《饱食终日,加点修仙》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嗯,首先是对过去的一年进行回顾。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经历了许多事。由于我并没有将写网文作为自己的主业,而且在过去的一年里,绝大部分时间我只能自称网文爱好者,这就使得对我来说,网文相关的事情,十分……匮乏。 去年我主要的写作是《一只草妖精》,一开书就有点把控不住,到八十章的时候脑抽加了个穿梭千年的时光跳跃桥段,一下子把整个故事整崩了。 越写越没劲,越写越流水账,甚至连自己在写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每天感觉该码字了,就码两千字,混杂着自己的见闻,混杂着自己的感想,让主角和男二在剧情中随波逐流一番,最后我实在绷不住了,同时也引出新的境界,把草妖精的小说收尾。 他们之后当然有一大堆故事,但我是个凡人,我没法写这种寿命万万年的修真者之后的人生有多精彩,能见识到怎样的宇宙奇观。 在准备完结草妖精的时候,我在准备新书开头的时候,大概有三四个备选的创意。 一个我将之命名为“弗兰提尔”,是西式封建背景下的史诗故事,大体讲述一支西式封建中的蛮族如何以理论结合实践的方式弯道超车,车翻中世纪王朝建立国家的故事。
一个我暂定名为“机械剑士星际纵横”,一个穿越到机械生命上的穿越者从牢狱中脱离,带领志同道合的人们车翻贵族,强化机体砍翻星际的故事,嗯,不是星际争霸那个星际。 一个是第一人称的在诡异管理局上班修炼的故事,这玩意我尝试内投,由于是第一人称,直接被否了。 最后一个是现在的这本,灵感来自游戏《懒人修仙传2》,其中的休闲模式可以靠吃食物增长属性点,就让我兴起了写这本书的念头。 本来我以为会一如往常地单机写书,以全免费的姿态结束,没想到写了十几章,竟然来了站短。 竟然还签约了? 在新年前签约,这大概是个好兆头。 祝大家一切顺利,身体健康,今天就说这么多吧,我还赶着去码字呢。 第一章 安稳的日子,神仙来了也不换 李俭喝干钢杯中的最后一点温水,将杯子放回杯垫,动手将桌上的“一次性饭桶”放进黄色塑料袋,拉着塑料袋的两耳系了个活结。 “兄弟们,这样安稳的日子,神仙来了也不换啊。”提溜着原样装回的外卖,李俭站起身,想着出去理发,顺便把垃圾倒了。 “对了,我去理个发,如果有人来查寝,就说我去理发。”他把着房门,朝着屋内的兄弟们留话。 兄弟们有玩MOBA的,有做英语阅读训练的,还有在床上刷短视频的,李俭连着放出两句话,也不见有人回应。 这是寝室常态,倒不是室友们冷落李俭,只是已经相处了三年多,都太熟了,再说什么都显得累赘。 李俭不以为意,拍打整理衣裤,自我感觉良好,便带着门口的一堆垃圾下楼。 …… 李俭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不该把话说得太大。 起码不该说安稳的日子,神仙来了也不换。 校园里有松鼠,他以前是知道的。但校园里的松鼠会跑到路上横着,还能突然狂化,从三个拳头大的轻飘身躯变成牧羊犬般大小,身上腱子肉腾起不少凸块,一身毛皮油光水量,他以前可不知道。 “xx的,质能守恒呢?松鼠怎么能变得这么大的?” 校园里的松鼠当着自己的面身躯暴涨,这是吃了什么药了? 似乎是李俭的惊呼吓到了松鼠,这啮齿动物像狗一样蹲着,头颅转向李俭,两只眼睛红得像血,“嘶嘶”声从嘴瓣缝隙冒出。 原本蓬松的大尾巴也变了样子,尾巴变得粗大,毛发却没有更长,使得尾巴像是一只肉臂支在地上。 不等李俭尝试着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松鼠支在地上的尾巴和双腿一起用力,抬着爪子便扑向他。 松鼠原本的身形还算轻灵,现在个头翻了不止一番,扑人的动作谈不上快,当真像狗一样扑了过来。 李俭躲闪不及,只觉得腿上被猛拌一下,长裤裤管被松鼠撕掉半截。 “我超,这裤子……两百,你爱撕就撕吧。”李俭惊魂未定,下意识转身看向松鼠,正好看见袭击自己的松鼠两只爪子捧着半截裤管,发狠地撕扯啃咬,扯出一团棉丝。 弯腰伸手,捞起裤管破损处,大半断口粗糙,一小半挺整齐。 “爪子够锋利啊,力气也挺大。” 这条路并非无人经过,只是刚才松鼠突然变大,路边的同学都看呆了。此时见陌生同学的半截裤管被松鼠撕了个稀巴烂,才有人惊呼出声。 李俭没时间细想,但直觉告诉他,该远离这片是非之地。一只松鼠莫名其妙在自己眼前狂化变大,还袭击了自己,这事情不论事出何因,都不是好事,纠缠越久越不利。 既然要走,自然需要观望何处可以抽身。但爱看热闹的学生们围成了一圈,李俭飞快地看了一周,竟然没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自己脱身人群的机会。 惊呼的音调一变,李俭转头,正迎上松鼠两只通红的眼睛。 “松鼠是不是国家保护动物啊……同学们帮我作证啊,是这松鼠主动袭击我的,不是我在挑衅松鼠啊!我如果伤害到它了,那可是正当防卫!”李俭无奈,这松鼠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起来盯上自己了,只能喊些用于刑事免责的说辞。 顺带着试试,这样喊两嗓子,能不能让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意识到,应该给他让出一条逃跑的道路,而不是把他和莫名狂化并展现出攻击性的松鼠围在一块。 遗憾的是,人群不仅没有给李俭逃出战圈的机会,还有不少人举起手机,开始拍照录像。 这下真的跑不掉了。 看热闹的人群把自己围了,四面八方都是惊呼声,肌肉暴涨得如同狗子一般的松鼠正盯着自己…… 什么古罗马斗兽场,手上没武器这点还真是太致敬先辈了。 “啊!!!!!!!” 松鼠腿上肌肉一紧,两个鼓包顶着油亮的皮毛外突,李俭身后的人群叫喊着后退,给人与松鼠的战斗让出空间。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观众”们正在期待一场战斗,另一边的松鼠看起来也不会放过自己。虽然战斗是个被迫选项,但此时李俭也没有开辟其他选项的机会。 他只好摆了个拳击的架子——他不会拳击,只是装着摆了个花架子——脚下有模有样地小跳,刚好在松鼠扑起的时候闪在旁边,眼疾手快,冲着松鼠的侧腹打出一拳。 他有印象,动物的腹部是比较脆弱的,能打就打。 但他毕竟不是拳手,也不是猎人。这一拳想得挺好,等打着松鼠的时候,侧腹早就过去了,留给拳头的是包着肌肉的髋关节。 人与松鼠擦身而过,更大范围的惊呼才刚刚响起。 手有点疼。 李俭转身朝着松鼠,乘松鼠还在调整尾巴的时候,调了调姿势,把小跳停了。 自己不是拳手,不会步伐。小跳要是运气好还能躲躲攻击,运气不好就是自己把双腿的移动能力封死,在空中时难以移动。 李俭很少打架,更不用说和其他动物互殴,毫无经验可言。他只能尝试着观察“敌手”,分析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拳头打在松鼠身上,松鼠没见得有什么不良反应,自己的拳锋倒是有点疼。正好现在围观群众让出的圈子更大了点,用腿算了——脚上有鞋子,这玩意便宜耐用,起码不会让自己疼到。 可恶,他们怎么还在看热闹,都不考虑给我一个跑路的机会吗?谁乐意和这种变异松鼠打架啊? 可松鼠不会给李俭太多思考时间。它三肢发力,双腿和尾巴一起猛蹬。宛若被袋鼠附身的狗子,跳得比刚才还高,冲着李俭双眼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一招秘技……其实我腿比较长,长到我都遗憾这样的腿身比为什么不在女生身上。”李俭屏息,看准时机抬腿飞踢。 李俭,身高一米八出头,从大腿骨开始算,腿长一米的说法,只有说得少,没有说得多。 如果用髋骨和别人比,一米六出头的哥们,胸口刚好能对上他的腰。 别人玩踢腿,要踢到一米七的高度,可能和劈叉一样,但他只需要随便踢一下就够了——支撑脚垫一下,盆骨多抬一点,猛踢,击中目标。 比较凑巧的是,现在这松鼠是冲着他面门来的,高度也就一米七。 脚尖确实感觉踢到了什么,脚感非常扎实。从脚尖的胶皮开始,再到脚背上的多层透气棉,都有生物的触感一闪而过。 但这一踢应当没有什么杀伤力,太柔了,应该只有刚接触的那一瞬间,鞭梢效应发挥部分杀伤作用。 松鼠被这一踢,踢得结结实实,尖叫一声飞过李俭头顶,又在人群的尖叫声中,落在路边的草地上。 按照常理来说,普通的松鼠该丧失部分行动能力,选择溜走。但李俭心中依旧罩着一片阴霾,他感觉这松鼠不会被那么简单的一踢放弃战斗。 人群让出李俭和松鼠之间的空当,再次为二者提供战斗空间,却依旧没给李俭逃脱战圈的机会。有些人见势不妙,一边打电话一边跑了。 围观的人群像是在逼着李俭,必须要和这只松鼠有个了断。 松鼠就在空当的另一端,在草地上支着尾巴,“嘶嘶”地叫着。 “怎么还能有进攻欲望……那我换踹的了。”李俭被人墙围着,旁侧的惊呼声中开始混入窃窃私语,这让他有些头痛。 虽然自己是正当防卫,但当众对松鼠痛下狠手,要是被拍短视频,自己大概完了。 早点打完早点跑吧,今天大概不宜理发。 第二章 山呼海啸的惊叫不能只因为一只松鼠狂化 李俭想象得挺好,打算给松鼠一脚猛踹,从而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斗。 对普通的松鼠来说,要踹到它需要考虑的是准度,但对现在牧羊犬般大小的松鼠来说,要踹到它不用考虑别的,怎么踹狗就怎么踹松鼠——李俭还没踹过狗,但小时候比较皮,因为打架被叫过三次家长,他可以把踹人的经验活用到踹松鼠。(实际上并没有干出什么事情便被叫了家长,所谓的踹人也仅限于好友之间的玩闹) 但李俭刚一下决心,就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踹的动作不比踢,他不是练家子,别人能在踢的范围内都换成踹,他想要靠踹来杀伤,松鼠得冲着他下三路来才顺脚。 但这松鼠三次袭击,一次跳得比一次高。第一次还是冲着腿来的,第二次已经跟肩齐平,第三次干脆朝着面门。 指望松鼠朝自己下三路攻击,不如指望自己像松鼠似的体型膨胀,让松鼠怎么跳也跳不过腰胯高度。 在李俭的思绪一片混乱同时,松鼠发出尖叫,跌跌撞撞地冲向李俭。 李俭乐了。 刚才的踢击并不是完全无效,不管是踢击瞬间的冲击力起了作用,还是松鼠从空中落地的姿势不对,总之,它的左腿有些不灵便。 抱歉了,小松鼠,这一脚踹下去,你起码得闹个七荤八素。 李俭心中念叨,看着松鼠来到近处,抬脚便踹。 刚把腿收到胸口,李俭便觉得心头涌起火烧般的冲动,全身血液都涨了一下,冲得脑门发热,无意识一脚踹下,浑身的劲全在腿上,结结实实踩在松鼠头上,发出“扑”的一声。 他只感觉自己踩到的不是活物的头颅,而像是踩到一团纸壳,没什么阻力,就把松鼠压到地面,让发狂的松鼠和大地来了一吻。 紧接着是“咔擦”一声,李俭趁着脑门火热的劲还没过,将脚挪开,蹲下去看了一眼。 也不用看了,这松鼠头骨变形,眼眶冒血,多的变化太恶心,李俭的视觉系统选择自主规制。 他顾不上自己少了半个裤管,见围观的人群终于漏出缝隙,抬腿就跑。 他想起来了,松鼠确实是保护动物。自己刚才那一脚本是想把松鼠踹得没有反抗能力,莫名其妙涌起一股力量,竟然把松鼠头骨都踹裂了!踹死了! 没训练过的人!把啮齿类动物的头骨踹变形了!而且还是莫名其妙变异的巨大化松鼠! 今天这松鼠和他,起码得有一个进研究室。李俭希望自己进研究室的时刻能稍晚一点,起码给他留点回寝把磁盘拆出来碾碎、丢进厕所冲进下水道的时间。 才跑到一半,刚才踹裂松鼠头骨的右脚痛了起来。李俭抬脚看了一眼,鞋子没破,便接着跑,直到进了寝室才停下。 “怎么了?外面喊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跑得这么急?”正做英语阅读练习的陈涛放下笔抬头,看见李俭一边喘粗气一边弯腰,脱下鞋袜抱着脚看。 “没事……嘶……外头有个松鼠变身了,刚好被我撞上。”李俭顾不得别的,先看了看脚底板,没破皮,再看看脚背颜色,没肿,但红了。 没有骨裂骨折,也没有皮外伤? “一个松鼠变身能让全校都叫起来?这松鼠会分身?”陈涛不信,起身到窗边,一伸手把窗户开到最大,原本被挡在外头的惊叫声便山呼海啸地涌了进来。 “我超你们这什么麦啊,电流带尖叫?嗯?”正打MOBA的胡志嘉一把拽下耳机,发现惊叫声并不只在队友麦里,还在身边。带着疑惑切出任务管理器,暂时将MOBA界面缩到最小化,打开百度。 “我哪知道……”李俭重新穿上鞋袜,走到自己桌前,把单机游戏保存退出,对着关机键犹豫。 “我靠,GPS炸了?”胡志嘉一声我靠,让李俭将鼠标从关机键上移开,转而打开浏览器。 浏览器主页是百度,一打开就能看见网页端百度的推送。 百度热搜打头第一条:“爆,全球GPS大规模失灵,南极站失联!” “GPS失灵?还是全球?”李俭顾不上要把硬盘粉身碎骨,也顾不上脚板隐隐作痛,喘着粗气便在屏幕前坐下,点开热搜第一条快速检阅。 李俭才看到一句官方背书的“全球GPS失灵,各国家及组织卫星导航系统全部出现偏差”的消息,躺在床上刷短视频的黄承志又是一声大叫。 “兄弟们,出事了,机场宣布禁飞了!” “哪座机场?”胡志嘉在热点新闻和MOBA对局间游移不定,下不了关闭游戏进程的决心。 “全部!还哪座,华夏全部机场禁飞,所有空中航班选择最近机场迫降!未出发航班全部取消!”黄承志抱着手机跳下床,拉过板凳,与室友“四排”。 “我日,这什么消息?外星人打进来了?”MOBA对局被胡志嘉狠心舍弃,电脑上只剩下浏览器进程还在活跃。 “xx的,别说了,看新的爆点,我们连麦瑞卡的根服务器断完了!”李俭刷新百度,本想看到机场禁飞的消息,没想到看到这么劲爆的东西。 “啊?” “宣战了?” “我不到啊!”李俭不明白根服务器断开连接意味着什么,但他起码没有看到宣战之类的明文 “那我们怎么还能上网?”胡志嘉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想知道自己的电脑是不是通过虚空连接互联网。 “你猪脑子啊,我们早就有自己的根服务器了好吧?”陈涛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手指在触摸屏上速度极快地点击着,顺口给胡志嘉丢了句话。 “草,继续刷,如果真宣战了,我们现在跑也来不及了。”全寝年纪最大的黄承志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刷新视频的动作一刻不停,“他妈的,好多人用流量啊,卡死了。” “我用的是网线,学校主缆不断,我就不断。”胡志嘉在手头有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很少打开手机,他享受到的网速和学校光缆息息相关。 “大家紧着用吧,这样的爆点新闻一下子全放出来,短时间内上网的人肯定多。我们学校的网可没那么好,突然断了也不是不可能。”李俭疯狂刷新网页,手指连点,手机也掏出来备在眼前。 上头显示的流量速度已经变成了以百k为单位。 “置顶来了。‘没有爆发战争,全体国民保持冷静克制,做好个人防护,警惕踩踏。当前GPS失灵原因正在调查,请各位车主、公共交通驾驶员在不能辨清路况情况下靠边停靠’。哦,还有别的链接,这个我不熟,海事局发的。”李俭的发现排除开战可能。 “瞄了一眼标题,发给船舶的,通告船舶在没有卫星定位的情况下优先回港……我没上过海船,但这应该很困难吧?”李俭挠头。 “何止是困难,我家大伯出海都已经不靠老手艺辨别了,早就全凭GPS指挥。卧槽,大伯没事吧?”陈涛提着手机就往门外跑,打电话去了。 “xx的,不止GPS失灵这件事。全国各地都有动物突然变异变大,xx的,伤人事件都出来了!”黄承志从床上跳下,不顾自己身上就穿了条短裤,举着手机伸到李俭面前。 李俭瞟了一眼,视频中,一头狮子般大的狗子正在街上晃荡,一巴掌就把街上晾被子的铁皮架子扇了个半瘪。 短视频的背景音是嘈杂的哭喊惊叫声,在安全处围观的人群兴奋声,以及拍摄者自己的喘气声。 视频拍的并不好,画面很抖。 “这不止一处!”黄承志喊着,也不看手机屏幕,手指随意地上下滑动。 画面主角从狗变到猫,从猫变到蛇,从蛇变到牛……它们的物种各不相同,视频拍摄地点各不相同,但视频发出时间和生物特性惊人的一致。 都是在短短的十分钟内发生的,都是正在进行时,都是从原本的体型发生了一些变化,并对人抱有攻击性。 而且它们的眼睛,无论从原本的生理结构上如何难以实现,都变成了红色。 李俭心念一转,脑海中的画面回退,一直退到黄承志给他看的第一篇短视频,那头狮子大小的狗,两颗通红的双眼。 “我妈养狗!” 第三章 至于外面的叫喊声,随他们去吧 李俭顾不得许多,推开黄承志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点开亲情电话,点了最上面的一条便把手机放到耳边。 陈涛在门外捧着电话,正和人激烈地说着,见李俭跑出来,一抬眼,给了个惊讶的眼神。 “我去打个电话!”李俭看了看,寝室里最适合打电话的位置都没了,他要打私人电话,只能上天台。 天台平日里不锁,有人会在晚上去天台吃烧烤,这些他都知道。而且天台风大,能把话刮走,离人几米远就听不见电话聊什么。也有栏杆,不用担心人掉下去。 对于非体育生的大四在读,李俭今天算是跑疯了,三两步跑上天台,看到有熟脸在天台一角打电话,他便离得远些,找了个对角站着。 正大喘气呢,电话接通了。 “儿子……” “妈!狗!” “啊?” “不是,我是说,等等,我缓一下,呛到了……妈你在家吗?”李俭真被呛到了,在天台一角弯腰猛咳几嗓子,才重新把手机凑到耳边。 “不在,出工呢。” “那家里狗呢?” “放楼下公园了,它乖得很,比你乖多了,每天放在公园,有得是狗友和它玩。” “好好好……妈你小心点,现在外头动物有变异,个头都莫名其妙变得很大,狗也会变,两眼通红,还有攻击性。家里酷仔如果不确定安全,就别要了,人命关天!”酷仔是狗的名字,上一代叫酷儿,也是家里的狗,不过已经老死了。 “……你做梦迷糊了?” “诶呀,妈,你在出工可能没工夫看手机,别做工了,听儿子一句,现在打开百度,或者别的什么短视频,总之是社交媒体平台,你打开看一眼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总之,妈!现在以保证自己安全为优先!赶快回家,能躲就躲!等等,我爸呢?” “你爸在单位加班,他们开会需要你爸打下手。真要出什么事,你爸比我们都安全。” “倒也是……不行,我还得给我爸打个电话,那我先挂了啊,妈你赶快收工,这样,你给爷爷奶奶打电话,我给我爸打。”李俭翻着亲情号码,想着挂断电话。 “爷爷奶奶那边好说,我马上就能打。儿子,你怎么办?如果真出事了……我现在开车来接你?” “家里还有妹妹在,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先保护好她。我人在学校,我们都是祖国的花朵,”李俭笑了笑,“我们在学校里不会有事的。而且你就算想来接我,也有点困难。”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接?什么困难?学校不让走?”亲妈连珠炮的四个连问,已经着急了。 “都不是。GPS坏了,我想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问题。现在的跨市道路恐怕不太好走,你开车过来,只会让我、我爸、外公他们、爷爷奶奶担心。”李俭努力让自己微笑着说话,显得更有自信一点。 学园里的惊叫声又上了一层,他不得不用左手托着手机,右手在外侧遮着,尽可能减少传入手机的惊呼声。 “可是你在学校,离我们这么远?” “妈妈,你儿子不是废物,你儿子是高考里十里挑一的人才,是大学里受专业老师夸奖、教授认可的人才。我就在学校里,情况比我差的人多得是,情况比我好的人也多得是。有人需要我,我也需要别人。事情没有那么困难,说不定动物变异只是暂时的,说不定明天GPS就会好起来,然后我们该上课继续上课,该上工继续上工……到时候你来接我,我还不想走呢。”李俭缓缓蹲下,捂着手机,笑着说话。 “对了,现在外面乱,家里粮食……” “够,肯定够!诶,你在学校读书,爷爷奶奶有时候托我们买东西,我们没告诉你。现在家里粮食最多,吃两三年都没事!” “那太好了。妈,我挂电话了,我还要给爸打电话,然后去看看学校超市。”李俭挂掉电话,换成第二个号码,再打过去。 “儿子,你那边都好吗?” “爸,我这边都好。你那边好吗?” “领导们刚才还在开会,已经停了。我掏手机看到你给我打电话。” “能回家就赶快回家吧,我已经给我妈打过电话了,她也马上回家。现在外头动物会变异,可能会伤人,你回家路上多绕着点。”已经知道家里狗子被放养到公园,李俭也不紧张了,和父亲说话时平静许多。 “你跟你妈通过话了,那么家里的狗?” “在公园。” “好,你妈回去了,我就放心了。我这边一时半会恐怕走不开,刚才有兵来了,在场都受保护。”电话那边的背景音猛地嘈杂了一阵。 “有兵保护,爸你确定是保护吧?” “废话,你爹我这么多年,虽说没入过编,但也看得出好坏。”电话那头没什么好气。 “会收手机吗?” “兵哥,收手机吗?”李恭将手机拿开,朝最近的士兵喊了一嗓子。 兵无语了,他接到的命令是保护参会人员,一般民众在这,顺手也保护了,收手机可不在行动范围内。 “行了,他们不收手机,我们接着聊。” “爸你心真大。那行吧,也没啥接着聊的,我还得去学校超市寻摸点吃的。” “缺吃的?早说啊,我给你寄。”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是这句。我壁橱里有的是应急粮食,但我想着多多益善,我再去搞点。”李俭拿着手机往楼道走,至于外头的叫喊声,随他们去吧,不藏了,跟亲爹没什么好藏的。 “那好。诶,兵哥冲我这瞪了。诶,我是李恭,好好好,这就去。行了,儿子,他们还是要我这个杂务合同工的,我先去干活了。” “好,爸,再见。”李俭等到对面传来忙音,这才收起通话界面,调出手机浏览器。 “爆:霓虹京都至申城航班xxxxx迫降事故,二百三十二人霓虹籍乘客全部遇难” “迫降也是个技术活啊……” 第四章 咱都是看过网文的,就叫它灵机吧 在天台连打两个电话,确认家人一切安全之后,李俭心中稍定。琢磨着形势突变,食物和饮水是短时间内最要紧的事情,再想想自己一人之力,行动不一定方便,就起了找室友出去大采买的心思。 揣着手机跑下楼,才打开寝室大门。里头陈涛正对着门口,见他回来,招手让他把大门关上:“李俭你可算回来了,快来看这个!” “看什么东西?我跟你们说,现在情况……我超,嘉哥你手上是什么玩意?”李俭随手把门撞上,正要带他们出去采买,背对他的黄承志让出一角,胡志嘉摊开的右手掌心正飘着一粒微光! “我刚刷到的短视频,有人说这是灵气,有人说这是灵力,还有说这是天地精华的。”黄承志正拿手机拍照。 李俭凑过去看了一眼,胡志嘉手心中的微光七彩流溢没有定形,乍一眼看着有米粒大,定睛一看又觉得有指头大小,再盯着看几秒,觉得这光彩比针尖还细。 转眼再看,还是米粒大小。 光彩不刺眼,但足够有辨析度。在开满灯、拉开窗帘的室内,这粒微光飘在掌心,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双眼也像是被疗愈了,一个上午的用眼疲劳此时无影无踪。 “这玩意能治眼睛。”李俭断言。 “摄像头也拍得到它,虽然光线没肉眼看着明亮,起码说明这玩意有CCD能识别的光信号。”黄承志将手机中的照片发到寝室群,让大家都看看。 【汤臣一品业主群】 【这个(黄承志):jpg】 【正方堆叠(田神):这是谁手上的?】 【这个:嘉哥手上的】 【正方堆叠:你们五个都在寝室?】 【这个:四个,王野跟你一样回家了】 【正方堆叠:我家里飘了两个,等下我拍给你们】 【野王(王野):我靠兄弟们,你们也看到这个了?我还以为我眼睛出问题了】 【野王:jpg】 李俭点开图,王野发来的图片背景大概是他家卧室,白墙上闪着一点微光。 【温良恭俭让(李俭):我看这东西,看不出大小,你们试试?】 “你们有试过伸手去摸吗?”李俭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把窗关上。 外面真的好吵。 “没敢试,但这东西好像会跟着我的想法走。”胡志嘉僵着手臂,双目紧盯掌心的微光,缓缓转身,微光依旧悬在掌心上方。 “这东西不一定只听你的话吧?”陈涛也跟着转了半圈,“你放松一下脑子,我试试。” 胡志嘉答应一声,闭上双眼,掌心微光便无声地往上一窜。 “我靠,这东西有点意思!给兄弟们来个狠的!”陈涛大喜,牵引着微光在胡志嘉掌心上方画了个“8”。 字不大,也就几厘米的距离。 “写个8算什么,我给你写个无限。”李俭凑上去,全神贯注盯着微光,两眼的滋润感在短暂积累后捅破了某种屏障,顺着视神经传入整个大脑。 目光微动,脑中感受到某种阻力,视野中紧紧盯着的微光便从胡志嘉掌心偏移,朝他中指移去。 李俭顶着阻力,让微光以中指指节作为舞台,平放着写了个“8”。 “诺,正无穷。” “李俭你这也叫正无穷?我来一个。”黄承志看他们两个都试了一遍,顾不得水群,凑过来有样学样,紧盯着微光,操纵微光在空中写字。 横、竖、横、竖、横…… “写不动了,总之这是个‘正’字。”黄承志放弃操控,任由微光飘浮在笔划末尾。 胡志嘉半道就睁眼了,此时再次用目光接回微光操控权,牵引着让它停在桌面,猛揉手臂:“你们倒是玩爽了,我白举这么久的手。” “从我们四个人的实验结果看,这东西能接受任何人控制的可能性很大。”李俭抬起手机瞄了眼屏幕,群里还没人回消息。 “不管这东西叫什么,刚才操纵它的感觉……是精神力没错吧?”陈涛控制微光颤动,抖了几下又放开。 “胆子大点,直接叫神识。” “大家都是看过网文的,再放开点,这玩意就是灵气。” “我觉得灵气不好,这东西看起来是固体,哪怕叫灵气粒子呢?” “这么大个的粒子,真好意思叫得出口。” “科学修仙,科学修仙。” “灵气有点俗了,咱们整点文的,就叫它‘灵机’吧。”李俭也不赞同这玩意被冠上“气”或“粒子”的后缀。 “灵什么?” “灵机吧……我靠,搁这坑我?” “不好意思,说顺嘴了。”陈涛举手投降。 “行了,神识也试过了,灵机能被神识控制,我觉得这东西应该对人体无害。”李俭嘴上说着,心里想到自己给松鼠的最后一击。 如果那一下踹裂松鼠头骨是因为灵机起效,倒确实算个解释。 “我碰碰试试。”说着,李俭伸出右手往桌上一拍。 “呯”的一声,李俭抬手,微光在桌面上闪闪发光。 “什么感觉?直接穿过了?这玩意肉体接触不到?” “不是,”李俭搓揉右手掌心,嘴角抽抽,“我感觉像是一掌拍在铁豌豆上。” “灵机是硬的?”三人惊奇,看着微光,不知想些什么。 “你们碰碰吧,我有点怕了。”李俭给室友让出最佳观察位,自己退到一边,抬起手机刷浏览器。 掌心真的有点痛,这一掌拍得太狠了。 浏览器上又有新的爆点新闻,大部分都是飞机或迫降成功或迫降失败的消息,零星一两条夹杂其中的,是“xxx召开xxx紧急会议”的消息。 李俭猜测,搜索引擎大概是被紧急接管了,不然“各地出现不明光点”“各地出现动物变异”的消息应该比飞机迫降更轰动,更有话题性。 毕竟灵机和动物变异就在身边,校园里的惊呼声到现在还没散去,鬼知道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李俭!这玩意没了!” 正当李俭切换应用,打算刷刷大群有什么消息,那边围着灵机观察的三人又把他拉了过去。 “啊?怎么了?”李俭一脸茫然,正对上黄承志满面惊恐,死死绷着右手食指的模样。 第五章 带我,我骑不来电动车 “什么怎么了,我手指头靠上去,这玩意就往我指头里钻,一转眼就没了!”黄承志抓着自己的手指在李俭眼前晃悠,又是惊又是急。 “不应该啊……我一巴掌上去,灵机怎么不往我掌心钻呢?黄哥你也别着急,往好里想,这是灵机入体,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李俭也纳闷,灵机挑人? 挑人就不该人人都能用神识控制啊。 “感觉……”黄承志松开手,将右手张开抬到眼前,“手指有点热,有种……我说不清楚,有东西从指尖向身体蔓延。” “得了,灵机入体,恭喜你啊,从此超凡脱俗了。”李俭挑眉,有模有样地鼓掌,好像到了领导讲话的末尾。 “谢谢,谢谢。等等,那我这天赋还不错啊。”黄承志把手指头放在胸口捂着,一副在马路上捡到百元大钞的样子。 “兄弟们,我给你们整个活!”胡志嘉一声吆喝,把几人注意力拉过去。 “看好了啊,看我手心。来,来,来!”胡志嘉将单手高举,双目盯着掌心,大喊三声。 掌心处突生氲氤,小小地裹了一团,一个呼吸的工夫便悄然散尽,露出其中包裹的七彩微光。 “看,怎么样!”胡志嘉用神识牵着灵机,眉飞色舞地展示给室友。 “厉害厉害,凭空制造?”李俭靠了过去,这点微光和先前所见灵机相似,在视野中看不出大小,流光溢彩,只是看着便觉得受到治愈。 “是……不是。这是我从周遭凝聚出来的,想象空间中弥漫着这样的东西,然后神识就能看到……再抓出来。嗯,就是这样的感觉,你们要不试一下?”胡志嘉让灵机浮在一边,自己手舞足蹈地想要解释,但话到嘴边还是说不清楚。 “先不急着试,让我再碰一下。”李俭方才被灵机拒绝,拍得手心生疼,此时也不信邪,再次伸手。 这次李俭不敢动作太大,只是学着黄承志的样子,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戳了戳灵机。 灵机被戳得往旁边位移,悬在空中,没有要和李俭食指相合的意思。 “你这不行,我再来给你示范一下。”黄承志踏步上前,侧身递手,一指点向灵机。 灵机被戳得往旁边再度位移。 “啊?什么……” “轰!” 天地间一声巨响,楼房摇晃起来,一阵白光从窗外照进寝室,正落在脚步晃荡、到处找依靠处站稳的四人身上。 白光很快散去,“隆隆”声在四野回荡,一片惊叫声响起。 “我靠这什么动静?”李俭抓着床位上的钢管,满额冷汗也顾不得擦,瞪着眼睛四处张望。 “地震?”刚才还耀武扬威眉飞色舞的胡志嘉和他一个德性,只不过他抓的是桌板。 “地震不应该就一下吧,而且我们在五楼。”陈涛按住电脑椅,踉跄着走到窗边。 “陨石!” “陨石掉下来啦!” 窗外的喊声在隆隆声退去后逐渐统一,楼房不再摇晃,四人才凑到窗边,努力张望外头发生了什么。 刚才被变异动物吓回寝室区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嚷嚷着“陨石”,不少人骑着自行车和电动车朝西边驶去。 “mlgb,我现在说这是灵气复苏,没人有意见吧?”胡志嘉身板不行,几个人凑在窗边,他被挤得没地方抓,一使劲把窗帘拉掉半截。 “没意见,连陨石都掉下来了,这是要天降奇缘啊!”黄承志话说一半转头就跑。 “你跑什么!”陈涛一把拽住黄承志。 虽说黄承志比陈涛高一个头,但陈涛在寝室里是身体最好的那个,这一拉愣是把黄承志拽得一脚腾空,重心荡了一下又转回来。 “还能跑什么?灵气复苏、陨石坠地,我说这陨石里头没有机缘,你们信吗?咱们还不快去抢机缘?”黄承志挣了一下,没挣脱。 说好的灵机入体呢?起点作用啊! “陨石里头有机缘我信,但如果那东西不是陨石呢?”李俭按亮手机屏幕。 “不是陨石还能是什么东西掉下来?天外邪魔?”黄承志看小说显然走心。 “还可以是飞机,新闻说现在所有飞机都在迫降。”陈涛松手。 “刚才的服务商推送。‘全球卫星正在坠落,请市民紧急避难’。”李俭照着手机上的通知读。 “卫星坠落?”几人掏出手机,亮屏不解锁都能看到手机屏保上有这条消息。 “预计卫星坠落持续时间……一个小时?不停歇的一个小时?”李俭打开推送,被推送详情吓了一跳。 “等等,落款不是华夏移动通信集团有限公司……华夏应急救灾指挥部?”李俭一路看到推送最后,傻眼了。 “落款?我这也是华夏应急救灾指挥部。” “我的是移动卡,你的是电信?” “两张,一张电信一张联通,主卡有短信推送。” “还差联通的,有联通卡收到短信推送的吗?” “我的联通卡收到了。” “合理推测,这个指挥部把三家运营商整编了。”李俭翻动手机,他也是有两张卡的人,但只有一张卡收到短信。 “兄弟们,今天的事情看来真要大破天了。咱们动起来,跟我走,我们去最近的小超市,赌一把那里还有饮水和食物。”将手机熄屏,从抽屉夹缝翻出几张红票,连同手机一块塞到腰包里,用衣摆将腰包盖住。他想了想,又把书包里的东西倒了个一干二净,背上空包往外走。 兄弟们与李俭相熟,知道他这副作派是下定决心的表现,便都背上空包,带着手机和这年头已经少见的零钱跟他出门。 “大家边走边说,有电动车的去开电动车,今天之后不见得有电有水了,我们得快一点。陈涛你有电动车吗?带我,我骑不来电动车。”李俭一边下楼一边嘱咐,寝室楼里还有些同学在进出,但像他们这样一列四人急冲冲背着包下楼的,倒确实少见。 “我没有电动车,但田神回家了,他的钥匙在我手里。诺,我带出来了。” “好好好,那嘉哥就和黄哥一组?”李俭冲出楼道,眼神示意陈涛把车开出来。 “没问题。”黄承志小事含糊,大事确实可靠,立刻朝车棚飞奔而去。 第六章 多囤一点总没有坏处 李俭正要向胡志嘉细说到超市先以什么物资为重,只听天地间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震动,方才的天摇地晃再次重演。 两人哪还有胆子在楼道出口站着,立刻跑向寝室楼区外门。地震演习讲得清清楚楚,这时候最好找一处空旷的平地,免得被倒塌楼房困住甚至受伤致死。 就算这动静并不是地震,而是人造卫星坠地的动静,两人也不敢赌寝室楼不会掉一块外墙下来,把他俩砸个正着。 四个人加两辆电动车在外大门碰头,李俭和胡志嘉灰头土脸,陈涛和黄承志也好不到哪去。好在人和车都没事,大家抓紧时间,两两分组上车。 “我们到超市先搞饮水!”李俭在后座上朝另一辆车喊话。 “为什么!” “地下管道要是破了,自来水第一个受污染!” “先别说,看路!”陈涛大喊一声,擦着沟坎的边绕过路面上出现的裂缝和凸起。 他们的电动车并不完全合法,按照最新法规,最高速能够超过二十五公里每小时的电动车应当算作电动摩托车,作为机动车管辖。在今天之前,他们开车都得藏着掖着,怎么也不敢开快,就怕被查到。 但现在天上掉卫星,地上冒裂缝,人尚且自顾不暇,哪还有功夫压制速度。 李俭闭上嘴,双手死死把住电动车后座把手,两侧景物飞快后移。 这些在平常都是再习惯不过的校园景致,此刻大多变了样。 受方才两轮巨响的冲击,教学楼直面外界的玻璃碎了一半。停靠在路边的私家车响起防窃警报,吱哇乱叫。低矮的灌木丛被人踩踏倒折,在小花园里蹚出一片平地。 还有尚未干透的,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血。 不再隐藏实力的电摩在校园中飚出高速。在路上处处有裂缝,满目皆碎石的情况下,轿车难以通行,电摩成了校园道路上的速度之王。 “你们停车,我先去看看情况,停好就过来。”李俭从车上跳下,一马当先冲进校内商店街。 校内商店街是个封闭建筑群,对外只有南北两个出口。李俭从北口冲进,正好碰见一众餐饮店收摊闭门,拉着家当往外跑。 小超市倒是与众不同,不仅没歇业,那个脾气蛮横贪财好利的中年店主还正拦着其他学生喷口水。 “你们这帮学生,啊,现在这个时候,能买到东西就不错了。他们现在就跑了,哪还有货来?还嫌东西贵,嫌贵你找他们买去!反正今天一过,这些东西不管卖不卖完,老子都走了!” 店主边说边冲着南边指指点点,被他拦下的学生无可奈何,咬牙刷码走人。 李俭哪还不知道这店主在做什么。这店主是有名的坐地起价发国难财,碰上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商品价格往上抬的主。如果说先前他还有所收敛,知道掩饰掩饰,这一次怕是连掩饰都不愿意,挣完大钱就跑路了。 但现在不是跟店主掰扯坐地起价的时候,李俭也没有闲情逸致评价店主的目光短浅。 李俭冲进超市,直奔矿泉水区,扫了一眼,都有货。 再往超市小仓库看一眼,成箱批发的矿泉水都在这,一般学生不会想着买这些。 等李俭从小仓库绕回超市内部,室友也赶了上来,和他在超市深处汇合。 “这老板要坐地起价,我们别和他辩。他现在坐地起价发灾难财,如果之后还有希望,他总得把这笔钱吐出来,没希望就是……懂吧?”现在正是天地变化的时候,有些触霉头的话,李俭不想说。 “懂懂懂,水还买吗?” “我们有电瓶车,先搞两箱放电瓶车上,技术好就多搞点。” “那吃的呢?” “吃的我柜橱里有,但那是我们保命的粮食,之后的日子怎么过,还没准信,先搞点露白的食物撑门面。”李俭已经想到粮食短缺,其他寝室攻打本寝的景象了。 “我靠你想的也太鸡贼了……不过挺好。”黄承志一瞪眼,再点头。 “那就先这样,先去搬水。我估计其他同学还想不到这一点。”李俭带头冲锋,四个平日里压根不出劳力的白面书生,此时愣是一人扛着一箱共十二公斤的矿泉水往超市门口跑。 “如果,我是说如果,之后其实没停水,我们怎么办?” “保命用的风险投资,就当买保险了。而且不只是停水会威胁我们的饮水安全。”李俭扛着水冲到老板面前,掏出饭卡就要付账。 “饭卡不能用了,我扫你们码。”老板抬起手机,示意李俭把付款码亮出来。 一声轻响,李俭看了看数字,心中火起,面上不动声色,收了手机,扛起水就走:“钱付好了啊。” 数字是一百五十元,批发价的六倍。 没过一会,几人扛着水,黑着脸,到电动车棚里,往电动车上装水。 “tmlgb的,这xx,良心给狗吃了。一箱水一百五十块,我xx到景区都没见过这价。” “别尬黑,景区零售比这个贵多了。”陈涛吐槽。 “他还是没放开,过一会他会发现,他把价格提到十块钱一瓶都可以——前提是他有命花。” “赶紧把水运回去藏好,回来接着买。” “你们说,会不会有人想把老板……然后开抢?”黄承志装好水,把着车头,边推边问。 “……我们这都是学生,难说。” “还是得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会断粮……”陈涛看了看周围。 “人在危急关头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我们有良心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有良心。更何况已经有个没良心的出现了。”李俭把水装上车,驻足观望。 “这样,你们有电瓶车先回去,背包解下来给我和嘉哥,我们在这原地采购,你们把东西送到就马上回来接我们。” “好。” …… “挑点能顶饿的,再专门找点日常用品,用得少但必须要有的那种。”李俭忽视货架上花里胡哨的零食小吃,直奔即食干粮。 “什么洗衣液、洗洁精、牙膏牙刷,毛巾扫把之类的也要,那边衣架也拿几个。”从饼干面包巧克力中脱身,便立刻将手伸向日用品区。 “我们就当自己是刚来学校的新生,是来布置空寝室的。”李俭已经塞满了自己的背包,现在正拿着衣架往陈涛背包里塞。 “为什么要买这些?”胡志嘉虽然不解,但也有样学样。 “用得到的,总有地方用得到这些东西。”李俭脑中一片混乱,纷繁嘈杂的思绪中,能确定的就是一件事——尽可能多囤点东西,尤其是那些自己意识不到、但又确实是文明产物的东西。 第七章 消失的灵机是被吸收了吗 老板嘴里叼着根不知什么牌子的烟,见李俭和胡志嘉提着四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背包又从超市里走出来,“手起刀落”,一掌关闭收银机的电源。 “诶呀,同学,不好意思,收银机坏了,我给你们人工结账吧。” “轰隆!” 又是一颗人造卫星坠在不远处,这次的威力更大,声音如同炸响在耳边一般,让人眼前一黑。 等李俭缓过神来,便发现眼前一黑是物理性质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断电了。 超市里的灯本来也算不上亮,现在灯全灭了,要想视物,只能靠门口的一点天光,能看清物体轮廓就算幸运。 “xxxx的……”老板从柜台后缓缓站起,手在嘴上一阵乱摸,再放下手时,李俭看到他手上有一抹液体的反光。 “他妈的,就这样吧,我看你们一人带了两个包,我也不管你们包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就当都是吃的,我给你们算一个包一千。”老板掐亮手机,噼里啪啦调出界面。 “你们谁来让我扫一下码?干脆点,有四千就让我扫一下。” 手机的光芒让李俭得以看见,老板抹过嘴角的手上确实有血迹。 “你妈的,四千?”胡志嘉在李俭身后恼了,提着背包的手便往下沉,看样子是要采取措施——比较暴烈的那种措施。 李俭身位更靠前,人又高,余光一瞥就看到老板左手往后,藏在柜台下,拖出一抹白光。 他妈的,这就要动刀? “行。老板你回去最好消个炎,嘴上应该有破口。”李俭把自己的包往身上挂,空出手来掏手机,手上点开付款码,眼睛直盯着老板左手。 “还是你这学生有点眼力劲。”老板左手藏在柜台下,依旧握刀,右手抓着手机扫码,几秒钟工夫收入四千。 钱到位了,老板将手撒开,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走,回去。”李俭收回手机,上面数字他也懒得看了,先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再说。 两人走出超市,刚好碰上陈涛和黄承志过来接人。 “刚才又有卫星掉下来,还好人都没事,我们楼好像也没事。”两人过来把自己背包接上。 “怎么没事,有事!”胡志嘉的脸这次是真黑了,低着头背着包,好像别人欠他多少钱——大概是四千。 “怎么了?” “破财了,那个老板又坐地起价,就我们这四个背包的东西,他开口就要四千。”李俭是花钱的那个,这时候心中又惊又怒,脸上却不带表情,看起来倒像是比胡志嘉冷静。 “你为什么要给他!” “我看到他在抽刀。” “……他怎么敢的?” “他都喊价四千了,在乎自己敢不敢吗?黑灯瞎火连电都断了,人再受伤,激素上来什么不敢干?”李俭帮着陈涛推电动车,上了路才跳上去。 “我们回去,这超市不能再来了,只要没有变化,再来这只会被宰。我没钱让他宰,也不打算和一个受了伤的,会在阴影里掏刀的人交易。”李俭心中的情绪拧作一团,他告诉自己,现在要冷静,短期内的食物和饮水已经有了保障,至于被坑的钱,那是需要再做考量的事情。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李俭将注意力转向道路。 受到人造卫星坠毁的多次冲击影响,此时路况更差。遍布裂痕的柏油路上甚至出现拖鞋、晾衣杆之类的杂物,原本停在人行道上的自行车和电动车倒了一地,有辆新能源汽车甚至在原地自燃。 火焰燃烧的声音和天上的鸟群展翅声相呼应,噼噼啪啪地,让人忍不住抬头望天。 一群乌鸦从天上飞过。变异后的它们体型庞大,成群结队在空中巡游,一旦发现什么东西,便如黑色瀑布般从天上泻下。 “别过来啊!啊!!!” 一声惨叫传遍校区,李俭打了个冷战,陈涛也浑身一震,差点驾着电动车撞上路沿。 “其实我们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只是当时……”陈涛咳嗽一声,拧着电门的手向下扭到极限。 在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包围中,四人使出了吃奶的劲,恨不得把电动车变成火箭。一路保持最高速,跌跌撞撞冲进寝室区,把车往墙边一靠,也不谈什么上锁,提着包就向楼上蹿。 直到他们冲回寝室楼层,把大门紧闭后落锁,再去把所有门窗都关了一圈,连窗帘都拉上了,才不顾形象地软倒在地上,一个个或坐或躺地喘粗气,双目在漆黑的室内,反射一点点透过窗帘的光。 拉上窗帘对他们的现状改善不大,只是在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后,微光寂静的环境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还生活在平稳的时代。 “我们运气真好。”李俭在地上半躺着,身子靠在包上。 “你是说没被鸟啄?” “还有猫扑、狗咬、松鼠抓。说起来我在一开始就遇到过一只发狂的松鼠,但我把它干掉了。” “我信了,我深深地信了。” “没吹牛,当时我只觉得有一股热流从全身腾起,接着涌入右腿。我一脚踹出去,那松鼠的头刚好被我踹到,它就……”李俭摊手。 “我信了,我深深地信了。” “……行吧,那你们躺着,我观望一下。”李俭起身,借着从窗帘透入的微弱光线,一路摸到窗边。 好像有什么不对。 “刚才嘉哥凝出的灵机到哪去了?”拉上窗帘断了电的室内,没有照明,带有七彩光芒的灵机应该很容易看见才对。 四人面面相觑。 “我超,消失了?”胡志嘉一跃而起,他记得大家注意力还在灵机上的最后一刻,是黄承志伸手去戳,却把灵机戳偏的画面。 之后便是人造卫星坠地,几人没有片刻歇息,直到现在才有空余的注意力来关注灵机。 “难道是在我们到处跑动的时候。有人无意间碰到,将灵机吸收了?” “要验证这事情简单。嘉哥,你再捏一个出来?”李俭嘴上说着,心底想验证的却不止这一件事。 “其实你们也可以试一下,只要有感觉,凝聚一点灵机还蛮简单的。”胡志嘉闭上双眼,再次尝试。 或许是先前的经验让胡志嘉有了底气,这次凝聚灵机,胡志嘉没有太大动作,也不需大声叫喊来集中注意力,微光便出现了。 “我也试一下。”李俭已经见胡志嘉凝聚两次灵机,此时心中有些把握,便有样学样,闭上双眼,让注意力集中在可以挪动灵机的感觉上。 第八章 控制变量法来咯 世界确实发生了某种变化。 之前尝试挪动灵机时,李俭都睁着眼睛。保守地说,视觉感知占人类感知能力七成,目光所见的世界会让人忽视其他感觉带来的信息——比如世界变化后才为人所用的新感官。 当他认认真真地闭上眼睛,感受先前挪动灵机的神识时,他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种样子。 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中,李俭仿佛自然而然地长出了新的器官,一种能够和这个世界的一些东西互动、相感知的新器官。他还自然而然地适应了它,这被称作“神识”的东西明明是在过去的一个小时内才刚刚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但李俭像是从出生就拥有它似的,没有不适感。 他明明闭上了眼,却像是睁开了眼。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从未出现过的感觉,此刻感受真切无比。 新的世界正通过神识展现自己的面貌,毫无疑问,这也是自然界,是先前未见的自然界。 不过神识接触到的新世界,和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反映的世界都不相同。 这不是颜色、不是声音、不是触感、不是气味、不是味道,但也有颜色、声音、触感、气味、味道。这是一片和过往所熟知的世界相重叠的世界,像是所熟知世界在其原本的姿态上生长出了新的特质。 庞大新鲜的感知让李俭一时无所适从,但他身为智慧生物的本能很快抓住了能够最快适应新感知的方式——将新感知和旧有感知建立联系,赋予神识所见的事物简明易懂的形状、色彩、味道…… 很快,李俭再次看清了这个世界。 这是个流光溢彩的世界,到处都有五彩斑斓的光芒。绝大部分的彩光只是静静停留,维持着某种形态,而极少数的彩光则在各种形体间流淌。 它们聚散如烟,拂过体表,穿过墙壁,碰撞后改变方向和速度。它们像是极微小的颗粒,又像是水波层叠,在空间中交织辉映。 这太美了,也太乱了。 李俭知道,神识能够获取如此丰富的信息量是一件好事,但现在不需要太多信息,他现在需要的是凝聚灵机的能力。 “你们看到的东西应该和我看到的一样,都是很多很乱的光芒对吧?”胡志嘉的声音适时响起。 “没错,这些东西很多很乱,而且大部分都一动不动,还有些很会跑。” “那就和我看到的差不多。凝聚灵机的做法很简单,把离自己最近的那些,很会跑的彩光想办法凝聚到一起,就完事了。” 方法听起来挺简单,李俭试了一下。 真的很简单。 有点像是在沙坑里抓沙子,谈不上存在难度,哪怕是小孩子,也能随手抓一把。而且还不需要自己多想什么,只是让神识去做,那些流动的彩光便渐渐收拢,最后凝成一点。 李俭睁开眼,神识感受到的世界和双眼所看见的世界重合。那些彩光是那么明亮,以至于他看着原本昏暗的室内,总觉得这里像是挂满了彩灯。 好在神识感受到的世界的颜色是他主动和视觉效果挂钩的产物,这种视觉幻觉很快被他主动脱钩,让神识的归神识,视觉的归视觉。 毕竟神识能够看到的流光溢彩可不是频率从四百到七百六乘上十的十二次方的光子表现的光芒,虽然李俭能“看到”神识世界的色彩,但这些东西在视觉中可并不存在。 不过,在李俭的掌心,即使是通过视觉,也能清晰地看到一点流光溢彩正悬停其上。 正是方才动念间凝聚的灵机。 看来,经过神识操作的灵机,具有在可见光波段发光的特性。 “这样就算凝聚成功了?”李俭看着手掌上飘着的微光,神识可以控制它移动,与先前一样,能感受到某种阻力。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会累,或者不轻松?”胡志嘉手中也捧着一粒微光。 “还好,有一点点累,就像是把东西抓过来一样,算不上太重。”李俭尚未觉得这是一种负担。 从胡志嘉的反应来看,凝聚灵机对神识来说可能是有消耗的。 可能自己的神识会更强一点,但也强不到哪去,毕竟神识行动遇到的“阻力”是实打实的。 “那就好。有没有人要试一下灵机的?” 李俭戳了戳微光,还是仿佛戳在铁弹子上的触感:“刚才黄哥戳过了,也不行,那就嘉哥和涛来试试。” “也对,我搓了好几个了,自己还没碰过,是该让我试一试。”胡志嘉乐了,翻掌一合,微光便在他掌中消失了。 “我也试试。”陈涛伸手抓走李俭凝聚的微光,再展开手掌时,灵机亦是消失不见。 “你们两位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殊感觉?”李俭看看两人,灵机像是被他们吸收了。 “就……热流?像是黄哥说的那样,感觉有一股热流从接触到灵机的地方涌入……没别的感觉了。”陈涛看了看自己抓取微光的手掌,手掌没有变色,也没有变红,只是掌心触碰到灵机的地方感受到一股热流涌入,渐渐地浸入到深处。 “我也是。碰到灵机的地方有热感,没别的感觉,只是觉得有热流往身体深处扩散。”胡志嘉抬起双手,仔细打量。 “大家现在应该在同一起跑线了。控制变量法来咯!”李俭动念,从周遭凝聚出一点灵机。 “来,大家试试,这东西还能不能融到身体里去,我先假设不行。”为保实验效果真实有效,李俭带头戳了一下灵机。 触感还是很硬,灵机这玩意被他戳一指头,微光也只是在空中飘了一段。 “我也假设不行。”黄承志跟着戳了一下,和先前的结果相同,微光并未融入身体。 “那我假设什么?我假设行吧。”胡志嘉伸手触碰灵机,微光又被戳偏了。 “我怎么办?我跟一手嘉哥?我也假设行。”陈涛最后戳了一指,微光再次被戳偏。 “现在看来,吸收灵机后的一段时间内——这是猜测——并不能再吸收新的灵机。”李俭得出关于灵机的小猜测。 第九章 我们的电力支持不够了 几人琢磨了一阵,苦于缺乏人力,没有足够多的样本,只能暂时接受这条能够解释现象的猜测。 “所以说,我们用神识凝聚再多灵机,在没有进一步利用它们的办法出现前,没什么作用咯?”几人闲着没事,又在寝室里凝聚了几点灵机,或是用手指点戳,或是用手掌推搡,这些灵机只是被推来推去,没有被人融合的迹象。 “别尬黑,还有作用。我们还能研究一下,这些神识凝聚得到的灵机,在什么环境下会以什么状态逐渐衰减。这玩意的衰减形式让我很感兴趣,我猜测它的衰减形式是不连续的量子化,就像光电效应那样。”李俭不觉得这些微光被神识凝聚后便能在视觉中永恒存在,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些五彩斑斓的灵机将在一段时间后填满整片视觉空间。 就像是宇宙中处处都是恒星的光芒一样。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我都说是像光电效应那样了,怎么会是‘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的意思?” 窗外的轰鸣在重重削弱之后依旧传入了室内,而这并不是他们回到寝室后的第一声巨响。在他们凝聚灵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时,原本挂在天上的人造卫星并没有忘记继续坠落。 李俭站直身子,凑到窗边,顺着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 “天上究竟有多少人造卫星?” “不知道,我上次看的时候,数量级应该在千一级,没到万。”黄承志打开手机搜索,但此时通信服务提供的无线网络已经退化到3G,应用本身却对应图文世代,页面刷新有些困难。 “不到一万个人造卫星,若是均匀地从它们的轨道上坠落,竟然也能让我们听到接连不断的巨响吗?说得难听些,这个数量的人造卫星坠落,不被砸中才是常态吧?”胡志嘉也起身走到窗边,观望下午三点钟的校园。 “要么是我们足够‘幸运’,以致这些卫星坠落到我们附近的概率更高。要么就是它们坠落的动静够大。明明是分散着坠落到世界各地,但在我们听来,却依旧像是就坠落在我们身边一样——而且还那么多。”李俭几乎从不在下午三点从寝室眺望校园,今天确实是难得的体验。 能看见的街道上都没有行人,路边停放的车辆被人造卫星坠落时的冲击波引起防盗警报,接着便被那些朝警报声俯冲而来的鸟儿拍打撕扯…… 这片校园里最多的鸟儿是乌鸦和麻雀。在世界变化之后,它们的体型都膨胀到如同鹰隼。 但就算它们被强化成了鹰隼,要指望它们能够用爪牙撕开钢铁车身,也不太可能……吧? 起码李俭还没看到车架被鸟儿扯烂的景象,但这些飞鸟已经将发出声响的车壳都敲烂了。 车壳毕竟不是装甲钢板,虽说车壳的材料也经过强化,但它们的厚度和功能决定它们在遇到冲撞时,会被优先撞烂以吸收冲击动能,而非保持结构稳定的同时将冲击动能传导到乘客身上。 被强化的鸟类冲撞啄咬抓击,人经受不住,车壳也经受不住。 李俭放眼望去,路边的车辆看起来都是久经战阵的模样,少有能称得上是“崭新出厂”的车壳,绝大部分则是战痕累累。 再看看道路上横七竖八的裂痕和杂物,校内道路可供轿车通行的可能性大抵降到了最低。 “在这种时候,我们缩在寝室里观察灵机……有意义吗?”陈涛凑到两人身边,正看见一队麻雀从天而降,将一辆不知为何发出警报的电动车啄了个稀烂。 坐垫里的海绵被扯成碎条,大灯前的塑料被打破,两面反光镜也破碎掉落,落在地上的镜片碎片被麻雀应激似地再次攻击几个波次,碎成了玻璃渣。 实际上,镜片碎片被啄成玻璃渣的画面,是几人离开寝室,再次外出时看到的。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电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需要电力。”确认过校园的情况,李俭着手梳理他正要面对的环境。 受人造卫星冲击的影响,本市区的电网应当断了。 作为现代人,如果要健康地活下去,首先要满足食物和饮水。 更准确地说,是干净卫生的食物和饮水。 抛却干净卫生,食物和饮水仅仅只是可以入口罢了,食物中毒和身体的排异反应、免疫反应,可以让食物饮水从身体需要的物质变成增加身体消耗的物质。 好消息是,由于他过往的仓鼠症和方才的采购,食物方面,保质保量够他们寝室无忧无虑地生活一周以上——省吃俭用可以用很久。 另一个好消息是,他们四个人搬运的矿泉水,在保证食物摄入水分的情况下,也可以扛一周。 至于一周之后怎么办…… 李俭又不是神,足以预知到一周之后的事。世界变化之后,动植物怎么看都不对劲,鸟兽对人类表现出的过激攻击性也很怪,他们甚至掌握了神识,可以凝聚灵机。鬼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一周之后会发生什么。 万一一天之后,这些事情就像是做梦一样消失了,那就更幽默了。 现在能做的,就是整合手头能用的资源,保证自身生存,在没有和异变的鸟兽战斗的必要时,尽可能避开战斗选项。 “好消息是,我们现在拥有起码够活一周的干净食物和饮水,还有放在衣橱里的足量衣物和几套被褥。”李俭像是在和室友们摊牌。 “坏消息呢?” “我们大概失去了其他可以想到的东西。比如再过一会,现在还能提供服务的移动网络大概就没了。地下的线缆会被人造卫星冲撞成什么样子,大家应该能想得到。人造卫星本身也提供通信支持,还有山间的信号塔……总之,在一连串的卫星轰击后,这些服务都会产生极大幅度的削弱。” “而且我们的电力支持也不够了,咱们这片寝室区可没有自主发电的设备。不仅没有,而且还是消耗电力的大头。” 第十章 无事可做,是当下的寝室 对现代人来说,生活、工作、生产,不能说必须有电力支持,但有电力支持,很多事都能更方便。 而对其中的一部分人来说,没有电是万万不行的。 李俭扪心自问,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离开电力就万万不行,但他很快从这样的扪心自问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他想要获得电力支持,在这个市区电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电力供应的时候,他想获得稳定的电力支持,哪怕功率只有几瓦。 “我们需要电吗?” “如果是为了获取信息,我们现在很需要电。毕竟现在可用于获取信息的方式,一个是听全城喇叭,一个是光电通信。除非那些自带发电系统的地方愿意在全域广播的同时,拦住袭击声源的飞鸟。不然的话,我们就只能通过无线电获知消息了。”李俭甚至没打算提通信电缆的事。 人造卫星坠落能把输电线路砸报废,就能把通信电缆砸报废。相比之下,还是无线电广播机制更简单,也就是广播电台。 好消息是,现在的智能机中都内置了读取无线电广播的功能,只要手机有电,通过无线电广播取得关键信息,不需要额外准备收音机。 “会袭击声源的不只是飞鸟,那些……猫狗松鼠什么的,好像也在发起攻击。”陈涛给出自己的观察结果。 “那我们就更不能指望,在短时间内,我们能通过广播喇叭收获关键信息了。至于口口相传的传递方式,考虑到外头的鸟兽攻击性变得这么强,也不能指望会有人冒着生命风险在各个聚居区奔走相告……我不是说没有这种人,只是说我们不能全然靠这类人的自我牺牲获取情报。”李俭再次张望外界,人造卫星大概是摔完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卫星坠地的巨响。 “和末世小说还蛮像的。世界发生变化,灵气复苏,鸟兽异变。接下来就该轮到各种各样的天灾人祸,把人类的国度打成聚居区,艰难应对异兽攻城……我们正处在末世小说的第一天。”黄承志打开自己的衣橱,借着微光,靠双手摸索清点自己的衣物。 他们在大学寝室的便利生活,一靠学校的后勤集团,二靠网购物流。外头的道路情况已经破碎成那副模样,网购物流能把他们照顾好纯属扯淡,学校的后勤集团估计也没了。短时间内,自己手边拥有的所有东西,就是接下来维持生活——或者生存——的关键物资。 李俭与室友也都离开窗边,整理他们新近购置的物资,和过往留下的东西。 “和末世小说比起来,我们现在的情况还是蛮乐观的。”不检查不知道,李俭发现自己留在寝室内的衣物出乎意料得多——对一般理工男来说,比起对服装搭配有较高要求的人群,李俭的衣物算是少得可怜。 这下起码能保证一年四季不缺衣服穿了,哪怕跑到零下十度的地方,李俭都能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是挺乐观,末世小说里最常见的就是丧尸潮。咱们这虽说有鸟兽异变,但起码还没见到丧尸……”胡志嘉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人死了也只是变成尸体……” 众人在沉默中整理物资。光线渐渐暗了,黄承志尝试开灯,果然不亮,保险起见,又把开关调回原位。 “看来,融合一点灵机并没有将我们的视力提升太多,环境有点暗了。”李俭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接近五点,拉上窗帘不开灯的室内,残存的亮度已经不便工作。 “现在没有电,不能开灯。外头也要暗了,手机里倒是还有些电,但这些电量应该留到更关键的时候使用,对吧?”如果是往日,陈涛此刻应该躺在床上刷短视频,等待外卖到来。但现在,他坐在李俭身边,手里什么都没拿,只是弯腰坐着,十指交叉,静静地盯着双手。 “没错,在不能获得电力补充的时候,手机里的每一点电量都是很有用的。你们谁有手表?”李俭早早将手机调成了省电模式,只为了在自己需要的时候,还可能有残余电量。 “我有电子表和……哦,这个其实也是电子表,不过能用发条,能在没有电池和充电的情况下使用很久。”黄承志从抽屉里掏出两块手表。 李俭看了看胡志嘉和陈涛,这两位都没动弹,看来是没有手表。 很正常,现在校园学生除了考试的时候需要手表看时间,其他时候都是掏手机的。 “那么我们接下来的时间判断就得靠这两支表了,尤其是这支能上发条的。来,手机时钟校正。” …… 无事可做,是当下的寝室。 他们本该点外卖的,但外头全是鸟兽,人类在外活动就必须冒风险。他们本该在寝室利用电子设备做些什么,哪怕是打游戏、刷视频,但现在没电,台式机率先趴窝,笔记本的电量也撑不了多久。 他们本该有人去图书馆或是自习教室学习,但鸟兽就在外面,他们还没有为了学习,需求迫切到愿意顶着被袭击的风险,前往图书馆和自习教室。 在他们曾经看过的末世小说里,教室和食堂是最容易团结集体的地方。在天地变化的时候,教室里的师生将被迫成为一个集体,而教室内缺乏物资的情景又更容易推动剧情。 食堂的戏份更不用说,这几乎是校园环境中除了校医院,最受欢迎的场合。此地的物资丰富是公认的,一般的饥荒式末世开局,主角团如果不向食堂走一遭,或者变着法地从食堂获取物资,都算是白干。 但李俭等人的情况很尴尬。 世界变化的时间点大概在下午两点到三点,刚好是最近的食堂结束中午工作时间,正要为晚饭做准备的时刻。 之后的人造卫星坠落又重创了校内道路,货车压根进不来。 再加上鸟兽袭击…… 说真的,李俭压根没看见有人往食堂进发的动静,食堂里究竟有没有物资,或者算不算安全,还得打一个问号。 毕竟狗鼻子可比人鼻子灵多了。强化后的狗都没往食堂跑,食堂里究竟有没有吃的,大家心里应该有数。 第十一章 你们不怕被鸟抓个正着?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不如吃点东西吧。这是我们在人造卫星坠落后的第一餐,虽然只能吃点冷的,但起码食品安全有保障。”在昏暗的光线中,李俭将自己手头留着的食物各挑了几样充作样品,摆在众人眼前,让他们摸索着挑选。 最顶饿的是压缩饼干。李俭不是什么末日储备狂,但在压缩饼干风头正劲的时候,他也入手了一些如同砖头似的东西。 摸着良心说,如果不考虑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要求,单论营养均衡和能量补给,这些压缩饼干能把李俭和他的室友送到下一次年份更迭。 但人不能只靠砖头似的压缩饼干活着,起码李俭等人不能,他们还需要一些有味道的东西。 “巧克力、饼干、糖、面包,饮用水在那边,这些是压缩饼干,只需要一小块,配上水——如果你们对自己的唾液有信心的话,可以不配——就能顶过一餐,甚至一天。” “这里还有些调味的点心果干,咸的甜的都有,可以补充些许盐分糖分。还有一套维生素片,考虑到我们的食物摄取还算充分,不需要按每日百分比吃足量维生素片,只需起补充作用地吃一点就够了。”李俭将柜橱内的物件样样摆出,看得三人眼睛都直了。 哦,房间内太暗了,不瞪直眼还真难看清李俭到底放了些什么瓶瓶罐罐在桌上。 “我还是吃点饼干吧,不压缩的那种。压缩饼干未免也太硬核了,真要吃这些,确实很有世界末日的氛围。”黄承志拿走一包夹心饼干,对砖头似的压缩饼干堆投去饱含敬畏的一瞥。 会在平日里买这么多压缩饼干,囤在寝室里的人,实在有些可敬可畏可怕。 “我也是。”另外二人也轻巧地拿走了食物中占比不大的夹心饼干。 这些都是先前去小超市紧急购买的物资,数量不算多。夹心饼干在紧急购买的食物中,数量有限。 李俭挑选饼干的时候还特意绕开了那些定位是零嘴的饼干,专注于足以称为干粮的东西。 “那好吧,我们迎接新时代的第一餐,就决定是夹心饼干了。”李俭选择从众,让夹心饼干储备量再次惨遭削弱。 咔擦咔擦的饼干破碎声是此刻寝室中的主旋律,伴随着喝水吞咽的过喉声,李俭度过了世界变化后的第一餐。 人实在是杰出的生物,吃饱了以后,便有一阵阵的动力从体内升起,让李俭有工夫琢磨更多的事情。 比如……门外好像有人敲门? 大学寝室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的构造随学校、学院、寝室区的不同而不同。李俭等人居住的寝室区算不上好,也谈不上最差。他们住的是六人寝,但实际上,一个单元的一层有整整八个这样的六人寝,四个六人寝组成一个大寝室,各有一道房门的同时,大寝室门还有一道能挂大铁锁的铁门。 理所当然的,他们的寝室门,没有猫眼。 更进一步的,他们的大寝室门,也没有猫眼。 要想知道门外有什么,要么把门打开,要么只能朝门上的小窗户放镜子,费心费力地采集信息。 “好像有人敲门。” “钥匙不是在门上吗?” “刚才回来的时候,我怕有人进来,已经拔了。”胡志嘉从兜里掏出钥匙。 “那门外会是谁?”黄承志凑到门边,琢磨着是否开门。 “还能是谁,这个时候会这样敲门,首先排除外头的鸟兽闯进来的可能性。另外两个寝室跟我们又不熟,只有隔壁寝会来找我们。诺,我从田神那边翻出来的镜子,你伸到上头窗口看看,外面是谁。”李俭递交关键道具,镜子。 黄承志拿着镜片,高高举起,在门上比划了半天:“看到了,是冠希哥。” 李俭点头:“我想也是,还有呢?” “还有……智豪。” “这不就寝室集体出动了嘛。”李俭再次点头,这两位会过来,确实在他意料之内。 李俭所在寝室编号501,整个大寝室的四个小寝室编号,从501排到504。503和504与他们不熟,但502和501在几年时光里,已经变得像连体寝室一般了。 隔壁寝室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虽说与他们一样也是六人寝的编制,但一直未能住满,常住人口只有三人。这段时间又是备战考研的时候,两间寝室的保研选手都已经跟组干活,不在寝室居住,隔壁502寝室干脆就剩下两人住着。 钱冠希是个狠人,第一次高考便考上了顶尖大学。但他在那里只读了半年,就觉得没意思,便退学考了第二次,自个把自个降级,来了这所双非一本。由于他年龄比同届其他人都大一岁,名字又独特,故而熟人都叫他冠希哥。 江智豪则相对普通一点,但也是心热豪爽的性格,如果不是体型不够格,说他是侠义好汉也不为过。 黄承志开了门,还没说话,就看见钱冠希做着“噤声”的手势,带着江智豪蹑手蹑脚地走进。 “你们这样是干嘛?”陈涛低声发问,忍不住地带了点笑意。 “外头的动物闹得那么猖狂,要是声音太大了,把它们吸引过来,怎么办?”钱冠希看到房门关上,才敢说话。 “外面铁门都关了,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把铁门打破冲进来,那确实没什么办法。” “嘿,要是真有动物能这样的话,那就成大麻烦了。之前的短信都看到了吗?”江智豪走到陈涛和李俭身前,钱冠希背着手,在寝室里东看西看。 “哪条短信?” “华夏应急救灾指挥部的短信。” “看到了,好像是人人都能收到。” “好像是这样。当时我们来敲过门,可你们不在寝室。”江智豪看了眼房门。 “哦,我们去了趟超市,买了点东西。” “现在还能买?”钱冠希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即使在越发昏暗的室内,李俭也能想象他瞪大的双眼。 “这就不清楚了,我们是下午三点去的。你们去过食堂了吗?” “食堂?我们哪敢去。刚才到旁边寝室看了两眼,又去天台张望了一下……我跟你们讲,现在上天台很危险,我们已经把天台大门上了插销。”钱冠希音调稍稍高起。 “怎么了?” “你们不怕上天台的时候,被鸟抓个正着?” 第十二章 没有洗漱的入眠 又是鸟。 自从人类依靠强健的身躯(是真的)、团队协作的能力、使用工具的智慧站到食物链的顶层,对于肉眼可见的动植物,从来没有过“能不能干掉”的疑虑,只有“想不想干掉”。 比较知名的问题,如“单个成年人能否徒手击杀老虎”,也只能充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种问题实在是过于耍赖,凭借问题本身,削去了人类团队协作和使用工具的特性,从根本上抽去了人类作为生物在食物链中的三大立身之本的两项。 对完全态的人类来说,允许使用工具,允许团队协作,就会具备对野生动植物的狩猎自信。(比如弓箭、投矛) 李俭抬头看向天花板,好像这样就能让视线穿过楼层,看到天台,看到天上盘旋飞舞的,原本在校园中追逐残食的小体型鸟类。 可是现在,他们竟然因为害怕这些被莫名强化后极具攻击性的鸟类,龟缩在寝室内,甚至连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 是,理性地考虑,这是有充分理由的。 第一,手头工具不全。如果要对抗野生动物,首先要准备全身防护,继而是抗拒型武器,再进一步是杀伤性武器。李俭等人倒是可以靠大量衣物提供全身防护,但武器不多,手头能用的长杆武器只有扫把柄、拖把柄、晾衣叉之类的东西。 第二,医护不充足。如果受伤,以现在的情况,恐怕无法得到良好治疗,可能会留下隐患,甚至更倒霉的情况。 第三,团队作战经验不充分。现下能够组成作战团队的几人,往高里抬举能说是健康成年男性,但说到底,一群在校大学生能够接触到的和战斗有关的事情,也就只剩下网游了——或许会有人具备街头斗殴经验,但李俭不会这个。 不必再说其他理由,光是这三条理由摆在面前,便足以让人更倾向于避免战斗。 但是,这也太憋屈了。 冠希哥和智豪与其他人低声聊天,李俭却没什么谈兴,只是向后仰着,抬头看天。事后他得知,在这次聊天中,502寝室的同学也接受了他们对灵机和神识的称呼,并尝试着第一次融合灵机。 “李俭,李俭?” “啊?” “给他们点吃的吧,还都饿着呢。”陈涛声音小极了,不愿让冠希哥和智豪听见。 “哦,懂了,本来也准备了他们的份。”李俭起身,摸了两包夹心饼干,才大声说话,“你们还没吃吧?吃点这个垫垫饥。要是没意外,咱们这几天也吃不上热食了。” 两人不说二话,没说些扭捏的推辞,也没做些生疏的作派,十分自然地接过,摸索着撕开,一边进食一边说话:“食堂大概是不行了,看起来到处停电,饭卡也用不上。” “估计是这样。之后几天,你们打算怎么办?”李俭发现,没有灯光的下午六点,暗得让人很想睡觉。 这确实是电气化后难得的体验,或多或少唤醒了李俭体内,从远古时期流传至今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血脉。 “刚才说过了,咱们凑合着先过。目前看来,只要不主动招惹那些动物,寝室区还算安全。起码把门窗都关紧,厕所那块防止有爬虫进来,保护自己没什么问题。”钱冠希一边咔擦咔擦夹心饼干一边说话,这副作派让李俭恍惚间想起了正在家休养的王野。 两个寝室间,数王野和钱冠希的关系最好。王野很喜欢在吃东西的时候吧唧嘴,就像是在吃东西的时候讲话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们有同样的特质,所以关系才会比别人更好? “在保护自己之后……如果这些动物一直保持着对人的激进攻击性,我们就得准备极大地改变我们的生活环境了。首先是聚居区形式改变。”抛出话题后,钱冠希不再言语,只是对付手中的夹心饼干。 “以城市和乡村为主的人类聚居形式……恐怕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情况了。”钱冠希抛出的话题让李俭思考得更加深入,不由得长叹一声。 在叹息中,其他人也意识到了变化。 目前能够搜集到的一切信息都证明,动物们会被强化,强化后对人类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城市里生活的其他动物已经不少,农村的动物只会更多。健康成年人在赤手空拳地面对这些强化后的动物,尚且受到威胁,更何况是年老体衰、久病缠身、身怀六甲、垂髫儿童之类的老弱妇孺。 一只强化后的老鼠便足以让弱势群体受伤,甚至是致残致死。没有被严密保护的孩童,暴露在被强化且具有攻击性的动物面前…… “应该已经有人行动了吧?” “不止,也应该有人受害了。” “我们该怎么办?如果猜测的条件成真,接下来应该是……部队清扫居住区内动物?” “何止如此。这么多人要从各处收拢起来,聚居区的建筑都要改变。像现在这样,‘不紧凑’的日子,一段时间内见不到了。”李俭在心中勾画着那样的未来。 “这下土木工程确实热门了。” “哪年冷门过,只是薪资待遇不如人意,又苦又累又受罪……大家都想要好的生活,但这是生存的事,能怎么办呢?土木工程事关生存,却不能提供生活。那些事关生活的事情,不关生存,却又能提供生活……” “但现在不一样了。世界的变化再一次把这个事实拍在人类脸上——人还做不到让每个人的生存都是理所应当,而生活是另一种奢求。” “土木工程接下来会繁荣吧?包括工人们和建筑师。” “当然。整个世界都要变成大工地了,不变大工地的地方也难以活人。我们还是祈祷吧,祈祷接下来能有人组织开工,祈祷我们能快一点被部队带去临时聚居区。” …… 这是李俭成年之后最早上床准备睡觉的一天,难得地没有洗漱,只是强迫着自己躺到被窝里去。 失去自来水和热水供应的生活在此时露出了些许獠牙,他们甚至没有烧水的机会——寝室区向来是禁止明火的,也不会有能用于火焰加热的热水壶。 好在这是第一天,一天不洗漱,对人的影响不大。 李俭躺在床上,感受着寝室里其他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动静,想着那些强化后的鸟兽会不会闯进寝室,最终还是睡着了。 第十三章 世界变化的第二天,需要关心的是厕所 对李俭来说,昨天的入睡时间实在是太早了。 上一次这么早就躺在床上等待入睡是什么时候?自己好像是在六点到七点的时候就已经躺上了床。 睡着又是什么时候?在睡前聆听外界的一切,总时间有半个小时那么长吗? 好像从幼儿园以来,自己就没在七点前上过床……不对,幼儿园的时候,也还留有每天晚上看新闻联播的记忆,那就起码是在七点半以后才会准备入睡了。 所以,自己今天才会起的这么早吗? 李俭坐在床上,听着外界的鸟兽叫声。 飞鸟依旧鸣叫,声音洪亮高亢。不知道在何处游荡的猫狗,此时也发出厚重的低吼。 猫的低吼声好像是觉得舒服的意思,而狗似乎正相反。 李俭翻身下床,站直身子的时候,他发现其他室友也都醒了。 通过昨天搜罗得到的手表,李俭发现,现在才只是凌晨五点。 此时是深秋早冬时节,北半球的凌晨五点,是看不到阳光的。 将紧闭的窗帘拉开一丝缝隙,外头确实看不到一点人造光源,天边也不见微光,不知道距离黎明还有多久。 考虑到现在的时节,或许还有一个多小时。 “大家早上好。”李俭回到自己的位置坐着。如果是往常,他会在醒来后先刷半小时手机再起床,并花五六分钟的时间洗脸刷牙,然后开一把简单的MOBA人机,领取每日首胜奖励之后,再慢悠悠地出门觅食。 可是现在,没电没水,食堂大概还是什么都没有——倒不如说在平时的五点钟时,食堂里本就什么都没有。 “早上好。”几人就像是沿着某种惯性,或快或慢地回复李俭。 “现在是凌晨五点。”外面没有一丝光亮,室内也没有会吸引外界活物的光芒。我们的视杆细胞确实勤勉,在这么暗的环境下,我竟然还能看清物体的轮廓。李俭看着黑白色彩的寝室,像是在看彩色电视尚未发明前的影片。 “真够早的。”黄承志拉开床帘,摸索着爬下上铺,在地面寻找自己的拖鞋。 “我发现,我也用不到床帘了。睡觉的时候都没有灯光,拉上或者不拉上,都是一个样。”黄承志坐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个时间点太早了,早到他们主动起床后,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应该做什么。 陈涛和胡志嘉也纷纷下床。他们坐在板凳上,手机屏幕简短地亮了几下,确认过时间,寝室里再次陷入沉寂。 和寝室中的宁静相对应的,是外头越发吵闹的鸟叫声、猫狗叫喊声,还有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先吃点东西吧。吃点东西,等到天亮之后,我们再考虑该做什么。” 距离上一餐已经过去十二小时,李俭在一片昏暗中,派发今天的早餐。 …… 太阳升起来了,虽然依旧不敢将窗帘拉开,但些许光照还是透入寝室,让视锥细胞得以运作。 吃过早饭,又再次看到太阳,暖意从体表和体内同时升起。肠胃蠕动的感觉让李俭再次认识到,自己还活着,并且活得不错。 但这也让他意识到另一件事。 “咱们停自来水了对吧?” “对啊。”陈涛疑惑着给出肯定回答。 “那我们的厕所冲水该怎么?” “我超!”众人大惊。 粗俗地说,人在遇不到厕所的时候,如果不想拉在裤子里,能采取的行为一般可以称为“拉野屎”。 绝大部分动物都是这么做的,人类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选择在专门的区域解决自己的排泄问题。 如果没有发生动物莫名狂化的情况,没有厕所,拉野屎也只是有被道德谴责的风险。但在动物莫名狂化的当下,因为没有厕所而拉野屎,多少有点考验行为人的胆量和战斗力。 众人脑中思绪飞速运转,在尽可能简短而又全面地考量了各种条件之后,他们目光交错,达成共识。 “我们需要厕所,需要能够简单排水冲洗的厕所。必须保证现在的厕所功能正常。” 出于十分浅显的缘由,众人立刻检查了一遍常用厕所的当前状况。 四个坑位有两个因为设计问题,没有自来水冲洗便失去功能。剩下的两个坑位倒是方便,只要有水冲,不论是从哪来的水,都能保证将污物带走——前提是底下的排污管道工作正常。 但排污管道能否工作正常,李俭等人不必多想,也知道他们在这件事上没法起作用——就算他们有掏粪的胆色,也不具备掏粪的技术,真出事了只能跑路。 他们能起作用的,就是为这两个坑位准备足够多的冲洗用水。 好消息是,由于学校的规划,就在距离寝室区不到两百米的位置,直线距离或许只有一百米的地方,有一片径向百米的人工湖。就算自来水停了,那里依旧是极大的储水地,取水冲厕所绰绰有余。 另一个好消息是,他们有得是装水的容器,光是各种桶,一个寝室就能摸出来两三只。 但致命性的坏消息是:在这段获得水资源的道路上,取水人必然会暴露在外界环境中。 被袭击的风险可能接近一,即百分百。 考虑到这两个坑位是四个寝室的所有物——这就是学校安排的问题了——李俭等人仅仅作为501寝室的住客不敢专断,专门找来了其他寝室的代表,共同商讨取水事宜。 “这种找人讨论事情的感觉,确实有末世小说的味道了。在小说里面,哪怕是生产食用蚯蚓的土壤,都值得一群人开会。”在开会前,黄承志小声吐槽着。 大寝室的构造像是一套五室一厅一阳台的户型,四间几乎一样的房间充作小寝室,而带着阳台的房间则作为厕所、洗衣房和晾衣台使用,中间连接五个房间的客厅则同时充当着过道和杂物间的身份。在堆放了许多杂物之后,依旧有一片足以摆得下两台乒乓球桌的空地。 他们现在便搬了几张桌椅板凳,在“客厅”围成一圈,各派了几名代表参与讨论。 第十四章 去取水吧,以滑稽的姿态,保护自己 这场“会议”出席者共有五人。 作为提出本次讨论的发起者,李俭并非身为寝室代表也能出席。坐在他右手边的,是本寝代表,身为寝室长的黄承志;在他左手边的,是502寝室的代表钱冠希。 坐在对面的同学,李俭对他们就没那么熟了,不过也知道,坐在黄承志右手边的是504寝室的代表金龙,再过去一位是503寝室的代表刘语谚。 金龙的名字听起来像是混道上的,不过他本人是个正经学生,成绩常年在本专业里排名前三——虽说专业人数也不多,只有二十余人——个子大概在一米七左右,却有一身腱子肉,戴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是精干。 这是比较照顾他人感受的说法,说得朴素些,实则是说他相对其他人,有些矮小。不过精壮是真的,李俭怀疑他能打两个自己。 刘语谚的名字看着清秀,但本人压根不清秀。这位是标准的黄土高原汉子,刚入校时在军训上凭借一手民歌嘹亮,在大学成功“出道”,成为学院本年级最亮的星——之一。 “特意请各个寝室派代表过来,想讨论的事情是,我们该怎么保障厕所冲水?”由于大家都是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又是学生,这场“会议”注定不会有繁琐复杂的会议流程。既然人都到齐了,李俭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抛出了讨论内容。 “再确认一下,这真的有必要吗?”金龙所在的504寝室现有五人,不知道他们昨天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但现在看起来状态不错。 “当然有必要。排泄物堆积会散发浓烈气味,气味可能会吸引那些动物的察觉,从生存风险的角度说,保持厕所随时能冲水是很有必要的。再一个,你也不愿意没地方上厕所吧?还是说你打算和外头的攻击性动物比拼一下?”李俭不愿想象,为了上个厕所还要和一群鸟兽从头打到尾的画面。 这画面的精神伤害太厉害了,想一下都觉得自己像是受到了精神震爆。 “行吧。”金龙还是有些不服气,他想问李俭,除了排泄物,人本身也在散发气味,这种气味难道不是也能吸引对人有攻击性欲望的动物来攻击吗?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在周围有异变动物的环境中生活了超过十二个小时。如果人在寝室内散发到外界的味道足以吸引那些动物发起攻击,那么在昨天晚上,将会有不少寝室血流成河。 “就算我们有取水的必要吧,那么谁去取水?怎样取水?”刘语谚敲了敲桌子。 “方案还没有定,还需要大家一起商讨能让大家都尽可能满意的方案。”李俭心中存有腹稿,只是如果在大家讨论之前就把方案摆在台上,看起来会像是自己主导整场讨论一般。 “那就是要公平一点。”刘语谚低声说着。 “最公平的做法就是按照每个人所需的水量,分到每个人头上,让每个人完成该额度的取水才能用水。但以现在的情势来看,不能这样做。”钱冠希看向李俭,他感觉李俭有话想说。 “因为从寝室楼到人工湖,有一段长达百米的距离会使人暴露在外界环境,所以我们需要在取水的时候防备鸟兽袭击。我建议在每次取水的团队中,都安排防护人员和取水人员,分工合作。”李俭接下钱冠希的话茬。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有人取水的同时,其他人将负责取水的人保护在其中,帮忙抬水之类的。”黄承志在寝室里就与李俭对过口径。 “这意思我明白……可是要怎么提供保护?”金龙头脑聪明,很快理解了两人的想法,思考的内容转入下一阶段。 “提供保护嘛……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 几张废弃床垫和被单被紧急征用,经过一众男生的七手八脚后,这些颇有厚度的棉麻化纤产品被顶在一张张桌子似的木头、塑料骨架上。 李俭手里拎着俩空空如也的塑料桶,被三个抬着“棉被盾”的人结成圆阵,包在中间,看起来像是进了乌龟壳一样。 不过这乌龟壳是用棉花做的。 “首先是遮蔽那些鸟兽的视觉。只要我们包得够严实,它们压根看不到我们的全貌,我们还能从提前挖好的孔洞往外看。” 风油精和花露水被豪放地泼洒在这些棉被盾上,衣物也没能幸免,在腋下和其他气味较浓烈的位置,都喷上了这些高浓度下十分刺鼻的液体。 “然后是遮蔽它们的嗅觉。最好能让那些鼻子灵敏的动物发自本能地不愿意接近。” 也不知道是谁贡献了一瓶男士香水,众人观察之后,放弃了这个选项——这玩意是用来增幅男性荷尔蒙作用的,他们现在是想要遮盖气味,喷这玩意不是找死嘛? “再者就是听觉。这我没啥好办法,大家穿上不容易发出声音的鞋子,说话小点声好了。” 被棉被盾圆阵保护的三个小组确认一切妥当后立即出发,每组都有三四个人,一人负责取水,其他人负责结成圆阵,并且指引方向。 李俭被套在半球形的乌龟壳内,两人站在他的身前两侧,抬着棉被盾挡住了前上左右四个方向。 身后则也站着一人,他负责查漏补缺,顺带着把后方填上。 老实说,四个人挤在两米方圆的棉被圆阵中,紧张兮兮地透过观察孔往外张望,还要一步一步向前挪,看起来着实滑稽。 不过李俭笑不出来。 如果没有更好的条件,或者他们没能遇上一些机缘巧合,以这种形式到处游走,或许会是之后一段时间的常态。 李俭所在的圆阵一马当先,成为今天本单元五楼寝室第一批来到寝室楼外的学生。 棉被盾有一部分因为太长而拖在地上,不过这些都是废旧的棉被床单,把它们弄脏了,学生们也没有需要清洗的压力。 倒不如说这样更好,毕竟棉被拖在地上,能保证那些鸟兽不会看到他们的腿脚。 没有清洁工打扫的寝室区,满地都是落叶,道路上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遗留的塑料碎片,棉被拖在地上,带着这些东西向前,发出“沙沙”的刮擦声。 第十五章 圆阵取水惊白鹅 “这玩意还挺重的,兄弟们能撑得住吗?”听着兄弟们呼吸渐渐粗重,再看看棉被盾那庞大的体积,只是拎着空桶的李俭还是开口了。 “说什么能不能撑住,都走出寝室区了,撑不住还能咋办?你还是想想一会儿到湖边,怎么装水吧。”陈涛顶在李俭前方,瞥了他一眼。 “我可先说好,我只负责举着盾牌,有什么变化你们下决定。”胡志嘉拖着两扇棉被盾走在后头,侧着身子走路,像是奇形怪状的螃蟹。 “天上还真有鸟在飞……这话说出来怎么有点弱智。”陈涛头顶的观察孔中出现了鸟群的身影。 “因为我们现在的动作就很弱智。还是想想到湖边该怎么办吧,这几条被子已经够重了,沾上水只会更重。”黄承志扭头看向李俭,“要不等我们到了湖边,我和涛给你在前面打开个缺口,你去舀水?” “只好如此了。”李俭想了一下,人工湖里有一窝天鹅,这玩意的战斗力似乎挺高。 祈祷湖面足够大,那窝天鹅看不到自己吧。 可能是棉被盾组成的半球太过诡异,也可能是李俭作的准备起了作用。四人将这百米道路走了足足十分钟,天上飞过的鸟群也未见得为他们改变动向。 倒是路过的野狗发现了他们,但并没有扑上来,而是抽了抽鼻子,嗷呜一声便落荒而逃,像是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一路拖泥带水(物理意义)地来到湖边,几人小心翼翼地向湖岸探去。到了水边,棉被圆阵打开一道小门,李俭快速张望两边,没看见天鹅一家,便死命地将水桶往湖里按下。 一桶水装满,大概有十升。压下水桶时,李俭还有些担心,自己不是体育特长生,体测也只是堪堪及格,平日也不锻炼,会不会连装满水的水桶都觉得吃力。不过一桶水装完,李俭倒放心了。这一上手虽说感觉有分量,但并没有觉得吃力。 嘿,难不成自己的身体还有得是潜力? 信心满满地再按下一只水桶,正等着湖水涌入桶中,却听见黄承志低呼:“我靠,那边不会是那家鹅吧?” 李俭抬头张望,领头一只大白鹅不知道是飞是游,踩着水面,扑扇着翅膀,鸟喙中发出尖利的叫声,正从另一侧湖畔杀奔自己。 李俭和鹅从不打交道,但也听说过宅男战斗力不及鹅的说法,此时面对强化后翼展和自己身高有一拼的大鹅,身体下意识做出了从心的决定。 也不管水桶是否装满,水会不会洒出来,李俭拎起水桶便缩入圆阵。几人低声嘈杂地嚷嚷着快跑,也不知道是谁走在前面,谁走在后面,抬着棉被盾只管跑。 身后的鹅叫尖利得像是死神的镰刀划破空气——等到众人回到寝室楼,冷静下来,便开始互相嘲笑对方是被鹅叫两声就跑的懦夫。 来时花了十分钟走完的路程,在返程时花了多久,李俭记不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和兄弟们拼了命地跑,水桶溅出了许多水,棉被盾组成的圆阵也裂开过许多次缝隙。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有人喊“快跑”,有人喊“没挡住”,还有人喊“转弯”,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们冲进寝室楼梯,圆阵彻底崩溃,才不再喊叫。 拎着两只洒得就剩下半桶水的水桶,李俭一路冲上五楼,将水桶放进卫生间,把自己丢回寝室,瘫在田神留下的电竞椅上,喘得像是呼吸困难。 寝室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兄弟们冲入寝室,各自瘫坐,瞪大眼睛,彼此张望着,只能喘气不能说话。 呼吸渐渐平息,笑声从低不可闻开始,渐渐张狂。 “怎么见了鹅就跑啊!”陈涛拍着桌子,将声音可能会引来鸟兽攻击的事情抛诸脑后。 “宅男的战斗力只有0.5鹅,我想跑有什么问题?没问题啊!”胡志嘉也跟着拍桌子,桌上的景品手办微微抖动。 “我们在乡下可是随便打这些鸡鸭鹅的!”陈涛不拍桌子了,做出一副猛打家禽的举动。 “生长在四线小城市真是抱歉,我只跟死了的鸡鸭鹅打过交道。”李俭瘫坐着,回忆那只大鹅朝自己冲来的场景。 一头翼展接近两米的鹅,叫嚷着朝自己冲来,这对“新手”来说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黄承志保持沉默,但他笑得很变态。明明是靠颜值吃饭的家伙,现在的表情都够上变态杀人犯的通缉令了。 “兄弟们,能不能猛一点,啊,兄弟们!”陈涛拍桌感叹,“能不能别被鹅追成这个样子,丢人啊!” “别骂了,别骂了,”胡志嘉一边笑一边往床上爬,“我上床躺会。” “所以说,就是这样才会被鹅追着跑。人家以后怎么说我们,提到我们就是被鹅打败的寝室。诶,找点武器去,这点污名一定要洗掉。李俭你来吗?”陈涛走到门口拉开大门,朝黄承志狠狠地指指点点,被黄承志笑着躲开。 “我倒是有空,不过你打算在哪找武器?”李俭恋恋不舍地离开电竞椅。 “杂物堆里找一找吧,田和王野留下来的东西还挺多,鬼知道他们留下了什么。”陈涛走出房门,消失在转角。 “行,我陪你找找。” “你不累吗,还陪他找?我举个棉被盾都累到上床躺着了,你可是拎了两桶水在跑啊。”胡志嘉翻过身,侧着看李俭走向房门。 胡志嘉一直觉得李俭和自己生态位相近,虽非宅男,体力方面相差不大。怎么今天自己举着棉被盾跑上两趟都累了,他拎了两桶水像没事人一般? “可能今天状态不错?我感觉这样跑过一趟,身体更舒畅了。”李俭说着便走出寝室门,看见正在翻动杂物堆的陈涛。 本来,寝室是没有杂物堆的。在他们入校搬入寝室的最初,大寝室的客厅一直没放过东西。 但当第一个人将行李箱放在客厅时,事情便脱离了控制。 几乎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客厅,每个寝室门口都会堆放三四个行李箱,继而是雨伞,接着是洗衣液…… 学校给每个寝室加装的鞋柜,让学生们堆放杂物的事态冲向了顶峰。 而在三年后的现在,从这里能翻出来的东西大概能再布置两个寝室,并且承包一切清洁工作。 “如果是想要长柄兵器的话,那边的扫帚和拖把不是挺好的吗?那根木棍就很不错。”李俭把扫把和拖把拿到陈涛面前。 陈涛看了一眼,扭过头去:“如果那些动物没有变异,这两样东西已经够用了。但现在它们变得更强,我要找更厉害的武器。” “比如呢?”李俭蹲下身,看着眼前由行李箱组成骨架的杂物堆。 他们之前在这里找到了废旧床垫和被褥,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些东西丢在这里。 “我怎么知道,先找找,如果能翻出承受的东西,当然最好咯。”陈涛看起来不像是在寻找急需的武器,反而像是在寻宝。 男人的快乐可以很简单。当李俭也动手翻弄杂物堆时,那些深邃尘封的杂物立刻变成了一道道谜题,揭开它们,李俭就能获得新的东西,和新的谜题。 这些东西是什么,原本起什么作用,可能是谁的所有物,为什么会被丢弃在这,我们又能怎样将它们变废为宝。 不需要动手去做,仅仅只是想象,这种思维迷宫般的游戏便让李俭收获颇丰。 沉醉在寻宝中的两人玩了很久,直到李俭从杂物堆中寻出一件通体黝黑,两端带圆盘的物事才罢休。 “这是谁的杠铃?” 陈涛凑过来看了一眼:“还能是谁的,王野留下来的呗。他之前办了健身房的卡都没去,又说自己要锻炼身体,就买了这玩意。” “我怎么没什么印象?”李俭试着举了举杠铃,这东西不重,连配重带长杆大概十公斤。 “他买回来之后就没用过几次,你怎么可能有印象,而且平常也不会拿着长杆在寝室里耍。这东西能拆开,你给我。”陈涛伸手,李俭将杠铃交给他。 将两边的固定扣打开,按固定方向扭动,陈涛花了几十秒时间,将原本的长杆杠铃变成哑铃。至于中间的杆子,被陈涛放在一边去了。 “这东西既然在这里,那么那个也……”陈涛将哑铃交给李俭拿着,自己又钻进杂物堆摸索了一阵。 没过多久,陈涛又翻出一个哑铃:“这俩是成对的,我记得王野演示过怎么把两个哑铃都用上,你给我点时间。” 一通捣鼓后,杠铃再现,这次它的重量抵达二十公斤。 “有空的时候拿来健身刚刚好……等等,这不就是兵器吗?”陈涛双眼一亮,试着拿杠铃轻轻敲了敲墙面。 “手感确实不错……但杠铃的样子好像容易砸到自己……”陈涛的试用体验让他一下子将杠铃划归武器,而非锻炼器材。 “别这样,这东西又不是让你真拿来当武器用的。”李俭曾经查过武将所用的兵器能有多种,就这杠铃的重量,早已超越武将的常规武器质量了。 正经战斗时,五斤重的锤头都够打死人,这杆杠铃已经上了二十公斤,能把这玩意挥舞得轮转如意都已经是大力士的水准。 倘若将这东西用于战斗……李俭不太敢想。 如果这杆杠铃确实够结实,别说什么翼展两米的大鹅了,来头老虎——一般的老虎——抡圆了砸到腰身上,恐怕当场就得变成半截虎。 威力巨大是肯定的,但李俭怎么也不觉得就他们这几块料,能把这玩意作为武器用好。 “等等,我把它改改。你说,我把一边配重卸掉,留下另一边,当锤子用,怎么样?”陈涛想到就做,立刻对杠铃再次改造。 他取下一边的两片配重,试着向另一头上套。不过他尝试了几次,还是没找到方法。 “买的别是阉割版吧?一边只能放两片配重?”陈涛拿着还“剩下”十公斤配重的单边杠铃锤,挥了两挥,语气中尽是嫌弃。 “够了够了,锤头能上十公斤,这已经是很重的战锤了。”李俭看陈涛挥舞杠铃锤,看得心惊肉跳,生怕陈涛把握不住,让这十公斤的锤头砸在自己头上。 “而且战锤也不是越重越好,还需要持续攻击……上的重量太多了,没法一直用啊。”李俭只想劝住这位大爷,别在自己面前挥舞这种足以砸死人的东西。 “说的也是。武器还是要自己能够掌控的好,十公斤还未必能收的住。” “对啊对啊,收不住就容易误伤,误伤可不是什么小事。来来来,让我试试分量。”李俭连忙接过,这玩意拿在别人手里也太吓人了。 或许人总是有一点想要双标的意思。方才还劝陈涛放下这杆“兵器”,但当杠铃锤落入自己手中时,却像是有魔性似的,止不住地想要挥舞一下试试。 李俭偷偷地挥了一下,感觉十分顺手。 挥舞武器的冲动再次膨胀。他又挥舞了两下,这次的幅度更大,几乎像是劈斩一样活动着杠铃。 感觉还是很顺手,而且在挥舞时,李俭总觉得自己能收的住它。 他看了一眼陈涛,发现陈涛并没有关注自己后,他盯上了旁边的一个空箱,试着动用全力朝空箱挥动锤头,又在即将击中前收力,锤头最终只是轻轻地贴上了空箱。 甚至没有发出击鼓般的响声。 李俭确定了,自己的感觉不是假的。在挥动杠铃锤又尝试收力的过程中,他甚至没觉得自己的重心被武器带着走,也成功收住了锤头。 换句话说,这柄不像武器的武器,在他手里起码是合格的武器。 “呃,你还打算用它做武器吗?”李俭单手提着杠铃锤,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剑客——即使他手里的东西和剑沾不上任何边,也不会有任何外人觉得他现在的身姿和剑客有什么重合的地方。 “我倒是想,但我逞这个强干什么?你都说了会误伤。而且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比我更喜欢这玩意吧?”陈涛抬头看他,目光落在李俭紧握杠铃长杆的手上,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 “确实,我觉得挺顺手的,也能说是喜欢。”李俭有点羞愧。自己方才的说辞就像是从兄弟手里骗走武器一样,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喜欢就拿去用咯。而且这东西也不是我的,是王野的。现在联系不上他,等以后再跟他说一声好了。不过你真打算拿这玩意做武器?认真的吗?” “认真的。” “那行吧,我再找找有什么别的东西。你觉得长柄伞怎么样?”陈涛又从杂物堆里翻出了一把伞。 …… “所以你们真的从那堆垃……杂物中找到了武器?”黄承志挑眉,看着李俭和陈涛手里拿着家伙走进寝室。 “我这个,用王野留下的杠铃改出来的锤子。”李俭将手中的杠铃锤抬了抬。 “我就只能用用木棍了,那边还有两根,给你们都拿来了。”陈涛怀里抱着三根长短不一,但都有杯口粗的木棍。 “这木棍从哪来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熟?”黄承志接过一根,仔细打量。 “能不眼熟嘛,旧梯子上拆下来的。”李俭插了句话,便穿过两人之间的空档,回到电竞椅上躺尸。 “啊?你们把梯子都拆了?”黄承志噌地一下从板凳上弹起,手里的木棍拿也不是丢也不是,喟叹一声,“诶呀,你们把梯子拆了干嘛。拆了梯子,怎么拿橱柜上头的东西?” “我帮你拿,踩个凳子就能成功的事,有什么好怕的。”李俭葛优瘫着,抬头瞅了眼最高处的橱柜。 “而且也不是我们拆得梯子。不知道是谁先拆的,等我们把木棍翻出来的时候,梯子已经没有全尸了。嘉哥,你的木棍。”陈涛走到嘉哥床边,却看到嘉哥还在闭目养神。 “放旁边吧,我睡一觉,该吃饭的时候叫我。” …… 几个寝室的取水计划分批分次,就怕几群人同时出动,规模太大吸引到鸟兽目光。自李俭等人回寝,又隔了一个多小时,502和503的混寝队伍也出发了。 李俭搬动电竞椅,朝着门口,又把寝室门也打开,半躺着看着大门口。 等不了多时,就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还有人们呼喊的声音,接着就看见顶着花花绿绿的棉被盾冲回五楼的同学。 棉被盾上的花花绿绿可不是被单的颜色。他们为了不吸引鸟兽注意,特意把鲜艳的被单都扯掉了,只留下一些灰白色的布匹包裹棉被——有些地方甚至没包,让白色或灰色的棉花就那样露在外面。 很明显,他们逃回来的脚步太过匆忙,棉被盾蹭到了不少东西,像是花草树木的汁液之类的。 紧跟着又是个举着棉被盾的同学。他的站位大概在侧面,剐蹭的痕迹更加集中。 之后才有提着水桶跑上五楼的身影。 “冠希哥,辛苦了,我帮你拿进厕所?”李俭从躺尸状态恢复行走,走近正气喘吁吁的、腰都直不起来的钱冠希,伸手提起被他放在地上的水桶。 钱冠希喘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 李俭将这当成了许可。等他再回来时,便看见陈涛扶着钱冠希回寝室。 他跟着进了502寝室的大门,看着钱冠希躺倒在椅子上:“怎么跑得这么急?也被那只大白鹅追了?” 钱冠希摆手点头,李俭不知道这究竟是表示同意还是表示不同意的意思,只好去旁边拿了瓶矿泉水过来:“拿着吧,喘得不厉害的时候再喝点。” 过了一会,钱冠希才稍稍平复呼吸,501的室友们全都围了过来,听他讲述这一路遇上了什么。 “你们刚才说那大白鹅厉害的时候,我其实没有打心眼里认可。现在我认了,这东西追得确实厉害。再让我来一次,我吃不消,老了。”钱冠希拍了拍双腿,好像这样就能让腿部肌肉的疼痛缓解一些。 旁边站着的黄承志翻了个白眼,这一幕让李俭看了个正着。 黄承志虽然没有考第二次高考,但他因为一些正面原因留了一级,就实际年龄来说,他和钱冠希同岁。钱冠希也就比同届年长一岁,就在这里说老,那黄承志咋办?跟着说自己老? “没受伤吧?” “受伤倒没有。不过隔壁寝给我撑盾的同学有没有受伤,我就不知道了,要不去问问?”钱冠希扭头示意隔壁寝室。 “不了,和他们不是很熟。”李俭后退一步。 “这两桶水是真重啊,我一个学生,还不是体育学院的,哪有那么好的身体素质。都说学生的身体素质巅峰在高中,我看,我的巅峰应该在初中。哪有人能够拎着两桶水先跑一百多米,再跑上五楼,还能气不喘心不跳的呢?连心脏都不跳了吧?”钱冠希说着说着,气急了点,猛地咳嗽了两声。 李俭觉得室友朝自己瞟了一眼。 虽说我确实刚拎了两桶水跑一百多米再上五楼,也确实喘得没这么厉害,而且还是在兄弟们中一马当先冲上来的,你们也不该这么看我吧?我身体状态难得好一点不行吗? 见钱冠希确实气喘吁吁,看着可怜,李俭也没打算提他拎来的两桶水还剩多少——那桶本就没他拿的大,这一趟回来,够不够冲两次厕所都是个问题。 几人聊了一会,到了午饭时间,就把面包之类的东西分了一下,将就着度过了午餐。 室友们都在午睡,李俭平日里不睡午觉,空闲的时间都靠电脑游戏度过,现在没了电脑游戏,百无聊赖之下,又把电竞椅拖出寝室,对着大寝室铁门和楼梯口坐下,左手提着杠铃锤,右手拿了本书,借着天光,随意翻看。 一点分心的意识告诉他,他现在很像是在看门。 不过看门就看门吧,现在人都是闲的,能说自己是在看门,好歹也算是找了件事做。 李俭一边看书,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其他寝室和楼梯口。 他还是不知道503和504的食物来源究竟是什么,没见他们出门搜寻过食物,但到现在好像都没断炊。 或许在他们寝室里也有像自己这样的仓鼠型学生。 和503、504寝室相比,住在楼上的哥们显然坐不住了。 他们应该是饿极了,之前又不敢做什么,直到位于五楼的李俭等人组织了两次出门取水的行动,脚步声震动大楼,六楼的兄弟们才终于动起了组队出去觅食的心思。 李俭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已经看到好几位六楼的兄弟下楼,其中有人过一会就回返的,也有到现在还没回来的。 不过他们还没回来的原因应该不是遭到鸟兽袭击,致残致死之类。毕竟兄弟们的穿着打扮着实厉害,个个都是全副武装。上到戴全防护头盔,身着赛车服和防水靴,手拎棒球棍;下到戴安全头盔,身着冲锋衣,脚踏钉鞋,手握小榔头;再不济也穿着一身实验防护服,将自己来了一身全包裹。 说真的,这帮人的行头可比他翻翻拣拣找出来的东西好多了,纵然棉被盾是初步手工的产物,也比不上这帮哥们的衣着让人安心。 尤其是棒球棍和铁榔头,六楼的哥们平时到底在干嘛? 李俭在心中默默祝福他们觅食顺利,最好还能和官方的救援队伍接上头——如果有的话——带回来能改变现状的好消息。 起码得觅食顺利,这帮全副武装的哥们要是觅食不顺,饿极了拿着棒球棍和铁榔头下来找他们要吃的,他的食品储备大概会只剩下压缩饼干。 那样的话,自己和室友们,乃至隔壁寝室的食物压力就太大了。 午睡时间过去,504寝室的取水队伍也采取行动。他们出门的时候,刚好和六楼全副武装的某人碰了个正着。 那兄弟大概是看傻了,飞速地向旁边让出了极大的身位,让棉被盾圆阵优先通过楼道。 举着棉被盾圆阵的同学大概也羞于和这样全副武装的同学碰上正脸,一言不发地向楼下走去,只留下一串沉闷的脚步声。 武装哥左右看了看,和正坐着电竞椅看西洋景的李俭对上了视线,三两步冲进大寝室:“你们整的这是什么活,太硬核了吧?” “你哪位啊?”头盔下的声音变形严重,或许眼前这人是李俭的熟人,但李俭一看不到他的脸,二听不出他的声音,只好不太礼貌地问上一句。 “戴着这玩意就认不出我了吗?”武装哥将手伸到头盔后面,十分麻烦地捣鼓一阵,才把头盔摘了下来,“现在认出来了吗?” “我靠,杰哥,是你啊?你这身打扮,我确实认不出。”李俭放下手中的杠铃锤,从电竞椅上弹起,伸手连拍几下孙超杰身上的赛车服,噼噼啪啪地直响,感觉不像是拍在人身上,像是在拍打有防具的木人桩。 孙超杰是和李俭一个实验室的好兄弟,两人的关系比起同寝也不差,而且李俭知道这人天性纯良,棒球棍拿在他手里只存在防身这一种可能。 “杰哥,我知道你有钱,但我没想到你在寝室里都放着这么一套家伙。这棒球棍是正牌货吧?金属的还是木的?” “啥还能金属的,我又不是打棒球的高中生,也不是不良,我拿什么金属球棒,木的就够重了。正牌货倒难说,但店家把球棒卖给我的时候,说这木头又结实又有韧性,让我放心打,三年之内能打断就送我一根新的。”孙超杰抬起手中的棒球棍,实木的温黄色泽仿佛还泛着点油光,再加上握柄处的处理,这玩意绝对是根好球棒。 让人见了像拿来出棒球相关cos的那种顶级道具。 “你穿这一身出去,是怎么了?” 孙超杰左右看了看,从501寝室里拖出一张板凳,放在电竞椅旁边,坐下聊开了:“还能怎么了,昨天突然来短信,说什么人造卫星在坠落。那时候我和大志都在床上躺着,什么都不知道。外头吵成那个样子,等我们起来,又停电了。室友急急忙忙从外头跑回来,说是死人了。” “唉……然后呢?” “然后还能咋办。我给家里打电话,电话也打不通。想着去外头看看吧,又有好多鸟……大志说需要防护设备,我就把这些东西都找出来穿上,但没用啊,昨晚靠着这一身走出寝室楼,食堂那边连个鬼影子都没,我就又回来了。” “晚上饿得我睡不着,还渴,把剩下的可乐都喝了。早上起来往食堂看,食堂那边还是没动静。上午从窗口向外望,就看到有……那个团成一团像棉花球似的东西不会也是你们搞出来的东西吧?就像刚才那队人一样?”孙超杰说到这里,有些奇怪地盯着李俭。 “呃,考虑到你说的时间是上午,那应该就是我了。” “我超,那真是你们啊,我还说是谁这么傻缺整了这么……咳咳,当我没说。不过我看你们前头挪的挺慢的,后头又那么快跑回来,你们出去干嘛了?”孙超杰差点笑出声,好在他收住了,可惜,没收住傻缺二字。 “还能干嘛,去人工湖接点冲厕所的水。你们厕所还能用吗?别到时候把我们的厕所下水道也给堵了。”李俭决定无视孙超杰作出的傻缺判定。 “你们靠这个东西,出去,接冲厕所的水?”孙超杰陷入疑惑状态。 “你们,靠,这个,出去,接水?” “我解释一下,那不是‘这个’,那是我们手工制作的棉被盾。” “你们,靠,这个棉被盾,出去接水?” “你够了啊,这都第三次了,有啥想说的赶紧说,别在这里表演人类本质复读机。” “为什么不穿点厚实的防具出去呢?那样一个人就够了,而且行动也比……棉被盾方便吧?”孙超杰不再复读。 “你要不要想想你身上这堆东西多少钱,光是这个全防护的头盔,我们这几个寝室,你要不要猜猜有几个?” “我猜一个都没有。” “这不就结了。我们压根没你这身东西,冲锋衣还能凑一点,头盔只剩下摩托车头盔能用了,你说那玩意能全防护吗?” “好像不能。” “所以只能用棉被盾了。我还为了棉被盾下了不少苦功,从声音到光影再到气味,都有对策,这才让我们没被袭击。” “没被袭击?没被袭击你们干嘛跑回来得这么快?你们是去取水,也不是去提岩浆啊。” “……取水的时候,被湖里那家子天鹅袭击了。” “被天鹅……袭击……噗。”这次孙超杰真的没有忍住笑。 “你要是觉得逊,可以就穿着这身,拎着你的棒球棍和那只大鹅试一试。你知道它现在有多大吗?光是翼展,我估计就有两米,扇个你和扇苍蝇差不多。” “逊啊,太逊了。那玩意现在真有这么大?”习惯式地接了一句台词,孙超杰的注意力还是被天鹅吸引。 “废话,我骗你干什么。从昨天到今天,你也是出过门的人了,那些动物发生了什么变化,你不知道?一个个都像是打了强化针似的猛蹿个头,体型莫名其妙地膨胀起来,尤其是肌肉量。出现一只翼展两米的天鹅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怎么记得有些天鹅本来的翼展就能有两米?” “那你看我们人工湖里住着的是那种天鹅吗?” “不是。” “所以你在跟我嘴硬什么?”李俭佯怒道。 “好吧,不嘴硬了。那鹅真的很厉害吗?” “不知道。我们看到它踏着水面,扑扇着翅膀冲过来,就一窝蜂地逃了。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跑回来的,只记得身后有天鹅叫声,我们就拼命地跑,等缓过劲来,我都把水桶放在厕所,自己躺在椅子上了。” 孙超杰耷拉着眼皮:“那不还是很逊吗?你们甚至没和那只天鹅有过正面冲突,被它叫嚷两下就逃回来了。” “……你如果一定要抓着这一点不放,那我只能承认,确实很逊。” “好好好,那你看看,我用这根棒球棍和它打,你看能打过吗?” “我看悬,毕竟没真动过手。但棒球棍可是传说级别的武器,抡圆了一棒子打在天鹅头上,我估计它就算再怎么强化,至少也得昏迷。” “往多里说呢?” “那就打死了呗,还能怎么往多里说?难不成要我说你一棍子抡在天鹅头上,把它们一家全打死了?” “哈哈哈,你这就有点搞了。真要能那样,我这一棍起码得叫做绝户棍。”孙超杰乐了。 “嗨,就这一只鹅有什么好说的。你刚才说到上午,那么刚才呢,刚才你出门干嘛去了?”李俭也觉得好笑,两个人凑在一块只聊鹅的事,上午还被那鹅追着跑,现在竟已经在妄想规则级攻击了——一棍子能把一窝天鹅全灭了,这不是规则级攻击,是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从昨晚饿到现在了,昨天晚上食堂看不见东西,今天早上没敢出门。刚才太阳正到正上方,我室友都饿的不行了,一个个都翻东西出来穿在身上,说要去外头找东西吃。我看他们人多,就跟着出去找点吃的。” “找得到吗?” “那还用说,我要是找不到吃的,我干嘛回来,接着挨饿吗?”孙超杰两眼发亮,方才的小小冒险让他焕发了一种李俭先前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活力。 “我和大志先是去了趟食堂,食堂前台压根没东西了,连点馒头渣都没有,然后我们翻到后厨。” “后厨竟然有人,也是学生,但不是我们学院的,我们不认识。大家碰面之后,聊了几句,都说自己是来找吃的,我们就合作一股,在后厨翻了一下,还真找到了不少米面。” “米面?” “其实也没多少,就三桶米和一箱没蒸的馒头。但只有米面也不行啊,我们总不能吃生米、生馒头。接着又找,找来找去,发现他们灶台连得是天然气,储气罐里竟然还有足够的天然气!”孙超杰说到这里,激动地击掌 “于是你们就自己煮饭,自己蒸馒头……水从哪来的?”李俭大概能想象一群学生在食堂后厨自己起灶的样子。 他先前猜想食堂里什么都没有,看来猜错了,食堂里好歹还剩了不少生米。 “是我们运气好,食堂水槽里还留了不少水,我们循环利用了一下。” “那确实运气不错。现在粮食还够吗?” “嗨,三桶米和一箱馒头,馒头是被我们蒸完了,我还带回来不少。米倒是还剩两桶,也不知道能给谁吃。毕竟水不够了。”对孙超杰来说,这大概是他吃过的最糙的一顿饭。 “其他室友呢?” “我不知道,反正我和大志都回来了。对了,在我们蒸馒头做饭的时候,有几头野狗跑了进来。呵,那个头大的嘿,我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群狗朝我们狂吠,还要咬人。我们费了不少力气才保住了食物,一边防着狗,一边跑回来。” “你现在有空吧?”李俭挺直身板,在电竞椅上坐正,颇为严肃地看向孙超杰。 “有空,你是要?”孙超杰也跟着坐正,他感觉李俭接下来有正事要和他说,是很严肃的事情。 “我们是好兄弟,这话我和路人不方便说,但应该跟你说说。现在动物异变,人造卫星坠落,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想活着,想早一点回到能接着打麻将的日子……希望一切恢复正常,大家接着该上课上课,该毕业毕业。” “好主意,我觉得很棒,不过要实现这些,我们是不是有必要分析一下现状?” “哦,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也谈不上有趣,只是我有一点想法。” 第十六章 吃饱,得到救援,希望 “首先,我们要梳理一下当下的情况。” “从昨天下午开始,动物发生了明显的变异现象。从短视频平台和各地消息来看,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可以接收到这些消息,但动物变异、体型变大,对人的攻击性增强,这是很明显的变化,我可以认定这种变化是全球性的,或者是区域性的。” “然后是紧随其后的人造卫星坠落事件。一开始我曾想过,会不会是什么地外文明对地球发动攻击,首先诱发动物异变,接着击毁所有在外太空的人造卫星。但动物异变发生的体型变化光是从质能角度也需要大量能量注入,如果所有动物的体型变大都是因为某个地外文明注入能量导致,他们大可以将这部分能量直接注入人类身躯,致人死亡。” “所以我否决了地外文明入侵的可能性,转而思考人造卫星为何会集体坠落。” “从坠落时间外推,虽然我手头没有足够的资料,但有一个模糊的假设一直横亘在我心中。它是那么简洁,那么简单,以致于它如果能够成立,几乎就能为我们得知人造卫星为何坠落提供方便。” “比如——所有人造卫星,不论在什么高度,它们都是同时丧失保持自己在原本高度的能力的。即,所有人造卫星,都是在同一时间开始下坠。只不过由于它们的初始高度不同,导致它们坠地时间不同。”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这个猜测确实很简单。”孙超杰不懂,这个假设的意义在哪。 “你还记得人造卫星为什么能飞翔在外太空而不掉下来吗?”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贴近地球表面的物体,如果相对地面的水平速度可以达到第一宇宙速度,在不考虑空气阻力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影响下,就会环绕地球飞行,一圈圈地转也不会掉下来。离地球越远,这个所需的速度就会相对地越低,但也低不到哪里去,毕竟再远一点,就不在地月系了。”对孙超杰来说,这是高中就知道的东西。 “我们之前有幸看到过一颗人造卫星坠落,虽然没看到它落地,但我发现,它的速度很快,特别是水平分速度,几乎是从天边划过的流星。如果它有这样的水平分速度,又环绕着地球飞行,你觉得他会从轨道上掉下来吗?” “那得看你说的‘流星’有多快了,要是水平速度只有三千米每秒,我们就只能在同步轨道找到它了。”孙超杰耸肩。 李俭大睁着眼睛:“不,绝对不止,那个速度绝对快于三千米每秒。这颗人造卫星明明没有丧失使自己保持在轨道上的水平速度,但却依旧向地面加速坠落,这让你想到什么?” “说明物理规律被神级文明搓圆搓扁,我们就像被二向箔攻击一样丧失了保持圆周运动所要求的向心力。” “我是在跟你说正事,不是在说《三体》。你如果觉得是我们身处环境的物理规律被所谓神级文明搓圆搓扁的话,这个吊坠给你,你转两圈试一试。”李俭从杂物堆中掏出一支吊坠。 孙超杰很听话地接到手中,随便转了两圈,意识到保持吊坠旋转的时候,他依旧需要拉住吊坠,免得它被甩飞。 “我们身处的环境并没有丧失这条物理规则,而且失去这条规则之后,有关加速度和力的内容都要修改。倒不如说,是因为卫星不再做圆周运动了。”说到这,李俭闭口不言,低下头想了一会。 “算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如果我猜对了,说出来也没有用。如果我猜错了,说出来更没有用。我还是别说出来了,万一说错了,还要丢脸。”李俭抬头笑笑,笑得有些勉强。 “说话说一半是吧?喜欢当谜语人?” “毕竟要是真说错了,还是挺丢脸的。就让我当一次谜语人吧。不过我可以把我产生这些想法部分原因告诉你。”李俭微微凝神,从环境中凝出一点灵机。 “这是?” “我们暂且将它称为灵机,你看着它,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我觉得眼睛很滋润,还有些……什么东西被捅破的感觉。” “现在调动那种感觉,想象着移动它。” 飘浮在李俭和孙超杰之间的微光轻轻抖动了一下。 “很好。接下来,你再试试接触它。” 孙超杰将目光从灵机上短暂移开,又重新移回灵机:“用手可以吗?” “当然可以。” 孙超杰伸手,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灵机的那一刻——李俭也不确定那是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碰到——微光便消失了。 “我觉得……它好像从我的手,融入了我?” “大概是吧,我们将这称为融合灵机。”李俭点头,从孙超杰的反应看来,他之前应该没有接触过灵机,这与他的猜测相符合。 “灵气复苏?世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就像小说里写得那样?” “差不多吧,以后你可以试试用自己的‘神识’凝聚灵机,就像是从环境中抓出一团沙子,再把它们凝聚成一团一样。” “看起来就像是灵气复苏……可这和你刚才的谜语人环节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不知道你通过这个想到了什么。”孙超杰虽然对灵气复苏相关的情况很感兴趣,但这种搬着板凳和人聊天的情况,实在不适合自顾自地琢磨李俭刚刚抛出的“灵机”“神识”之类的概念。 “为了给我留点面子,让我当一次谜语人吧,跳过这个话题好吗?接下来的内容就没有谜语人环节了。” “行,那你说吧,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这还是李俭难得在言语间拜托孙超杰,孙超杰高兴放李俭一马。 “接下来的内容就和你未来的生活有关了。”李俭再次端正姿势,方才做谜语人的时候,他的坐姿又松垮了一些。 “你曾经和我讲过,你家里连续拆迁了几次,所以有好几套房,都能放着收租,同时自己家里还有产业,所以活得很滋润,毕业之后随便找个工作也能轻松地活着,对吧?” “对啊,我不是说了,我还想找个清闲一点的工作,好方便我打麻将。” “但现在不行了。世界变了,现在的房屋产权,已经没有意义,或者说意义不大。你曾经期望的好日子,很大程度上建立在能收租度日的事实,对吧?” “对。可惜现在都成了这个样子,我能上哪收租呢?该琢磨点正经工作了。” “讲个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事情吧。过去人们积攒下来的私产,在这之后屁都不是。包括辛辛苦苦攒下的房,背上的债,不会有什么赎买之类的事情发生,大家都得从头开始。” “你在跟我开玩笑?” “这不是开玩笑,这是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那就让我从头说起吧,为什么我会产生这种判断。”李俭稍稍抬头,目光能看到天花板。 “作为基石的条件是,所有动物都发生了某种原因不明的变异,这使得它们体型增大,体魄增强,并且催生了极其强大的对人的攻击性。这种变异,我之前说过了,很大概率是全球级的事件,而且不分物种。光是我亲眼所见的案例,就有猫狗松鼠、鸟类,目前还不能说昆虫是否加入了这场狂欢,但如果连昆虫都发生了这种变化,那么我们确实称得上是举世皆敌。” “不算吧,还有植物呢。”孙超杰弱弱地发声。 “对,还有植物。植物现在的情况还不清楚,但今天我出门取水的时候,地上能刮到的枯枝和落叶未免太多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现象。话说回来,以目前动物的变异情况来看,你觉得这种变异的动物充斥全球的情况,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难以生活,出行都需要防备这些乱七八糟的动物,免得自己被伤到。” “还有。如果你家附近有老鼠,年幼的孩童和年迈的老人在家中生活,强化后的老鼠通过各种方式钻到家里,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李俭抛出了曾和室友讨论过的问题。 “……那太可怕了。” “不只是老鼠,所有变异的动物都可以占据这份‘生态位’。对我们来说,这些变异后的动物就是无处不在的刺客,如果依旧生活在城市或乡村,这些刺客能从任何一个角度出现,而我们总有松懈的时候。即使是我们这样的成年男性,如果在睡梦中被这些刺客接近,你觉得会怎么样?” “你简直像是在对我描绘地狱,你知道吗,我本来很不在意的,但你这样说了一通,我……我实在找不到希望。你总不会是为了让我绝望才跟我说这些的吧?”孙超杰回视李俭的双眼。李俭描绘的场景已经不止于房屋没法收租了,没法收租在这种地狱绘图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我当然不是为了让你绝望的,自然还有出路,而且我相信已经有人着手在做了。出路很复杂,也很简单,它只是让我们丧失了一些东西,从而保证我们还能活着。最直白的方法,就是杀出一片没有其他动物生活的区域,如果有必要,那就连植物都没有。通过几次犁地式的清扫,获得一片安全区,然后在那之内建立高密度聚居区,使尽可能多的人类可以生活在安全的空间。” 孙超杰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疯子对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刚才说的东西,如果要落实,会杀死多少动物吗?” “我知道。” “你知道我们在畜牧业能获取多少食物吗?” “我知道,我不完全知道,但我知道。” “那你还要这么说?再说了,动物有那么多,要杀出一片空白区,那要花费多少精力?” “不这么做,能死多少人?”李俭反问。 “这样做的话,这样做的话……”孙超杰抱头,他得想想。 孙超杰再次抬头:“你的意思是,要杀出一片空白区,让所有人都缩在空白区里,我们再也不要外面的世界了?那我们的食物从哪来?在空白区里搞农业吗?” “会有办法解决的,即使是我也能想到一两条办法,更何况是更聪明,更有经验的那些人。”李俭的平静表情衬得情绪激动的孙超杰才像是精神出了问题的那个。 “那么其他问题呢?这种事情不可能没有其他问题的,任何小纰漏在你说的那种世界中,都会变成殃及所有人的大问题!” “总会有人有办法的,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只能看到地狱。而如果我们选择将某个区域杀出空白,再进驻布防,起码能够保留走出地狱的可能。”李俭轻轻擦去孙超杰飞溅到自己手上的口水。 “可是……这真的会杀许多生灵,而且我们相当于把自己关到了墙内。”孙超杰的思绪一片混乱,李俭为他描绘的两种景象在脑内交替,他觉得其中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但他说不好是什么不可以。 “‘会杀许多生灵’,我是极端人类至上主义者,人类的利益对我来说是绝对的。至于其他动物,如果它们对人类没有这样的攻击性,我压根不会升起任何会致它们死亡的念头;但现在它们有这样的攻击性,我想知道,当一种生物,或者许多种生物,对人类抱着赶尽杀绝的杀意,且确实拥有杀伤人类的能力时,我们为什么不选择消灭这种可能的方案?”李俭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孙超杰。 “还是说,你打算以自己或自己相熟的人,再或者是陌生人,去当不选择这种方案时,每天都可能被变异动物谋害的祭品?” 孙超杰再一次抱头,他必须先规避李俭为他提供的景象,然后才能找到有问题的地方。 他想到了:“不,没有那个必要。只要这种动物变异不是全球性的事件,哪怕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片区域没有发生这样的动物变异情况,我们也能在那里建立新的聚居地,并且布置针对变异动物的防线。” 李俭不再保持正襟危坐的姿态,他靠在电竞椅上,侧头说道:“我也希望是那样,哪怕那同样意味着我们会失去很多东西,不过这样起码有一点好处——我们不用再杀出一片空白去了。即使之后依旧要以杀伤的方式阻击变异动物,但起码能少了一份……杀孽。” “你其实还是会同情那些动物的,对吗?”孙超杰抓住了李俭话语最后的“杀孽”一词,这像是他同情动物的影子。 “不,我是极端人类至上主义者,人类的利益至上对我来说是绝对的。我对其他生物的感情,只不过是因为人类对它们的需要,才产生的投射。” 孙超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感觉自己听到了难以接受的东西,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反对李俭的说法。虽然情感一时无法接受,但理性告诉他,李俭的说法并不会故意侵害他的利益,毕竟从他认识李俭开始,李俭都是帮助同学、热心公益,甚至在校时便会远程支援工人劳动仲裁的“奇葩学生”。这让他更糊涂了。 “如果没有无变异区,我们大概很快就要看到组织人员撤离的救援部队,先在临时营地生活一阵子,再搬入永久式的高密度聚居区。我在等这支部队。” “即使真有那样的无变异区,由于变异动物具有显著的移动能力,我们仍然需要在无变异区构建高密度聚居区,还有对外防线。这依旧意味着,大部分人现在拥有的房屋产权,还是没用了。” “这就是我一开始想说的事情。大家在外买卖房屋和租赁房屋的事情,在我们搬入高密度聚居区后,就全都无效了。我们会在哪里过上和过去毫不相同的生活,大概人人都有活要干,每个人都需要出苦力,从而保证自己和家人不会被变异动物侵害。做好准备吧,如果没有好事发生,我们大概会在同一片工地做工。”李俭拍了拍孙超杰,示意他该走了。 孙超杰恍恍惚惚地走到寝室铁门边,忘了拿自己的棒球棍。 “你的球棍,带走吧,还有段时间需要它防身,你还要靠它打狗。”李俭捡起棒球棍,递向孙超杰。 孙超杰恍惚着接过,握在手中时定了定神:“你刚才说的话……” “你走出这个门,我就不认了。” 孙超杰深深地看了李俭一眼,费力地套上头盔:“哈哈哈,你刚才讲的笑话真好笑。我走了,你要是想吃馒头可以来找我。” “好,等我饿了,我会来找你的。” …… 第三轮取水行动大获成功,据说他们并未遭遇大鹅阻击,十分轻松地装满了两桶水,并一点点挪了回来,虽说洒了一些,但并未像前两组一样,差点把半桶水都洒了。 只是在出发的路上遭遇了野狗,不知是圆阵何处暴露的缝隙,野狗径直朝圆阵冲了过去,双方一通暴打,才将野狗打残赶走。 如厕的事情自不必说。李俭专门挑了时间,从杂物堆里找来没人要的行李箱,拖到寝室里,横着打开,将自己拥有的食品紧凑地放入其中,充当食品箱使用。 一番捣腾,大家无事可做,想起要搜寻外界信息的事。 “该想办法给手机整点电了。” 501寝室的众人非必要不打开手机,手机其实还有些电量。但此刻众人无事,又看到六楼的兄弟们穿戴整齐往外走,就想着给自己整点事做。 上午已经举着棉被盾出过门了,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岩浆遍地瘴气漫布,一步踏出就会死人,这让501寝室的众人有些出门的念头。 在无事可做的时候,这种念头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在确定自己撑着棉被盾就能降低被袭击的概率时,这条念头便抑制不住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知道,我们实验室楼顶装了一大片太阳能电池,之前从做这块业务的公司买过并入电网的自动变电器,现在去的话,只要能把输出电流的方向换一边,我们就能通过太阳能电池获得电力。”最终让这棵参天大树映入眼帘的,是黄承志。 得到了可以获得电力的明确信息,众人的心思便按捺不住,拿了手机和充电器,出门顶上棉被盾,便一股脑地往外跑。 四人结成圆阵,缩在半球形的乌龟壳内,出了寝室区,便往实验楼跑。实验楼与寝室区在校园的两个方向,直线距离得有一千米开外,顺着大路走去,起码得走上两公里。 要走这么“远”的距离,四人就算是按捺不住心思就往外跑,也不至于不带防身的东西。陈涛给四人都准备了背带,帮助大家将先前搜寻得到的兵器松松地绑在身上,需要的时候掐开背带的卡扣,就能连背带和武器一起取下来。 三人身上背的都是木棍,只有李俭身上背着个十公斤的杠铃锤,还得稍稍托着,才能不让这玩意导致自己体态失衡。 之前自燃的汽车经过一天一夜的燃烧,此时已经彻底熄灭,车架烧得漆黑,在路旁艰难地支撑着。 垃圾桶里依旧有足量的垃圾,从凌晨醒来到现在,李俭也没有听见过垃圾车运行的声音。他通过观察孔向外望,实际上,光看着道路上到处都是的枯枝落叶和砂石,也足以证明,过去每天在校园中活跃的环卫工人们,今天并没有工作。 后勤集团真的不会来了。 “你看,那边地上的血迹,是人被什么东西拖走了。”陈涛示意李俭看向食堂门口。 地上有一摊发黑的干涸痕迹,像钉子一样,钉头是血迹化开的位置,钉尖则指向被拖行的方向。 在干涸的黑紫色中,隐隐有些立体的物质闪烁着不一样的颜色,像是奶油蛋糕的一部分掉落在污泥里。 李俭一下子想到那是什么,在他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之前,大脑已经自动屏蔽了那摊东西,让他看到的场景无害化,不至于因为所见的景色便吐出来。 “不……也不一定是人。这摊血迹对人来说太小了,而且周边的痕迹也不像是……有人倒在这里。”李俭尝试着冷静分析,不过四人都不是专业的验尸官,手头也没有器具,只能像是躲避瘟神一样,不着痕迹地绕了个弯,急匆匆地绕过血迹,然后逃跑似地离开。 这不是他们在路上唯一一次绕开残留的痕迹,而在路上,也不只有他们一群正在匆忙奔走的行人。大家八仙过海一般各显神通,有人积极地和变异动物搏斗,有人采取隐蔽战术保全自身,有人看到他们的棉被盾圆阵笑出了声。不过最终,如果不谈他们遭受的心灵上的伤害的话,他们还是安全地抵达了实验室所在的教学楼。 这里是校区里对应寝室区的一个极端,越往这走,行人越少——准确地说,在他们经过一片实验区外的广场后,他们就再没有见到除他们之外的行人了。 大概是变异之后的动物依旧保留了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在没有人员出入的情况下,这片实验区就单纯只是存放着各种危险物品的地方,这让那些变异动物不敢轻易靠近。 “还好生物相关实验区在另一个方向……”黄承志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一边合上实验楼的玻璃大门,一边说着。 几人将棉被盾卸在玻璃门边的角落,想了想,也没人会跑到这来,应该不会被偷。 “不然的话,我们一头扎进实验楼,就是一头把自己送入了变异生物老巢,还是结合科技变异的那种。”胡志嘉试着开灯,但实验楼的楼道灯没接备用电源,压根不亮。 “我们学校的生物实验有那么牛逼吗?我记得咱们理工科压根没钱啊。”李俭无语,他还记得,自己平日里翻看理工学院的捐款,一年也不见得能有一百万。 至于各个实验组接的项目,老教授都不见得一年能接到五十万以上的——这钱还不是接到就归自己花用,条条框框都要报账,不仅报账,出不了成果还拿不到。 “谁说不是呢。之前那个捐款看了吗,企业家给人文学院捐一千万。我真是草了,一千万,给人文学院,人文学院能拿一千万干嘛用?我们物理学院的设备,到现在都没有一台是五年以内的。”黄承志说的话让人感同身受——毕竟都是一个学院的,由于教务安排,大家都早早地进了实验组,或多或少在做东西——立刻激发了大家的共鸣。 “我们实验室有几台炉子,我之前没注意,后来查了一下,型号就比我出生晚了一年。”李俭和众人一起走上楼梯,回忆中实验室内的景象明亮起来,就像是发生在眼前。 “带我们系的副院长,你们知道吧?他们的实验组,到现在关键器材用的都是副院长进我们学校的时候自己带来的那套。”陈涛爬楼梯不忘爆猛料。 “啊?那得是什么时候的器材了?” “不知道,比我们年轻不了几岁。不过老师们也没办法,没钱啊。”陈涛说着说着,竟有些唏嘘。 “咱们学院何止是没钱,平常给我们上实验课的费用都是亏本的。真论能赚钱的项目,也只有到外面接点给小学做科普活动的活。”黄承志和学院关系密切,知道不少事情。 李俭知道,经济关系是人与人之间最要害的关系。黄承志连学院的经济情况都清楚,以此论说,就比自己更贴近学院的核心。 “到了,光电太阳能芯片研究中心。” 这是实验楼的核心建筑之一,最能表现其核心地位的,就是在中心外头,有整座实验楼独一无二的密码自动门。 学校归根到底是给学生授课的地方,那些以科研型大学为名的学府或许会有像模像样的保密设施,但在李俭就读的学校,如果不考虑强闯之后可能会被警察带走,还真没什么地方是学生闯不进去的。 大部分实验室用的锁头和家用的差不多,像这样专门安一扇密码自动门的地方,确实是本校难得的保密措施。 比较尴尬的是,李俭不知道这扇门的密码,他以前来的时候都是拜托里面的同学或者老师开门的。 而有点幽默的是,在其他地方都没遇到的备用电源,这扇密码门竟然有。 “怎么,你们站这干嘛?”黄承志不知道他们为何停步,走到门前,行云流水地输入密码,门便开了。 说真的,你这样,显得我很呆。 四人有目标地来到实验中心,自然不必像一些影视作品中搜刮科研中心团队一样每个房间都进一遍——倒不如说这里的东西他们都很熟,甚至部分实验室里还有他们的作品,对实验室的熟悉度不说百分之百熟悉吧,起码也像是回了家一样。 径直去到有自动变电器的实验室,这台机器不愧是花了大价钱从专业公司买的,还真活着。 确认关键设备还在,而且真的能用,几人又上到顶楼,观望了一眼太阳能电池板的情况。 这些宝贵的太阳能电池板位于实验楼的最高处,并没有东西能砸到它们——或许会有一点鸟粪粘在器件表面的玻璃上,不过那无伤大雅,对输出电流的影响微乎其微。 回到实验室,将自动变电器输出电流的方向从国家电网改成室内交流电,再把充电器插入自动变电器所带的输出端,时隔一天,手机再次亮起表示正在充电的标识。 “现在,我们又有电了。” 人在重新获得电的时候,会做什么? 别人会做什么,李俭不知道,但他很快打开手机,先翻出收音机功能,确认外头的门窗关得严实,声音不会传得太响,便开始在各种频率搜寻广播。 李俭不是无线电爱好者,也不是无线广播的忠实粉丝。他记不住各个或是调幅或是调频的广播具体在什么号码上有什么类型的广播,也不知道有什么经典电台,他只是任由手机使用自带的收音机功能,在各个频段翻找信号。 如果手机收到了有意义的信号,它就会停下来播放。 “……北区市民请在明天,也就是11月4日上午8点等待救援。东阳社区、新天地街道、湖滨街道请在明天,也就是11月4日上午10点等待救援。” 李俭飞速拿起手机,将收音机功能调至后台运行,打开备忘录,准备记录关键信息。 该说自己是太过幸运了吗?刚一打开手机收音机,成功搜索得到的第一个广播频道,竟然就在播报有关救援的事宜。 可是东阳社区是哪里?虽说自己不是在故乡上学,但他在乌女市好歹也读了三年半的书,没听说过这里有叫做东阳的社区啊? 那个新天地街道和湖滨街道又是哪里的名称? 李俭的动作和手机中播报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其他三人,他们意识到,这就是他们内心期盼的救援。 “现在播报11月4日温峤市人民救援安排。” 李俭恍然大悟。难怪自己会听到完全不熟悉的社区街道名称,从广播播报的地名来看,这起码是省台广播。 前头讲的压根就不是乌女市的信息,现在播报的则是温峤市的救援信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播报到乌女市。 不知不觉间围拢过来的几人连呼吸都放轻了,只等广播中提到乌女市,讲讲他们这些在城北区大学城的学生会在什么时候得到救援。 等待的时间,给人的感觉总是各种各样的漫长。等到广播中出现“乌女市人民救援安排”的时候,四人就像是触电一般,差点跳了起来。 李俭边听边记,将“城北区大学城11月4日上午6点接受救援”记入记事本,接着又听了一会广播内容,发现这确实是省台广播。 而且一开始搜到这台就能听见救援信息并不是因为他运气好。在他等了二十分钟后,他发现广播正在轮播。 大概是今天的救援活动已经结束了,从结束的时候开始,直到明天开始行动,这个频段会一直重播救援信息。 “真是……这样的话,要是我们不能收听广播,岂不是连救援都接受不了了?”胡志嘉将手机闹钟调成明天的凌晨五点,对救援信息以广播这种形式播放,颇有微词。 “那怎么会,顶多就是缺乏准备动身的时间,救援队伍来了总得当面说上几句,没有收听到广播,一样能跟着队伍走。只不过能带上多少行李就是另说了。”李俭倒不觉得救援队伍会是那样不通人情的状况。 而且好好想想,这是省台广播,省台发布的救援信息遍布本省的每一个市的每一个街道,这样大型的行动,救援队伍的声势会小吗? 这绝不会是一场特种兵潜入似的微型作战,那些变异后极具攻击性的鸟兽也不会任由一支微型部队救走一整个大学的幸存者——李俭对本校还活着多少人十分乐观,就算悲观地说,学校里的学生因为过去的二十四小时惨死一半,也还能剩下超过一万人。 就算救援队伍不通人情,不会通知没听到广播的市民,只是过来进行救援作战,难道那些没听到广播的学生,看到救援队伍与鸟兽作战,看到那些有幸听到广播的学生大包小包跟上了救援队伍,不会自发地加入到队伍中来吗? 哪怕救援时间被定在凌晨六点,就从昨天大家无事可做提早睡觉,今天天还没亮就已经醒了的情况来看,明天救援队伍到来的时候,恐怕校园中大多数的学生也都醒了。 李俭将自己的推测说与众人,几人思索了一会,还是黄承志率先发言:“就算没听到广播也能获救,提前知道也比临时得救更好。我们还是赶快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 …… 初冬的天黑得越来越快,虽说今天只是十一月的开头,但当几人将手机充满电,再顶着棉被盾跑回寝室区时,天色也已经暗了,太阳挂在天边,投给大地最后一点余晖。 李俭向来是跟熟人放得开,遇见陌生人说不出几句话。室友们也知道他的情况,没打算让他主动参与社交活动,就安排李俭在寝室里整理东西,准备明天接受救援。三人则到各处寝室传播消息,也算是传递希望了。 李俭挺喜欢这个安排,乐呵呵地整理东西。从食物到饮水,从书本到电器,各种衣物被褥都打了包,只留了今晚睡觉所用的东西,其他几乎都装进了各个行李箱。 一番清理,李俭捣鼓出四个行李箱,两个蛇皮袋,都是大号的能装人的那种。 一拎,挺沉,到时候大概得在地上拖着走。 他把东西都整理完了,想想没事可做,又自己跑了趟六楼,把广播救援信息的事情讲给孙超杰听。 孙超杰看起来很惊讶,但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 回到寝室,等到最后一人返回,大家才就着矿泉水,完成了今天的晚餐活动。 吃饱喝足,明天就能等到救援。在世界突发变故后才过了一天时间,李俭就看到了恢复秩序的希望。 有希望,有东西吃,这实在是温暖人心的事。名为希望的力量让李俭有些睡不着,在他脑中,得到救援后的图景先是变CD市生活的样子,再是变成一片于荒芜中徒步的模样,又变成一片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看不到天也看不到地的画面。 脑海中的画面越变越热闹,就像是小时候很有年味的春节的图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但现实中,李俭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李俭意识到,他只是在放纵自己的感性,放纵自己对幸福、对“田园时代”的幻想。 不论好坏,世界都已经发生了变化,会回到过去的图景,那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他确实没有理性得像是完美的理性人一样。 第十七章 要是没带食物和水就完蛋了 11月4日,离凌晨五点还差一会。 李俭醒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天睡得如此早,起得如此早,不过和昨天不同的是,今天他醒得这么早,知道自己有事要做。 整整两天不曾洗漱,马上就要迎接救援,他想了想,拿了瓶矿泉水进卫生间,好好刷了个牙。再用人工湖里接来的水洗脸,以洗面奶擦去脸上的油脂,最后用毛巾沾水擦洗头发。 这样的举动奢侈极了,而他又给这样的奢侈加了一把——他抽了不少餐巾纸,只凭手感,仔细拭去头部残留的液体。 毕竟是人工湖里的水,过完水不擦干的话,自己就成蒸发皿了。 好消息是,各种洗浴相关,除了自来水和热水真的没有,其他东西,有的是! 在李俭收尾清洁活动时,其他同学也涌入卫生间,让他见识了更高级别的奢侈。 他妈的,纯矿泉水洗脸洗头,还有洗脚的,你们整得挺逆天啊? “我以为我拿矿泉水刷个牙就已经够奢侈了,没想到还有人比我更奢侈,这是谁的部将?”李俭带着盆返回寝室,正撞见室友提着牙杯,拿着矿泉水出来。 黄承志叼了个牙刷在寝室门口靠着:“还能是谁……反正不是我……噗!” “说了很多次了,刷牙别叼着个牙刷跑到寝室门口刷,你就不能去水槽刷吗?”李俭给了黄承志一个嫌弃脸,随手把刚刚用过的洗漱用具装进蛇皮袋,再把床上的被褥枕席打包——感谢军训的时候统一配发的被服包,这玩意确实顶用。 “我在门口刷怎么了,泡沫又不会溅到外面。”黄承志说完,就去卫生间将泡沫吐掉,漱口后拎着牙杯回来。 …… 李俭将蛇皮袋扛在肩上,腰背处绑着被服包,左手支着行李箱拉长后的把手,一根杠铃锤卡在行李箱上。 这就是他“逃难”要带的全套家当,关键不关键的,起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带上了——部分不在寝室的室友留下的东西也被他带上了,比如那根杠铃锤。 和他打扮类似的,是同样扛着蛇皮袋,绑着被服包,拉着行李箱的陈涛。 陈涛的身体素质在本寝公认得好,虽说比不上体院那帮绝世狠人,但在理工科学院里能冒出来一个轻度近视还能体测综评良好的运动种子,已经称得上是体魄超人了。 黄承志和胡志嘉的打扮更像学生。他们腰上绑着被服包,身上一前一后挂着两个书包,脚边放着行李箱,防身用的木棍搭在旁边。 别问为啥两个人身上共有四个书包,李俭和陈涛扛了蛇皮袋,书包当然归他们背了。 零零碎碎的贵重物品都在里面,如果以世界发生变化前的物价来考量,这四个背包所占的价值能抵得上全部行李的八成以上,其中还有对个人来说价值连城的东西——比如各种证书啊,珍贵的回忆的寄托物啊。 不过现在嘛,这些东西如果还有用的话,还可能算是有些价值。 “这样看来,我们昨天为了冲厕所去取水,好像是做了无用功。”站在门边等候救援时间到来的黄承志扫视各处,当他看到厕所的时候,就产生小小的失落。 “往好里想,起码昨天我们真的用这些水冲过厕所,而且今天也利用这些水,简单地洗了把脸。”李俭说完,咀嚼了一下,这话怎么有哪里不对味? “还是有无用功。”黄承志叹气。 “哪有那么多有用功。大家先咬几块巧克力吧,一会儿救援来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形式呢。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上。”李俭从衣兜里摸出几根巧克力,分给室友。 他们今天醒来后,光顾着洗漱和作最后准备,甚至还没吃饭。 …… 时间缓缓走向凌晨六点。 远处传来枪声。 在这个国度,如果没有暴徒去暴力机构偷盗枪支,会出现枪声,可能性大体只有两三种,归根结底只有一种。 暴力机构来救人了。 如果在麦瑞卡,暴力机构的普遍情况,最简单的概括方式,就是“白道帮派”。 而在华夏,暴力机构介入,只要自己的身份没有站在反人类的那边,底色大概是“放心”。 可能有些个体情况比较离谱,但和麦瑞卡的白道帮派相比,李俭想着,有句网友的话说的不错。 “华夏的‘问题’,就是他们把群众保护得太好了。那些能够在中文互联网上吵得像是天塌地陷一样的爆点新闻,在其他国家甚至上不了地方报纸的头条。” “你们听,是枪声!”黄承志瞪大了眼,即使在一片昏暗中,李俭都看见了他眼中的光。 “是枪声!” “你们说,是警察,还是武警,还是部队?”胡志嘉凑到窗边,拉开窗帘,努力地朝枪声传来的方向张望,但却看不见想象中枪口的火光。 “当然是部队。顺带一提,武警好像不再是部队编制了。”李俭靠着床,他有点怕自己凑在窗边会被流弹打到,所以没像胡志嘉一样往窗边靠。 “你也小心点流弹,他们不一定知道我们在这,子弹也不是只按直线走的。” 胡志嘉从窗口缩了回来,满脸兴奋,嘴咧得能看见牙,眼睛也笑得要眯缝,只是没有笑出声。 天边的太阳就要升起,黎明就在眼前。拉开窗帘的寝室里有了些光芒,李俭便清楚的看见,室友们脸上或多或少的都有笑容。 他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也是上翘着的。 螺旋桨搅动空气的声音越来越近,正当李俭好奇那会不会是直升机的时候,高音喇叭响彻校园。 “校区中的幸存者,请携带随身物品和必要物资,东部战区将安排救援行动,请按照各营队指令,在发出指令后,有序撤出,保持秩序……” 高音喇叭发出一声尖啸,一架小型无人机从空中坠下。它被分成了几块碎片,大的坠落到寝室区外,有一片看起来像是机翼的部分落到了寝室区内的空地上。 又一架无人机带着音响飞来,接上方才的通知:“有序撤出,保持秩序,做好艰苦跋涉的准备。只要服从安排听指挥,东部战区将保证幸存者安全抵达临时聚居地。” 这架无人机飞向更远处,还有一串无人机跟在它后面,各个都带着音响。 这样让高音喇叭飞在天上,以几百米内都能听到的音量大声在凌晨六点放送通知的行为,如果放在往常,会被很多人举报投诉。 不过在今天,大家欢迎它还来不及,又有谁会去举报投诉呢? 在携带音响的无人机吸引了一部分鸟兽,并完成通告全校区的工作后,李俭看到了另一种无人机的出场。 他有些后悔自己不是军迷,没法从无人机的轮廓差别中分出它们的功能,只能看着新来的无人机渐飞渐远,并在几乎看不到的地方传来枪声。 大概是机载机枪之类的东西?或许应该称之为机炮? 地面上的枪声还很遥远,但无人机的兵锋已经直达校区的另一边。 在枪声中,室友的交谈声渐渐响了起来,随后是其他寝室的声音通过客厅传来,再之后,李俭好像听到整栋寝室楼都在吵闹。 他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许多次的,像是套句一般的形容:“人群化作欢乐的海洋。” 天边的光芒渐渐明亮,地面的枪声逐渐更近,李俭看到窗边闪过第三种无人机的轮廓。 这种无人机比先前两种飞得更低,就像是徘徊在寝室窗外的天使,在寝室楼周围环绕着,最后悬停在一处,螺旋桨发出规律的音波。 再过了一会,无意中一步步挪到窗边的胡志嘉叫喊起来:“他们来了!” 其实,在他喊叫之前,学生们兴奋的音浪已经从更靠近枪声的那边卷起了水花,直到现在才拍到他们所在的寝室楼。 不知道是哪一栋楼的学生,像是集体返祖似的,“啊啊啊”地尖叫着,听不出有什么意义。 李俭拖着沉重的行李,凑到离窗更近的地方。 确实是部队,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是陆军的装扮。 和大多数影视作品中像是人海一样前进的部队不同,这些来救援他们的士兵极冷静地执行着各种战术动作,确认行动路线、清除威胁、根据不同目标和不同环境使用不同的攻击方式。有压制需要的时候,火力从未停歇过。 一切行动都是那么精准优雅,就像是在给这座学园做手术。 看到他们的行动,李俭才大概反应过来,方才飞过的无人机中,起码有一部分起到了保障制空权和确认行动环境的作用,更进一步地说,他们很可能是通过无人机,再一次确认了幸存者的位置。 与寝室楼里吵闹得如同返祖的学生相比,这些士兵只有手里的枪在发声。 他们的身影并不集中,李俭甚至做不到盯住其中一个人不放。只是在窗边看了一阵,最前锋的士兵便已经横向跑过了寝室区,绕到另一边去了。 枪声迅速蔓延到寝室区内,李俭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声音,虽然还是通过扩音器:“各位同学,保护好自己,做好躲藏,等我们清理完毕,确认安全,会通知同学们出来的。请大家听从指挥,不要冒不必要的风险!” 枪声在寝室区内部响起,又在寝室区外部响了一圈。 身处五楼的李俭已经可以看到士兵们动嘴对耳麦说话的模样,但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突然有些羡慕住在一楼的同学,如果够幸运的话,他们完全能听见士兵们在说些什么——如果他们的耳朵没有被枪声震聋。 枪声渐渐远去,穿着绿色迷彩服的士兵们在寝室区中穿梭,慢慢地在各种位置站住了脚。还有士兵端着枪跑进楼梯,在前往顶楼的时候看见朝楼梯口张望的李俭一行人,朝他们摆了摆手。 士兵不能停下来说什么,他的任务是前往寝室区的制高点,而不是和困在这里的学生聊天。 在寝室区内外遍布岗哨之后,新的指令终于到来。 “各位同学,周边已经清理安全了,请携带随身物资,有序下楼,前往空地集合!” 李俭等人几乎是冲出了寝室,一瞬间跑进楼道,然后在四楼堵住了。 援救部队早就想到这帮学生不可能全都自发保持有序下楼,学校宿舍这种大规模密集居住地区最容易发生踩踏事件,指望着喊一喇叭有序撤离就能让踩踏事件不会发生,多少有点扯淡。 岗哨又不一定要防备外部威胁,留在寝室楼梯各个转角的士兵,此时也能指挥一下撤离行动,免得学生们酿成惨剧。 在士兵介入下(可能有一点荷枪实弹的作用),学生们迅速冷静下来,不再像指令刚刚下达时那样激动,而是扛着自己的全部行李,在楼梯上艰难前行。 这栋楼住的都是理工科学生,大家的体能都有点……再加上楼梯空间就这么点,只要有一个人搬运速度慢了,整个队伍的速度都得慢,这就让撤离寝室楼的行动变得更加迟缓。 李俭等人倒还好说,行李箱和蛇皮袋都能在地上拖着,行动速度算不上慢。不过就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就看到有个哥们搬不动东西,旁边的士兵都看不下去了,上手帮了一把。 学生们的行李在楼梯上撞来撞去。有行李箱撞到行李箱的,也有撞到人的。软一点的袋子会在墙上擦着走,一会儿有可能会蹭到别的地方…… 李俭又想起了一个很常见的比喻,“挤得就像沙丁鱼罐头”,虽然他还没见过沙丁鱼罐头,或许指的就是自己处身的景象吧。 住在五楼,此时可能是有些倒霉的。体感时间仿佛过去了十分钟,他们才终于从楼道口走了出去,踏上了更宽松的大路。 走在地面上,之前在五楼窗口看到的处于各处的岗哨,看起来更像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不再需要棉被盾这样的东西来遮蔽身形,不再担心会被鸟兽袭击,只需要扛着身上的重物向前走就可以了。 跟着人流向前,最终,他们走进了操场。 操场铺的是假草皮,地上都是塑料,蛇皮袋可以在这里随意拖行,如果弄脏了,顶多是些灰尘。 在士兵们的指示下,他们拖着行李,在操场的假草皮上,按照寝室分区坐下。 长官模样的人拎着个喇叭进了操场,和坐在最前排的学生交流了几句,又吩咐完身边的战士,拎着喇叭走到最显眼的地方。 “各位同学!我们是东部战区的部队,接下来,负责各位前往临时聚居地的护送工作!” “我刚才问了下这位同学,他说你们都是住在北公寓的学生,同学们接下来可以称我们为‘乌女大学北公寓护送营’,说得简单点,就是‘北公寓营’。” “从现在开始,各位同学的身份就是‘乌女大学北公寓队伍’的一员,尽量跟着队伍走!下面,我们需要你们自发建立网格化管理机构,每个寝室选出一名代表,每个楼层选出一个代表,每栋楼选出一名代表。每栋楼的代表组成和我们直接对话的机构,负责传递信息。楼代表和楼层代表交流意见,楼层代表和寝室代表交流意见,寝室代表和寝室成员交流意见。请各位同学尽快讨论出结果,越早讨论好,我们就能越早出发!我们要前往钱安市!” “一会儿同学们需要跟我们一起长途跋涉,我们只有几辆车,还要匀给旁边的兄弟部队,支援老弱!车辆负担很重,各位同学确实有病弱的,请联系寝室代表,让军医看过后上车休息。如果大家到时候觉得自己走丢了,就询问身边的战士,说你们要找北公寓营,他们会带你们回归队伍的!” 说完这些惊雷般的消息,他放下喇叭,站到一边,等待各个寝室楼的方阵走出学生代表。 李俭不是军迷,不知道他肩膀上的军衔大概是什么等级,不过从他说的“护送营”来看,应该是营长? “我们寝室需要讨论寝室代表吗?”陈涛拍了拍黄承志。 “我靠,又是我?”黄承志有点绷不住了。 “为什么不是你,你又是党员又是寝室长,而且你最近不是刚当上学生党支部的书记吗?” “副的!” “副的也是书记。你这不比我们谁都合适?”李俭大乐。 “……我就知道你们放不过我,那我先走了。”黄承志哀叹一声,走出队伍,跟其他寝室的代表聊了几句,又回来坐下。 “怎么,你没当上楼层代表?就你这个资历,当上寝室楼代表都名正言顺啊。”李俭揶揄似地开口。 “他们又不知道我是,我不说不就行了?现在楼层代表有人当了。”黄承志朝天翻了个白眼,他在学生党支部主要负责干活,除了熟人,还真没人知道他竟然担任副书记一职。 “咱们这栋楼都是大四的学生,选谁不都……心里清楚嘛。这有什么好说的,寝室代表就是寝室长,单元代表爱谁谁。诶,对了,我们楼层的代表是谁?”陈涛说到这,也有点好奇。 “让给冠希哥了。”黄承志抬着下巴示意方向。 “那么楼代表呢?” “谁知道,隔壁单元跟我们是一个学院吗?”黄承志不知道楼代表是谁,他也没有这份好奇心——作为寝室代表,他只需要知道楼层代表是谁就够了,如有必要,以后总会知道楼代表是谁的。 “刚才提着喇叭的人,你们说,是什么级别?”胡志嘉看向李俭。 “不知道,我对军衔对应的肩章不熟。不过从他能代表发言并说‘营’来看,应该是营长,或者副营长?指导员或者政委什么的,大概是这种感觉吧?”李俭也说不上来。 “诶,确实。本来我还想,这支部队来援救我们,又把我们带到操场上来说事,总得报一下番号吧。结果压根没听到什么番号,只知道我们能叫他们‘北公寓营’。”黄承志四处张望着,只知道有战士在各个地方保卫,却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说白了,他们几个一水的军盲,除了知道部队编制有班排连营团旅师军,剩下知道的东西就不多了。 如果换成军迷过来,怕是扫一眼战士身上的装备,就能知道不少东西。 “北公寓营,这种根据当地特色现编称呼的做法,恐怕我们之后还要遇上不少。”李俭甚至觉得,这个称呼并不是给护送他们的救援部队准备的,而是给他们准备的。 “其实,刚才他说的话,有件事让我很在意。”陈涛瞥了一眼队伍前列,他们还没选出楼代表。 “什么事?” “他最后说我们要走到钱安市。” 李俭也皱起了眉头:“钱安市是省会,选择那里做临时聚居地,在这之后再做成永久聚居地,这种选择的考量方式也算是合理。但徒步过去,乌女到钱安有多远?一百千米,两百千米?” “两个市中心之间差了两百千米,但如果只是走到行政区划内,进入市界,一百五十千米吧?”黄承志挠头。 胡志嘉想起不在寝室的室友:“田神就住在钱安,他要进聚居地,比我们近多了。” 陈涛想起了另一个:“王野和钱安可是反方向,他从家里到这边,都得多走五六十公里吧?” “有点惨。” “所以我们接下来,得带着这么多东西去钱安市?路途一百五十公里起步?”黄承志拍了拍身边的背包,有点头大。 “兄弟们有人觉得自己病弱吗?觉得病弱我可以去申请,说不定能上车……” 几人面面相觑,看到人群里真正病弱的同学被人扶着前往操场一角,在那里简单检查健康状况后上车,纷纷摇头。 “难道把这些东西丢了吗?这里头有哪一样东西可以丢,衣服吗?最占地方的就是衣服被褥了。”李俭先前负责整理行李,最清楚几人的行李中,什么东西占重量,什么东西占体积。 衣服被褥简直是行李体积的噩梦,如果不考虑衣服被褥,他能扔掉一个蛇皮袋和两个行李箱。 最占重量的东西是饮水、砖头似的压缩饼干,还有那些书本。 如果是最极限的状态,李俭会提议丢弃书本,但现在显然不是那种极限状态。 几人看着身边的东西,只能叹气。 “办法也不是只有把它们扔掉一条。改良一下运输工具,还可以减轻运输负担。也是我考虑不周,一开始,我没想到我们需要走这么远。”李俭打量行李,思索如何改良运输工具,让他们能够更轻松地携带行李。 背包不用改良,这东西自从诞生到现在,早已被一代代改良。现在的书包,只需要背在身上,它的压力就会自己沿着身体一路下压,最后落在双脚。 只要人体本身能抗住,健康成年人不会觉得装满了书本的背包在行进时有多艰难,甚至还能校正驼背(笑)。 行李箱也不用改良,这东西带轮子,如果不怕行李箱里头的东西被颠坏,也不怕轮子被磨坏,可劲在路上拉着就行。 至于装被褥枕席的被服包,这东西都设计好了,捆在腰上和书包相得益彰,刚刚好。 能优化的东西,只剩下蛇皮袋了。 如果可以,李俭希望获得一辆板车,把蛇皮袋堆在上面,四人围着板车走,能省不少力。 但这地方上哪能找板车? 粗略看了下,整个北宿舍区的幸存学生都在这了,人数看起来压根不比平时少,大抵能有三千人。大家的行李数量参差不齐,有比兄弟们多的,也有比兄弟们少的。 要说这么多人里头,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到接下来要走远路,需要改良运输工具,那就是纯扯淡。 哪怕十个人里头只有一个想到了,想到的里头又是十个人里头有一个人想到要找板车,这也起码有三十个人。 体育馆里或许能有两三架板车,传达室里可能也有,但不论怎么想,他们所处的操场附近一圈,板车数量也凑不到两位数。 或许实验楼那边会有,但他不知道这玩意会放在实验楼的哪里,一来一去得有四公里路,说不定等他拉着板车回来,人都走光了。 不指望板车的话……要么搞个板子,把蛇皮袋放在上面,再整个绳子牵引板子,以雪橇滑板的形式搬运蛇皮袋。 呃,滑板? 李俭打开蛇皮袋,表情有些难绷,扭头看向陈涛:“涛,我记得你以前和同学出去滑过滑板对吧?” “对啊,不过不是以前,我一直都在玩滑板。”陈涛有些疑惑,他不知道李俭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关心其他的业余爱好了。 “你……有几块滑板?” …… 李俭收获了两块滑板,又拿走了黄承志和胡志嘉的木棍,用绳子和布条将滑板和木棍相互固定,形成“口”字形的框。一对平行边是滑板,一对平行边是木棍。 又拿一根布条拴在木棍中心,一辆简易板车就完成了。 将蛇皮袋横着放上滑板,两头搭着,再用布条从两个蛇皮袋的腰部穿过,与木棍捆在一块,多绕几圈,简单的固定工作宣告结束。 李俭和陈涛站起身来试了试,发现蛇皮袋容易左右闯动,但要是把左右都捆上防止闯动,滑板和木棍之间的连接又会变形走样。 到底不是正牌的绳艺大师(指很会以绳结实现功能的人),几个动手能力算不上强的学生琢磨了半天,没法以打结的技术解决这个问题。 解决不了就不解决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打结能够解决固定问题,人本身才是那个最关键的因素。 “黄哥嘉哥,你们试试拉着行李箱的同时,扶着这两个蛇皮袋。只要扶着就可以了,应该不用使劲。”放弃用改良打结方式解决问题的一瞬间,李俭觉得舒畅极了。 四人协同动作了一番,如果只是前进后退,这玩意确实够用了;但要是需要转弯,或者要爬坡,就必须有人帮忙推,否则的话,之前的固定方式还是不够用。 但这已经足够了。 李俭和陈涛卸下了扛蛇皮袋的负担,两人只需要拉着行李箱的同时,一个人在前面拉简易板车,一个人在后面准备推。黄承志和胡志嘉在两旁扶着,大家便又能行进。 “现在我们不需要扛蛇皮袋了,书包还是我们自己来背。” 李俭四人捣鼓一番,对当前的运输状况极其满意,也消磨了不少时间,终于等来各楼代表选定完毕,病弱学生集体上车,他们的物资在车后拖着。 “接下来分发本次路途中的食物,请各位同学稍安勿躁,准备好容器,等待食物发放。” …… 推着板车的士兵走到501和502的结合体附近,像询问前头的学生一样:“你们一共几个人,几个寝室?” “我们是两个寝室,六个人。” “都在这里吗?” “都在这里。” “这是你们撤离途中的食物,每餐只能切指头那么大的一块,用水泡开。记住,不要切多,饼干会变得很大。”士兵将一块包装在哑光塑料纸内的“砖头”交给钱冠希,推着板车向别处走。 “那么饮水呢?饮水?” “后面会有安排。” 随着“营长”用喇叭发出启程口令,战士们和幸存者们都动了起来,向着钱安市进发。 …… 战士们并没有像一些小说中写的那样,在幸存者队伍近处贴身保护,形成一个绕着幸存者队伍的圈。 实际上那也不现实。幸存者队伍拉成一长条,三千号人拖着行李前行,光是从头到尾就有两千米长。一个营能有多少人? 他们散出大量侦察无人机和武装无人机,在保持制空权的同时,也把各个战士安排到可以掌控局势的地方。 除了医生,与幸存者队伍一同前行的救援部队只有十余人,而且他们都在队伍前列,李俭看不到他们。 由于幸存者队伍的前后顺序按照寝室楼编号排序,而在同一寝室楼的队列中,又按楼层和寝室编号排序,李俭等人实际上走在队伍偏后的位置。 好在不是尾巴。 如果走在尾巴上,李俭还真有些担心,自己和兄弟们会不会在长途跋涉中掉队——不谈因为缺乏体力而掉队的情况,如果发生意外,尾巴是最容易掉队的。 与他们相近的位置,前面走着四楼的同学,身旁三四米处则是502寝室的兄弟,再旁侧则是503和504的同学。 身后嘛,身后是六楼的队伍。只要李俭转头,四米开外就是拉着俩拉杆箱的孙超杰。 为了保持联络,救援部队将几个对讲机交给楼学生代表,又发了几包无线耳机,让楼学生代表分别发给楼层代表和寝室代表。 黄承志此刻就把耳机挂在脖子上。原则上说,他应该时刻佩戴耳机,但由于身为楼层代表的钱冠希就在旁边,传达信息不论是用无线电还是直接用喊的,效果都一样,他就不戴了。 钱冠希倒是认认真真戴着耳机,毕竟他不仅需要跟几个寝室交流信息,还得和楼学生代表通话。楼学生代表距离他们能有几十米远,人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可没办法在人海中跨越这个距离精准对话。 除非什么时候点出神识交流或者传音入密。 队伍从学校的东门出发,背离市中心的方向,向钱安市走去。 如果要刨细节,他们其实不会一路直线似的,从乌女市直达钱安市。在这两个市之间,首先夹着一座乌女市的卫星城,然后要经过另一个地级市,才能进入钱安市境内。 乌女大学本就不在乌女市主城区附近,几乎只是刚走出两百米远,路边的景象就和城市没什么关系了。 “喂,你们发现没有,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和高速不沾边啊。”胡志嘉试图吸引室友的注意力。 “怎么,你想要用双腿上高速?”陈涛在简易板车后面,时刻准备推车。 “高速宽敞啊,路况又好,而且一条道走到底。还有,高速路不是有很多段都建的很高吗?变异动物总不会凭空出现,在那里袭击我们吧?这还能方便保护。” “这么说也有点意思。但咱们换个角度想,救援部队也不是傻子,对吧?如果咱们上高速公路真有好处,为什么不上呢?他们既然带我们走现在的路,肯定是有想法的。”李俭忙着在前头拉简易板车,此时他要关注的只有路况——万一发现有坑坑洼洼和小坡,就得让室友们帮忙扶车。 好在解答环节马上就来了。 这是一场争分夺秒的救援行动,在校园里时,救援部队没有足够时间与学生们交代事情,大部分精力全都用在清理校园和侦察周边情况——即使是等待学生们推举代表的时候,他们也在和友军进行联合行动。 现在幸存者队伍已经进入撤离环节,大家都走在路上,哪怕是为了打发时间,给撤离队伍透露信息也是必要的。 让大家的脑子都动起来,能大大减轻学生们在撤离道路上由于长途跋涉而产生压力,从而降低造成一系列影响的可能性。 营部通过无线电通信,以各个学生代表为中介,开始向学生们传递信息。 首先明确的,是选定钱安市作为本省聚居区的必要性。 钱安市几乎位于本省的地理中心,其他各市都有通往钱安市的国道、省道、高速公路。而且钱安市原本的资源储备足够丰富,经过部队紧急搜集,便于就地兴建大量生活建筑。 而本省的地理环境和人口分布也决定了,让全省幸存者向钱安市聚集,是救援的最优解。其他市的位置都会增加救援的难度,让木桶的短板更短。 另一个不太方便明说的原因,是由于钱安市的面积。钱安市太大了,它几乎有四分之一个省那么大。倘若不向钱安市聚集,总得占据复数行政区划,这在行政方面有些难度。 继而,营部向学生们介绍,选择当前道路的原因。 幸存者队伍数量庞大,队伍前后距离长。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方便统一管理,在道路资质更佳的省道、国道、高速公路上前进,是最优选择。 而在这些最优选择中,高速公路被第一个排除掉。 高速公路确实不错,往往是人们能够接触到的最优质的道路。而在天地变化后的现在,如果是部队介入,让高速公路变成人行道,而非只有机动车才能通行的道路,这是行政方面可行的。 但高速公路有个硬性问题。在先前的人造卫星坠落事件中,有些高速公路不幸受损,而当受损的部分属于高架公路部分时,情况就尴尬了。 即使高速公路没有在先前的人造卫星坠落中受损,也依旧存在问题。在天地变化时,GPS定位集体失灵,有些车辆因为GPS失灵,车主惊慌操作,导致连环追尾…… 最倒霉的那些,在车里带着宠物,在天地变化的那一瞬间,宠物狂化了…… 现在的高速公路不仅不再通畅,而且由于其位置复杂,处理连环事故的难度比在地面更困难,通行能力反而弱于基本位于地面的国道省道。 地面道路上也有各种车祸,但部队来时就已经扫清了路面障碍——这活很简单,有能救的就救走,把车的残骸清理到路边,如果不幸丧命,则暂时连车带人一起拖到路边。 毕竟现在是紧急时刻,死人要给活人让路,能留下一点标识等待事后处理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学生们此刻就行进在救援部队规划的,混杂着省道国道的道路上。绝大部分都是国道路线,现在没什么人开车,道路又被清理过了,路竟出乎意料的好走。 当然,好走是对比着看的。 李俭等人有简易板车,那些行李少的同学只需要拉杆箱就能到处跑。而那些行李数量多到拉杆箱不足以全部承载,手头有没有板车的学生,就只能闷头走路,拼命地向前走,或者找人来帮忙。 可是大家都忙着赶路,又有谁能帮忙呢?也只有同寝的室友才会时不时地搭把手。 一行人走到午时,营部传来消息,前队已经停步,让他们慢慢前进,成紧凑队形后,就地用餐休整,总时间一个小时。 第十八章 登记、检疫 李俭有些好奇,救援部队解决了他们的食物问题,那么饮水该怎么办呢? 李俭并不担心自己和室友的饮水问题,有一个行李箱满满当当地装着这些东西,以现在的脚程,倘若队伍不会在太阳落山后行进,大概需要三天时间能到钱安市,如果考虑得更宽裕点,就是四天。 之前在小超市中购买的饮水足以应付这四天的行程。 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像自己一样带上足够的饮水再上路,有些人是受限于物质条件,有些人是压根想不到这一点。 李俭很希望救援部队确实带了饮水,毕竟如果饮水缺乏,他会拐着弯地遭殃。如果幸存者队伍中有个体缺少饮水,那将会变成连锁反应。 运气好的话,争执会在小范围消弭;运气不好,就将演变成整个撤离队伍的灾难。 不过救援部队既然带了食物,并且早早就分发给幸存者,应该不会想不到饮水才对。 随着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紧凑,离原地休整越来越近,李俭越来越担心,学生们是否会因为缺乏饮水而哗变。 如果真发生了那种情况,自己该怎么办呢? 他张望四周,谨慎地观察一切,尽可能将自己能听见看见的信息加以分析,以此考量同学们的整体状态。 大家的状态确实算不上好。早上接受救援时的兴奋劲到如今已经衰退得看不出几分,又饿又渴还在长途跋涉,肉眼可见的,同学们的表情都已经渐渐麻木,行进间的步伐变得沉重无力,只是拖着行李箱,背着包走着,唯一一点言语交流中透露出的期盼,是对“再过一会就能休整”消息的重复。 最终,他们坐下了。钱冠希带来的消息表示,现在队伍绵延一里,阵型已经能算得上紧凑了,在外围忙碌的战士也要用餐,等到一个小时后,他们就要再次出发。 “好像饮水,需要我们自己准备器皿。你们有碗和杯子吗?”钱冠希带着江智豪,把行李堆在旁边,和501寝室搭伙。 没办法,两个寝室一边少俩人,一边就只有俩人,凑一块才比得上别人一个满寝。 “有啊,保温杯,塑料碗。”李俭进入“军火展示”模式。 保温杯是人人都有的,他还带了个保温瓶,其他室友在这方面也不差事,带的家伙比他更多。 几人对了一下,塑料碗还真不是人人都有,李俭就匀了他们几个。 “现在,杯子和碗都有了,咱们先把压缩饼干切了,就等饮水,到时候把它泡开。”陈涛坐在地上,手里捧着空碗,旁边立着保温杯,翘首以盼。 这是学生们现在最常见的姿态。绝大部分人都坐在地上,少有人站着,一个个都努力伸长脖子,抬着头,张望队伍前头,部队留人的方向。 但这里人挨着人,人挤着人,有些行李比坐在地上的人都高,哪是伸长脖子抬着头就能看见的。 顶多超过五六十米,能看到的景象就不真切了。 “这还真是翘首以盼。”李俭也跟着人群张望,他想知道救援部队会怎么发放饮水。 黄承志打开压缩饼干的外包装,露出其中米色的“砖头”。 “果然跟我买到的不一样,这才是正牌货啊。”李俭上手摸了两下。 几人对着板砖使劲,又用筷子又用铁勺,费了半天工夫,才撬开几块,放在碗里等着。 谜底在不久之后揭晓。 正休整间,钱冠希按住耳麦,示意大家不要出声。 “来消息了,让我们派代表去取水,把要装水的容器都带上。” “谁去取水?上哪取水?”黄承志环视四周。 钱冠希已经提着俩热水瓶,站着看他。 “又是我去?” “你是寝室代表啊,代表寝室去取水,这很正常吧?” …… 过了十分钟,黄承志带着四壶水,神色复杂地回来了。 “你们知道这些水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 “他们带了一个特大号的吸管,一头放在旁边的小河里,一头对着水箱,人在旁边搅转盘,水就从河里泵上来了。”黄承志边说边比划。 “听你这么说,那吸管是过滤器?” “河水的颜色是黄的,还不透明,你们再看看我们打来的水,无色透明的。”黄承志抽出热水壶的塞子,倒了一些出来。 “超,好猛的黑科技。”胡志嘉惊为天人。 “我以前听说过类似的过滤管,但那东西很小,而且不能大量过滤。现在竟然有能在短时间内给数千人供水的产品……”李俭也觉得稀奇。 “有的用就用,这下不愁没水用了。”几人赶快把压缩饼干泡开,对付着结束一顿。 队伍再次启程。 …… 有了上午的经验,下午的行程算不上辛苦,李俭得以观望周围的世界。 他们正走在一段国道上,道路两旁时有车辆出现,都是废弃车辆。有些看起来完好无损,有些残留着明显的车祸痕迹。 国道偶尔会穿过建筑群,或者说,建筑群本就是围绕着道路修建。会出现在乡间国道两边的建筑,大多是前店后厂附带民居的形式,挂牌都像是“xx汽修厂”“xx五金”之类小微企业轻工业范畴的名字,极少会出现第三产业的标题。 不过现在,这些建筑里都没有人。以救援部队告诉他们的消息,据说要么是在前两天不幸身亡,要么就是已经在撤离的路上。 当然,听说也有些人不愿意撤离的。不过这些事情,救援部队没有与他们细讲。 至于不愿意撤离的人会怎么样,李俭只能为他们的选择哀叹。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为了排解旅程无聊,下午,营部继续传递信息。 在传递的信息中,学生们得知。这场救援活动是全国性的,以各个省份为主要执行单位,大部分省份都将聚居区设定为省会,少部分省份安排了复数聚居区,具体行动则由各省和战区统筹规划。 几乎是在天地变化、动物变异不久后,规划便开始了。 李俭想了想,自己好像在那个时候看到“xxx紧急召开xx会议”的新闻,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 第一批行动在人造卫星全部坠落之后,救援部队便已经出发。 李俭等人所在的吴会省,最后一批救援行动被安排在11月5日,即是在明天晚上时,绝大部分幸存者就会跟随救援部队踏上前往聚居区的路途。 “换句话说,王野他们明天才能受到救援?”陈涛掐指一算,发现这份安排落到另一个室友身上竟然是明天的事情。 “没办法,他家离钱安市太远了,是这样的。” “我家里人好像昨天夜里就被救走了。”黄承志说得高兴,差点把板车上的蛇皮袋撞下来。 “田神真好命啊,他们家应该是在事发后就能进聚居区吧。”李俭有点羡慕。 “大概。我们仨的家人好像都是昨天上午获救的那一批,现在是不是已经到钱安市了?”胡志嘉点了点陈涛和李俭,他们仨的家虽然不在一处,不过距离钱安市的远近十分相仿。 “估计是……呵。”李俭忍住笑,嘴角翘得老高。 “哇,获救就获救吧,怎么现在笑成这样啊。你看我,高兴归高兴,要微笑,微笑。”黄承志稍微往旁边躲了半步。 “不是,我是想到,我爸要是到了聚居区,大概会被拉去干活。他有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证,我忘了都有哪些了,但里头起码有一张高级电工。”李俭大乐。 聚居区里头,现在肯定忙成了一锅粥。为了让全省的幸存者入住,不论形式如何,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整个聚居区就是大工地,像自家老爹那样的人,肯定会被逮去没黑没白地做工,毕竟他就是干这个的。 “嘶……到了聚居区还要干活,原来还有这茬吗?”黄承志脸上的微笑僵住了。 “你这话说的,难道天底下还有不干活就能吃饭的道理吗?诶,对了,你不是书记吗?” “副的!” “副的书记,那你也是宝贵人才啊。” “我靠,我干什么活,我学的是教书啊!” “你看你这个副书记,平时做的那些工作,像什么统计人员啊、做笔记啊、报告啊,书面工作和会议安排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难道我到了聚居区也干这些?”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大概会被拉去写清单。” “我TM……” “谁让现在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你就不要推辞啦。”李俭特意空出一只手来,拍拍肩膀,以表鼓励。 “我被拉去写清单了,你们去干吗?” “他们?嘉哥去教书,涛嘛……涛去搞电子设备,我就去工地做苦力咯。”李俭把自己丢进了工地。 “工地很苦的,你真要去啊?” “我哪知道,到时候再看。据我估计啊,等我们到了聚居区,怕是由不得我们。”李俭翻了个白眼,拉着板车领先半个身位。 …… 太阳落山前,营部便吩咐众人准备扎营,晚上在国道附近休整。 吃过压缩饼干,他们寻了一片旱田。十一月的上旬,也不知道旱田里能种什么,但看起来什么都没长,杂草也没来得及冒头——世界变化是两天前的事情,就算从那个瞬间开始,农民便不再伺弄田地,杂草也不至于在两天之内就把旱田给淹没了。 有点幸运的是,李俭等人抢到了一块铺着透明塑料布的旱田,将被服包打开,铺上竹席,垫上褥子,再把床单盖上,被子枕头往上一扔,就算是有床了。 但这还不够,这里是野外,哪怕是十一月的野外,虫子还是很多。 黄承志试着用床帘将自己和外界隔绝,不过他失败了,床帘支架的长杆无处安放,如果直接插到土里,虫子就能顺着支架进入床帘。 本来床帘也不是做这个的。 几人只能祈祷着虫子不会找上自己,到处喷洒花露水和风油精,寻求物质和心灵的双重慰藉。 布置好晚上的住处,营部通知又来了,让各寝室按照需要派代表取水,以及指示如厕相关问题。 501寝室和502寝室都不缺水,但整整一天没上过厕所,还真对厕所颇有需求。之前上午下午忙着赶路,哪怕有便意也担心掉队;中午又只给了一小时的休整时间,跑去路边上个小号倒是有,上大号的还真不敢去。现在通知里提到如厕,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看厕所去了。 然后他们就发现,自己大意了,没有闪。 营部确实给他们规划了厕所,不过这厕所和大家想象中的厕所大有不同。 吴会省位于两条母亲河其中之一的下游,历来为外人所知的称号中,都有鱼米之乡一条。 而既然是鱼米之乡,在地理方面就少不了另外一条几乎与其绑定的形容:水网密布。 营部为幸存者队伍考量颇多,就在今天晚上扎营的营地附近,便有一条小河。 听营部的意思,是希望他们冲着河水解决生理问题。 …… 躺在被褥里,李俭能感觉到身下旱田的形状,听见远处山林中零零散散的枪声。 今天是晴天,能看到夜幕中的星星,还有月亮。 李俭拼尽全力要在睡前,让这副景象替换掉方才在河流边看到的画面,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到:这样的夜晚,之后起码还有两天。 …… 凌晨时分,学生们就已经醒了,用水和压缩饼干解决早餐,也有在靠近河边的地方洗漱的——别误会,他们没用河里的水,用的都是随身携带的饮水。 经历了昨天晚上那样的厕所体验,大概会有很多人,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对河水抱有洁癖般的疏远。 好吧,那就是洁癖。 用餐后,营部发出指令,通知撤离队伍继续行程。 …… 11月8日,早上。 李俭觉得哥几个实在是太硬汉了,从乌女大学出发开始,一直到现在,他们竟然是全程靠自己走过来的。 其他队伍里多多少少有几个上车轮休的同学,也有在旅途中突发疾病让军医照顾的,但哥几个愣是没啥事——除了脏了点臭了点。 其实,昨天夜里,他们就已经离聚居区很近了。但有些工作存在疏失,只能等到今天早上才能步入聚居区。 据说是因为大量人员汇入聚居区,登记人员不堪重负,在修改和繁复的登记工作中,和原定计划有了出入。 不过今天起床后,营部通知乌女大学北宿舍的获救学生,他们早上就能进入聚居区登记。 听听,登记! “怎么登记啊,不会是拿支笔在纸上写‘黄承志,几几年生人,籍贯何方,家住何处,从何处进入聚居地,身份证号巴拉巴拉’之类吧。”这几天一直被室友嘀咕要拉他去做登记工作,黄承志现在对人员登记之类的事情格外敏感,生怕自己会被轮到什么莫名其妙又繁琐程度高到爆炸的任务。 “那东西也太容易被修改了,起码还要按手印,保留指纹。”陈涛边走边搓手指,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指纹更清晰。 “不止,哪有让人自己报这种信息的,万一有人谎报呢?部队都能用上这么多电子设备,登记人员的时候用上电子设备,很正常吧?说不定还能通过内网查询我们的个人信息,直接登记呢。”李俭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 “现在还能查到这种东西吗?”胡志嘉有点质疑。 “谁知道呢,这些系统对我们来说是黑盒子似的。”李俭耸肩。 “有确实有,现在我不知道,以前都能搜得到每个人的信息,当然,是自愿的。”黄承志为此条件甘作人证。 “那就只能祝你被拉去做登记工作的时候,可以用上全自动的登记工具了。” …… 走了一阵,他们终于见到了已经听闻许久的吴会省聚居区。 准确地说,是见到了聚居区外围的,外围防御设施的一部分。 那是一片……栅栏。 像是光栅一样的栅栏,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是钢管还是铁管,混杂着带刺铁丝网。 来自各地的幸存者队伍从仿佛高速公路收费口的大门中排队进入,护送他们前来聚居区的战士则在旁侧的特殊通道进入聚居区。 很快,就轮到来自乌女大学的各位进入聚居区大门。 在进入登记环节之前,营部向学生们交代了一些登记环节中的细节,方便学生们尽快通过大门和之后的登记区和检疫区。 嗯,在他们通过大门之后,不仅需要登记,而且需要检疫。 内容挺多的。 虽说战士们可以通过特殊通道进入聚居区,但也只是进入,会和幸存者队伍在同一片规定的区域接受检疫…… 在启程前和路途中就表现出带病的幸存者则会送去集中休养,走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特殊通道——他们会在临时聚居区中生活,直到健康后再进入永久聚居区。 大家都已经走到这了,只要接受登记和短时间卫生健康观察而已,就能看见在聚居区恢复生活的可能性。在足足四天的跋涉之后,学生们再次焕发出与被战士们援救时同样的精神,在各个学生代表的指挥下,以楼、楼层、寝室为划分方式,在大门前排成方阵。 501寝室和502寝室短暂分别,排在不同队列,向大门前进。 随着人群渐渐通过大门,李俭离大门越来越近,他也得以看到两旁栅栏的具体形貌。 栅栏确实是由金属管组成的,它们被钉死在矩形框架上,并交叉着打上了不少铁条。 有电线被安装在金属管上,电线的一头连接着监控,另一头则连接到地下。 如果李俭没有看错的话,在不远处还有哨塔,哨塔上还架着一挺重火力机枪。 他揉了揉眼睛,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设定为接近枪炮的形状,再次扫视周围的栅栏。 果然,在调整关注对象后,那些稍加掩藏的枪口还是能被识别出来。考虑到军队隐藏枪炮的技术能力,这些会被人辨认出来的枪口,针对的对象应该不是人。 李俭低下目光,悄悄打量周围靠近大门的幸存者。 在注意到栅栏处处都可能藏着枪口,并且枪口正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后,大部分人看起来都得到了解脱——在现代社会,几乎每一个人都明白,枪炮机械的威力有多大。 他们马上就要住入有这样的枪炮在外围保护着的聚居区,不论这些枪炮是无人操控的还是如何,总之,他们将和外头无处不在的变异动物的威胁说再见了。 当然,也有些人在意识到枪口后立刻躲到了一边——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如果是在麦瑞卡,看到这种景象的幸存者群体,大部分人应该都会瞬间寻找掩体,或者抬起双手。 李俭在意识到枪口的瞬间,也有些想要躲开,但还是没有采取行动。 一则是,他心里相信,这些可以带走他性命的武器,不会朝他开火;二则是,他拉着板车背着包,腰上还捆着被服包,他咋躲啊。 李俭轻声咳嗽,示意室友看向旁边探出栅栏的枪口。 “好多枪啊……”胡志嘉说话也不敢大声了。 “我在游戏里都没见过这么多支枪。打到现在的fps游戏,我也只被别人拉过四条枪线。”李俭在脑中想象栅栏处的武装力量分布,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光是轻武器就已经让人很有安全感了。 “为什么没被拉过更多枪线?” “四条就能蒸发我了,再多我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这么多枪,你们说,要是有哪个走火了,怎么办?”黄承志偷偷比划了一个朝人群开火的动作。 “首先,士兵们很专业,他们不至于犯这种会走火的错误。” “如果呢,只是说如果,总有这种可能性的嘛。”黄承志的脑回路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就完蛋了。现在人群这么密集,现代轻火力扫一梭子何其快,怕是一梭子能打残打死两位数。然后就是骚乱、哄抢、踩踏之类的,灾难。”李俭简单描述了一下,都觉得是人间惨剧。 “哦,这么糟吗?”黄承志看了看身后的人群。 “别说这个了,万一被听到,他们还以为你要做什么。等等,你是寝室长啊,你往前面站着去,等会排队轮到我们,就由你来说。”李俭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拉着板车领先身位,那么一会儿进门登记,不就是自己先说话吗? “这个都要让我做代表?”黄承志惊讶的表情像是第一次发现世界上存在邪恶。 “那不然呢?快去快去。”陈涛推了一把。 黄承志假装跌跌撞撞地走到前头,无声地接下这份光荣的使命。 …… “姓名?”坐在宛如收费站窗口似的小屋子中,满面麻木的青年正敲打着眼前的键盘。 “黄承志。” “报一下身份证号。” “xxx……” “看一下这个是你吗”青年抬头,第无数次抬起手指,指向玻璃窗外挂着的显示屏。 黄承志看了一眼,确实是自己。 “是我。” “好的。看向这里,这个摄像头,眨眼,好。身份证在身上吗?” “在。”黄承志掏出身份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青年指了指玻璃窗口下面的凹槽:“放到这里。” 身份证递到屋内,青年将它放上机器,“滴滴”声响了一阵,又递回来。 “现在你的身份证里有临时信息,之后可以凭它换取第四代身份证。下一位。” 黄承志把身份证收起,往前走了几步,等其他人。 李俭如法炮制,早早拿出了身份证,直接交给青年,并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信息。 他能看到,青年挂着黑眼圈,屋内的机器不仅有电脑、摄像头,还有一台制卡机,下面摆着好几箱空白卡。 “现在你的身份证里有临时信息,之后可以凭它换取第四代身份证。下一位。” …… 作为住校大学生,随身携带身份证是一种本能。 501寝室的所有人都得到了之后换取第四代身份证的忠告,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去换所谓的第四代身份证,但起码有着落了。 来自官方的未来安排总是能让人意识到一个事实:自己还没有被抛弃,起码直到不久后的一段时间,自己依旧是社会中的某个齿轮。 “当我听到之后还有领取第四代身份证的安排,说真的,我心里确实觉得,过去的生活好像又回来了。”黄承志笑着摇头。 “因为我们再一次融入了足够大的社会。人类作为一个物种,曾经在远古时差点分出过新的亚种。那是一场生物竞争,有五大人类亚种最为耀眼,其中表现最突出的,一个亚种有卓越的单体战斗力和智力,以及较为劣势的社交能力;另一个亚种在单体战斗力和智力方面比不上这个亚种,勉强能算良好,只有社交能力在五大亚种中算得上巅峰。”李俭拖着板车往前走,他看到有一群人正凑在一处,把行李往旁边丢。 “你们猜猜看,在那场生物竞争的最后,融合成为现代人类的基因组,是哪个亚种占据了绝对性优势?” “你都这么说了,就算那个亚种战斗力和智力比较弱,也只能选它了啊。”陈涛很给面子地立刻回答了。 “没错。拥有强社交能力的人类亚种在生物竞争中表现出压倒性的优势,几乎碾压了其他亚种,甚至一度灭绝……其他亚种部落。并在最后流传至今的人类基因组中,占有最大的比例。我依稀记得,起码在九成以上。所以,融入足够大的社会就能让人安心,这是我们作为一个物种,从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获胜本能。”李俭翻找着自己记忆中的知识点。 “有点意思,是真的吧?”陈涛微微点头。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差错,是真的。他们在做什么?”李俭拖着板车走到近处,确实看到先前通过登记的人群正将随身物品向传送带上丢。 放眼望去,传送带通向的另一头,好像是在火车站和机场能看到的安检仪? 摆在露天的安检仪和传送带,李俭倒是第一次见识。 “很明显,在安检。” 李俭瞟了一眼蛇皮袋,里头放着杠铃锤。 “那个杠铃不会出问题吧?” “站原地别动,我先把杠铃片卸下来。”陈涛从蛇皮袋中抽出杠铃锤,三下五除二将它拆了。 “好有既视感,好像那些拆枪过安检的人会做的事。”胡志嘉站在旁侧,陈涛拆解杠铃锤的全程动作尽收眼底。 “……你说得我心里发虚。” 那确实是安检机。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检查什么,不仅李俭等人的行李全都过了安检机而不被盘问,李俭也没见到有谁的行李被拦下的。 总不能所有人的行李中都没有任何违禁品吧? 不过没被拦下盘查也是好事,李俭不愿自找没趣,安安稳稳地拿回行李,顺着人群往前走。 这里的路并非水泥路,而是夯土路,或许之后还会铺设水泥,也可能铺设沥青。 但现在嘛,人一多起来,扬沙也跟着多了。 好在跟随人群漫无目的前进的路途并不长。好像只走出几十米远,身后的钱冠希便追了上来:“我在耳麦里说话,你们没听到吗?” “啊,什么?”黄承志匆忙摸起挂在脖子上的耳麦,拿起一只往左耳塞。 “现在就别塞了。等会向前走的时候往右边看,有人举牌子,看到乌女大学北宿舍区就跟过去。”钱冠希看得有些无语,当面通知后,拉着行李,招呼着江智豪,两人向人群右边挤去。 李俭等人连忙跟上,又走出四五个路口,才看到有人举着乌女大学的牌子。牌子是白底黑字的塑料板,看起来廉价极了。 转过弯口,往这条岔路走得都是些学生面容,沿路还站着不少士兵。 一路跟着指示牌走,又拐了两个弯,熟面孔越来越多。最终,脚步停在一栋三层楼房前。 楼房显然是新近装修过的模样,占地面积一眼看不出来,李俭愿意向三百平米上面猜。 “看看牌子。‘乌女大学北宿舍区’,小字‘五号寝室楼’。就是这里吧?”黄承志看着眼前的牌子,伸手将耳麦塞入耳朵。 “这门是开着的。”李俭伸手开门。 屋里摆满了行李箱和各种袋子,好像是大家放行李的地方。地上用警示色胶带划分出行李区和走道,大概是管理者为了防止屋里被行李放得没地方走人才做出的举措。 “二楼有人,我们上二楼去。”黄承志站在屋外手指楼上,李俭退到门外,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影影绰绰。 “行李呢,先放这里?” “先放吧,先放吧。” 楼梯在室外,漆成蓝色的钢板楼梯,踩上去动静忒大。 上到二楼,几人找了半天空房间,刚好遇上有人出来。虽然叫不出名,但脸有点印象,确实是在一个楼里住的。 正当几人笃定这里就是他们今天的住处,钱冠希一把拽住走在后头的李俭:“你们干嘛呢?在这做什么?串门?” “我们不是住在这吗?” “你们不住这啊,一二三楼的才住这,我们四五六楼的在楼上。我刚才不是在耳麦里说了吗?” “我戴耳麦了啊……我戴晚了?”黄承志这下真不知道还要不要戴耳麦了。 “算了,我领你们上去吧。你们行李呢?”钱冠希带着501寝室后队改前队,原路回到楼梯,往三楼走。 “行李放在一楼了,这没错吧?”陈涛接上话茬。 “……我建议你们还是去把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先拿上来。”钱冠希的回复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 “现在不拿也行,我带你们看看床位,你们就知道了。”钱冠希语气更加微妙,将四人引入三楼。 “这就是你们的房间了,你们看一下?”钱冠希打开房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四人鱼贯而入,惊了。 确实需要带上被服包。这房间麻雀虽小,五脏……只剩下木头床板和门窗了。 进门之后,就看见右边地上摆着一溜床板,数了数,六张,整整齐齐地从靠门的墙边排到靠窗的墙边,至于另外两扇墙,则是完完全全的白板。 顶上倒是有个灯,以李俭多年接触LED灯珠的经验来看,这玩意应该是LED白灯珠——但这不代表这灯高级,这玩意最大的好处就是省电且廉价。 除了灯和地上摆着的一溜床板,这间房间中就没有其他的任何能从墙或地板或天花板上抠下来的东西了——如果算上抠不下来的,还有一扇进出用的房门,和另一边不知道干嘛用的窗。 窗户倒是有点意思,用的是磨砂透明玻璃,外头看不见里头,里头看不见外头。 但它没有纱窗,也没有窗帘。 床板上甚至有木头茬子。 如果有人能够不用被褥,在这样的床板上安稳地睡一宿,李俭相信那肯定是个身经百战的勇士。 要知道,现在可是十一月了。吴会省虽说地处江南,可也是在北回归线附近,不是在赤道附近啊…… “懂了,这就去拿。 …… 黄承志不敢再把耳麦取下,只好一只耳里塞着耳机,将就着铺好床。 “这还是我们这五天来,第一天能睡进楼房。”胡志嘉拍了拍久违地放在木头床板上的竹席,在过去的几天里,这玩意都被铺在各种泥地上。 “如果告诉一个月前的我,我有一天会在野外,还不是露营,那样过上五天,我肯定不会信。”黄承志坐在床上,抱腿看天花板。 “那确实,黄公子是不一样。”陈涛嬉笑着,一如往常。 “又开始黄公子了,我家真没钱。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在我们那,所有同学家里都比我有钱。”黄承志哭笑不得。 “是是是,其他同学都比你有钱,但你小学零花钱就能看到红彤彤的一百块。李俭,你什么时候看到过这个色儿的零花钱?”陈涛笑着问向李俭。 “我啊,我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个色儿的零花钱。倒是以前充饭卡的时候,找家长要,会给我一百块。小学的时候哪有一百块的零花钱啊,我一周不见得能要到二十,大多数时候,一周能有五块就差不多了。”李俭回忆着过去,那可真是个无忧无虑,只需要按部就班去读书的好时候——当然,只限于公费的义务教育。 “五块?你认真的吗?”黄承志的目光里充满不可置信。 好深重的怀疑的眼神,李俭能读懂其中的一部分。 就好像第一次知道人被杀就会死一样,又好像是第一次知道世界不是围着自己转一样。 “所以说,黄公子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他哪知道一般人小学才能有多少零花钱。” 李俭点头:“摸着良心,其实我每周能有五块钱的零花钱都算不错了。有些孩子连零花钱这个概念都没有,更别说真有零花钱了。” “我真是怕了你们了。诶,等等,耳麦里有话说……让我们去楼下上水,还有人要带我们去看看厕所。” “诶,拜托你了,黄公子。” “怎么又拜托我……上水就算了,我一个人也能提得动,这次也没用掉多少水。厕所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去看吧?你们都要上厕所的不是吗?”黄承志缓缓起身,拉开房门,倚着门框,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屋内。 “嗯嗯嗯,都要上厕所。你可以先去看过厕所在哪,再回来告诉我们咯。”陈涛笑着看了两眼李俭和胡志嘉,“是吧?” “是是是,我们先在这里守家,你放心出去查探厕所位置吧。”李俭猛点头。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水壶在哪?” “楼下行李里头。” “我靠,怎么还要去……行吧,你们就在这房间里待着吧,等我出去以后,你们没有耳麦,要是有重要信息进来,你们都不知道。”黄承志赌气似地,把房门关得很用力,发出“砰”的一声响。 第十九章 淋浴、糊糊状的食物、期待检疫? “总算是安稳下来了。”李俭想要躺下,但或许是几天以来第一次住进楼房,正经地在木头床板上铺了床,他竟有些躺不下去。 从乌女市撤往钱安市的路途上,压根没有给他们准备可以洗澡的机会。脸部还能用过滤后的清水擦洗,至于其他,早就因为汗渍和油脂分泌,在皮肤表层结成一片黏糊糊的外壳。 这还是李俭自有印象以来第一次这么脏……不,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小时候得了水痘,医生嘱咐家长,整整一周都不能碰水,还要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在身上涂抹,甚至涂在头发上。 那种药水涂在身上,很快就会干燥,然后留下一片片白色的粉末,和皮肤黏在一起。 到最后一天,睡觉的时候,头发甚至不屈不挠地戳着枕头,让李俭觉得,自己的头并不是枕在枕头上,而是被一板针顶在空中。 现在就有点像是那时候。 李俭摸了下头发,头发像是在结块,干巴巴地戳手。换个方向一摸,手指上便出现一片反光。 意识到这一点后,真的躺不下去了。 坐在床边,李俭将注意力从视觉转移到神识。 流动的灵机在这房间中依旧存在,在一路到此的路途中,李俭曾多次抽查过各地的神识观测结果,虽然还做不到定量分析,但从截至当下的观察来看,灵机在世界上的分布应当是广泛的,且大部分灵机以某种稳定形态存在,少部分灵机有流动能力,可以凭借神识操作,将其轻易凝聚成视觉能够看到,身体能够接触的灵机。 不过在路途上,李俭很少将神识操作进行到观察之外的部分。考虑到他和室友的神识都能操作灵机,认为神识可能会互相影响,甚至是干涉到他人感受,应该是还算中规中矩的推定。 起码,在路途上不动用神识,保持状态,绝对不会犯忌讳。 现在,位于私密房间,李俭相信,在这里进行神识操作,应该不会被别人发现——就算有人感知到,也不能锁定就是他。 当然,要是真有人能够锁定他,那也能够推定更多信息。倒不如说,作为人类的一员,李俭还真希望有人能在这个时间点就做到这件事,毕竟这意味着拥有该能力的人在神识操作方面有更系统全面的研究手段和经验作为基础。 “现在,让我们再来试试,用神识凝聚得到的灵机微光,能不能像第一次一样融合到体内。”一点微光飘浮在李俭手边,即使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视觉,灵机所表现的微光还是那么耀眼。 伸手触摸,灵机依旧没有融合的迹象,但似乎比前些天的手感更柔和。 当时的场景,李俭记忆犹新。本以为会和室友说的一样,触碰到就会立刻融合,不会有其他感觉。一掌拍下,却像是拍了一颗铜豌豆。 现在的手感已经不像是铜豌豆了,像是摸到了弹性模量极高的弹力球,而且是只有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弹力球,让李俭在摸到灵机微粒的时候,感觉像是轻轻一捏,它就会立刻弹飞。 “手感……不一样了。你们愿意来试一下吗?我想知道是只有我一个人会产生这种现象,还是这种现象代表这某种对大多数人适用的规律。”李俭将灵机移向陈涛。 “做实验啊。”陈涛模仿着李俭的样子,伸出三指捏着灵机微粒。 他的表情一下子微妙起来,像是往微笑中掺入滑稽。 “你的手感是什么样?我不确定我和你的感觉是不是差不多。”陈涛手中捏着灵机。 “很有弹性,但没有要融入我的迹象。”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的感觉出问题了。”陈涛松了口气,也松开手,用神识将灵机推向胡志嘉。 “我的感觉应该和你差不多,确实很有弹性,而且这股弹性像是在抗拒我。这代表什么?”陈涛觉得自己正在认识一个新的世界,让人兴奋的是,对全人类来说,大家应该都要认识这个新的世界,并且正几乎处在同一起跑线上。 “不清楚,起码能表示它的k值很大,不过比起‘铜豌豆’那样摸上去甚至感觉不到宏观形变的状态,能感觉到弹性已经是极大的变化了。”李俭不清楚这最终表示什么意思,但起码,曾经融合过灵机的人与灵机之间的关系正在发生变化。 这是全新的世界的全新的领域,有变化应该是好事……吧? “你们说得弹性,是说这样吗?”胡志嘉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只见胡志嘉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灵机,渐渐缩小两指在灵机微粒上接触点的夹角,然后手指用力。 灵机微粒像是被弹飞了,朝着手的反方向前进了一段距离,缓缓减速,停下。 “我没有用神识挪动它,只是像挤玻璃球那样把它挤出去,它就这样了。”胡志嘉指着距离自己已有一米多远的灵机微粒。 “好标准的弹性形变功释放,转化成动能,然后被阻力作功消减到静止……可惜的是我们手头没有仪器,要是在弹它的时候能够植入受力感应,就能从皮肤回弹的距离和受力做积分,算出这次外弹的形变功有多少……”李俭两眼发亮,又自行熄灭。 要做这样的实验,需要最基本的仪器,而他手头什么都没有。 更别说要将这样的实验做得有意义。从几次观测的结果来看,在前次融合灵机之后,人与灵机的相互关系是随时间变化发生变化的。如果还要考虑不同个体的差异,想要建立一套可用的人与灵机之间交互的模型,哪怕仅仅限定在经典物理可见的形变功方面,都需要堪称海量的样本。 以当前的“家徒四壁”状况来看,自己能够做的事情,也只剩下对人和灵机的交互状态作作定性分析——考虑个体差异,定性分析甚至还不一定会有用。 他妈的,真应该睡觉,这该死的求知欲,绑架了我的脑子! 李俭知道,自己对天地变化后出现的神识、灵机,还有与此种种有关的现象,已经在发现这些事情的第一个瞬间便在心里埋下了求知的种子。 在西方的一派宗教故事中,获得智慧让人离开了伊甸园。 李俭不觉得自己会离开伊甸园,倒不如说,人类从来就没有走入过伊甸园。如果一定要有一片祥和的哲学意义上的自由国度,那必然是人类在未来靠自己双手创造的地方,而不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文明的代表所赋予的。 求知就是通往那个未来的动力之一,不过现在,李俭有些懊悔自己的好奇心太重,哪怕正身处在这样的环境,竟然都想着要去见识新世界新领域。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在寝室里安稳地睡觉了。 李俭看着从磨砂玻璃窗透入的日光。这扇窗户使用的技艺堪称巧妙,当李俭目视窗户时,整块玻璃都在发光。通过对玻璃进行处理,让原本类似点光源的日光通过窗户后变成了面光源,将灼眼的光芒平铺在整块玻璃面上,使屋内住户得以在阳光灿烂的时候,直视面对着太阳的窗户。 实际上,照射在室内的总光强并没有减弱多少,就连热量也几乎全额照入室内,不过是单位面积透过窗户入眼的光线减弱了而已。 十一月上旬的上午,在一阵关于灵机的头脑风暴之后,李俭看着好像在发光的窗户,感受阳光透过玻璃送来的暖意。 猜测和推定的思考余波慢慢平息,平静的光芒和柔和的暖意落在身上,李俭久违地觉得,自己正在休息。 过去四天长途跋涉的疲劳感直到现在才终于追上李俭,一瞬间淹没了他。 从骨子里发出的疲劳信号和不愿意躺下的念头交战,让李俭的姿态停滞在略有驼背的坐姿,面朝窗户,尽可能地吸收阳光传来的温暖。 …… “兄弟们,我回来了,有点事要说一下。”黄承志打开房门,却不进来,只是在门口站着。 “什么事?”已经晒得有些懒散的李俭连头也不回便开口,他都有些困了,差点就这么坐着睡着。 “好事。这儿能洗澡,免费,不过洗浴用品需要自带,浴场不提供。” 三人几乎同时从床边弹起:“他妈的还有这种好事?走了,洗澡去。” “不过也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黄承志走在最前头,把楼梯踩得像是在打鼓。 “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已经整整五天没有洗过澡了,李俭等人先前都是娇生惯养的学生,大抵过着天天都洗澡的生活,此时终于有能洗澡的条件,还免费,哪有不冲在前头的道理? 别管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先把洗浴用品和换洗的衣服找出来才是正事! 不要小瞧了“娇生惯养人”对尽可能提高自己生活质量的冲劲啊! “……就是,挺没隐私的。” “混浴?”胡志嘉和李俭算是在寝室里对霓虹亚文化了解颇多的,两人都对混浴这种亚文化仰慕已久——只不过听说现在的霓虹混浴,里头充其量也就只有些老头老太太罢了。 和大家所期待的福利场景大有不同。 “没那么严重,就……嗨,你们看到就知道了。反正洗澡不要钱,大家都是男人,不吃亏。”黄承志很难在三言两语间讲清楚自己见到的画面和内心感受,只能主动跳过这个话题。 李俭与其他两人互换眼神,没搞懂黄承志到底想说什么。 …… “这里就是浴场,全都是男浴室,女性用浴场在那边。”黄承志远远地指了个方向,把手抬得老高。 浴场刷着青灰色的漆,像是很有年头的样子。从外表看来,应该只有一层,但不能排除别有洞天的可能。占地面积倒是格外宽广,让李俭想起乌女大学新修建的体育中心。在建筑物的一角,蓬勃的热气卷着水雾上升。 “你怎么会知道女浴场在哪?”李俭觉得,这里头好像有点文章。 “我靠,他们顺嘴跟我说的,我只是记得住而已。”黄承志像是踩到了带电的铜线。 “他们是谁?” “我哪知道他们是谁,只是带我们这帮人介绍区域设施的士兵……”黄承志无语了。 看来这里头确实没什么文章。 “行吧,那就进浴室吧。” “别急,我带你们进去,还要拿储物箱号牌。”黄承志赶在李俭前面冲进浴场大门。 浴场的入口非常简单,四扇玻璃门敞开着,进门后就能看到木柜台。 李俭本想称这样的浴场入口为“厅”“堂”,但入口接待处的房间本体实在太小,抛却柜台区域,多出来的地方很难凑足十个平米。 柜员身后就是墙壁,左右手两边都是通往其他房间的门。 令人有些疑惑的是,两扇门上面贴的纸条,写的都是“更衣室”。 有人坐在柜台后面,身后挂了满墙的钥匙串。 这些钥匙太眼熟了,李俭每次进游泳池都能看到它们。这不就是弹性塑料手环上加个看起来一掰就断的小钥匙和号码牌吗? 游泳馆储物柜用的就是这种,浴场的储物柜不会也用这个吧? 有时候,想说不会,心里已经默认了“会”的可能性。 做柜台的柜员司空见惯地丢了四把钥匙给他们,储物柜号牌还是连号。 “走吧,先进更衣室,一会儿你们就知道这个浴场有多厉害了。”黄承志拿了钥匙,端着盆,开门进入。 更衣室也和游泳池的更衣室差不多,不过也许是李俭没接触过所谓“上流社会”,他见过的更衣室总是差不多的。 一排排铁皮柜,在角上做无害化圆角处理,或者包个皮革,防止有人撞在上面受伤。 地上铺了廉价的塑料垫,看起来是为了防滑。 一溜木面板凳在更衣室里排成长龙,入目所见不过二十米距离,就有十几个人正在更衣。 年龄分布并不均匀,从儿童到老人都有。很明显,这座浴场并不是只给来自乌女大学的男生们准备的。 四人端着盆,小心翼翼地穿过正在换衣服的人们,寻找和他们号码牌相对应的储物柜。 …… “我得承认,这确实有点不一般。”洗过澡,换过衣服,从浴场中出来,李俭才有工夫讨论方才的见闻。 “你说得对,太震撼了。”陈涛心有余悸。 “其实,刚才的淋浴并没有什么……但连个隔板都没有,这也太……”胡志嘉也有点懵。 “所以我之前说了,只要你们看到浴场里的模样,你们就明白了。”黄承志已经是第二次看到这副景象了——上一次是被士兵们带着参观营地内设施的时候。 简单地说,在浴场中,浴室部分有一块微微倾斜的地面,倾斜度大概只有零点几度。水管像分叉树一样从浴室的一头进入,送到每个淋浴位的时候,便有冷水和热水两个管子分出小口,垂下到阀门处,再合为一股,向上攀升到两米位置,从花洒中喷出。 李俭可以保证,这个花洒喷头肯定是有技术含量的那种,明明没把水量开得很大,但喷头的冲力很强。 单论设施,这片浴场似乎是没什么问题的,但问题是——每个淋浴位之间,没有任何间隔,任何。 何等坦诚相见的地方!(物理意义) 当然,李俭也能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还记得,护送他们撤离到聚居区的部队营长曾经说过,在他们进入聚居区的时候,进了大门,第一步是登记,第二步是检疫。 很明显,这样的大型淋浴浴场,也是检疫的一部分。 比如卫生运动什么的。 而且淋浴也能省水资源。浴室部分地面微微倾斜,所有水流最后都会流到浴室一角再进入下水道——考虑到这里的废水再怎么污秽也赶不上工业污水中各种奇奇怪怪的化合物和重金属富集,或许更有处理后循环使用的意义。 开源节流,一边用淋浴节流,一边用循环用水开源,这是连李俭都想得到的事情。聚居地作为动用一省之力规划的,天地变化后幸存者集中生活的高度密集生活区,如果说没有智力和能力做到在这之上的规划,那就是在骗傻子。 放开想象力去思考,说不定在浴场的水中还混杂着对人无害的消毒物质——生物这块的黑科技,谁知道会有多少啊。 类似这样的事情,在麦瑞卡发生的可不算少。即使麦瑞卡的相关案例绝大部分都是负面的,这也能说明人类确实拥有了这些技术,并且掌握了付诸实施的可能。 可这形式也太让人郁闷了。 坦诚相见的程度太高,还是跟一群糙老爷们……摸着良心说话,李俭不是那种没有物欲的圣人,如果真的要坦诚相见,他更希望和自己心中的“阿尼玛”共度时光(一个心理学名词,类似理想女性,我本来想用另一个,但没找到)。 李俭的室友们也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众人郁闷着回到新寝室,并意识到一个新的现状——相比于已经努力清洁过自己的众人和身上干净的衣服,一路风尘仆仆的被褥枕席看起来就有些脏了。 换下来的衣服更是脏出了水平,脏出了风格。 “怎么办?全换了,换完了该去哪里洗呢?”三人看向黄承志,就他作为代表跟着士兵接受设施介绍,不看他也没地方获知情报。 “这我还真不知道……他们只说了去哪上厕所去哪洗澡,洗衣物被褥的事情确实没告诉我。要不先拿清水擦擦竹席?”黄承志也一头雾水。 “竹席确实够脏,但都铺好了,再卸下来……” “还是擦一下吧,本来木头床板还很干净,这么一铺,应该也脏了。” …… 忙活半天,擦过竹席,又顺带着将木头床板清理了一番,重新铺好床,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还管饭?这确实是好消息。”李俭乐了。 管饭可是好事,自己准备的食物储备还是能省则省。 “嗯,确实管饭,刚才冠希哥在耳麦里问我,我们寝室有没有人对什么食物过敏的,我说都没有。对了,李俭,你不吃辣的吧,我刚才跟冠希哥说过了,没说错吧?” “没说错。” “那就好。不过冠希哥跟我说,有人跟他透露,让我们不要对免费的午饭抱有太高期望。”黄承志摸着下巴,这几天没有剃过胡须,胡须又开始长了。 “为什么?不会是冷笑话吧,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李俭咋舌,都这个时候了,冷笑话还能盛行? “不,好像是别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黄承志也想不明白,信息量太少了,而且要怎么对免费的午餐抱有太高期望? 总不会有人对这种像是给全员供给的食物有想法,以为聚居区会提供山珍海味吧? “量不够?”陈涛举手。 “不应该啊,量不够干嘛免费管饭呢?哦,等等,耳麦里有消息。冠希哥让我们现在下去拿午餐……你们看着我干嘛?”黄承志按着耳机,转过头,就看到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你懂的。” “我懂什么啊?” “我看你,完全是很懂哦。”胡志嘉从床边起身,踩着球鞋,弯腰伸手提拉鞋跟,“不就是去拿个午餐吗,我跟你一起下去,顺便拿两瓶水。” “好好好,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去拿东西了。兄弟们,向嘉哥学习啊。”黄承志拉着胡志嘉,两人幸终(划掉)前往楼下。 “学习学习,下次我陪你去拿东西。”李俭摸了摸枕巾,琢磨着这玩意也该换新的了。 …… “兄弟们,饭来了!”黄承志和胡志嘉排着队进来,但李俭没看到哪里有饭。 “饭呢?嘉哥手里拎的是水壶,这我知道。你怀里抱的是什么玩意?”李俭围着两人来回打量。 胡志嘉手里拿的是寝室的水壶,这东西他认识。但黄承志怀里抱着的东西,他就有些不认识了。 四个底面是正六边形的正柱体透明塑料容器,里头装着棕黑色的……流体还是糊糊?几乎装满了整个容器。 “嗯,这个就是午餐,一人一个。”黄承志分发容器,李俭接在手里,发现尚有余温。 “这就是午餐?我们终于轮到可以享受流食的待遇了?”陈涛看了一圈,将容器盖子打开,闻了一下。 “什么味道?”李俭很好奇味道如何,但他有点担心食物的色香味属性均衡,不敢第一个吃螃蟹。 如果让他来第一个试闻这份流食的味道,他也不敢凑到容器口上猛嗅。扇闻法就是为这种情况准备的,可不能学了之后不运用啊。 “还行,闻起来像是粥。”陈涛仔细分辨味道,可没有专门训练过的嗅觉,也只能在此止步。 “听送午餐的战士说,这些糊糊的基底主要是淀粉,还有其他微量元素和维生素之类的……总之是用了最低廉的成本打造了最贴近一般人每日所需的午餐。”黄承志打开容器,凑到嘴边,皱着眉头喝了一口。 “……没味。” “美味?” “我是说,没有味道。”黄承志纠正发音,慢吞吞地倾倒糊糊。 “毕竟调味料还挺需要成本的,只要能满足平均需求,多出来的调味料就不会放了吧。”李俭尝了一口,确实是糊糊,落在嘴里像是在喝小米粥,但也只有口感像…… 想到过去人们吃的米饭还能掺沙子,起码自己眼前的全是能吃的东西,不是吗? “诶,不对啊。听这个做法,他有问我们对什么东西过敏的必要吗?拿点淀粉、盐、糖、维生素,再有点别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搅拌打粉冲泡,都是食品工业的产物,需要考虑对什么过敏吗?”胡志嘉找到了盲点。 “可能是纯净的食品工业产能不够,还需要从作物中提取?这样就跟过敏源扯上关系了。”李俭也不知道,只能随便猜猜。 他没有食物过敏症状,也并没有身居其位,这个问题只不过是谈资。 “也是。”胡志嘉得到一种有可能性的解释,便偃旗息鼓,专心致志地对付糊糊。 …… “能有免费的午餐吃,确实高兴,但要是午餐更像午餐就好了。今天的这顿饭,我还以为是孔雀国的厨师给我们准备的。”李俭翻滚着只剩下杯壁有残余糊糊的容器,这玩意被做成底面为正六边形的正柱体,着实有些奇怪。 这种瓶状容器的塑料成型工艺应当以吹塑为最成熟技术,成本也最低。可那技术一般制作圆底瓶,制作正六边形的正柱体,这本身就是一种增加成本的操作。 也不知道制作者是怎么想的,难道真是预算多了没地方烧? 李俭自己都觉得这想法有点好笑。如今正是天地变化的时候,各地都在抢救幸存者,撤入聚居区后有的是事情要做,哪有人会具备这种闲情逸致,在和吃饭直接相关的问题上故意提高成本? 说不定是什么技术突破或者技术需要,应该是做成底面为正六边形的正柱体更符合要求,他们才会这么做的。 “因为孔雀国的主食是各种糊糊,对吧?”胡志嘉也看过关于孔雀国食物文化的视频。 “对,他们擅长把任何有形有状的食材做成样式统一的糊糊。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是个粉丝很多的视频主说的。”李俭拿起容器,“这也算是形状独特的食盒了,我记得我小时候为了美术课买水彩笔的时候,也有个长得和这个差不多的笔筒。” “回收旧餐具,旧空调,旧电脑。高价回收,煤气罐,洗衣机,旧冰箱,旧彩电,摩托车,电瓶车。”黄承志把空容器一个个拿走,抱在怀里,交给回收容器的战士。 “好消息是:这是重复利用的。坏消息是:这是重复利用的。我的理性告诉我,在这个阶段,重复利用资源才能活得足够久,但我的感性有点不太能接受自己要从别人用过的容器里倾倒糊糊啊。”李俭有些痛恨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 “……我们食堂里的餐盘和碟子也是重复利用的啊。” “我在学校都吃了多少年外卖了,一年下来有进过五次食堂吗?”李俭反问。 “那确实,我确实没怎么见你进过食堂。”陈涛连竖大拇指。 “咱们都到这了,李俭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天天吃外卖啊?”黄承志天天吃食堂,李俭天天吃外卖,黄承志对李俭的心路历程好奇已久。 “你们不觉得食堂的菜很油吗?明明只是一道水煮胡萝卜,小碗里面竟然能漂着几毫米厚的油!” “而且,各种菜都太奇怪了。有些看着像是什么素菜切丝炒牛柳,拿到手里才发现是鱿鱼。我寻思我也不是没吃过没见过,牛肉和鱿鱼做成菜是什么样子我还是清楚的,怎么就能次次都上这个恶当呢?”李俭越说越痛。 鱿鱼和牛柳在食堂里都是荤菜,鱿鱼还莫名其妙更贵一点,简直像是刺客。 “所以你就不吃食堂,改吃外卖?外卖不是更贵,而且用的油更多吗?”黄承志越听越不明白。 “怎么跟你们解释食堂用油和外卖用油的差别呢……哦,对了。有次我在食堂吃饭,点了个青菜,油汪汪的,我吃了一口,眼镜从鼻梁上往下滑,全是油,留都留不住。” “吃饭和眼镜滑下去有什么关系?” “我就吃了一口青菜,吃进去的油脂就从毛孔拼命往外冒,在鼻梁上形成一层油膜,眼镜就滑下去了。” “……你这挺硬核啊。” “我哪知道,反正我吃饭历来如此,只要含油量够大,毛孔立刻往外冒油。吃顿炸鸡,从我第一口下肚到结束作战后半个小时,全是出油高峰期,过了这段时间就差不多了。”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麦瑞卡就要派兵打过来了。”陈涛在旁边乐得直摆手。 “‘我为祖国抢石油’是吧?” “对对对,就是那个。” “行了,别聊这个了,兄弟们还是研究一下怎么洗衣服吧。”李俭撑不住这个话题,主动要求转移阵地。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在学校的时候,衣服都是在楼下洗衣机洗的。”胡志嘉如此说道。 李俭将目光转向陈涛。 “大哥,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是我洗衣服,除了短裤和袜子是手洗,其它衣物都交给洗衣机负责。我还被偷过几次洗衣液。” 李俭将目光转向黄承志。 “李俭,你是知道我的,我有女朋友。” “mlgb的,合着都没有自己手洗的经验是吧?” 三人点头,陈涛点了一会,又摇头。 “只有我所有衣物全是手洗?” “可你羽绒服还有棉衣呢,也是手洗吗?”黄承志提出致命提问。 “羽绒服和棉衣,我一般不洗。棉衣倒好说,如果真要洗,我还是可以试试。羽绒服本来就是只有专业的干洗店才能清洁吧?没听说过谁手洗羽绒服的。”李俭表示受伤不严重,规避致命。 “黄哥,你有耳机,你就问问消息灵通人士,看看哪里能洗衣服被单,以什么方式洗。”陈涛抓住了获取信息的关键人物。 “有事黄哥,无事黄公子。” “问一下,不吃亏,大家都有用。” “行行行,你们总有正论,我问就我问。”黄承志躲到一边,按着耳麦说话。 “好了,问过了,等冠希哥消息吧。” …… 几人在新寝室里闲得无聊,一个个跑下楼,把书包拿上来,放到床尾,找东西打发时间。 李俭认为自己应该是几人中最无聊的那个。 黄承志在翻他和女朋友出门收集的各种纪念物,一副追忆往昔温柔岁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女朋友出啥事了——实际上两人即将走向和平分手,黄承志前些日子还说等寒假的时候就去提这事。 胡志嘉则是把玩景品手办,按理说景品应该不适合把玩,但人总有厨力放出的时候,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隐私,李俭不好多说什么。 陈涛在玩吸铁石。 嗯,一堆标明了正负极的磁铁,李俭也有点想玩。 相比之下,摊开教科书打发时间的李俭,看起来就有点过于无聊了。 真想念用电子游戏度过悠闲时光的日子啊…… 正当李俭琢磨着要不要冒一把险,赌手机还有电量可以打开单机游戏的时候,来新消息了。 “哦,好好,我知道了,这就告诉他们。”黄承志放下手中的纪念物,“兄弟们,刚才问的事情回消息了,这里确实有集中洗衣服的地方。” “还有这等好事?” “不过只有洗衣机,而且是公用的,你不会知道之前有人在那里洗过什么东西,身上有什么病。” “这不是增加传染病风险吗?”李俭震怒。 “别急啊,冠希哥让我告诉各位,咱们在这里住着只是短时间内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要搬去正儿八经的聚居区,士兵们建议我们到正式聚居区再考虑清洁衣物被单的事情,说是到那里才有个人专用的洗衣机,还有手洗之类的选择。”黄承志补充解释,才按下了李俭的愤怒。 “那就,以后再洗。” …… 无聊大概能把人憋疯,为了躲避这种无聊,李俭放下手中的教科书,钻到被窝里,沾床就睡。 …… “醒醒,李俭,该吃晚饭了。” 睁开眼,李俭从床上坐起,扫视周围。 已经不再透光的窗户,屋顶正缓缓亮起的电灯,左右一溜铺在地上的床,床位随意摆放的书包,还有正立在自己书包边上,装着棕黑色糊糊的容器。好吧,现在是11月8日晚,他正在进入聚居区后的新寝室。 “晚饭还是这个?”李俭是寝室里最没有起床气的那个人,他一下子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并明白了中午的糊糊还在延续。 这大概确实是成本最低的解,为一个省全部的幸存者提供食物,并已经失去了整个行政区划中大部分的生产基地和资源仓库,这应该是压力极大的事情。 “嗯,就是这个。看你在睡觉,就没叫你下去拿东西。” 李俭打开容器,将其中的糊糊缓缓倒出:“哦,我想起来了,我之前说我‘下次帮你拿’,我醒着的时候会做的。” “没事,不差这一次。”黄承志摇头。 其实下午的时候,大家紧随李俭,都睡着了,只不过李俭的睡眠质量实在太好,其他人没睡多久就因为各种原因醒了过来,而李俭直到要吃晚饭了,才被室友花了大力气叫醒。 各种原因包括但不限于黄承志睡觉磨牙,陈涛打呼,胡志嘉睡到一半觉得口渴,下床的时候把旁边人摇醒。 鬼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床板都放在地上的情况中,还能在上下床的时候把旁边床摇醒的,可能这就是独有的特异功能吧。 没什么交流,几人在一片沉默中吃完了糊糊。肠胃催促李俭,是时候前往厕所,解决一下这部分生理需求。 不得不说,在这里确实是让人闲得发慌。当李俭提出要请黄承志带他去找找厕所,另外两位便也说自己要去上厕所。 上厕所倒成了打发时间的活动了! 世界,真奇妙啊。 等几人从厕所回来,寝室里的灯已经关了。 “这才几点就关灯?能有八点钟吗?” “也是催促我们早睡。前几天走的路太多了,我感觉今天下午睡了一会也睡不够,确实该睡觉了。”李俭只觉得困。 上午意识到疲劳的时候就被疲劳抓了个正着,越是休息,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疲惫感越沉重。洗澡的时候倒是振奋了不少精神,也因为坦诚相见的羞耻感被迫提神,但下午一觉睡完,现在更困了。 “那好吧,要睡就睡,明天看看能不能进入检疫环节。话说检疫要怎么做啊。”黄承志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大概就是给你做一下体检,然后过一下消毒,最后在身上盖戳……”李俭嘟囔着,意识沉入梦乡。 第二十章 行李消杀、精神病、引体向上 应该说,等待检疫环节的时间是枯燥的。 11月9日早晨,起床后的几人领到早餐,与昨日的两餐一样,依旧是糊糊,不过分量和配比似乎有所变化,颜色和口味有所不同。 早餐后没过多久,就有战士通过耳麦联系他们,让整栋楼的学生依次到楼下指认自己的行李,只留半天急需的东西在身边,其它行李统一分团体装袋后,打上封签,拿去消杀。 也不知道是什么黑科技能对这么多人各不相同的行李全部消杀,但身在聚居区,总不可能反对这样的做法,李俭等人便十分配合地交出了大部分行李,只留急需物资放在身边。 大部分行李主要由衣物之类的“累赘”组成,如果聚居区真能提供消杀,倒有点占便宜了。 不过也有人大谈阴谋论,搁道路上大喊大叫阻碍工作。听说还有这种人存在,李俭等人跑到外头过道,在三楼好好看了一番热闹。 热闹全程不长,那人很快被一发电击枪击晕,来了两个战士就把他抬走了。 “说真的,有本事在这里叫喊阴谋论,被救援的时候干嘛跟着队伍……他不会以为自己得到救援,到聚居区是来当大爷的吧?”见没了热闹,几人又缩回新寝室,只是把房门打开,以防外头有乐子的时候不能第一时间围观。 “我曾经看到过一个很有意思的理论,觉得说得还蛮对的。因为人们在生存和生活上有合作的需要,并由于保障生存和提高生活质量需要集体努力,所以个人需要让渡自己的部分权利,交给他人履行,以此获得受保障的生存和尽可能高的生活质量。”李俭坐在床边,绝大部分的行李都被拿去消杀,只留急需的东西在身边,这足以说明他们进入聚居区后要经历的检疫环节即将开始。 “现在世界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个体在自然环境中的生存难度再次提高,提高生活质量的难度也直线攀升。按照这套理论,我们为了保障生存和生活质量,将要让渡给集体的个人权利会比以前更多。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李俭冷笑。 “他倒是想要自己的个人权利,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原本人类就没能让生存变成理所应当的事情,更何况是现在。而他宣传的这套阴谋论,又想在现在保有称得上是生活的东西,真真是痴心妄想!” “嗯?你们看我干嘛?如果我刚才有地方说错了,请帮我指出,毕竟我的专业不在这方面,说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慷慨激昂了一番,没听见室友回应,李俭颇为不解地看了几眼,发现室友全都看向自己,一个个都不说话。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觉得,李俭,你的知识储备是不是太多了点?我们是学物理类专业的,可你总是能在这种话题很有经验。听起来很厉害。”黄承志挠头,“我总觉得,在思想方面,你可能是我们学院学生里认识最多的?” “我这算什么认识啊,不过是复述一些十九世纪之前的理论,甚至没有充分地了解它们,更没有现代的东西。其实只要大家读一下这几本书,”李俭比划了一张书单,“就能轻松超过我现在的水平——我的水平连爱好者都算不上,随便找个有点研究的爱好者辩经,都能把我按在地上打。” “不不不,一般学生压根不会去看这种书的,他们不会关心思想,也不会关心哲学,更不用说翻看你列出的书目上的任意一本书。哪怕大家都说这套书好,真正会沉下心去看的同学……除了你以外,我真没见过。”黄承志摇头。 李俭合上书单:“说来惭愧,其实我也没有通读过这些作品,不过是看了点文摘。” “那已经足够了,起码你看到过原文。” “我只是在大家专攻专业课的时候拿时间了解了各种杂七杂八,在生活中派不上用场的东西罢了。”这个话题实在是让人落泪,李俭只觉得难过。 “怎么可以这么说……呃,等等,来消息了,我听一下。” 黄承志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回到室友们面前,盘腿坐下:“确实要我们动起来了。说是让我们准备一下,去楼下排队,要带我们去做体检。身上什么都不用带,有身份证带身份证,没有身份证就拿临时一卡通。” “临时一卡通是啥?学校的饭卡?”胡志嘉掏出饭卡,这玩意全称是乌女大学一卡通,但别说在各种地方都能一卡通了,甚至连本校的课程考试都不能拿它当身份证来证明身份,最大的用处就是充当饭卡水卡,在进图书馆的时候提供一点便利。 “肯定不是,我们学校哪有那么厉害,饭卡还能在聚居地当临时一卡通?还是拿上身份证吧,别到时候过去出问题。”好歹都是能进一本读书的人,三观没跑偏的学生还不至于把自己整成二逼。 拿上身份证,跑到楼下入列排队……人真多啊。 高密度聚居区真不是嘴上说说的,当人身处其中的时候,便觉得到处都是人山人海。 说得难听一点,就这栋临时住房前面的街道,假如来辆车往人群中冲一下,不用速度多快,40码就能在停下来之前撞伤百人。 不知道聚居区现在由谁负责综合治理,尤其是其中负责传染病防治的部门,估计快疯了。 李俭不太清楚这块的专业知识,但眼前极高密度的人员流动,极度拥挤的住房情况,还有设施……比较简陋的浴场,无不说明资源紧凑,管理难度大。 从楼中撤出,准备列队前往目标地点的众人,竟因为街道上人员流动太过密集而不能在路边列队。只能让队首排在楼房周围,队列绕着楼房转圈,像是盘绕楼房的巨蟒一般,花了好一阵工夫,才终于让三千多人排成想要的队列。 李俭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排在哪个圈层,不过什么都不带就排在三千多人的队伍里,这对李俭来说也是第一次。 上一次大规模成队列步行还是小学春游,每个年级去的地方都不一样,每个队列都上不了四位数。 “人真的好多。”挤在队列中,陈涛都有些累了。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人太多了,希望死掉一半。”黄承志脸上挂着营业性笑容,但眉头皱得像是吃到了苍蝇。 “你听到的这个还是太仁慈了,我听到有人说希望全死的。”李俭听到了更劲爆的发言。 “一个比一个能杀,是吧?” “可不是嘛,还把自己都杀进去了。诶,黄哥,你耳机呢?”李俭眼尖,发现黄承志这些天来从不离身的耳麦不见了。 “上交了,说是要充电,也没说充完电还会不会给我。这无线耳机的电量确实厉害,我拿到手里足足五天时间,竟然还有电,明明个头那么小。”黄承志解释道。 “军用科技是这样的,军用比民用领先一两个代差是常态,要是没领先才是怪事,那样的话,我就该开始害怕了。”李俭恍然,他还以为黄承志耳麦被偷了,正琢磨着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狠人,连部队派发的设备都敢偷,是不是不想活了。 这玩意的所有权可不在黄承志手上,要是被人偷了,就能看上一场兵哥哥正义制裁傻卵的好戏。 想想就爽。 “队伍终于开始动了,真慢啊。”陈涛看麻了,直到现在,先头部队才刚刚走上街道,他们这帮排在最后面的,得轮到什么时候? “还得等上好久。别说在这里等了,哪怕到了地方,恐怕我们还得等上更久。” “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想啊,我们这有多少人?” “三千多吧。” “这么多人排着队去体检,进入场馆的时间相对体检总时间可以忽略不计,哪个医院能在短时间内吃得下这么多人的体检项目?就算是最拉胯的体检,项目少得跟走个过场一样,全程走下来,不算等待时间,十分钟总得要吧?就我们在学校见过的那种。”李俭说的是入校体检。 项目单上写得挺好,从视力听力嗅觉检查到内脏检查,再是身高体重肺活量这种常规的不能再常规的项目,单子上甚至能看到血常规。 但真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视力检查简直是斑斑血泪,不过这是自身问题,近视也怨不得别人。 听力测起来也方便,只是相隔一段距离,复述医生的口令。最大的障碍其实是医生的口音,当时的李俭才刚到乌女市,对当地口音一无所知,差点懵了。 嗅觉检查就是噩梦。设置检查的项目原本是让受试者嗅闻浸泡过各种液体的棉花团,然后报告味道,对得上就算成功。 但李俭闻到的那个棉花团都霉烂发馊了,虽然体检大成功,但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内脏检查一如既往的独特。医生让人躺上床,解开胸襟,拿听诊器到处听听,用手在腹腔戳来戳去,问李俭痛不痛。 李俭都想把问号扣在医生脸上。 你用手往我腹腔戳,问我痛不痛;我戳你,你痛不痛啊? 不过他也能猜到,医生多半是在触诊,顺带询问受试者是否会因为轻度按压使内脏起反应,只好每次都心平气和地说不痛。 虽然知道入校体检是必要的,自己能难得参与一次还算全面的体检也不错,可这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只能希望这次体检能稍微正规点了,起码别再让自己嗅闻已经发霉腐烂的棉花团——这是会让人肺部真菌感染的东西,李俭还想多活两年。 人群在战士们的导引中前进。 这块进出口内侧的临时居住区确实生活着不少来自各地的人群,从各个楼房挂牌的标识来看,似乎都是按照社区划分的。 也不止有来自乌女市的幸存者住在这里,从挂牌地名来看,王野所在的四通市幸存者好像也已经到了。 看来这块区域是专门让钱安市西南方向撤离的幸存者暂住的地方…… 不过自己家住乌程市,地处钱安市西北角,家里人就算已经从乌程市撤往钱安市,估计现在也会被安排着住在钱安市西北角的区域。 钱安市有多大啊……从西南角到西北角,一百千米能到吗? 抱着种种思绪,李俭在人群中合流地前进着,无意识间便进了大楼。 简单地接洽之后,代表乌女大学北宿舍区五号楼幸存者的队伍脱离队列,主动向整套体检环节的一环前进。 “拿上这个,这是我们的单子,丢了没得补。”黄承志拿过几张泛着热气的打印纸,分发给室友。 李俭接过看了,上头写着自己的基本信息,留着一片打印好的表格,准备填写各种检查项目。 看起来和入校体检的项目差不多,不过不知道实操如何。 …… 大概是因为短时间内需要检查的人员众多,需要检查的项目也琐碎,李俭等人的体检流程并不能按照表格顺序进行,只能看着哪里更空一点,就去哪里排队。 这点倒是和入校体检像极了,让李俭颇为怀念。 李俭的视力还行,近视程度比现在的眼镜度数稍微低了点,原本有一点点的散光问题也没了。 嗅觉和听觉一如既往的好,可能是长期视力偏弱,嗅觉和听觉得到充分生长后,比普通人要稍好一点。 内脏和心跳血压之类都还好,以前曾被体检医生评价为“有杂音”的心脏,现在得到的反馈也是正常。 各项检查进行得很正常,完全没有入校体检时那种多多少少能在细枝末节上感受到的敷衍感,让李俭觉得他赚到了。 就是有一点比较奇怪,明明说好了是体检的地方,竟然也安排了不少体育测试项目,甚至在室内保留了百米跑道。 “这不是要命吗,我这几天休息都没有休息好,吃也没有吃好,就这样让我参加体测,我大概是寄了。”李俭的身体虽然站着,但心灵已经躺下。 别的学生害怕什么,李俭不清楚,但他们寝室,全寝对体测都抱有“寄了”的态度。 体测着实是大学生的噩梦,准确地说,是体院和体育爱好者以外的大学生的噩梦。 尤其是男子一千米和女子八百米,体测的时候,学生们都是抱着英勇就义的念头,拼了命地跑,跑得连肺都要炸了,才能换来一个及格的成绩。 虽然现在还没在体检区域发现一千米跑道,但一百米跑道已经摆在这了,一千米还会远吗? “我也寄了。不会真有人觉得我们现在体测能出好成绩吧?”陈涛拿着单子,看向百米跑道的目光透着绝望。 “为什么还有体测啊,兄弟们要不要去看看,哪里有一千米跑道。”兄弟们共享着同一份绝望。 心态崩了,说好的只是来体检呢? 几人只觉得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也顾不上跟队做体检。在医院中兜兜转转找了五六分钟,没看见体检人群活跃的区域内存在能跑一千米的地方,才收队返回。 不过走在路上,却看见一个学生样貌的男生,被几名医生架着,又是大笑又是大叫,手脚抽抽,像是要打人踹人一样,架着向避开人群的方向远去。 他的双腿双臂都被医生架起,这显然让他十分不适,以至于要拼命挣脱。他的躯干没人扶着,四肢吊起的时候像是被食人族抬走的猎物。他拼命地仰着头颅,让自己的视线可以和一般人肩部齐平。可他脸上却带着狂放的笑容,连声音都那么洪亮。 “哈!我是天神,我是仙人!你们,你们都瞧不起我!复苏了,都复苏了,这是人类的落日!我是救世主!哈哈哈哈……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都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你们要抢夺我的机缘,你们不想让我成仙!你们是什么?是妖怪吗?你们是妖怪!我一拳就能打死你们!唰!”他在给自己的动作配音,在他的世界里,他应该挥出了很漂亮的右直拳,不过在现实中,他只是动弹了一下被别人抱在怀里的右臂,像是在抽筋。 “那是我的机缘!你们这群没人性的东西!” 医生们没有搭理他说的话,只是低声交流着接下来可能需要的用药和治疗方案,跌跌撞撞地,在医院楼道中,将他架着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李俭四人眼前,只不过他的喊叫依旧留有回音。 “疯了。”李俭看着那人被架着消失的方向,心中有些不安。 这就是人失去理性的样子,自己不再是自己的主人,也是他最不愿意变成的样子。 “疯了。看起来好像是我们学校的,是哪个学院呢?”黄承志认不出这个陌生人是哪个学院的,但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片区域,被人架走的大学生年龄男性,怎么想都是乌女大学北宿舍区的住户。 “不知道。你们说,他会被带到哪里去?”胡志嘉也心有余悸。 “看起来像是行为失控的精神病,从动作和语言来看,有一定暴力倾向,并且在自身被控制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可能伤及自身的活动。综合来看,应当会在拘束床上度过一段不短的时光。”李俭回忆方才被架走的学生的话语动作,攻击意图未免太明显了。 “多年轻啊,这么年轻就得了精神病,真是……” “诶,这么一来,搞得怪吓人的。走吧,回去了,不管它是一百米跑还是折返跑,好好做体测,总比变成精神病就地入院强。”黄承志摇头,这真是让人不快的体验。 …… 几人重新回到体检区域,被同学们招呼着,就像什么都没碰见过一样,说说笑笑地融入人群。 最先检测的是引体向上。 大学男生的体测标准,大一大二做十个引体向上就算及格,做十九个引体向上就能满分。 大三大四作为已经在大学里蹉跎两年以上时光的在校学生,引体向上要求不减反增,及格和满分的要求各向上加了一个。 对于从没练过这个动作的学生来说,除非身体素质本来就强的一塌糊涂,比如各处肌肉发育得都跟战神似的,那么不需要练习,只要知道引体向上该如何做,便能轻易地在单杠上下,达到满分不是问题。 但对身体素质一般的学生来说,训练许久才能摸到及格的边,如果没训练过,建议还是别上单杠,容易丢脸。 李俭在高中的时候曾经练习过引体向上,很不幸的是,在他练习最勤勉的那段时光,引体向上的连续成功次数也没有超过六次。 李俭:我的天赋点没往力量上加,别看我身高在同龄人中好像一副人高马大的样子,但我的点真的全点了智力和敏捷。 至于到了大学之后的引体向上次数嘛…… 那就是另一个悲剧了。 反正李俭搞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在大学里活得能像现充一样,什么活动都参加。难道不应该写写作业、进进实验室、被班级叫去开几次会,每天在各个教室之间来回上课,晚上随便做点啥,就到了熄灯睡觉的时间吗? 怎么会有人还有工夫保持每天半个小时以上的锻炼时间呢? 寝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如此,每次体测一到引体向上环节,同一大类专业的兄弟们几乎是清一色的弃权——一个班里大概也就两三个上单杠试试的,当然,这些人是真的牛逼,他们能把引体向上拉到满分。 但现在,又要检测引体向上了。 这不是校内体测,负责给他们做记录的大叔看着一副严肃的表情,还有人顺着队伍前后来回穿梭,告诉他们,一会儿做引体向上不要收力,统计部门想要知道现在幸存者的真实情况,好给他们安排工作。 听听,安排工作。 李俭琢磨了一下自己在聚居区可能从事的工作,虽说没觉得自己充分展现力量有什么好处——当然,他知道自己力量也不强——但既然是安排工作,总是表现得优点越多越好。 应该没人会想着在这种关键时刻让满身缺点的傻卵钱多事少离家近吧? 那简直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任。 既然是为了“好给他们安排工作”,李俭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决定难得地在引体向上这个项目拼一把,看看自己用尽全力能拉一个还是两个。 如果负责记录的大叔管的松一点,不把跳上去拉的一个排除在外,应该能有保底的一个。 黄承志排在501寝室众人的第一位上杠,从面部表情来看,他应该用足了全身的劲,成功拉了四个引体向上。 李俭偷偷地倒吸一口冷气,助力全球变暖。 打头就有人拉四个,那自己上杠之后要是一个都没拉上,这丢脸得丢到什么地方去? 陈涛第二个上杠。他身体好,而且体格偏矮,肌肉匀称,体格精干,引体向上以前对他来说就不算太难,一般都会拉到及格线再往上一点。 这次上杠果然不同凡响,毫不费力地拉了四五个后,旁边围观的同学都看出陈涛脸上的轻松惬意,明白这位同学是冲着拉满来的,便开始呐喊助威,喊着个数给陈涛鼓劲。 陈涛也不负众望,在欢呼声和呐喊声中拉到二十个,众人响起喝彩,就要从单杠上下来。 “还能拉吗,还能拉就继续,我给你记评价。”统计引体向上成绩的大叔没有落笔。 但他说完了,陈涛已经松开单杠,人落在地上,笑着回答:“不拉了不拉了,体测能满分了。” 大叔落笔记录,把单子还给他:“这又不是体测,这是体检,不会给你们打分的。下次能多拉几个就多拉。” 胡志嘉上前递过检查单,走到单杠下方,双眼紧盯着单杠,猛地跳起,拉住单杠,双臂努力弯曲。 遗憾的是,他最终还是没能让自己的下巴高过单杠,引体向上的记录个数为零。 “你的动作不太标准,做到位应该能有几个,还要再来一次吗?” 胡志嘉弯腰直喘,左臂垂下支着膝盖,右臂轻飘飘地抬手:“不了,不用了。” 李俭:室友们各个都藏龙卧虎啊,嘉哥你等着,我这就陪你来了——应该做不了几个。 李俭把单子递给大叔,在他和大叔双眼对上的一刻,他发现自己应该被看穿了。 这位大叔肯定很有生活经验,扫人一眼就知道对方的体能大概在什么程度。 而李俭和胡志嘉,在有些方面是蛮像的。 大叔看着李俭走到单杠下面:“动作做标准,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用全力。” 李俭点头:“我知道。” 我知道个屁,我纯体能废物,以前体测引体向上都是直接放弃的,今天要不是听到这事情还和安排工作有关系,我要是用尽全力我就把李字倒过来写。 李俭看了眼单杠,不高,把手臂伸直后,指尖距离横杠只差几厘米,轻轻一跳应该就能拉完第一下。 祈祷大叔不会说这个不算吧。 李俭跃起,借着弹跳的冲力,双手抓紧横杠的同时努力上拉,确实让自己的下巴高过横杠。好像也不是特别费力。 得趁着大叔还没反应过来,做下一个引体向上。 李俭鼓足力气,免得犯“再而衰、三而竭”的错误,小心翼翼地将身体往下放,在最省力的时候重新上拉,完成第二个引体向上。 好像并不是特别累?还能继续? 为了工作,拉了。(无歧义) 李俭一次又一次地完成引体向上动作,从第五个开始,他不再偷奸耍滑,而是把自己确实地放到接近最低点的地方再上拉,这让他重新觉得有点吃力,肌肉开始叫苦。 李俭有点懵,这已经超出了他上一次自己偷偷做引体向上的水平,难道是这几天的辛苦跋涉加强了自己的引体向上能力? 毕竟每天都要拉着简易板车往前走,或许这真的对引体向上能力有提升? 周围的喝彩声从他拉上第七个引体向上开始便响了起来。即使同学们并没有从李俭脸上看到那些引体向上强者所拥有的游刃有余表情,反倒在他脸上看出了迷茫,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俭真的已经拉上七个引体向上了。 李俭不知道自己的肌肉还正不正常,或许这是生命感到极端危险,正在孤注一掷。有些人会在危急关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但这种爆发的代价往往是破坏根本的。 李俭只是打算尽可能地用尽全力,以此争取更适合自己的工作。他可没打算就为了一次体测的引体向上项目就燃烧自己全部的生命潜力啊! 引体向上的数量超过十五个的时候,李俭彻底慌了。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有逼数,如果说是别的体育活动,他自认为存在超水平发挥的可能。但引体向上这种事,达到高中巅峰时期的六个的水平,或许有可能,但十五个? 李俭正在期待自己感觉到肌肉传来“已经不能再继续”的信号,但这份信号迟迟不到,反而让他绝望:完了,这下真的燃烧生命潜力了,这场引体向上结束之后,自己起码得大病一场。 他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该在肌肉从失联到消失的转变点之前,主动放弃继续引体向上,这起码能让体育活动对他肌肉的伤害控制在当前水平不再恶化。 我的肌肉都不会向我报警了,只是告诉我,它一般累,这不扯犊子嘛。 但大叔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能继续做就做下去,不要中途放弃。” 十六个。 李俭瞥了一眼人群。陌生的同学们表现得很兴奋,就好像正在进行引体向上的是他们一样。室友们的目光则明显是在担心自己,黄承志和陈涛甚至有点要冲过来抢救自己的意思。 看来如果自己从单杠上摔下去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过来接住自己。 而正在记录的大叔的眼神,则是一种……逼迫。 他正用年长者丰富的人生阅历作为武器,灌注在视线中,混合着某种或许可以称为威严的东西,紧紧盯着李俭的表情,用目光逼迫他,接着做下去。 李俭怂了。 十七个、十八个、十九个…… 当数字抵达二十个时,李俭终于感受到手臂肌肉的叹息,但这份信号还没有达到极限——它只是刚刚预示这具身体的大脑,它正在吃力,接下来的运动将进入查寻自我极限的轨道。 李俭已经有些不相信自己肌肉传来的感觉了。 他用自己过往的经验分析,觉得肌肉大概是“疯了”,不是人们常说的病理性的那种疾病,而是手臂肌肉神经突触接触不良,神经递质浓度出了偏差之类的意思。 简而言之,他觉得自己的肌肉已经无法向自己反馈正确的状态,所谓的到现在还没达到极限应该是扯淡,肯定已经透支了。 又根据一些理论,李俭判定,随着自己越发活动已经达到极限的肌肉,这种透支会累积得更剧烈,并会在结束透支的时候带来汹涌的反噬。 对可能产生的反噬的恐惧正在生长。 已经二十个了,是时候从单杠上下来。反正刚才陈涛也只拉了二十个引体向上,自己身体比他弱,同样拉二十个引体向上,这很合理,赶快下来吧。 李俭动摇着瞥了一眼众人,却被大叔威严沉重的目光看了个正着。 他被逼迫着又做了一个引体向上,内心的恐惧让他又想着放弃,又看到大叔的目光,又被逼迫着做了一个引体向上。 等做到三十个的时候,肌肉还是没传来已经到达极限的感觉,但李俭的大脑正根据过往的经验疯狂报警。 发自内心的恐惧终于压过大叔那威严的目光,让他缓缓垂下自己的身体,在放到最低点的时候,松开双手,轻盈落地。 真不敢再拉了,再拉他怕自己的双臂就在引体向上的过程中毫无警报地断了。 大叔落笔,将检查单递回给他:“你明明还可以继续,为什么不继续了?” “我怕自己死在单杠上。”接过检查单,李俭飞快地感受了一下手臂肌肉,似乎只是有些劳累。 偷偷掐了一下做功最频繁的部分,肌肉也没有像是抽筋一般疼起来,并不觉得有多少乳酸堆积。 “李俭,你不错啊!第一次知道你引体向上竟然能做这么多。你以前咋不做引体向上呢?你要是做引体向上,有这份满分在,体测成绩起码又能拉上一个等第,都可以去试试其他奖学金了!”黄承志看着李俭,满脸惊奇。 乌女大学的各种奖学金申报,都能和体测之类的成绩挂钩。学习成绩甚至可以不是最主要的条件,只要少了某一条,或者体育成绩不及格,什么奖学金都没了。 李俭的绩点倒是还能看看,可每到评奖学金的时候,要么是志愿者时长不够,要么是本学年听的讲座太少,要么就是体育成绩拖了总评的后腿,总也没有拿到奖学金的日子。 如果把体测等第往上抬一格,拉高体育成绩,再拉高总评,李俭还真可以拿上一次奖学金。 这事,室友们都知道。 “我哪知道,我就怕刚才是在燃烧生命潜力,我已命不久矣。”李俭满心后怕,什么奖学金不奖学金的,还是命要紧。 他都想再跑回方才测血压心跳的地方,让医生给他测测,现在的心跳和血压正不正常。 “你……还好吧?有没有觉得心口像是要炸开似的痛?”陈涛凑上前来,观察李俭的状态。 李俭稍喘粗气,头上没爆青筋,太阳穴处起伏不明显,起码血压不高。 额头见汗,头发并没有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那样湿润,出汗也不多。 “没有,现在像是……好像都没以前跑一千米那么疲劳?”李俭也懵了,脱离单杠到现在起码一分钟了,好像自己的状态并没有更加崩坏,似乎反而正在渐渐平息。 什么意思,刚才发生的一切还在身体自主恢复的范围内?甚至不需要外物辅助休息? “拉倒吧,你哪次跑完一千米,不是弯着腰驼着背,两手没地方放,喘粗气喘两分钟都停不下来的?”陈涛一脸嫌弃。 现在的李俭一副步履坚实的样子,当年跑完一千米,那可是步履虚浮,好像风一吹,人就会倒。 这哪是燃烧生命潜力的样子,这顶多就是刚跑下楼拿了趟外卖。 “这……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了。”李俭越是等待发自骨髓的崩坏感,疲惫和剧痛越是没有出现,甚至说了两句话的工夫,他连气息都已经平复下来,呼吸渐渐无声。 右手掐住左手脉门,稍稍数了一阵。连心跳都平复了? “确实够出乎意料的。三十次引体向上,连续三十次引体向上,李俭,你这是要创纪录了吧?”胡志嘉两眼放光,猛拍李俭,与有荣焉。 “这能创什么记录,也就创一下我们寝室的记录……说真的,我现在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只是手臂还有些累。”李俭惊奇地交互拍打双臂,刚才的三十次引体向上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好了好了,咱们去下一个项目吧。早点完成体检,还不知道接下来,聚居区需要我们做什么。”黄承志催促着室友们往前走。 “下一个项目?我们去哪啊?” “我刚才问过了,现在一百米跑道那人比较少,可以去跑。”黄承志表现出一名寝室长该有的稳重。 李俭拿着体检单,走在四人的末尾。 他有个不太严谨的,比较梦幻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的肌肉向自己汇报的消息是对的,它确实没有失常,更没有失联。它告诉自己,它还没有达到极限,是因为它真的没有达到极限? 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的体能和力量,确实增强了? 自己只是不清楚自己的变化,所以误判了引体向上的情况。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一百米跑,应该会给出一个可以清晰量化的答案。 第二十一章 体测、都市传说、指导中心 大学生体测中,没有一百米跑这个项目。 一千米跑考验的是耐力,五十米跑考验的是爆发力,一百米跑的定位对于体测来说有些尴尬。 不过高中的体测是有一百米跑的。 大概什么水平,李俭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估摸着自己高中的时候,一百米能跑在十二秒就算超常发挥? 毕竟听说人体的极限奔跑速度在十米每秒左右,作为一名高中生,摸一下极限速度的八成……应该可行。 但现在,自己的身体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说不定能触摸一下更高水平? 四人在一百米跑的等待队伍中排着,如方才排在引体向上队伍一般,有人沿着队伍介绍测试流程。 “看到前一个人跑完,回来拿走体检单,才轮到你。把体检单交给工作人员,为了保障测试精度,本项测试全程使用电子设备记录数据,不会有人工起跑指示。在起点线后面做好准备,觉得自己可以跑了,就跑出去,冲过终点再减速,回来拿体检单,一百米测试就结束了。”负责简介测试流程的小伙子手里拿着电喇叭,反复播放录音,以使受试者清楚明白。 “不会有人发令,只需要自己觉得准备好了就能跑出去,以前可没试过这种电子设备。”陈涛走到旁边张望,想看看是什么电子设备能实现这种功能。 “可别说是用电子设备记录跑步数据了,现在甚至还是单人单测。还记得吧,以前我们测五十米跑的时候,都是纯人工,一次跑出去两个人,跑道还那么……滑。”李俭再一次觉得学校的体测多多少少有点草率。 如果是下雨天,雨水湿润塑胶跑道,导致打滑,李俭还不会觉得问题有多严重。但体测时五十米跑道的打滑原因,是塑胶跑道上压根没人清理,一团团塑胶颗粒就像沙子一样撒在跑道上,跑步的时候踩在上头,没有原地摔倒就算是万幸,更别说用尽全力奔跑了。 人之过欤?天之过欤? “也算是难得跑跑。兄弟们尽力啊,惊艳一下旁边的哥们。”黄承志在队列中小幅度做热身动作,尽量将自己的筋骨抻开,方便之后跑动。 与引体向上相比,一百米跑看起来就和蔼多了。走路和跑动算是人类生活中的常见动作,如果是耐力跑,考验的内容还与短跑有些差别,可要是一百米跑,只需要活用每个人的生活经验,就能发挥出还算不错的实力。 而且在过去几天的时间里,大家都是负重前行,艰难跋涉。只要没有脱力,先前几天的辛苦便已经彻底激活幸存者的奔跑能力。 连上百千米的负重旅途都走过来了,什么都不带,跑上一百米,便显得毫无难度。 受到黄承志启发,三人纷纷用自己的方式拉伸筋骨、拍打肌肉,努力调整状态,尽量在走上起点线前进入预备状态。 依旧是黄承志一马当先。他在起点线后微微躬身,做出预备姿势,没有停顿多久,好像只是刚刚伏下身躯,便爆发着冲出了起点线,奔向终点。 对体院的学生和专业的运动员来说,黄承志所用的预备动作和奔跑动作应该是业余的,甚至是滑稽可笑的。 李俭不止一次地见识过,一些将自己拥有的专业知识作为蔑视他人工具的家伙。这些人对业余爱好者的一举一动评头论足,却不愿意利用自己掌握的专业知识帮助后者达到更好的层面。不得不承认,像这样的败类,在任何群体中都是可能存在的,并不会因为知识水平的高低而有什么不同。 不过对于并非精通此道的一般大众来说,这样不专业的跑姿,已经是尽量模仿专业人士的结果了。 那是一般人的跑姿,也是我的跑姿。 李俭想着,看着黄承志冲过终点线。 机器响起:“十一秒零五。” 黄承志回来拿取体检单,看到自己的成绩,也不清楚这究竟算快算慢。 “跑的不错,下一个我来。”陈涛将检查单交出,摆着十分相似的姿势,再充分蓄力后冲了出去。 冲过终点线的时候,机器声响起:“十秒六八。” 黄承志在旁边,等着陈涛回来拿体检单:“你比我快半秒。” “还行吧,这个成绩是不是已经很好了?”陈涛也不清楚这个成绩究竟如何,不过按照以往的体育成绩,在五十米到一百米的距离,自己跑的比黄承志快半秒,应该算是正常。 有这两人珠玉在前,自觉身体素质不如两人的胡志嘉鼓足十二分精神,一言不发地在起点线旁准备。 “等一下,你过线了,请向后退到起点线后。”接过体检单的工作人员看到设备已经开始计时,便让胡志嘉向后靠靠,确认他退到起点线后,才按下按钮,重置机器工作状态。 小小的突发变故不知对胡志嘉的状态造成了多大影响,不过他跑出了十一秒四四的成绩。 李俭不知道跑出多少时间才算是正常范围,不过室友们的成绩分布在十一秒四四到十秒六八,如果自己的身体确实得到了不知缘由的强化,如果这种强化是全方位的,那么从引体向上的成绩来看,自己用尽全力,应该能比陈涛跑得更快。 可是,陈涛现在的成绩是十秒六八,十秒六八跑一百米,刨除加速阶段,几乎表示他的最高速度在十米每秒左右,更有可能高于十米每秒。 这已经无限接近自己先前所知的人类极限速度了,如果自己跑得比陈涛更快,那是否意味着…… 算了,不管了,尽全力跑吧。这事情可能还要和分配工作挂钩,虽然看自己现在的状态,大概离过去想要从事的相关工作越来越远,但起码表现得越好……工作应该能更好……吧? 哪怕真的因为看中自己的身体素质,而把自己丢去做体力活。只要自己表现出来的体力越强,工作量同比上涨的同时,待遇总得给到位吧? 抱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侥幸心理和乱成一团的思绪,李俭交出体检单,站到起点线后。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面前是一条跑道,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能跑出去时,方才的思绪便从一团乱麻简化成两个线头——要么用尽全力地跑,要么毫不在乎地走个过场。 微微压低身体,做出预备跑步的姿势。李俭觉得自己已经将动作做到位了,但另一个声音正叫喊着,“这就是业余人士的跑姿”! 这是自己心里的声音,来自自己的声音是最能激怒自己的。 李俭生气了,他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严肃起来。在预备阶段看着脚下塑胶跑道的目光逐渐上抬,直到能看到跑道的另一头才停止移动。 他想象自己的脚下踩着某种弹射器,便把自己发射出去;又想象着自己的双腿能变成某种四杆机构,从而做到如同飞轮般快速的跑动。 总之,他期望自己能够调动自己身体的全部能力,在百米跑这件事上,创造自己尽可能的最高峰。 他冲过终点,脚步才慢慢减缓,最终转回步行。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呼吸也急促起来,肺部的膨胀收缩在短时间内重复多次,让它久违地觉得有些疼痛。 全身的反馈都在说明一件事——这次百米跑与引体向上不同,确实触及了自己在百米跑上的极限,即使不是完美,也是全然尽力后的结果。 过于激烈的心跳、急促的喘息、爬上高峰的血压,冲撞得李俭没法进行复杂的思考。 自己跑来的方向似乎正在吵闹,可是在吵什么呢? 李俭慢慢走回起点,在一片喧闹声中接过自己的体检单。 “走吧,去下一个项目。下一个项目是什么来着?”李俭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切换成了体育模式,连脑子都有些糊涂了。 心脏似乎只顾着给肌肉供氧,消解短距离爆发跑时遗留在肌肉中无氧呼吸作用产生的乳酸,让大脑有些运行不畅。 “……去下一个项目倒是可以,不过你不需要看一下自己一百米跑了多少吗?”黄承志绕到李俭背后,半搀半推地,催促着几人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李俭也确实觉得累了,便任由黄承志搀着自己,边走边打开体检单:“我能跑多少,最多也就是比陈涛跑得快吧……嗯?我眼花了?” 李俭挠头,明明刚才测过视力,自己的视力应该没有变得更差,那么现在的演化是因为跑得太急了,热血把脑子冲晕了吗? “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眼花,能不能帮我指一下,对应一百米跑的数据在哪里,是多少?” 陈涛凑了过来,扫了一眼检查单,伸手,指向检查单表格中一栏的数字。 “这是九吧?” “你再看看?这是七!”黄承志高声叫嚷着,发现自己的大叫引来他人围观,立刻放低音量,“你刚才一百米跑了七秒八八!” “我?跑了,七秒八八?”李俭还糊涂着呢。 “对,你跑了七秒八八,工作人员还以为仪器出问题了,检查发现没问题,于是给你写上了。多亏咱们中途跑出去过一次,现在排的这队伍和我们不熟。要是都是熟人,知道是你跑出七秒八八,光是同学就能把我们门槛踏破。”陈涛为这个成绩作证。 “我们现在的寝室可没有门槛,原来的宿舍也没有。”胡志嘉指出言语中的事实性错误。 “我跑了七秒八八?”李俭稍稍回神。 人类的极限跑步速度究竟是十米每秒还是十一米每秒,已经无关紧要了。七秒八八,他方才的一百米跑平均速度已经突破了十二米每秒,如果考虑到加速阶段的时间浪费,最高速时可能达到了十三米每秒。 这已经和以前的人类极限跑步速度拉开了显著差距,无法用自己记不清人类极限跑步速度具体是多少搪塞过去。而且本次测试是电子设备计时,如果陈涛说的没错,工作人员还检查了仪器,发现仪器并没有故障,确实认可了这个成绩。 体检单上的数字“7”88”,正用刚刚才发生的事实告诉李俭,这个世界变了,而随着世界变化,自己也变了。 不能再有侥幸心理,不能再像方才引体向上做了三十个一样,以“这是燃烧了人体生命潜力”为自己开脱。 燃烧人体潜力确实能让人拥有连做三十个引体向上的可能性,但那能让人以十二米每秒以上的速度跑完一百米还能走回起点,拿着体检单,站着活到现在吗? 李俭只能承认这个事实。 他妈的,他变了。哪怕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指向的都是他在变强,这也依旧是变了。 而且变强的幅度莫名其妙捅破了过去人类的上限,这他妈的,太不可思议了。 李俭紧紧攥着手中的体检单,在体检单被他揉皱揉破之前,他还是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松开体检单,将它对着墙壁摊平。 摊平体检单的动作让李俭找回了部分冷静和思考的能力,虽说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够用了。 “先把所有体检项目都完成,再看会发生什么。” 有百米跑的成绩在前面摆着,李俭在之后的各项测试彻底放飞自我,每一次都冲着拼尽全力去做。 坐位体前屈是所有测试项目中最拉胯的一个。或许是因为原本的基础不佳,原先只能做到正四厘米,在身体被莫名其妙地增幅之后,这项数据也只是翻了一倍多,进入正十厘米。 对照大学男生体测标准,也只是在及格区间。 立定跳远则显得和百米跑成绩一样离谱,达到了三米六。 至于肺活量,倒是没有多大增长,李俭只吹了六千五——他以前就吹出过六千出头,肺活量的涨幅与立定跳远和百米跑相比,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全套体检测完,李俭接受了自己正在某些项目上打破过往人类纪录的事实。 但一个新的问题诞生了:我还是人吗? 从各个体检的项目来看,那些主要针对力量、耐力的项目,自己的身体在某种尚未确认地作用下,轻松打破了过往的极限。而在一些更注重自身的项目上,身体虽然也发生着良性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并没有在力量和耐力上表现得那么惊人。 李俭正排在出医院的队伍中,他们马上就要上交体检单,在那之前,李俭希望通过体检单上的数据推测,自己身上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虽然还没有可以交叉证明的证据,但李俭已经产生了好几个猜想,其中有些是同源的,只是变换了表现方式。 第一个猜想源自狂化的动物。 11月2日下午,世界发生了原因不明的变化,除人类以外的所有动物都进入了狂化状态,体型莫名膨胀,增强各种能力,对人类抱有之前从未有过的强烈攻击性。 每次讨论狂化动物的时候,众人都在刻意忽略一个事实——主流的生物学都认为,人类也是动物。 那么为什么,人类没有像其他动物一样,受到某种变化的影响,发生狂化呢? 人类有什么和其他动物本质上的区别吗?智慧? 如果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与动物的狂化存在相似性,那么突飞猛进的力量和体力可以得到解释。 同样的,依旧有无法得到解释的地方。 比如动物狂化时,伴随着身体素质增长,会发生身躯膨胀的变化。这在李俭身上并未发生。 还有,如果李俭的身体素质得到强化与动物狂化原因同源,那么其他人凭什么没有获得类似强度的身体素质强化? 从动物狂化的空间分布和物种分布来看,这种原因应当已经遍布全球,如果自己可以得到强化,那么其他人也应当可以得到强化。 这和现状存在矛盾,要么补充假设,要么这个猜想就是错的。 第二个猜想源自融合灵机。 当今世界发生的变化如果是灵气复苏,那么融合灵机可以提升身体素质,这看起来是合乎情理的。 但这依旧有矛盾的地方。 李俭不知道别人的情况,但清楚自己的室友和自己在同一天融合灵机。如果猜想成立,那么他们也应该拥有和自己相仿的身体素质,但事实是,他们的身体素质有些许提升,却没有像自己这么幅度骇人。 这和现状存在矛盾,要么补充假设,要么猜想是错的。 李俭心中还有其他模糊的猜想,但都不够有冲击力,过于保守,无法解释自己现如今显著超越过去人类极限的体测水平。 李俭的体检单被收走了。他并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好将自己的猜想暂存起来,等待以后获得更多信息,再做打算。 在他们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汇入寝室楼的队伍后,立刻得知了一个“有神仙跑出了七秒八八的百米跑成绩”的都市传说。 只能说,幸亏当时的百米跑道旁边围着的都是和他们不熟的学生,李俭跑完回来就被黄承志搀着推走,能靠近百米跑道的学生也只有十数人,不然的话,就不只是都市传说会在队伍中传播了。 而且绝大部分同学都没把这件事当真,与其说他们是在讨论“有人能百米跑七秒八八”,倒不如说是在借着这件事情,质疑这场体检的严谨性。 光是李俭等人明确听到的,就有“我就说我身高一米八二,他给我测出来一米七八,还把别人测出来七秒八八,这也太假了”之类。 还有体重测出来比自己挂在嘴边的数字大出两位数的,借着这事质疑秤不好。 李俭等人不敢辟谣,也不愿辟谣。 鬼知道这帮人确认李俭就是那个跑出七秒八八的人之后会做些什么,万一来一个觉得捅死李俭就能青史留名的精神病,这谁受得了。 约翰·欣克利:叫我? 倒不如就这么跟着队伍回去,之后不显山不漏水,直到真正能起决定性作用的事件发生,再认领这个本就是由自己达成的成就。 至于能起决定性作用的事件是什么,李俭没法预测,但估摸着到分配工作的时候应该能够尘埃落定,便嘱咐室友们,起码等到分配工作后再解封这件事。 “如果部队来人询问呢?现在我们北宿舍所有人还是归那个营负责吧?”回到寝室,胡志嘉一边整理被褥打包进被服包,一边询问李俭。 “部队问的话,还藏什么私。那边做体检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摄像头不少,光是在一百米跑那就有起码三个摄像头对着跑道,一个摄像头对着记录数据的工作人员。他们手里还差我们这几句料?问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李俭也在打包被服包。这倒不是他觉得自己的体测结果石破天惊,准备提桶跑路,而是上头来消息了,他们这帮人的检疫结果都合格,接下来就该往聚居区内侧搬迁,从临时聚居区进入永久聚居区。 当然,地理条件还是比较差的,告诉他们的位置大概在钱安市的荒野…… 不过应该是原荒野。能作为聚居区的地方都被军队以近乎焦土的作战方针犁了一遍,如果不做处理,不论是原荒野还是焦土后荒野,都不太适合住人。 至于行李,行李经过消杀之后,部队已经帮他们运过去了,算是省了不少力气。 “这就要到真正能住人的地方去了,这里要腾地方给后来者咯。”黄承志十分开心,可能是想到自己终于能和女朋友住到一块了。 那可是永久聚居区,据小道消息,正儿八经有住房分配的地方——虽说不能指望分配的房子能有多么宽敞,每个人也就分个二十来平。不过对黄承志来说,如果他能打申请,和女朋友分到同一个二人间的话,这小日子不就过起来了? 没有女朋友的几人: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是啊,你能和女朋友双宿双飞了,我们接下来还不知道去哪。先回家和家人在一块,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陈涛把被服包扎在身上,背上背包,准备出发。 “这阶段能不能和家人在一块还是个问题。不是还说要分配工作嘛,万一工作分配得离家人越来越远,问题就大条咯。”李俭倒是不急着回家,家里老人有爸妈照顾,那天通电话的时候,自己老爹也挺安全的,他回去不知道该做啥。 还不如想想自己在体测中的逆天表现会把自己丢到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目前看来丢进工地估计是没戏了,他更可能进实验中心——以被测试对象的形式参与科研工作。 工作环境估计不会太差,毕竟像自己这样数据突破过往人类极限的样本,只要还健康地活着,就有的是实验可以参与。像那种看到什么超常规人类就要切片研究的实验方式着实是下下策,正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守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也得做好短时间内难见天日的准备。 “不会这样吧。分配工作,什么地方都有活可以做,没必要把我们放到远离家人的地方工作吧。” “谁知道呢,现在毕竟是这种紧急时刻,让所有人都干活必定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共识,如果有需要,跑到离家最远的地方干活也是很正常的。”李俭边说边想,觉得自己已经躺在实验室供人参观了。 比如全身贴满传感片之类的。 …… 既然确定要搬迁,那么这件事情便是赶早不赶迟——“北宿舍营”的战士都说了,只要他们进了永久聚居区,保证他们生存生活的责任就从部队转移到“钱安聚居区生活保障指挥中心”。 担不起责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乌女大学北宿舍区幸存者在临时聚居区占据的空间正有人排着队要入住,他们再不走流程腾地方,后面撤离的人群就得在大门口外头卡着进不来。 就这样,来自乌女大学北宿舍区的幸存者们,才刚刚参与完体检,绝大部分检疫合格的学生就得背着被服包,再次到楼下绕着房屋排队。 “好像有几个人没有通过检疫,被送去医护观察区了,要在那里多住几天,确认没有问题再进入永久聚居区。”黄承志是寝室代表,消息相对灵通,正跟室友们解释没通过检疫的同学去了哪里。 “比如什么病呢?” “嗨,什么病都有。有个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疑似拉痢疾,就被带走了。还有一个太过劳累发高烧的,也被送去医护观察了。最搞笑的是一个……叫什么来着,我忘了。总之他在医院体检的时候还好好的,中间去上了次厕所,有人路过,发现他把一整个坑都爆得,全都是血。” “噫,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没听说过,有人说是痔疮破了的……总之也被抬走了,可能场面最大的就是他了。” “场面确实够大,一整个坑的血啊……”李俭想象了一下,柯南就该去这种地方拍一期。 不过走近科学或许也会对这个场景感兴趣。 “其他就是各种头疼脑热了,反正状态不好被测出来就要去医护观察,免得身上有传染病还不自知。”黄承志也知道这画面不好看,立刻将话题收尾。 …… 在抵达聚居区一天又三个小时后,李俭终于看到了永久聚居区的边。 该说和他想象的差不多吗,入目可见的,除了隔开临时聚居区和永久聚居区的藩篱与大门是完整的,其他地方几乎都是正在破土动工的样子。 到处都是施工机械,到处都是工地。除了各条提前规划的道路早早铺上了水泥,其他地方,放眼望去,除了工地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里的车辆密集程度也终于让李俭找到了一些正生活在工业文明中的感觉,但和过往生活不同的是,这里可没有轿车的生活空间。 渣土车,渣土车,还是渣土车。 要么是运输物料的大货在道路上奔驰,要么就是渣土车和工具车在满街乱跑。铲车、挖机之流,入目比比皆是。 它们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沾满了土灰,在一举一动间发出震撼人心的声音。 隔音墙在这样广阔且繁忙的工地旁都失去了本应具备的作用。哪怕还没有通过大门步入永久聚居区,李俭的耳朵都有些受不了了。 而且扬尘问题未免也有些过于严重了,水泥路面原本的苍白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泥土的颜色。 黄泥沙铺路还算是好的,但大地还有些其他颜色的土壤。 就如同李俭永远也不能理解精神病是怎么想的一样,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里会有紫色的泥沙因施工而被铺撒在道路上。 李俭愿意相信,此时如果有一架无人机从这片工地上掠过,它将看到一片大地被翻开后展露内心的图画。 大门正敞开着,十几名士兵在维持秩序的同时操作机器,让通过检疫的幸存者们一个个排队进入永久聚居区。 前头的学生向后传话:“把身份证或者临时一卡通拿出来。” “收走耳机之后,就连传递信息都只能使用口口相传的方式了。”黄承志从兜里掏出身份证。 “如果你的手机还有电,这里还能支持信号服务的话,你也可以试试用手机通信。”李俭也跟着掏出了身份证。 “算了吧,这都多少天了,手机早没电了。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用手机给我发消息。”黄承志笑了笑。 …… 队伍慢慢地通过机器,通过大门。这里的人流量应该很稳定,李俭回望了一下,发现排在大门前的队伍就如他们刚刚开始排队那样,总量上并没有减少。 看来,这处大门的通行速度,仅仅是由大门处的人机交互速度决定的。 当李俭站在机器前的时候,他觉得这就像是高铁站里让人站着通过安检的机器,没有什么别的特色。 不过士兵就站在旁边,并索取他的身份证件。 这就和高铁站有一点点微妙的不同了,毕竟在高铁站过安检,检查身份证和过安检会被拆分在两个空间进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着身份证在安检门旁边的感应器上刷一下,再让李俭跨步走过去。 身份证又被递交回来,拿身份证的士兵和让他过安检门的士兵并不是一个人,李俭确信自己并没有和索取自己身份证的士兵对上目光。 所以这张身份证只是拿去刷一下机器的,是吗? 通过大门,才算是真正进入了永久聚居区。 还在大门外的时候,李俭便觉得工地很吵。进了大门后,李俭只觉得更吵了。 由于最前头的引导者——已经从部队的战士变成聚居区内的文职人员——并没有下达可以解散的指令,而且现在也不知道自由活动该去哪里,并没有人傻乎乎地离队,只是跟着队伍往聚居区深处走。 李俭的方向感不算弱,他知道队伍确实在向聚居区的深处走,但周围的景象并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变化。 他们只是从一片工地来到另一片工地,再从这一片工地到那一片工地。 入目所见,九成以上都是正在破土动工的场景,与施工有关的车辆在街道上到处穿行。说真的,在自己徒步还不知道会去哪的时候,身边开过去起码二百多辆工程车辆,就会让人很想喊停一辆,让一辆有缘的工程车载自己一程。 不过现在脱离队伍显然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哪怕他们已经在满是工地的永久聚居区中走了十多分钟,他们依旧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要被带着去哪。 终于,在徒步了三十多分钟后,他们拐过重重工地,在一片热火朝天的世界中,找到了一片已经投入使用的建筑群。 这里大概是刚进永久聚居区的幸存者们的集散地,李俭能够发现,成规模进入这片建筑群的人流几乎都只来自一个方向,而走出这片建筑群的成规模人流则被带着前往四面八方。 可能是进工地前的培训中心,简单培训之后就要带他们进工地了。 不过这没什么,当李俭意识到外头几乎全是工地的时候,对要进工地干活这件事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想必其他同学也有大多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毕竟永久聚居区内正在施工的工地数量和面积未免也太吓人了,不管他们正在建造什么,很缺人手是个明显的事实,而幸存者队伍不就是最好的人手吗? 队伍中产生了一些骚动,不过这股骚动并没有影响大局,大概在三千人左右的队伍依旧进入了这片建筑群。 这片建筑群的构造很简单,除了方块楼还是方块楼,楼的四面都挂着楼号牌,门窗看着虽然廉价,但都是新货,一眼就知道是刚刚装修完成的房子,而且有着统一的使用功能。 在他们进入建筑群的时候,李俭注意到,入口处旁躺着一块石头,上头落着几个拓印而成的大字,“钱安聚居区幸存者指导中心”。 虽然不知道是要指导什么,但总归是“指导”。 换句话说,这里是能够获取信息的地方。 信息可是宝贵的东西,哪怕是完全相同的信息,在不同的人手里都会发挥不同的作用。而对在信息时代出生的一代人来说,他们比他们的父辈更能领会到信息的威力。 在进入被称为指导中心的建筑群后,又来了几个文职人员,将原本三千人的幸存者队伍按照寝室楼分成六股,各带着五百人向建筑群深处走去。 在一番安排之后,李俭和室友们坐在阶梯礼堂的后排,感受着身下尚有余温的塑料椅面,在除了通风采光颇具优势之外一无是处的阶梯礼堂中,等待有什么人能来跟他们说些什么。 这种坐在阶梯礼堂后排等待讲座开始的感觉,着实让李俭回忆起还在校时的欢乐时光,但有些差别。 这儿的设施未免有点太差了,讲台上真就一桌一椅一话筒一笔记本电脑而已呗? 底下观众们的座位更差,一水儿的塑料座椅,还是那种最劣质的蓝皮塑料座椅,两片板焊在钢条上就算椅子了。 李俭知道聚居区里缺资源,之前他也多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但在这种如同礼堂的场合,落座的座椅都是这个风格,他确实没想到。 以前玩电脑游戏的时候,在海上用钩子钩来塑料和木板,然后搓成木筏的船身,放到现实中,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 “所以,我们在这里是等着听讲座?还是等着听专业培训课?” “刚才是按照寝室楼分的,我们寝室楼又不止有一个学院的学生,估计是进工地前的工地术语讲解吧。”黄承志有点想瘫倒了。 他琢磨着,自己的能力范围和进工地也不搭啊,这还不如去做文件工作呢,起码他真的有这方面经验。 “诶,等等吧。话说都到现在这个点了,你们不觉得有点饿吗?”李俭眼瞅着现在就快到正午了,他们也就早上吃了一顿糊糊,到现在又是体检又是体测,还走了老长一段路,自己都饿了。 “确实有点饿,但是没带吃的。” “你们猜我身上带什么了?兄弟们,来整点巧克力吧,我也剩的不多了,暂且顶顶。”李俭从兜里往外掏巧克力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机器猫。 机器猫总能在关键的时候掏出道具\掏不出道具但依旧实现了掏出道具的功能,自己的口袋里也总是有备无患地放着些东西。 虽说大多数时候压根用不着口袋里的东西,但真用上了的时候,着实很有机器猫的风范。 几人正嚼巧克力呢,礼堂大门便走进来一人。扫了一眼礼堂中落座的众多学生,走到笔记本电脑前,把挂在天花板上的投影仪打开了。 熟悉的界面被投射到他身后的白墙上,右下角的“激活Windows”让人确信这味儿对了。 第二十二章 拱桥、植物、分配工作 “各位来自乌女大学的同学,我是钱安聚居区幸存者指导中心的讲师,张济。”离得太远,李俭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但从轮廓来看,大概是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 疲惫的声音借助话筒和扩音器的力量传遍礼堂,设备质量倒是没有身下的座椅那么差劲,音色出乎意料地清晰。 “这里是幸存者进入永久聚居区的第一课,为了适应新形势,充分贯彻……(一段官面的开头)” 不过官面开头也有信息蕴含其中,李俭努力提取了一下,总结出几条信息。 首先就是秩序还在,华夏依旧还是那个华夏,设立钱安聚居区是在更高层点头之后才落实的决定,并没有发生各省各自为政的情况。 第二就是社会为了应对紧急情况进行改组,过往的经济、文化、政治行为,已经在重组中。严格地说,现在是全国军管时期,不过大家的生存压力还没有变得更大,所以有些方面并没有显得很严厉。 作为执行公权力的单位,目前这份职责被移交到钱安聚居区大会,简称“区大会”。如果没有更上一级的指令,钱安聚居区大会就是“县官”。 区大会负责聚居区内除了军事以外的所有事务,并对聚居区外围防御的部队提供所有支持。 包括给养、人员、技术等。 而幸存者指导中心则是设立在聚居区生活保障指挥中心之下,生活保障指挥中心又隶属民政部,民政部再隶属区大会。 “我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为大家简述世界发生的变化,告知各位目前所获的有利于正确认识世界的信息。”张济讲师应该不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工作,熟门熟路地打开ppt,放映幻灯片。 “首先是世界发生变化的时间。经过测算,动物变异的时间与人造卫星偏离轨道时间相同,为2019年11月2日下午2时54分34秒,小数点后不计。这是世界变化后的地球,众多人造卫星偏离轨道前拍摄的图像,根据专家组重新建模后,构成这副地球模型。”他切换了一张幻灯片,让现在的地球模型投射在身后的白墙上。 一张世界地图被徐徐铺开,没有按照国别上色,仅仅保留了地表原来的样貌和云彩的模样,就像是谷歌地球里带着云彩模拟的地球模型。不过和谷歌地球里圆滚滚的地球有些区别,这张世界地图是经过处理的,标准的矩形地图,甚至连椭圆形地图都不是。南北极被展开,做的像是和赤道一样长。 在这种地图上,越往两极靠的国家,看起来越占便宜。国土像是凭空翻番一样——实际上当纬度达到六十度的时候,做了这样处理的地图的横向距离便已经翻番了。 北极和南极看起来就像是一块长条形的冰原,躺在南北两极。 位于亚细亚最北边的那个国度,虽然自称是欧洲国家,但此时横亘在亚细亚的国土看着像是被特别延长了,占尽了便宜。 这种世界地图叫什么名字来着?这种处理方法应该有一个专门的名字,但那是什么呢? 李俭看着地球模型,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等等,这是处理之后的世界地图,还是地球模型? 李俭抬眼看了下本张幻灯片的标题。 地球模型。 李俭:? 这不是世界地图吗?而且还是处理之后的那种? 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东西可能不是世界地图,李俭陷入了混乱。 像李俭一样在短时间内意识到这玩意代表着什么的学生并不在少数,不明就里的学生只是看着墙上投影的幻灯片,而这些发现异常的学生已经看傻了。 张济讲师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而不学则殆”的机会。他拖动鼠标,按住地球模型的一端,将其缓缓地转了个面。 那片作为“世界地图”而为学生们所熟知的广袤大地和海洋的组合体,就像是饼干一样被翻了个面,露出它从正面以外的方向能够看到的样貌。 该怎样形容它的样貌呢?如果拿出一个圆柱体,取出圆柱体的侧柱面,也就是展开后可以变成矩形的那一块,保持着它的圆筒形,将圆筒沿纵轴切成两半,变成两座“桥拱”,其中一半向外的那一面,就是人们所熟知的地球表面。 “实际上,我们现在生活的地球,已经不再是球了。我们正居住的表面被不知名的力量摊开,从赤道向两极,随原纬度升高,被填充的地区就越多。直到南北两极的极点,那里几乎全部被某种地块填充,在高空的人造卫星看来,地球就像是曾经的墨卡托投影地图(任何位置经线和纬线都垂直相交,使世界地图可以绘制在一个长方形上)一样,变成一面是矩形的某种形态。”张济讲师展示着可以转动的地球模型,让学生们了解到,如果他是认真的,那么地球应该真的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知道同学们会有很多问题。你们是来自一本大学的学生,刚才对接的时候我听说,你们有工科的学生,也有理科的学生,还有体育学院的,想必能对这样的地球模型产生一些基本的疑问,我会慢慢解答。”张济讲师看来真是“讲师”。 “大家可能会关心,地球现在被摊平了,还莫名其妙被填充成了墨卡托投影的长方形,那么这个长方形的地球有什么特点是我们已知的呢?首先要与大家介绍,现在的地球,长边与赤道圆周长相仿,约为四万千米,曲率半径为无穷大。短边是曲边,根据模型计算得到的短边长度约为两万千米。” “应该已经有同学猜出来了,短边作为曲边,其曲率半径竟然惊人地处处一致,为原地球平均半径的6371千米。”张济讲师的发言引起全场大哗。 稍微有点地理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哪怕不具备地理常识,根据数据在脑内建模,也能意识到这个模型是什么东西。 如果这个宇宙没有发生变化,那么现在的太阳系中,原本属于地球的第三颗行星轨道上,正飘着一个桥面有四万千米宽的巨大半圆形拱桥! 李俭不由得惊呼出声,不过在所有人都叫喊起来的阶梯礼堂中,他的声音还算是小的,以至于只有坐在身边的室友们可以听清:“不对,这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除非我们就在长方形的正中心,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我们都会被存在水平分量的引力拉向正中心啊?海洋和江河应该会明显倾斜……” “同学们,请安静。”张济讲师敲了敲话筒,刺耳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 好吧,他应该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了。 “刚才我听到,在同学中,有一个关键词被反复提到,那就是引力。是啊,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地球如果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么凭什么我们受到的引力还和以前没有多少区别呢?它不应该随着我们在地表的移动而变换方向吗?”张济讲师将幻灯片切换到下一张。 “关键就在这里,这也是解释之后卫星坠地情况的出发点。给大家看一张人造卫星脱轨前拍摄的单张图片。” 图片上的地球,依旧是墨卡托投影地图的样子,但和地球模型不同,在这张墨卡托投影地图的四周,竟然是连续的地形。 换句话说,这张图片上的地球,拍到的不是“一”个地表,而是“一点几”个地表。 这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在过去一切还正常的时候,单个摄像头对球状星体的一次拍摄结果,只能拍到接近“零点五”个地表。 当摄像头能拍摄到“一”个地表的时候,就意味着这颗星体的表面被完整的展开。 那么拍摄到“一点几”个地表呢? 这颗星体的表面不仅被完整的展开了,甚至还发生了对应位置的拓扑复制? 地球模型变成能被一次性拍出墨卡托投影地图的模样,已经足够恐怖了,但为什么人造卫星拍到的是“一点几”个地表?哪怕地球变成了墨卡托投影地图的模样,能拍到的也只应该是“一”个地表啊? 李俭只觉得恐惧。如果刨去发生在动物身上的狂化,与这样的地球变化相比,所有活在地表上的生物竟然都还活得不错。 能够实现这种效果的伟力,如果对地球上的什么东西存在敌意,压根不需要让地球变成这个样子。 维持这种“现状”平衡比直接地粉碎地球还要有技术含量,不论这是自然现象还是“人为”现象,能够从中体会到的,只有强大。 在这样的变化下,整个地表上的生物还能存在,都不是在刀尖上跳舞那种和善的情形,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如履薄冰! 不论维持着现在地表的机制是什么东西,只要那玩意有一丝一毫的偏差,现在的地表状态全都得改天换地。 “这就是人造卫星拍摄的结果。单个人造卫星,单次拍摄,能在同一片地表上发现两处一模一样的地貌。经过分析,目前公认的猜想是,在现在的地球表面,某一处地方,沿着经线,出现了一片空间断层。这片空间断层从何处出现尚不清楚,但可以明确的是,它起码覆盖到了我们能发射的最高的人造卫星轨道。说得简单点,是空间出问题了。”张济讲师掏出一座半米来宽的实体地球模型,向大家示意这是个多么奇特的构造。 “假设,我是说假设。有一片空间断层,它紧贴在展开后呈长方形的地球模型的两边。”张济讲师将自己的双手紧贴在“拱桥”两边,像是拱桥的护栏一样。 “现在,有人从地表上,像我的左手走去。当他穿过我的左手手掌时,他从我的右手手掌踏出,来到了地表的这一边。实际上,在过去,我们时时刻刻都可以这样穿过经线,从某度正一分走到某度,再从某度走到某度减一分。这很正常,因为那个时候,地球还是个球,每个经线的东边和西边都是连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在地表的边沿,我们尚不知道具体位置的地方,出现了这样的空间断层。它将已经断裂的经线两边贴合起来,就像是没有断裂一样。这种假设乍听之下是违背奥卡姆剃刀原则的,不过我们应用它有其原因。如果不采纳这种假设,我们将无法解释为什么地球变成一座弯曲的拱桥,变成了墨卡托投影地图之后,竟然还能让我们在不同经度不同维度的地表,感受到和先前一样的重力,以及在所有人造卫星单次拍摄的照片中,会在不同角度拍摄到分析后完全一样的空间。” “由于人类尚未拥有可以测定空间状态的仪器,光学实验也无法分辨这样的空间断层,所以我们仍未得知,这片沿着经线分布的空间断层具体在哪条经线上。对所有我们之前已知的物理规律来说,这片空间断层两边的空间对它们来说都是连续的。换句话说,即使这片空间断层就从我们的礼堂中穿过,这座礼堂在没有空间断层的地表上被分开,一半落在这一边,一半落在那一边,它在空间断层存在的时候,依旧是连续的。” 从每个人的反应来看,张济讲师所说的话,显然不是大家都能明白的。 空间断层这个概念,李俭还没有学过,但从张济的表述来看,起到的仿佛是无形的任意门的作用。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引力不会随所处经纬度变化而变化方向的问题确实得到了解释。 毕竟有这样的空间断层存在着,就横向——也就是原纬线方向——而言,仿佛有无限长的空间提供径向引力,不论人处在横向的哪一个点,横向分量都会被抵消。 而纵向——也就是沿着原经线方向——的分量,在空间断层的影响下,就如同一个圆对环上一点做引力积分。 最后的数值无所谓,那是数学家要做的事情,一般路过大众只需要知道这份引力是指向圆心就ok了。 所以说,引力依旧垂直地面向下的现象,可以由空间断层假设补全。 人造卫星单次拍摄能拍到“一点几”个地表也可以由此解释。如果有空间断层,那么对人造卫星来说,照片中横向每隔四万千米,都会出现同样的景色——如果清晰度足够高,且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发生了什么变化,那么传来的景象就会因为光速并不是无限大而产生时刻上的差距——相邻的两次重复间会相差零点一秒左右。 这样想的话,这个假设确实很有价值。 但还是很恐怖。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地球变成这个样子…… 李俭看了看室友们的状态。 大家的表情都挺僵硬的,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们究竟是都听懂了还是都没听懂,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意识到在现象背后的恐怖,或者意识得比自己想到的东西更恐怖。 “各位可能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可能不知道了解这些对未来有什么用。区大会安排我们为各位幸存者传达这些信息,是为了让大家清晰地了解世界在11月2日的下午发生了什么变化,基于已知的信息,调整自己的人生规划,明确个人意愿。” “我刚才所说的信息对大家来说,可以不起任何用处。如果你们没有听懂,之后会安排申请学习的机会。如果各位既没有听懂也不愿意搞懂,那么只需要明白一件事情就行了——在聚居区中,只要大家服从安排听从指挥,完成分配给自己的工作,好好生活,事情不会变得更差。”张济讲师动了动手指,将幻灯片切换到下一页。 “那么,接下来讲解关于人造卫星集体坠落的问题。” “大家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简单地说一下。人造卫星在轨运行,要保持自身高度,并不是通过一个劲地向地球方向喷射物质,获得反推力实现的,而是通过高速飞行,使其受到的引力和保持圆周运动所需的向心力相当,从而实现同高度在轨运行。” “这其中的关键便是,人造卫星应当围绕着引力中心作圆周运动,以此将引力作为自己所需的向心力。而在地表被变形成拱桥状后,再要通过作圆周运动使引力成为所需向心力,便难以做到。” “首当其冲的是沿赤道作圆周运动的人造卫星,它们的速度方向决定了它们如同在一块平面上做平抛运动,很快便会落到地面上。” “大家听到人造卫星会很快落到地面上,应该会意识到,月球作为地球的卫星,也是绕着地球飞行的,为什么它还没有掉下来,还没有明显地变大,还没有与地球相撞。有关日月的问题,目前还在研究中。只是目前从地表进行的观测结果,似乎月球并没有发生轨道偏离的迹象,各种月相和世界变化之前是一致的。” “随着人造卫星轨道越来越与经线重合,做平抛运动的竖直加速度也就越小,这是由于经线方向存在与地球平均半径相同的曲率半径,在天上进行轨道飞行的人造卫星,其经线方向的曲率半径也一比一地继承了过去的半径。” “按照这种说法,原本轨道沿经线方向行进的极地轨道卫星应当保持在轨,但它们依旧坠落了。这是由于纬度越高的地方,被填充的地块越多。被填充的地块周围,有空气阻力较强的‘空气墙’存在。其存在原理尚不可知,但过去的地球地表并未出现填充地块所具备的空气墙。我们将新出现的,被空气墙包裹的填充地块,目前设定为禁止进入区域,等到查探结束后酌情开放。” “被空气墙包裹的填充地块在地表随机分布,有些撕开了我们原本兴建的交通基建设施,重新规划运输路线是目前的首要任务之一。或许你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现在所处的钱安聚居区西南角并不是原本的钱安市西南角,究其原因,便是从这里再向西南的空间中,出现了填充地块。为了绕开空气墙,也为了聚居区尽可能排除一切可疑因素,钱安聚居区的划分便只能划到那里。外面是西南门,西南门到这边,也就是你们进来的地方,是军管营地,进了内门才是永久聚居区,这里没有填充地块,也没有变异的动物。”张济讲师对着ppt解说,将钱安聚居区的全貌在众人眼前展开。 李俭看着墙上的地图。这确实不再是钱安市了,原本的钱安市,一个市的面积能顶的上四分之一个省,而现在的钱安聚居区,几乎被一块涂成紫色的填充地块拦腰截断了西南角,东边离海最近的地方也被一处填充地块侵占,形成向聚居区内凹陷的口子。 北边也有一块涂成紫色的填充地块,那倒没有侵占到原本钱安市的地盘,但也把它与北边的水网隔开了。 听讲师的意思,现在还没有针对填充地块的系统性研究,或许已经开展了小型微型的行动,但绝算不上有收获。 但凡有点收获也不至于把这些新出现的土地弃之不用,也不至于对幸存者们没法交代填充地块的内部情况。听这口风,除了知道这些地块是新出现的,外头包着空气墙,合着没一点“内部”消息。 “谈到变异动物,首先要对各位幸存者明确的是,动物的变异情况是十分普遍常见的,请不要抱有除人以外的某种动物不会发生变异,或者某只动物不会发生变异的侥幸心理。如果看到除人以外的动物,请第一时间警惕,保护好自己,想办法呼叫火力支援。” “动物的变异情况,目前尚不明确诱发变异的原因,不明确产生变异的能量来源。已经明确的是,在动物变异之后,其体型会有较大增长,各项身体素质会大幅上升。原本可以食用的动物依旧可以食用,且肉质较好。”这一句话让学生们都回过味来了。 泪水从嘴角往下落……啊,不是,从眼角往下落。 没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是打算配合区大会做实验,愿意以身作则,率先试尝原料为变异动物的菜品。 “在见到人,或者能明确人作为目标的时候,变异动物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悍不畏死,需要将其致残、丧失活动能力后,才会停止追击。目前部队要求我们,如果发现聚居区内出现变异动物,一定要呼叫火力支援,确认消灭变异动物才行。” “在这里我自己也要提醒各位。我知道,同学们有时候会觉得某种动物挺可爱的,比如猫猫狗狗。但现在,这些本来很可爱的动物,它们只会想着夺取各位的性命,是养不熟的,不要试图去喂养变异动物。” “钱安聚居区全境树有定向驱鸟超声设备,在它们还没有注意到地表人类的时候,可以有效驱离大部分鸟类。但总有些比较眼尖的鸟类会在尚未受到超声驱离影响时,发现地表人类,向地表发起俯冲攻击。” “大家应该知道高射炮吧,防飞机的东西,现在有类似那样的自动防空系统对着天空,向地面俯冲的鸟类会被自动防空系统识别后击杀。如果各位走在街上,发现有残破的鸟尸,请不要介意。” “变异的动物在没有发现人类时,表现出野生生态。应当注意的是,有其他聚居区的区大会通知我们,他们发现植物也存在缓慢变异的趋势,希望大家留意,目前聚居区内还是有植物存在的,如果各位发现植物有不同寻常的变化,请一定要及时上报,科研技术部和安保部会将目标纳入观察。” “以上便是幸存者第一次进入永久聚居区所需要知道的重要信息。接下来会有人安排各位了解如何在永久聚居区中生活,请各位同学离开阶梯礼堂,交接后,排队前往附近食堂就餐。”张济讲师讲完就溜,溜得那叫一个快。 李俭回过神来,才听取周围一片肚饿声。 掐算一下时间。 刚才进阶梯礼堂的时候就是正午,听他讲了这么多,又看了一会ppt演示,各种信息塞得脑袋疼,光是思考就已经够消耗能量了,还没吃上午饭。 难怪旁边的同学都已经饿成这样,要不是自己兜里还有点巧克力,在开始之前垫了垫肚子,恐怕现在不比他们好到哪去。 “可恶,这给的信息也太多了。从地貌到地块再到空气墙,还有植物……这也太出乎意料了,想吐槽的点真多啊。”李俭下意识忽略这背后的恐怖之处。 不是他没心没肺看不出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地球被摊开,还出现了不知缘由的空间断层,从现象上看,起码他们都还活着,莫名其妙保持了很多东西,简直就像是有人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事情后,悄无声息地打上了能让地球上所有生物接着活下去的补丁。 不论这究竟是自然现象还是“人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自己想要质疑,一没有依据,二没有高于专家组的“智”“力”,只能认为这就是现在的事实。 不论这玩意究竟有多恐怖,起码自己现在还活着,大多数人还活着,原本的社会秩序没有崩塌,只是重组成方便应对危机的样子,那就应该冷静地接受现实,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说不定事情没有那么糟呢?早早地被恐惧压弯了心智,丧失对生活的期望,那不是亏大了嘛。 “刚才说的空间断层……你们听懂了吗?” “就当成是任意门好了,也不影响生活。”李俭随口说着,跟着人群起身,要去列队,看看附近的食堂在哪。 “……还要生活?” “还要生活。你听见这番话和没听这番话,呼吸的空气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吗?还是想吃东西,想穿上好看、温暖的衣服,像有一处住着舒服的屋宅,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想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对吧?”李俭这样说着,即是在说给室友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没有人回应他,他接着说:“我们还是会觉得饿,还是会觉得渴,还是有想要的东西。比如现在,我们饿了,所以排队,准备去某个食堂吃一顿饭。如果地球真的不再适合我们生活,我们早就死了。既然我们还活着,那就应该好好活着,完成自己社会意义和生物意义的使命。” “有没有简单点的,一个词句就能听懂的概括?”陈涛终于露出标志性的微笑。 “我们去吃饭。” …… 所谓的“附近食堂”,乍一听好像就在幸存者指导中心的建筑群里,实则不是。 钱安聚居区着实把百废待兴这个词演绎得很好,在原本都是市郊的地方,现在正进行着都市圈一般的建设。 可惜的是,这些建设,现在还处在初期施工层面,动静最快的几个工地,看起来距离交付使用还有些距离。 来自乌女大学北宿舍区五号寝室楼的五百号人,被引导员带着走出了指导中心建筑群,接着又在九成以上是工地的街道中穿行,最终停在一片广场。 广场并没有铺设石材地板,也没有铺设沥青,只有紧俏的水泥路将这片夯土广场划分成一块块小区域,几辆货车在广场一端卸货,卸下来的大箱拆开封盖便放上板车,由板车带着在水泥路上飞驰。 这里确实是食堂。没有铺设水泥路的土地就是等待食物的人群排队的地方,板车从水泥路的一头拖到另一头,再拖回来回收空瓶。 引导员带着他们,从旁边划着石灰线的土路走入一片没人站的空地,吩咐他们沿路站好,准备从板车上获取食物。 “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正式的食堂建筑还没有交付,几个原本就有的体育馆和大食堂都被征用了,依旧杯水车薪。只能先让大部分人在空地上等待发放食物,吃完了就回收空罐,减少人员负担和设施负担。”引导员这么说着,也站在队伍的一头,朝着水泥路等着。 “我现在想起了,曾经在视频中看到过的,在养鸡场里等着饲养员投放饲料的鸡。”李俭和室友们“排排站”,面对着空无一物的水泥路,以及水泥路对面同样在等待发放食物的幸存者,觉得自己像是在被饲养着。 不过考虑到自己还没对聚居区有什么正向产出,说自己正被饲养着,也没什么错。 “你说的是正经的鸡吗?” “当然是正经的鸡,等着被宰的肉鸡。” “确实有点像。” “会不会有人说,这种行为不尊重人啊。”胡志嘉琢磨着要是能坐下也好,这样站着,未免有些累人。 “总有人会这么说的。不过外头处处都是工地,他们又想找个什么样的‘尊重人’的地方吃饭呢?”李俭乐了,想到自己过去曾经接触过的各型各色的人,还真有可能会有人这么说话。 对那些人而言,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只有衣冠楚楚地在能遮风避雨的屋檐下安稳优雅的就餐,才算是获得尊重的用餐吧? 大概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如果他们保持这样的生活不需要影响到别人的生存,那倒是挺值得尊敬的。 “上哪找那样的尊重啊。你们别太张望,就普通地瞥一眼。看到没有,在这男女老少都有,不过我还没看到年纪太大或者身体不便的,那些人总不需要到这里来领取食物。”黄承志观察着对面的人群。与他们全都出身同一个寝室楼不同,对面的人群结构看起来复杂许多,应该是某个社区集中撤离的幸存者。 “考虑到现在还没见识过大规模骚动,聚居区应该没点比较惨无人道的市政树。老弱病残应该还是有人照顾生活的。”老实说,除了地球现状让李俭隐隐揪心,聚居区内的情况,李俭特别满意。 大部分人平日里可能不会注意,那些在末世类小说里往往会被第一时间以各种理由舍弃的老弱病残,其本身和其最亲近的社交关系加起来,占人群极大比例。 如果一个官方聚居区会做出让人明显认识到对老弱病残不公正的策略,那么这些人最亲近的社交关系将会在受到伤害的短时间内掀起波澜。 不论这种波澜的形式有多偏文或者有多偏武,仅仅在世界发生变化的十天之内,这种波澜必然是不会停歇的,以席卷整个社会的方式存在着。 采用的策略有多么偏向惨无人道的市政树,这些波澜就会有多剧烈。 而从聚居区的现状来看,大规模骚乱并不存在,目所能见的大多数正在努力维持当前的生存秩序,这便说明钱安聚居区针对老弱病残的照料策略,起码是足以服众的。 这已经够好了,能够反映现在的生存困境并不算十分严重,人类还能心平气和地照料老弱病残,而不使自己丧失过往积累的宝贵品质。 李俭很乐意在这样的聚居区中,暂时以“不太尊重人”的方式,等待食物发放。 …… 食物到手了,依旧是那个底面为正六边形的正柱体塑料罐,依旧是糊糊。 李俭确信,这种食物并不是只在临时聚居区中通行,这玩意肯定是整个钱安聚居区的通用食物。 这下确定了,以后得有很长一段时间吃糊糊。 …… 回收空罐完成后,引导员又带着五百多号人兜兜转转,领入一片新的建筑群。 这次的建筑群挂牌就更厉害了,“幸存者就业分配中心”。 “这下得了,兄弟们有工作了。”李俭不清楚自己脸上挂着的是苦笑还是冷笑,总之大概是笑着在说话。 调侃中还有一丝敬佩——钱安聚居区真是兵贵神速,自己所在的这批幸存者,上午刚做完体检,中午前才刚过内门,中午听了一场讲座,吃过午饭就能给大家安排工作了? 这得多少人在分析素质对口啊,不会是什么提前准备好的系统在分配职业吧? 希望别是随机分配,那样确实分配起来挺快,但自己对钱安聚居区的印象可得掉不少分。 “才吃完午饭就要分配工作,好快的速度。”室友们也惊了。 “那就祝大家前程似锦吧。兄弟们他日如果富贵了,记得来工地捞我,我愿意当保安队长,如果给不出来,我当副队长也行。”李俭又说起在寝室风靡许久的笑话。 “我去给黄公子当司机。” “我去给黄公子当保镖。” “那我进工地,”黄承志横了一眼室友,“还不知道要去哪呢,怎么苟富贵勿相忘已经套在我头上了?” “因为是黄公子,所以可以做到这一切。” “是的。因为是黄公子,所以可以做到这一切。”李俭化身复读机混入人群。 “别闹了,咱们搁这等人来领吧。” …… 分配工作的情况,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很简单。 所谓的就业分配中心,并没有什么很厉害的建筑设施,而是修了一片宽广的大厅,让准备接受分配的幸存者在里头站着。 光是站着当然也不行,还要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或者临时一卡通。 之后就没幸存者的事了,只要站那等工作单位的人来领自己就行。 这是简单的部分。 复杂的部分在后台完成。李俭等人得知,他们的个人信息已经在通过西南门的时候激活,录入系统后简单核对,能采集多维评价信息就采集——比如老师同学的评价、学习成绩、个人经历、家庭信息、职业技术水平——不能就拉倒。 体检的时候又重新录入新的信息,综合所有能够描述个体的信息后,进系统供给用人单位挑选——在这之前已经经历过系统的初筛,一个人的“简历”只会投给两三个对口单位。 整套系统同时进行人工选择和自动选择,不能保证会把每个人都放在最适合他的工作岗位上,但绝对是现在最需要的岗位上。 至于一些在这种时候谈论“自由”的人嘛…… 都已经军管了还谈自由,咋不去和山林里的野兽呲牙呢? 第二十三章 分配工作、生物中心 不过服从安排是一回事,切身体验又是另一件事。 “人才市场”、“人力资源”,这些词总是会让人觉得,连人本身也正在变成一种商品。 在过去的日子里,人们有许多找工作的方式。比较古老的时候,正儿八经对人本身的买卖尚且合法的时期,现在被称为贩卖人口的行为,会被某些行业作为招揽从业人士的主要途径。 李俭将身份证拿在手里,站在画了点位的大厅中,像其他等待分配工作的人一样,让身份证有个人信息的一面朝向自己的正前方。 他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荒谬言论。在那些人歌颂的“荒诞又美好”的年代中,有多少人是被人口贩卖,甚至连贩卖这一道环节都没有经过,便不得不成为奴籍呢? 除了人口贩卖,人们在那种年代要怎么找工作呢?子承父业,师父也是父。 那个时候是不用担心找工作的,这并不是什么正面的意思,而是“没有工作可找”,没有“找”这个选项。 而到现在,不久前的现在,人们拿着简历去找企业,去找单位,或者企业和单位去一些集中的地方找应聘者……工作岗位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有了“找工作”的含义。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找工作这件事在人类漫长的文明历史中,竟然只是昙花一现的产物——在世界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后,人类文明在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拾起“找工作”这样的民事活动方针了。 李俭还是站着。他不知道自己会被什么单位带走,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到什么岗位工作。 来大厅里领人的……李俭不知道是不是该称呼他们为“人事”,或者是“HR”之类的称呼,但起码应该是各个单位的代表。 这些单位代表目标明确,像是知道自己要领走的新同事会在哪里,偶尔有人找错地方,也只是看一眼幸存者身份证上的名字便知道自己找错了。 很明显,在他们来就业分配中心之前,便已经知道自己新同事的基本信息了。 李俭站在原地不动,眼珠子左右转。 单位代表们好像都是个人行动,而等待分配工作的幸存者都是一群一群来到大厅。有些单位的代表进大厅转了一圈,只领走一个人;有些来时一个人,走时三五成群。 一眼就能看出是劳动密集型产业的代表,但也不能说一对一领人的单位就不是劳动密集型产业。 说不定就是有人好这口,喜欢来一趟只领一个人呢? 而且幸存者的群体也会影响产业对口。从工厂宿舍撤出来的幸存者总比绘画集中培训宿舍里撤出的幸存者更适合重进工厂,而像李俭这样从大学宿舍区中撤出的幸存者群体,有没有人要,还真是个复杂的问题。 往好的方向想,乌女大学好歹是个一本,生源和师资水平能保证其中的学生的认知水平应该比社会平均线更高;往坏的方面想,一群还在校的学生,很难保证有什么工作经验,或者说,是否真的掌握了他们专业的技术。 有什么用人单位敢开这样的盲盒呢? 李俭想知道,会成为自己未来同事的单位代表长什么样子。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应该或多或少会在自己年少的时候幻想过,未来自己会从事什么工作。 那样很有梦想的时候,李俭也有过——倒不如说现在就是很有梦想的时候。 如果不用考虑社会需要和资源投入,李俭希望自己能够从事考古人类文明的事业。 按照时间线和地区划分,研究在每一个时期,每个地域的人类聚居地掌握了什么生产技术,并将其应用成何种模样。将所有信息聚集在同一个服务器中,供人查阅。 这是十分浩大的工程。如果要让李俭为这项工程命名,“人类文明溯源”算是一个比较贴合的名称。没有足够多的专家团队、技术支持、资源支持,这类工程便不能够开花结果。 如果考虑社会需要和资源投入,显然,李俭不太可能拥有这样的工作机会。 于是,在李俭高考填报志愿时,他选择报考师范类专业。 比较尴尬的是,由于一系列比较微妙的原因,李俭在大四即将毕业的时候,和师范类基本没什么关系。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的专业技术能力适合进厂,李俭也没话说,毕竟总有人要进厂的,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他呢? 正当他努力建立进厂的身心准备时,世界变了。 现在,李俭也不知道,自己会去什么地方工作。 分配工作若是更看重他在学校里的所学,李俭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以自己的在校表现,那是不掺一丝水分地适合进厂——没办法,他学的专业就是这样,为进厂而生,学的越好越适合进厂,专业能力越强越适合进厂。 其他专业开玩笑,都说自己学的差,毕业之后得进厂。李俭所在的专业反其道而行之,堪称奇葩。 四大天坑,名副其实。 但自己的体检结果又让工作分配变成了未知数…… 李俭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工作走向正变得一片混沌,再想下去,脑袋怕是要爆炸了。 当他回过神来,便看见有单位代表走到黄承志身前。 “黄承志?”留着黑色长发的清秀女生脆生生地开口。 “我是。”黄承志很自然地回答。 李俭有点羡慕,看来这位就是来接黄承志的单位同事了。真年轻啊,看起来比他们几个也年长不了多少。 “身份证让我看一下……是从乌女大学撤过来的吗?”看了一眼身份证号码,女生将身份证还给黄承志。 “是的。” “欢迎您加入我们单位。我们是隶属于民政部社区服务中心的328社区服务,正需要像您这样在团队建设工作中有经验的年轻干部。”清秀女生开心地笑了。 这种笑容,李俭好像看到过,而且能读懂其中的意味。 那是抓到了壮丁的笑容。 至于李俭为什么认识抓到壮丁的笑容,那自然是自己被抓壮丁的次数多了。 小组作业的含金量大家有目共睹,李俭就是那个被抓壮丁的全程干活冤种。有时候要上实验课,手把手教同学做完全程是常态。 到后来老师都琢磨着要抓李俭壮丁,倒不是要让他做一些很有前置技术含量的科研工作,而是要抓他去搞文本。 李俭:你们说,我一个主攻工科四大天坑的本科生,怎么就要被老师们抓去做文本工作了? 黄承志有点懵:“不好意思,麻烦您再说一遍,什么社区服务?” “我们的工作不是这么断句的。应该是328社区,服务。连起来就是328社区服务。”清秀女生大概觉得黄承志长得不错,竟只站在原地,与黄承志稍稍聊了起来。 李俭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类场面。黄承志自诩是寝室中的颜值第一人,从外界反应来看,这种自诩应该是符合事实的。 “我具体要做什么?” “具体工作回到单位再谈,在这里不太方便详谈。请随我来。” 黄承志被清秀女生带走了,路过室友们的时候,还悄悄挥了挥手,留下贱贱的笑容。 好贱啊,好想来一拳。 又过了一阵,有人从旁侧走来,在陈涛面前站定:“陈涛?” “对。” “身份证……” 陈涛将身份证递上。 “嗯。以后你就是我们单位的员工了,时间紧任务重,立刻跟我回单位,要和你介绍一下我们现在的电子元件生产工作。”三十来岁的秃头大哥拍了拍陈涛,快步走开。 从他的发型来看,确实任务很重。 路过李俭的时候,陈涛留了句话:“这下兄弟要先进厂了。” “别急,一会儿我也进厂。” 不过四五秒钟的时间,有个夹着公文包的男士走到胡志嘉面前;“是胡志嘉吗?” “是的,您是?” “麻烦把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李俭发现了,好像每个人来领人都要看身份证,于是把身份证举得更高。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我们接下来就是同事了。请允许我代表代表121社区教育集团欢迎您加入教师行业。”男士点头。 教师行业? 黄承志没能遇上专业对口,陈涛勉强算是专业对口,不过去的是厂;三个人算下来,竟然是胡志嘉的工作最专业对口? 胡志嘉连忙跟着男士走了,向李俭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下,同一个寝室来分配工作的室友全走了,只剩下李俭举着身份证站在原地。 或许这句话不应该由李俭来说,但从现在的景象来看,他看起来应该有点二。 李俭站在原地,举着身份证又呆立了好一会儿,觉得不耐烦了,才把身份证放下。 直到有人从身后走到身前,吓了他一跳。 “李俭?”来人看不出特点,就像是寻常路边随处可见的背景板,除了能确定这位是个男的,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就连年龄也很难从面容确定。 不知道是二十岁,还是四十岁,不过应该不是六十岁。 “我就是李俭。您是我工作单位的同事吗?”李俭拿出身份证,向来人展示。 “同事倒谈不上,不过我确实是您的工作单位派来迎接您的。跟我走吧,外面有车接送。需要我证明身份吗?”来人翻了翻衣兜,像是要翻出什么东西。 “算了,不必了。在这种场合乱带人,事后处罚想来不会太轻。”李俭倒是不担心有人会胡乱认领员工——这可是军管时期,乱领员工搞出事情来,严重了可是要和子弹的主要部分接触一下的。 就算不严重,起码也得整个七荤八素。 真正引起李俭兴趣的,是来人所说的“有车接送”。 永久聚居区内的交通情况,虽然李俭还没全部看过,但明显少有专车接送。 自己的工作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轮得上有车接送? “还是要给您看一下的,我们的工作比较特殊。”来人终于从衣兜中翻出了证件,大红本本,上头有暗刻。 李俭接过大红本本,翻开一看。 眼前人的证件照紧紧贴在第一页,边角上盖着钢戳。 底下是姓名,“张博学”,一列工号,还有单位名称。 “钱安聚居区科研技术部直属生物中心。你们单位名字够长啊……等等,生物中心?”李俭打出一个问号。 有一种感觉,有一种十分明确的感觉。李俭觉得自己方才的想象可能要成真了,比如进生物中心被人做实验。 “请跟我来吧。”收回证件,张博学走在前头。 李俭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首先,自己学习的虽然是四大天坑专业之一,但确实不是生物。那么自己进了生物中心,而且还是科研技术部底下的生物中心,怎么想都不像是要去帮忙做实验的。 然后,自己在之前的体检中,似乎做出了超过人类极限的举动。 得出结论。 人应当如何面对自己即将被送去生物实验的未来? 在一片混沌的思考中,李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就业分配中心的。当他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一辆防弹皮卡的后座,开车的就是张博学。 “你对我的工作,知道多少?”李俭对自己未来的工作环境有无限担忧。 “抱歉,我的级别还不能知道您在生物中心负责什么工作。我只是一名司机。”张博学的车技很好,防弹皮卡中明明空气流通不畅,却没有让李俭觉得沉闷。 司机……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不太能获得什么有效信息了……不对,司机才是能知道各种关键消息的那个人。 倒不如说,如果他是在刻意撒谎,明明有更关键的职务,却只称自己是司机,那才意味着自己没法从他口中获得信息。 话到这就断了。 …… 防弹皮卡的后座基本看不到路况,从前头也只能看到一点。李俭对钱安市不熟,更不用说变成钱安聚居区的钱安市,压根没法通过外界的景色变化了解自己正身处何方,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任由张博学驾车带自己前往生物中心。 “到了。” 张博学率先下车,跑到车边为李俭开门。 李俭原本不想让人这么伺候自己,在张博学下车的时候,他已经向车边伸手。 可惜,尴尬的是,他没搞懂这辆车的车门是怎么开的。 车把手和私家车不一样啊,这玩意真给人整不会了。 下车后,李俭懊恼地看了车门一眼,再正眼打量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地下车库。 “这里是车库,我带您去主楼。”张博学领着李俭前行,绕过车库中停放的车辆,走入一处封闭廊道。 廊道顶每隔两米就有一盏灯,为廊道提供照明。 车库大概并不繁忙,以致李俭步行在这条前往主楼的廊道,直到第一个岔口,都没见到第三个人。 本人算一个,张博学算第二个,压根没看到第三个人。 而在第一个岔口之后,又走了几十米,才终于有一个揉着头发的研究员从弯道绕出,看到张博学领着李俭走来,便向侧边让了一下,等他们走过,才打着哈欠走远。 “生物中心的主体在地下,外部墙体由水泥筑成。首先要带您去您的住处。”张博学边走边说,沿路没给任何人让路。 李俭都被人让路让得不好意思了,琢磨着再有人和自己面对面走过,就往旁边站着,让人先过。但他有给别人让路的意思,张博学却一点都没有,搞得李俭也不能自顾自在原地站着——这可是在地下如同迷宫般排布的廊道,全封闭的,连个路牌都没有。要是张博学作为领路人先跑了,自己要么站在原地等,要么就迷路。两相比较,也只能放弃展现自己礼貌的举动,像个无礼之徒般,紧跟着张博学向前走。 “您的住处在地下五层,单人间。”张博学东绕西绕,带着李俭钻进电梯间,随手按了下“5”。 李俭扫了眼操作面板,一般而言,地下层在电梯里的标识应该用B表示,但这座电梯里反映楼层的按钮只有一堆数字,唯一一个不是数字的楼层写的是“上”。 生物中心何止是主体在地下啊,这玩意完全就是在地下吧? 电梯行到“2”楼——李俭估计这是地下二楼的意思,毕竟他的体感还在——有人抱着塑料箱进门,抬头看到张博学的时候,像是被毒蛇吓了一跳,缩在电梯间一角,目光在张博学和李俭脸上游移,满是好奇。 得了,这人说自己是司机,身份多半没这么单纯。真要是司机,抱着塑料箱的哥们能被吓这么一跳么? 李俭琢磨了一下,这位的身份多半是“干杂活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位于自己,应该相当是史强于罗辑。 到就业分配中心借自己的是他,开的还是防弹皮卡,走的是地下车库,进了廊道之后,好像所有迎面走来的相关人员都是等在原地让路…… 没有人从自己身后赶超,进了电梯间还能把路人吓一跳。 明明说自己是司机,进了生物中心却还一路要送自己到住处…… 李俭:我忍不住要鼓掌,称呼你为小史强。 李俭正自恋着将自己比作罗辑,电梯已经到了。 “请吧,我带您去住处。” …… “这就是您的房间,之后会在门口挂上您的名牌。”张博学领着李俭,停在一扇铁门前。 李俭左右打量了一下。 这里起码是个员工宿舍,居住密度还挺高的,左右都有相同的铁门,间距还不见的能有三米远。 “这个房间里有什么?”李俭轻轻靠上铁门,小小地推了一下。 门没开,估摸着是锁着。 所以钥匙在哪呢? “我给您开门吧,您看过以后就知道了。”张博学掏出钥匙,开门。 “不要再称呼‘您’了,我听着难受。一路上过来没空说,现在总算能说话了。”李俭先前还能忍忍,但到这时候,实在忍不了了。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要求。那么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张博学把钥匙递向李俭。 “叫我李俭就行了,我也不打算再叫‘您’了,我叫你张哥吧。”李俭捋了一下,还是没敢称呼张博学为“大张”。 总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好听,比不上大史自然。 “李俭,你真要叫我张哥?”张博学的脸上表现出一种让人难以读懂的表情。 有点像是发现自己的工资长了腿,正在试图逃跑。 “叫了又怎么了。我先看看房间。”李俭收起钥匙,推门。 嗯,一般。 这房间大概超不出二十平,窗明几净,小桌旁就是床,旁边还有衣橱。 论大小,这屋子是挺一般的。论设备……李俭觉得话不能说的太重,这里多少是个员工宿舍,应该是免费发的,免费发的东西不应该要求太多。 “看起来还不错啊……等等,我想起件事。我记得我的行李好像是在外头的临时聚居区就交出去了,现在我睡觉倒是没问题,我看见你把我被服包塞车里了。其他行李什么时候到呢?”李俭看了眼房间中的陈设,似乎少了很多理应在生活中出现的东西。 “行李会送过来的,预计在半小时内,您就能……” 李俭打断:“别叫您了,我听着真难受,张哥。” 张博学的脸上再次出现发现自己的工资长了腿试图逃跑的表情:“我可以叫……李俭,可是你能不要叫我张哥吗?” “不喜欢叫张哥?那么大张?”李俭乐了,这年头还有男的不乐意自己被称为哥的? 琢磨着自己终归不能管他叫大爷,还是把类似于大史的称呼交给张博学。 “我真是谢谢您了……叫大张吧,起码比起张哥好点。”张博学脸上的表情逐渐演变成微笑,蒙娜丽莎般的微笑。 “请接着讲我的行李吧。” “欸……在半小时内,你就能拿到自己在临时聚居区交出的全部行李。被服包的话,我已经让人拿来了。”张博学走向门口,开门,从屋外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李俭的被服包,平直举着,像是在举犯罪嫌疑人的致命证据一样,提留着被服包,送到李俭面前。 李俭接过被服包,随意地放到地上。 现在确认情况了,起码确认了情况的一部分。自己在生物中心有点关键,关键到负责给自己“干杂活的”张博学也有下级可以差遣。 但这并不算什么实打实的好消息……万一这意味着自己是对生物中心来说十分关键的受实验生物,有这样的待遇也不是不可能啊。 “都到现在了,还要告诉我,你其实是司机吗?” “……理解一下,互相理解一下,我也是要这份工作养活家人的。”张博学的脸上第三次出现工资要跑的窘迫表情。 “行吧,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说实话?这是我个人的喜好,我还是更喜欢在开诚布公的环境下工作生活,因为勾心斗角很累,而且是无谓的内耗。”李俭深知,就凭自己这点弯弯绕,和人玩心眼只会被杀得连点渣滓都留不下。 基于此,他早有准备,深刻认识到,自己会是在社会契约中放弃更多权利,从而保证能过的舒服的那个人。 “你的需求已经纳入考量。到你正式进行工作的时候,我就可以说实话了。”张博学微微点头。 “那就赶快带我去做工作准备吧,我很希望能够开诚布公地谈谈。” “请跟我来,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了。” …… 张博学将李俭引入地下六层的会议室。 “我只能在这里止步,你自己进去,他们会给你解答。”张博学在外停步,向李俭告别。 “好的。”李俭独自迈步,靠近离自己最近的门,打开它。 确实是会议室的样子,房间不大,一张长桌,靠着大门一头的墙上有投影屏,另一头则是一面白墙。 长桌木椅背后的两面墙,分别挂了生物学巨擘和华夏古代哲人的语录。 生物学巨擘,李俭并不认识,但那几位孔子孟子老子,李俭还是认识的。 长桌靠向投影屏的一头,坐着个理了板寸的白大褂中年人。他正和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汉子交流。 那汉子看着着实凶猛,一身肉高高鼓起,将身上的黑色背心撑出棱角。 一拳超人中的背心尊者吗? 不对啊,现在是11月9日,虽说地下温度更高,但至于只穿一件背心吗? “哦,和你有类似现象的人来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武学世家的蒙星霖,这位是……之前还是在校学生的李俭。”白大褂中年人站起身,向左右两边伸手。 叫做蒙星霖的汉子笑着起身,隔着长桌向李俭伸手。 这我熟啊,要趁着握手,捏我手,给我下马威是吧? 李俭心中防备,琢磨着一会要是真被下马威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惨叫,绝不能犟着玩什么“男人的自尊”。 看看人家那个体格,就这位要给自己下马威,自己要是硬撑着,估摸着超不出两秒,手就得坏了。 做足了心理准备,递出右手,与蒙星霖相握。 蒙星霖笑着摇了摇,什么都没做,松手撒开了。 李俭:不对啊,这位哥们不该趁着握手,上手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吗? 整不会了。 “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生物中心负责你们项目的负责人,我叫米立刀。”白大褂中年人让两人落座,这才自我介绍。 米立刀?好熟的名字,但想不起来了。李俭挠头,既然是“负责你们项目的负责人”,那么应该很厉害吧? 毕竟哪怕是在乌女大学,某个科研项目的负责人,起码也得是个德高望重的教授。 “我替米院士补充一下。他是之前新闻中报道过的最年轻的院士。”蒙星霖明明是个看起来战斗力十分爆棚的黑背心猛男,但却十分爱笑,这时笑得更自然了。 最年轻的……院士? 李俭扫视全屋。 首先,听刚才的介绍,蒙星霖是武学世家出身,他在外社交的时候应该不需要和人比学历。 然后,院士的学历……这叫顶端引领者,已经不能在本体系内比来比去了。 最后,自己的学历,目前能写在简历上的,还只是高中。 有点绷不住了,这种大佬和自己在一个会议室,而且还是只有三个人的会议室。 咱这是要朝闻道,夕死可矣了吗? “李俭别紧张啊,我们比你还紧张呢。”米立刀看李俭坐在自己左手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笑得连眼都眯上了。 “不不不不……大佬,您是院士,好像还是生物方面的院士,我跟您在这坐着,我确实很有压力。”李俭想站着。 我,何德何能,和院士在一块坐着聊天? “院士也是人啊,你可比我们不像人多了!”米立刀猛拍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确实。”蒙星霖在旁补刀。 “……”这话让李俭坐住了。 “好好好,接下来进入正题。”米立刀笑得直掐大腿,才终于停下来了。 “李俭同学,你在幸存者体检的时候,一百米跑项目中跑出了七秒八八的成绩。”米立刀不笑了,而是用一种看人体模型的眼神盯着李俭。 李俭觉得自己的皮肤、肌肉、血管、神经、骨骼,都在这样的眼神中剥离,一切都被看透了。 “我之前是研究人体的,主要研究人体肌肉群和骨骼支架在运动方面的综合影响。你应该知道,之前推演得到的人体极限速度,并不能支持人类在一百米跑项目中跑出七秒八八的成绩。” 李俭慌忙解释:“可我也只有那一次跑出了这样的成绩……” “我知道,我们查到了你以前的所有记录在册的体育成绩。这样说可能有点冒犯,但你以前的体育成绩……真的很差。”米立刀翻出一叠资料,递到李俭面前。 李俭扫了面上的那张。 什么事情会让人尴尬?答:回忆黑历史的时候。什么事情会让人更尴尬?答:被人逼迫着回忆黑历史。什么事情会让人最尴尬?答:在知道自己的黑历史已经广为人知的情况下被人逼迫着回忆黑历史。 简单一瞥,李俭就知道,这些数字说的确实是他。 “这个成绩在没有体育成绩需求的学生中,还算是不错的。但这并不能支撑数据的所有者跑出顶尖运动员的水平,哪怕是使用兴奋剂。从过去的数据来看,你的身体甚至不支持使用兴奋剂达到顶尖运动员的水平,更不用说突破人体极限。” “……大佬别骂了,这些是事实,我检讨。” “别检讨,你的情况很特殊,很有参考价值,这也是我们请你来生物中心配合工作的原因。而且你也不是孤独的,蒙星霖和你是同类人。”米立刀将舞台让给蒙星霖。 “惭愧惭愧,当我在速度测试中得到十一米每秒出头的成绩时,我还以为……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蒙星霖面带微笑,但目光中的笑意却很少。 目光聚焦在李俭裸露在外的肌肤,即头部、手部。 “在世界变化之前,我们家因为教授群众武术,还算是蛮有钱的。我也一直研究现代体育,采用力所能及的方式提高身体素质……但没想到,身体素质在我之上的你,身躯看起来竟然如此孱弱……米院士,我想扩展一下我的小课题,可以吗?”蒙星霖的前半段话是对着李俭说的,最后一句则看向米立刀。 “当然可以,将李俭作为研究对象的话,我们有的是课题好做。简直是颠覆性的现象啊……”米立刀的目光又回到李俭身上,那目光渐渐迷醉,像是看到了真理大门一般。 李俭左看右看,这两位一个申请小课题,一位是主导项目的负责人院士。 合着在场三人只有自己不搞科研是吧? 而且自己作为实验对象的情况,这就坐实了? “等等,十一米每秒的速度?” 蒙星霖点头:“也是在世界变化之后才能达到的速度,在那之前,我比那位飞人要慢上许多。” “蒙老弟,你太谦虚了。飞人的速度确实是比赛状态下的人类极限,但你如果服用药物,调整状态也能比他更快不是吗?而且,本来你也没比他慢多少啊。”米立刀摇头。 “更不用说,到目前为止,在体检中明显表现出超越过去人类极限素质的人类,钱安聚居区只有你和李俭啊。”说到这,米立刀拍了拍蒙星霖。 “只有他和我?”李俭惊了。 以钱安聚居区的人口数量,只有自己和蒙星霖突破了人体极限,那自己不就成了绝对稀有的实验对象吗? “数据上是这样,不过不能排除有人藏拙。你们应该知道,大部分人是很乐意在这种方面藏拙的。居住在本省的顶尖运动员在体检中都表现出了接近甚至逼平世界纪录的素质,你们说,这是他们真的只有这点实力,还是他们故意藏拙呢?”米立刀再次摇头。 他是科研工作者,如果实验数据在他面前还要遮遮掩掩,那对科研工作来说可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就是如此。不懂的藏拙的人,还是只有我和李俭……同学?我能直接称呼你为李俭吗?我其实没怎么上过学,初中之后就没经过学校了,现在叫同学有点过不去。” “当然可以。原谅小弟冒昧,您今年贵庚?”李俭巴不得这两位叫自己名字。 “不多,也就刚到三十。” “那就是蒙哥了,蒙哥好。呃……哪个meng?” “蒙恬的蒙。” “哦,蒙恬的……蒙?”李俭的声音上调了一个八度。 蒙星霖的目光传递信息,缓缓点头。 信息是这么说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李俭看了看米立刀,再看了看蒙星霖,最后低头,看着自己无处安放的手。 这两位,一位是院士,自己快为此震撼完了;一位是蒙恬的蒙。 这咋办,自己也不是李白的李啊,这下真没得说了。 “啊,现在能配合本项目的,也只有两位。至于其他顶尖体育运动员和表现出逼近世界纪录的幸存者,我们也只能一点点劝说。毕竟这事情拿不到证据,就很难让人配合实验。”米立刀叹气,他何尝不想有足够多的样本供自己参考,可是,现在是应对紧急情况的军管时期,一切都为人类文明延续服务。 自己能依靠强化人类的项目立项就不错了,对那些不愿显山露水,表现出突破人类极限的幸存者,还真没什么办法。 除非有人明确表现自己突破了人类极限,并且让区大会有证据,不然就没法强制他们到生物中心配合研究。 真烦啊…… “所以……我是来配合实验的?”终于让李俭抓住了确认工作内容的机会。 “嗯,没错。你之前学的也不是生物,生物中心不太需要你的专业知识,我们更希望你配合我们实验。放心吧,实验不是切片的那种,我们是有实验伦理审查的正规实验中心,确保受试者在自愿、安全的情况下接受实验。”米立刀再次抽出一刀资料。 “你看一下吧,其实这些实验项目连人体试验都算不上,对你来说更像是更进一步的体检。那些接近人体试验的操作,我们还不舍得在你身上做呢。” 李俭接过资料,仔细查看。 上头有很多专业名词,与医学和生物学有关,李俭看不懂,只能挑自己能看懂的部分。 从项目名称和操作方式来看,确实没有危害健康的内容;最接近危害健康的实验项目大概是验血和影像检查,毕竟是实打实的抽血和x光之类的东西? 除此之外,就是跑跑跳跳,打打闹闹。 还真是更进一步的体检。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还是愿意接受这份工作的。”李俭将资料递回,却被米立刀推了回来。 “你就留着看吧,下午……哦,再过十分钟,我们需要对你进行第一次抽血。” “抽的多吗?” “他抽你的两倍。”米立刀指了指蒙星霖,蒙星霖笑得都快岔气了。 第二十四章 抽血、测试、转折点 在说完有关抽血的笑话后,米立刀的目光再次扫过手表:“不好意思,两位,虽然我很想与两位多多交流,不过接下来我们共事的时间还很长。‘两情若在久长时’,还有些工作等着我处理。” 米立刀起身要走,蒙星霖跟着站起,李俭不知所措,只好也跟着起身。 “有句话叫三年一代,五年一沟。对李俭同学来说,我可能老了点,蒙老弟倒是可以和李俭同学亲近亲近,毕竟你们现在都是超人类,年龄差距也不大。”米立刀虚推一下,示意两人不必送自己出门,便快步离开了。 该说不愧是正值壮年的研究人体的大佬吗,行动间表现出的果决稳健,看起来能打三个过去的自己。 至于旁边的背心尊者,虽然蒙星霖一直笑得很和善,但看这幅体魄和武学世家的出身,应该能在空手对决中单挑无数个过去的自己吧——如果没有体力消耗的话。 “要去抽血了,一起吗?李俭?”蒙星霖发来共同抽血邀请,听语气就像是问李俭要不要一起吃饭一样。 刚才看过的文件中提到过,抽血检查是每天的常规内容。听蒙星霖的口气,这种常规似乎演化成了类似饭前便后要洗手的“常规”。 据李俭所知,抽血抽太多,对身体好像不太友好。 如果一日三餐都要抽血,单次抽血量得低到什么程度才能保障健康? 李俭跟上蒙星霖的步子,在会议室外看到靠墙等候的张博学。 他看起来一副很想抽烟的样子,不过很明显,他身上压根没带烟。 “大张,接下来要去抽血,你要来看看吗?” 张博学转头看向李俭,又扭了回去,在李俭经过身边时迈步跟上:“还是换个称呼吧,大张听起来太怪了。” “张哥和大张都不能叫,那我叫你博学哥?” 蒙星霖走在最前头,正在和身旁的张博学对话的李俭能用余光瞥见,他很明显地定了一下。 张博学倒吸一口冷气:“算我求您了,别,别这样做。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本来是米院士的保镖,学历也就本科,你叫我博学哥,我以后没得混了。” “我学历才高中,称呼本科前辈为博学哥有什么问题吗?” “哥,你是我哥,换个称呼吧。”如果不是在行进状态,张博学大概要五体投地求情。 “行了,李俭,别折腾老张了。他在生物中心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叫他一声老张就够了。”走在前头的蒙星霖听得一清二楚,终于忍不住插嘴出声。 “老张?” “谢谢,这个称呼听起来还行。虽然我也不算老吧。”张博学松了一口气。 “行了,到这就是要抽血了。”蒙星霖打开大门,屋内的景象让李俭觉得自己不是来抽血的,而是来被解剖的。 哦,这里就是科研中心哦,那没事了。 把脑中残留的医院印象甩掉,这大概是还没有认清自己是这座生物中心的实验对象的后遗症。实验内容或许是强化版体检,但执行这些操作的可不是强化版医院啊。 “我在门口等你们。之后的项目,蒙哥和我们应该不是同路,由我负责。”张博学在门外靠墙站着。 “终于叫蒙哥了?”蒙星霖笑得好嚣张。 …… 抽血很恐怖。 李俭每次看三国演义,看到关公刮骨疗伤连麻药都不打,便由衷地敬佩。 当然,那个时代没有现代意义上的麻药,关公的其他品质也值得敬佩,但这真的很厉害。 有不少硬汉想要塑造自己的形象,最好的办法就是表现出自己受伤受苦也不变色。 落到最基本呢,就是打针抽血的时候面不改色,最好能在打完针或者抽完血之后来上一句,“已经完事了?我还以为没开始呢”之类的。 李俭做不到。打针抽血就是会痛,如果没有别人帮忙固定,在他没有看见针头的时候被刺,他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抽回手。 为了不让自己的反应破坏打针抽血流程,每次需要打针的时候,李俭都会强迫自己,紧紧盯着针头,看到针头扎入该扎的地方,直到针头从皮肤撤出,才会松一口气。 当然,在整个过程中,李俭都会因为极度紧张而锁死表情,以致在旁人的眼里,他表现的就像是个会眼看着针头入肉也没什么表情波动的“硬汉”。 但真的不是,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这个年纪再因为打针哭出来,多少有些违背社会常识,李俭是很想哭的。 抽血室很干净,非常干净,毕竟在这之前需要常常抽血的重点对象仅为蒙星霖一人。在实验对象增加了百分之百以后,也只不过是两个人需要在室内定期抽血。 李俭本想看看给自己抽血的操作员是不是美女,毕竟美女给自己抽血,还能养眼,转移一下注意力,但他失算了。 他压根看不出来给自己抽血的操作员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这间抽血室分为内外两侧,外侧靠向通往廊道的大门,也就是张博学正在等待的门口。李俭和蒙星霖就在外侧坐着,撸起袖子等抽血。 内侧看起来更有实验室的味道,摆着不少仪器。两名穿着全身隔离服的操作员从超净室气密舱中走出,进入内侧房间。 隔绝内外两侧的设施是一片薄墙,底下有大约一米来高的金属结构构成的薄墙,从金属薄墙往上大约一米高是透明玻璃,再往上又是金属薄墙,直直地连接天花板。 在对应人体坐姿抬手的位置,玻璃上挖了几个洞,装入同样形状的密封管道,管道两头用圆形的盖板盖住。 至于李俭是怎么知道被盖板盖住的地方是被挖了洞的玻璃,那自然是蒙星霖告诉他的。 “这是连通房间内外侧的唯一渠道,我们作为受检查者,需要在里面亮绿灯的时候打开盖板,就是上面那个把手,你往下按然后向外轻拉,盖板会落下来。”蒙星霖一边做一边教。 李俭依言行事,打开盖板,让它自然落下。 “现在把要抽血的那只手伸进去。向里伸的时候会碰到一种凝胶,那东西对身体无害,主要功能是覆盖手臂,防止灰尘和细菌进入内侧房间。等抽完血收回手臂,在旁边用清水就能冲干净。把手臂伸到最深处,让操作员给你抽血就行了。”蒙星霖的左臂像是被密封管道吃掉了一样。 李俭模仿着他操作,果然摸到了一片凉嗖嗖的胶质。努力将手臂向另一头送去,直到肩膀顶着管道口才停下。 “放轻松,他们抽血很熟练的,而且有专用针头。” 李俭觉得自己被蚊子叮了一下。等了几秒,一丝刺痛传来,管道上的绿灯亮起。 “这样就结束了。走吧,去洗一下。虽说这种凝胶对人体无害,但身上有点黏答答的终究不舒服。”蒙星霖领着李俭,在外侧房间为数不多的设施——洗手台冲洗手臂。 这下知道为什么房间里只有凳子椅子洗手台了。 “抽血能检测什么?”李俭不懂生物,准确地说,他不懂医学。 “能检测的东西非常多,比如是否患有各种疾病,是否患有常见肿瘤,体内以血液为传输途径的激素水平是否正常之类的。不过对我们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我们表现出来的体能已经超越过去人类极限,所以我们的血液检测得到的各项数据都会作为特例,只用来组成属于我们的时空样本,不会根据血液检测数据武断地推测是否具有某种疾病。”蒙星霖用热风机吹干手臂上残留的液体。 “举个例子。对大多数人来说,如果在血液检测中发现白细胞数量异常,红细胞和血小板数量减少,就可以怀疑是否患有白血病,辅以其他检查排除或佐证病因。但对我们来说,如果血液检测中发现了同样的情况,而我们在其它检查中没有出现症状,那么这份数据就会被封存,作为‘超越极限人类可能的正常生理范围’样本保存。” “总的来说,在这之前,我们没有超越人类理论极限的样本,所以从我们身上测得的数据,只要我们表示自己体感一切正常,没有不良反应,数据就会被列入正常生理范围。积累足够多的数据,就能建模,继而逆向,研究大部分人类应当如何过渡到拥有与我们相同的身体素质。”蒙星霖打开大门,跟张博学打了个招呼。 “我还有其他测试和课题要参与,接下来就不顺路了,让老张带你去吧。” “我知道了。走吧,李俭,接下来的项目是体能测试。”张博学招呼上李俭,自己翻着手中的资料夹,也不看路。 “我现在算是正式开始工作了吧?”李俭挺佩服这本事的,明明两眼紧盯手里的资料夹,只有眼角余光撇来撇去,可不耽误领路。 看来张博学在生物中心是真熟,如果这座中心是过去的产物也就罢了,若是新建的工程,这份认路的功底确实厉害。 “当然算,你刚才为生物中心提供血液样本,如果是在以前,第一笔营养费都进账户了。” “那咱们就能打开天窗说亮话的谈谈了。你刚才说自己以前是米院士的保镖?用的是‘以前’,那么现在呢?” “……我以前确实是米院士的保镖,而且这份工作直到现在也没有变化。发生变化的是我的工作内容。你刚才见过米立刀院士了,应该对他是个怎样的人,有些许了解。现在他身处生物中心,这里就是他的主场,安保方面有其他部门负责,有很多同僚保护生物中心内的保护对象。他的安全既然得到保障,又希望获得实验对象的充足支持,我就被他派了出来。目前的工作内容是作为你的助理,全方位地辅助你在生物中心的工作生活,为实验进度添砖加瓦。”张博学说完这些,合上手中的资料夹,快步走向右手边的大门,刷瞳孔开锁,开门,请李俭进入,一气呵成。 “受院士委托,我将作为你工作和生活上的助理,其中最为要紧的就是根据每天的安排完成全部测试。这里就是进行体能测试的房间,专门给超越人体理论极限的受试者使用,不过一般人也能拿来测。”张博学在墙边摸索着开灯,室内一下子明亮起来。 房间很大,像是在地下开辟了一片操场。但房间中的东西就让李俭有些看不明白了。 最好懂的设施是摆在近处的跑步机,但除了跑步机以外的东西……哦,还有个卧推式的杠铃。 其他设施多多少少都有点难懂的地方。李俭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没去过健身房,对体育的了解聊胜于无,所以才认不出绝大多数器械。 趁着李俭呆住的时候,张博学在墙边走了一圈,该打开的电闸都打开了,才拿着一副露指手套递给李俭:“先戴上它吧,第一个项目是测试拳速,嗯,不是说一秒钟出多少拳,是戴上它,以你觉得最快的方式向前挥拳,能打多快就打多快,一拳就行。当然,你要是觉得不够,可以多打几拳,数据是自动分析的。” 李俭将露指手套戴上。透过手套表面可以感觉到其中刚性的部分,应该有记录位置信息的功能。 “现在就能开始吗?” “当然,当你戴上手套的时候,系统就开始工作了。” “不能有脚步位移对吧。” “虽然周边的摄像系统会排除额外因素,但最好不要掺杂太多其他变量,你尽力出拳就行了。”张博学已经躲到一边。 张博学又不傻,李俭的个人信息,他作为助理也是看到过相当多内容的。就这么一个在过去体能差得压根和体育运动不沾边的学生,突然能跑出百米七秒八八的成绩,要说没有全方位的强化,鬼都不信。 现在他要全力挥拳,失控了砸自己脸上,就算这可以被算作工伤吧,受伤的还是自己啊。 只有弱智才会在这种超人类测试拳速的时候站在旁边,而张博学认为自己不是弱智。 李俭调整姿态,认真地挥了一拳。 “最高线速度十五米每秒出头……倒是没有很高。”张博学躲在一旁念屏幕。 没有很高也是相对而言,从一分钟出拳次数的世界纪录来看,人类的直拳最高线速度也就在十一米每秒到十二米每秒,更详细的数据没人整理,但十五米每秒的最高线速度至少也是过往人类拳速中的一霸。 简而言之,拳头如果以这速度停止在某人身上,并且将动能完整传递给某人…… 那就恭喜被打中的哥们,可以体验一下世界级的拳头是什么风范了。 张博学再次意识到,自己有提前申请工伤休假并获得医疗支持的必要。 “不好意思,我觉得这其实不是我现在能打出的最高拳速……出拳的时候,脚下有点打滑。”李俭有些惭愧。 生物中心派张博学来做自己的助理,无非是想要自己认认真真地参与实验,参与实验就是自己的工作,自己却连工作都完成得不好,真让人扫兴。 “……这也在计划内,放心吧,这里是为超越人类极限的人们准备的体能测试房间,什么可能用上的设备都会有的。请随我来。”张博学带着李俭绕过器材堆,在一片漆成黑色的磨砂地板前停下。 “在这下方有磁场发生器,这是铁鞋,你穿着进磁场区。打开磁场发生器以后,系统会自动按照你与地面的相对位移情况增强或减弱磁力,保证你以双足几乎静态的状态获得足够反作用力。” “为了你的实验结果正常,有些关于出拳的小窍门,我得给你说一下。虽然出拳看起来像是主要由上半身肌肉主导的,但下半身的肌肉运动十分关键。双脚要蹬地,前脚以最快速度蹬地发力,后脚正常蹬就行了,注意身体协调,铁鞋在磁场发生器里对人体姿势的限制还是蛮大的,不要因为身体不协调而丧失磁场发生器的优势。”张博学满脸认真地向李俭传授技巧。 李俭也学得很认真,倒不如说,就在前些日子,他还是个认真学习的学生——好像也不是特别近,毕竟大四上学期纯摸鱼了。 “使用磁场发生器之前我得先问你一下,你身上应该没有什么会被磁场吸走的东西吧?”张博学拎着双铁鞋交给李俭。 李俭穿上铁鞋,这玩意外头是铁的,里头不知道填充了什么材料,竟然挺合脚:“我的眼镜上有螺丝。” “那就给我吧,我替你保管。说起来,好像你的视力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张博学接过眼镜,将其放在一边。 “你能看到我以前的信息?” “没办法,要给你当助理,不全面了解就很难干活。放心吧,没有私人信息的,都是公事。”张博学换成拖鞋走进磁场区。 “这里的磁场发生器约束得很好,收起物品主要是为了保险。在打开磁场发生器之前,还要确认一下你想站在哪里,以什么姿态站着。毕竟打开系统之后,你应该抬不起脚了。” 李俭试了一会,摆了个拳击姿势,适应了一下:“就这样。” “那好,我出去了,系统打开之后再通知你,你随意挥拳就好。啊,不要太随意,我们还要分析运动轨迹和发力方式。”张博学又缩到一边躲着去了。 刚才这位爷摩擦力不足都能打一拳秒速十五米,现在摩擦力足够了,自己上赶着不是找死嘛? 等等,在这之前他好像并不知道打直拳的小窍门,而且抱怨的是脚滑…… 张博学意识到盲点:李俭之前不懂直拳的发力技巧,打出了十五米每秒的拳速,那么在知道发力技巧,并拥有设施辅助之后的全力,能打出多大速度? “测量那种东西,难道不应该在手臂上贴满感应器吗?”李俭疑惑了。 “贴感应器对发挥有影响,我们要测量的是极限情况。本来我们连这副手套都不该给你,但技术有限,只能将就了。”张博学怎么说也有一米七五,这时候却蜷缩在显示屏后头,仿佛李俭是一颗会爆炸的炸弹。 地雷系(物理)男子是吧? 感觉到脚上的鞋子似乎与大地融为一体,李俭将胡思乱想甩出脑外,调整姿态,认真地挥拳,再挥…… “行了,老张,就这样吧,再打,我也打不快了。把系统关了吧,让我出来。” 张博学从显示屏后走出:“关了关了,系统关了。恭喜你啊,这么多次出拳,拳速最快的一次,线速度达到了二十二米每秒。” 李俭从黑色地板区域走出,换下铁鞋,穿回自己的运动鞋:“这个速度很快吗?” “没怎么练过的人,上肢鞭梢速度可以达到十米每秒。体育运动员可以让上肢鞭梢速度达到三十米每秒左右。” “那么二十二米每秒也不快啊?” “下次还是我管你叫大哥吧。那是上肢鞭梢速度,不是出拳速度,可以说是人体能在上半身达到的最高速度——但除了指导意义,没有实际意义。就好像体温计测体温,我把体温计放在腋下和肛门,测出来都是三十七摄氏度,意义一样吗?你这数据已经够逆天了,那些以拳速快而著称的拳王都打不出这个速度。”张博学心里的小人早已汗流浃背。 哪是拳王打不出这个速度啊,职业拳击手,国家级运动员,以前在这个项目打出来的实际速度“也”就九米每秒出头。拳速可不是身体素质强上一倍就能提高一倍的,这意味着人体在短距离中能给自己的拳头提供多少动能。 动能与速度的关系可是二次方,两倍的速度意味着四倍的做功。如果是同样的拳头,打出九米每秒的速度和打出二十二米每秒的速度,其中能有五倍做功差距。 这要是解放李俭的战斗力,用尽全力给谁来上一拳…… 张博学思考了一下,决定先把铁鞋放起来。 李俭光是用拳头就已经这么危险了,如果穿着铁鞋出去给别人来上一脚。 哥们不仅要丢工作,而且要被“以危险方式危害公共安全罪名”起诉嘞。 “所以说,这个数据还不错?”李俭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够不够好。由于自己到现在都有点混吃混喝的意思,还挺担心做的不好会丢工作。 “确实不错,都有点出人意料了。接下来是这边,这个就没什么问题了,单纯的挺举。”张博学将李俭领上器材。 和比赛中看到的挺举不同,李俭需要在保护性的器械中进行挺举,而不是像比赛中那样危险。 “安全措施都是时刻准备在线的,你觉得不行了就放手,它有好几重保护。”张博学有话在心里没说。 这玩意贵着呢,如果要论成本,跟旁边的磁场发生器差不了多少。 …… “还好嘛,比起你的拳速,你的挺举成绩就没有那么吓人了。个人体重70公斤,就算做69公斤级吧。挺举重量227公斤。不过也就是和你的拳速比起来不吓人……”张博学看了看李俭的双臂。 李俭也挺纳闷,自己的肌肉群并没有如同运动员般鼓胀。就自己目测的结果来看,随便哪个健身房里的哥们都比自己看起来强,但这个挺举重量又高的离谱。 “真是出乎意料的结果,如果有可能的话,应该会有很多人想要分析你的肌肉。”张博学感叹。 “别了,还有什么要测试的东西吗?”李俭被他说得心慌。 听听看,分析肌肉,这和解剖几乎是同一个意思。 “哦,还有。像刚才一样,你穿着铁鞋去磁场发生区里站着,我给你准备个标靶,你在最适合发力的位置,将拳头顶在标靶上,使劲就行了。” …… 忙乎了半天,李俭从磁场发生区走出:“起码让我本人知道一下数据吧?” “没什么好看的。右拳最高静态发力略高于一千牛顿,左拳最高静态发力略低于一千牛顿。”张博学已经被这样离谱的数据震撼到麻木了,只顾着看第四位数据,前三位在心里成了会被无意识掠过的内容。 “这个力量确实厉害,不过也比不上机械。果然,人类最重要的还是智慧。”李俭能明白一千牛顿是多大力气。 说的通俗一点,在地球平均重力下,这和一百千克的物体受到的引力差不多。 “这话别人说都行,但你来说,我觉得不太合适。算了,继续进行其他项目吧。”张博学只觉得逆天。 …… “今天的工作就到此结束了,晚上有例会,你想去听的话可以提前跟我说。哦,米院士可能也会请你出席,要是方便的话,你最好去一下。”张博学带着李俭将所有要做的测试通通测完,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冲击,需要一些时间调整状态。 “可我还是不认路啊。” “没事,我员工宿舍在你隔壁,你要出门就叫上我。谁让我现在干的活就是助理呢?”张博学看着李俭,像是看着自己的工资。 “那好……晚餐在哪?”李俭做了一个下午的剧烈运动,样样都是逼近极限,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这样折腾,理所当然地饿了。 “……这是我的工作失误,你的晚饭是实验的一部分,是实验员直接对你负责的。现在应该准备好了,喂?晚餐准备好了吗?”两人已经没什么避讳,张博学当着李俭的面,展示无线耳麦。 “他们说准备好了,让我带你去寝室。” “不是在食堂?” “员工食堂倒是也有,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就在寝室吃咯。走吧,李俭,李大哥。”张博学请李俭先出屋子,自己把房间里的仪器挨个关闭,检查之后才关灯出门。 …… 李俭必须承认,当自己听见晚饭是实验的一部分时,自己确实对晚饭存在期许,希望那是一顿和过去时代相似的晚饭。 不过现实就是现实,现实是,他的晚饭虽然是实验员精心特调的,但依旧没有改变其作为糊糊的外观。 “我去吃饭了,在这期间会有人在门外等待,如果你有事可以出门询问,没事的话,到我回来,替班的人就走了,你可以到隔壁找我,右手边的隔壁,挂着名牌。”张博学也溜了,该吃饭了。 …… 李俭对付完糊糊,正在屋内拆行李,琢磨着适应这座蜗居一般的新家,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这里的门连个猫眼都没有,李俭只能把门打开,看到外头站着张博学:“找我什么事?对了,这里的门没有猫眼,得装一个。” “装猫眼可以,什么时候装?” “我在的时候就装好吧。” “那就等你从例会上回来。院士请你去一趟例会,旁听一下,之后留下来聊聊。”张博学拉着李俭出门,将门关上,便往会议室方向走去。 “他们开例会还真要叫上我啊?我可没什么专业知识能用在生物方面。”李俭摇头。 “我不知道,院士请你是真的,不过我想,你的重点应该在留下来聊聊。” …… 张博学一语成谶。 等李俭到会议室的时候,这场例会已经开始了。米立刀的学生、科研团队成员、学术研究同行坐了一屋子,连蒙星霖都挂着某某实验员的牌子,偶尔汇报一下数据和实验进展,只有李俭一个人无话可说。 好多专业术语都听不懂,明明每个字拆开,李俭都能认识个大概,但合在一起,却完完全全是天书。 播放的视频和幻灯片倒是很眼熟。李俭今天下午刚做的测试视频和数据赫然在册,而且明显是众人讨论的焦点。 好在所有人都是围绕测试视频和数据争吵,时不时播放几段人体模型,压根没对在场的活人李俭有什么兴趣。 不然的话,看他们这样兴高采烈,李俭还真担心自己会变成本场例会的人偶。 热烈的讨论持续了很久,直到例会后半程,才有人注意到本次讨论的焦点本人就在会场中。 于是人们的目光开始向李俭聚拢,就之后应该安排怎样的实验进行激烈讨论。 李俭坐在会场一角,想象着自己是会场中的装饰物,才终于度过这段难堪的时间。 “醒醒,醒醒,散会了。现在就剩我们三人,可以说点轻松的话题。”米立刀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吓得李俭从装饰物模式退出。 回过神来,李俭才看到,会场里只剩下米立刀和蒙星霖。正如下午的初见,蒙星霖正坐在米立刀右手边最近的位置上,米立刀也示意李俭坐到近处。 李俭还能咋办,大佬乐意找自己聊天那就聊呗,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今天在生物中心的感觉怎么样?”米立刀看着李俭在左手边落座,微笑着询问。 “还行吧,虽然我只能参加各种测试,但都挺挑战极限的,确实让人觉得这是一份工作。”李俭回忆了一下,测试内容太丰富了,感觉只要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就会开始下一轮项目,测试项目千变万化,仿佛无穷无尽。 “我们要感谢你的配合,给我们提供了极其珍贵的样本数据。这样的生活以后还要继续,而且还要加入训练科目,你觉得自己能撑得住吗?” “只要医护到位,不要让我饿到伤到,应该是能撑住的。” “那就好,我们的医护保障一定能让你放心。不过你现在的身体素质远超过去人类极限,有很多指标异常属于常态,生物中心能够提供的医护,将会更多地以你的体感为准,这你应该能够理解吧?” “可以理解,不过我本人还是更相信现代医学的成果,让我以体感为准,我怕说不好。”李俭更担心自己笨嘴拙舌,说不清感觉,万一自己有伤病,医护也无从下手。 “放心吧,你的体感是我们着手介入的引子。只要你说自己不舒服,我们就能给你提供全面体检。能够确认病因的手段有很多,相互对照总能找到正确原因的。” “明天需要安排我和李俭一同训练吗?”蒙星霖开口提问。 “暂时不用。李俭明天还有其他测试,要构建他的肌肉群和运动的对应关系。”米立刀回答。 “哦,确实要做这件事。需要一整天时间吧?”蒙星霖恍然。 “对。建模之后就可以参加日常训练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个人还有一些在意的事情。”米立刀将目光转回李俭。 “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对你的运动状态成功建模,但你应该能认识到,以你目前的体格,达到现有的运动水平,这实在很奇怪。从外部测量数据来看,你的骨骼密度、肌肉密度,这些比较直观的数据,都没有明显变化,但运动水平却上升了这么多。你本人有什么头绪吗?” “大佬……您是院士,专门研究人体的院士,您都想不出来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想得出来?”李俭为难极了。 “嗯,我不是要让你从生物专业的角度分析自己发生了什么,我是希望从你本人的亲身经历中,找到自己觉得有些不同的地方。”米立刀将方向引到李俭的经历上。 “我的亲身经历……”李俭低头,沉思。 “首先,确认运动水平突飞猛进的时期……我是在今天上午的体检中发现自己身体素质莫名其妙的好,那么发生变化的转折点应该是在今天上午之前。” “今天上午之前,我是昨天才跟着寝室楼幸存者撤离到临时聚居区,在那之前是从11月4日开始的长途跋涉,跋涉中也就那样,大家都忙着赶路,吃的是压缩饼干,喝的是过滤水,睡觉约等于露宿。” “4日之前,我们在3日下午从广播里知道第二天有救援,所以兴冲冲地回去准备……” “3日上午,我和室友提着桶去人工湖边打水,因为被大鹅吓到了,所以提着桶一路跑回寝室……” “2日下午没啥事啊,就是人造卫星掉下来了,我在那之前跟家长通电话,去小超市买了堆食物和饮水……哦,对了,要是方便的话能让我和家里人联系一下吗?我想报个平安。” “建议写信,现在很少有为私人私事提供的电信服务,不过信件可以不用邮票进行寄送。”米立刀指出当前的联络方式。 “好的。” “等等,你刚才说的话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想想……我记得,在你的个人信息中提到过,你在校的寝室应该是在五楼对吧?”蒙星霖发现了盲点。 “对啊。” “刚才你说,你什么时候去哪里打水?” “3日上午,我和室友提桶去人工湖边打水。哦,我们为了不被变异动物发现,分工合作了一下。室友举着我们手工制作的棉被盾遮挡视线,我负责提桶打水。” “你说的那个桶,大概能装多少水?” “一个桶能装十升吧。” “你确实拿了两个桶装水,而且装满了?” “几乎装满了。” “然后被什么东西吓得从湖边一直跑回寝室?” “是被大鹅,那玩意踏着水面跑过来的时候确实很吓人。”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确实一路跑回寝室了?” “……我知道这很丢人,没必要一直说吧?”李俭有点恼了。 “你的室友是在你之后跑回寝室的对吧?” “对。” “当你回到寝室的时候,桶里还有多少水?” “起码还有一半。” “你仔细想想,你当时跑回寝室,自己的状态还好吗?有没有累瘫?” “我必须得说嗷,我虽然是被大鹅吓到了,而且确实瘫在电竞椅上喘,但我在休息之前已经把桶放到该放的地方去了。” “那就是并没有到极限状态。运动到极限状态是不会有意识将水桶放到该放的地方去的。你拎着两桶加起来十公斤起步的水,从平地跑,再上五楼,跑的比你的室友更快,并且没有达到极限状态,你不觉得这和你过去的体能已经不太相符了吗?”蒙星霖指出。 “所以说?” “转折点在这之前,你要找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许这点进步相比现在的你算不上什么,但那个转折点是至关重要的。” 第二十五章 命名灵机、扣工资、贴成木乃伊 “所以……所谓的转折点是在11月3日上午以前?可是在那之前,我什么都没做……”李俭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那两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震撼,让人觉得就像是过了好几天,“等等,只要是体能方面有异常都能算数的话,我在2日下午出门理发,走在路上碰到了一只变异松鼠。受到攻击后,正当防卫,正打得激烈的时候,觉得体内涌出暖流,热流汇聚到脚上,就把松鼠的头骨踩裂了。” “与之相对的,你的脚掌情况却格外好。明明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之前的体能哪怕在非体育生中也算是中等水平,却能够在踩裂松鼠头骨之后正常行动,支撑了到目前为止的全部活动。你的身体抗击打能力和剪切能力应该在那时就被强化了,至于其他体能,或许也有所提升。”蒙星霖认定,这就是转折点。 在那之前的李俭只不过是随处可见的一般路过大学在读非体育生,但在那之后,李俭的体能便开始突飞猛进,到现在已经变成了超越过去人类理论极限的生物。 “能想到是什么东西激发了这种情况吗?”米立刀也愿意相信这就是转折点。 毕竟李俭学生时期的体检体测报告都翻烂了,如果说现在超人般的体质是以前的“体育锻炼”积累下来的产物,多少有点自欺欺人。 “我不清楚……但我敢肯定,我是在那股热流的作用下才会拥有可以踩裂松鼠头骨的力量。”李俭思前想后,其实当时他也有些疑惑,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催得紧,一件比一件劲爆,这才没有工夫思索,将疑惑藏在心底。 “那你现在行动时会感受到同样的热流吗?”对米立刀来说,李俭和蒙星霖是珍贵的超人类体能样本,尤其是李俭,他前后体能差距极大,更有研究的价值。 “……几乎没有。不过我想到一种可能。”李俭调动神识,从周边环境凝聚出一点灵机。 灵机在地下深处还能凝聚,看来挺普遍的。 “世界变化后出现的肉眼可观测粒子,在视觉波长范围内可被光学仪器捕捉影像,本身没有电磁量。”米立刀看着灵机粒子,随口报出一些特征。 李俭对此毫不意外。 他们发现灵机粒子的时候,网络状况还行,能通过照片得知王野和田神家里也出现了灵机粒子,那么这种粒子在大范围内自然出现的可能性便相应地足够高。 会被正牌科研工作者注意到才是正常状态。 而且从自己和室友的体感来看,只需要注视灵机粒子就能激活操纵灵机的神识,复现灵机粒子对每个人来说都有可能……呃,突然意识到,这对视力障碍群体是不是不太友好? 而对科研工作者来说,需要研究的现象可以复现,那便是研究一大喜事。 就算是在应对危机、资源短缺的时候,像灵机粒子这样唐突出现的现象也依旧会成为研究热门。毕竟在世界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会把灵机粒子归纳到世界变化的一部分,也足够让灵机粒子获得它应该获得的重视程度。 “我和我的室友将它称作灵机,将凝聚操作它的感官称为神识。在我们等待救援和暂住临时聚居区的时候,我们尝试过融合灵机。” “人体可以在触碰灵机粒子后融合灵机粒子,接触位置有热流进入。听我室友的说法,这种感觉和我当时体内涌动的热流还蛮像的。”李俭戳了戳灵机,灵机粒子还是没有试图融入身体的意思,但变得很有弹性——比之前如同弹力球般的手感好了一些,k值变得更小。 “听你室友说?你并没有尝试过吗?”米立刀抓住关键。 “是的,我自己其实没有尝试过融合灵机,准确地说,在我的室友们告诉我,他们在寝室内发现了这种发光的微粒,并在之后展示了用神识从周围环境中凝聚得到灵机粒子的方法。我的室友都在观测下进行了一次融合灵机,而我没能做到,并且表现出了和现在相同的排斥感。在之后的测试中,我的室友没能再次融合灵机,也有类似现在这样的排斥感。” 米立刀点头,目光转向蒙星霖:“这种事情还是年轻人有想法,物理那边还在测粒子属性呢,年轻人都已经敢上手了。取名也很大胆。” “物理那边也敢上手,也取了名,不过到现在还没定下来。生物中心要把这种粒子纳入研究范围吗?”蒙星霖对现在围绕灵机粒子做研究的物理方面小有耳闻,不过不熟。 “看起来李俭很熟悉这种……‘灵机’,而且操作也比较习惯。既然要研究李俭的运动情况,当然要把这一点也纳入研究范围。不过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了解,李俭,其实在我们得到的数据样本中,绝大部分不能再融入灵机的参与者都表示曾经在清醒时融入过灵机,极小部分不能再融入灵机的参与者表示自己可能在无意间融入灵机,能融入灵机的参与者都表示之前从未在清醒时融入过灵机,而在融入后表现出明显排斥反应。所以,有没有可能?”米立刀也采用了李俭所用的称呼。 “是的,我怀疑在我与变异松鼠战斗的时候,无意间融合灵机,并且在最后无意间动用了灵机的力量。所以在这之后,我也表现出与游离灵机的排斥。不过和前几天相比,现在的排斥情况真的好了许多。一开始的排斥像是铜墙铁壁,前两天像是弹力球,现在的话,灵机的劲度系数似乎更小了。”李俭把灵机放在手里。 拜灵机的排斥感进一步减弱所赐,李俭甚至能把灵机粒子放在手中盘——可以上一只手,也可以上两只手,就像是在把玩小弹球。 “实不相瞒,在世界刚刚变化的时候,我也曾融合过灵机。当时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啊。”蒙星霖也通过神识在空间中凝聚了一点灵机,捏在手中。 “如果你们都觉得这种融合没有生命威胁的话,我想在实验中增加你们和灵机间排斥与融合的测试项目,你们觉得以什么作为评判标准为好?”米立刀立刻执笔,安排新测试内容。 “从我的个人体验出发的话,我希望是手感。比如每一天接触灵机时感觉到的排斥力和距离的关系,这个应该能用什么测量?”李俭在临时聚居区的时候就在思考这东西的测量方式,现在米立刀想要立项,他当然要把自己的想法分享出去。 “这个简单,可以在通电螺绕管内放置磁铁,磁铁上做防护,引一个按钮出来。参与测试的人两相对照,让灵机在固定位置,参与者用特定手指按压,确认两边在相同距离上手感,更改螺绕管供电量调整磁力大小,看通电螺绕管上需要的电流大小随磁铁按压距离如何变化,以距离和电流大小构建图表,拟合分析。”蒙星霖立刻想出一套基本实验方案。 “嗯,还可以添加一些细节。”米立刀打开李俭不认识的工程软件,迅速将蒙星霖方才提到的方案所用组件摆入场景。 “灵机固定位置是随意的,如果灵机只有和人手直接接触才会触发回弹弹力,那么我们可以在两边放置通电螺线管配磁铁按钮的机械,在中间增加一条连杆,保证手按向灵机的距离和磁铁按钮向管内位移量几乎等同。然后在这里增加……”米立刀对蒙星霖的方案作了不少改动。 虽说米立刀的方案改动是边说边改,而蒙星霖也在旁频频点头,时不时帮着米立刀完善修改方案,但李俭确实没看明白。 蒙星霖提供的初稿实验方式,李俭确实能明白意图和原理,但修改之后的玩意,李俭就不敢说自己能明白每一处的用意了。 “好了,那么新仪器就设计到这,功能应该齐全了,精度也大大提高,剩下的事让团队去想。”米立刀完成修改,将工程文件保存后发送,这才关闭软件,面带笑意再抬头。 “我们设计测试方案的时候,很无聊对吧?接下来就不聊工作上的事的,来聊点轻松的。” “你刚才说想给家人写信,一会儿会有人把信纸送给你。不过你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吗?”米立刀的问题把李俭问不会了。 确实,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家人在哪。 更准确地说,他只是觉得自己家人应该比自己先一步进了聚居区,可这事并没有准信。 “看来是不知道。” “呃,大佬,我该怎么知道我的家人在哪?怎样查询到他们的联系方式?”李俭快速思索,凭自己的能耐,要在短时间内于钱安聚居区中找到自己亲人,多半是不行了——吴会省在世界变化之前常住人口六千多万人,哪怕现如今钱安聚居区里并没有聚拢所有幸存者,总人口也在千万量级。 别说李俭只是个一般路过实验对象了,就算把史强找来,没有找人的监控系统,他也没能力在千万量级的聚居区里找到特定的四五个目标啊……不好说,史强毕竟是顶级辅助,他可能会开挂。 关键还是要借助他人力量。李俭怎么琢磨都觉得,自己身边最好抱的大腿就是米立刀了。 “这倒不难。之后你联系一下张博学,家庭情况愿意告诉他多详细就告诉他多详细,他会帮你找到家人的。可以先把信写起来。” “那就好,谢谢大佬。” “换个角度,我采访你一下。李俭同学,你是怎么想到把灵机粒子称呼为灵机,再把操作灵机的感官称为神识的呢?”米立刀作记者采访状,把不存在的话筒对准李俭。 该说确实是“年轻的”院士吗,确实挺年轻的。 但这个问题确实把李俭架在了火上。当初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是跟寝室的兄弟们起的,大家看的网络小说也不算少,对灵气复苏设定算是比较熟悉,自然而然就起了灵气复苏系列名称。 但要在会议室里对着昨天还不认识的院士,说自己这么取名,主要原因是想复刻灵气复苏的小说设定,总觉得像是什么惨无人道的公开处刑。 蒙星霖看看李俭,再看看米立刀,搓着灵机粒子,往后一靠,看戏。 “呃……就是以前有一些网络小说,会设定现实世界突然发生了灵气复苏现象,发生各种异变,人类可以修炼之类的……您看,这种灵机可以滋润眼睛,而且盯了一会就能激发出操作它的感官,而且还能产生新的感觉。于是就这么取名了。”李俭还是没能避免新版本公开处刑。 “网络小说啊,确实挺有借鉴的意义。”米立刀收回伪装成话筒的双手,左手抱右肘,右手摩挲下巴,看起来像是在思考。 “哦对了,民政部通知我们,明天要去领生物中心所有工作人员就餐时可能需要的磨牙棒。”蒙星霖提醒米立刀。 米立刀和李俭的表情同步了。 “磨牙棒是干嘛用的?” “他们说长期吃糊糊可能会导致牙床萎缩和肠胃退化……” “告诉他们,这个工作停掉。给未成年人发发磨牙棒就行了,其他人发点纤维素。糊糊的配方我又不是没看过,他们怎么能整出这种活的?正常情况下连纤维素都不用额外发,糊糊里都有。”这条指令给米立刀整无语了。 不过他是有能力有资格直接向区大会提出科学建议的,挺方便阻止民政部整活。 “我和孙宏亮的联名提案呢?高密度聚居区采光和供应光照的提案,他们有空倒是组织一下做光学仪器的厂家,先把光道铺入聚居区,尤其是学校等重点单位。这项工作要是做不好,可是会严重影响未成年人视力发育的。”这下米立刀脸上的表情,李俭也认得了。 这表情李俭很熟,“有工夫整这种活不如表演咬打火机”。 “呃,那边说现在没有资源,而且目前全聚居地都在大动工,光照不充足的问题将会在一期工程结束后才可能出现。” “这不是废话吗?他们规划得再好也必有采光问题啊,等到问题出现再改就来不及了。”米立刀猛拍桌子,声如雷震。 李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再看看对面正拿着民政部消息和米立刀聊天的背心尊者,又看看曾经身为最年轻院士的中年人。 从数据层面来说,自己可能是这个房间中体能最好的那个;但从外观来看,自己着实比不上这两位。 米立刀的身材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哪个体校的教师。 “资源紧张,资源紧张。”蒙星霖将资料翻到下一页。 “诶呦,这是私事。老板,你的家书。”蒙星霖将信封从资料夹抽出,递给米立刀。 米立刀扫了眼信封,就把信封收了起来:“确实是资源紧张,现在连个对讲机都用不上,各种电波频道都有用。” “没办法,在聚居区里,最昂贵的就是可以使用的电波频率。最优先要保证的是向首都的通讯,其次才是聚居区内区大会和部队的通信,然后才轮到区大会内部,再往下几轮才能轮到我们生物中心。”蒙星霖微微摇头,他也是生长在信息时代的人,当下的通信困难不论是对谁来说都太过束手束脚。 “等到再过几天,聚居区里的线缆铺设的差不多了,情况就能改善了。到时候就得进入拨号上网时代咯。”米立刀苦笑。 “哦,对了,李俭。刚才不是跟你说过,现在很少有给私人私事提供的电信服务嘛。现阶段在生物中心内还是可以使用无线电和有线电话的,不过联络对象只有固定的几个,频道也少,这些事情你多问问张博学。过几天线缆铺完了,生物中心的电话线才会接到外界。到时候生物中心内的无线电和有线电话还是一样能用,但是出门应该要换别的。”米立刀想起李俭在生物中心中,应当也有通话方面的需要。 “好的,这些事我会问问老张。现在聚居区内在铺设线缆?” “对啊,你进来的时候应该看见过吧,到处都在施工,以前留下来的电缆基本都要重新铺,只是为了保险才留了一两条,但轮不到我们用。现在要和外省传输数据,全靠区大会匀给我们和其他聚居区相互交流的远距无线电。”米立刀没咋提聚居区内各科研单位怎么传递消息,想来也是有办法的。 毕竟是一群科研大佬,聚在一块加几个工程师,说他们能手搓什么,李俭也不稀奇。 “总的来说,还算太平。起码我还能在生物中心主持项目。”米立刀靠着椅背,微微抬头,仰视天花板。 考虑到几人身处地下,李俭也不知道这还能不能叫做天花板。 “嗯,交叉学科那边问我们,关于新发现粒子和人体交互的测试,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蒙星霖翻到文件夹的最后一张。 “当然参与啊,告诉他们,生物中心已经立项了,就按照刚才我写的灵机粒子和超人类的排斥与融合的标题交给他们,之后有什么想测的东西,两边互通有无。”米立刀支起头颅,双眼盯着蒙星霖手中的文件夹。 “那之后就这么回复了。” “交叉学科真的挺好的,容易出成果,思路也比在一个领域中硬钻更开阔。我们晚上刚讨论出来的实验项目,他们白天就已经想好要这么做了。李俭,如果顺利的话,你给这些粒子的命名,就要变成通俗称呼了。”米立刀重新坐正,也凝聚出一点灵机粒子,在手上把玩。 “哦,我还没说。之前我也是参与测试的实验者之一,如果能证明、或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发现接触灵机对人体无害的话,生物中心可以启动更广泛的实验计划。”米立刀补充说明。 …… 李俭急着回宿舍写信,虽说费了点工夫,但还是向米立刀表达歉意,优先离开会议室。在他离开会议室时,米立刀还和蒙星霖聊着。 “老张,你能帮我了解一下,我的家人现在在哪,我要怎么联系上他们吗?”李俭有一种预感,只要他现在向张博学索要自己家人的联系方式,张博学在下一秒就能报给他。 “你确实问对人了,这事我能帮你办。”张博学带着李俭往员工宿舍方向走,夜里的廊道内,人员活动更少了,走出二三十米也不见得能看到两人之外的人影。 不过这里地处地下,白天黑夜的差别仅仅通过灯光的微弱明暗表现。 “当面告诉我,还是让我写好信,你帮我寄出去?”李俭有另一条预感,张博学会选择后者。 “哪还用你动手。你写好信,我帮你跑一趟,寄出去。”张博学笑着转过一个弯口。 “所以,我写的信,第一个看的不会是我的家人,对吧?”李俭大概猜到了。 “大哥,这是我第三次叫你大哥,第四次叫你哥。给我留点工资行吗?看破不说破。”张博学扭头看向李俭,脚下没有停步,活像是横着走的螃蟹。 “我之前不就说了,我喜欢开诚布公的工作环境,这些话说开了,我又不是不能体谅你们的难处。”李俭也有点绷不住。 “确实,开诚布公的工作环境很多人都喜欢,但你得考虑到有一群人可能会因为这种事丢工资。诶,既然你也猜到了,再瞒下去也没什么用。我是米立刀院士的保镖,这件事是真的。” “我猜也是。” “我是被米立刀院士派来给你当助理的,这件事也是真的。” “刚才院士有提起你,还让我有事情多问问你。” “但我不完全是米立刀院士派来给你当助理的。” “这件事我之前没想到,不过刚才想到了。” “在我见过的许多人里,你算是蛮愿意在生活中动脑子的。所以你能理解我想保住自己工资的心情了吗?说真的,你就把我当做助理好了,你写的信就算送给我看,我也没兴趣看。”张博学的脸上表现出已经丢失工资的忧愁。 “能问一下,这一次扣了多少工资吗?”李俭看他着实可怜,便不再往深里说了。 “你看现在哪有工资啊,这都是大棚里的瓜。现在也没工资一说了,只是我待遇被扣了一点。”张博学摆出扑克脸,转而又切回丢失工资的忧愁。 “你是喜欢看我扑克脸还是看我表演出来的情绪?我给你演一个,别谋害我工资了。” “我有啥办法,我都是猜出来的,我怎么知道哪一句话竟然能让你扣工资?你还是表演情绪吧,扑克脸看久了吓人。”李俭觉得,自己未来有的是机会暴扣张博学的工资。 “你真是我哥。行了,你进房间等着吧,我一会给你送纸笔,你写完信我还得去跟扣工资的兄弟们哭一会呢。”张博学走了,走得云淡风轻,走得五分钟后就回来将纸笔交给李俭。 知道自己的信件会被审查内容,李俭也不好把私事写多,便认认真真写了一封家信,表示自己近期平安,身体好得一塌糊涂,而且工作分配也很满意,甚至有助理帮忙,让家里人一切放心。 又询问家中近况,希望哪位亲人回个信,他好知道现状如何,才能安安心心在单位工作。 将写好的信件交给张博学,张博学溜得比被石头砸到的狗还快。 …… 其实,李俭知道,张博学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博学确实是米立刀院士的保镖。 张博学是米立刀的保镖,从米立刀的作派来看,他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保命而寻找保镖的人。 张博学多次证实这一点的意思,隐含条件便是:他并不归米立刀院士管理,而是归属于上一级,甚至更高级。 换句话说,这是上级为了保护米立刀,并且帮助米立刀做些什么事情,才安排给米立刀的保镖。 米立刀院士确实派了张博学来给李俭做助理。这更像是委托性质,而非工作安排的命令性质。米立刀知道张博学其人,也嘱咐李俭有问题可以多问问张博学,可以知道张博学在米立刀心中,算是很可靠的对象,并且确实知道张博学正在为李俭做助理。 不过张博学并不完全是米立刀派来做助理的。 张博学受到米立刀委托,委托他给李俭做助理。但这还不够,这不足以让张博学从米立刀的保镖位置上离开,即使有一整个生物中心为米立刀提供防护也不行。 因为他还需要上级命令,上级命令才是工作安排,米立刀让他脱离保镖位置的私人委托可不算是工作范围之内的东西。 张博学会来给李俭做助理,只有一个关键性的原因。上级需要张博学给李俭做助理,这个上级可能是区大会,也可能是更高。 这条结论乍一看很离谱,但仔细想想的话,便能意识到,李俭已经“今非昔比”了。 很悲哀的是,李俭收获这样的关注,并不是因为他在社会意义上有什么建树,而是因为他在生物意义上有所建树——各项体能远超过去的人类理论极限,这就是张博学会被调来给他当助理的真正原因。 如果是不了解的人,应该会讶异。李俭的挺举成绩离世界纪录的一半都没到,勉强也就超过三分之一,怎么就说他各项体能远超过去人类理论极限了? 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重量级。 不同重量级之间比各项数据,在大多数时候都约等于耍流氓。而在李俭所处的重量级中,他的各项体能已经足够离谱了。 更不用说最高出拳线速度和跑步速度,这两项硬指标足以让所有对人类的情况有一点点了解的人将对他的重视程度拉到极高。 因为在所有能够查到的记录中,在世界变化之前,李俭都是个体能丢到非体育生里算中游的学生,而到现在,他已经拥有了这样的数据。如果李俭的体能会一直保持这样恐怖的增长幅度,他将在所有人的有生之年成为超人。 哪怕他不愿意,为了大众,区大会乃至更高层级,也得重视李俭的全部生活——包括心理和物理。 李俭只能期望他们还没有做到最极端的程度,比如在任何地方都塞满摄像机之类的——一定程度上的监视,李俭可以接受,毕竟他能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有多惹眼。 但全塞满摄像机就没必要了,自己确实是个极端人类至上主义者,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想把自己的生活全程直播给不知道在哪的监控室看。 可惜,这话不能明说,说的太明白,张博学就要被扣工资了。 在这种情况下,写封家信会被信件审查实在是太洒洒水小儿科的事情,李俭都不会觉得意外。 如果钱安聚居区还有足够的资源冗余,恐怕会养着一批研究笔迹和遣词造句的心理学家,对着这封信的副本研究自己的心境。 挺为他们难过的,毕竟自己的字写得确实丑,如果要对着那样的字迹工作,李俭都有点想哭。 “祝你们好运,晚安。” …… 第二天起来,张博学送来早餐,等他吃完,便带着李俭去抽血。 看来抽血确实是常态。 “我的信呢?” “发出去了,放心吧。”张博学被允许进入抽血室,不过只能站着等。 “有删改吗?” “喜欢扣我工资?”张博学都懒得回答这个问题,看来是工资被扣麻了。 “你看我这份工作有啥待遇,挪过去给你补贴被扣的工资行不行?” “不行。给人的待遇是跟人的,亲属倒是有转移方案,咱俩的关系,除非我现在认你当我爸,不然不行。”张博学绷不住了。 “好吧,那你扣工资吧,我一定要知道有没有删改。” “你怎么不按剧本出牌,昨天不还挺善解人意的吗?”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而且你是我助理,我问我助理,发出去的信有没有删改,很合理啊。” “……没删改。” “走吧,抽血抽完了,今天上午是什么工作?”李俭结束抽血,神清气爽地站起,在水池冲洗手臂。 “就是你昨天期待过的在身上贴满感应贴的玩意。这份工作的时间可不短,今天一天或许都要忙这个,我还得陪你。”张博学表现出被扣工资后的不乐意。 …… 李俭像个人体雕塑似的站在气垫中心,任由操作员和助理在他皮肤上贴各种带线的“贴纸”。 “已经告诉你了,这活就是很累,你多忍忍,还没贴完呢。”张博学边贴边乐。 昨天给李俭测各项数据的时候,尽看李俭装逼了,晚上和早上又因为他扣了自己一堆待遇,现在终于能看李俭出丑,也算是报复回来。 “我是能忍……”一张贴片牵扯着李俭面部肌肉,让他说话也说不利索。 “那就多忍忍,一会还要摆很多姿势,中午的时候还要戴着这些东西喝糊糊,你先习惯吧。”张博学笑得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手倒是很稳,该怎么贴就怎么贴。 “就没有……更方便的仪器吗?比如三维拍摄建模之类的。” “有啊,好几个摄像头反复拍摄,但那玩意很贵啊,越精细越厉害,吃电猛兽。现在哪有这种资源,将就一下吧。米院士要的精度可比一般人用的高多了。” “我看这贴片的精度也不会高啊。” “别尬黑,这些贴片还会搭配其他系统,最后出来的精度准的要死,连你血管里血液怎么过去的,都能录得一清二楚。”张博学又忙活了一阵,总算完工。 李俭觉得自己已经被贴成了木乃伊。 “米院士虽然不在,不过他已经预设好要检测的动作了,全都做一遍……哦,不好意思,是重复做三到五次,累计一组后再重复,所以是每个动作都要做十次,然后就结束了。”张博学开始主导检测,指挥李俭摆各种“pose”。 “不要用力啊,不要用力,只需要摆姿势就够了,这些东西经不起你动真格的。” “按照你的想象,想象这些姿势是一个连续的动态,摆一个……好,停住,这边在检查。好,继续。” “别用力,哥,我叫你哥,别用力,这些玩意崩了一个系统就得重设,你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录入系统的运动形象像是面筋人一样吧?” “哥,我再叫你一次哥。再怎么不用力也别一点都不用啊,你完全不用力,肌肉都没状态。本来这些静态姿势的数据要转换成动态模型就得重新做一遍,做错了米院士都修不回来啊。” “整挺好,你加油,照着屏幕上摆吧,我先瘫了。” …… 张博学拿着一罐糊糊,打开盖子,送到李俭手里:“接下来就该测量吞咽动作咯。” “我……甚至不想张嘴。”李俭麻了。 被人当成人偶摆了一上午姿势,连午饭都不能轻松,还得戴着全身的东西喝糊糊。 贴在身上的贴片确实没什么重量,贴在身上除了觉得像是多长了层皮肤,还不至于被这些东西阻碍行动。 但就是很烦,真的很烦。 “张嘴吧,午饭总是要吃的。就算你不想吃午饭,这个吞咽动作也是必测项目,你不吃午饭,这边还有备用的清水。”张博学秀了秀旁边的水壶。 “你一说清水,我想起来了。我穿着这身装备,怎么去上厕所?你给我全摘了,我上个厕所回来,再全部贴一遍吗?” “我劝你还是忍着,可能有人会希望获取超人类排泄时的运动图像,当心他们让你在这就尿。” “我超,这有点过了吧?” “开个玩笑,但中间穿脱一次还要让设备关机,很耗时间的。你要这样搞得话,我们不一定能收工,说不定明天还要接着做。”张博学友情提示这个项目属于必做,今天做不完就会留到明天。 “那我咋办。” “祈祷能憋住吧,他们应该能接受超人类憋尿时的运动图像。” …… 李俭重新认识了这份工作,虽然他才干了第二天。 当他在晚上例会后再次见到蒙星霖时,他开始想象,这位背心尊者是不是也在进入生物中心的第一天遭遇了这些。 想到背心尊者也是过来人,李俭不由得投去了感同身受的目光。 “今天辛苦你了,收集了整整一天的姿态数据,不轻松吧?”米立刀慰问着。 “都是静态的姿势,费力倒是不费力,就是那些贴片放在身上,有点难受。而且时间太久了,连午饭都是这个状态,不太轻松。”李俭点头。 “辛苦你了,明天就和我一起找点锻炼项目,做点常态化的体能测试。”蒙星霖看向李俭,跟着米立刀表示慰问。 “锻炼项目,具体是什么?” “不固定。没人能说得准适用我们的锻炼项目是什么,我的话会在器材室做肌肉训练,还有姿态调整之类的。明天你到器材室,看看自己想玩什么,先适应一下,不急着确定怎么锻炼。” “体能测试呢?” “挺举、跑步机上测速度,还有点反应能力的小项目。哦,对了,老板,这个反应能力的测试项目,我觉得有些地方可以修改一下……” 蒙星霖与米立刀就测试项目聊了起来,李俭只能旁听。 这两位单独聊的时候,就会横飞一堆专业术语,偶尔冒出来一句专业性不强的话,李俭就得从这些话里找信息。 “那就这么修改,让机械那边落实一下。”米立刀最终一锤定音。 “好的老板。诶呀,李俭同学,明天就可以试试新玩意了。” “什么新玩意?” “测反应,你觉得需要怎么测?” “看到信号的大脑反应速度吧,还有发出指令到肢体的速度,肢体执行的速度。” “差不多,咱们这有一套拿来玩的仪器和一套正式测试的仪器,明天你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第二十六章 光棍节、玩具、蒙星霖 十一月十一日,这是一个在过去的时候让李俭有些悲伤的日子。 就像霓虹国的商人为了赚钱把瓦伦丁节变成了情人节,又把情人节和巧克力绑定在一起,继而将一个月后的日子变成了再对小男生狠赚一笔的日子一样,华夏的商人将这个原本并不特殊的日子变成了电商狂欢日。 为了给这个电商狂欢日一个好听的由头,他们将这一天称作光棍节。 于是,从来没有感情经历的李俭被群嘲了。 但打光棍也不是李俭希望的样子。作为一个极端人类至上主义者,他将社会意义上的成功和生物意义上的成功分得很开。如果可以的话,他依旧希望将自己的基因组在整个族群的基因库中占比大幅提升。 李俭偶尔会需要解释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情感经历,可那就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好在,在他进入永久聚居区后的第三天,2019年的这个“光棍节”,他不必再被人借着电商狂欢日的由头提起这些伤心事。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电商了。 而他也进入了独特的工作环境——比他过去想象的时间更早,工作内容也更荒诞。 今天是跟随蒙星霖寻找锻炼项目、测试体能的日子,身为助理的张博学如影随形。昨天建立的人体运动模型还没有出结果,不过蒙星霖说,米立刀是这领域的顶尖翘楚,估计到晚上例会的时候,就能将部分结论告知李俭本人。 比如各种动作的正确发力方式啊,根据李俭本人运动模型构造的搏击技术啊…… 这些都是实验副产物,研究的主要方向还是从李俭的运动模型和理论模型做对比,探寻李俭会变得这么强的缘由。 不过对李俭本人来说,这些技术就够不错的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老张你也来锻炼一下?这里可足够安全,没必要绷着。”蒙星霖正在室内练习挺举,做力量训练。 张博学默默地走远几步:“你们两个超人类怪物,让我在你们锻炼身体的时候不绷着?还足够安全?” 蒙星霖正在使用的杠铃上的负载比李俭的更多,这让李俭有些好奇:“蒙哥,你有多高,多重?” “身高190厘米,体重之前测的时候在90公斤。哦,我们重量级不同,我现在做挺举力量训练,用的载荷是二百四十公斤。嗯,重复训练的强度达到极限强度的百分之九十就能进入锻炼负荷有效范围,这也算是现代体育的常识。不过我们的情况需要更加进取,不然就不能为他人做表率。我希望你能够参考一下这个范围,在这之上更进一步。”蒙星霖一边挺举一边说话,看得李俭有点慌。 他不怕把自己弄伤吗? “你建议我也在极限强度的百分之九十锻炼?”李俭不懂这个,大学里的体育网络笔试内容都是百度才考过的。 “只是建议。你的体能比我更优秀,增长的情况也比我更……具备研究价值,你不应该拘泥于此,应该能做得更另类。”蒙星霖放下杠铃,浑身冒着热气,大踏步走到李俭面前,目光直视着李俭双眼,双手搭上了李俭的肩膀。 他难得不笑,严肃地看着李俭的面庞,像是在鉴赏艺术品…… 李俭不明白那是怎样的目光,但他总觉得目光中没有恶意。 “走吧,带你去看看昨天答应你的东西,玩玩测神经反应速度的机器。”蒙星霖慢慢扯起微笑,放在李俭肩膀上的双手轻轻捏了捏,然后离开,示意李俭跟上。 “昨天跟你说过的,你如果见到这东西,一定会高兴的。” 面前的东西让李俭吓了一跳。 他妈的,谁把加特林放在训练室的? 自己最近的体能确实开始远超过去的人类理论体能极限,但也没到可以身抗加特林机枪的程度啊? 前两天做的测试里头,刀口碰一下还照样破皮流血,你拿机枪是打算把我变成“人渣”吗?物理意义的那种? “李俭,你……你过来吧,这不是机枪,这是只会射橡皮子弹的玩具。”蒙星霖打开玻璃门,走入由玻璃围墙构成的小房间。 小房间约有三十个平米,正中心是一块圆台,圆台底座上便是“加特林”。 “这是模拟‘吞噬星空’中测试神经反应和闪避能力的玩具。那本小说写得确实不错,很有想象力,但我们在做这套玩具的时候,还是遇到了很多问题。”蒙星霖打开玩具机枪开关,手动操作着朝玻璃墙壁打出一连串的橡皮子弹。 “在原文中,类似机枪的设备有数十个洞口,而且主要发射的是‘或快或慢的红光’。你应该知道,这种东西我们在现实中哪怕只是做玩具,也完全不能复现。”蒙星霖摇头。 “所以最后就删减成了这样的东西。它只是一台玩具,发射橡皮子弹的速度并不快,从房间四侧的凹槽回收落下的橡皮子弹,在地下排列后重新给玩具供弹。发射红光的特性做不出来,但作为玩具已经足够了。”蒙星霖走出玻璃房间,指了指玻璃房间内屋顶四角的摄像机。 “这是拍摄用的特快摄像机,它们连成一个系统后,可以分析你被橡皮子弹集中了多少次。前天你跟我们讲述命名灵机粒子的缘由时,我便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种东西。”蒙星霖打开操控系统,示意李俭可以进去玩玩。 该咋说呢,李俭承认,自己曾经确实看过吞噬星空,而且看的也蛮多的,对其中地球篇的各种东西很感兴趣。 但这不意味着他对让自己在玻璃房中和玩具加特林对峙有什么兴趣。 他又不是吞噬星空地球上的那些怪物武馆学员,这帮人被橡皮子弹打到都不带动作变形的,换他被同样速度的橡皮子弹打到,怕是当场就要行动失衡,接着被自动加特林打成筛子。 可惜,人不只有纯粹想让自己好好活着的理性欲望,还有一点点破坏美好事物的心理。 “那我就进去玩一玩?” …… 当李俭扶着玻璃墙从房间内“爬出”时,真心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极其弱智的决定。 这些橡皮子弹打在身上是真疼啊,也不晓得旁边的玻璃墙都是什么材质,大部分时间,玩具加特林的扫射都打在玻璃墙上,但玻璃墙看起来就跟新的似的。 相比之下,自己已经菠萝菠萝哒了。 “这成绩会算数吗?”李俭被张博学扶到一边坐着,拒绝了张博学提出的医护请求。 “不会啊,刚才说过了,这主要是玩具,没有什么用的。真正测神经反应速度的东西在另一边。”蒙星霖一开始还挺关心李俭的身体状况,看到李俭被橡皮子弹打得直“嘶嘶”还会问两句,但现在不问了。 蒙星霖到底是有经验的,一开始看李俭受击后声音还挺惨,真以为李俭会被橡皮子弹打伤。但看得时间久了,发现李俭身体动作还是那德性,就知道橡皮子弹打在他身上压根没发生伤筋动骨之类的情况。 就是皮有点红,估计是毛细血管有破损,但没有在这之上的伤情了。 “算了,我觉得我还是要休息一下,今天可以不测神经反应速度吗?”李俭还是觉得浑身疼,加特林到底是加特林,哪怕是玩具加特林,只发射橡皮子弹,也不是人类应该正面应对的。 “当然可以,这不是硬性条件,今天你的主要工作就是找到自己希望的锻炼方式,然后做点常规测试。得先提醒你啊,神经反应测试可以不做,但挺举和速度测试是必须要做的,这些数据会拿来建模。老张,接下来就由你照顾他了,我去旁边锻炼。”蒙星霖走了,在器材堆里挥汗如雨。 “行了,别装了,你压根没受伤。”张博学站在一旁,看李俭瘫坐在人体工学椅上。 “怎么看出来的?我可还觉得到处都疼。” “你看看你被橡皮子弹打中的地方,连红都不红。刚才蒙星霖就已经看出来了,他这是给你留面子,才走得这么快。”张博学抱着双臂,依靠在玻璃墙上。 “老张,你给我透个底。蒙哥除了武学世家出身,还有什么身份?我觉得他眼光挺毒的,经验也很丰富,还能参与科研,这人应该不一般吧?” “你真要知道?” “真要知道,我好奇,但又不敢直接问他。他说他三十岁,比我年长多了,我不太好意思。” “我也比你年长啊,工作时间比你学龄都长,你怎么对我就挺好意思的?”张博学很想给李俭翻个白眼,但职业道德和扣工资都阻止他这么做。 “因为我看不出你比我年长,你活得跟个二十岁的小年轻似的。” “……我只能告诉你表面的消息嗷。” “说吧,表面的消息都比没有消息强。” “人家这个三十岁,是运动人体科学博士的三十岁,还是自己练自己研究的狠人,手下有一整个连锁武馆收集各项样本数据,你说他能没经验吗?”张博学朝蒙星霖远去的方向努了努嘴。 “博士?他不是武学世家,怎么就……”李俭觉得自己能问出这种话,也算是傻逼了。 “武学世家怎么了,武学世家就不读书了?你应该知道广播体操吧?那玩意可是多少专家一起研究,针对我国大众身体编制的无器材健身操,这就是现代科学的结晶。蒙星霖他们家的路子就类似这样,在很久以前便已经着手进行类似实验的体育锻炼,整合成搏击技术和健身技术,到现代之后,更是通过科学研究方式大踏步地更新家传武学……” “说个比较民间的说法。在世界变化之前,蒙星霖在私底下被人称为,吴会省最精通现代体育、搏击技术,还有人体构造的武学家。明白这种称呼的含金量了吧?或许就是因为他持之以恒地用最科学先进的方式锻炼自己,时时刻刻更新自己的训练方式,利用自家的连锁武馆收集样本数据,进行人体理论学习,才能在世界变化之后,突破过去人类的理论体能极限……”说到这,张博学看着瘫坐在人体工学椅上的李俭,微妙地叹息。 “我能理解蒙星霖那样,又有天赋、又有财力、自己又努力专一的人是打破极限的那个,但为什么你能做得比他还离谱呢?” “我哪知道,可能我开了,我会深蓝加点。”李俭稍稍坐正,原来蒙星霖竟是这样的努力家。 合着只有自己纯高中学历是吧? “我是不清楚你讲的是什么梗啦,但估计也是什么网文的梗。我都有些替蒙星霖遗憾了,哪怕你俩的体能互换一下,我都不太能接受你竟然能打破极限,更别说现在的数据还比蒙星霖更高。”张博学再次叹气。 “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说,蒙星霖看到像我这种人的体能竟然比他强,他会生气吗?刚才他抓住我肩膀的时候还蛮严肃的。”李俭想想也是,像自己这样也没怎么努力,莫名其妙超越了别人既有天赋又有投入还有毅力的结果,把自己换到蒙星霖现在的位置上,醋坛子都要打翻了。 “他啊?他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的。这人很单纯,你的体能比他还要突飞猛进,他只会觉得是你找对了努力的方向,哪怕新的方向对过往理论来说是颠覆性的,他也乐于接受,并向真理靠拢。你以后要是发达了,对他好一点,我都觉得可怜。”张博学看向蒙星霖正锻炼的方向,第三次叹气。 “看情况吧,我现在竟然开始希望自己的体能只是昙花一现了。” “别,你要是昙花一现,米院士能把头皮上的头发都揪下来,就为了换你昙花一现背后的机理。装死装够了吗?大哥?起来做点测试吧,你的工作完不成,我也会受牵连的。”张博学隐隐有些幻听,虚空中仿佛有人打出了一张“铁索连环”,将他的工资和李俭的表现绑定在一起。 第二十七章 名称推行、意外事故 李俭已经在生物中心工作一周了。 今天是11月15日,不算是什么大日子,但对李俭来说,到今天为止的工作内容,足够证明他在生物中心的工作是无休的。 不过仔细想想,现如今整个钱安聚居区都在忙碌,老爹给自己的回信里也写了,就连已经退休的祖父母也被人请着出去带领老年人群体开家用医药学习会,发光发热,更不用提老爹“区区”一个高级技工被人当成机械师使。 信里还说,妹妹本以为到了聚居区不用上学,结果进了永久聚居区就塞进了学校——据说是区大会认为,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先把最坚固的建筑物全拿出来充当学校了。 老妈副业带孩子,主业则是到工地干轻活。就挺男人当牲口使,女人当男人使的状态。 与他们相比,自己好歹也……也轻松不了多少。 每天都要参与各种测试,进行体能训练,配合实验员做各种运动。这些工作听起来像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体能训练样样都冲着力量极限去,实验员还有得是奇思妙想,每天不是训练就是学习,虽然不是在工地出工,却胜似出工。 最先得出有效结论的是米立刀。 这位院士先生满脸欣喜地找到李俭,告诉他,他的发力方式简直就是一坨屎。 除了直拳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粗通要领,其他动作都透露着一股业余路人的气息,甚至连业余爱好者都算不上。 当然,院士本人说的比较婉转,以上内容是李俭归纳得到的。 米立刀的欣喜并不是建立在“辱骂”李俭的基础上。他告诉李俭,李俭现在表现出的强大体能,并不是符合人体运动的结果,这象征着异常。与过去的情况相比,李俭的表现是超现实的。 而且,李俭每天进行的体能测试,成绩一天比一天好,像是在永无止境地攀升。 随后,对蒙星霖和李俭两人进行灵机排斥性测试的多人多次长时间记录也获得现象。 融合灵机后的灵机排斥现象随时间推移而减弱,具体表现为触摸灵机时感受到的劲度系数随时间推移而下降。蒙星霖感受到的劲度系数下降比李俭更快,这又是一个恼人的新现象。 见时机成熟,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融合灵机对人有伤害,米立刀决定扩大试验范围,将融合灵机并进行排斥性测试的范围扩展到自己实验组内的全员。 李俭有些好奇,便去问米立刀,为何不是生物中心的全员,是要第二次扩大试验范围再算上生物中心的全员吗? “生物中心也不是只有我们一个实验组,我们只是研究人类运动和体能的大组,往地下走,还有搞动物研究和植物研究、微生物研究的组。” 李俭挠头,直到晚上才有功夫问张博学:“老张,生物中心还有动物研究组啊?” “你不是挺会动脑的吗?生物中心里头没有研究动物的实验组,那叫什么生物中心?”张博学边翻资料夹边回答李俭的“弱智”问题。 “不,我的意思是。现在外头的动物都变异了,动物研究组要以什么形式研究变异动物?他们竟然还能继续做下去?”李俭重复问题。 “他们当然要做下去,哪怕再怎么危险,不剖析动物变异的机理,聚居区就一天不得安宁。就算得不到动物变异的机理,也要得到各种变异动物的数据……哪怕是为了吃呢。”张博学依旧在翻动资料夹,也不知道里头夹了什么内容的文件。 “变异动物谁提供?” “部队啊,部队到外头抓活的,关进笼子送进来,走安全通道,一条龙服务,就能让变异动物进实验室。告诉你个坏消息。”张博学抬头。 “什么坏消息?” “植物会变异的情况成真了。一株在观察内的柳树在过去的一周时间内不断生长,现在表现出肉食特性,攻击过路人。安保部的治安部队已经过去拉线了,科研技术部的人也在往那赶。” “真够坏的。钱安聚居区内应该有很多植物吧,确认植物会变异之后,要怎么办?” “要么让部队来,要么让安保部治安部队来,先搞武装农场,以后农作物都在武装农场里种。聚居区里的植物全都灭了,古树贴上标签和定位,能移植就移植到聚居区外,不能移植就原地监视,或者砍了。我是个没什么科学素养的人,我之前还纳闷,这样干会不会让聚居区的氧气含量不够。不过科研技术部给我们发的资料倒是厉害,让我们不要担心。”张博学苦笑着摇头。 “你的上司是科研技术部?” “钱安聚居区科研技术部成立在聚居区设立后,而我已经在同一个单位干了起码十年。” “那你能得到的资料还挺多的,能不能让我看看?” “可以倒是可以。”张博学从资料夹中抽了几张报告,递给李俭。 看样子其他资料保密等级更高,自己没法看。 李俭看了看,张博学递给自己的报告都是其他聚居区的消息。 “怎么其他聚居区也开始称呼灵机为灵机了?”其他聚居区也在推行人类和灵机交互的研究,这件事本身倒不让李俭惊奇,让李俭惊奇的是,其他聚居区的称呼竟然和自己起的称呼相同。 难不成大家都有一个中二梦,英雄所见略同,都觉得当前是灵气复苏,于是把微光称作灵机? “哦,那是米院士推行的。他把你推到了台前,将灵机这个名称向全国的科研机构推广。米院士在人类运动方面学术地位崇高,个人威望也厉害,要推行这个称呼,而且不是做成学名,而是用作俗称,很简单的。”张博学解释着。 “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今天刚刚开过的通气会,你现在的体能数据,已经成为记录在案的第一人。融合灵机可能是你体能越来越强的转折点,这句话是你提出的,有你做样本,许多聚居区的人类研究都在扩大对人与灵机交互的研究投入,自然更愿意接受有你做担保的东西。” “可我压根没有为命名担保……”李俭打算为自己辩解,却被张博学打断了。 “你觉得诗应该是怎么样的?古诗。” “为什么突然谈这个?” “因为你对自己的认识不够准确。明明在坑我工资方面那么拿手。” “古诗,有格律,有音韵要求,需要合辙押韵……” “你觉得李白写的那些诗,很合各种要求吗?” “我不知道,但李白写的就应该是诗。”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的体能数据是记录在案的第一人,依照过去的理论和经验,你压根不可能做到这种成绩,但你确实做到了。而在之前,你认为融合灵机是开启这扇大门的钥匙。在没有找到原因之前,你的说法在与人类体能有关的领域中,就是举足轻重的例证。他们必须采信你的说法,不论在这之后要证实还是证伪,首先要采纳,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所以大家都得接受‘灵机’这样的称呼。” “所以,他们全都接受了灵机这个称呼,并且在之后的所有实验里都推行了?”李俭想了想,这算什么事? “不止如此。据我所知,有些聚居区为了让大众提前熟悉灵机,已经举办了不少小规模灵机相关讲座。那边接下来似乎是要进行更大规模的实验。换句话说,主要来自你命名的称呼,已经伴随着讲座和科研工作,在华夏大地上铺开了。” “我曾经想象过自己会以什么方式青史留名,或者留下自己的痕迹,但我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中二的痕迹。”李俭只觉得难绷。 “换个话题,这事情真让我不爽,”李俭主动更换话题,“前些天米院士跟我说,现在聚居区内正在铺设线缆,铺设好就能享受电话拨号了?” “嗯,确实有这项计划,是民政部复苏民生的专项工作,而且也能减轻聚居区内通信压力。”张博学点头。 “那么这都过去几天了,怎么还没铺设好。” “……米院士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过几天线缆就铺完了。” “……嗯,李俭,你要理解。有时候人口中说的几天,只是一个虚词,一个假的数字。它可以不是个位数的几天,也可能不是两位数的几天。”张博学目光飘忽。 “百日计划?” “差不多吧。短时间内就别想着可以因为私人私事用上通讯设备了,你有啥事还是写信。”张博学认可了。 “我哪有那么多信可以写……你给我整点纸笔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到可以写信的对象。” “谁啊?” “我给我室友写两封信,你应该找得到我室友在哪吧?”李俭瞥了张博学一眼。 “可以,没问题,我这就去帮你拿纸。” …… “这次有删改吗?”张博学送信回来,还没等他说什么,李俭便开口了。 “领导是不会因为同样的事情扣我两次待遇的,你这招没用,现在扣不了我工资。实话说吧,没有删改。我得告诉你,现在大家更看重你了,说不定之后还有新事要让你做。这种节骨眼上,是不会有人给你找事的。”张博学笑了笑,就在李俭屋里坐下。 “确实不会有人给我找事,但难道只有人要找我事吗?我得确认一下,我现在依旧只需要在生物中心里配合实验,不需要做点别的什么了吗?这可是强大的劳动力,不需要我去干点什么活?” “当然是需要你在生物中心配合实验。如果能在关于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体能怪物问题上找到新发现,那可是大功一件。相比之下,你一人的劳动力……除非你真的变成超人,不然不缺你这一个。” …… 李俭觉得自己应该和乌鸦嘴沾点边。 前两天晚上和张博学闲聊,闲的没事嘴硬,说了一句“难道只有人要找事吗”,现在应验了。 好消息:没有应验在自己身上。 坏消息:应验在同一建筑物的其他实验组身上了。 “动物研究组那出意外了,原本控制得挺好的实验动物,突然有冲破封锁的迹象。现在正替换机枪弹链呢。”张博学按着耳麦,严肃地扫视自己处身的实验室。 “替换弹链?”李俭在特制跑步机上活动。 “嗯,自动哨卫机枪赶在人工操控之前把实验动物打死了。现场据说一片狼藉,差一点实验动物就突破了隔离它和实验员的最后一层防护。有实验员受了轻微伤,带去包扎了。” “怎么受伤的?” “子弹打死实验动物的时候,枪火把防护也给打了。构成屏障的碎片在皮肤上割开了口子。还有个比较幸运的实验员被跳弹打穿了白大褂,赔了条衣服。”张博学皱眉。 “这方面你懂得多,你分析分析?” “很难。动物研究组的大组长不比米院士差多少,他带的实验组一向从不放松各种规章条例,按理说不会在实验室防卫系统完备的情况下让实验动物失控。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人为的事件,但也找不到谁是获益方……但还不能下定论,都要调查。” …… 急救工作和清理工作同步进行,而不在这两者进程中的其他动物研究组成员,则紧张地参与“人人过关”。 生物中心的负责人也不认为这会是一起意外事故,如果是人为事件,才能说得通原本在多重控制下的实验动物为何失控。 不过令人讶异的是,动物研究组成员人人过关,甚至连伤者恢复行动后也参与人人过关,竟然没有一人是“事件的人为主导”。 这竟然是一场发生在防护完备的实验室中的“意外事故”。 对实验室来说,意外事故是不陌生的,但当实验室中的安全措施严密到大家挠破头都想不出为什么会发生实验动物失控的意外事故时,这就很陌生了。 第二十八章 兄弟们的工作、保持锻炼 “今天动物实验组出事故了,幸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他们大组要做十天检修和事故报告,其他大组要进行三天隐患排查。”米立刀召集本组成员,暂时叫停了几项有伤害人体可能性的测试项目。 原本安排给李俭的参与实验行程也消失了部分,身为助理的张博学被事故处理调查团抓了壮丁。不像蒙星霖还能参与隐患排查,李俭在人体运动组中纯粹作为实验对象生活,一时间竟没什么事情可做,只好打开专用跑步机,调到十米每秒的速度娱乐一下——对他现在的体能来说,十米每秒确实是娱乐速度。 但这种娱乐并不持久。李俭无聊地从体能训练室离开,翻看前些天室友们发来的回信。 他给每一位室友都写信询问近况,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受重视程度今非昔比,还是往来信件对任何人来说都足够便利,他收到了五个人的回信——他给每位室友都写了,每位室友也都回了,包括先前并不在寝室的王野和田神。 五个人中,工作最厉害的——李俭这么觉得——是田神。 田神是寝室中的学习种子、科研种子,早早地保研,在钱安市本地某双一流学校跟组。世界变化之后,他跟随本地双一流学校搬迁,在钱安聚居区中继续从事科研工作。 黄承志则是进入社区,为社区住户提供服务。这工作名头听着好像有些次,但他的实际权力很大。他是面对“十万人”大小的社区整体工作的文职人员一员,属于聚居区内最小单位的五脏俱全。 换句话说,除了那些直属单位,其他一应教育、医疗、生活保障等工作,他都能操作操作。 嗯,不是沾点“在边缘跳舞”的那种操作,而是正常的行政工作。 大概就是挺公务员的状态。 陈涛则是真的进了电子厂,在电子厂愣充工程师。和李俭在校时听说的本科生在社会上已经泛滥的传闻不同,陈涛的回信中说,他们电子厂上上下下一千多号人,其中只有一百多有大专及以上学历,刨去大专,还剩下二十多人。 这二十多人里头,又有管理部门,又有研发设计部门,还有些别的有的没的…… 李俭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每次看陈涛的来信,都能看愣住。 胡志嘉则是真的舒服了,他进了121社区的教育集团,进去之后当上了初中教师。 这和他在学校所学相互贴合,也是胡志嘉一直以来的就业志向。据他所说,区大会安排学龄儿童继续接受义务教育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方针,就连高中教育也依旧运行,只不过有些变动。真正大有变化的是高等教育,也就是大学、大专这块,不过这和已经拉去参加工作的兄弟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大一大二还是安排类似过去的教育环境,大三则要求高强度见习实习,大四则直接拉进工作单位——就像兄弟们进了永久聚居区就被分配工作一样。 至于大四学生都被拉去分配工作了该怎么读研……没办法,世态就是这么个世态,情况十分紧急,没工夫搞什么研究生初试之类的全国统一考试,研究生就读选拔被迫退化成“导师推荐制”。 这玩意放在以前肯定得挨骂,但现在大家生活状态连聚居区都出不去,指望全国统考肯定没戏,聚居区内考试……说实话吧,那和导师推荐制差别也不是很大。 王野的工作则稍微偏门一点,他干的活叫什么人机交互数控模拟……很绕口的名字,好像跟施工有关,但不需要肉身上工地,也没有实操过工地的活。 他自己也不能解释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说像是在搞电竞。 李俭看不懂,李俭大受震撼。 看过兄弟们的书信,李俭还是无事可做,他得给自己找点事情…… 最终,他还是走出了宿舍,依靠在这工作几天的记忆寻找会议室。 按理说,在部分实验行程取消、大部分实验人员参与隐患排查工作,大写报告书的时候,李俭应该保持锻炼,从而在实验组恢复正常工作后接着提供数据。 不过李俭不打算这么选。 他不是笨蛋,这几天的训练情况已经告诉他许多信息:他的体能强化绝不是来自锻炼项目,如果要说得没这么极端,那就是“绝大部分并非来自体能锻炼”。 他的吃喝拉撒情况很正常。生物中心告诉他,他的食物利用率确实上升了,但上升的不多。哪怕他把这些食物全都吸收完了,只要利用机理还停留在化学反应层面,这点食物的能量就不可能支持他拥有越来越离谱的体能,并且总能在活动强度高位持续。 除非食物在体内的利用机理变成了核聚变,产生了质能转化,不然就是做不到。 体态没有明显改善。哪怕从数据出发,李俭的体能已经强到单臂出力三千牛顿,他的肌肉依旧没有发生明显形状变化,长周期体内激素水平上涨幅度还不如别人短周期情绪变化幅度,骨骼也没有显著提升密度。 如果说蒙星霖的强大一望可知,那么李俭的体貌就明显配不上他的体能。 没有充足物质和能量支持,身体也没有发生显著变化,却拥有越来越强大的体能。过去的人体理论在李俭身上吃了闭门羹,而这并不是因为它们错了,而是环境发生了变化。 李俭能够感受到,在过去几天时间内,越来越多的资源被投入到研究人与灵机交互的课题——虽说资源总量依旧很少,但趋势非常明显。 这足以证明,那些专业的聪明人正在仔细考量自己的体能变化情况,并且越来越多地认为这种变化是因为和灵机的互动引起的。 但这背后还有疑问……李俭在通道中“慢速”行走,希望不会撞到别人。 现在需要的是什么?自己能为生物中心提供什么帮助? 首先,不要给忙碌的实验员们添麻烦。 李俭给通道中快步行走的白大褂们让路,路过实验室的时候,总会看见实验室里清点打理实验环境的身影。 对实验人员来说,同行出事故,自己要进行隐患排查写报告,实在是常有的事。如果不是现在各种资源都足够紧张,各大实验组进行的项目都是区大会表决通过并交由科研技术部负责领导推进的重点项目,当场关停十天半个月都是常态。 能够只是做三天的隐患排查和报告,连实验室机组都可以尽量不关停,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李俭也是跟过实验组的学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给实验员添麻烦,便只是沉默着充当看客。 这种场合可不敢擅自帮忙。每个实验室里头有什么东西算危险物品,什么东西该怎么处理,都是只有该实验室内人员会知道的事情——如果倒霉一点遇上“陈年”实验室,哪怕是正在其中工作的实验员,有时候都得懵逼。 更不用说像李俭这样只是在人类运动实验组中充当实验对象的路人,若是他随便找实验员搭话,问对方需不需要帮忙,怕是得被打出去。 有个笑话很能说明实验室在这方面的精神。 如果在实验室的角落里,看到一只装着大概三百毫升无色透明液体的烧杯,问了实验室里的所有人,都没人知道这只烧杯是谁留下的,应该怎么做? 哪怕这玩意看起来像是水,扇闻像是水,密度像是水,比热容像是水(一般也来不及测这个),只要没人能说清楚是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放在什么地方,那就要连烧杯带内容物一起销毁。 可以试着不销毁,赌一把概率。看看是自己的运气足够好,能够触发“是水”事件,还是运气足够差,能够触发“?”事件。 李俭深知自己帮不上忙,如果真想帮忙,必须得找到自己的熟人。 实验员大多不熟。他是实验对象,实验员是实验员,这关系如果能熟起来,对人的社交天赋还是有一些要求的。 在生物中心中,李俭想找熟人,也只有三个选择。 张博学那边是肯定去不了了。老张被事故处理调查团抓了壮丁的时候就嘱咐李俭,在他下一次主动出现之前不要去找。 米立刀也不太行。米立刀虽说是个挺乐呵的中年学术大佬,和李俭关系也不错,但工作身份可是生物中心一大组的负责人,这时候肯定在主导隐患排查和写报告,自己去打扰,估计得被其他实验员用眼神分而食之——正面开打,打不过李俭。 很喜欢福尔摩斯的一句话。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之后,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就是真相。 李俭决定活用一下这句话:排除一切当前阶段不应该找的熟人之后,剩下的不管多难找到,那就应该找他。 蒙星霖确实没在忙,准确地说,当李俭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忙完了。 蒙星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小会议室中,李俭便推门进来,问他忙不忙。 “我做的小课题依附其他实验室,实验室负责人不是我,所以……我刚写完报告,正打算去锻炼室。”他缓缓起身,像是想邀请李俭一起去训练。 “蒙哥,你觉得我继续这样锻炼还有意义吗?” “……有意义。你是不是想说,自己的体能增长并非是由锻炼得来的,所以觉得锻炼没意义?”蒙星霖坐回原位。 李俭也搬开座椅,坐在蒙星霖对面:“蒙哥,你是专业人士,也看过我的各项数据。不谈其他人的分析,你的分析结果呢?” “确实不像是正常人类体育锻炼能够达成的成绩。我之前也说过,我们现在是比较特殊的个体,突破人类理论体能极限,可能象征着新的体能锻炼方式,不应该拘泥于过往的理论……但你的情况,确实不太能和人类体育锻炼的过程相符合,在体能增长这方面,体育锻炼对你来说可能是没有意义的。”蒙星霖看着李俭,目光中再次出现那种仿佛在欣赏艺术品的意蕴。 只不过这一次,这股意蕴更加火热。 “但从增进身体自控能力的角度出发,体育锻炼对你来说又是有意义的。我们暂且抛开你的体能增长的机理,默认体能增长在你身上将会在很长时间内维持高位,那么你的一举一动,对于其他人、设施、场所来说,都是很可怕的。你可能不会直接伤害到自己,但可能伤害到别人,继而伤害你自己。从这出发,我希望你还能保持一定强度体育锻炼。”蒙星霖目光中的火热稍稍减退,但这应该是隐藏,而非熄火。 “大概多强呢?” “会给你设计的,不过你的体能实在超前理论,设计只能当做参考,希望你能自己感受一下。这还是把控在你自己手中的。不过也要把话说回来,每天锻炼也可能是你体能飞速增长的契机,在没有证伪之前,还是保持体育锻炼为好。走吧,一起去训练室,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边练边聊——我和你不同,我还需要体能锻炼保持体能,乃至更进一步的体能增长。”蒙星霖在十分钟内第二次起身,这次他真的要去训练室。 “……我看起来就那么想找人聊天吗?”李俭摸了摸脸,他在寝室里算是很没有表情的那种人…… 打游戏的时候不算。打游戏的时候嗞崩打到人就会进入返祖模式。 看小说的时候不算。看小说的时候看到精彩处就会拍个大腿,时不时还重复小说片段。 看漫画的时候不算。看漫画的时候看到甜甜的情节能笑得让人想报警…… 李俭琢磨了一下,自己没表情的时间好像有点少哦。 原来自己表情这么丰富,易于读心,是吗? “还算明显吧。” …… 蒙星霖在上强度,李俭在娱乐。 李俭有些担心在蒙星霖上强度的时候和他搭话会不会害了他,但蒙星霖自己表示可以随便聊天,李俭就放开了说了。 第二十九章 乱吗?充当引子 “蒙哥,从你的视角出发,现在的聚居区里,安全吗?”李俭跑动着,以能让博尔特羡慕的速度在跑步机上飞奔。 “什么安全?”蒙星霖没听懂李俭在问什么。 “就是,民生方面,大家算是能吃饱休息好吗?”李俭斟酌措辞,生怕让蒙星霖产生有偏差的理解。 “……你要说到吃饱,这确实做到了。你知道食品工业吗?”蒙星霖看向李俭。 “如果你说的是化工产业和制造食品添加剂的,我之前知道一点。” “嗯,看来了解不多。说得简单点,食品工业用了你能想象到和不能想象到的全部科技,将每个人每餐的食物变成那罐糊糊。如果还在世界变化之前,这将是足以击破粮食价格的铁拳,而现在嘛,就是维持民众生活的必要物资。”蒙星霖收回目光,继续以眼带手地进行姿态训练。 “为什么以前没听说过这样的食品工业?”李俭越问越好奇,便接着提问,想要解答心中疑惑。 “这就说来话长了。第一是技术问题,在世界变化之前,各项科技公开或半公开的,存在专利保护。更不用说没有公开的技术,就算得到手,没有点能耐,都不能投入生产。而在世界变化之后,谁还会去管专利的事呢?就算是世界警察麦瑞卡,现在都和全世界断联了——给你透露个消息吧,其实从世界变化到现在,我国就没有和其他国家建立过稳定通讯,国内部分地区也通讯不畅,最差的地方堪比失联。”蒙星霖的姿态训练有一套自己设计的机械系统,通过自发运动和机械牵引实现锻炼效果。 看起来就像是和“机械触手怪”共舞。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能管专利,所有技术全部公有化。廉价好用的生活必需品全部投产,才有了现在我们口中吃的糊糊。” “第二嘛,则是群众需求。现在的食品工业确实强大,但实现功能的背后是大量资源投入。能够保证每个人吃饱,成本已经足够高了。若是在世界变化之前,告诉所有人,只要他们愿意吃一点风味都没有的糊糊,就能管饱,他们会接受吗?接受的人多吗?” 李俭洗耳恭听,蒙星霖说的不一定全对,但总比全无了解的他更好。先收获足够多的信息,分辨是之后的事情。 “只要接受的人不多,作为一种工业,在一定范围内,总产量下降,单位成本就会上升。而食品工业出产的免费或者接近免费的糊糊,对普通粮食生产来说是一场悲剧。农民销售农产品的价格已经非常低了,如果食品工业生产出如此多虽然难吃但能果腹的免费食物,市场可不会在乎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这就像是货比三家,普通农产品,假设要卖一斤一元,结果买主上来就说那边有免费的食物,你说这笔生意还能做成吗?” “所以,食品工业在过去,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始终没有全方位的大放光彩。至于现在,这些问题都没有了。可是还出现了新问题。”蒙星霖微微叹息。 “又有什么新问题。” “有人质疑,怀疑不是所有人都吃糊糊,怀疑有些人吃特供食品,比如世界变化前的饭菜。”蒙星霖摇头。 “是真的吗?” “假的。你每天吃的是什么?” “糊糊。” “我每天吃的是什么?” “糊糊。” “米院士每天吃的是什么?” “糊糊。” “区大会那边我也有熟人,你猜他们吃什么?” “糊糊?” “就是说啊,全聚居区的食物都记录在案,过去我们熟悉的水果、粮食、肉蛋奶,全都放在几片仓库里。压根没有任何过去意义的厨师能够碰到这些食材,这帮人早就失业,去誊写菜谱做备份了。从储藏在食材的仓库到最后成品的糊糊,这些食材要经历的环节比老张去外头接你到生物中心上班还多。如果真有人能够吃到特供食品,起码得有上千人,上千个被质疑者称作一般民众的个人能够知道消息。哪有这种事!”蒙星霖气得将训练强度稍稍抬高一些,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扭曲。 “要是真有人能够吃上这些质疑者所谓的特供食品,我还真想看看那是哪路神仙,连区大会成员都吃不上过去的正经饭菜,谁还能吃到糊糊之外的东西。” 蒙星霖显然是被气坏了,李俭琢磨了一下,话里有个词吸引了他:“这些质疑者,人数还挺多吗?” “当然多啊,整个聚居区将近六千万人,不出几个傻逼,你以为活在天堂?诶,这话真是难说,我想,老张就算有空也不会跟你说这个,更别说没空了。” “跟我说说吧,我挺乐意听的。没活干了,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也是,是我先告诉你可以随便聊的。也就是你待在生物中心,不用往外头跑,才不知道。现在外头有地方在闹。” “闹?” “就是游行示威那一套嘛,说什么他们吃糊糊是不平等,什么把动物全杀了有害环境,什么迁移植物劳民伤财……口号还挺多的。” “这些人……唉,这些人是为什么啊?” “说法比口号更多。光说那些抗议聚居区内捕杀动物的吧,就有好几个派系。有教授说人类聚居区内必须保留适量其他动物,充当环节,降低废弃物处理成本。有信佛的说这是大量杀生,乱造杀孽,死后要下地狱的。还有说猫猫狗狗livesmatter的。其他口号背后的说法一样乱,讲都讲不清。最狠的一个,听说老树要被移植出去,当场不干了,冲过警戒线,抱着老树的树干,哭得稀里哗啦。” “……最后怎么处理的?” “说起来也挺戏剧性。那人抱着老树的树干哭,老树树皮上渐渐渗出一层粘液,把他衣服腐蚀了,贴着粘液的皮肤都化学灼烧了,当场吓得松了手就在地上打滚,挨了一枪泰瑟枪,用塑料叉,叉上担架,送医院了。” “这么乱吗?” “乱,怎么能不乱呢。这些还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大多数人一看到安保部的治安部队就消停了,真正被正规军抓走的没几个。暗地里还有的是这样的,学校里还有小孩琢磨着要去军营偷炸药,幸亏被及时发现啊,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蒙星霖的话匣子大概是彻底聊开了。 “咋了,小孩想炸学校?” “那倒不是,他们胆子比这大多了。有些学生大概是觉得自己挺有能耐,打算先去偷点炸药,然后定向爆破把军火库大门打开,整辆货车进去搬空,再之后带上小伙伴和一车军火冲出聚居区大门,到聚居区外头猎杀变异动物。”蒙星霖讲的像是什么小说剧情。 “……学生们之后咋处理的。” “还能咋处理,他们讨论这些事的时候是当着老师讨论的,还想把化学老师拉入伙,让他给他们研究怎么搞定向爆破。当场就批评了一顿,事后带他们去参观了一圈正规军实战,个个都缩回学校,认认真真读书去了。” “被吓到了?” “算是吧,其中有个发现自己原来连咋开枪都不知道的,决定努力学习,好好读书,争取之后能混入科研技术部,也算是一时佳话。” “听你这么一说,可真够乱的。” “物资不充足,工作压力大,生存压力大,社会环境变动剧烈,要是不乱才该起疑心。无组织无预谋也就算了,有些垃圾也混在其中,更烦人。” “比如?” “三自教会知道吗?” “知道,我国唯一合法的基督教教会形式。” “除它之外的基督教教会和类似的东西正在冒头,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些东西每到有危难的时候就要跳出来蛊惑人心,狠狠地刮干老百姓,又跟白莲花似地溜了。现在聚居区内正在严打,安保部队主抓的是这些人。” “这些人确实死不足惜。”李俭点头。 “我知道的外界情况也就这么多了,总的来说,钱安聚居区的民生算是不错的,但其他聚居区就不太清楚。”蒙星霖结束姿态训练,进入今天的体能强化阶段。 “动物实验组那边什么情况?” “应该是意外事故,实验动物暴走,得停十天。他们大组长要挨批评,短时间内,除非有重大突破,不然保存名誉都成问题。事故本身影响不大,没有严重人员伤害,但损失太多,还解释不清,这就没办法了。” “还不知道实验动物为什么暴走?” “不清楚。实验动物暴走的时候没有连接其他生理监测设备,唯一算得上监测设备的只有录音录像系统,分析之后也没找到发作机理,暂且列了一些可疑点,动物实验组之后打算做对照试验。可我觉得悬。” “怎么说?” “动物实验组的作风一向比米老板带的我们组还要保守,实验操作更稳妥,如果连他们设计的试验都会导致实验动物暴走,第一时间找不出关键因素,很难想象之后列出的权重更低的可能性会是真相。”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休假,”蒙星霖笑了笑,“生物中心的研究压力很大,区大会对生物中心寄予厚望。希望植物组拿出不怕变异的优质食用植物,希望动物组拿出对付变异动物的关键计划,希望微生物组拿出帮助聚居区的新品种,希望人体研究拿出从根本上提升人自身的方案。大家都是从世界变化、生物中心在钱安聚居区落成开始,便一刻不停忙到现在的。” “我们的实验组也很重要。我想知道,现在能确认融合灵机的重要性了吗?”李俭知道,当米立刀将他作为融合灵机就能变强的代言人推到一众学术大佬的眼前时,自己的命运便已经和融合灵机产生关联。 如果运气好,自己说对了,那么自己就是从理论到实践都领先的佼佼者;如果运气不好,自己说错了,那么当时的发言权当儿戏,自己接下来的话语权可能就没那么可观了——在生物中心本就不高的话语权将会跌落到让自己只能作为实验对象存在的程度。 虽说当实验对象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李俭还是希望,自己能表现得像是对自己的身体有足够的了解——起码像是有一颗人类该有的大脑。 “原来你在关心这件事。放心吧,人类和灵机进行交互现在可是研究人体的热门课题,其他学科也有对此感兴趣的,还开了不少听起来跟民科一样的项目。你知道的,就像是前些年只要立项都想沾沾石墨烯一样,那可是水论文的好时候。” “确实,可惜我没赶上那样的好时候。”李俭对此略有所知。 在石墨烯制备工艺刚刚出现时,这玩意大火特火,任何物理相关的论文都可以试试带上石墨烯,把过去的课题用石墨烯翻新之后,便是一篇新文章。 甚至生物和化学也能来沾边,医药也有来试水的。 “之前不是说观察灵机能让眼睛觉得滋润嘛,有个项目组开了个课题,召集一千多各年龄段不同性别不同近视程度的视力障碍患者定时定量观察灵机,然后测视力水平。确实产生了统计学显著提升,那个组也因此得到当地区大会嘉奖。” “那这岂不是意味着?” “嗯,现在各聚居区的中小学都把课间眼保健操时间删了,改为学生老师注视灵机五分钟。” 李俭乐了。 眼保健操竟然是这样离开中小学的,实在有趣。 “你看,这就是你提出,引起我们重视的事物,正在对我们的社会产生正面影响的案例。这下,你能理解为什么,高层和区大会对你的重视程度再次增加了吧?你已经‘成功’过一次了,哪怕这场成功和你的关系并不大,甚至只是个引子,也有很多人希望你能够再多充当几次引子。” 第三十章 需要你们和空气墙较量一下 “蒙哥,什么话该对什么对象说,还是蛮有讲究的。”张博学左手推开训练室的大门,走进后反手关门,抬起右手,敲了敲耳机。 “事故调查完了?”听见张博学的声音,李俭转过身去,一边在跑步机上倒着跑,一边询问——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本来也只是暂时借人,调查团最后甚至不会出现我的名字。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李俭,李大哥,能正常跑吗?”张博学靠在训练室墙边。 他可不敢在这两位做体能训练的时候靠近。如果不知情也就罢了,倘若有人知道这两位是体能超过人类理论极限的猛人,在他们锻炼身体的时候,还敢靠近,那可真是艺高人胆大。 李俭从善如流,再次转身,正常跑动:“可我倒退着跑也没事。” “你确实没事,但监控摄像头要是拍下来,我身为助理没有阻止危险行为,我就有事了。”张博学依旧靠在墙边。 “两位,有点比较私底下的消息要说,先把训练停了吧。” …… 三人就在锻炼室就座,坐了个仿佛等边三角形的位置。 “说吧,老张,什么消息?”蒙星霖坐板凳的身姿着实与背心尊者相差无几,离得远了也就罢了,离得近了,压迫感太强。 “部队负责探查填充地块周围的空气墙,有消息回来了。”张博学的目光从蒙星霖转到李俭,再转回蒙星霖,兜兜转转来回扫视。 “和我们有关?” “嗯,有关。首先是空气墙的状态,比较吊诡,进入需要抵抗某种不知名力场。志愿者试着探索,机械也试着探索,但都很吃力。目前来说,基本可以视作进不去。”张博学用自己的方式概括部队提供的报告。 “还有呢?” “动植物变异情况都属实,目前还没发现昆虫有大幅度变异倾向,但看植物的变异倾向……最好不要太放心。不过也有好消息,之前我们以为所有动物的变异倾向都是增强攻击性,现在有更多观察记录表明,在变异动物感觉不到人类的时候,它们的生态与先前变化不大。肉食性动物对人类的攻击性最强,战斗意志最坚定;杂食性动物在丧失行动力时会放弃对人类的攻击欲望;草食性动物对人类的攻击性最弱,重伤便会放弃对人类的攻击欲望,转为游走。” “好消息啊,能够对变异动物进行针对性打击,消除它们对人类的攻击欲望,能省不少力。”李俭想的比较朴素。 想把变异动物干脆地弄死也是需要投入资源的,一颗子弹精准地致草食性动物死亡和致其重伤或以上的难度也不在同一档次。 能省点资源,不管省下来的资源能去哪,总比多浪费更好。 “算是吧。关于变异植物的情况则还在研究,其他聚居区的植物研究组都不愿意相信未来不能在武装农场之类的地方培育农作物,对农作物还是挺期待的。”张博学所说的情况也是钱安聚居区植物研究组的想法。 自从人类依靠采集和农耕得到稳定食物来源,人类对这两者的需求便从未消减过——农学可是人类拉动人口的顶级学科,不可不尝。 不论是何种文明,只要能利用农学养活自己,没有一个最后不融入这类体系的——包括游牧,要是种地能吃饱,人家乐意逐水草而居吗? 这股篆刻在人类血脉中的生存方式,在世界变化后依旧展示其惯性。即使“植物会发生攻击人类的变异”成为了已经发生的事实,也有许多人期望靠植物、农学解决食物来源。 “老张,你要这么说,就听得我有些糊涂了。查探填充地块是部队的工作,研究变异动物是动物实验组的工作,研究植物也不是我们人类运动研究组的活。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蒙星霖看着张博学。 “简而言之,上头打算让你们这样拥有超越过去人类理论极限表现的新人类,到填充地块外围的空气墙试试。”张博学跳过中间步骤,将结果丢给两人。 两人齐齐打出一个问号。 “别问我,这里头理论内容太多了,我不熟。有大佬研究之后,觉得这现象和灵机融合是联动的,希望你们去看看。”张博学也一头雾水。 “部队都出动了,也没回传厉害的成果。这么精准地找上我和蒙哥,能成吗?”李俭对此持怀疑态度。 军用的设备有多厉害,看那能从污水里泵出纯净水的水泵就知道了。部队奉命探查填充地块相关内容,到现在连空气墙都进不去,换自己这块料就能有所收获? 李俭可不觉得能成功,但如果上头真的如此安排,他一个每天都混在生物中心讨口饭吃的“实验对象”也没办法,老老实实跑一趟得了。 “也没有‘精准’地找上你们。说实话吧,在部队探查填充地块任务受阻之后,各种消息灵通人士都提了不少补充的探查方案。请你们两位去试试只是方案之一,我听过最离谱的方案,还有拿空调往空气墙猛吹的。”张博学仅仅只是叙述,都觉得有些尴尬。 “为啥要用空调吹?电风扇呢?” “提出用空调吹的哥们好像是想试试在空气墙旁边搞出冷热对流能有什么影响,电风扇是个姐们提的,部队已经试过了,没啥作用。”张博学尴尬摇头。 “既然如此,我们确实要出场一下。”蒙星霖也听无语了。 他家也不是没吃过见过,真要论起来,搁在世界变化之前,他家算是够富的——没钱哪能让孩子从小习武,长大之后安安心心跟着最先进的人体理论锻炼身体?订制器材、安排底下学徒的实验对照费用都是一笔巨款。严格地说,蒙家的产业不仅在当地能排的上号,就连在吴会省也能算上几分。 但蒙星霖真没见过这场面。 听张博学说的意思,他和李俭要去和空气墙较劲。 还能咋办,先不说蒙家世代为公,到了这年头除了家里有钱就是纯粹的良民,就算他人设和现在发生了根本倒转,是个内心阴暗期待着毁灭人类的家伙,也不能在军管期间违抗正式命令啊。 命令又不是商量,那是通知,接下了完不成,还可以辩称是能力问题,挨打立正就过去了;连接都不接,那不是找死么? “拜托你们二位了。到时候情况可能会有点复杂,人也可能有点多,我会作为两位的向导,一直陪你们到空气墙边上。”张博学拱手作揖。 “行了,老张,我是答应了,可李俭同学还没答应呢。”蒙星霖微微侧身,让过张博学作揖。 “我有不答应的选择吗?”李俭也是一贯的老实人,仅仅只是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跑一趟,并不存在不答应的选项。 “其实有,你不要太低估自己现在的分量。部队对你也很有想法。”张博学得到两人许诺后显然轻松很多,李俭敢打赌,这人刚才肯定不是从事故调查组回来的,多半是先从事故调查组离开就被部队代表抓了包,怕是立下了让他俩跑一趟的军令状。 “什么想法?” “麦瑞卡大片看过吧,类似超级士兵计划这种,不过是更广泛的超级士兵计划。现在的单兵武器个顶个的生猛,如果人体素质能再强一些,都不用强得像你这样,只要能从你这搞到让人体能提升的经验,达到蒙哥过去的水平,聚居区的安全性就更有保障了。”张博学简单地说了一下。 “从我血液中抽取血清,给士兵注射?” “噗。”蒙星霖乐了。 “你的体能增强跟那玩意有一点像的吗?要是抽你血液制作血清,给别人打上就能增强体能,那么第一个挨打的就是我。”张博学听得向后倒仰,板凳倒了,人扎扎实实地坐了个马步,又把重心拽了回来。 “而你现在还是很弱,所以我的血清没啥用。”李俭“冷静”分析。 “……我枪呢?”张博学拎着板凳走了。 …… 12月1日。 张博学的消息有些过于灵通了。十一月中旬告诉李俭和蒙星霖做好探查空气墙的准备,这项工作正式通知还是11月29日的事情,正式行动则是12月1日。 对世界异变后的钱安聚居区来说,这或许是从得到小道消息到正式行动间隔得最久的一次区大会审查行动。 毕竟隔了足足十天。 十天,从世界异变开始算,都够李俭跟着幸存者队伍撤离到钱安聚居区,并在生物中心工作三天了。 “今天总算要开始行动了。行动计划在我这边,你们拿副本,愿意看就在车上看。现在就出发,我开车,你们坐我车,先到部队刷身份证,然后跟部队车辆出聚居区大门。聚居区东边有个最近的填充地块,我们今天就是去那接触空气墙。”张博学把两人从训练室中“薅”了出来,塞给他们一人一本小册子,便急匆匆地在廊道穿梭。 后面两位为了让张博学走在前面,特意压制速度。 李俭想起刚进永久聚居区时听的讲座,钱安聚居区的地图东侧,确实有一块切着聚居区外围的填充地块。 那玩意都不能说是近了,如果把聚居区西边的轮廓镜像反转后,原样贴到东边,尽量和上下两边重合,填充地块有一半得在聚居区里头。 要不是聚居区规划的时候,琢磨着填充地块是未知区域,对防守来说会增加难度,刻意留出了五公里距离,聚居区的边都能贴着填充地块修建。 三人快步进入地下车库,上车之后,张博学边启动车内系统边交代:“一会我必须把车里头信号都打开,那边要核验。你们身份证应该也都带好了,到时候对着这里,刷身份证,这里刷瞳孔。” 张博学敲了敲后座,示意两人注意怎么操作。 “到时候我给你们提示,你们就刷。刷完会有士兵上车,你们再给他刷一遍,之后就畅通无阻,我们到空气墙旁边就能下车。” “那边有路?” “有路。之前部队执行探查任务,别说是路了,把朝着聚居区的那一圈空气墙围得和工地一样。” …… 生物中心在钱安聚居区中位置偏西,要到聚居区东边,直线距离也有五十公里,走聚居区内道路,能绕出六十多公里。 张博学是在聚居区内开车,这里的行车速度上限照搬过去的市内道路上限,时速五十公里。与过去不同的是,没人敢在这儿开快车。 大路上都是各种工程车辆,这些大家伙要飚速度是一回事,慢慢开的时候,要是有人敢在它们之间开快车,那就是青铜在王者面前蹦跶。 更别说现如今是全域军管,治安部队逮超速可不嫌费力。抓到就是驾照吊销,人丢进血汗工厂——超速如果超的不多,放在以前连轻罪都算不上,也就吃吃行政处罚,但到这年头,超速的司机们“有福了”。 超速起步行政处罚,上不封顶。只要不出事故,枪毙是不会的,血汗工厂的机会是多多的。 如果出了事故,致人受伤的,血汗工厂雅座一位。 致人死亡的,血汗工厂雅座兼剥夺部分人权。毕竟大家也不是什么恶魔,不会真干出天怒人怨的事情,但在需要临床试验的时候,能够有那么一两位需要赎罪的自愿受试者,大家还是蛮高兴的。 张博学自然不敢在这种地方开快车,想到聚居区东边和部队会合,就算路上不堵车,也是一个小时的车程。 李俭在车上翻翻小册子,看得都睡着了。 …… “到了嘿,两位,扫一下身份证和瞳孔,有兵哥哥要上车了。”张博学通过车内喇叭,让声音在后车厢(不是后备箱)炸响。 说真的,李俭差点没忍住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都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突然来这么一下,险些就无意识做出攻击举动。 这些天在米立刀和蒙星霖的双重指导下,李俭的武术水平发生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从原本一点都不沾边的纯路人变成沾边非路人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三十一章 造星,造希望之星 张博学全然不知一次友好的提醒险些酿成车毁人伤的惨剧,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扫身份证,便等待与部队的信息、人员交接完毕。 李俭挥除睡意,把身份证从兜里摸出,对着摄像头眨了眨眼。 车辆缓缓停在路边,等了几分钟,便有荷枪实弹的士兵上车,用一块带着摄像头的板子收集车内数据。 蒙星霖和李俭按照士兵指示,再次提供身份证和个人信息。完成和部队的信息交流后,车辆再次启动,跟着部队车队一起前行。 士兵完成核验任务后也留在车内,抱着平板——李俭怀疑那是部队里的专用平板电脑,从款式来看,可能是自研的——看起来十分冷静地坐在两人对面。 平板长得十分异形,与其说是过往印象中满是触控屏的平板电脑,倒不如说是一块附带显示屏和摄像头的键盘。 张博学的防弹皮卡后车厢经过改造,原本用于拉货的敞篷兜被改造成封闭车厢,有着面对面的两条车内沙发。蒙星霖和李俭坐在面向车头的沙发上,士兵则一个人坐在两人对面。 不过李俭的感知能力已然今非昔比,他能够知道,这名士兵从爬进车厢到现在的心率始终保持在高位。如果说之前爬进车厢时的心率源于运动,那么坐车还能保持和运动状态一样的心率,显然不现实。 再排除一些可能性比较低的情况,这位士兵哥们应该是……激动?紧张? 反正不可能是……呃,就春天到了,动物们又到了啥啥的季节之类的缘由。 李俭看了看自己,再看看蒙星霖,最后看了看士兵背后的枪。 他是想不出士兵在紧张什么啦,但要是这哥们紧张过头,擦枪走火了,就算不是冲着自己打的,子弹在车内跳弹把自己打了怎么办呢? 真该紧张的应该是自己吧? 好在车内的紧张氛围也没有持续多久,几分钟后,车队便抵达目的地。 车辆停下后,作为司机的张博学第一个下车,到后座把车门打开:“战友辛苦,归队吧,我带他们去汇合就行。” 士兵兄弟点头,抱着平板走到一边,找人汇报任务。 李俭从车厢中钻出,第一眼便看见一片钢板房。 脚下是一片紧急浇筑的水泥路,路边停了两三辆军车。钢板房沿着水泥路造了很远,进出的多是身着迷彩服的军人。 在这里,军人气质是最普遍的,不像李俭这样,身上还透着一股群众气息的市民。 蒙星霖也钻出车厢,与李俭并肩站着,向四周张望。 李俭向水泥路前后瞭望,护卫社会车辆的车队此时不知道停到哪里去了,在他们这一侧停靠的多是些形制不一的轿车。 从车上下来的人们看起来也都不是军人,或者说占比不大。 “那就是和我们并列为探查空气墙补充方案的参与者吗?”李俭琢磨着,这些人应该和自己还有蒙星霖相似,都是被某位大佬推荐来参与探查空气墙的。 就像是穷举法验证理论一样,如果能试出来,就能明确知道理论应该如何表述;如果不能试出来,起码能知道理论不该在范围内如此表述。 今天嘛,李俭和蒙星霖就是穷举法中的一部分。 “应该是吧,人还挺杂……嘿,我看到个以前的通缉犯也在里头。看他表情,应该是逼着过来的。”张博学手搭凉棚,眺望人群,看得乐了。 “还有这种人啊。” “放心吧,控制得挺好,别说想跑了,超过指令范围估摸着就得丧失行动力。”张博学缓缓扫视,“这场补充调查行动的规模是真大,不仅我们科研技术部被抽了人手,军警宪特之类是一个不落啊,社会人员也不少,还有几个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 “不知道哪个片区的小混混也被押来了,还有那几个突然冒出来信奉世界末日的教派头头。这是要进行什么查探计划,让他们对着空气墙祷告吗?”张博学收起假装凉棚的手,拍了拍车头,“在部队照顾下,和这些人混在一块,安全上肯定没问题,但看着也心烦。两位大哥,我们先溜了吧,我和战友们也是有交情的,不至于让我们和这帮人一个待遇。” …… 张博学确实有交情。三人在水泥路上没待多久,就被士兵领着进了路边的钢板房,“独门独户”,就他们仨在屋子里等。 这都十二月了,虽说是吴会省,钱安聚居区地处江南,该冷还是冷。要是没穿上厚衣服,待在室外,十几分钟冻下来,毛病不一定会有,麻痹是肯定会有的。 钢板房也是房。 等了十几分钟,有军官模样的战士进门,向他们解释什么时候该出门,什么时候该尝试接触空气墙,部队希望他们执行怎么样的操作。临走时还转身给哥几个敬了一个贼漂亮的军礼,吓得李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礼,尽力还礼,大概是姿势走形了,反倒把战士逗乐了。 等战士贴心地将房门关上,室内又只剩下哥仨的时候,李俭还在尝试标准敬礼。 “行了,别试了,咱们都是社会人员,敬不来军礼不是问题。”张博学听着身边李俭的手臂举起放下,虎虎生风,脸快绿了。 李俭悻悻:“老张,你这交情可够大的,军官给你讲完话还得给你先敬礼。” “别往我头上戴高帽,咱们三个里头,现在就属我最废物。”张博学倒吸一口冷气,促进全球变暖,“我的交情仅限让咱们仨优先进钢板房等待指令,刚才那军礼不是冲我敬的。” “那还冲谁……蒙哥家里给部队做体能训练指导的?”李俭想到了一个比较不离谱的可能。 “虽说我家是有在做,但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这几年我们家的武馆可没直接做指导。”蒙星霖否认。 李俭打出一个问号。 “别想了,其实是冲你。”张博学点了点李俭。 “冲我?我配吗?” “你确实不配,但拦不住你现在是风口浪尖的人物。” “他崇拜力量所以冲我敬礼?” “说你是风口浪尖,你就只想到这一个啊。是因为你之前说自己体能提升来自融合灵机!一开始这事情反响不大,毕竟是直接和人体交互的实验,没保证安全之前没法推广。但这不是投入渐渐大了嘛,有些做实验的稍微激进了点,部队深入了解之后,提供了不少自愿者。”张博学随便吐露一点,便是件大新闻。 “所以说……” “当然是做出成果了。参加灵机融合和排斥模型归纳的士兵都产生了显著体能增幅,虽说没你这么离谱吧,但都是在部队当兵的,哪个不知道这玩意绝对不是以前的训练手段能练出来的。于是又是大推广,现在应该是全盘面向所有军人来着……米院士又乐得如此,推波助澜下,你的形象就从实验对象变成了‘有前沿嗅觉的新时代灵机融合杰出科研工作者’,会有人佩服你,也是常态。”张博学看着李俭。 “我跟科研工作者唯一沾边的地方,应该是工作有交集吧?”李俭翻了个白眼。 “希望你能演出点自信。咱们熟人知道这课题顶多是你引出来的,但外人不知道啊。而且你的体能成绩也是得天独厚的一份,米院士既然乐意帮你塑造这样的形象,也没别人反对,你接着就是了。整点符合人物形象的自信出来,现在是特殊时期,哪怕是造星呢?”张博学三两句话,便给李俭指出明路。 “老张说的对。你现在已经不是在校大学生了,虽然这种说法对其他人来说很残酷,但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独一无二。如果有可能靠你的个人形象给群众希望……啧啧,真好啊。”蒙星霖在旁仿佛吃了山珍海味似的。 “意思是,创造一个体能极强、有科研创新能力,如今正在风口浪尖的形象,让其他人觉得,我是世界变化后诞生的希望之星?我是不是还没有说过,我的中二时期确实在初中二年级,让我现在玩这个,面子上不是很能挂得住。”李俭只觉得很尬。 “别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人就是这样,总有脆弱和坚强的时候,大家都坚强就算了,你还不允许他们脆弱的时候希望有这么个形象在前面顶着?”张博学猛地一提喉咙,抬手按着喉管,很恶心地将声音变尖,“看呐,那是我们的大英雄,李俭~~” 霎时间百转千回,李俭都快吐了。 “天塌下来就希望有高个子顶着,你这不是巧了吗?”张博学把手放下,回复本音,瞥了李俭一眼。 “那就一定得是我?” “那不然呢。以前有科研明星,有体育明星,有影视明星,有音乐明星。和平时期人们尚且需要这么多的明星偶像,不管好的坏的,填充自己的精神世界;现在这时候,没点能填充精神世界的明星顶着,真当所有人都是纯理性人?都能一瞬间明白一切,为了人类继续生存,为了自己能够继续生存而终日奋斗的?”张博学指了指蒙星霖。 “你看蒙哥。他以前在我们吴会省也是行业里有名的运动明星,多少健身爱好者就指着他作为精神世界支柱,他有能力,为什么不做这个正面例子呢?在他的模范作用下,我们吴会省的健身圈子都比其他地方更进步!” “现在世道乱了,生存压力大,偏娱乐的需求被压缩,可是保证安全的需求进一步增大了。有你这样的体能模范,还能沾上科研成果的边。你的体能成绩可是真的,在现在,能有一份出类拔萃的体能,会让很多人觉得安心,这是最原始的欲望。” “既然你确实有这样的能力,稍加改造,放大能力的影响力,塑造可控的正面形象,为什么不好呢?哪怕最次最次,也能让群众意识到,我们可以变得更强,我们压根不怕这场变化。” “可是……用武器性能来证明不是更好吗?” “武器性能?很多武器不上相的,你是打算让群众观看电影来相信我们的军事实力吗?但所有人都对自己有所了解,这就够了。把你的运动数据截出些简明易懂的,配上世界变化前的数据,做个对比图,然后拿科研机构和部队的信用打包票,告诉群众,他们也能变得像你这样强,就能让很多人安心。”张博学拍了拍李俭,这副身板看着瘦弱,但拍上去就像铁板一样。 李俭还不知道,张博学此时与他宛若闲聊所提及的内容,有很多事情已经落实,或在落实的途中。 李俭那过于拉胯的体测成绩将被迫公开给许多人,准确地说,是任何在永久聚居区中生活的幸存者,只要愿意搜索,就能得知。 “所以,只能是我了。”李俭被尬住了,但张博学说的好对,他没法反驳。 “加油,以后整出点希望之星的气势。”蒙星霖也拍了拍李俭。 …… 希望之星在午后才出场。 好消息是,部队管饭。 坏消息是,饭和聚居区内一样。 “现在这帮人也都看到了,部队里头也没有小灶,大家吃的都是糊糊。”蒙星霖在等候期间和张博学好好交流了一下情报,意识到参与这趟补充探查活动的社会人员还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便也像张博学一样,私下里“指指点点”。 一个一米九的背心尊者坐着板凳喝糊糊,还悄悄指指点点,李俭在旁边进食,都不想开口搭话。 “他们看到之后,回去要是能这么说就好了。没啥用,他们被找过来就不是为了搞宣传,只要有一点被强迫的怨气,送回聚居区也不会说什么好话。”张博学对此持消极态度。 吃饱喝足,三人又回钢板房等着,不过等的时间不多,很快就有士兵引他们出门。 空气墙是包围填充地块的“不可见墙体”,只要在填充地块周围都能找到,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为了加快补充探查行动的整体进度,部队将空气墙按照相同长度分段,让大量不同补充方案的执行者同时进行操作,提高效率。 第三十二章 接触空气墙 空气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够说清楚——准确地说,连它的效果描述都还没有产生较为统一的意见。 最统一的意见,反而是对整个现象较为通俗的称呼,“空气墙”。 李俭曾经以为,自己和蒙星霖对即将接触的任务对象了解模糊,仅仅只是部队还没有把执行任务需要的关键信息告诉他们。但到了空气墙面前,李俭才敢确定,并不是没人告诉他们信息,而是当前能用的信息就这么点。 “前面就是填充地块,从地面警戒塑胶带向内一米处,你们就能接触空气墙。”士兵指了指贴在地上黑黄相间的塑胶带,再向前方指去。 李俭站在警戒线后。说实话,如果没人在这里贴上塑胶带,没人告诉他,再向前一米,就是填充地块,就会碰到空气墙,他真不能分辨眼前的地貌和自然景观有什么区别。 就像是江南丘陵平原地带常见的郊区景色那样,和缓的地形在眼前向荒野蔓延。如果没有地上围着填充地块标记的塑胶带,李俭真不知道要如何分辨这和寻常荒野有什么不同。 “这和正常地貌有什么不同吗?部队是怎么得知这里有一片填充地块的?”李俭好奇。 发生在他身上的体能强化是全方位的,拜这份体能强化所赐,现如今的视力不仅恢复了正常人眼功能,并且在这之上有所加强。原本就不算差的听力变得更强,在这两种感知作用下,李俭并未发现眼前的填充地块存在何种差异。 至于感应灵机的神识,李俭没打算用。 倒不是他心里认为神识看不出眼前景色有什么不同,只是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划定聚居区边界是世界变化后,各聚居区大会立刻着手去做的事情,而要划定边界,便要先获知填充地块在哪,长什么样子。 这就意味着有什么工业化的大规模手段可以一目了然地获知空气墙在哪,以此作为最初划定边界的参考。 士兵哑然,但这个问题并没有在他身上终止,一位军官走到李俭等人身后。 “因为卫星。经过对卫星最后拍摄的组图鉴定,我们发现地球上有许多‘斑点’,斑点上空大气存在复杂光学现象,最终导致斑点内部对高空拍摄不可见。放低角度之后,就能重新看见斑点内部景象。由于这种在高空如同暗斑一样的景色,所以称之为填充地块,空气墙也是根据填充地块,先划线,再探查,根据探查情况,简称其为空气墙。”军官的声音让几人转头回看,发现是个有点帅的青年军官,但不熟。 好像只是和李俭与蒙星霖不熟。 张博学几步迈出,便进入对方的贴身范围,很是亲密地搂着肩膀:“小陆,你也来了?” “不是我也来了。上级知道我和你比较熟悉,命令我与你带领的团队汇合执行任务,是你们组本次行动的部队向导。这两位就是李俭和蒙星霖吧?”陆姓军官拍开张博学搂着自己肩膀的手,向李俭和蒙星霖提问。 两人点头。 “首长对你们的行动抱有期望,相信两位能在空气墙探查行动中,得到实质性成果。”陆姓军官向两人飞快地敬了个礼。 李俭觉得,如果不是张博学在旁边待着,可能他也不会那么快收回敬礼的手。 “有什么信息可以供我们参考吗?”李俭不打算纠结这位军官和张博学有过什么往事,他现在更好奇空气墙。 这玩意如果当真如墙一般,岂不是能把空气流动也挡住? 这儿可是近海的一侧,如果空气流动会被挡住,钱安聚居区东侧的气象岂不是千变万化? “请问吧,我们确实有提供信息的义务。”军官并没有自动播放解说,看起来这是一项点播服务。 “呃,我能先问一下,为什么会被称作空气墙吗?”李俭看向警戒线的另一侧,从视觉效果来看,这片空间就是连通的。 “我可以给你示范一下。”军官向警戒线另一侧迈步,停在大概半米的位置,向内侧伸手。 就如同极高明的无实物表演一样,军官的手掌像是摸到了一堵透明墙,在短暂确认后,按着墙体向上下左右摸索。 “就像这样,我们会摸到一堵墙。如果离得近点看,你可以看到我的手掌确实变形了,就像真的摸到了一堵墙。”军官将手搭在空气墙上,他所触摸的明明是透明无色的空气,但确实摸到了墙。 “这对人体无害吗?” “如果只是像这样把手搭在上面,是无害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仅仅因为把手放在空气墙上而产生不良反应的报告。”军官收回手,退了回来。 “如果对空气墙用力呢?” “就像是撑着墙面一样。” “如果朝空气墙打一拳呢?” “一般来说,我们不建议这么做。之前有人尝试过攻击空气墙,但空气墙表现出极高的强度和硬度。光学仪器甚至没有观测到攻击空气墙的参与者的肢体向空气墙模型内进入些许深度,只观测到手部变形,以及事后检查发现参与者骨裂的医学报告。” “它真的是墙?” “起码在有人参与的事件中,它对人来说像是墙一样。”军官回答。 “你们有没有试过,朝空气墙开枪?”李俭像是在怂恿一般。 军官掏出耳塞,看了看身边的士兵:“已经报备,向空气墙方向,点射。” 士兵忠实地执行命令。 说真的,李俭开口后就后悔了。军官的目光在他提出疑问时毫不动摇,并且立刻下达了开火指令,士兵的响应速度更是快得惊人。 当士兵的手指扣下扳机,李俭看到军官的耳塞,看到士兵头上不知何时滑下的耳罩。他想起,在枪支开火的时候,因为声音很响,一般人应该会使用隔音设备,防止枪声将耳膜震坏。 三声枪响几乎是同时发出的,李俭意识到,自己那同步强化的听力在此时并不算是什么好事。 好消息是:体能强化确实够全面,近距离挨了三声枪响,李俭耳朵竟然还能正常工作。 坏消息是:这他妈的真的太响了,李俭想穿回去给嘴贱的自己抽一耳光。 蒙星霖在一旁站着,比李俭远不到哪里去。枪声落下,李俭余光瞥到,蒙星霖僵住了。 至于张博学,这哥们多鸡贼啊,看见陆姓军官掏出耳塞,他早就把耳塞放耳朵里去了。 军官摘下耳塞,走到空气墙被射击的位置,伸手指着地面:“请看,这就是方才攻击空气墙的弹头。” 李俭走过去,看着地上。 在杂草间,有三颗已经变形的弹丸躺着,与它们碰触的草茎冒出黑烟,紧接着点燃火苗。 军官飞速踩了几脚,将火苗踩灭,抬起头说:“你看到了,射出枪口的子弹在空气墙上瞬间失去速度,所有动能转化为热能,将弹头温度升高了起码四百度,落在这个季节的草皮上,甚至能起火。” “空气墙会将攻击它的物体相对速度降低到零?” “大概是这样,我们还没有试过使用更大速度的武器轰击,但从现有的情况来看,是这样。” “像刚才这样燃起山火,如果不控制的话,是否会烧向空气墙内部?”蒙星霖提问。 “很遗憾,尝试的结果只有几次不成功的小规模山火,火势并没有像空气墙内部蔓延的意思,我们只能灭火。”军官摇头。 “火也进不去,人也进不去?”李俭看着眼前一片正常的江南丘陵景象,里头的一草一木看起来都触手可及,但真的伸手却只能摸到一片空气墙,“你们有见过什么东西能出入空气墙吗?” “空气可以。” “什么?” “空气可以出入空气墙。几位应该能明白,如果这片空气墙会阻挡所有物质交流,那么钱安聚居区昼夜和东侧海域的大气交换会变得很怪,但现在……就好像这边没有空气墙一样,有风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直接从空气墙上感觉到风吹。”军官解释。 “那岂不是只能假设,只有气态物质才能出入空气墙?”李俭有点懵。 就这空气墙的状态,李俭琢磨自己也不是空气人,真能和这玩意产生什么正面交集吗? “这也是正在验证的假设。在假设之外,我们也在用各种方式逐一验证其他情况。” “所以需要我们试试?” “对,这就是两位此行的工作内容。” 李俭看了看地上曾有火苗腾起的地方,一片小小的灰烬。 “那好吧,如果我们无功而返,可不要说我们有问题啊。” “当然不会,重在尝试。” 李俭没有回答,而是尝试着离空气墙再近一点,像是要把全身都贴上去一样。 老实说,在知道目前只发现气态物质能够出入空气墙后,李俭对空气墙的态度就变了。 如果保持着过去的态度,觉得这是工作的一部分,认真地对待它,像是个科研工作者一样兢兢业业地用自己并不算杰出——和专业仪器比起来——的感官获得数据,分析情报,继而推算出有用的信息,李俭可不觉得自己会比在这之前的人们更优秀。 但如果觉得这玩意就是只有气态物质能够出入,自己此行必定无功而返,那就不用太认真了。 好好想想,这可是现实中存在的空气墙,如果不打算从交互中获得可用情报,而且知道抚摸空气墙对身体无害,难道会有人不想试试空气墙的手感吗? 起码李俭不是不想试的那个。 他估量着自己和警戒线的距离,回忆军官向空气墙伸手的样子,参考地面上的灰烬,缓慢地贴向空气墙。 于是,他真的摸到了空气墙。 这毫无疑问是空气。李俭没觉得自己摸到了砖石、铁皮,也没觉得有类似黑板或漆面的手感,这真的是一面空气墙。 空气墙出乎意料地滑,像是在玻璃上涂满了润滑液,却没有温度上的差异。 没有高导热率带来的强温差感,也没有觉得粗糙不平。 李俭将贴合空气墙的手掌从左滑到右,从上滑到下,感受到的温度几乎是一样的。 他甚至有种错觉,无意间觉得这就是自己的体温,但当他收回右手,双掌合十,才意识到空气墙的温度和空气的温度一样,都比体温更低。 蒙星霖显然没李俭这么能放得开。他很有武学家风度地侧身出掌,紧贴在空气墙上,闭目感知。 李俭看了看自己几乎趴在空气墙上的样子,再看看蒙星霖的作派,意识到这样好像有点跌份。 跌份也就算了,在蒙星霖面前跌份不丢人,但在不熟的士兵军官面前,摆出这么方便比较的姿势,好像面子上过不去。 想到这,李俭飞快调整姿势,将蒙星霖的作派复制粘贴,侧身出掌,拍在空气墙上,好像在感觉什么。 他也确实感觉到了一点东西。 有微风,军官说的是对的,空气在空气墙可以自由出入,手掌可以感受到微风拂过掌心的感觉——明明贴在墙面,却有风吹,这是以前不曾有的体验。 但这没什么意义。现在只有空气可以自由出入,部队想要的结果会是这个嘛? 如果透过空气墙看到的填充地块景色为真,那毫无疑问会是一块新鲜的地皮。倘若现如今呈墨卡托投影地图样式的地表被这些填充地块充实,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地表面积将比过去变得更大,可利用的地方变得更多。 这还只是停留在可用面积方面的想法。 好好想想,地球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如果要说填充地块内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如同能引起科技爆炸的引子一样的特殊的东西,可能吗? 光是这块空气墙就足以充当引子了。 李俭的手掌紧贴空气墙,空气墙足够坚实,仅仅是按着,就让李俭感觉像是在接触一堵顶天立地的铜墙铁壁。 虽然没有钢铁的冰冷感,但坚定的性质是相似的。 第三十三章 流动的灵机,不是沙子,也不是生命 没法通过视觉从空气墙获得有用的情报,对听觉来说,空气墙也没什么振动可听。 嗅觉就更不用说了。空气墙能让空气自由出入,如果空气中没有混杂什么奇怪的分子,李俭可闻不出味道——感官强化也是循序渐进的,他从未专门训练过嗅觉,能闻出方才熄灭的灰烬味道就是嗅觉探知的极限。 味觉……别说是空气墙了,正常墙面趴在上头舔都很怪,而且味觉和嗅觉多有共通,原则上就是感受器分辨小分子产生神经冲动。李俭可不打算为了希望渺茫的尝试将自己变成怪人。 ……好像刚才趴在空气墙上的姿势已经很怪了。 至于触觉,触觉确实能感知信息,但不够。 这种时候就需要其他感官,还有什么感官呢? 神识。 切换到,神识模式。(切换到,无人机视野) 对神识的操作,李俭摸良心说,不精通。 自从世界变化,注视灵机激活神识,神识作为一种器官,李俭还是比较熟悉的。但对具体能用神识干什么,李俭到目前为止掌握的技巧,停留在观察环境中灵机分布和凝聚灵机。 至于现在,李俭打算试试用神识观测空气墙。 切换观察感官,对李俭来说,只是将自己的意识重心切换过去罢了。 在灵机流溢的世界中,空气墙真的有了模样。 那是一堵由各“色”灵机组成的墙壁,包围了整块填充地块。 正常空气中的灵机密度,哪怕只是用神识简单观测,也能知道它远比空气墙中稀薄。 这面由各色灵机组成的墙壁不仅在地表上蔓延到极远处,甚至向天空伸展,就如李俭抚摸空气墙时想象的一样,是一堵顶天立地的铜墙铁壁。 与李俭平常用神识观测的情况不同,组成空气墙的灵机并非静止不动,也非无规则地到处流淌。它们正沿着某种规律,在墙面上流动。 这让李俭立刻联想到玄幻小说中常常描述的阵法。 世界变化,地球铺展,生物变异,灵气复苏,秘境阵法,听起来多么顺耳? 李俭没有收回自己在神识感官的注意力:“你们试过用神识观察空气墙吗?” “试过。掌握了这项感官的士兵表示,发现空气墙上存在有规律的灵机活动。”军官回答。 “神识可以和灵机互动,试过用神识改变空气墙上灵机流动吗?”李俭接着提问。 这是他看到灵机在空气墙上有规律运行时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假如这玩意的运行和空气墙现有效果存在直接关联,那么将它当前运行的形式破坏,应该是最快让它消失功能的做法。 就好像把正在运行的程序删了,把搭成城堡的地基抽了,要是这样还能实现功能,李俭立刻就跑。 “有士兵尝试过,但是没成功。” “怎么没成功?”李俭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空气墙上的灵机动向,他的思绪正飘向更远的地方。 如果这是某种法阵,那么是否可以通过解析灵机流动破解?如果这是类似程序一样可编译的东西,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小规模地复现? 还是说,想要实现和空气墙类似的功能,不仅需要学会灵机流动的方式,还要学会灵机流动的比例,灵机流动的量? 流动灵机的数量会影响到效果吗?从一个极端跑到另一个极端? “士兵尝试用神识控制灵机流动,但是失败了。空气墙上的灵机并没有被士兵的神识操控。” “是这样啊……”李俭听着军官的解释,神识更发散地笼罩了面前的一整片空气墙。 感官隐隐约约地传来些不和谐的意识。 李俭观察着面前的空气墙。它像是一幅正在流动的油画,又或者是水墨画,让人看着便觉得值得欣赏。 对不懂艺术的人来说,看着那些传世名家的画作,或许很难品味出其中的美好;对李俭来说,他也没有足够的功底理解这面空气墙的灵机流动究竟有什么可取之处。 就像一般人看画只能说好看难看,李俭对空气墙在神识视角中的样子,也无法评价好看之外的词汇。 等等,这是神识感官,为什么我会觉得空气墙像是一幅画? 李俭有些惊讶,将注意空气墙的神识转向其他方向。 这可是神识感官,与视觉不一样,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三维立体的。在之前的测试中,李俭甚至能从任何角度同时感觉到一张桌子——就像是心里出现了物体全貌一般。 视觉本就是两眼各获得二维图像后经过大脑处理的产物。其他情况下还可以类比成三维视角,可在欣赏画作的时候,二维属性会凸显到极致。 完全以三维为感觉方式的神识怎么会感觉像出二维的画? 一瞬间,李俭甚至以为自己的神识感官坏了。但当他发现在神识感官中,周遭的景象,除了空气墙部分,都以三维视角呈现时,这个可能性被排除了。 不是神识坏了,那就是空气墙本身在“捣鬼”。 用神识仔细观察空气墙后,李俭再次提问:“是不是没有神识透过空气墙的记录?” “到目前为止,没有。” 蒙星霖睁眼,收回手:“我尝试了一下,神识无法突破空气墙,无法探知之后的情况。” “神识没法突破的话,只能认为空气墙对神识也有抗拒作用了。”李俭收回手,让神识和双眼同时关注空气墙。 两种感官重叠,视觉中空无一物的地方,正有高密度灵机运动。 如果找不到其他原因,果然应该认为是这种灵机运动形成了空气墙。 “对了,刚才问了那么多,有一件最要紧的事情倒忘记问了。”李俭拍了拍脑门,方才确实被枪响惊到了,这么关键的事情竟然没问。 “既然用兵器攻击过空气墙,空气墙也把攻击挡了下来。也有人用拳头攻击过空气墙,空气墙把他拳头反震出骨裂了。那么有人尝试用神识改变灵机运动的时候,空气墙对尝试者做了什么?” 军官短暂犹豫了一下:“尝试用神识改变灵机运动的士兵暂时昏迷,苏醒后表现类似脑震荡,较短时间内认知能力受挫,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 “……神识受伤?”李俭皱眉,这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得到确切消息,还是让人心情沉重。 “并未发现医学上的合理病因。”军官的回答并非否认,而是基本认可李俭的意思。 医生恐怕辛苦坏了,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案例,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帮助受伤的士兵恢复健康的。 要么是医生确实是神医,在没有对症方案也没有大量样本的情况下妙手回春,要么就是,空气墙对神识的反击并不强。 当然,也可能两者皆有。 毕竟是部队军医嘛,牛逼一点,李俭觉得没啥不合理的。 “受伤的士兵确实恢复了?”蒙星霖对此十分好奇。 他家以前就是借助大规模招收徒弟练武研究人体运动的,现如今在新的领域能够接触到新的受伤案例,不论是规避风险还是扩展训练内容,新样本意义重大。 米立刀主导的人与灵机交互也用得到,如果能从部队获得这些样本数据,对项目推进有百利而无一害。 “确实恢复了。” 李俭听得有些心痒。 部队军医可以帮助神识受伤的士兵康复,那么如果自己用神识接触空气墙,尝试改变灵机运动而受伤的话,应该也会给自己安排医疗? 不过李俭琢磨一下,尝试过的士兵可是短暂昏迷了,醒来还像是脑震荡,自己有必要找这个罪受吗? 天人交战下,李俭站在空气墙前,主意游移不定。 好奇心驱使着他尝试控制灵机,趋利避害的本能又阻止他这么做。 几番挣扎,李俭眼一闭心一横,决定小小地尝试一下。 就尝试一下罢了,轻轻地用神识贴在正在流动的灵机上,有一点不对,自己就跑,总不会照样受伤吧? 彻底忘记“好奇心害死猫”的李俭最终还是探出了神识,不再只是观察空气墙上的灵机流动,而是驱使着神识,以控制灵机的方式,贴附在运动的灵机上。 试探是要试探的,但李俭也没打算力大砖飞,一口气用神识撬走半面墙——如果他的神识能够在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范围内保持高精密度,他或许会试一下。 他只是尽可能怂地找了一片视觉中比小拇指头还细小的流动灵机,挑了其中运动最和缓的部分,将神识贴了上去。 最后关注的地方,也就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和常态下能够关注十几立方米的空间相比,李俭动用的神识,起码在可观察的空间大小上比较,小得可怜。 与凝聚灵机时如同抓沙子的感觉不同,神识贴附在流动灵机上的那一瞬间,李俭意识到,这是一种犹如心跳的运动。 灵机应该没有生命,但它在组成的整体中,正起着仿若有生命一般的功效。 该说这是什么呢?珊瑚礁里的珊瑚虫?但珊瑚虫是活的。 这不是沙子,也并非活物。对神识来说,这样的灵机是介于“鲜活”和“死寂”两者之间的东西。 灵机流动并非其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稳定,这玩意,内有乾坤! 李俭猛地收回神识。他并没有被空气墙攻击,看来用神识控制灵机的方式贴附在灵机上,而不改变其流动方式,是不会被空气墙攻击的。 但这样的接触比伸手触摸还要深入。 “刚才,我尝试着用神识附上流动的灵机,尝试着让神识与那些灵机一起行动。”李俭思索着开口。 “没有被攻击?”这下轮到军官惊讶了。 李俭回头,看着军官,回味方才接触灵机的体验。 很明显,在他之前,军官所能了解的范围内,还没有人做出过这样的操作——很可能是之前受伤的士兵作为负面教材,让大多数人暂时遏制了用神识以控制灵机的方式,接触空气墙的念头。 也可能受伤的士兵不止一个。 “是的,没有被攻击。我只动用了极少量的神识,覆盖在流动灵机中较细小的一支,尝试着跟随它移动。在尝试中,我感觉……” “感觉什么?” “我感觉,我像是在用某种不冒犯的方式,将手伸到了某人的血管里,在不影响他正常行动的情况下,感受他的脉搏。”李俭苦思冥想一阵,只能如此形容。 “这样说可能太模糊了,我还是说说我感受到的原始信息。我觉得我的神识贴上了某种有生命的东西,但空气墙并未对我的神识触碰产生排异反应。灵机流动应该存在不显于表面的内部运动,我认为最简单的可能,组成空气墙的灵机流动大概率是存在厚度的,而且厚度不小。”李俭边说边点头。 他正努力地将自己接触到灵机后的感觉拆分成最原始的要素,然后尽可能地分析。 这便足以对部队交差了。李俭想着。 “能尝试着突破吗?”军官颇具希冀地询问。 “不是说尝试过用神识控制灵机流动的士兵受伤了吗?我应该保有在知道自己可能受伤的情况下不做尝试的权利吧?”李俭心中快挂出一条瀑布了。 哥们你认真的?虽然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但这好歹也是实验伦理的一环啊,在实操中不会已经能无视了吧? 实验伦理可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东西,这玩意要是被破坏了,人类社会能滑坡到什么地方,李俭想都不敢想。 “当然有。不过,如果您自愿尝试,部队会为你准备好一切——只要不会伤及他人性命。”军官回答。 李俭松了口气。看来实验伦理还没被破坏,真是太吓人了。 “那么,现在来看,我能为你们提供的对空气墙的探查结果,应该只有这些了。对不起,我想不出其他内容。”李俭说完,看了看蒙星霖。 书面地说,这次任务是由他和蒙星霖共同行动,今天几乎都是自己在发言,蒙哥会不会不开心? “那好吧,请随我来,写一份书面文档,两位就可以回去了。”军官并未要求两人继续试着对空气墙做什么,看来是放弃了。 第三十四章 怎样才安心? 李俭的预估和现实存在些许偏差。 本以为现场实操是行动的重头戏,没想到部队不仅录下了两人在空气墙前的全部行动,还要求李俭和蒙星霖亲笔书写一份行动报告留档——好在有人从旁辅助,修正格式,不然这对李俭来说,算是挑战。 如果是论文的话,李俭对着格式还能写,但部队的行动报告,这玩意真不熟。 写行动报告时,李俭还想着和蒙星霖对一下细节。他担心自己的印象与现实有偏差,写错了就糟糕了。 可惜,负责辅助他书写行动报告的文官挡住了去路:“部队需要的是由个人撰写的行动报告,而非和他人串通后美化的说辞。” “我和蒙星霖是一块行动的,即使这样,难道我也不能找他核对一下刚才的行动细节?” “要是愿意申请,我能替你请示一下上级。” “……算了。”李俭能听出来,这套流程类似侦讯。作为普通民众,被纳入类似侦讯的流程,多少有点不爽,但也没必要申请。 …… 在士兵和军官若有若无的监视下,李俭还是“独立”完成了本次行动报告。 这还是他在进入“大四上学期”时完成的第一份完整正式文档——如果被抓了壮丁提前进入工作时间还能算入原本的学年。 说实在的,这份体验着实让李俭怀念。 上交行动报告后,三人又被带到先前的钢板房中等着,士兵都走了,只留下陆姓军官与他们同处一室。 “结束了吗?”李俭像是在问张博学,实则是与军官不熟,他想借着问张博学的样子询问军官。 “还没。两位撰写的工作报告正在审核,审核后会入库存档,之后稍等一下,与其他社会人员一起,跟随部队车队撤离。”军官如实回答。 “小陆,放松点吧,现在放松点没问题的。”张博学侧着身子,张望钢板房外的动静。 “张博学,现在还是在作战区域,虽说危险因素控制的很好,但也不是可以放松警惕的时候。”陆姓军官坐在蒙星霖对面,扭头与张博学对话。 “但起码在空气墙外,军方已经控制住局势了,不是吗?”张博学的目光还是放在钢板房外。 “……并不完全是这样,我们只能保证聚居区和聚居区外围近距离内没有威胁,目前的话,甚至连海边都不能保全。”陆姓军官皱起了眉头。 李俭留心。吴会省临海,原本的钱安市也是临海城市,市中心到海边,最近距离不会大于四十公里。现在的钱安聚居区虽然比钱安市更小,在东边被填充地块截停,只要填充地块不大,钱安聚居区的部队应当需要防卫海岸线。 毕竟那可是大海啊…… 世界变化,生物变异。海里的动物,可比陆地上的动物更加离谱——从人类视角出发的话。 而现在,陆姓军官的话语中,透露了钱安聚居区部队并未保住海岸线的意思。 “呃,陆哥,”李俭没想好怎么称呼陆姓军官,但陆哥二字一出口就被张博学扫了一眼,“能问一下,部队现在是在全力防卫聚居区吗?” “并不是,这件事倒是可以讲一下。目前我军的首要任务是防卫聚居区不假,不过同时也承担搜寻幸存者和可用物资的责任,还为各项研究活动提供帮助。”陆姓军官面容舒缓不少,看来宣传部队现在的工作对他来说也是放松。 “搜寻幸存者?像是带领幸存者撤离那样?” “嗯,你好像是由部队从乌女市救援出来的幸存者对吧?跟着救援部队到聚居区的幸存者集体?” “没错,我是从乌女大学宿舍中跟着同学们被救过来的。” “跟这形式稍微不一样。之前的救援是按照登记过的社区、自然村位置安排救援部队,一般以营级单位起步,组建救援部队,成规模撤离幸存者。但这样救援只能帮助正好处于社区内或自然村聚居地内的幸存者群体,对不幸远离这些区域的幸存者来说,就没有救援效果。部分幸存者向部队反馈,表示他们知道在某片没有安排成规模撤离的区域存在少量幸存者,部队就会酌情安排作战部队救援。” “酌情?” “……这也是没办法的。从动物变异的第一天开始,能够在野外,或者缺少人群聚集的地方活下去的幸存者就会一天比一天少。为极少数人派出的救援部队经常找不到人,甚至找到人了也只能找到尸体。有时候能找到可辨识的尸体都是好事,可总有找到除了做DNA鉴定,否则不能确认的残骸。因为时间太久了,吴会省也太大了。”陆姓军官叹息。 叹息一阵,又接着说了下去:“或许这样说有些无情,但我们总要选择尽可能保全更多人的那一方。为极少数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踪迹的可能幸存的民众派出战士搜寻,消耗的弹药补给太多,找到幸存者的希望又渺茫……但如果接到命令,我们还是会去救援。” 李俭沉默着听完。 他在想,如果自己是还没有找到踪迹的幸存的民众,一个人在深山老林中困了二十多天还未得到救援,会不会骂娘?会不会责怨部队,会不会责怨为什么没人来救自己,是不是所有人都死光了? 把自己在聚居区内得到的所有信息都丢掉,就当做自己从一开始就在山林中艰难地活着,想必是会的。 不仅会,而且不止于责怨,甚至是诅咒。 但希望渺茫和消耗弹药补给也是客观存在的事情。 这就像是电车难题的变种。一边是消耗弹药补给搜寻可能的幸存者,需要付出的是钱安聚居区的战略储备,如果跌过某一条不可知的线,就可能导致钱安聚居区全线崩溃;一边是可能的幸存者,如果不派出救援部队,他们大概率会很惨。 李俭看着正在叹息郁闷的陆姓军官,再看看好像轻松实则直愣愣盯着门外一角的张博学,还有陷入沉思的蒙星霖。 电车难题应该怪罪的永远不应该是那个需要做出决策的人,而是那个造出电车难题的家伙。 很显然,在世界变化的大前提下,部队做出了尽可能搜寻幸存者的选择。 …… 两人的行动报告理所当然地通过审核,成功留档。张博学也得以在部队车辆的护送下,载着李俭和蒙星霖返回永久聚居区。 一个月的时间里,永久聚居区中大部分工地还在施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入大规模交付使用的高峰。 到处都在树立楼房和建筑的场景确实足够震撼,李俭出发时睡着过来,返回时倒是很有精神,凑在防弹皮卡改造后的后车厢小车窗旁观看街景。 路上作为运输主力的车辆依旧是工程车辆和特种车辆,有些楼房已经起了两三层高,李俭也不知道这究竟算快算慢。 不过小时候见工地建房,印象里最深的那栋三十层楼高的大楼,好像造了整整三年,所以现在这样应该算是快的? 李俭敢肯定,在钱安聚居区的现在,百分之九十的成年幸存者的工作都和工地有关——或许人们可以因为一时的紧急情况甘愿住着几乎一无所有的临时板房,随着时间推移,人们想要住入正经房屋的意愿会越发高涨。 如果没有充足人手建房,等到人们意愿高涨的时候,事态就控制不住了。 …… 回到生物中心后,李俭和蒙星霖按照惯例,抽了次血作为样本,紧接着就被米立刀薅进会议室,三个人开小会。 “李俭,这次出门参与行动,感觉怎么样?”米立刀笑着发问。 “还行吧,行动本身就那样,不过让我注意到了别的事情。大佬,我在外的形象问题,是不是应该找您说道说道?”李俭黑着脸发问。 “你终于注意到了?我以为还能再瞒一段时间。”米立刀变相承认,关于李俭在外的形象传播,有自己推波助澜。 “您对外说明我是什么角色?” “很有前途的理工科大学生,有科研嗅觉,善于通过人与灵机的互动强化自身,是我们人体运动实验组中的后起之秀。而且体能非常强,充分证明自己的理论是行得通的——起码是部分行得通,不然不会变得这么强。” “……您看我像吗?蒙哥比我更像这个角色。”李俭拱手让给蒙星霖。 “你哪里不像?我给你数落数落。”米立刀扳着手指开始分辩。 “首先,有前途的理工科大学生。你说你是不是理工科大学生,现在在生物中心搞研究,是不是很有前途?” “是?” “有科研嗅觉。在我们组里第一个提出你的体能强化可能和灵机融合有关,之后推广到部队,部队也发现融合灵机能强化体能,这是不是科研嗅觉?” “这都能算科研嗅觉?” “怎么不算?你都能指导实践了,还不算科研嗅觉?” “那就算是吧。” “善于通过人与灵机的互动强化自身。你每天在实验室都有和灵机交互的实验项目,也确实每天都在变得更强。” “可我压根没有融合第二粒灵机……” “可能是在你不清醒的时候无意识融合了。” “好吧。” “我们人体运动实验组中的后起之秀。你看啊,你现在是我们组里最晚进组的那个,但很多项目和你有关,这就是后起之秀。” “至于体能非常强就更不用说了。我能接触到的所有人类体能数据样本,都没有一个比你强的。” “……所以,这个形象,我只能接受?”李俭懵了。 “不是‘你只能接受’,而是‘你就是这个形象’。你觉得自己没有参与科研,觉得自己的科研能力不够,但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确实符合我刚才所说的各项标准。这个形象就是你,而不是别的某人。我只是将与你有关的情况做了在主观范围内允许的夸大,没有做任何歪曲事实的表述。”米立刀戳了戳李俭的心口。 “你能明白自己现在代表着什么吗?你可能代表人类未来成长的方向,可能不是有关智力的那部分,但绝对是有关体力的那部分。” 蒙星霖在一旁点头:“老板说的没错。我也会在这过程中辅助你,维护好形象。” “蒙星霖说的是对的。要维护你现在的形象,不仅需要你继续保持体能高速增长,还需要一些指导。之前提供给你的专属于你的战斗动作就是为了维护形象,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将以武术明星和体能明星的双重身份,出一把力。”米立刀重重点头,随后仰倒,靠在椅背上,话锋一转。 “你觉得自己聪明吗?” 李俭短暂地思考了一下。 如果要和真正的聪明人相比,自己只不过是个时时逼迫自己思考的笨蛋而已。 “我觉得我不够聪明,如果从应试教育的角度来看,我的资质和努力也只不过是十里挑一,再往上就做不到了。” “还算客观的评价。那当你知道地球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你怎么想?”米立刀接着提问。 李俭抬起手,无意识地想要拒绝回答,但抬起的手最后放到头顶,揪住头发。 “我很害怕。不论做到这件事的是无意识的自然规律还是有意识的某股力量,这都意味着,所有在地球表面生活的生物,只不过是行走在头发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发丝就会断。” “你其实还是蛮聪明的。那么,你觉得,会像你一样,想到这些的人,会有多少?” “既然我在应试教育中也不过是十里挑一,那么起码有十分之一的人可以这么想吧?” “他们也会怕。现在迫于眼前的生活压力,几乎所有人都在时时刻刻地工作着,除了学习、工作、睡觉、吃饭,此外没有更多的空余时间。但这个问题最终是要被拿到台面上说的。” “到那个时候,你觉得怎样才能让大众安心?” 第三十五章 我又不是战斗人员,找我干嘛? 李俭想不出能让自己满意的“尽善尽美”的办法,好在,这份办法也不用由他来想。 12月2日,李俭收获了作为实验对象以外的工作安排。 “全民晨间广播操即将开始,我是领操人李俭,请大家跟随广播,在五分钟内进行适当锻炼。” “第十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伴随着鼓点、旋律、节拍,李俭在收音室内一边做广播体操,一边喊“一二三四”。 当这项工作找上李俭的时候,李俭其实是拒绝的。因为他不是播音出身,也没干过领操的活。而且民政部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一开始明明说好了只是录像,录一遍以后就没李俭的活了。 但在李俭勉为其难地答应之后,负责项目的工作小组又告诉他,目前限于资源,很难让大众在固定时间段收看录像,但可以收听广播。 “那样的话,你们在固定时间段把录像中的音频当成广播放,不就行了吗?”李俭疑惑。 可惜,疑惑没用。工作小组还是将每天领操的任务交给李俭,让他到点就开启广播,负责边做操边播音。如果是以前的李俭,让他边做操边播音,肯定不行。但李俭现如今体能强得爆棚,只是把广播体操动作做规范,再放开声音喊拍子,这样完全可行。 看在这份工作比每天在生物中心当实验对象更正经的份上,李俭决定试试。 第十套广播体操与它的前辈一样,十分有含金量。原本广播体操是由体育总局公布的,由举国的相关专家钻研后推出,属于一般民众生活中能够免费接触到的至宝之一——放在玄幻世界中,高低也是普适性极强的基础炼体功法。 在世界变化之前,吴会省算是较富有的省份,各方面专家在吴会省的数量和质量不比首都逊色多少。世界变化之后,时至今日,钱安聚居区民政部也掏出了基于人体和当前环境的第十套广播体操。 简单地说,要将广播体操的动作记标准记牢,需要认认真真学两个小时。 李俭就是在昨天被抓了两个小时的壮丁之后,才学会这套新东西。 一套广播体操结束,李俭照工作小组安排,朗读结束语,掐断广播。 “我很好奇,真的会有人在早上七点半的时候跟着做广播体操吗?学生也就罢了,成年人,不太可能吧?”李俭扫了眼正在庆功的工作小组,逮住抓了自己壮丁的哥们。 “你放心,民政部都准备好了。今天辛苦你了,明天同一时间段,记得来啊,有事我们会通过张助理和你联系的。” 张助理指的是张博学。广播站负责该项目的工作小组好像把张博学的助理身份当真了。 李俭无语,眼看着广播站的工作组庆功不带自己,只好原路返回,乘着“张助理”的车回生物中心。 “广播站的人,你认识吗?”李俭坐在后座,目光透过玻璃看向正在施工的工地。 “不熟,不过他们来找你的事情会经过我转接。”张博学回答。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让我实时广播吗?明明录音就可以了。”李俭想不通。 “我不知道,或许米院士知道。”张博学将矛头转向米立刀。 “不会又是跟塑造形象有关的计划吧?”李俭扭头看向另一边的窗户。 “如果是的话,他会马上找你的。” …… 米立刀将李俭推入会议室,这次是单独对话。 “接下来的事情比较重要。我们严肃一点,尽快将这个环节过了。今天你去广播站参加了领操活动,你是否愿意之后在尽可能多的时间中参与领操活动,还是只参与一次?”米立刀难得不是面带笑容地开口。 中年大佬的气质瞬间就抬上来了。 “如果需要我,我有空的话,也不是不能再参与。但为什么不用录音?”这是李俭今天第三次将该疑问告知他人。 “你想用录音代替也可以,不过有些条件。”米立刀的嘴角稍稍上扬,像是计谋得逞前的铺垫。 “什么条件?” “广播站想每天播报你的体能变化。” “……我之前好像已经答应过类似的东西了。这玩意有必要做得这么夸张吗?” “你别问有没有必要,这是你的权利,你有给出授权或不给出授权的权利。只要你不愿意,帮你塑造形象的计划就会为此拐弯,哪怕你把广播站使用你的录音的权利也否了,这也是你的权利,计划还在,只是换个方式执行罢了。给个回答,能不能允许广播站每天播报你的体能变化?”米立刀轻敲桌面。 “……如果我之后拒绝,能不能从我拒绝的那天开始停掉?” “能,都说了你有给出授权和不给的权利,只不过塑造形象的计划会拐弯罢了。” “那我现在答应。” “好,严肃的环节过去了,接下来是我们生物中心实验组成员的内部谈话。”米立刀像是提交了音频证据一样放松下来,一句话的工夫,气质变了。 “李俭啊,恭喜你啊,你现在也算是公众人物了。”他笑眯眯地看着李俭。 “虽然我原本没想过,会成为这样的人。而且只不过是去广播站参与播音,我充其量是客串一次,连稿子都是广播站给我准备的,这还公众人物?我只觉得随波逐流,没有实感。”李俭抬眼看天花板,生物中心会议室的天花板可能有人清洁,一直都是很干净的样子。 “你已经在广播站对整个钱安聚居区说过话了,这就是公众人物。而且你也应该能意识到,无论塑造形象的计划会像哪方面进展,都逃不开‘明星’二字。明星就是公众人物,为了某些事,不论好坏,不论多少,总会在私生活方面做出牺牲。往好里想,起码你现在站在正向引导那边,有区大会为你的牺牲兜底。这已经是世界变化前不知道多少公众人物想要也要不来的福气了。” 李俭的心头闪过一句话: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转念一想,米立刀是院士,多多少少还真是公众人物。他不仅有这份“福气”,还有支撑福气的底气。 “现在不仅区大会看重你,部队也看重你,就连上京都专门为你发过电函。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我的情况可能直达天听?” “就这意思。而且你也清楚现在的情况,地球变成了这个样子,已经不是拘泥于过去的理论、过去的计划就能让人类社会面对自然界的时候了。陆地很大,海洋更大,突然出现的填充地块中也有生物生活。现在的情况一点都不乐观,就因为我们不得不缩在聚居区中。”米立刀伸手,指了指正上方,指了指东方,最后将手指点在桌面。 “我们已经放弃了从前的工业基地和农业基地,现在的生活都建立在过去的成品、半成品,还有紧急开工的工厂,对吧?”李俭微微俯身,向前探头。 “没错。部队保护聚居区需要资源,军火是消耗能源和物资的大头。部队从过去的生产基地搜寻物资,尽可能多地将它们带回,维持聚居区生活。聚居区内新建工厂,大量开采原材料,制造半成品和成品……但在聚居区范围内寻找原材料,这件事对钱安聚居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所以说,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是要从聚居区中出去?” “起码是在原本是原材料产地的位置布置有战斗力的生产单位。提交给区大会的构想有很多,都很紧急,也都要求人体素质需要进一步提升。这就是我们越发重视人与灵机交互,越发重视人体运动研究,越发要将你塑造成明星的另一出发点。” “我知道了,我努力尝试。”李俭逐渐意识到,自己接下来会成为什么。 别的不好妄下论断,但起码在自己的形象被塑造后,区大会将利用塑造完毕的形象,引导钱安聚居区的大众适应人体运动实验组的成果。 换句话说,他就是米立刀实验组对外的形象代言人、推广大使。 “咱也不跟你谈虚的,你的待遇样样都在落实,光是提前给你的东西就够多了。要是你愿意,咱们还可以将你的部分待遇不打折扣地转移到你的家人身上,怎么样?高兴吧?”米立刀的表情说明,李俭捡了个大便宜。 看来,其他人想要将待遇转让给家人,还会打折扣。 “高兴。不过关于我的待遇,还是找我父母谈,他们想转过去多少就转过去多少,我只要包吃包住就够了。” “为什么?不自己做决定?” “我可没家长精明,而且他们更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假如让我琢磨要转移什么待遇到家人身上,他们也不一定真的需要啊。”李俭笑了。 不仅如此,李俭还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他现如今的生活全都依靠生物中心,米立刀实验组的大量项目也依靠他,甚至连区大会都要关注他的体能状况,这就意味着,在衣食住行方面,哪怕李俭喊着我什么都不要,实验组都会按照理论上的最优为他配置。 而李俭,既幸运又不幸的是,他是个单身汉。 在感情方面这是个悲剧,但如果作为一个人不单纯依靠男女之情活着,这就很有说法了。 对于远离家庭,被迫在生物中心一人生活的李俭来说,只要生物中心还能让他吃饱穿暖,保证他身体健康,生活安全,那么一切就都完美。 更别说还有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或许出于监视、或许出于委托,在身边做助理的张博学,这样的生活压根不需要什么额外待遇——如果李俭不要其中的某一项,会有人比他还急。 这样的话,让家人随便转移待遇,是毫无成本的事情。 李俭可没忘了在家信中若有若无地点出几个关键词。如果在其他人眼里,这些词汇没什么特殊含义,但在家人眼里,这些别人看不穿的词汇就足以传达真意了。 这便是我帮助家人的“面壁”计划啊,张博学! 重在默契。 “既然你愿意这么授权,那么事情会如愿的。话又说回来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要塑造形象,又要在聚居区外设立有战斗力的生产基地,那么你的工作会变成什么样?”米立刀笑得很狡猾。 “……会怎么样?等等,不会是?”李俭悚然。 “嗯,你可能想到了。你大概会被派往前线,镀金和真金就看到时候情况咯。” “不是,我只答应了为了塑造形象贡献出我的部分私生活,我可不知道为了塑造形象还可能有生命风险啊。我只是接受了大学生军训,我不会开枪的啊!”李俭急了。 “你怎么就知道到时候给你用的是枪?就你现在的身体素质,用个炮什么的,有问题吗?” “我超,大佬,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说实话吧,我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我可是从小到大都以‘好孩子’的形象成长的,战斗内容和我不沾边啊!” “你确实没杀过鸡,但是你在小学一到三年级因为同学受伤被分别叫过三次家长,你起码会打架吧?” “不是,大佬,我……我TM只有一年级是因为和同学打架被叫家长啊,二年级那次是我打输了,三年级那次跟打架完全没关系啊,纯意外!” “……可你现在不是也学过蒙星霖专门为你整理的武术动作吗,据他评估,你现在一拳打死两个路人都绰绰有余。” “……大佬,咱们衡量战斗力可以不要这么衡量吗?我真没有战斗经验,长这么大了也就这一个月在咱们实验组里才学了点战斗动作,还完全没有实战。咱再说回枪吧,我这辈子玩枪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网游,剩下的极小部分是公园气枪,这不是一回事。” “你放心,部队会有需要你的时候的,区大会也需要你到时候进一趟部队。” 李俭:我的心里在滴泪。 第三十六章 “我想开挂” 在奉献了自己的体能数据隐私之后,李俭不必天天朝广播站跑,但每到“晨间广播操”的时间,哪怕他在生物中心里,也能偶尔听到公放广播传来自己的声音。 广播中的自己一边做操一边喊节拍,听起来没什么不妥——可惜是本人,听着很尴尬。 为了避免尴尬,李俭只好躲到没有公放广播的地方,比如实验室、体能训练室之类的地方。 但李俭一人选择躲藏没用,有个不和蔼的家伙天天等着看他乐子,伺机报复扣工资事件。 扛着收音机进门的张博学气焰十分嚣张,并在调频后放大音量,将收音机固定在室内一角:“来,该做操了。” “……这间训练室中有任何一个人需要靠做广播体操提供运动量吗?”李俭瞟了眼收音机,该说钱安聚居区的轻工业攒东西确实够快吗,虽然这玩意长得一般,但生产量是真大啊。 光是自己在生物中心的亲眼所见,就看到两位数同款式的个人便携收音机……或许能领。 “怎么可以因此就嫌弃广播体操呢?你不做我做。跟着节拍,一二三四……”张博学说做操就做操,搭配李俭领操语音挥动肢体。 “李俭,别管老张,接着练拳。”蒙星霖在训练室的另一边独自练习,只在身前放了个麦克风,用于和李俭所在的区域对话。 至于为什么要用麦克风加喇叭的形式传递声音,而不是站在旁边,边练边说嘛…… 李俭“轻轻”用指节敲了一下,挂在面前用于试力的木板,木板碎了。 张博学做操的动静明显停顿了一下。 “这种人偶真的能让我随意练拳吗?”李俭叹气,看着眼前“初具人形”的复合材料人偶。 人偶模型是很久以前就有的东西,在人体运动实验组里久经考验,只要能用适当的材料填充,完全可以模拟人体在外部击打下的反应。 当然,提供给李俭用来练拳的人偶模型,肯定不能是代表常规人体的材质。指节“轻”叩悬挂木板都能将木板叩碎的当下,已经不是一拳发力能把一般路人致死的级别了——得考虑贯通伤和撕裂伤。 之前被米立刀逼着做过测试,构成实验室墙体的合金墙壁都被重拳打出凹痕——手虽然痛,但检查后发现只有表皮发红。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蒙星霖,也不愿意在未做防护的情况下,置身训练中的李俭身边。 至于张博学怎么敢在靠近李俭的地方做操,那就得问问他全身上下的防弹衣、防刺服、全覆盖头盔了。 张博学:俺颇有勇力,可着甲操练。 于是,给李俭练拳的人偶模型,便是特供的。 原理不清楚,科技过于黑箱,提供模型的制造商并没有附送说明材料,只有米立刀在模型送到之后,拜托蒙星霖传授李俭应用格斗技巧——在之前量身打造的战斗技巧基础上附带蒙星霖本人收集的格斗经验。 李俭寄人篱下,姑且只能练着。 “你打吧,打坏了会有人送新的过来的,这玩意不值钱。”蒙星霖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 “我是真不理解,为什么要让我对着人形标靶练习。米老师想让我塑造的那个形象,也不会允许我对一般人类动手啊,不应该练练动物标靶吗?”李俭说归说,但脚下正常发力,配合着呼吸,向人偶打出重拳。 应该感谢厂家在人偶表层模拟是上了心的,并没有让李俭产生“正在和金属对轰”的体感,每次挥出拳头、肘膝、鞭腿,都像是在击打某个皮糙肉厚的家伙。 就是皮糙肉厚的程度有点过分,可能是被大卡车以七十以上的时速撞到还只是蹭破表皮的级别。 李俭一边单方面练习格斗技巧,一边想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按照常理,要训练格斗技巧,应该安排对练才更能快速长进。但李俭的体能实在太离谱,蒙星霖研究了现有防具,认为目前没人可以在练习范围内与李俭交手,故此只能选择打人偶。 如果范围能放宽到生死斗,那就简单了。蒙星霖表示自己在可以使用任意冷兵器装备搭配的情况下,大概能把手无寸铁的李俭干掉。 至于靠经验技术在同等装备情况下生死斗……蒙星霖可不愿意和一个最高拳速已经超过五十米每秒的变态对打。 速度差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所谓的经验技术就有点开玩笑了。而且李俭也深入学习过实验组为其提供的格斗技巧,同一身体素质下,蒙星霖还可以和李俭打打练习赛,至于实操嘛,蒙星霖觉得战死沙场比训练赛中意外身亡要更好。 摸着良心说,被现如今的李俭打上一拳,单从相对速度来看,换算后便是时速一百八,若是加上助跑,相对速度会更离谱。 哪怕这就是自己的力量,李俭也开始害怕了。 他将思考角度从自己本人移开,想象自己如果是区大会成员,知道本地实验室里有一个自愿参与人体运动实验的研究对象拥有这样的体能,该以什么手段防范他不会出手伤人? 说真的,这种高杀伤力还有自主意识的生物,李俭扪心自问,时时刻刻用几把大狙换着角度地架头都不算超规格处理。 不过时至今日,自己还没有发现被这样对待着的迹象……难道是什么无形的防范方式,次声波炸弹、无色无味的毒药? 人偶表面逐渐出现凹痕,凹痕渐渐遍布各大关节。人偶肢体在一次次击打下变形,最终失去功效。 “又打坏了一个。”在确实地打断人偶肢体之前,李俭停手,用金属网罩兜起变形的人偶,捆了几圈。 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 上一次和人偶对练的时候,李俭直到打断人偶肢体之前都没有收手,最终酿成了惨剧。 多次击打对人偶产生的形变不仅发生在表面,还在人偶内部积累了大量内应力。在李俭打断人偶肢体的时候,肢体并不仅仅因为李俭的攻击断裂,同时伴随着内应力释放。 好在李俭反应够快,躲过一劫,这才让人偶的断肢只是插进了墙壁,而不是在自己身上开个洞。 为了防备人偶内应力突然爆发,便用细密金属网罩包覆已经变形的人偶,放在固定位置,等待处理。 “李俭,下次能不能下手轻一点,或者下手次数少一点。这都变形成这样了,我都不敢搬。”套着全防护装备的张博学步履艰难,弯腰拾起网罩一头,抓在手里,拖着人偶便往门外走。 “下手轻就没效果了。至于打的次数少一点,这玩意又没有损坏提示,我只能凭感觉。”天花板上降下新的人偶,李俭接着“叮咣”。 …… “老师,我想抗议。”打了一天人偶的李俭如是说。 “抗议什么?” “我知道从今往后会给我安排很多战斗训练,但能给我配点武器吗?赤手空拳打人偶,打久了很疼。”李俭扬手,指节都是红的。 “……你还仅仅只是指节红而已,据我所知,好像没有软组织挫伤及以上的伤害吧?” “但疼就是疼。” “那怎么办,给你配一副指虎还是带铁片的拳套?你拿这些玩意打人偶,我们可没那么多人偶给你练啊。”米立刀挑眉。 李俭打坏的人偶,他可是都过目了。赤手空拳把特制人偶打到破裂边缘,平均二十分钟拿出来一具人偶。虽说这玩意确实是工业化产物,但装配要人工啊,让李俭装备手部武器再来蹂躏这些人偶,那得把消耗量提升到什么层级? “那就……咱们能不能换一个练法?我未来要塑造的形象应该不是需要经常对同胞动手的类型吧?总是打人偶,我觉得多少有点不太合适。”这便是李俭的真意。 蒙星霖点头。作为吴会省最有格斗战斗力的科研人员、最有科研能力的格斗家,蒙星霖认为,以李俭目前的身体素质和技击水平,已经能横扫格斗界了——不服的可以试一下和时速一百八的铁块激情碰撞十分钟。 再练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除了离谱还是离谱。 “哦,这倒是可以。关于你的形象塑造方向,确实不是向对人类动手的形象培养的,训练你对人型生物的格斗能力,另有用处。”米立刀从抽屉中翻出文件,翻看标题,寻找资料。 “什么用处?” “走穴啊,拉你去给格斗技术背书啊。形象培养起来就是为了消耗,只要能培养出空手战斗能力第一的形象,还有格斗技巧在身,利用你的形象,引导大众学习正规的、科学的格斗技巧、锻炼项目,对大众健康大有裨益。你也知道,各大聚居区的人口密度高到可怕,如果不从根本提升大众免疫力和健康水平,随便来点传染病就够击垮聚居区了。”米立刀翻找文件,随口回答。 “……培养我的形象还有利于群众防病?” “就是这样。各种各样发生在人身上的事情,都是有联系的。调动得好就能坐火箭似地飞跃,调动得差就是山崩海啸。人体运动研究可不止会停留在个体层面,我们研究的领域如果往大了说,能和心理学、社会学、物理、化学……诸多学科扯上联系。”米立刀终于找到了想找的文件,递向李俭,“有了,就是这份,部队拟好发给区大会的,区大会通过了” “我能看?” “当然能看,都通过了。而且这里也不是计划全貌,只是部分需要你执行的可能方案罢了。”米立刀把文件抖在李俭面前的桌面上,向后仰着,靠在椅背,懒散地看着李俭。 “好吧,我看看。”李俭接过文件翻看。 蒙星霖以眼神询问米立刀,米立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从文件中翻出一份,递给蒙星霖。 …… 半个小时的阅读后,李俭大概明白了部队对自己未来工作的要求。 计划方案有几种,都是根据某个时间点可能存在的情况要求李俭执行某些活动,李俭归纳了一下,中心思想就是让李俭打怪兽。 嗯,就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打怪兽项目。 当然,李俭不会变成光,也不是某位奥特曼的人间体。部队要求他本人实景打怪兽。 作为打怪兽的那一方,李俭需要参与单人作战和小团队作战两种形式;而作为被打的怪兽一方,则由目前数量众多的变异动物扮演——也有变异植物的戏份,在计划方案中,部队表示会根据实际情况安培。 打怪兽的方式也未加限制,或者说,限制得太详细了,让人反而没法觉得是在限制。 部队希望李俭能够完成两种形式的打怪兽活动。一种是大家都熟悉的热兵器消灭目标,看点在于李俭双持加特林(或其他重机枪)如同开挂一般枪枪爆头…… 考虑到部队要求实拍,李俭估摸着自己大概要面临一段时间的枪械地狱。 另一种则是大家在另一重意义上更熟悉的活动,冷兵器或赤手空拳打怪兽。 “我好奇地问一下,为什么不能用CG合成?枪枪爆头是不是太刻意了?给人一种我外接了暗影精灵的感觉。”李俭没搞懂这帮人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 打算把自己打造成战神的形象,也用不着枪枪爆头吧?这种操作放在以前,自己刷到视频,都得骂视频制作人做的太假了或者开了挂。 “他们需要的是视频素材,你能提供就行咯。到时候部队会酌情更改项目细节的。”米立刀的个人意见对此并不乐观,但既然是部队拿出来的方案,总有他们的道理。 “枪枪爆头,我得训练到哪个猴年马月才有这水平?”李俭麻了。 先不说自己是不是要去参加这项目吧,怎么看都觉得计划背后的训练日程会艰苦到让人咋舌,不,是让人想咬舌的程度。 “只要枪口所指的所有位置都是目标就行了。”蒙星霖在一旁笑。 “我想开挂。” 第三十七章 融合冷却时间 计划要求非常扯淡,扯淡到李俭想和方案策划面对面好好聊聊,他是怎么想出实拍枪枪爆头的。 也不知道这么扯淡的计划是怎么通过区大会审议的……难不成是没给自己看的那部分有隐藏条款? 李俭想不通,不过他也不需要细想。单从法理上说,世界变化后的聚居区处于紧急状态,全境军管,由部队提交给区大会审批通过的方案,容不得他拒绝。 除非他是个一心想要打破当前社会秩序的家伙,不然的话,服从安排理所应当。 李俭:我吃饱了撑的打破当前社会秩序,大家活得好好的,我别说是反对了,恨不得拼命支持。 12月5日。 新的训练模型送不进体能训练室,李俭只能移步到生物中心的地上区域。 令人惊讶的是,生物中心的地上区域并非一片荒芜,或者只是些低矮厚重的楼房。这里俨然是聚居区中的一片重点管控区,庞大的建筑物上涂着代表部队的标志,位于外围的栅栏还缠着一道道警戒线。 “……老张,生物中心的地上部分,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吗?”李俭跟在张博学身后,周遭巡逻的士兵看到他俩就跟没看到似的,只是按照规定线路行动。 “不是。以前生物中心地上只有一座三层楼高的大厅拿来放展览,其他楼房不过两层。这些都是部队进驻之后新建的东西……哦,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保护钱安聚居区的部队天天有轮换,部分人就轮换到我们这,顺便做一下体检啊、体能测试啊、医疗养护啊、尖端实验之类的。”张博学抬手虚指周边的建筑。 “这个,这个。这些都是最近才建起来的,以前没有这些东西。相当于生物中心的地上部分被部队接手了,两边的需求和设施都融合了一下。不过这样很有好处,地上部分可以让部队帮忙运营,从地上到地下的安检、安全保密工作也可以交给部队,生物中心只需要提供技术支持。”张博学侧着头与李俭解释,见李俭点头,才扭头回去接着带路。 “我们现在就要去部队运营的……仓库,临时改给你当训练室的地方。除了对练用的训练模型和地面足够皮实,你最好别打坏别的东西。”张博学想起李俭的破坏力。 “你不会需要在旁边看着我吧?”李俭对自己不会造成不必要的破坏具有充分的信心。 “哈哈哈哈,当然……要看着你。谁让我是你助理,而且生物中心除了我,也没派人和你一块到地面。”张博学假笑几声后又接了一手川剧变脸,阴沉着脸,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但还是走得偏慢,李俭都有点想试试不顾及他的面子,催他跑起来了。 …… “这就是我今天的对练对象?一头假虎?”李俭抚摸着制作得十分精致的大猫,鬼知道这帮人用了什么技术和什么材料,连虎皮都像是真的。 当然,李俭以前也没接触过真虎皮,只能说和纪录片里的虎皮挺像,也像是猫皮毛放大版的手感。 张博学在另一边“哐当哐当”地往身上套板甲。在板甲之前,他还在体表穿上了全套防刺防弹防爆破装备,又套了一层外骨骼。 相比其他装备,外骨骼没啥防御力,张博学是冲着外骨骼的助动特性才将其穿在身上。 “……是,这就是你今天的对练对象。”好不容易将自己套进特大号板甲,张博学站停在李俭身侧,伸手抚摸假虎。 李俭撇嘴。你套着铁线手套、外骨骼、防刺手套还想抚摸假虎,这仨玩意有哪一个在手上都摸不出手感好吧? 张博学若无其事地摸虎皮:“这玩意是按照以前的老虎模型做得整体比例,又按照观察到的变异老虎确定了大小。制作工艺和你以前打的人偶很像,基本能够模拟打虎手感……承受攻击的能力和真虎肯定不同,以你现在的体能,一拳把变异老虎捅穿不是问题,这玩意就是让你练练,有什么形式的武技可以又帅又快速地把大体型变异猫科动物打死。” “你描述的任务要求让我想起一个典故,一个华夏人基本人尽皆知的典故。” “哪个典故?” “武松打虎。说到帅气地打死大体型猫科动物,正常华夏人能想到的不应该都是这个吗?” “确实。不过原著里武松可是被老虎吓过,先把酒劲吓没了。你的话……老虎得被你吓没吧?骑在老虎背上也不用打更多拳了,一拳下去,它就得死。”张博学看了看虎背,有点想坐上去试试。 可惜,身着重甲,上不去。 “哪有那么夸张,我现在的单臂静态发力也就六千牛顿出头……” “‘也就’,听听,这是人话吗?你要谦虚,我也不拦着你,这话你去跟变异老虎说。行了,你开练吧,反正打死个大虫对你来说没难度,你研究一下怎么打更帅就好,我去旁边休息了。”张博学嘴上说着要去休息,身上的护具可是一件都没拿下来。 “你说休息,倒是把外头板甲脱了啊……”嘀咕一句,李俭围着假虎,开始琢磨怎么打虎更帅。 …… 忙乎了一上午,李俭觉得自己白忙活了。 首先,这假虎不会主动做动作,要想让它动起来,还得自己上力气。 不缺力气是一方面,可这玩意麻烦是另一方面。 努力让假虎摆了几个姿势,李俭上上下下左右左右前前后后看了好几圈,就差搓一个BABA出来,最终只发现仨姿势打虎会看起来帅。 一个是模仿先贤,学习武松打虎,坐在老虎背上打老虎脖颈或头部。打脖颈呢,是对脊椎动物的通用攻击,能打动就能让老虎瘫痪,又有技巧又有力量,看起来帅。打头嘛,考虑到头骨,如果没有极端的力量优势,就只能期望能把老虎打出脑震荡,干脆脑死亡了。 第二个是正面突击。主打一手一拳超人的路数,仗着自己力量属性高,在老虎正面,向着头面轰一拳。但李俭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属性虽然很离谱,但想要正面一拳拿下,还有些难度。 第三个借鉴大风车。李俭打算试试,抓着假虎的尾巴,猛转几圈丢出去。但这里毕竟是仓库改的场地,假虎材料质量过硬,还能经得起李俭抓它尾巴玩大风车,但仓库墙壁肯定扛不住,被张博学紧急劝停。 “大哥,算我求你了,你别薅假虎的尾巴了。这仓库经不起你这么闹,真老虎的尾巴也没这么结实,咱们到时候把老虎尾巴揪断了,画风就得往暴力美学一去不复返了。”张博学吓得汗都出来了。 “那么我们只剩下两种方案了,占大头的甚至还是武松打虎版本。今天上午算是白练了。”李俭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白练了。 不能不深刻啊,整了半天就闹这么一出,一拳超人版自己估摸着做不到,那就只剩下模仿武松打虎了。 “怎么能算是白练了呢?排除其他方案的可行性也是一种练习。你刚才在训练,所以我没跟你说,其实还安排了其他各种动物的模型,你应该都得试试。”张博学看着已经大规模变形的假虎,从旁边拽过金属网,劈头盖脸套了上去。 他怕自己套得再晚一点,变形成这样的假虎就要炸了。 “……我能问一下究竟是什么厂家在制作这种模型吗?他们怎么这么闲?”李俭这两天尽和同一厂商的动物模型对练,深知此等模型材料和结构设计都是上等品,一般人用这玩意没必要。 “他们可不闲。这些模型也不是只给你一个人造得,未来还要将它们推入千家万户。哦,千家万户可能有点夸张,起码每个教育集团都得备几套,给学生认知变异动物用的。”张博学的回答解开李俭心中部分疑惑。 “需要用上这么好的料?” “你都没法一下打穿,这玩意放在学校是教育用品,就冲着皮实、够真实,反馈好,才有必要用上这么好的料啊。走吧,先吃个午饭,吃完了还要回地下做日常测试,做完了再上来接着练。” …… “李俭啊,”米立刀抱着体检单找到李俭,“你的体能变化和血液情况关联不显著,以后抽血照样要抽,不过我们做研究要下调血液情况的权重,你作为当事人,没意见吧?” “没意见,这是您的专业领域,问我,我哪能有什么意见。不过这个权重会下调,会变成什么样子?” “嗯,大概是你的血液检测情况以后不纳入体能变化参考数据,只作为同一时间的身体数据留档。说不定以后会有人研究出什么,也可能以后证明完全没意义或意义微弱,总之现在没用。” “那我得为了现在没用,将来也可能没用的东西,接着抽血?” “就这意思。” “好吧。蒙哥呢?” “他的情况也差不多,过几天也要把血液检测情况的权重降低。对了,今天晚上例会有事要说,记得来。” …… 又和各种变异动物模型打了一阵,从张博学这个中转站口中,李俭大概知道,部队对他能不能赤手空拳击杀变异动物毫无疑惑,只是希望他的动作能帅一点,上镜。 原本小体型如松鼠的动物在变异之后,也就像是中华田园犬那般大小。李俭怎么琢磨帅气的赤手空拳动作,也只能想到刺拳和鞭腿。要是有武器还可以更帅,比如飞刀之类的,打小体型生物再合适不过。 中体型生物如狗子之类的,变异后看着和人差不多,猴子大概能变成猩猩。活用对人型生物中下两路的攻击方式,如膝击、鞭腿、肘击之类,大概也能很帅——或者试试从天而降的掌法。 大体型生物变异之后,要想帅,还是要学习武松打虎。 能掰着老虎狮子的肢体进行与地表的亲密接触——俗称摔麻袋——也算是比较符合暴力美学的,但由于场馆原因,李俭最终未能试成。 暂定了几套“帅气的击杀动作”,李俭才算结束今天下午的工作,吃了个饭,等着米立刀找他。 …… “今天让你们留下来,是因为我们研究融合灵机的项目产生了突破性进展。”米立刀最后只留下蒙星霖和李俭。 李俭看看两人,米立刀倒是蛮正经的,但蒙哥看着咋有点羞涩? 大哥,你可是背心尊者般的形象啊,脸上别飞红云好吗? “蒙星霖,突破是在你身上发生的,你来说吧。”米立刀将“话筒”递给蒙星霖。 “嗯,情况是这样的。自从我们组开始研究人与灵机融合和排斥的项目以来,每天都在收集人与灵机的体感排斥曲线。在研究中,我们发现,虽然不同人情况并不完全相同,但随着时间推移,每个人与灵机在相同位置感受到的排斥力,用提供阻力的电流表示,电流强度逐渐下降。” “这表示,随着时间推移,个人与灵机的排斥情况在逐渐减弱。” “同样,产生相同排斥力的位置正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向灵机所在位置靠近。” “之前我们研究时,发现灵机会在某一位置对接近它的人体表现出绝对刚体性质。即在某一距离时,无论增大多大的压力,接近灵机的位移都微乎其微。我们将该位置称为绝对排斥距离。相对地,开始产生排斥力的位置称为起始排斥距离。” “在实验中,我们发现,每个人的灵机绝对排斥距离都随时间推移,渐渐向灵机靠拢。于是诞生猜想:是否存在一个时间点,使得绝对排斥距离为零,造成人融合灵机的现象。” “就在今天,这种现象终于发生了。我在今天的测试中,在光学摄像头下,成功融合灵机,并标记为新一轮记录的开始。”蒙星霖笑得很阳光。 “在成功融合灵机之后,我们迅速凝聚了新的灵机,发现与新灵机的绝对排斥距离再次外推,并且发现,绝对排斥距离与起始排斥距离重合。” “这意味着,起码我确实具备多次融合灵机的能力,在融合灵机之后,存在短暂的不可融合时间,可以称为‘融合冷却时间’。” 第三十八章 研究转向,灵机交互 “如果能够多次复现,并且产生现象的情况符合假设,我们就能暂时将假设固定下来。目前尚且只有我一项个例,其他可能进行监控下灵机融合的实验参与者,他们的绝对排斥距离相比归零还差一段时间……哦,李俭,你的数据快要归零了,应该会出现相同现象。”蒙星霖的话头落在李俭身上。 “下一步就是在更多实验参与者身上重复现象,再推广,研究融合灵机对人体造成影响。这份工作稍微有点玄,可能一时半会出不了成果,也可能立刻就能出成果。毕竟人体变化,时间短一点,反映到数值上,还是很有波动的。” 一瞬间,李俭觉得脑中被庞大的信息流瞬间充满,但却没有对应的处理手段,只能任由信息在脑内喧嚣。 大脑还在做不能明辨的思索,口舌倒是先动了起来:“融合灵机之后,有变强吗?” “……很难这么说。体能表现本身就有波动,今天的我确实比一个月前的我更强,这不一定是融合灵机的功劳,也有可能是我这一个月的持续锻炼起了作用。融合灵机在其中究竟是表现出激发作用还是主要作用,还要再研究。不过从部队普遍提升的体能水平来看,至少有积极意义。”蒙星霖表现得有些保守。 “总之,我们实验组可以拿出第一份成果。如果这个现象在参与者身上都可以复现,那么我们接下来要研究的就是影响每个人融合冷却时间的因素。从绝对排斥距离缩短的速度来看,蒙星霖和你的数据在实验参与者中都比较靠前,尤其是蒙星霖,第一个达到归零,这其中应该有什么因素。最好能检查出来,看看是先天因素还是后天因素。”米立刀三言两语间又规划了几个方向的研究项目。 “但是这样的话,实验组人手不够。”蒙星霖看向米立刀。 米立刀在生物中心带的是大组,但把负责后勤杂务等人去掉,只算有经验有能力的跟组研究员,在人与灵机交互方面完全投入的人数……为零。 毕竟本职工作是人体运动研究大组,虽然米立刀申报了有关灵机交互的课题,但正经研究员大多还带点其他项目。哪怕是蒙星霖这样主要工作是自己研究自己的研究员,也并不是只研究灵机交互一门。 这玩意目前能够肯定的功效只有一个半。一个指的是盯着灵机看能恢复视力,剩下半个是部队大规模推行后,认为融合灵机有利于提升体能,但这事还没有验证到足以作为定理或公理存在,只能算半个。 就算再怎么新兴项目、十分热门,只确定一个半功效的东西还不足以让研究员全身心投入——其他实验组或许有这样急于寻求热门课题的投机性、敏锐型研究者,不过米立刀带的人体运动组乃是只要有人活着就算课题的铁饭碗型领域,要选择大幅转型还真需要点勇气。 “……李俭,你觉得呢?”米立刀沉思片刻,却把选择权转移给李俭。 李俭懵了。 你们聊实验组人手不够,管我啥事啊。 人手不够就不够呗,去外头拉点研究生啊。我又不是学生物的,我给组里当研究对象不就够了吗? 我能觉得什么?我能觉得“人手不够啊,那就别做课题了”吗? “我应该说什么?” “呃,就是说实验组在灵机交互这方面人手不够,你有什么想法吗?” “大佬,我虽然现在在组里工作吧,但我这份工作的性质,它和一般工作人员有点差别。我没什么想法。” “你觉得,我们是应该继续保持现在的研究节奏,还是将大组方向转到灵机交互,还是放弃研究灵机交互相关,交由其他实验组,或者其他聚居区的科研人员进行?” 李俭第二次懵。 等一下,为啥提到人手不够就是这几个选项,招新人入伙的选项呢? “为什么不能招募研究员?” “好问题。这件事整座生物中心都在做,我们依旧没人手。”米立刀迅速回答。 蒙星霖补充:“招募研究员后要带的时间有点长,现在的大学生水准……李俭你也知道,厉害的很厉害,混得太混。厉害的学生早就高就了,之前分配工作的时候就在猛抢人。” “……没抢过?” “算是吧,毕竟人体运动研究组的专业针对性比较特殊,什么都沾点,对外吸引力相比而言也不大。至于研究生,研究生都是有机构、研究生点定下的,我们实验组之前也有培养,世界变化后全转正了,新血液还没来。”蒙星霖言简意赅地描绘了米立刀所带大组的图景。 这下李俭听懂了。 合着米立刀带的大方向不能硬往下级学科抓人,搞不好对下级学科来说,米立刀的大组压根不是他们的直升方向。 就好像部分学校的材料学升研究生进的却是物理学、化学生进的却是材料学一样。 本科学科和研究生点位对不上号,老乐子了。 之前带的研究生全部转正,新血液也断了炊,这倒是没听说过……靠,大四学生都被抓壮丁分配工作了,能进研究所的早进了,米立刀的大组想要正常进人,不会要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吧? “我们组的人员情况就是这样。虽然在业内还算有点知名度,但对招人来说,除非挂牌宣传‘我们这里有院士带组手把手做研究’,不然只有人体运动研究组的名头,本科生还以为我们是研究保健的……虽然也有这块内容。”米立刀表现出些许沮丧。 “人手方面的问题,现在也只能如此。除了人手,你有什么想法?” 李俭认真想了想,发现这问题认真想,没有作用。 这是一个研究大组未来的研究方向抉择,他又不是大组长,他认真想有毛用啊? 经费又不是他负责要,底下研究组都什么水准,他也不知道。就算想要认真琢磨,连个前提条件都没有,这还比不上扔硬币赌正反面有说服力呢。 而且让自己抉择?这可是米立刀,一名院士带的实验大组。自己说话的压力未免有些过于大了。 不如随便说一个吧。 “灵机现在这么热门,当然是要继续研究灵机交互啊。不过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您手下的实验组还有研究保健的。”李俭常听人说保健之类的话题,但那说的都不是正经保健,没想到米立刀手下实验组竟然有相关的研究。 “保健、康复治疗、体育、体育指导……人体运动组下面什么都可以沾。不过现在也到了该变一变的时候了。”米立刀说着说着严肃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最近,聚居区的变化,你们应该感受到了。我们虽然是科研人员,掌握着本领域中相对专业的理论知识,应该说是社会地位较高的一类人,但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研究组的方向要适宜所处环境,才能有利于大众,也有利于我们研究组。” “蒙星霖,明天开始,我会召集实验组,等他们结完课题,会尽可能转向灵机交互方面。你负责带一下,我负总责。” …… 李俭不知道自己在小会上说的话到底对米立刀起了多少作用,但米立刀确实是来真的。 “老张,听说米院士要改大方向了?”李俭今天需要测试灵机交互相关属性,不必外出,便在训练室内和测试仪较劲。 “昨天开例会的时候你不是在场吗?据我所知,说出要改大方向的话,还是你第一个提的。”张博学斜了李俭一眼,这人明知故问。 搞得好像他不知道生物中心哪儿都有监控似的。 “我确实在场,但我不懂这个,你给我说说呗。”李俭也不在意张博学“聊爆”的表现,有自己在,生物中心内别说是装满监控监听了,就算装满地雷都属于正常情况。 “你要我说什么?院士本人作为大组长都愿意把研究方向转到灵机交互,我能说什么。人家是职业研究人员金字塔顶尖上的人物,这次转向在全国……我是说现在能联系得上的地方,都是开创性的壮举。灵机这玩意多新啊,除了个别含金量和纯铜能媲美的实验组敢一头栽进去,敢带着大组扎进去的,截止今天,就米院士一个大组。偏偏还有初期成果,蒙哥参与进去的那篇紧急发表,现在同行评议都跟看外星人似的。”张博学嘴上说着“我能说什么”,但挺实诚,表现出知无不言言不无尽的美德。 “如果后续还有成果,米院士带的大组就算是这行的开山祖师。要是没有后续成果,有这一篇在,也不算白转向。挺佩服他的,这确实是一场豪赌,但他是用自己的理性下注,保本的注。”张博学边说边点头。 “那么之前研究保健的组呢?他们突然要转向灵机交互,难道不会有所损失?”李俭想不明白这个。 研究要转向总是需要投入的,越是八竿子打不着,越意味着以前的投入统统作废,还要追加新投资。 “你也知道大组底下有研究保健的小组啊。早就被冲烂啦!现在的钱安聚居区和以前的吴会省又不一样。吴会省地方大,自古也有不少疗养胜地,以前都推荐到贴近大自然的地方开展保健。现在的钱安聚居区哪有这种东西,过去的室内保健项目,如今要面对的是更高密度的人群。那些在设施机构里设立的实验组把这些课题都做了,生物中心的实验组压根竞争不过他们。说到底,人家有源源不断的客户,客户就是受试对象。”张博学拍了拍墙壁。 “咱们组里研究保健的,只能拿人家二手资料,可怜巴巴地上医院去讨,上卫生所讨,上疗养机构讨。等东西做出来,人家做的比我们快,哪有什么可比。他们就两个指望,一个指望是生物中心附属疗养院,但那玩意被部队征用了,部队内部也在做研究;另一个指望就是换方向。” “研究灵机交互多好啊,聚居区里头,哪个机构能在这方面和米院士带的大组比比的?他们做不到,没那个设备,知道吧。”张博学像是在磕烟斗似的,拿自己的对讲机在桌角磕了磕。 “可能你接触这块时间不久,我虽然不是正经研究员,但我也知道些搞研究的趣事。前两年有个材料被某实验室做出来了,一时间登上热门,同行挤破头地上门要数据,做复制,搞各项研究。但人家实验室把这些都给同行,照样靠先发优势,一年之内连发了五十多paper。只要能建立先发优势,新领域够一个大组吃一年?不不不,吃五年都够了。”张博学摇着头,将自己过去的听闻告诉李俭。 李俭听得出神:“所以……大佬转变大组方向,是有意为之?不是因为一时兴起才做的?” “这不是废话吗,灵机交互是新领域,部队都能站出来打包票确实能增进体能,手里又掐着新成果。这时候不站出来尝试先发优势,啥时候能啊。就算他是院士,这种好机会,一辈子也不见得还能碰上第二回。就你那点话语权……以后把形象塑造足了也就能引导一下群众健身,在研究组转向这块,米立刀可不会真听你拿主意。就算你当时说停止一切有关灵机交互的研究,他也不会放弃转向的。”张博学说完,向身上套防护设备。 “你问完了吧?问完了可以测试灵机了。我听说再次融合之后,新创灵机时操作错误可能会把仪器崩飞,你最好小心点,按照实验流程来。” “我怎么会不按实验流程。你戴防护设备干嘛?信不过我?” “废话,你手劲多离谱?能在你手下崩飞的零件,不把我戳个洞就算我皮实。”张博学穿戴完整,示意李俭可以开始了。 第三十九章 第二次灵机融合,有感觉吗 12月7日。 在灵机排斥实验中,属于李俭的绝对排斥距离逐渐接近零,预计将在今明两天再次融合灵机。 “所以今天就不让我出门,只让我尝试融合灵机,是吧?”李俭看着自己一个月来的记录数据,最直观的图像显示,实验组的预计范围拓展为“今明两天”,仅仅是一种保守的做法。 从图上的曲线看,如果曲线趋势依旧平滑,大概今天下午,自己就会再次融合灵机。 当然,假如这玩意在接近归零的时候会变得上蹿下跳,那就没法预计了。著名的六分仪地质锤大帝曾经说过,当台球桌上的台球像麻雀一样飞行的时候,最好在下一次击球时让它达到光速。(胡诌) “没错,如果你能够再次融合灵机,我们组就有复数样本可以参考,米院士能乐坏了。”张博学陪着李俭做灵机排斥实验。 他作为跟组的“老人”——杂活负责人——当然也以身作则,成为灵机交互的实验对象之一。不过绝对排斥距离曲线减少速度比李俭更缓,还轮不到他率先再次融合。 “这件事情竟然值得让部队也放缓对我的训练。”李俭坐在实验室内,面前就是测试灵机排斥力的仪器。 按照原本安排,今天本该是他被带去部队练枪的日子。为了拍摄到枪枪爆头的实景,部队为李俭准备了不少枪法练习。 好消息是,在这样世界变化后的日子里,靶子管够。 考虑到李俭的个人体能,部队领导打算让他穿一套简单点的作战服,自己拖俩弹药箱,背一两把轻重机枪、步枪,撒到某片郊区随意开火。 该说是大佬对自己的体能充满信心吗?他们布置这项训练任务的时候丝毫没觉得李俭会遇到危险,只说会派无人机跟飞,负责联络和拍摄视频。 顺便嘱咐他记得回来吃晚饭。 李俭:你们都不害怕我拖着弹药箱外出的时候,弹药箱殉爆或者我走火把自己打了吗? 这活动听起来很自由很爽,很有主角范,但仔细考量有点弱智啊。 好在今天有米立刀背书,说他马上就要再次融合灵机,是灵机交互研究的关键时刻,这才将“自由狩猎计划”延后。 “当然值得。要是能够证明融合灵机确实有好处,而且人人都可以融合灵机,这就是事关所有人的最大成果。而且……可能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但部队为你打造的训练计划……确实有点超凡脱俗。”张博学将头扭向一边。 “我需要重复说明多少次,我压根没开过枪。他们为啥连教我开枪这部分都省了,只让我拖着弹药箱去野外呢?”李俭抱着双臂,部队的想法不是他能够更改的,或者说,是不能大幅度更改的。 端枪到野外练枪法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李俭也只好在此基础上做准备。考虑到手头能够获取的物资,目前只能做心理准备。 “可能是觉得你聪明,不需要教。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那些最基础的东西应该没啥好教给你的。三点一线你会吧?” “会。” “密位会算吗?” “不会。” “风速风阻对弹道的影响,以你现在的反应速度,试射一次应该就能校正吧?” “我哪知道,我压根没开过枪。” “保险会开吗?” “听说过,你知道的,我没碰过枪。” “金手指不会犯毛病吧?” “不会,这毛病我一个打游戏的都听说过。” “枪口不要对着人也知道吧?” “知道。” “在这以上,真没什么好教的了。要么是时间不够教不了,要么你能凭体能硬吃。就像弹道散布,在你身上,除了枪管自带的弹道散布还能在,你告诉我,哪个后坐力能把你顶飞?你在地上踩踏实了,啥枪能顶得动你?”张博学上下打量李俭,脑内想象李俭端枪开火的样子。 别说麦瑞卡给小孩子用的半自动步枪了,这人端个重机枪,或者机炮,除了身板看着不够壮实,模仿个终结者不成问题。 “我怕我把自己打了。” “枪口别对着自己,手不要金手指,不要让弹药箱接触明火。满足以上三条,就你这个体能,能在外头横着走。”张博学恨不得把李俭的体能移到自己身上。 自己要是有李俭这体能,早就去部队报到,当超级战士去了。 “行吧,到时候说不定还得研究一下怎么开保险。对了,放我出去训练时穿的作战服,是个什么配置?” 张博学微微正色:“那确实是好东西。作战服的底子是防刺服,工艺先进,穿在身上不会阻碍行动。头部附带变频眼镜,可以靠太阳能充电和电池充电。变频眼镜知道吗?戴上之后可以选模式,你把它当夜视仪就行了。” “头戴式夜视仪?大吗?” “不大,类似vr眼镜。头盔内部缝制记忆合金,你要戴头盔的时候简单加热一下就会从帽子变成头盔。耳部有通讯器,部队既然写明会派无人机方便联络,应该能直接通过无人机做通信转接。” “备用通讯器在脖颈衣领、腰部各有一份。头盔内有定位,裤子衣服都有。” “定位的用处我大概能知道。那变频眼镜有屏幕吗?能把我的当前位置投射在地图上那种。”李俭明白,安排给自己的定位并不是为了自己安全才设置,但要是能为自己所用,也不失为良助。 “变频眼镜没屏幕的,但你要是真要地图,到时候或许可以给你准备一份电子地图。”张博学掐了掐耳机,将此事记入待办事项。 “至于作战服其他功能嘛,你到时候用了就知道了。哦,到时候你在身上找找,应该会给你一根过滤管。你跟幸存者队伍撤离的时候应该见过那玩意的同类产品,能从绝大部分脏水里过滤出饮用水。” “这种好东西竟然还有微型产品?” “那当然,你总不会觉得军工是吃干饭的吧。”张博学摇头。 “那倒是……厉害。”李俭低头沉默,琢磨明天被人拉出去执行计划该咋办。 这玩意没有参考,自己该咋办? 拎着枪和弹药箱去野外找变异动物狩猎,就算自己确实枪法很好吧,什么风格比较适合这类活动? 火器狩猎要追寻生物活动踪迹,寻找自己拿得下的动物进行狩猎。但自己的任务显然不适用这套狩猎风格。部队给的指令是应杀尽杀,从自己现有的体能来看,他们也没觉得自己“吃不下”变异后的猛兽。 但枪炮终究是自己用的不熟的玩意,而且弹药箱……从以前知道的消息来看,步枪、机枪的高射速都是吃子弹的大户,拖一两个弹药箱真的够打一天吗? 而且枪管也需要各种散热,像自己这样没什么枪械知识又体能莫名爆棚的人,被要求放开了打,枪管得被打到融化吧? 总得备一点枪炮之外的武器,用于防身。 李俭琢磨着:“老张,我外出训练的时候,能给我准备点冷兵器吗?” “冷兵器?哦,你怕光是枪不够用啊。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提前说,制式兵器给你,估计不够用。” “那你帮我想想,我出门带啥冷兵器防身好使。” 这一下,把张博学问住了。 李俭还是第一次看到张博学思索得如此苦恼,上一次看到接近这般表情的,还是张博学意识到自己待遇被扣的时候。 短时间内,老张应该指望不上了。 李俭自己也想不出。十八般兵器样样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是经过长期人类实践——包括和人战斗与非人的战斗——留下来的瑰宝。 他又没练过武,最近只是跟着蒙星霖学习了一番适合自己的打法罢了,真要琢磨用什么冷兵器防身,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考虑。 李俭也不是没想过,蒙星霖教了他徒手格斗的方法,是不是有传说中传统武学对应的兵器战法。比如拳枪相化啊、拳棍相似之类的。 奈何,蒙星霖教他打法的时候就说了,这套徒手格斗方法只是从他个人运动模型衍化出来的,和什么冷兵器战法都不沾边——除非再按照个人运动模型搓一套冷兵器打法。 既然自己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 “立刻进行一次灵机排斥实验咯。”李俭按照实验流程,将自己的手指伸向灵机,带动仪器运动,记录产生相同阻力需要的电流大小。 灵机,再次融合了。 …… 李俭被闻讯赶来的研究员架离仪器,只能站在一旁看他们捣鼓。 “设计的时候接入全自动系统真是做对了,这下什么数据都记录齐了。”围着仪器的人群里,不知是谁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俭:啊,所以如果没有全自动系统的话,我刚才独自进行实验,就可能丢失数据是吧? “立刻重新凝聚灵机,测定起始排斥距离和绝对排斥距离。” 在研究员们准备完毕后,李俭再次回到仪器前,伸出手指,戳向灵机。 感受到骤然增大的阻力,其等量劲度系数飞速提升,李俭便缩回手指,将其作为绝对排斥距离。 毕竟仪器材料比较“脆弱”,他要是全力一指,灵机背板可能会有细微变形,导致精准度降低。 “起始排斥距离和绝对排斥距离没有显著差异。” 研究员们沉默着相互对视,不约而同地走到室外,爆发浪涌般的欢呼。 “我是不是也该到室外陪他们欢呼一下?”李俭靠着墙,人群往外走时显然忽视了他,为了不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他主动和张博学一起靠边。 “你要去就去,但不排除他们对你‘上下其手’的庆祝活动。”张博学凑在仪器前试了一下,他的绝对排斥距离还没归零。 “上下其手是这个用法吗?” “现在人们乐意这么用,以后就改了。” …… “这是我们实验组第二次完成融合灵机后测试灵机交互,两次实验产生了类似的结果——绝对排斥距离与起始排斥距离重合。虽然还存在其他可能性,其他假设,但融合灵机后,灵机的排斥现象会重置,这一点符合现实的可能性已经大幅提升,只等未来多次验证,将其可能性提升到统计学认可,我们就能发布这个发现。”作为实验大组转向后的第一次结果时刻,米立刀自然要出来讲两句。 “大家不要松懈。现在的方向很明确,很有前途,灵机排斥的实验一定要认真做,减少不必要的人造误差。那个绝对排斥距离即将归零的人员排个表,接下来重点做这一块,验证融合冷却时间的存在。还有,现在已经有两份排斥时间曲线样本了,等之后样本多了,关于个人素质和行为对排斥时间曲线的影响,这个课题也要做起来。”米立刀的关注逐渐转向其他实验小组,不是庆功,而是布置任务。 李俭溜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李俭知道,米立刀如果有任务要交给他,都会在每天晚上的例会之后单独开小会。像这样更注重大组研究进度和方向安排的大讨论,自己不需要出席。 而且,他个人也有一点点想要研究的事情要做,必须找到蒙星霖,作为完成复数次灵机融合的人类,两人交流一下。 …… “你刚才完成灵机融合和再次排斥的数据,我已经看到了。绝对排斥距离和我有些不同,但现象差不多。”蒙星霖刚从米立刀那得到后续安排,就被李俭单独找了出来。 “找我什么事?在老板面前也可以说吧?” “大佬现在不是在忙嘛。我想先聊聊,聊过之后再跟大佬说。”李俭指了指米立刀的方向,那边正在带全大组有空的人开会,热闹得很。 “哦,那行,你说吧。”蒙星霖看了看米立刀的方位,顿觉有理。 “蒙哥,你跟我说实话。前天再次融合灵机之后,你体内难道没有什么感觉吗?”李俭细细体察,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第四十章 此气感非彼气感 蒙星霖调整坐姿,将手上拿着的资料放在桌边:“融合灵机之后,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蒙哥,我信得过你,我不跟你绕弯子,但我要是说得不对,你也别笑我。” “你说呗,咱们这没有嘲笑。在这嘲笑别人的风险未免太大了。”蒙星霖温和地笑了笑。 风险能不大么,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地方,听到别人说话就嘲笑,踢到铁板的概率可高得离谱,到时候社死就得成科研领域笑话了。 “那好。今天融合灵机之后,我有种感觉。这股灵机融合时确实像是热流一样涌入身体,但却没有……沉淀到更深层。它跟我融合了,但我还能分辨一些被它带进来的东西,就好像它没有全部和我融合,最精华的东西融合了,剩下一些不够精华的,留了下来。”李俭斟酌着词汇,这是他以前没有感受过的东西,他也并非精修言语的学生,竟不知道如何准确形容。 “你是说,融合灵机会留下杂质?可能有副作用或毒性?”蒙星霖从上衣口袋抽出一本小册子,取出其中夹着的圆珠笔,开始记录。 “不,不是杂质。呃,不是会有副作用或者毒性的那种杂质。应该说,这些东西只是不够精华,所以没有完全融合,留了一点在体内,并没有变成会和身体完全融合的东西。”李俭并不觉得被融合的灵机带着,留在体内的东西是什么毒素。 应该说是直觉吗?这种在体内并不占据空间,但却能被感知的东西,即使不知道这玩意究竟是什么,但李俭觉得这是无害的。 不仅无害,更进一步地说,李俭还觉得这东西对自己有好处,很重要。 “融合灵机后留在体内的物质……物质形态是实体吗?” 李俭坚定地说:“不是实体。绝对不是实体,我能感受到这些残留的位置都没有出现异物感,肌肉没有被压迫,神经没有痛感,皮肤没有过度紧绷。应该不是以实体存在的,不占用空间。但我能感受得到……是神识感受到的。” “神识能够感受得到的非实体存在。和灵机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准确描述,但如果你能够感受到这种残留,也能明白这和灵机之间存在不能混淆的差别。哦,神识还可以驱使气感在体内移动。”李俭看着蒙星霖,自己应当是在第二次融合灵机后感受到了这些,如果这个现象可以复现,那么早自己两天融合灵机的蒙星霖应当在自己之前就有所感应。 蒙星霖记录下李俭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放下小册子,将圆珠笔放在摊开的纸上,思索着看向李俭。 他的目光无神,虽然和李俭对上了眼,但他思索的是别的东西,和李俭无关的事情。 蒙星霖沉浸在回忆中,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才终于注意到自己正在与李俭面对面发呆。 “其实,我确实感觉到了和灵机不同的东西。”从回忆中回归的蒙星霖,第一句话便让李俭心中一定。 自己并不特殊,现象可以复现,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某种特殊情况而被迫冠名——就像是医生告诉病人,恭喜你,你可以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一种疾病。 李俭可还没做好以自己姓名为什么事物加冠的准备。 “很抱歉,作为你在实验大组里的师哥,我本该像个前辈一样先发现自己身上的异常,而不是等到你发现之后,再返回来提醒我……在这之前,我以为自己出了幻觉。”蒙星霖抬手捂眼,闭目,冷静了五秒。 “我们家,从很久以前,就在钻研武学。一开始是杀人术,祖辈从沙场上研究,哪些士兵能够在战斗中活下来,哪些士兵经常轻伤阵斩……这是我们家格斗技巧的雏形。” “能活下来的士兵,平时接受什么锻炼,在军队中被称为强壮的士兵,吃什么喝什么,会干什么……我的祖先都在研究之后记录,变成我们家祖传的训练方法。” “当然,中间也有过波折,毕竟是迷信的时代。在我家传承格斗技巧和训练方式的过程中,有段时间,那几代人沉迷修炼……打坐入定、培养气感之类。我在家里学习武道的时候,也需要看那些书籍,了解家族历史,吸取错误教训。”蒙星霖的目光上移,像是在追忆自己的先祖,追忆家族曾经走错方向的时光。 “前两天,我再次融合灵机时,感受到了,书籍中与气感描述极其类似的东西。刚才你说,希望我不要嘲笑你,现在这话该轮到我说了,希望你不要嘲笑我。我当时其实挺害怕的,害怕自己在世界变化之后,好不容易突破了过去体能的极限,却在还可以进步的时候疯了,幻想出祖先曾经幻想的气感。” 蒙星霖抚摸桌上的小册子,抚摸书页,抚摸圆珠笔,仔细感受它们存在的证据:“我真怕我疯了,但好在,你能告诉我,你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感。” “我们就这么将它称为气感了?”李俭总觉得这种命名场合似曾相识。 我还没说我感受到的是不是类似真气的东西呢,蒙哥命名得挺快啊——虽说自己确实觉得气感作为名字挺合适,很有灵气复苏的味道,也很符合感觉。 “当然可以。我是第一个感觉到的,你是第二个感觉到,第一个提出的。我们俩如果确认新发现事物的名称,它的名字便基本定下了。除非你愿意让后人称它为蒙星霖-李俭元素之类的名称。”蒙星霖点头,开了个不是很好笑的玩笑。 牛顿-莱布尼茨公式是吧?那两位可是打起来了,其他的案例也没这俩人著名啊。 “好吧,我觉得气感不错,确实很符合感觉,而且一听就懂。不过我听着这名头,总觉得有什么事被忽略了。”李俭平日里看网文看得多些,“气感”确实深入人心,不带偏见地说,他很喜欢。 “如果有忽略的事情,就让别人帮着想,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提出气感,并确认气感出现后的情况、现象,有什么观测手段。” …… 李俭还是第一次以研究者的身份投身到实验组的工作,在这之前,他都是被研究的那个。 在将出现气感的事情告知米立刀后,大佬把他俩紧急从原组中抽出,嘱咐他们,其他什么事都不用干,专门撰写有关气感的报告就好。 由于样本只有两人,已知的观测方式又只有神识,要观测的位置是比较私密的人体内部,李俭和蒙星霖只能自己研究自己,两人合写一份报告,以论文格式提交。 好消息是,这篇论文就不需要引用别人的东西,他俩接触的领域在这之前比幻觉还虚无缥缈,如果不是这俩人确实刚刚才进行了再次灵机融合,正期盼着出现一些新奇的现象,估摸着被拉去检测一下精神状态的安排都会比写报告来得早。 当然,如果气感在之后被诊断为精神疾病,他们写的报告就将成为病历的一部分,而非尖端研究的珍贵资料。 “放心,你们两人的描述我都看过了。一般的精神疾病做不到这样细致的想象,而且两人的描述相互类似而不雷同,有参考价值。如果什么精神疾病能做到这一步,研究精神的泰斗会比我们还高兴。”米立刀比产生气感的两人更有信心。 “虽然我是很希望自己没有精神病……不过大佬你这么相信我们,真的可以吗?”李俭都写麻了。 以论文格式,尽可能地写清楚自己的体感感受,还要用科学语言形容,争取量化,能够让其他人理解并尝试复现……李俭都想把自己剖开,用手指着哪里存在气感,再演示神识怎么能感受到它…… 神识这玩意也没定论啊。 要不是有蒙哥,身为实验组里的前辈,精通论文写作和遣词造句(理工科级别),肯带着自己一点一点写,李俭只觉得要崩溃。 “这毕竟是全新的领域。灵机和神识,在以前的世界中有吗?没有,对吧。但现在只要是心智健全的人,都可以通过神识,观察到灵机,并且操控它,在视觉中表现出可观测性质,还能与之接触,处于融合冷却时间的人会感到排斥。足够真实的交互,让我们越发能够确信这些东西是存在的,而不是所有人同时发癔症。”米立刀说着话便凝聚了一粒灵机,伸手戳了一下,灵机便被弹开。 “当然,这种分辨现实世界究竟现不现实的话题,我们都是门外汉,有的是人讨论这些事情。我们是搞应用的,也是搞理论的。我们的理论比数学、物理学要浅,所以我们更要注意落在实际的东西。应用嘛,能应用就好,能知道应用的功效,能够预测应用的功效,那就更好。” 米立刀着重在气感二字上画了圈。 “我现在确信,实验组转变研究方向的决定是对的,这就是一片科研的蓝海。环境足够新,可以收获的东西足够多。” “功利地说,我们能因此留名青史。现在我们已经收获了三个成果,灵机、神识、气感。神识和灵机不是我们先做出来的,但我们主动串联,主动研究,主动提出行业标准、研究标准,气感是我们实打实先做出来的,和我们这段时间持续进行灵机排斥研究分不开。” “两位,现在我们只收获了这三样成果,和它们彼此之间浅显的联系。但我能看到,在未来,当这些关联更加深入,更加丰富的时候,你们就是人类在新领域的先驱啊!”说到动情处,米立刀激动地站了起来,抬起双臂,像是要拥抱从天而降的天使。 …… 前途是光明的,气感是没搞清楚用途的。 既然决定将再次融合灵机后感应到的东西称为气感,李俭也下了点工夫,研究气感一词先前的词义。 然后他糊涂了,糊涂中有一点清明——他妈的,这下我知道刚才为什么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 这词沾边的东西太多太杂,还混着很多奇奇怪怪的底色。 好吧,不含蓄地说,这个词在网文之外的领域,除了导向道家(我有空会去咨询一下正牌道士),剩下的方向都是会进班房的。 为了更深入地探讨气感一词在过去的词义,蒙星霖倾情奉献自己家的家传——当然,是副本,原本进博物馆了——让李俭翻阅那段全家炼气的过去,他自己也复习一下。 两人共同研究,研究到后半段,拉上了张博学。三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不论这些人,这些描述,总结得与现在的情况有多相似,都是放屁。 最简单的一点,李俭和蒙星霖的气感来自多次融合灵机,但在众多描述中,所有人都说气感是自己修出来的,全然没有融合灵机这一步。 其他的区别也有,便不一一赘叙。 反正张博学按照这帮人说的东西,也没练出和两人差不多的气感。至于积年累月的训练以至于达到传闻中的境界…… 张博学看了看两人,这俩一个是武学世家传人,从小练到大的;一个就是个一个月前都没接触过格斗的瘦弱书生。要说这俩人引为同类的气感竟然是专门训练出来的,那他妈的成什么了? 李俭天纵奇才,一个月内突飞猛进;蒙星霖纯弱智,练了都快三十年了,才和李俭一个境界是吧? 至于自己,夹在弱智和天才之间,但没有气感。 他妈的,怎么算都觉得自己吃亏啊。 这话说出来难听,但理是这个理。 李俭可不觉得自己在武学方面能比蒙星霖有天赋。如果是从世界变化开始算,到现在产生气感,蒙星霖领先他两天,理所应当;要是自己一个月的时间把蒙星霖接近三十年的苦修超了,李俭第一个不答应。 “那么暂时可以认定,气感会在再次融合灵机时诞生,至少也是强关联要素。” 第四十一章 我可以说脏话吗 想要验证气感,最不会被诟病的方式,便是确立一种检测机制,使得气感可以被外物证明。 但这着实难住了李俭和蒙星霖。他们确信自己体内存在这般神奇的物质,神识可以检测到它,但现在既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除了神识之外,有什么器物能够监测它。 部队的自由狩猎计划,为了李俭能够研究气感,再次推后。 12月10日,以蒙星霖为一作,李俭为二作,其他实验参与者排列其中,张博学为五作,米立刀为通讯作者的一篇有关气感的论文,通过无线电波在大地上接力前行,发往所有能够接受无线电通信的聚居区。 这篇证明了融合灵机可以获得超凡力量的论文在聚居区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过既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是,对此产生最快反应的,是一群让安保部队十分头疼的家伙。一时间,某些人激动得闹腾起来,玩起一些在迷信年代经常出现的活动,又被安保部队快速而血腥地镇压。 都他妈从诈骗升级到骗人性命了,不镇压等啥呢? 血腥行动震慑了聚居区中的居民,他们再次意识到,现在是军管时期,和过去有微妙的不同。 如何科学、安全、健康地尽可能多次融合灵机,产生气感,变成聚居区内大众茶余饭后闲暇时的热门讨论活动。 科研技术部与民政部很快提出了第一套促进融合灵机的锻炼方案,在群众中普及——很久以后,人们才知道,这份第一套方案其实效果微弱,但它作为安抚民心的举动还是不错的。 “外头都闹翻天了……你们俩整的这篇文章,真是,太惹眼了。写一个气感可以进行局部强化,可以‘隔空摄物’,这不把大众的瘾都勾起来了吗?”张博学无奈地看着两人,这两位在论文里把验证气感具备的特性全都写进去了,不知道被谁接收之后,简明易懂地概括成两条很抓眼球的特性,二次传播给大众。 一条是可控强化肉身局部,如同消耗真气;一条是气感可以离体,抓取物体,如臂使指。 众所周知,华夏大地自古以来,诞生了丰富多彩的文化。抛开精华与糟粕之别,单论气感与真气,这俩词能把多少人的瘾头勾起来? 更不用说还是论文写明效果的超自然力量,原文有生物中心背书,足够当观众的定心丸。 “实际上完全没有那么强。局部强化的能力只是融合灵机性质的退化,相比而言,融合灵机带来的全身强化更加全面,而局部强化会消耗气感,还会对未被强化的机体造成负担。”蒙星霖作为文章主要作者,对这等不负责任的断章取义说法嗤之以鼻。 “气感离体也有很多局限。首先是距离,其次是影响物体的质量。随距离呈二次反比关系,随质量起码也是线性关系。我们总结出这一项,目的也只是为了确立体感的体外检测方式。”李俭也觉得有些尴尬。 听张博学的意思,似乎许多人都觉得气感是个强得离谱的东西,只要拥有气感,就能上天入地,金身不灭,端得是与超人比肩。 但这东西真没那么强啊。 局部强化的效果得用仪器才能测出来,如果不是他们忙着写论文,病急乱投医下把各种仪器绕着身体摆了一堆,他们甚至发现不了这个特性。 至于气感离体,隔空摄物,那是两人急了,尝试着用气感对外界造成什么影响。发现气感能离体,神识可以观测,但视觉听觉都无效时,将气感到处飞着玩,意外发现的效果。 其效果之微弱,刚好能在指尖处翻起书页一角——翻不过去。 好消息是:这确实是过去人类所不具备的超自然力量。 坏消息是:力量量级太低,还赶不上呼吸的力度。 “你们还想怎么样,这东西已经够震撼了。好在还有人能处理影响,不然真是……真该谢谢米院士,谢谢他委托我来做你助理,让我逃过这等工作量。”张博学言语间有些唏嘘。 “你来这里坐下,就是为了抱怨工作量的?” “我哪儿抱怨工作量了?我这是感谢工作量……哦,有正事。李俭,你们的研究,应该告一段落了吧?” 李俭和蒙星霖确认眼神:“差不多告一段落了,之后就是验证气感获得方式,还有使用方式,没我也行。” “部队那边的任务不能再拖了,让我来通知你,准备一下,明天执行自由狩猎计划。” …… 得知自己第二天就要扛着枪去野外看各种变异动物呲牙,李俭也不能推托,便早早回到寝室,做心理准备。 刚盘腿放空思绪,没过两分钟,就听到门外传来沉闷的重物挪动声。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口停下,没了声音。 又等了几秒钟,有钥匙转动锁芯,张博学毫不客气地开门进来:“李俭,你要的防身冷兵器到了。” “……我确实拜托你帮我申请防身冷兵器了,不过为什么是现在?” “刚造好啊,你验收一下,一般人搬不动,我好不容易才挪到这,你认领一下吧。”张博学伸手一指,正指着门口。 李俭定睛一瞧。地上躺着一根长棍,黑漆漆像是乌木,色泽暗沉。长棍两头粗,中间细。细处一手可握,粗处倒有碗口大。 长棍约有两米多,接近三米来长。斜斜地躺在门口,才让李俭看见这根长棍的全貌。 “……为什么是根棍子?而且是这种形状?” “上头考虑了你的体能,研究了你现在的挺举、单臂出力情况,认为你需要一些更为沉重的武器,在质量上体现力量优势,从而做到更高的杀伤力。” “不是,我不是想问质量如何。同等质量难道不能给我准备一柄门板大剑之类的东西吗?”李俭知道,凭自己当下单手出力能把一头老虎拎起来而不费力的情况,指望适配现实中曾经存在的冷兵器是不现实的。 过高的力量配合过轻的武器,这显然是一种浪费。 但你就不能给我适配一点在文艺作品中才会出现的武器吗?比如八十斤重的大铁锤之类的,那玩意我起码能明白出自什么地方吧? “门板大剑不实用啊。别人不实用,最关键的一点是没这力气。在你这不实用,倒不是力气限制了你,而是门板大剑本身限制了你。你应该不乐意,在战斗的时候,还要转方向才能低风阻劈砍吧?还是说你想要顶着风阻玩门板拍人?”张博学指了指门口躺着的长棍。 “但这玩意就不一样了,圆截面,什么风阻系数,你比我更了解。这玩意轮起来还有陀螺仪效果,主打一个稳定耐用。合金棍,冲着你的力量,往最沉重,最结实的方向造的。当然,也不仅仅是结实刚硬,过刚则易折嘛,加工单位都想到了。他们用的材料还很有韧性,保证你用的这根长棍,绝对是战斗良品!”张博学几步走到门口,冲着长棍指指点点,就差向棍子上贴个标签,写上九八折卖给李俭。 “我知道这是下足了料的好东西……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吗?这玩意多重?”李俭提问。 “我都说了,重量这方面你放心,绝对能媲美你的力量——两百公斤。”张博学弯腰伸手,看着是想要把长棍拖进门,但长棍没咋动弹。 “所以你们做出的决定,就是给我两百公斤的合金长棍做武器?”李俭看了看地上的棍子,再看看讪讪收手的张博学。 “李俭,你是知道的。冷兵器的重量一般比使用者的单手最大出力小一个数量级,而长棍是双手武器,和你适配。”张博学抬起双手,做投降状。 “是,我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不是要抱怨武器的重量小了之类的鬼话。但能不能……两百公斤的长棍,你搁这折磨谁呢?”李俭走到门口,把张博学推到一边,弯腰去拾。 长棍对李俭来说不算重,可以拿起来,但重心很成问题。 挺举的重物和身体重心几乎重合,李俭都不用担心重心偏移的问题。但当一根两百公斤的长棍作为自己需要装备的武器出现时,李俭只想把想出这主意的人打一顿。 “老张,你告诉我,我一个体重七十公斤才刚刚出头的人类,要如何使用二百公斤的武器?” “啊?” …… 事实证明,对于一件武器来说,哪怕其使用者的力量再怎么强大,只要他还需要脚踏实地地战斗,那就不能让武器的质量大于使用者质量,接近也不行。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李俭可还没找到不相互的方式。如果要使用二百公斤的武器,李俭觉得自己会在转动长棍的时候把本人发射出去。 张博学知错能改,又广有人脉,终于在李俭睡前,给他弄来了一条二十公斤的金属长棍。 “你是跟长棍过不去了是吧?大剑呢锤子呢长刀呢?合着你只能给我整长棍当武器啊?” “这玩意车得快啊,容易加工,工厂里就属这玩意最好搞。你放心,这根长棍的料和刚才的差不多,照样结实、坚硬、有韧性!就是通体只能做成一握粗细,长度也缩了,缩成两米。”张博学的语气中似乎还有点可惜。 “……行了,你出去吧,记得把那根两百公斤的玩意也拖走。” …… 李俭知道,自己在部队眼里,既是宣传大使,又是大力牲口。 但他不知道,自己这“牲口”的出力竟然被部队寄予如此高的厚望。 他抚摸着面前比自己还高的金属箱,很高兴在箱子底下看到了四个可以轻松锁死、遥控解锁的滚轮,聆听部队代表对这种新型自动化傻瓜式供弹单位的介绍,认下自己要将这俩空箱时便重达五十公斤的玩意作为弹药箱的命运。 他妈的,来错地方了。 弹药箱应该是这种比人还高,长宽超过两米,底下长着轮子,一面长着供弹口的玩意吗? 难道不该是什么如同手提箱一样的军绿色木板箱吗? 李俭确信这两个装满了弹药,总重以吨来计算,并且数量级两位数起步的玩意,不应该是单兵设备。 但生活就是这么充满变数。这俩在正常情况下充当自动化防卫机炮供弹储弹单元的玩意,今天真的要给他当弹药箱。 准确地说,是直连他手上拎着的两杆机炮。 别问李俭这俩机炮是什么玩意,他除了能知道这俩玩意是多管机炮,其他一概不知。 最离谱的是,部队代表向他介绍,这俩机炮不仅有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旋转连射模式,甚至还有点射。 嗯,甚至不是三发三发的点射,是一发一发的点射。 俩机炮,俩连着特殊自走供弹箱的机炮,有单发点射功能。 李俭只能打出一个六,感谢部队军工为了培养他作为宣传机器而不遗余力的付出。 当然,部队还有比较贴心的地方。 考虑到这俩弹药箱与机炮相连的地方仅仅用于供弹,很明显没有提供弹药箱行走的动力源,士兵贴心地用以纳米材料为基底的绳索,将李俭和弹药箱连在了一起。 准确地说,是用绳索牵引弹药箱,再将绳索的另一头连上特制的作战背心。 这样的话,李俭就能在行进时遥控解锁箱体底下滚轮,拉着俩弹药箱往前走。停止时锁死滚轮,箱体能在倾斜度小于三十六度的坡面靠自重停止移动。 李俭双手各提一架机炮,背后竖着一根两米长的合金棍,背心引出两条绳索,牵引颇有吨位的巨型弹药箱:“我可以说脏话吗?” “你说吧,说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枪口记得不要朝人啊,联络器就在耳边,部队会安排专线二十四小时通话的。在拍摄的影像足够多之前,不会有人进入你身边两公里范围。”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怕误伤啊,流弹很恐怖的。” 第四十二章 枪都没摸过的毛头小子 12月11日上午九点,李俭正式迈出聚居区安防控制范围,开始执行自由狩猎计划。 这下,真的被丢到荒野中了。 李俭回头看向来处,两座足有人高的弹药箱挡住了自己回望的目光。即使绕过它们,李俭也知道,他很难再看到聚居区的围栏,只能尝试着瞥见聚居区内的高大建筑。 地表展开之后,沿纬线东西张望,理论上可以望到无限远处。可惜自己正在聚居区西南部活动,并非在聚居区正西或者正东,只要距离再远一些,就连聚居区内最高的建筑都看不到了。 军工出品的底部万向轮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结构,在枯草遍野的土地上依旧行动自如。只要自己给够动力,它们就能带着弹药箱到处跑。 “喂?听得到吗?我不会是在自言自语吧?”他尝试着通过耳部通讯器和其他人对话。 和谁对话,不知道,但应该是个能够提供信息辅助的角色。 “能够听到,”通讯器被做成外耳助听器的模样,挂在外耳廓上,声音像是从背后传来的,不会影响正常听觉,“无人机在上空提供通信服务,取材所用的摄影已经开始了。” “那就好。可以安排其他人对话吗?” 通讯器的另一边传来换线提示声,作为接线员的代替,响起张博学的声音:“我是你助理啊,你工作的时候,我必须在线。” “好,帮我查一下,我现在在哪。” “你现在的位置?刚从聚居区边界出发,向西南方向走了五公里。哦,你现在应该往南走,再往西南会撞上填充地块,那边不是计划区域。” 李俭以神识观察,确实在西南方向,看见一道直达上苍的密实灵机墙壁。那就是填充地块所在的位置,自己走过去大概多远?两千米吗? “你现在离聚居区还是太近了,起码要绕过填充地块,到聚居区西南五十公里处。那边是群山,人迹罕至,不论是临时救援部队还是可能存在的幸存者,应该都没有人类活动,可以放心练枪。”张博学身在聚居区,依靠李俭作战服上的定位信号和无人机图像辅助,依旧能为李俭指路。 “西南五十公里?地图我背不下来,你帮我指一下路吧。”李俭看看天色,地表摊平之后,太阳依旧每天东升西落,好似黄赤交角依旧存在,地球依旧在公转的同时保持自转,这倒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的话,原本处于地球另一边的人们,岂不是会在夜里突然转换成白天? 不过地球都被未知力量摊开了,在这基础上,发生什么离谱的事情都不意外。 “路没什么好指的。吴会省西部的山脉走势都是东北-西南向,你从钱安聚居区出发,向南绕过西南角那块填充地块,沿着山脉走,顺路就是西南方向。要不你先试着走走,反正我在这边帮你看着,大不了啥时候走错方向了,就再调呗?” “行,那我先走着。路上遇到变异动物也开枪对吧?” “对。” “让我拖着这俩弹药箱往前走,还要进山,你看我拖得动吗?” “相信自己的体能,专家们研究过了,在力学上没问题,加油。” …… 相比两座弹药箱带来的阻力,机炮重量对李俭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 机炮本体重量不到二百公斤,拉上露在外面的弹链等一应物品刚好二百公斤,李俭拎着还不算吃力。 这俩弹药箱则当真按吨计重,平地上还好,滚动摩擦让人不至于累死。但到了有点坡度的地方,李俭本人倒是能扛得住,但他怕自己脚下的鞋扛不住。 就算脚下的鞋扛得住,李俭也害怕脚下的地面扛不住。 但这玩意能耐大得跟黑科技似的,不仅作战服配套的军靴提供了足够摩擦力,就连弹药箱的万向轮也没有陷入土地,或是在大地上碾出长沟。 具体是什么原理,李俭不知道,但这确实给他省了不少麻烦。 好用就完事了,要是不好用,自己就得表演一手固定炮台。 随着前行距离越来越远,李俭对身上的装备也渐渐放心,开始将更多注意力转向周遭环境。 动物确实多。 鸟类就不说了,自打李俭出了聚居区安防控制范围,那些原本被声波驱鸟器赶离聚居区的鸟类,便无止境地刷新李俭视野中鸟类数量上限。 时不时就在李俭眼前表演一下黑云压城城欲摧,部分发现李俭的鸟儿还会对他进行群体俯冲攻击。 对此,李俭只能抬起机炮。 哥们拉了十几个立方的弹药到野外,你们要是能冲破两挺机炮的弹幕,那就算你们厉害。 好在这些鸟之间应该不存在语言,一声鸟叫唤来万鸟冲击的场面始终没有发生。不然的话,这对弹药储备来说,算是灾难。 想象中操控机炮喷吐火舌的热血沸腾感并没有出现。虽然弹头呼啸着撕扯向下俯冲的各色鸟类,在空中掀起一场血肉阵雨,但李俭并没觉得激动,也没觉得热血,更没产生自己正在屠杀鸟类的罪孽感。 咋说呢,后坐力有点太小了,除了声音挺响,没啥实感。 而且这些鸟前赴后继的疯狂态度也让李俭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现实,毕竟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中,鸟儿别说是被枪击了,就连听到枪声都会吓得逃开。像这样冲着枪口猛冲的鸟群,只会让人想起游戏中傻傻的NPC。 “你这准头不行啊,有些子弹打得都是羽毛,还有放空枪的,离枪枪爆头还远着呢。不过弹道确实够稳定,练练跟枪吧。”张博学通过无人机看到李俭的打鸟壮举,边看边锐评。 “我怎么练跟枪?这群鸟扑下来的时候跟瀑布似的,我能用弹丸把它们都打回去就算不错了。”李俭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无人机。 高空的无人机在天幕中看起来像是一颗黑色的星星。 “这无人机飞得多高啊,怎么还看得清我这的动作?不怕无人机被鸟打了?” “放心吧,无人机在你头顶两千米位置,一般鸟都不乐意飞到这高度。无人机又没有人类气息,不主动攻击时,顶多有误以为食物的肉食鸟会飞过来打它,到时候就开着这玩意跑,肉食鸟类追不上就不追了。” “这玩意这么好玩吗?” “说实话,很好玩。不过现在是出任务,不能随便玩,你加油吧,多练练跟枪。你的神经反应和动作精度都足够,也不怕后坐力,就多找找感觉。” “我手里拎着俩机炮,光是重量就够我找重心的,真不晓得怎么拍机炮枪枪爆头。对了,我想起来了,终结者的质量设定好像挺高吧,那他拿加特林当然能稳住重心啊。”李俭恼了。 重心真是个大问题,要是自己以后还需要双持这样比自己本体质量还大的武器,或许有必要在全身套重物以维持平衡——力量有得是,重心可不是能够力大砖飞的玩意。 “你别跟终结者比啊,你全身披挂现在也有一百六十公斤。”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这挺机炮就比我本人重了,双持之后我时时刻刻都觉得身体在向前倾斜,身后的绳索又把我拉着向后。” “你不是扛得住吗?这样应该正好啊。” “是,力量上我确实扛得住,但你要不要试试在重心前倾的情况下开火……我还真得谢谢后坐力存在,起码我在开火的时候可以觉得,身体确实扶正了。”李俭将上臂后拉,只为了让自己能够走得端正些。 “那你就多开火,多练枪。现在走的方向有点偏西了,你往左拐拐,向南绕绕。” “我倒是想绕,但这有个山沟沟!我不先顺着山势往西走,你难道让我走斜线上山啊!” “……行行行,你慢慢走,反正不急,以你的脚程,开山行路,中午就该到地方了。”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李俭抬着机炮,拖着弹药箱,在山路(柏油路)上健步如飞。 感谢军工黑科技,这俩箱子实在太猛了,不怕撞不怕歪,在崎岖的山路上照样能通过牵引绳索稳定前进,通过窄路还不会翻下山——李俭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弹药箱里装着移动装置,有人遥控弹药箱跟着自己,避开各种障碍。 有点像是货车后头拉的车体长脑子了,会自动规避。 李俭:这么一想,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山野里奔跑的武装货车? 这儿确实是深山老林,但李俭发现,在世界变化之前,这里并不是荒无人烟的地方。 准确地说,在过去的吴会省,很难找到真正荒无人烟的地方。 作为华夏经济前列,每每被人作为沿海经济发达省份提及的省级行政区,吴会省在修路方面,贯彻落实“要致富,先修路”的思想,以致每一个山沟都能发现道路。 正儿八经的柏油路,每一个自然村都至少有一条。至于平整的土路、水泥路,则作为柏油路在自然村中的延伸,二车道(默认)接续柏油路的分支,沿着山沟向深处蔓延,到深处变成一车道,再蔓延,变成单车专属,最后变成不平整的“走出来的道路”,终于消失在某户人家最远的田地、房屋或是水渠旁。 在吴会省西部的山区中,两条相邻柏油路的平均距离约六百米,相当于将一座座山峰夹在道路中间。 如果两条道路间夹着的不是山,而是平地,这点距离着实算不了什么。 如果再算上充当分支延伸的土路,如果李俭执意要从一条柏油路转移到另一条平行方向的道路,在方向正确的情况下,最多需要进行两百米的横向越野。 即使贯通各个自然村的柏油路有所缺损,李俭也能方便地带着弹药箱稍稍绕过一点,便能继续沿着柏油路向西南方向行进。 这对李俭来说,很新奇。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老张,你知道的,我是乌程人,每次来回乌女大学,都是先到钱安市,再转向,到乌女市。吴会省西部这片山区,我一直以为荒无人烟。现在才知道,原来每个山沟里都有村落,而且柏油路修得很好。”李俭走在乡间的大路上。 过去,语文书上曾经有一篇课文,具体是正文内容还是标题,李俭已经忘了。但他记得,课文中提到的乡间道路,总是狭窄的、尘土飞扬的,以致每次在文字中见到,都以“小路”“土路”来形容。 现在不一样了,虽然世界已经发生变化,绝大多数幸存者全都住进聚居区,但这些世界变化之前的建筑物和设施,依旧能让李俭感受到,原来吴会省的乡间变成了这样。 田地、房屋、林场、水渠,坐落在二车道柏油路的两边。成片成片的田地顺着公路向山脉高处伸展,直到不够和缓处才停下。 山脉之间的低洼地带很适合汲水,大概基于类似的原因,这些自然村落都分布在山脉与山脉间的山谷、山沟。为了他们,道路也在山谷山沟中修成,向远方蔓延。 李俭相信,如果从高空俯瞰,道路和建筑物就像叶脉一样,那些山上的植物则组成鲜绿色的叶肉。越是低洼处,越容易见到村落道路;越是高处,越是一片绿色。 整片吴会省的大地,就像是一片叶子。处于低纬度的吴会省,植被向来是以常绿阔叶林为主的。 令人遗憾的是,在世界变化后的现在,变异动物在乡间的高威胁度,足以让人类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回到这样美丽的景色。 “是啊,这是吴会省的西部山区。山又不算高,道路修得又早又好,以前行动很方便的。现在嘛,汽车可能不太能一口气从聚居区开到某自然村,但你是一个人行动,拖俩弹药箱,在大路上应该还是挺方便。”张博学的目光透过无人机,俯视大地。 “话说这里真的有足够多的变异动物吗?我到这走了很久了,各种鸟类袭击倒是挺多的,其他动物上哪去了?” “你急什么,你就一个人走在外头,人味又不重。等你再多走一段路,人味散发得差不多了,漫山遍野的动物来找你,你就知道怕了。山里蛇虫老鼠最多,你还是先准备一下,怎么拿枪打死老鼠和蛇。”张博学的语气像是在教训不甚懂事的毛头小子。 李俭琢磨了一下,也是。 自己在今天之前连枪都没摸过。 第四十三章 我翻箱倒柜可没有不良企 按照方案,自由狩猎计划并没有明确规定的计划截止时间。是否要停止计划,返回聚居地,取决于三个要素。 首先是李俭本人的个人意愿。如果他不乐意干这活,计划自然终止。 第二个要素,部队作为计划甲方,每时每刻都在收集数据,划分时间点,研判李俭是否需要返回,或者变更计划。 第三个要素嘛,就是弹药箱中的弹容量。当剩余弹量低于临界值时,不管李俭本人意愿如何,甲方需求是否满足,李俭都将回返——返回聚居区后,准备第二次自由狩猎。 李俭刚出发时,心中就有些嘀咕。这帮人也没考虑到自己在外如何吃饭睡觉,难不成要让自己露宿野外? 这可不是什么和平时期,没人防护,怕是要在睡梦中被变异动物弄死。 睡觉先不提,假定自己能想办法安全过夜。吃饭怎么解决? 虽说咱最近学的东西很多,但野外求生取火获得食物这一块,自己真不熟。自由狩猎练的是枪法,就算把动物都打死了,作为一名在小城市中长大,安安稳稳混到大学的一般路过学生,李俭还真不会从狩猎动物开始准备午饭。 抬头看看天色,日到正午,自己总算接近目标区域,一大片山区正等着自己端枪进去。 好消息是,沿路民房确实多,如果自己在废弃民房里找找,能搜出生食材、取火工具、保质期较长的熟食,概率不低。 李俭尝试着接近民房。身后拖着的两大箱弹药在万向轮的帮助下可以轻易移动,但在房区窄巷中行进,则完全是物理意义上的不可能。 好在脱绑弹药箱也不困难。李俭看着士兵将牵引绳连上背心,把背心脱下,自然也就和弹药箱暂时脱绑。 随便找了处好认的位置将弹药箱脱绑,再把背心抛在其中一只箱体顶部,把万向轮锁死。李俭放下机炮,拎起长棍,走向老乡家的民房。 有那么一瞬间,李俭觉得自己像是鬼子进村。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村落中曾经养过狗,至于现在,人跑没了,狗也跑没了。 当然,人跑没了的原因是接受撤离,狗跑没了的原因是产生变异,野到山林里去了,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从之前沿着柏油路走来时的观察可以发现,在路的东南侧是民房,西北侧则是农田。村民们开田的大小形状十分考究,极尽地势,从公路一侧向山地蔓延,直到山体陡峭得难以平整处才停止。 纵深有十米的,也有二十米的。从公路一侧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公路起步,向山体索取良田。 不过现在已是十二月初,人员撤离时是十一月初。已经一个月没有人打理的良田长出了杂草,它们并非符合这个季节印象的枯黄色,而是一片干枯的米白,混杂着丝丝缕缕的浅绿。 至于山上的树木,则一如既往地展示着亚热带常绿阔叶林的威势——它们各个都是有年头的,自打青山绿水的重要性被人提出之后,几乎没人会在吴会省砍伐野生树木。 李俭不得不佩服这些树木的长势。在这个动物变异,人类收缩生活区域的时期,这些植物向变异动物提供了更多的食物,却依旧能长得足够茂盛。 好在自己现在只是想要在民房中觅食,视线尚且能算是开阔。若是身处山林,抬起头来也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树叶,所有相同高度的视线,能看到的只会是树木和草叶。 那对寻找动物、发起攻击的计划训练要求来说,应当是一重难点。 可惜,自己现如今的身体属性太变态了,就算视线受阻,凭借超乎寻常的神经反应和动作速度,反击后发先至属于正常情况。 李俭杂七杂八地想着,像是拜访亲戚的恶客,提着合金棍走进院门。 “好吧,我想错了。”看着眼前的景象,李俭自言自语,加快脚步走进房门。 人都撤离了是真的,但狗撤离是另一个时刻的事。 这户人家的经济情况应该不错,整栋楼房应该是新起的,三层小洋房。装修风格还不错,一楼大厅铺了实木地板,从外头看,三层楼的窗户用的都是油画似的特殊玻璃。 比较尴尬的是,此刻的地板满是被某种尖锐物体反复敲打后的凹坑,让地面被木屑铺了一层。 至于原因,李俭愿意相信,不是什么调皮的小孩干的。 “真是一地鸡毛。” 李俭对禽类称不上熟悉,但哪怕他再怎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鸡毛还是看得出来的。 更不用说,一些地板上的凹坑夹缝中,还留有几颗米粒。 嗯,还有鸡血。干在木地板上的鸡血混杂着鸡毛,地板上处处能发现嵌在缝里的米粒。只要有一点联想能力,就能还原这里过去发生了什么。 李俭顺着凹坑密集的方向走去,经过门洞,迈过躺在地上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门板,他看见整套厨具,还有倒在桌上、地上,破碎的瓶瓶罐罐。 看样子是酱油、盐、糖、料酒之类,都被舔空了,只在桌面和地面留下些许干涸痕迹。 锅灶下的铁皮橱柜被撕扯得稀烂,铁皮变形,三合板组成的橱柜隔间被暴力打通,看起来像是米桶的塑料桶压根就是碎的。 干涸的鸡血痕迹也在这里变得更密集。准确地说,大厅中的鸡血痕迹不过是厨房中事故的延续。 李俭在这户人家上下走动,屋里屋外看了一遍,顺便敲死两条见肉心喜的蛇,大概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户人家喜欢在院里养鸡,从食槽和鸡窝来看,他们也没打算让鸡从家里出去。 悲惨暴烈的破坏景象仅仅在院落的一楼大规模发生。从楼梯向上,从第四个台阶开始,一切都还保留着这户人家刚刚撤离时的样子。 二楼应该是家中老人的房间。一些简单轻便、容易理解的家具在屋内摆着,智能机顶盒接在大屏电视上,床头柜上摆着几张写了家长里短嘱咐的备忘录。 三楼有中年夫妇的婚房,他们的结婚照挂在床头,看上去很恩爱。他们孩子的房间就在隔壁,从陈设来看,应该是大学刚毕业的男生……总之是这个年龄段,毕竟墙上贴着体育游戏海报,屋内还有俩忘记拿走的外放音响正孤零零地留在通体哑光黑的电脑桌上。 而且他连电竞椅都忘了带走了。 许多橱柜都打开着,应该是拿走了撤离所需的衣物。他们撤离得不紧不慢,打开了所有看起来能放贵重物品的地方,而这样的抽屉里看起来都空无一物。 从这里的蛛丝马迹,李俭能够感受到,部队为这个自然村安排的撤离,应该是很方便幸存者的。 起码这帮人真的把什么都带走了。 当然,也有一些东西没有带走。 这家人应当在世界变化的前期,依靠一些战斗力颇高的东西,挡住了家里宠物的攻击。 比如长刀啊,镰刀啊,球棍啊,一些平时不知道放在哪,但现在正躺在后院门口的农具啊…… 哦,镰刀也是农具,不过他们准备得确实够多。 甚至还有改造一小扇篱笆用来挡门的小手工。也不知道是谁精通这样绝妙的技艺,比较可惜的是,这样装备最终在撤离时被丢下,现在就靠在门边。 李俭:我不是想侵犯这户人家的隐私,我只是想通过观察他们撤离的状态,确认一下能留下多少食物。 检查过整体后,李俭收获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他原本料想能在民房中找到的生食材、熟食、炊具和火,大抵是找不到了。 炊具好说,铁锅不挪窝,民房里确实有全套锅碗瓢盆,总有剩下的东西,如果嫌脏,可以找水洗一下——甚至还留了洗洁精,这玩意没有变异动物对它感兴趣。 火就很离谱了。 按照“刻板印象”,李俭总觉得,村里灶头应该是有烧柴的土灶。 但现代化农村给了李俭沉重一击。 吴会省的新农村改造确实做得不错,李俭挑了周围几户民房,几户人家的厨房都找遍了,愣是没找到烧柴的土灶。 全都改成天然气了。 李俭:我当然知道改天然气是新农村建设的一环,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新农村改造做得太好,竟然能在今时今日给我这样的沉重一击。 烧柴的土灶旁往往能找得到火柴,李俭琢磨,自己就算在这方面再怎么弱智,找个火柴,找点干草,再拎点木柴烧个灶,这样的事情总做得到吧? 但天然气灶就没辙了。这玩意智能电控,插卡出气。现如今所有人都缩回聚居区了,天然气供气早就断了,他上哪寻摸天然气? 就算找到了也不敢用啊,坏掉的天然气灶谁敢尝试?万一泄露量够生猛,一个火星把自己炸了呢? 至于生食材…… 村里养的东西真多啊,人走了之后,进民房找吃的动物也真多啊…… 变异动物的寻觅能力过于强大,李俭能想到的米面,在各户人家里存量基本为零——不为零的极小数大多以米粒和面粉颗粒的形式保留在地面上。 至于熟食,生食材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琢磨熟食? 腊肠腊肉啥的都不用想了,李俭在不少窗上都看见被撕成一条条的红色塑料条。这玩意之前是捆腊肉串腊肠的辅助线,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地上连个肉沫都看不到。 有一种,跟狗抢食的美。 总之,所以李俭试图在一楼找到的食物,都以各种痕迹证明,李俭找不到它们。 部分厨房在二楼的民户也未能幸免。没了人的环境,变异动物确实没那么疯狂,但在人撤离之后,这些变异动物无人可挡(物理)又体格强健,嗅到一点食物的味道,觅食冲动就能迫使它们尽可能破坏民房,把食物吃得连渣都不剩。 但还是有好消息的。 这帮变异动物的嗅觉再怎么灵敏,终究也是没有与人媲美的智力的动物。 人类的食物可不只有会暴露在空气中,让动物们也能闻到的东西啊…… 感谢塑料包装,这些能够尽可能将食品商品和空气隔离的包装袋,不仅让其内的食物拥有更长保质期,并让大多数食物在变异动物的觅食狂潮下得以幸免。 李俭在民房里搜出了不少零食,各种小饼干、糕点、薯片之类的东西,饱腹足够了。 “我有个问题。” “你问。”另一边的张博学好像一直在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用餐。 “遗留在聚居区外的民房,其内的财产还能得到保护吗?” “你等一下,我把无人机开进来……你吃吧,这点东西你问什么财产保护。”张博学的声音听着像是在鄙视李俭。 “我得先说好,我会翻箱倒柜,不是因为我有什么不良企图,仅仅是因为我饿了。人应该有在饿急了的时候尽力获取食物的权利吧?” “你吃吧,没人怪你。” “我还得说一下,这边民房里连米面都没了,天然气也停了,我这是没办法。” “你抓紧吃,别一会儿被变异动物抓包了。” “哪那么容易被变异动物抓包,从我进这村,到现在,我只用棍子打死了两条蛇。” “你再逗留一会就来东西了。真当变异动物吃素的啊,之前你遇不上,是因为你跑的快。他妈的,三个小时,带着俩弹药箱跑五十公里,手上还提着俩机炮,负重越野有这个速度都是变态,你还拿得更多。一般动物哪追得上你这个速度,等着吧,现在你停下了,一会儿就该开练了。”张博学大抵是开饭了,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转眼便离线,换人来和李俭沟通。 “喂?这位同志,如果我没能靠自己获得食物,部队打算怎么让我觅食?” “……无人机上有食品供应,速食流食,和喝水差不多。” “我超,亏了,早知道不翻箱倒柜了!”李俭将空空如也的薯片袋丢进垃圾袋,坚持将环保做到最后一秒——起码找了个垃圾袋放垃圾。 第四十四章 牛顿大爷还真是尽职尽责 好久没吃常规意义上的垃圾食品了,这些高油重盐风味独特的玩意,对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糊糊的李俭来说,算是舌尖上的一股浊流——与其用清流形容它们,倒不如用清流形容糊糊。 但蠕动的肠胃告诉李俭,自己从民房中找到的薯片、糕饼,确实比不上糊糊更具能量。足足吃了能抵得上一罐半糊糊的食物才觉得饱。 好像有哪里不对。 回忆自己一路走来的路程,弹药箱牵引中的动力供应,还有时不时就要打上两枪的行动…… 这些食物大抵是不能提供足够能量的,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具体机理尚不清楚,但吃饭对自己来说,很可能已经变成了图一乐行为。 不过饿了就吃也没什么不对的。 吃糊糊的速度果然比吃薯片的速度更快。李俭这边还在收拾垃圾袋,通讯器另一边,张博学已经重回接线员岗位:“你最好收拾得快一点,无人机挂在空中,看见有不少变异动物正向你逼近。” “都是些什么东西?”李俭拎着塞得鼓包的垃圾袋,腰上挎着长棍,走出民房,在院里找垃圾桶。 “刚才跟你说了,蛇虫鼠蚁。不过冲在前头的是狗,嗯,野狗,土狗。” “多大?” “你看了就知道了,和小熊似的。冲在最前头的已经到村口了,等着看吧。” 激烈的犬吠声从大概一两百米的位置传来,爪子在地上撕扯的声音混成一片,越来越近。 这时候可就管不了环保了。随便把垃圾袋扔在角落,从背后抽出长棍,李俭疾步冲出院门。 好嘛,一片狗海。 张博学说它们像小熊,还真没说错。这群已经分不清原先究竟是家养还是野生的土狗在变异之后,体型如同小熊,肩高超过李俭膝盖。至于仰起头后的高度,则能轻松超越李俭盆骨。 毫无疑问,这些原本可能归属中小犬的土狗在变异之后,已经有了与大型犬并肩,甚至超越大型犬平均水平的体型。 嗯,超大型犬。 李俭保持高速思考,手握长棍,谨慎观察这些冲他跑来的变异动物。 昨天及以前,他没有主观意图地残害过什么宏观生灵——如果排除一只率先攻击的松鼠。那时候的他,要下决心打死这些变异土狗,应该是需要做心理建设的。 不论那需要几秒还是几毫秒,终归都有这个过程。 但今天,光是今天一天,他弄死的动物就够多了。所以,在看到这些狗群向自己冲来的时候,他压根没有考虑“干掉它们”之外的事情。 首先获知情报。 李俭不是为了找死才走出民房宅院。他走出大门,是为了观察这些变异动物的行动速度,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变异犬的奔跑速度。 在短暂观察之后,李俭确定,这些奔跑速度超不过二十米每秒的变异犬压根追不上自己。十二米每秒的百米奔跑速度是自己一个月前的记录,至于现在,这个速度已经超过了三十米每秒。 近身冷兵器格斗条件下,移速快往往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必要条件之一。 速度情报得到了,下一条是变异犬攻击情报。 李俭将长棍斜斜横在胸前,摆了个适合发力的姿势,紧盯着冲在最前头的两三头变异犬。 它们中有几头想要迂回包抄,但压根无法和同类拉不开速度,从侧面进行的迂回本就没有正面冲击更快。 如果它们在面对人的时候还能保有些许灵智,让正面的狗子跑得慢点,兴许还能将李俭围上一圈。 可惜,变异犬在嗅到人味、看见人影后,便彻底发狂,只会嗷嗷叫地向前冲。 说真的,很吵,非常吵。满耳都是“汪汪汪”的狂吠声,自己像是走进了一家豢养大量烈犬养殖场的陌生人,被所有烈犬视作敌对目标。 嗯,亦或者是警犬训练中的犯罪分子。 而且这些变异犬也是这么做的。 冲在最前面的变异犬毫不留情,逼近像是吓傻了的李俭便迅速起跳,想要飞扑拍倒李俭,也可能是想撕扯面门、喉咙、胸膛。 腰腿发力,让自己后退一些,闪过变异犬的扑咬。手中的长棍像是被激发的弹簧一样转了半圈,狠狠打在变异犬头顶,在一秒内,让原本生龙活虎的变异犬变成了一滩烂泥。 出棍的力道太大了,当棍子敲在变异犬头顶时,李俭甚至觉得自己飞了。 好吧,他真的飞了。 他像是被地球用合金棍挑起,在合金棍与狗头接触的短短零点二秒中,享受了合外力向上的七倍重力加速度。这让他花了接近三秒的时间,才重新脚踏实地。 (算过了,可行) 当李俭飞到接近十米高的位置,才感觉到自己不再上升,他都麻了。 他妈的,漫画里的超规格战力徒手一拳把一片大地都打沉了,也不见他们会因为反作用力飞天。怎么牛顿大爷轮到自己,就这么尽职尽责呢? 在生物中心训练的时候,有磁力鞋辅助,李俭还觉察不出反作用力有多狠。这一棍打得太过实在,比方才随手打死蛇实在不少,才让他最鲜明地意识到,自己的体能已经达到随便一动手就能让自己起飞的程度。 这超乎寻常的动作也让地面追击的变异动物傻了。在它们对人疯狂的杀戮欲望中,没有一条能够解释,能“飞”上十米高的人类应该怎么捕杀。 当李俭落回地面,这些变异动物才回过神,继续嘶吼着,迈过头破血流的同类尸体,向李俭发起怎么看都没有胜算的进攻。 起码李俭看不出胜算在哪。他是被手臂挥舞长棍击打的反作用力打上了天,而有一句话是众所周知的,胳膊拧不过大腿。 落地比上天还要轻松不少,脚上的军靴看来也是黑科技产物。 换句话说,哪怕次次都是用长棍从上到下敲击变异生物的脑壳,让自己不得不每次都飞上天,李俭也能无伤把这些变异动物全弄死。 不过人类终究不是飞行生物,在真正掌握飞行能力之前,李俭还是希望战斗方式可以保持脚踏实地。 看在军靴优秀的黑科技表现上,李俭决定相信靴子质量,接下来的战斗,长棍动作中,不会再有从上至下的攻击。 …… 打完变异犬,变异蛇又来了;打完变异蛇,变异鼠又来了。 最后连变异鸡都加入战斗。一群羽毛鲜艳的家伙大概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又得到了变异加持,各个长得膘肥体壮,极具野性。不仅体型比以前的土鸡膨胀了几圈,还有身上鼓起的鸡肉,看着就很好吃。 想到进聚居区时,讲座上曾经说过,变异动物的肉依旧可食用,泪水便从嘴角流了下来。 一场战斗,直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漂杵,才不见有新的变异动物出现,渐渐地没了活物。 李俭一路上且战且退——主要的退却原因,反作用力有点猛,让战靴全程硬吃,不太合适;次要的退却原因,是变异生物的尸体一路扑街,不往后让让没地方站——从有柏油路的村口一直打到村子另一头的土路,总算能歇一口气,拎着棍子,观察战果。 他立刻为全球变暖贡献了一份力量。 倒吸一口冷气,询问通讯器的另一边:“老张,你还在看吗?” “在看在看,我全程都在看。终于打完了,恭喜你啊。”张博学的声音透着一股懒散,一股刚看完长篇超英主题打斗戏的观众的懒散。 “我是不是把这个村附近的变异动物都打光了?” “你想什么美事呢,你看看你才打死多少,这要是能把变异动物打光,部队也不用这么麻烦。” “我看我打的挺多啊,光是直道,从这到村口也有三百多米,更不用说中间还绕了好些路。这儿到处都是动物尸体,到处都是血,怎么着都不算少吧。” “就这点算什么用啊,方圆一公里内就这一个自然村,你弄死的变异动物,它们的血能涂几个平方?千平米能有吗?”张博学的声音满是不屑,“告诉你吧,咱们聚居区的岗哨,每天一个单位,打得都比你这多。” “……荒野里动物这么多吗?” “李俭啊,咱们别给生物中心丢人了,关于野外变异动物的报告你是没看吗?” “……你知道的,我一直有很多活要干。” “我超,你真没看?那算了,你回来记得恶补一下这方面知识,丢大人了。总之,你使劲杀吧,方圆五公里内你连个活着的友军目标都没有,有的是变异动物给你打。”张博学的语气透露出一股老父亲对孩子不争气的无奈。 “我了解了。顺带问一下,既然我没有把周边动物都杀光,为啥现在没变异动物过来了?” “我还想问你。你觉得它们凭什么能够发现你?它们有透视眼?” “当然是人身上的味道啊。” “你闻闻,你附近的味道是什么味。” 李俭听话地嗅了几下:“没闻出来,有点淡淡的血腥味。” “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是吧?你再看看你身上。” 再次听话地检视自己。 没注意还真反应不过来,自己身上都成血衣了,全是变异动物被打爆之后溅在身上的血。 其中一些不是红色的东西,李俭也不愿意细想到底是什么。 军靴上则沾了一些酷似下水的东西,处于类似的原因,李俭也不打算细想这些是啥。 至于棍子,李俭觉得吧,这玩意用水洗洗应该还有救。 “懂了吗?只要你别闹太大动静,没有被变异动物直接看到,就你现在身上这股味,变异动物能不能认出你是个人都成问题。而且旁边还有满道的新鲜兽尸,你觉得除了食腐动物和顶级肉食动物,其他啥玩意会靠近这片地方?”张博学的回答让李俭很满意。 “了解了,那我现在是不是挺安全的?” “确实安全,找个地方关上门,缩起来睡大觉都行。” …… 人生有觉(jiao)得且睡,管他明天累不累。 在下午四点就入眠算不上什么好时间点,不过李俭从善如流,既然张博学都说现在安全,足以用来睡大觉,那就不用拖时间到晚上再睡——到时候安不安全还得两说呢。 而且张博学也答应了,部队那边全程监听,只要发现这边动静不对就唤醒李俭。 部队似乎掌握了一种声波清醒技巧,可以在控制音量的前提下,通过通讯器让人从睡梦中醒来。 有这种黑科技能用,李俭是不会拒绝的。不仅不拒绝,还主动要求部队将此技术在自己身上应用。 将弹药箱和机炮移到破损还不算严重的民房院内,帮自己顶着门,李俭在这户人家的大厅,“征用”床垫,小睡一下。 这都是权宜之计,李俭表示,自己如果能遇上这户民房的主人,一定会想办法赔偿的——如果对方需要赔偿的话。 …… 12月11日晚上十点,在六个小时的睡眠之后,李俭被通讯器传来的和缓声音叫醒了。 无人机载了一罐流食,丢在李俭面前,接着又从小窗口飞了出去。 罐子很小,甚至可以称为“管子”,像是试管一样。 打开试管,李俭抿了一口。 “民政部有没有考虑过拿这个兑水加到糊糊里?” “咋样,好吃吗?”张博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睡醒一样,有气无力。 “甜过头了,糊糊没味,这玩意甜过头。这玩意不会是纯糖分组成的流食吧?” “我哪知道,你赶快吃……我这边通过无人机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声音一下严肃起来。 李俭捏着鼻子,一口气把管内流食喝完,不愿意回忆其中味道:“说吧。” “食腐动物确实来了,顶级肉食动物也来了。你刚才打了满街的变异动物,现在围了不少豺狼虎豹之类的东西,大型飞禽也有,翼展得有三四米吧?”张博学在另一头看得直吸气。 “……从物理角度出发,我应该能打得过这些家伙吧?” 第四十五章 做宣传工作的,要注意找镜头 “从物理角度出发,就算连那两挺机枪都不拿,你也能用棍子敲死他们。李俭啊,咱们现在的技术水平也在这摆着,通话也不是只有我们听着,争口气,别给生物中心丢人。”张博学说得轻巧,仿佛刚才边看无人机画面边抽冷气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会产生这种疑问的根源,还不是因为你刚才的作派?说正经的,从无人机拍摄观察,这些家伙厉害吗?”李俭有点想把始作俑者从通讯器另一头拎过来,轻轻地给他一拳——给重了怕打死。 要不是张博学故作惊讶,自己能担心吗?假如是原版豺狼虎豹,李俭让它们一只手也能用长棍挨个敲死。 变异动物又不是像自己一样开挂式成长,体能在原版基础上翻两三倍就顶天了,什么玩意能扛一棍啊——当然,全力一棍的方向不对,自己也得飞天。 “嗯,我帮你问问。” …… 趁着张博学去问信息,李俭也没闲着。静悄悄地将试管藏在沾满血的床垫下——血衣把床垫也染红了,老实说,躺着的时候也觉得黏糊,但姑且需要入眠,李俭就没在意——用床垫上的血腥味掩盖试管中的甜味。 甜味对野生动物来说可太有吸引力了,李俭自信能把这些变异动物挨个料理,但要是变异动物被甜味吸引,玩一波兽潮之类的冲击,李俭觉得麻烦。 至于为什么是把试管藏在沾满血的床垫下,而不是藏在自己的血衣里……什么弱智行为会把试管往衣服里塞啊,不舒服好吧? 把试管丢出去也行不通,这玩意丢出去就是反向闪光弹,到时候变异动物把自己所在的民房围住,李俭依旧觉得麻烦。 将大厅正门扒出一条缝,将将顶着门外的弹药箱,李俭透过门缝向外望。 此时已经是深夜,荒野中的自然村没了电力供应,也没有会开灯的人。穿过村子的公路街灯一盏都没亮,这是体面的说法。 不体面的说法,好些灯柱都被变异动物无意识的冲撞撞歪、撞倒。 村里也没有一处亮光。或许这里本该有些长明灯之类的东西,但就李俭目光所见的情况,没有。 好在月光给力,仿佛开挂般不断强化的体能中也有视力一项,李俭得以看见民房外的景致。 门缝很小,即使李俭尽力去看,能够获取的视野也只有二三十度,刚好足够视线从大厅正门门缝穿出,通过屋前一段小石板路,穿过宅院大门。 大门外的水泥路上处处都是血痕,毫无疑问,这副景象的主责是李俭。 一条血迹从水泥路拖入宅院,最后走入大厅。毫无疑问,主责还是李俭,这就是他下午穿着血衣和没洗的靴子,拎着滴血的长棍从路上走进这间“幸运民房”的证据。 水泥路上的兽尸也毫无例外,最暴烈的致命伤总是在头颅的粉碎性凹痕,大多发生在侧面,亦或者在下颌处。当然,也有不少没留下凹痕,头颅和身躯断开联系。如此精准的打击并不是因为猎手技艺精湛,实在是属性碾压太多了,行动快反应快,指哪打哪。 主责依旧是李俭。 但在这之外的事情就不是李俭干的了。 李俭可以对天发誓,自己只是用长棍正当防卫,且针对每个对象的正当防卫行动只有一次,其他伤都不是他做的。 比如满街都能看到的变异动物尸体上都有各种各样的其他伤口…… 主责是谁,李俭也不用多说了。如果不是那些后来的肉食动物干的,李俭愿意帮这些惨死的变异动物掘个坑烧了——不掘坑就烧容易引起山火。 被开膛破腹的变异动物残尸躺在路上,血已经流干,肚子里的脏体也被丢弃,身躯上的好肉则破破烂烂。 他妈的,好浪费啊草! 李俭对狗肉、鼠肉、蛇肉之类的都不感兴趣,但变异鸡肉被这帮野生动物全吃了,好浪费啊! “他妈的,下次别让我碰上变异猪,那玩意要是能逮一头,指定薅回聚居地,你们这些捡东西的畜生一点都别想碰。”李俭决定小忍一手。 如果还能留几只变异鸡的全尸,李俭或许就不忍了。但从眼前的景象判断,能吃的好肉大概都被后来的食肉动物吃完了,自己就算现在冲出去把这些抢食的变异动物全杀了,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毕竟在李俭印象中,食肉动物的肉都不好吃。 现在留这些豺狼虎豹活一会儿,就当是给张博学那边保留侦察时间了。 …… “问完了,我给你简单讲讲吧。”张博学重新上线。 “介绍一下吧,外头什么情况,我在屋子里待着,为了不打草惊蛇,看不真切。”李俭抱着棍子靠着门,只等张博学把情况说明白。 “嗯。刚才说外头围了不少豺狼虎豹,不好意思,我说的有点问题。现在外头围的最多的,是猫。” “猫?” “你要是觉得这样称呼不合适,我可以叫它们变异猫。”张博学补充了一句。 “等等,为什么是猫?” “为什么不是猫?猫在自然界食物链的位置本就是肉食动物,现在还是变异状态,一只成年猫能赶上小老虎。打个正常中体型动物会困难,捡个尸体还有难度?” “呃,猫以外呢?” “那就多了。豺狼虎豹嘛,啥稀罕的也会有,没详细数据,有些动物很难和变异前对应上的。就连刚才说变异猫,也是猜测,只是它们的运动模型和猫相符,未能确定它们和猫是否相同。” “地上的走兽都是这种东西吗?” “差不多了,你争取打一下。飞禽确实看不出来,变异后的动物和以前变化太多,只能确认到科。都是些鹰,牙尖爪利,你防着点,别被抓开了。” “了解。” 暂停通讯,李俭尝试着推开正门,锁死万向轮顶门的弹药箱发出难听的声音。 行吧,那就不开正门了。 嘟囔着“这不是冒犯”,李俭将长棍插在身后,跑上二楼,从窗户跃下,把机炮提在手里,将万向轮解锁。 上二楼跳窗并不是什么必要动作,只是李俭想耍帅。 可惜,能看到这一幕的,只有悬在天空的无人机。 安全性方面毫无问题。一个从十米高空落下都毫发无伤的人,从二楼跳窗如果会受伤,那大概是姿势不对。 远处传来“嗷嗷”的叫声,估计是肉食动物闻到人味了。 也可能是身上的血衣让它们产生了捕食欲望,在基础捕食欲望的加持下,闻到人味或许会让这些家伙更兴奋。 但李俭不能回应这些家伙的兴奋。滚烫的子弹没有感情,只是以最大的速度、最强的杀伤力,从它们躯体贯穿、停滞、翻滚、爆裂。 嗯,开花弹在战争中是禁用弹药,不过现在不是常规战争,国际人道法也不会禁止人类为了保护自己而向其他生物使用这些东西。 应该说,军工在世界变化之后,玩得是比较花的。 李俭都不知道自己一路拖来的弹药箱里装着多少过分的玩意,不过他只需要把这些子弹朝着不对人的方向射出即可,也不必知道这些。 而且子弹入体后的状态,不是专业人士,也不可能从子弹残骸反推,得出这些子弹基本违反国际人道法的结论。 只有受难的变异动物知道。 但以这些变异动物的状态,有人会怜悯它们吗? …… 夜里使用火器,这种行为在李俭停止射击后,立刻被划入脑瘫范畴。 此行为对他人来说算不算脑瘫姑且不论,但李俭选择将其放置在一边,永不启用。 最主要的原因,太响了。 已知,变异动物识别到人类,就会向人类一方发起决死冲击。 又知,声音会吸引动物注意。 求,变异动物在听到夜间巨响后,选择前往查看并发现李俭,和听到巨响便本能逃离的比例。 别管这比例是啥吧,反正当李俭开枪的那一瞬间,张博学便告诉他,在这村子里捡尸体吃的变异动物全朝他这来了。 之后更是从山里跑出了一群探头探脑的东西…… 里头连猴子都有。 李俭不得不扩大杀伤范围,在更短的时间内,击杀了比下午更多的变异动物。 次要原因,这是夜里,看东西不比白天。就算月明如昼,那也只是打比方,不是真的像白天。再猛的视力也希望能在白天观察目标。 猴子和人应该算是近亲。放下枪的李俭这样想着,看着那些猴子的尸体,大脑自动屏蔽一些过于凄惨的景象,将其转化为没有图像的字符,供意识理解。 相比出发时的枪法,夜里初始的枪法,这批深夜枪响后跑出来的猴子享受了李俭更上一个台阶的跟枪和定位。 好吧,准确地说,只有定位。 现实里的枪,可比游戏里猛多了。 在检查了大部分变异动物的尸体后,李俭发现,越是之后出现的变异动物,其受到的枪伤越接近头部。 嗯,就是说自己定位能力越来越猛,开始接近枪枪爆头了。 当李俭检查变异猴尸体时,这种想法更加清晰。 猴子的体型通常都偏小,与人体相比,它们显得太瘦弱。 但在变异之后,这些变异猴的身高与人体几乎没什么差别,这就让它们更接近人了。 这也让李俭的大脑对它们的惨状,针对性屏蔽得更严重。 “老张啊,以后要入夜了就提醒一下我,晚上不适合一个人开枪。” “是你的枪不好吧大叔。”那边的张博学还很精神,这让李俭确信,这家伙趁自己睡觉的时候也去补觉了。 至于谁负责继续监看,部队肯定有人换班啊。 “这时候玩益达梗啊。” “咳咳。没事,你开枪又没坏处,子弹有得是,只要你把这些子弹用在击杀变异动物上,随便打。而且你还要练枪,咱们和部队的合作宣传项目还指望你枪枪爆头呢。” “我觉得快接近了。” “接近什么?” “枪枪爆头啊,接近那个境界。” “这对别人来说是境界,需要经验和预判,但对你来说嘛……近距离枪枪爆头只考验你的反应速度和控制力吧。” 李俭甚至能从张博学的声音中听出,他支着脑袋斜视自己的样子。 到底是能安排给院士的保镖,听着自己说接近枪枪爆头境界,应该很不情愿。 “老张,你帮我看一下,附近还有没有靠近的动物了。” “没了,大哥。你这开枪的动静确实大,该跑的都跑了,来凑热闹的都没了。短时间你这应该不会来东西了。”张博学说得十分确凿。 “……我只是试探一下,这无人机探查能力这么牛逼吗?大晚上的,村子旁边都是林子,这都能知道没变异动物接近?” “我哪知道,我就一看客,真正研发制造这玩意的,我也接触不到。不过这玩意给你当联络员也不算屈才,侦察无人机配地表最强单兵,值了。”张博学说得戏谑,一顶又一顶大帽子朝李俭头上戴。 “那我岂不是没事做了?” “诶,确实……”张博学长拉一口气,“呵!” “有事说事,别太阴阳怪气,小心我扣你工资。” “你又不是我上司……就在你说自己没事做的档口,部队来新消息了。” “啥消息?” “部队对今天拍的视频很满意,决定剪一下,放在宣传片里。” “这好事啊,我可以收工了是吧?”李俭乐了,抄家伙准备回家。 “你听仔细。是打算放在宣传片里,不是拿这玩意做宣传片,这只是个片段,你还没收工呢。” “那这消息告诉我干嘛,让我自由行动不还是能接着拍吗?” “嗯,因为这部分镜头齐了,他们有明确指令,接下来注重拍别的镜头。” “什么镜头。” “决战紫禁之巅你知道吧?” “老张,紫禁之巅不在吴会省,就算上京愿意让我上房揭瓦,我腿着去得跑多远?”李俭被气笑了。 “啊不是,说错了。那围攻光明顶你知道吧?” 第四十六章 蒙星霖又出新成果了 “听说过,不熟。”李俭实话实说。 他这世代,看传统武侠的比较少,传统武侠的老梗大多通过二创三创得知。张博学说的梗,问他爸李恭,说不定会有共同语言。 “就是六个门派跑到明教驻地,昆仑山光明顶,打群架。”张博学简单地概括了一下,不过有点过于简单了。 “这和我要拍的镜头有什么关系?难道让我复刻电视剧?” “那倒不是,让你一个人复刻群攻戏,不太现实。领导的意思是这样的,今晚的夜间战斗戏份不错,枪械效果很好,搭配出发上午的鸟群,两个单人枪战镜头齐了。” “嗯,我需要拍枪战镜头……单方面开枪也算枪战镜头啊。” “废话,难道让你实拍对我军枪枪爆头?现在要的就是这个对变异动物的压制力,你表现的暴力点,无所谓,后期都能修回来。话说回来,下午的冷兵器格斗镜头也很不错,领导也很满意。巷战、平原战、夜战都有了,希望能拍一个,在山顶上的战斗镜头。” “山顶上……”李俭抬头,环视一圈周遭。 深夜中的山峰一片黑暗,星空在山体剪影处像是被刀子割开一角,只留下单纯的黑色。 吴会省的山,普遍都不高,不险。偶有几处山体看着险峻,实际高度不会比地表突出几百米——两百米就算是能看的山了。 但是吧,要说两百米的山体很好爬,李俭本人是拒绝的。 “现在,让我带着枪械和弹药箱,去山顶?”李俭对此颇有质疑。 “嗯,你加油。以你的体能……上山的路多小心吧。”张博学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俭看了看路。 首先,柏油路是修给村村通的,就算朝别的地方延伸,也不会莫名其妙通往山顶。 如果真有通往山顶的道路,那大概是村里自己修的。 但他不是本地人,着实做不到像当地人一样,自动寻路。 这时候就应该呼叫场外支援:“让我去山顶,可以,你总得帮我找条路吧?” …… 在无人机群组的引导支持下,李俭彻夜不眠,终于在黎明前把自己和弹药箱运上山头。 为了拍摄效果更好,无人机群组在群山中找了处特别秃的山头,让李俭走公路到近处,再指引他上山。 相对海拔不过两百米,花了李俭五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成功登顶。 山路难走是真的难走,弹药箱重,也是真的重。 万向轮只会在平路上提供方便,真到了克服重力做功的时候,还是李俭自己出力。 上吨级的玩意,让他从平地运上山,什么牲口任务啊。 李俭曾尝试过,以自己现在极度离谱的体能,想把弹药箱关着万向轮挪一下,都做不到。 只能找点更和缓的道路,以尽可能的坡度上山…… 如果是在平地拖这俩箱子走两百米,李俭连一分钟都不需要。但在山路上绕来绕去,却实打实地花了他五个小时。 “好在终于上山了……”李俭站在有些光秃的山顶,让弹药箱固定在一处,放下机炮,欣赏黎明前的群山。 上山路也不平静,总有一些趁他搬运弹药箱时发起攻击的变异动物,在和长棍亲密接触后躺在路上。 现在回望,弯曲的小径被树木遮掩,已经看不到了。 放眼四望,其他山头云烟笼罩,树木茂盛,怎么看都像是藏着许许多多的生灵。只是太阳还没升起,此时能看见的,只有黑乎乎的剪影,并不真切。 但脚下的山头,是真秃啊…… 这儿可是吴会省的西部山区,好些年没大规模砍伐的地方,这里看着也不像是采石场,山头怎么会是秃的呢? 好在秃一点的山头更好拍摄,不然的话,自己可能要在树木茂盛的山顶和变异动物搏斗了。 “喂喂喂,老张,我在山顶就位了。怎么拍啊这个镜头?” “……哦,你就位了是吧,我刚才看剪出来的成片去了。先等到日出,你发出点动静,吸引变异动物,把它们诱到山顶,各打一段枪战和冷兵器格斗。”张博学过了一会儿才上线回答。 “这玩意真能拍好吗?等等,成片?” “对啊,成片,无人机拍的。” “不是,无人机不是一直在我头顶吗,单机位能拍出什么来?” “你可能是睡迷糊了。负责联络的无人机确实悬停在你头顶,但咱们可没说只有一架无人机跟着你。一个集群在跟拍,你放心吧,角度管够。” “牛的,我还以为就这一架无人机。” “放心打,机位管够。哦,正脸没有,怕你把无人机也给打下来。” “那我不就没上镜……全侧脸啊?”李俭懵了。 “也不只是侧脸……咳咳,你别管,反正这边有办法的。这是部队要的宣传视频,他们都觉得满意,咱们只要没危险,照拍就行。” “是啊,没危险。但行动的人是我吧,我做这些事情就很没危险?” “李俭啊,你要是不乐意,把背心卸了,弹药箱扔在那,拎着棍子跳下山,这些变异动物有哪个能拦得住你?而且能拍这宣传片的,咱们这也就你一个,你不愿意干,我们还能用枪指着你的头,逼着你干?” 李俭腹诽:指着我的头来威胁可能性也挺大的,用枪指着我家人的头来威胁我,我也吃这口。 不过钱安聚居区到目前也没做过这种事,李俭也只是腹诽。 “那我要是现在说不干了,部队不会扣你工资吗?” “……你能不能别威胁我工资,威胁我,我也不能做主把任务改了啊。” “行吧,我拍。” …… 李俭辛辛苦苦,在上午九点把弹药箱运下了山。 拍摄时间花了他一个多小时,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便带着弹药箱从山顶滑下山。 好吧,说起来其实不辛苦,只是很刺激。 弹药箱的做工绝对是黑科技,当李俭被部队许可,允许他被俩弹药箱拉着滑下山时,他人都傻了。 被弹药箱拉着滑下山! 提出企划的原因,据说是领导觉得战斗戏够了,纯动作还不够足,希望复刻一下成龙大哥滑玻璃墙的绝景。 李俭试了一次,决定以后不试了。 一个弹药箱拉着他往下滑也就算了,俩弹药箱往下滑,虽说固定钩全架上了,但这俩玩意在下山路上就没消停过。 具体怎样,李俭不愿意回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俩初学乍练的舞者硬要拉着自己一块跳,大概就是这感觉。 当然,烈度比舞者大多了。 一路上还不停飞起石头树枝之类的东西,感谢作战服防护全面,不然的话,李俭觉得自己能疼死在半路上。 “收工了,回来吧,这边正剪片呢,你回来了要补几个镜头。” …… 一路风尘仆仆赶回钱安聚居区,还没等李俭看到聚居区外围的栅栏,就有全副武装的装甲车编队迎上前,让他在靠近聚居区前,先把身上的热武器卸下来。 李俭很顺从地把机炮之类的全交了。 一个能做到机炮枪枪命中的带弹药库自走超人类,如果携带热武器进聚居区,负责安保的部门能把血压长期提升到一百五以上。 换成李俭做安保,他也不愿意把自己这样的“危险人物”带着武器放进聚居区,甚至是放进部队防区。 当然,这样做是有风险的。 把危险人物物理消灭是个常见选项,李俭选择顺从地放下自己身上的机炮,没有对钱安聚居区的好感度,也做不到选择信任。 当他放下机炮的那一刻,总觉得有点理解,侠以武犯禁的环境中,“侠”的感受了。 好在,钱安聚居区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全副武装的装甲车编队是为了保证李俭突发性“反水”而组成的队伍,当李俭本人主动顺从,任务目标也就进入下一阶段。 李俭被车队“夹道欢迎”,在欢呼声和热烈的掌声中,像是英雄似的,被送进聚居区外围的部队驻地。 然后被张博学带着,丢进淋浴房。 “你这身血衣我给你收起来,自己身上洗洗,等会再去补拍几个镜头。”张博学很不客气,但李俭选择往好里想。 起码他领着自己找了个单人淋浴房,而不是什么人人皆可一见的地方。 …… 补拍镜头出乎意料的简单,只补了一场报名字的文戏。 拍完这段,李俭就被张博学领出驻地,登上回生物中心的车。 “这就完了?” “完了。” “没然后了?” “你还想要什么然后?给你杀青吃盒饭?” “我被叫出去,大早上拖着几吨重的玩意负重越野,开枪打怪,挥棍子打怪,又上山又下山,忙活了完整的二十四小时,一回来就被丢进淋浴房,出门补拍文戏,这就没了?” “废话,实拍宣传片,还是战斗类型,要你做多少事?一群大哥给你做幕后工作,你等着宣传片发布就行。造星这块,整个钱安聚居区想造星,还能让本人多麻烦?”张博学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算了,你们觉得可以就可以。等会回中心,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车上不能聊?” “严肃话题,在车上聊没氛围。” “那行,正好生物中心那边也要找你聊聊,说是气感研究出新成果了。” “成果出的这么快吗?” “新东西,新领域,出的快点也正常。” …… 在气感方向研究出新成果的,果然是蒙星霖。 钱安聚居区里,明面上有气感的,除了李俭就是蒙星霖。李俭这两天被部队拉走实拍宣传片,能研究气感的,只剩下蒙星霖。 “这是我们组这两天研究气感的成果,你看一下,应用之后给点体验反馈,方便修正。”蒙星霖将薄薄的资料交给李俭,双目炯炯有神。 “好的,我看一下。” 快速阅览后,李俭抬头看蒙星霖。蒙哥只是鼓励地看着他,期待从李俭处获得有益研究的反馈。 文章内容,李俭心中过了一遍。大体都是蒙星霖自己做的,组内为他提供的帮助,局限在各种测试仪器。 不过蒙哥乐意将此作为组内研究成果,李俭也不能多说。 “通过有意识地催动运行,促进气感与灵机的接触,通过气感和灵机的关系,增强气感,继而探讨缩短灵机融合冷却时间的可能性。你把这些都写出来了,看起来很自然,令人惊叹。”李俭很佩服。 有些东西,写成文字后,别人看着觉得简单,会想“我为什么想不到这个”。可真正第一个归纳总结的那个人,其才思敏捷处,又怎么能是之后感叹的观众能媲美的呢? “会产生这种联想是很简单的。我们的气感是灵机中不够精华的部分遗留在体内产生,那么通过和其他灵机接触,能不能获取灵机中不够精华的部分来壮大自身,这种想法应该很普通。”蒙星霖自谦道。 “那我尝试一下?” “请,我希望能尽快尝试。” 得到许可,李俭便不再客套,动用神识,调动体内气感。 气感在神识感知下还不如一颗凝聚起来的灵机大,好在这玩意并不占据实际空间,不然让它成长,想到一颗越来越大的物质在体内游走,李俭都觉得恶心。 按照蒙星霖做出的成果,通过让气感接触灵机,可以增强气感。 由于灵机与人体不是融合就是排斥,想要让气感接触灵机,首先就要做到外放。 而外放又有个问题。 气感外放,离人体距离和气感有反馈的强度呈二次反比,即离人体越近,气感强度越高。 这可能和神识操作气感的精细度有关,但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改变的条件,想要提高效率,气感就得离体,但不完全立体。 综合来看,将气感外放距离控制在灵机的起始排斥距离到绝对排斥距离之间,便是效率最高的做法。 做这尝试很简单,只需从周遭环境凝聚三五粒灵机,放在自己能够关注到的位置,让肌肤试着贴近,在贴近处控制气感外放,与灵机接触即可。 第四十七章 最凶险,又最平静 虽说将此感官称作神识,是李俭自发的主意,但和主流文学作品中的神识相比,他必须承认,这玩意有点弱。 神识的观察角度确实不同于视觉嗅觉,在脑内呈现全方位的立体成像,但精度并非“心明神清”那般纤毫毕现。 以李俭本人的使用体验来说,神识的观察效果,既需要注意力集中,也需要神识本身强大。 怎么能让神识变强大,在当前时间段,不仅李俭不清楚,整个钱安聚居区也不知道。 更准确地说,他们就连怎样的神识可以称为强大,尚且没有标准。 不过从环境中凝聚几点自由流动的灵机,并不需要神识有多大强度。 如同在沙坑中取沙一般,李俭“抓”了一把,捏成一粒;又“抓”了一把,再捏成一粒……简单重复数次,三五粒灵机便在面前飘浮。 再用神识拽着它们接触皮肤,翻掌朝天,将灵机放在右掌掌心,便收回神识,从体内带着气感出发,途径上臂、手肘、小臂、手掌,从掌心突出,与灵机接触。 按照蒙星霖的猜想和成果,只要能让气感和灵机接触,灵机中不够精华的部分就会被气感捕获,或者说,是同化。 毕竟在融合冷却时间结束后,灵机便不复排斥,产生与人体融合的倾向。气感来自灵机中不够精华的部分,和灵机仿佛一体两面,如果能在接触灵机的时候,诱出灵机内更倾向融合身体的部分,不论引出的是和身体融合的灵机,还是和气感融合的不够精华的部分,都是进展。 至于气感和灵机接触,会什么都不发生的可能性,蒙星霖在文章内也有提及,这事没发生。 只要李俭尝试用气感和灵机接触,之后发生什么可以重复验证蒙星霖成果的变化,蒙星霖的工作就算是稳稳地走了一步。 李俭牵引微弱的气感离体,从掌心皮肤出发,到灵机的绝对排斥距离并不算远。比预想中更轻松的,有相对足够多的气感接触到灵机。 能量。 有细微但稳定的能量注入气感,让气感更加壮大。 李俭睁着眼,看着四周。 他还在生物中心地下部分的一间小会议室内,蒙星霖坐在他面前,正紧盯着他右手掌心的灵机。 但另一种感觉告诉李俭,天地间有一股细微的能量,正注入气感。 就像是人吃饱饭了,有力量从胃里涌出;又像是在晒太阳,暖洋洋的热气从体外进来。 接受能量注入并不需李俭多做什么,他只是维持着气感和灵机相接,灵机便像是能量源,顺着接触到它的气感,向外输出能量。 ……李俭胡思乱想了一阵,当他回过神来,集中注意,才发现掌心中的灵机已经消散得只剩下两粒。 “蒙哥,我的气感,确实在增强。接触灵机的感觉,对我来说,像是有能量从灵机向外冒,气感被注入能量,就便强了。甚至在我现在开口的时候,虽说注入能量的速度更慢了,但还是有。”李俭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完全不注意气感的时候,它也在接受灵机注入能量。 “嗯,你的体验有参考价值。和之前曾经观察过的灵机消散速度相比,和气感接触中的灵机消散速度也变得更快。好了,新课题有了,做量化分析。”蒙星霖在小本本上记录自己的所见,以及进一步研究的灵感。 “我还要继续吗?”李俭抬了抬手中的灵机。 或许是错觉,他觉得手中的灵机正在消散。之前的研究中发现过,没人接触的灵机会在一段时间后消散,但并不是人能清晰感知的消散速度。 “你要是愿意继续,可以试试。现在也还没搞清楚用气感接触灵机会有什么副作用,但我们俩尝试后的感觉都是气感变强,那就先相信直觉。”蒙星霖收起笔记本,起身要走。 “我去组织一下新研究,要带一队即将再次融合灵机的志愿者,做一下大范围实验。你要去哪吃个饭吗?都下午了。” 李俭看了看墙上挂的时钟,时钟带日历,显示12月12日,下午2时55分。 好像自己上午九点就下山了……后面走了一段、洗了个澡、补拍了个镜头、乘车回生物中心…… 中间做这些事花的时间,有五个小时吗? 看来在自己的气感接受能量注入,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啊。 有能量注入气感听起来不错,但李俭可没打算因为这一条就放弃吃饭。 掐着点要求提供糊糊,狠狠蹭了一波生物中心中午的员工餐,接着逮住做好准备的张博学,提出进行一场严肃谈话。 “好了,这里只有你我,要严肃谈话可以开始了。需要我记个笔记吗?或者开个录音作为历史记录。”张博学掏出笔记本,这玩意看来是他和蒙星霖都不会离身的东西。 蒙星霖不让笔记本离身,李俭愿意相信是为了科研。但张博学身上带笔记本还不离身,李俭可不相信他也是为了科研。 “你的录音有哪一天是不开的吗?要开就开吧,留个记录也好。”李俭搬了张椅子坐在张博学面前。 “那我就记笔记了。”张博学当真捏了支笔在手中,笔尖停留在纸面上,看样子,李俭说什么,他就会写什么。 “我想确认一下,钱安聚居区对我有什么看法。”李俭发问。 他没打算盯着张博学的眼睛发问,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只对部分人有效,而自己并不懂微表情之类的东西,张博学也不会是控制不住表情的那类人。 平日里看张博学搞怪,那是他个人爱好,而自己现在的提问,对张博学来说,可是没有一丝玩笑的工作。 李俭没看张博学,但张博学却看着他,嘴角上翘,像是和老朋友喝酒的时候听到什么趣事,笔尖在纸上“唰唰”跳动:“能有什么看法,当然是造星啊。你的体能这么出色,实拍宣传片镜头效果又好,不宣传多可惜啊。” “我在进生物中心的时候就说过,我比较喜欢开诚布公的工作环境。咱们也别绕弯,区大会允许你透露什么消息给我,说得越多,我越放心。”李俭抬眼,看张博学在笔记本上写得飞快。 张博学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看着李俭的眼睛——即使李俭压根没和他对视——笔尖在纸上写出不算漂亮的字。 “哦,虽然可以透露给我,但必须我问到,才能告诉我是吧?那行,我问了,你告诉我就好。”李俭没听到张博学的回答,这让他更清楚张博学的态度——以及区大会吩咐张博学时的态度。 “嗯,告诉我,当我现在可以做到,拿着连射机炮接近枪枪爆头的效果,聚居区对我有什么看法。我需要软禁吗?或者是一些使我丧失行动能力手段。” 张博学开口回答:“不需要。聚居区不会软禁你,也没有执行会使你丧失行动能力的计划。” “是没有准备计划,还是不打算执行?” “不打算执行。” “那还挺好的。为什么不打算执行这种计划?我看起来很让人放心?” “从你的表现来看,确实很让人放心。你对自己的定位,有时候都让人觉得低得可怕。” “……我真不知道,该说这是我本人的性格问题,还是直觉让我这样做的。但客观地说,像我这样,现阶段对一般人群来说具备过强战斗力的人类个体,聚居区不会尝试限制我可能造成的破坏吗?” “尝试了啊。你觉得聚居区应该把你安排到什么地方呢?”张博学反问。 “监狱,用钢筋水泥垒成让人绝望的监狱,把我关进去。” “这次是我个人对你的评价了。你对自己的定位真的有些低的过头了。你现在的客观破坏力确实很厉害,但把你关到监狱之类的地方,让你确实地产生主观意愿,那就是逼着你向一般人挥拳,或者逼着军队向你开枪。虽说现在是军管时期,但治安部队也只是遏制已经做出有害行为的人群,像你这样压根没做什么的,还没到确实采取行动的程度。”张博学不笑了。 “太有人情味了。”李俭感叹。 “那不然呢,因为是军管,因为是紧急事态,所以就向着只是有潜在危险,但什么都还没做的人开枪?做出这种事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上一个这么干的很有名的地区叫南半岛,它们成了全世界的笑话。而我们华夏,向来是不注重结束物理生命的。”张博学的表情严肃起来,不过李俭觉得,这应该还是他的营业表情。 “所以,只要我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做,会加在我身上的东西都不会发生。” “倒不如说,现在没人敢赌这一下。你固然很强,体能莫名其妙地一直上涨,在目前所知的所有人中一骑绝尘得强,哪怕有人说你将来会变成超人,我们也会有条件地采信。但这意味着我们一定要把你当做威胁,扼杀在摇篮里吗?你是人,我们也是人,而且大家还都是老乡。”张博学看着李俭。 “但一个过于强大,能力超过平均线,甚至是除他之外群体素质上限太多的个体,会被人群看作异类。现实中还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但文艺作品中,有关这种题材已经被写烂了。以比较熟知的题材,你刚才也已经提到过的角色来说,超人这个角色,身上就有着这样的思考。”李俭终于看着张博学的眼睛。 “因为过于强大,所以其他人对超人发出了‘你会流血吗’的疑问吗?” “就是那个意思。作为一部超级英雄式的系列作品,作为超级英雄这个概念的载体,超人本身竟然会注重‘超人身上的人性’和‘超人之外的人的神性’,将超人与其他地球人并列,希望所有人最终都能并肩站在阳光下,你不觉得DC的颜色虽然偏黑,但竟然出人意料地比漫威更有希望吗?当然,我个人是希望所有人能并肩站在阳光下的,我和社达不共戴天。” 张博学手中的笔依旧不停:“哪怕接受社达对现在的你来说更有利。如果你足够看重利益的话,接受社达,推广这种想法,你将会拥有比现在更多的东西,在可以观测的长时间内,你的地位都将稳如泰山。” “我才不接受,哪怕我推行这些,我就会成为实质性的皇帝。那是对我本人的背叛,不必说是我自己不愿意这样做,如果有人试图让我这样做,他也会是我的敌人,我将以过去通行的方式,与他为敌。”李俭的表情第一次变得凶恶,原本平庸的面容在愤怒中扭曲,不丑陋,但可怕。 属于抓起来够三个辅警转正的那种面容。 “就是因为你会这样想,区大会才不会对你采取什么强硬手段。如果是别人拥有你的体能,并表现得时时刻刻都在增长,还试图用自己的力量主动获得什么,那确实会遭到区大会的反感,乃至反制。” “除了我本人的倾向,区大会应该还有别的留下我的原因吧?个人心理因素可是最不可控的,虽然我现在表现得不错,可就算是我自己,我也会担心我的心理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最终导致背叛自己。”李俭尽可能像是局外人一样剖析自己,只因为现在是最凶险,又最平静的时候。 他的安全绝不是自己表述、表现得没有破坏性就能保障的。对钱安聚居区来说,他现在是一个赤手空拳就能无压力打爆一条街的角色,可以进行长距离跳跃,做到类似低空飞行的机动,获得热武器后还能精准地接近枪枪爆头,反应速度和行动力远超常规意义的神射手。 除非他是整个钱安聚居区的亲儿子,不然总会有人出于理性,要求限制他的行动,甚至更进一步。 但目前来看,他并没有被明面上限制行动,日常也过得……比较充实。 那就应该有别的原因。 第四十八章 命名不能代替物质本身 “因为世界在变化。这已经不是过去的地球了,携手同心共渡难关确实是当前的主旋律,但你能相信所有人都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并且确实地这么做吗?”张博学反问。 李俭沉默了几秒:“确实不行。就我到目前为止的见闻,哪怕是从你嘴里传来的消息,我也知道,像钱安聚居区这样保障了起码生存条件的高密度聚居区里,也有许多人并不配合。” “不配合还算好的,你可以想得更远一点。咱们的地球是展开了,不是切成了几瓣。你说,我们都能立刻组建聚居区,那个以超级大国姿态,在海的另一边存在着的麦瑞卡,它们会做什么?” “……区大会认为,麦瑞卡可能会成为分散的按战斗力划分金字塔的城邦集群?”李俭恍然。 “你刚才也提到过社达了。麦瑞卡的立国之本与我们不同,他们奉行的思潮,从根本上便支持社达。像你这样,战斗力突飞猛进的个体,在世界变化,需要战斗力对抗变异动植物,保证自身安全的世界中,尤其是在麦瑞卡那边,最容易诞生以小规模强战斗力集团作为中心,互不统领的小城邦结构,进而发展成现代中世纪。”张博学抬手,遥指传统意义上的西方。 “是的,而且他们的行政也抓不住形成聚居区的条件,麦瑞卡的民众是不会相信他们的。”李俭苦笑。 从理想信念法度来说,麦瑞卡是敌人,但麦瑞卡民众并不能直白地划为敌人。 毫无疑问,在麦瑞卡遇上世界变化的人群,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横死的几率比在华夏大多了。 那可是平均每天能让铁路上发生三点四次脱轨的国度,且合法持枪率与非法持枪率的比例达到了惊人一比三的地方——你甚至不能采信这个数据,只因为合法持枪的总枪支数是人们能明确查到的,而非法持枪的枪支数只能模糊猜测。 在世界变化的时候,手里有枪确实能够对变异动物自保,但…… 还是那句话,在一个枪杀案里没小孩或者枪杀数量少于四人就不算大规模枪击的地方,指望他们只把枪口对准变异动物,倒不如指望他们把枪口对准变异动物的时间占比能大于百分之五十。 而且麦瑞卡的官府组织力,也不能形成最有效的聚居区…… “塔斯基吉、曼哈顿辐射试验、铀235人体注射、钋239人体服用、海洋飞沫、蓝鸟、沙漠岩石、碘131婴儿、佛罗里达百日咳、登革热、铅球行动、国家机场芽孢杆菌、纽约地铁灯泡实验、威罗布克州立学校病毒性肝炎儿童人体试验……麦瑞卡怎么可能有聚居区,或者说,怎么可能会有官府组织的聚居区,他们就算有这个魄力,民众敢去吗?”张博学拍着桌子,发泄怒火。 他所说的这些单词、短句,都是麦瑞卡曾经做过的事情的冰山一角。哪怕再冷血的人,也该知道,这些对本国国民下手的事情,足以让麦瑞卡的民众对他们的官府敬而远之。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繁华的时候尚能掩盖,有一批又一批的新血“义无反顾”地冲入麦瑞卡。但当变故降临,过往的繁华难以再现时,麦瑞卡民众对官府可能存在的号召的响应速度,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老张,这些你都记住了?” “当你要求严肃谈话的时候,我身后就是一支团队。”张博学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很高兴能和各位对话。帮我向他们转达一下。” “还是说回正题吧,这种机会也不是时时都有。” “所以,在不能形成特大高密度聚居区的情况下,要想保全自己,麦瑞卡民众只能依附有强大力量的个体。会形成社达思潮和小城邦结构都不奇怪了。”李俭摇头。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攻击性会非常强。如果他们供起了一名战斗力如你一般突飞猛进的人物,而我们因为担忧而限制你……” “我明白了,这就是我抽离主观意愿后,是聚居区的威胁,也要让我尽可能自由行动的原因。” “是的。而且,即使像你这样的战斗力突飞猛进的人物只是个例,现如今体能产生显著提升的人群也足够庞大,人群产生体能提升的进度也并不相同,最终总会出现相对的个体战斗力金字塔。”张博学应和李俭。 “如果我作为宣传的一部分,作为个体战斗力金字塔尖,和平地配合聚居地事务,这座金字塔就不会向奇怪的方向发展。对聚居区来说,我既是公民,也是研究中重要的个例,还是压箱底的武器,最后,是宣传机器。”李俭伸出右手四指,挨个数出自己现如今的身份。 “是的。” “刚才对麦瑞卡的论断,是钱安聚居区的研判结果吗?” “不只是钱安,这是华夏的判断。” “那可太吓人了。”李俭明白,这意味着判断和现状几乎没有偏差。 对熟悉华夏智库研判能力的人来说,只要自己手头的信息并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内容,便不需多作考虑,只需依赖他们的判断就够了。 这意味着,麦瑞卡正如张博学方才所说,此时必然是一片小城邦景象。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团队成员还是想提早下班的。”张博学恢复微笑。 “我在钱安聚居区大概是个例,这我已经知道了。那在华夏呢?”李俭稍想了片刻,便问出了本次谈话前,他以为自己不会问到的问题。 “……当今世界风起云涌,变化莫测。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吃得准的,比如变异动物和变异植物为何变异,动物变异方向如何,植物变异方向如何;如何恢复生产,重新投入建设。当然,你的事情也吃不准。”张博学并没有正面回答李俭的问题。 “行了行了,大家都要下班的,没问题就下班了嗷。”张博学合上小册子,做出一副要离席的模样。 “好了,我问完了。”李俭也结束本次严肃谈话。 很明显,自己的情况哪怕放眼华夏,也是个例。 按照过去米立刀的说法,在聚居区草创,幸存者群体涌入聚居区的时候,有一部分体能贴近人体极限的人群故意隐藏自身实力,静待变化。 而在发现融合灵机能够显著提升体能后,这些人也松动隐藏,有不少进入视野。 自己的体能数据天天都向整个聚居区宣传,起码在钱安聚居区内,很少有人不知道,人类的体能已经可以达到单臂静态发力突破七千牛顿的程度。 但到目前为止,不再隐藏自身实力的人群,他们的体能也不过是突破了过去人体极限,离自己对外公布的数据还差着一大截。 就算考虑到总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实力深藏,带到坟墓里去,这种现象也足够不可思议了。 再考虑张博学顾左右而言他,最终透露的消息是“吃不准”,那么自己的体能突飞猛进,在全国范围内是个例的几率便十分可观。 张博学自顾自地走了,走前帮李俭将门关上,只留他一个人在室内坐着。 李俭向后靠着椅背,椅背很直,他得努力仰头才能看到天花板。 对现如今的情况,又多了解了一些。 首先能确认的,是自己在短时间内,大概不会死,或者说,不会被友军击杀。 当然,前提是自己不作奸犯科。 只要人们还可以通过融合灵机提升体能,每个人提升的情况又不尽相同,融合灵机不会产生其他不能容忍的副作用,他作为宣传机器的一环就是有必要的。 再者,自己在钱安聚居区,也不只有作为宣传机器一环的用处。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情,就不需有太多疑问了。 …… 从部队要求的宣传策划抽身后,李俭一头扎入生物中心米立刀大组的实验。 他和蒙星霖作为率先再次融合灵机的人物,理所当然地担负起在该领域进行前沿实验的重任,并配合聚居区宣传,在钱安聚居区掀起每日“体检”的热潮。 体检项目并非其他,正是测量灵机排斥距离。 受到气感热潮和融合灵机热潮的影响,钱安聚居区的公民们之前便已自发组织起各种各样的“学术探讨组织”——民科。 其中绝大部分都被安保部队打掉了,毕竟这帮民科做的事着实见不得天日,少数几个还算正常的,则是批评教育,要求解散。 不过群众的需求在那摆着,光打掉奇葩组织而不正确引导需求,民科只会如雨后春笋、韭菜抽芽,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于是,在推出“促进灵机融合”的第一套锻炼方案之后,生物中心和民政部再次联合推出惠民举措——提供每日灵机排斥距离测量服务,作为聚居区公民福利之一。 当然,不上工、不上学、非退休人员,就享受不到这项福利了。 在不要求高精度的前提下,这种测量仪器的制作成本出乎意料的低。用某位熟练电工的话来说,他只需要两只电笔、一个滑动变阻器、两根铁棒、一条螺线管和一枚磁铁,配上些绝缘胶带,就能制作一台手动式测量仪。 是不是吹牛,李俭不知道,但测量成本应该足够低,以致钱安聚居区确实在短短几天内,就将这项服务推广到全聚居区。 为了收集数据做比对,一张刚刚诞生没多久的聚居区内通信网络立刻投入使用。这意味着,生物中心终于拥有足够在同一聚居区内高速稳定传递信息的实体线路。 依靠这张通信网络和“市民福利”,蒙星霖和李俭筛选出大量即将发生再次灵机融合的公民,挨个询问,召集志愿者。 这活难干得很。如果他俩做的是部队项目,在部队内找士兵帮忙参与实验,在确认不会造成伤害的情况下,有得是人乐意干。但他俩走的是生物中心的科研立项,在聚居区内的一般群众中找志愿者。 在聚居区内通信网络还只能为各机构之间畅通通信服务的情况下,光是找人本身就够麻烦的了。 更不用说大部分人还不乐意参与实验…… 好在广撒网下,终究还是找到了足够志愿者参加。 12月20日,钱安聚居区生物中心,米立刀大组,向同行和社会面发布新成果。 该成果以千数量级的数据验证了,再次融合灵机会产生气感,气感是融合灵机过程中,灵机不够精华的部分在体内的遗留。 众所周知(不是),诺贝尔奖是颁给验证的结果,而不是颁给猜想的理论。哪怕那条理论再怎么天才,未被验证的理论及其提出者都不会成为诺贝尔奖的颁奖对象。 如果诺贝尔奖还能如期颁发,起码得为这项成果准备一个特殊奖项。没有的话,同行会逼基金会准备一个的。 米立刀大组的研究成果将融合灵机安全性验证推向了新阶段。在大量数据支持面前,华夏的聚居区立刻全面推进全民灵机融合。 “其实这还有风险,还应该有一次十万数量级的验证。”米立刀在发布成果后的庆功会上,以稍严肃的口吻压了压组员庆祝的气氛。 …… 米立刀说的是对的,起码从理论和科学伦理角度来说,他说的是对的。 任何面向全体的推行,没有十万数量级或以上的验证,都可能存在风险。即使接受了十万数量级的验证,之后在社会面造成未料想的问题,也是人类历史上常有的事。 虽然以李俭为代表的新时代弄潮儿——他被米立刀塑造了这样的形象——为这套体系赋予了“灵机”“神识”“气感”之类贴合灵气复苏背景的命名,但命名不能代替物质本身。 换句话说,谁能知道融合灵机,体能变强,这就是他们应该做的事呢?即使这套体系在当前命名下,仿佛灵气复苏修仙,谁又能保证,这背后隐藏的不是尚未预见的崩坏呢? 从世界变化到现在,甚至还没过去两个月。 谁敢拍着胸口,以自己的全部作保,信誓旦旦地承诺,融合灵机就能让人变得更好? 但现在并不是需要如过去一般稳妥的时候。 第四十九章 感谢数学人在人类科学发展中的无私奉献 聚居区内的生活是靠绝大多数人提供智力、劳力,依靠过去积存的资源保持运行的。如果人类再不采取足够有利现状的策略,聚居区将会从内部崩溃。 越是站在高位,能够获得全局信息的人,越能认知这个事实。 在过去的两百年里,地球上生存的人类世界渐渐融为一体。对这个时代的人类社会来说,如果抛却天上偶尔——相对大地上的时光——有人处于月球轨道的极少数现象,地球就是人类社会的世界。 由于生产链条在科技水平提升的同时被拉长,出于多种考虑,其实际的生产部门也真的“被拉长”。而当时间走到世界变化的前夕,六度空间理论甚至不仅在社会意义上的人群中起效,就连在产品中也是一样。 可以说是物联网的六度空间理论。 当然,如果夸大这种影响,就会产生“一口肉蛋奶对应亚马逊雨林的一缕烟”之类的笑话。 在世界逐渐走向同一个大市场的历史发展中,几乎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做到全生产链、全原料供给。即使在世界变化前的华夏,作为人类社会中生产链、原料供给最全面的独立国家,也在部分技术上受限。 毫无疑问,在世界变化之后,绝大多数国家都会由于突发的运输网络断联,失去大量产品供给。这种大量缺失不仅在单类商品的数量上,也会在品类上体现。 想象一下,一觉起来,你能接触到的所有物资来源中,食品的种类只剩下寥寥数种,甚至不能覆盖人体所需的全部营养。日化品全部消失,只留下本地厂商的库存洗面奶以当地每个人都能用到这辈子尽头的数量存在着。 衣物压根买不到,人们开始尝试着用树皮、草叶、藤条中的植物纤维制衣,只因为这片区域压根没有棉花田和羊毛纺织业,更没有产毛禽类。 这种现象会变着法地出现在世界各地,因为世界生产足够细分,各类产业足够集中。 部分地区甚至会出现各种化工品极度丰富,但食品极度缺乏的地狱景象。 即使在国内生产链全面程度世界第一的华夏,也不能使自身在这场浩劫中全免。由于世界变化,人们为求安全组成超大型高密度聚居区后,失去了大量工业、农业产区,也失去了过去高效稳定的运输网络。如果没有过去积攒的物资和部队一次又一次地搜寻,军队保障几个聚居地之间有限的物资流动,以及全面采用的各项高新技术应用,聚居区中的幸存者也不可能尽可能安全地活着。 但这不可能以“现状”坚持下去。聚居区的所有可利用资源都呈下降趋势,只是常备的物资库存正为聚居区存续拖延时间。如果不能让一切生产起码恢复到平衡状态,聚居区中的幸存者只不过是拖延了世界变化时就该到来的死期罢了。 为此,各聚居区在上京聚居区调配下,开展了一系列抗灾救亡行动。 作为抗灾救亡行动的一部分,有人提出了“提高群众综合素质,在能自保的前提下,逐步收回各聚居区外围土地,进行生产建设”系列步骤。 这一系列步骤中,提高群众综合素质一环,又可拆分为文化素质、技术素质、体能素质等。 而钱安聚居区生物中心米立刀大组,在世界变化之前,便是专研体能素质的大组。世界变化之后转向灵机交互领域,更是拿出了李俭这样的鲜明个例和大量数据,提出几条成果。 在聚居区物资入不敷出的紧要关头,实验室安全性验证做到千数量级便立刻完结,时间跨度甚至不到两个月。这些尚不清楚是否有害的成果,立刻在全域推行。 …… 全民灵机融合像是建国初期的爱国卫生运动一样,其具体内容如同烧开水,迅速融入大众生活。 对学生群体的安排是最“简单”的。只需要让全民灵机融合变成学生的课程,需要完成作业,需要上课,需要听讲座,需要写心得,甚至会算分,学生们自然会把这些东西郑重对待。 部分青年人和中年人也很好搞。对那些有武侠梦的,接触过仙侠内容的群体来说,之前的气感热潮就够推着他们接受灵机融合。 老年人更不必说,把当年气功热的宣传方式重来一遍,加以引导管控,有家庭成员看护,想走歪路都得问问安保部队的枪口答不答应。 更重要的是,当前阶段的灵机融合内容,实在是太简单了,比烧开水放凉再喝还简单。 人人都有神识的时候,只需要从环境中凝聚一点灵机,伸手去碰,碰得到就融合,碰不到就是还在冷却。与其说这种推行内容对“是否”融合灵机有帮助,倒不如说是只起到了让每个人尽可能早地进行再次融合的作用。 稍微有点内容的“重头戏”,在第二次灵机融合之后。 有大量案例支持,蒙星霖终于可以严肃地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人类第二次与灵机融合,就会产生气感”。 这条发现引起了许多同行讨论。人们好奇,为什么在第二次融合灵机时,人类便一定会产生气感。 为什么不能是第一次灵机融合便产生? 至于第三次融合灵机会不会有什么动静,由于时间有限,进度最快的蒙星霖还在冷却期,这玩意连个作为参照的样本都没有,便只能搁置讨论。 …… “怎么感觉最近生物中心里人很多啊。”李俭“不问世事投身科研”已有十天,每日在生物中心奔走繁忙,部队告诉他宣传片剪出了成品,他也没去看首映式。 好吧,这并不是他太忙才不去看的,而是他为了不去看才以太忙为借口推脱。 谁会去看以自己为主角的纯战斗宣传片啊。 反正李俭不会。私下里偷偷看看,那就得了,和一群人在一块看首映式,听着怎么像是新形式公开处刑? 而且他也不是假忙。和蒙星霖一块,搜罗合适人选,邀请志愿者,参与实验;在生物中心以当前体能素质第一人的身份“震慑”那些隐藏实力的家伙,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展示能力,毕竟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对于那些因为害怕枪打出头鸟而隐藏实力的选手,有李俭这只最出头的鸟儿,他们也就没有隐藏实力的必要。 这些人的出现对建立新的人体模型提供了重要样本。 世界变化向许多科研领域提出了疑问,有些则是颠覆性的。 当然,这些科学家不会因为“物理学不存在了”或者“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律都是被神级文明修饰过的”就发疯放弃,他们只会更兴奋。 但兴奋归兴奋,如果不能做出点东西来,兴奋也不能当饭吃。 对米立刀来说,世界变化对他的领域提出的最紧要的疑问之一,便是突破人体理论极限的体能究竟受什么支持。 是骨骼肌细胞内的细胞器有了什么变化吗?是血液内成分改变吗?是神经递质转用了更快速的机制吗? 最终,所有的一切数据都指向这样的结果:以这些体能突破了过去人体理论极限的人提供的样本数据,代入过去所有成立的人体模型,甚至按照过去的规律建立新的人体模型,都以“能量不足”作为不可行的缘由。 在过往的所有规则下,哪怕将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的修正值加入宏观模型,都不可能让这些人以目前所有能测到的身体数值,发挥出他们的体能效果。 来个喜欢玩梗的,大概要说“物理学不存在”了。 于是,米立刀带人,建立了新的人体运动模型。为了保证质能守恒的效果,在人体运动模型表述所动用能量与实际效果所需能量不相符时,引入暗能量作为补充。 嗯,和一般大众印象中暗能量的“模样”不同,在科学语言里,暗能量其实是很人畜无害的定义:在宇宙运动中人类尚不能观测到其本身,但应当存在该能量作用,将这部分暂时观测不到的能量,称为暗能量。 暗物质也是类似定义,这俩玩意在常人概念中往往会被迫披上“邪恶”的外衣,但说真的,对宏观世界正物质组成的智慧生物来说,应该披上这种邪恶外衣的东西应当是反物质才对。 为什么要说暗能量的定义人畜无害呢?因为这玩意如果真的存在,那它的存在甚至不是人类目前所有观测手段能发现的——而人类目前的所有观测手段,都意味着相互作用,如果动用所有观测手段都未能发现,可以武断地认为,这种东西对人起作用的几率是无限小。 而如果暗能量不存在,那它都不存在了,又怎么会有利或有害呢? 在人类相对宇宙历史而言稍显短暂的科学史中,能量守恒定律及其之后的补丁升级版质能守恒定律,为人类科学发展提供了不可取代的作用。 几乎每一次发现变化前后质能关系对不上,都可以在其中一边加上一个待定义值,而在之后,这个待定义值总会被找到其物理意义。 说的简单一点,就是这玩意特别好使,每次使,每次都灵,如果哪天不好使了,那只能意味着人类科学达到新境界,或者世界发生了不支持质能守恒定律继续存在的变化。 米立刀的个人作风很有特色,但他在科研方面足够严谨。在世界变化后的新人体运动模型中引入暗能量作为暂时不能定义具体物理意义的能量源,维护质能守恒定律在当前环境下的绝对地位,并不是他心血来潮,一拍脑袋的产物。 科学是一套方法论和世界观,而不是死板的教条,钉死的科技路线。 如果世界确实发生了否决质能守恒的变化,米立刀压根并不会为了什么“科学信仰”之类的屁话维护这条已经无用的定律。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建立在向广大科学界同仁和各生产单位索要工作数据的基础上。 在他广泛的调研中,所有线索又指向这样的结果:在绝大多数施工、生产、物理实验中,质能守恒定律依旧占据着绝对地位。 只有在和变异动植物、人类有关的事情上,质能守恒定律产生了些许偏移。 以前常有的关于生物和非生物的分辨争论似乎可以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划上句号。只要能让狭义质能守恒定律产生些许偏移的,就是生物。 顺带一提,狭义质能守恒定律是在世界变化之后,一群科学家按照物理现象和过去规律,对过去质能守恒定律的重新命名。就如同能量守恒定律跃升到质能守恒定律,他们正期待着新时代的广义质能守恒定律。 总的来说,质能守恒定律应当还是这个世界的底色。米立刀为人体运动模型留下的暗能量位置,便是为广义质能守恒定律留下的插口。 至于什么通道会通向广义质能守恒定律,米立刀也有猜测了。 由于科研人员的严谨,米立刀还愿意将其保留为猜测。 换个心急的就该当场作为补充定律提出了。 “李俭啊,老蒙啊,我觉得吧,气感、灵机、神识,应该是广义质能守恒定律的一部分。你们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量化模型?”米立刀找上两人,语重心长,尽显科研大组老板风范。 李俭歪头,看向蒙星霖。 他一个纯做应用的(指完全不懂理论)大四被拖来工作的工科学生,懂个屁的量化模型。 这种一听就沾点数理分析的玩意,他才不碰。 李俭:我很喜欢过去一位专业课老师说过的话,数学的事情就交给数学人来分析,咱们做自己的就行了,有数学问题就问数学人。 蒙星霖没咋动弹,他一瞥眼就看见李俭装纯洁。 “……好。”于是,他出声应下了这个差事。 再一回头,李俭跑没影了。 感谢数学人在人类科学发展中的无私奉献,愿你们的精神与阿基米德、高斯、牛顿、欧拉、欧几里得、庞加莱、黎曼、图灵等人同在。 第五十章 蒙星霖的滑铁卢是李俭 蒙星霖承认,米立刀交给他的任务,有点过于有难度了。 不自谦地说,他本人的科研能力在华夏,单独在人体运动方面,也算是能叫的出名头的牌子。但要让他处理“广义质能守恒定律”中的一部分,填充这座宏伟的物理大厦,他便只能说,专业真的不对口。 而且难度也离谱。打个比方,就像是群星游戏里等级为三的科学家被派出去研究难度为十的课题。 倒不如说,这种投入时间就能出成果的设定才是群星最科幻的部分。 他想过寻找帮手,但在一阵忙碌之后,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帮手。 所有学者都有最急需的短期课题和长期课题,不是同一个大单位内的人员,甚至无法要求对方提供除数据之外的一切帮助——传输数据的能量物资消耗可比其他事情少多了。 对于正在延续线上挣扎的各大聚居区来说,大家都挺忙的。 而生物中心内的各个大组,植物那边已经忙出屁了。 人类赖以为生的各种食物、各种工业资源,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农业出产的。 比如工业用大豆之类的玩意。 世界变化之后,首先形成的高密度聚居区和掌控土地的面积减小,便要求他们拿出更高产的作物、更有肥力的化肥,更高的土地利用方案。 微生物组也被拉走了。倒不是微生物也发生了什么变异,而是他们忙着帮聚居区做高密度聚居区微生物防控。 至于动物组,动物组有一半被民政部借走,原因比较离谱。 很多人因为养不了宠物,在暴动。 他们是去给这些“暴动”的爱宠人士上课的。 当蒙星霖晃悠了一圈,发现竟然没人能帮他推进课题,找李俭说乐子时,李俭也听傻了。 为啥爱宠人士会暴动啊? 李俭理解不能,不过这个世界上生活着的人,大多不能完全理解,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关心一下,给爸妈打了个电话——终于通电话了——确认自己老妈没因为不能养狗而卷入这些破事。 “民政还组织了大量心理咨询,就为了解决这些事。”蒙星霖一如往常,一边记录能量差值,一边记录各个实验参与者的灵机三维表征。 不要误会,这里的三维指的不是空间三维,指的是“神识、气感、灵机交互”的三类数据。 目前能测到的东西只有这些,测神识强度和测近视眼差不多,都是提供一个目标,测受试者看到的精准程度。测气感则是在单位距离上设立拉力计,灵机交互更简单,上来报自己融合过几次灵机,再测一下两个灵机排斥距离,完事。 就靠这些数据,蒙星霖得尝试着和能量差做拟合。别管各项数据分别有什么相关性吧,假如能拟合出来,“广义质能守恒定律”的新插件需求就算解决了一半。 不过众所周知,拟合是会累死人的。 普朗克改进的黑体辐射曲线还建立在前面好兄弟的基础上呢,从维恩公式和瑞利金斯公式发展到普朗克公式,这玩意拟合起来有多困难,看过这仨公式长啥样的哥们应该都能理解。 也可能有数学大佬看一眼就知道咋推。 这还是有前人已经拟合得就剩俩公式作参考的课题。对蒙星霖来说,这种起步四个变量做拟合,不知道各项次数和相互关系的数学模型,真不知道要拟合到哪年哪月。 但也只能做,收集的数据越多,越能收获自然控制变量做得比较好的对照组。到时候就能出成果了。 “祝他们好运。只是心理问题,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难说。动物组都有人出主意,说是要帮聚居区里需要养宠物的公民,一人发一个电子宠物。”蒙星霖笑得有点黑。 “电子宠物?” “给个显示屏,给个动物模型,让他们慢慢养去。反正这样消耗不了太多资源,如果能让这些人安心生活,那可比出动安保部队要省事。”蒙星霖理数据理得颓了。 数据固然是电子文档,排列后做成图像分布,比一串数字要养眼,但看得久了,蒙星霖也受不了。 悄无声息地,米立刀在两人身后出现:“量化模型有思路了吗?” 李俭溜了。 什么叫超越所有人的体能啊。(昂首挺胸,战术后仰) 虽然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机理,但李俭的体能天天都有新突破,在米立刀迫近的时候,转瞬消失可太简单了。 一眨眼的工夫,他就能从实验室蹿到廊道,再顺着廊道溜走。 至于这样对工作有没有影响,那李俭可有话说。他可不是为了逃避米立刀才逃出来的,而是要去配合体能检测,做新数据。 …… “变态啊,真变态啊。”张博学全身披挂,帮李俭录入体能数据。 “单臂静态发力突破九千牛顿,再过几天,你就该单手抬一吨重的东西了。” 李俭从器材间抽身。要为他做各种体能测试,这些设备都是升级再升级的产物——主要升级体验,毕竟这点出力还算不上大,怎样在人体运动的舒适区做测试才是设计设备的难点。 起码在李俭测试单臂出力和腿部出力的时候,他不应该由于自己的庞大力量而被弹飞。 “单手抬一吨重的东西,你倒不如问问,我脚下的地面能不能在任何情况下扛住这么大的压强。对了,还有鞋子。”李俭翻了个白眼。 “只要经费够,你的全身装备总有人会给你造。再这样下去,仪器的机械精度又要调整,免得你重心失衡,把自己伤了。”张博学拍了拍身上的板甲。 这玩意如今只能给他点心理安慰,以李俭的力量,要是这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颗螺丝,那颗螺丝都可能崩穿他身上的板甲。 和初见面相比,李俭现在真是强过头了。 “我也不是笨蛋。蒙哥应该急坏了。”李俭走到张博学一侧,查看自己的体能数据。 和蒙星霖尝试拟合的那些曲线相比,如果把自己的体能和灵机三维表征放入其中的任何一条曲线,都会导致和实际结果的千差万别。 蒙星霖的量化模型课题遇到的最大滑铁卢便是李俭的数据。其他人的数据拟合得起码算是找到了希望,但所有希望碰到李俭的数据,全都寄了。 压根不符合。 亦或者说,符合了,但符合的不多。 和李俭的灵机三维表征类似的受试者,他们的体能没有一个如同李俭这么离谱。 就像是旅行者在一片平原中行走,却突兀地看见一根石柱拔地而起。 说好的平原呢?这根石柱是个什么东西? 蒙星霖只能安慰自己,这应该是某个尚未被发现的关键因素,只要找到这个关键因素并引入修正,广义质能守恒定律的数学定义就会更完美。 他也是这么向米立刀解释的。 听完蒙星霖的解释,米立刀看他的目光多了一些怜悯,并给他拨了更多算力支持。 …… 李俭埋头投身科研的第十八天,元旦到了。 元旦对华夏来说不算什么大日子,不过也算是公历意义上的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钱安聚居区在接近两个月的建设后,终于让有线电话通信重回每个公民的生活。 部分高密度居住区已然启用,大量家庭拖家带口地登记进入。基于有线电话通信,各个社区终于建立了几乎“瞬间响应”的从社区中心到各位公民的指挥系统。 为了表示希望,上京聚居区向全域公民发布了“2020新年寄语”,也算是一点新年活动。 不过李俭可享受不到这个。 他埋头了十八天,终于被人从生物中心里拖了出去。 嗯,是部队给他派活了。 对这个近期体能测试,单臂静态发力突破一万牛顿的怪物,部队摩拳擦掌。 多好的友军单位啊,拿来战斗多合适啊,拿来宣传也十分可观。 由于李俭刻意避开了之前所拍宣传片的所有相关消息,他尚不知道,这部被命名为“2019年末信息配合尖兵作战”的军事宣传片,在钱安聚居区乃至整个华夏的聚居区,产生了多么庞大的影响。 外行人看热闹能看得热血沸腾,内行人看门道也同样会心动。 强大到可以把自己弹起十米高,下落后无伤的单兵,能在战术上产生多少配合? 基于此的战略呢? 如果每名士兵都能拥有这样的战斗力,部队立刻转型为冷兵器为主,节省资源,一口气把之前让给变异动物的土地全都拿回来,让华夏立地重生。 至于为啥不给所有人配火器……这玩意终究还是烧资源,如果能猛得像李俭这样,靠冷兵器都能无伤通关荒野,还是冷兵器省钱。 当然,部队并没有因为李俭战力过人,便真把他当成荒野猎人使——他有更重要的,当前大抵只有他才能执行的任务。 “所以,他们希望我能突破填充地块外围的空气墙?上次不是试过了吗,没整动啊。”李俭觉得,自己最近被各种信息砸懵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体能增强好像没有加强智力啊…… “毕竟你是异类嘛,蒙哥做拟合,你的数据对不上的事情,部队也知道了。”张博学作为李俭的助理,不由得在各种事务中充当了类似“经纪人”的身份。 “就算我再怎么异类,他们怎么想得出来让我和那种玩意较劲的?有神识就看得出来啊,那空气墙长得,流光溢彩的灵机充实得和固体一样,还明显有厚度,跟个阵法似的。”李俭双手在空中舞动,用神识观察空气墙的灵机流动,那样的雄伟场景,在他会议里仿佛闭上眼就能重现。 “是啊是啊,部队到现在也没成功突破空气墙。大多数可以用的东西都用过了,不能用的东西则压根没有用。”张博学随声附和 “就算这样,他们也打算让我再试试?” “是这样的。” “有没有搞错,我现在的神识强度连空气墙上任何一根流动的灵机也掰不动吧?”李俭顺着自己过去的表现研究了一下,直觉认为不行。 “可他们还是希望你试试。” “那我就去吧。”李俭服了。 …… 部队的想法果然厉害。 和李俭出发时的猜测不同,部队让他尝试暴力破解。 一开始,部队让李俭尝试暴力破解的时候,李俭是拒绝的。 你不能说这是任务,我就去试。首先我要知道一下,暴力破解会有什么后患。 12月1日参与的测试中,我可是已经知道了,有士兵用神识试探空气墙后,当场昏迷。 鬼知道暴力破解会发生什么,万一变成永久性植物人了呢? 但部队表示,李俭想岔了。部队提出的暴力破解要求可不是神识方面的暴力破解,而是力量方面的暴力破解。 “等等,力量方面的暴力破解?我和那些工程机械相比有可比性吗?”李俭提问。 单从释放能量的角度,在空气墙旁边埋大量炸药,其出力也该比自己猛很多才对。那可是爆炸,是艺术。 “最近发现的质能守恒定律的局限性,意味着生物的出力和非生物的出力有本质上的区别。”由张博学转述的回答很简单。 “行。” …… 于是,李俭再次站在空气墙面前,并且赤手空拳。 按照部队要求,他应该尝试对空气墙出力。至于做功,那还需要位移。假如李俭能让空气墙或者自己产生相对位移,那可真是了不起的发现。 他默默地将自己的注意力移向神识,空气墙再次将它变幻莫测的灵机运行向李俭展现。 这副美丽的画,不显山不漏水的运行着。它在另一个视角看来,空无一物,不会产生任何声音,会将撞击到它的所有物体的动能瞬间转化,让撞击物变形、变热。 虽然没有做任何验证,但将其视作阵法,显然是最符合阵法这个概念的。 如果连灵机流动的空气墙都不配称作阵法,李俭真想问问,这天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配得上这个称呼。 第五十一章 咋就没意识到是成果呢 空气墙在神识观察下的美感是某种秩序美。观察者即使不了解空气墙的灵机运行规律究竟如何,也能从其可观察的表征感受到,它的灵机流动分别对应、甚至是系统地对应着一套可以依赖的体系。 这是十二月一日时,李俭便已经有所感悟的事情。时隔一月,再次回到空气墙前,这种感觉更清晰了。 可惜,感觉并没有清晰到可以让他开挂般破解这片空气墙。引用一句颜回的话,“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越发清晰的感觉,只能让李俭更意识到组成空气墙的灵机流动有多厉害。 但只觉得厉害是没什么用的,如果感觉能够清晰到指引他发现破解空气墙的一点抓手,那也能算是有用。 流动的灵机就在眼前,对于没有巨物恐惧症的人来说,看到雄伟的东西,总想伸手触碰一番。 嗯,一些来自远古的生殖崇拜和巨物崇拜偶尔会混合起来,或者说前者往往会以夸张的形式在仪式中出现。所以刚才说到的看到雄伟的东西,总想伸手触碰一番,在这方面也是适用的。 当然,李俭打算摸的是空气墙,不是其他东西。 他有意无意地伸出手,迈出脚步,让自己离空气墙更近。接天连地的空气墙在神识角度向他相对位移,迫近他,直到几乎占据神识感应的半壁江山。 他又摸到空气墙了。 空气墙还是老样子,触感没有变化。 灵机流动也十分稳定。从触感和灵机流动的状态来看,不论这一个月中,自然和人类对空气墙试图做什么,空气墙也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李俭单手撑着空气墙,目光透过空气墙,看向其内仿佛一切正常的填充地块景色。 神识感应中,灵机流动自有节奏。 他就这样呆立着,保持姿势,站在原地,足足站了一个多小时。 明暗哨的士兵都向上反映,不过领导认为这是个好兆头——能对着空气墙发呆也是好事,万一让李俭悟道成功了呢? 反正是在空气墙前面站着,就算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觉得饿了也会回来的。 不过李俭并没有像其他人想的那样,是对着空气墙悟道。他是真的在发呆。 灵机流动的图景表征过于复杂,感觉有规律,但要从其一面的表象推演出整体规律,李俭没这个能力。 李俭深知自己的空间感算不上好,起码在小学的时候是这样。别人玩魔方看一眼就能开转,而他一直到成年,魔方还是只能拧一个面——所以他从来不在别人玩魔方的地方凑热闹。 世界变化后,各项体能莫名其妙地变得越来越猛,这不假。可李俭做了不少测试,体能确实上去了,但智力,除了和神经反应有关的内容,论起其他…… 虽说在普通一般路过一本双非学生里还算可以,但压根没有表现出体能这般离谱的涨幅。 空间感不行,智力没有离谱增长,想要靠一脑之力解算眼前处处像油画的灵机流动,李俭觉得自己还是歇着点更好。 李俭说到做到,说要歇,他便歇。 他确实解算不了空气墙的灵机流动,但这不影响他欣赏灵机流动的美。 他就这么欣赏了一个半小时…… 在补充了大量艺术鉴赏时间后,李俭的大脑中蹦出了一个事后让他觉得自己真是脑洞清奇的想法。 首先,已知空气墙可以通过神识观测的表层,有高密度的流动灵机稳定运行。 第二,这种流动灵机受神识控制的感觉,和普通灵机相当,应该是同质的物质。 第三,气感接触灵机,可以吸收灵机中不够精华的部分,壮大自身。 得出结论:可以试试外放气感,和空气墙贴贴。 大概是久未有过的密集艺术鉴赏时间滋润了李俭的大脑,他毫不犹豫地在想法出现的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气感放了出去,通过紧贴空气墙的手,与空气墙亲密接触。 好消息是:没被打飞。 坏消息是:吸住了。 吸力不算强,李俭确信自己能挣脱,所以他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挣脱。 (一般而言,这样描述之后,被描述的角色将在“第二时间”挣脱不能。但本作者最喜欢的就是对这种常规描述梗自由选择,要不要启用flag要看我乐不乐意啊kora!) 气感确实增强了。 空气墙中的灵机流动确实给力,李俭不必费心凝聚灵机,就有大量灵机从气感前流过。 不过和凝聚的灵机也有些差距。 凝聚后的灵机“密度”更高,虽说数量上只有三五粒,但高密度足以弥补。空气墙中的灵机流动密度确实较一般环境更高,但也没有突破到凝聚灵机那样足以在视觉层面造成影响的地步。 一个流量大、密度低;一个没流量,密度高。 单独比较,这样看起来有点难选,但李俭意识到一个有利条件:空气墙的流动灵机可不需要他来提供“初始动力”,如果白嫖空气墙不会导致空气墙有什么变化,这件事便是无本万利。 当然,一直白嫖不发生变化,那是不可能的。但只要白嫖的够多,还是有利可图。 虽然没想好这里的“利”相对主动凝聚灵机有什么优点,不过“可以白嫖”作为条件实在太过诱人,李俭的大脑已经不愿意做比较了。 至于空气墙会发生什么变化嘛…… 灵机流动在空气墙系统中的作用,存在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动力系统,一个可能是系统实现功能的部分。 不过对其功能起效的面对人群来说,这两个可能没啥影响,只要在空气墙系统之后有人实时监控,破坏这两个部分中的任一,都会引来“那个人”的动作。 考虑到部队这些天对空气墙做的事情也不算少,李俭觉得,空气墙系统大概是“无人运行”的。 那么,如果用气感狠狠白嫖空气墙的灵机流动,如果发生变化,就意味着空气墙功能的部分失效,甚至是完全失效。 “那不就等于彻底攻略了吗?”李俭想着。 “好吧,是暴力破解。不过暴力破解也是破解。” …… 壮大气感的进程持续到下午,李俭从站到坐,再从坐到躺,又嫌地上太脏,虫子多,改躺为坐,坐不住了,才收手回营。 个人状态确实不错,在外头折腾了大半天,不仅不觉得疲倦,还有些神采奕奕。 气感也确实壮大了不少。自动化地壮大气感让李俭找到了一点网游中泡经验泉水的感觉,想起了区区六岁便征战网游的回忆——好孩子别学这个,有工夫看点教科书都比打网游有意思。 但增强的程度也不多。之前的气感强度能在离体一个指头的位置吹动灰尘,现在能在离体一掌的位置吹动灰尘。 提升到如今,还超不过一般人的呼吸力度,气感属实有些拉。 理所当然地,在李俭收手回营之后,张博学作为中间传达消息的喉舌,来找他问些问题。 “李俭啊,该汇报工作了。听说你今天在空气墙旁边待了好长时间,从站着到坐着,又躺着,还又坐着,也不肯撒手,具体都做了些什么,有什么收获。”张博学打开笔记本,记录问答。 实际上,在他的左耳处,正挂着能录音、通信的耳机,并且已经启动了。 张博学的笔记本可不能作为可靠的证据,但全程录音备份并传讯的耳机可以。 “收获不敢说,不过我确实做了些事情。”李俭将自己在空气墙旁的所思所想所为和盘托出。 这些事又不是秘密,蒙星霖有关气感增强的成果早发表了,只要有人敢试,会发现空气墙的灵机流动可以这样利用,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那就可以尝试安排有气感的士兵利用空气墙壮大气感……”张博学和李俭对过前后流程,确认材料无误,便正式提交全部信息,接到上级指令后,完成本次任务。 …… 李俭也不知道部队那边对自己的“任务成果”有什么看法,但任务都完成了,他便默认这是下班,催着张博学驾车将自己送回生物中心。 “你不是有驾驶证吗?真急着回去,你倒是亲自上手啊。”张博学被迫开车,有点麻。 他对李俭的过往资料比李俭本人还熟,像是驾驶证这种东西,想找资料可没难度。 “你不是我助理?你不能帮我开车?”李俭反问。 “……一开始我开车各种接送,主要是怕你开车出事,还要保护你,还有和部队对接。现在你这张脸在部队都能当通行证使,反应又快,开车出事几率比我低多了,保护关系更是……你就不能自己开一下吗?”张博学越说越麻。 “没事,你开,我不介意。” …… 李俭的连连催促,让他赶上了生物中心的元旦文艺汇演。 “我得承认,我不应该催你开得快一点。”在准备室,李俭颇为诚恳地迎接刚从舞台上撤下的张博学。 刚表演过军体拳(负责抗揍)的张博学没啥好脸,瞥了李俭一眼,将旁边的石板载上板车。 别问为啥准备室里会有石碑状的石板,胸口碎大石的道具罢了。 至于该场“胸口碎大石”表演够不够震撼,够不够真实,那自然够真实。 真石板,可不是石膏,也不是什么够脆生的特殊石料,是正儿八经立碑用的石头。 那么这么真实的表演要由谁来进行呢? 李俭:引用一句腕豪的名言,那必须是我了。 谁叫他体能太离谱,又急急忙忙赶着回来,正好被组织文艺汇演的工作人员抓了壮丁。 也别问为啥文艺汇演上会有此类杂耍项目,文艺汇演只是个名字,实际上,汇演中要干什么,大家图一乐就好。 …… 李俭被人从舞台上推下。 胸口碎大石是普通人(指体能没有突破人类极限的专业杂耍人员)就能完成的杂技,放在体能更强的李俭身上,这也没什么感觉。 倒不如说,当自己作为胸口碎大石的主角之后,他反而意识到,胸口碎大石这项目,并不需要像自己现在这样离谱的体能。 这节目压根不是只需要他才能进行的节目,自己应该是被节目组织人员坑了。 李俭今天回来能赶上文艺汇演可是意外事件,准备室里却已经摆好了石板和板车,合着之前就有人报了胸口碎大石的节目。 他妈的,被坑了。 面无表情地从板车上爬起,抖落身上的小石子和石粉,李俭感受到了欺骗。 溜了,在大庭广众下表演了一出胸口碎大石,有点丢脸,自闭去。 …… 公历新年的第二天,还在研究量化模型的蒙星霖收获了部队发来的研究数据。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部队发来的数据,在灵机三维表征中,有大量气感数据突出。 多方打听之后,蒙星霖得知。在李俭表示空气墙的灵机流动可以拿来强化气感后,部队便派了不少已经产生气感的士兵,前往合适位置,壮大气感。 这便造就了一批气感数据较为领先的士兵。虽说从绝对角度出发,他们的气感还不够强,但相对来说,他们足够突出,可以让蒙星霖研究更进一步的量化模型。 按理说,这是件好事,但蒙星霖还是把来上班的李俭逮住了。 “空气墙的流动灵机可以用于强化气感,这种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没说吗?” “你没说,这还是我今天看到部队发来的数据异常,去找部队问了,才知道。” “啊,就我昨天去了趟空气墙,发现确实可行。这是部队交给我的探索任务,好像我确实只报告给部队了。”李俭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真没说。 “这事情能发个补充成果啊……我们之前做的气感成果,说的是用气感接触凝聚灵机,流动灵机对它来说是补充,扩展,足够再写点东西了。”蒙星霖看李俭的目光很是无奈。 姑且自己和李俭也是同一个小组的,做的还是负责气感的内容,李俭咋就没有主动想到,这是个成果呢? 第五十二章 新人冯清月 为了挽回潜在损失,蒙星霖抓了李俭的壮丁。 好吧,他俩本就在一块工作,在生物中心中,李俭除了作为实验对象,便是紧跟蒙星霖的课题,帮着做点杂活。 让他做别的,那便是对李俭科研能力的挑战。 主动做科研,要看的文献数量太多,自己还要各种分析,专业又不对口,那自然是跟蒙哥做课题,更符合李俭当前的愿景。 能脱离“实验对象”的单一身份就足够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被蒙星霖十分直白地点拨一通,李俭也明白过来,用空气墙的流动灵机强化气感,确实是他们课题的对口项目。 恍然大悟后要面对的就是文章地狱,自己知道有成果是没用的,没写出来的成果约等于没有。 俩人一通奋笔疾书,靠现有数据做可行性论证和显著性证明,花了一天时间,终于在1月3日看到了,钱安聚居区卫戍部队下属研究院发布的“流动灵机强化气感的短期验证”一文。 嗯,他俩缓过劲来意识到这份成果可以做东西的时候,已经是部队出第一批数据的几个小时后了。部队下属研究院又不傻,能做成果当场就做了。 好在蒙星霖也是科研老手,天赋什么的先不提,有的是发文经验。看到研究院发了流动灵机强化气感文章,立刻给正在撰写的文章增加模块,范围延伸到包括凝聚灵机和环境灵机,从过去的数据中拉了一批能做对比的,再次验证。 1月5日,以蒙星霖为一作的新文章发表。 嗯,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那种发表,部队发布的文章也不算严格发表。不过现如今时间紧迫,过去成体系的期刊审查基本失效,灵机相关又是新领域新内容,只要能公开发文到同行查阅平台,起码保留进入后续程序的资格。 倒不如说,当前灵机研究的一众领军人物,很可能在之后集结,共创灵机研究的顶级期刊。到时候,他们才是制定本领域文章审查规则的人。 在这段过渡时间中,浑水摸鱼的人肯定不少。不过蒙星霖很有科研精神,他全然没有要划水的意思,只想正儿八经地做点东西,便把整片文章都做完了。 …… 空气墙背后的填充地块尚未被人们发现有什么用处,但组成它本身的流动灵机却第一时间被人们利用起来。 在证实流动灵机有利气感壮大之后,部队派出自愿的已经拥有气感的士兵接触空气墙,分时分段进行气感强化,观察个人状态,严控健康状况。 毕竟,气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还没有定论。目前看来,这玩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以隔空御物,也可以增强部分体能,但在自愿基础上保障健康,也是人类社会的美好道德。 …… 在一段时间之后,这项成果被证明是通往气感增强和炼气期初级修炼方式的基石,但那已经是盖棺定论时的事了。 对配合蒙星霖总结出这项成果的李俭来说,虽然该成果肉眼可见得厉害,但对他没啥用。 其他人提升体能需要锻炼身体、融合灵机、增强气感,这些事情一起做,效果才会好。但对李俭来说,哪怕他和这些事都不沾边,他的体能也在以其他人望尘莫及的速度增长。 外界已经被他的体能数据震撼麻木了。 自从他的单臂静态发力突破一万牛顿,大家的心态便是“啊对对对”。 也有人质疑,质疑钱安聚居区是不是数据造假,故意塑造这样一个体能离谱的家伙。 聚居区:塑造是真的,数据造假是假的。 为了应对此类质疑,李俭被迫拖出去干了点街头杂耍类的工作,之后,社会面的大部分杠精都闭麦了。 少部分杠精的嘴比振金还硬,宇宙破灭了,他们的嘴还会在虚空中一张一合,深渊来了都得绕着道走,就怕自己的大道被杠精磨灭了。 知道利用流动灵机强化气感是一件好事,但李俭本人用不上它。 ……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冯清月,他从今天开始,就在我们生物中心配合研究。”米立刀拉着人找到蒙星霖和李俭。 李俭打量来人,估摸着是个未成年少男。 男性,十七岁左右,有种高中生特有的气质——高中生不要上岛的类型——人长得比较……“娇小”、“清秀”。 为了照顾大概是新同事的冯清月,李俭决定形容得委婉一些。 当然,娇小清秀归娇小清秀,那也是在男高中生类别内的评价,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不是女扮男装。 剩下这百分之一是李俭的严谨作祟。 “哦,好的,欢迎。李俭,你带冯清月了解一下咱们实验组。”蒙星霖给李俭递了个眼神,自己则拦着米立刀,走出实验室。 李俭微微低头。 这哥们长得是有点矮,这在当今吴会省的新一代中,算是不多见的。 吴会省经济发达,新一代营养充足,男性起步一米七是普遍现象。 “嗯,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我只比你早来了两个月,姑且算是你的前辈。我叫李俭,李是木子李,俭是温良恭俭让的俭。”李俭琢磨着自己应该像个社会人一样迎接新同事,便照着脑中的印象做简单介绍,伸出右手,期待握爪。 他没敢说自己年长几岁之类的话。有些人天生长得嫩,万一面前这货只是长得比较娇小脸嫩,实则已经三十多岁,那就有些尴尬了。 出于江湖道义,真要是发展到那种情况,自己还得陪一句大哥对不起。 “我叫冯清月,两点水的冯,风清月明的清月。”冯清月的嗓音纯属青春期男生尚未转变完全的声音,这倒坐实了他的年龄确实在高中生阶段。 “我们实验组是个小组,主要负责人就是刚才你看到的,陪米立刀出去的那位,他叫蒙星霖,蒙恬的蒙,星星的星,久旱逢甘霖的霖。我们组是米立刀所带人体运动研究大组的下属小组,米立刀是院士,这你知道吗?”李俭带着冯清月向实验室深处走去——指可以调看数据的电脑。 “听说了一点。” “我们组目前做的方向是人与灵机交互,我的情况你可能知道一点,不过在气感方面,蒙星霖是第一个拥有气感的,之后出相关成果,也是我们组出的比较多。本实验组和部队也有合作……比较密切,资源更丰富,设备更全面,能够召集的实验志愿者也更多,算是钱安聚居区内,环境足够好的实验室,你来我们实验组,如果有做灵机交互方向的意向,绝对是个好选择。”李俭有模有样地说了一通,便开始正式介绍实验室中的各类设备。 设备聊完了聊项目,项目聊完了聊流程,流程完了聊伙食……聊得李俭搜肠刮肚,深感词穷的时候,蒙星霖总算回来了。 一回来就差人带冯清月先去看宿舍,再吃饭,嘱咐冯清月,先把生活处理好了,再来实验组也不迟。 等冯清月走了,李俭才垮下撑了半天的身板。在新人面前一不留神就开始装前辈了,更尴尬的是,当意识到自己在装前辈时,这范还一时半会收不回来。 “蒙哥,这位新人什么来头。刚才我介绍的时候,感觉他是真高中生啊。”李俭有点麻。 自己这样的不对口一般路过双非一本大四学生被拽进米立刀名下组,已经算是给整个科研团队拉低水平了。拉个高中生,这得什么高中生啊。 超高校级的研究天才降临我身边是吧? 蒙星霖放眼远眺,语气惆怅:“他确实是高中生,而且是一模二模分数线上不了二本的高中生。” “这个剧本我似曾听闻。好像以前听说过这样的设定,考试很菜但科技创新能力很强的小伙子,到高考的时候攒了一百多个实用新型专利,最后高校把他特招了。这哥们不会就是这设定吧?咱们实验室要来超猛的动手型人才?”李俭惊了。 挖槽,实验室里进来这么个后辈,岂不是会显得自己很废物? “不是,他没啥动手能力。”蒙星霖更为惆怅。 “没有动手能力,应试教育也不好看,还是正牌高中生……咱找他来是干嘛的?”李俭糊涂了。 “他的定位和你有点像……他是来我们这做实验对象的。”蒙星霖一语道破。 李俭也惆怅了。 李俭闭口不言,便换蒙星霖接过自己的话茬:“但也只是定位比较像。他严格来说还是高中生,本应该进学校读书,可他户籍不在我们这。” “户籍不在我们这的高中生?可聚居区内不是只要适龄,条件行,就都集中起来送进学校吗?”李俭的注意力都在“本应该读书”上。 “确实是这样。对那些不清楚是否在接受高中、职高教育的适龄少年,本该在多方确认后进行学历测试,按照测试结果提供教育,和户籍无关。但他条件比较特殊——他是来吴会省旅游的。” “旅游怎么了?” “他是和自己的小女朋友来旅游的。他小女朋友和他同龄,但他嘴很硬,怎么也不承认是他女朋友。” 李俭大脑过载了一瞬:“等等,他应该读高几?” “高三。” “……高三,在十一月份来吴会省旅游,还带着女朋友。他真不读书啊?” “我哪知道,反正学力测试做出来,读了,读的不多。” “那他女朋友呢?” “读书种子。” “行,挺行。”李俭差点就要为他鼓掌。 “他女朋友在咱们这读书不成问题,但他就得在职高和工作之间二选一。因为怕丢面子,所以选了工作。”蒙星霖接着说下去。 “选了工作之后,参加了每日测试,不过他的体能数据越来越离谱,就在询问个人意见后,送过来了。” “怎么个离谱法,像我一样变得莫名其妙的强?” “差不多,不过他的进步幅度比你差,只不过刚好比我们了解的其他人都要快一点。重要的是,他的各项数据和灵机三维表征与你一样,都不太匹配模型。”蒙星霖简单解释了一下。 “也是异类?” “当然,是异类。不是异类也不可能以这种身份被接进生物中心,做实验对象。他但凡更乐意读书,在学历测试里高那么些,我们也不至于让他现在就参加工作。”蒙星霖言语中的惆怅攀上顶峰。 别人是唱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蒙星霖则是惆怅怨念,余韵绕梁,三日不绝。 李俭琢磨了一下,想想也是。 蒙星霖又是家里投钱,又是搞产业,又是努力学习,才在世界变化前摸到人类体能的极限边缘。世界变化之后,连不读书的青少年都莫名其妙地冲到了他前面,那是有点遗憾。 就算他再怎么乐观,再怎么觉得有人体能变强,就能为他开辟前路,也总会在某些时候想想,为什么这种突飞猛进式变强的机遇不在自己身上。 …… 冯清月融入小组还算顺利。 他毕竟作为实验对象在组里工作,不少事情不用过手,日子过得清闲得很。 李俭拿了冯清月的数据,看了一下。 这孩子身高确实不高,刚刚一米六八,体重刚过五十公斤,单臂静态发力达到一千牛顿。 确实是突破过去极限的数据,不过增长幅度与自己相比,还不够看。 至于增长幅度是否超过模型拟合结果,李俭就不知道了。 因为有自己这个特殊例子在,蒙星霖没日没夜地修改模型,手头能拿到的模型早都被他否完了。 而且这种事情更偏应用,李俭自忖并非科研人才,比较增长幅度和模型拟合,这种事不该轮到他做。 既然蒙星霖说他与模型拟合结果不匹配,那就是。 对于冯清月的情况,李俭也保留了部分好奇。 他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能突飞猛进式的变强,并且很难符合蒙星霖的模型。 如果冯清月到来,可以让蒙星霖的模型变得更好,那么自己为什么能变强,原因也可以找到吧? 第五十三章 晶、璇玑 事实证明,在没有主观歧视的语境中,“异类”之所以为“异类”,单纯因为他们确实特殊。 本以为有冯清月同样作为“异类”标本供蒙星霖调整模型,量化模型的研究进展会更快一些,但从蒙星霖每天汇报的研究进展来看,这般尝试,大抵是失败了。 不仅没有让量化模型更完美,还变得格格不入,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一连串的尝试之后,蒙星霖只能选择放弃。 想要找出世界变化后,从狭义到广义的质能守恒定律的补充插件,这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难了。 作为未能一鼓作气以致全功的代替,蒙星霖从过往模型中找了最能贴合常规情况的一个,着重修饰了一下,提交给米立刀,交差。 该模型详述了测定气感、测定神识强度的方法,对环境内灵机密度和凝聚灵机密度做了初步对比,同时提出了个人灵机三维表征反映在体能上会产生的变化关系。 说的通俗一点,在蒙星霖提出这玩意之后,人们就可以开始测试“斗之气,三段!”之类的分阶了。(大雾) “测定气感强度用的单位是牛顿点乘平方米……这是个什么单位?”李俭天天帮蒙星霖整理数据,不过到他面前的时候,数据都经过处理,还真不知道,蒙星霖测定气感强度用的单位竟然长这样。 还以为会是什么更玄幻的东西…… “这单位是简化过的。真正符合说法的单位应该是压强乘作用面积元,再乘以离体最近距离的平方,再对面积元积分。”蒙星霖解释了一下。 (看不懂可以不关注,看得懂的可以试一下画个示意图,有点类似扭矩单位,不过把扭矩单位的距离项变成了二次项) “所以我现在气感有多强?”李俭发问。 蒙星霖拿过他先前测试的数据。 “二毫牛顿平方米。” “哦哦,二……毫?”李俭懵了。 毫,用在单位上,通常指在原单位上乘以十的负三次方。 除非是单位取得过大了,不然,用上毫来修饰单位,只能说明被测量的物理量有些过小。 牛顿平方米这个单位嘛,对人类来说,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大单位。 “就是有这么小。所以我们一般都放在指尖前一厘米位置进行测量,那样起码能在受力上更准。”蒙星霖肯定了这个单位,他并没有说错,比如把两百牛顿平方米说成毫牛顿平方米。 “气感这东西这么弱吗?”李俭脑内换算了一下,这个数据相当于,他的气感能在距离指尖一米的位置,对某个物体施加千分之二牛顿的力。 对那些喜欢说一拳多少公斤力量的人来说,可以说是0.2克。 李俭也不知道为啥那么多人喜欢说力量的时候,单位用公斤。明明千克是质量单位,牛顿才是力单位,这俩压根不挨着,最直接能挨上边的时候,就是中间架起加速度这个桥梁。 挺离谱的,不过大家喜欢用,那也没办法。 “就是这么弱,但这可是人类第一次掌握长距作用力,再怎么微弱都够离谱了。”蒙星霖对此数据并不嫌弃,毕竟当所有人的气感强度普遍处于该水平时,这就无所谓了。 “行吧。这个神识强度又是怎么换算的?”当李俭看到描述神识强度的单位为立方米时,他心中暗想,这些单位如果没有人告诉自己是什么意思,他肯定会懵的。 为啥描述神识强度的单位会是立方米啊,这玩意啥意思? 同时神识探查下的空间大小吗?但神识探查空间大小会随精密度不同而变化,人与人对精密度的感知又很难达成一致,不应该用探查空间的大小来做量化单位吧。 “哦,这个是密排凝聚灵机的空间内体积。区别于流动灵机和自由灵机,凝聚灵机彼此之间也存在短程排斥力,利用该性质,可以将神识强度测量转化为神识凝聚灵机,迫使灵机密排,用仪器测定密排灵机所占空间体积的大小。这个大小可以作为神识强度的量化特征。”蒙星霖的量化单位着眼点确实不是探查空间那样受个人意识影响过大的东西,但这说法未免太正式了。 李俭心下琢磨,过于正式的说法不太适合大范围推广。如果让李俭来做宣传,尝试着让大众接受这个概念,起码也要将测量过程比作“将水流转化为冰块的能力,转化出冰块的大小就是神识的强度”。 虽然这么说不太正确,但对大众来说,一些不太正确的描述方式才更容易被接受。 “那么我的神识强度有多少?”李俭询问。 “你来这,尽全力凝聚灵机,让它们密排,凝聚完了按测量键。”蒙星霖带着李俭走近实验室角落的玻璃箱。 几只摄像头对着全透明的玻璃箱,外接电脑。 测试方式和蒙星霖说的一样简单,对需要参与测试的人员来说,只需要用自己的神识囊括测试用玻璃箱,再尽可能地在其中凝聚足够多的灵机,并让它们排列在一块,按下测量键,系统就能测出密排凝聚灵机所占体积。 至于可视作球体的凝聚灵机在三维空间中如何密排,有兴趣可以搜索“空间密排”。 蒙星霖扫了一眼结果:“三乘十的负六次立方米,也就是三立方厘米。” 李俭只觉得尴尬。 神识凝聚灵机,确实越凝聚越累,但他也没想到,自己才凝聚了二十个灵机排在一块,神识就不愿意坚持了。 以前偶尔凝聚三五粒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来着。 “对于现在的神识来说,这个单位是不是太大了?”李俭回答的有些弱气。 “这是从基本物理单位延伸制作的标准单位,觉得大可以用毫、微。”蒙星霖切出统计数据的屏幕,“这里的数据都是从十的负六次方做数字单位,所有人的数据都基本在一到三徘徊,你的不算低了。顺带一提,到目前为止,我们研究得到的凝聚灵机排斥短程力的起效距离是3.26122毫米。” (这个数字乘以十是两个很重要的物理量倍数相除的结果,姑且放在这里当个彩蛋好了。) 李俭沉默着翻看蒙星霖提供的数据。在今天之前,他还没有专门看过蒙星霖的详细研究内容。 看了一会,他意思到问题。 “不对,气感的数据并不是随施加距离增加表现出精确的平方反比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气感强度将会在体表处达到无限大。”李俭发现了该测量方式的奇特之处。 “你说得对,所以还需要配合一个数学模型。符合目前事实的是,气感强度在体表附近保持高位,又会在超出体表外的一定距离后表现出与距离的反比关系。目前的情况,起码从距体表一米处开始,气感出力与距离的反比关系次数接近固定。”蒙星霖补充。 “反比关系的次数项,数字最大为二,现在能做的最小的那个实验者的数据,是一点九几。我称其为衰退次数。衰退次数越小,说明气感操作者的操作水平越高。理论衰退次数最小值为零,意味着使用者的气感出力从体表到任意远处都无衰减。当然,任意远处应该是不可能的,不过具体要限制到什么距离,还要实验讨论。” “那么,我的衰退次数是多少?”李俭乐了。 早说嘛,原来还有这种表现操作能力的系数,哥们气感强度可能低,但操作水平应该像个人吧? “二。” “那他妈不就是没操作吗?”李俭恼了。 “大部分人都没操作。气感又不是什么很熟练的东西,离体后如何操作减小衰减还是个问题。现在的气感总测量,指尖位置测一下,一米位置测一下,两米位置测一下,最大出力、最大出力覆盖距离、气感强度、衰退次数就都算出来了。”蒙星霖可不觉得衰退次数为二很奇怪。 “那不行,刚才我只测了指尖位置,我要求继续测试!”自己的气感强度那么丢脸,李俭可得找补回来。 一番测试之后。 “最大出力覆盖距离6.05厘米,最大出力0.54牛,气感强度2毫牛顿平方米,衰退次数2。”全套测试所耗时间并不长,毕竟只要分别对三个距离上的受力传感器发力,系统便能提供这四项数据。 如果不怕麻烦,在同一个受力传感器上设置三个距离,也能测出四项数据。 “恭喜你啊,体表向外六厘米,都能套着0.54牛的气感盾。”蒙星霖鼓掌。 “……就算是测完了,我也还是想说,这玩意是真弱啊。”李俭麻了。 “大家都一样弱。这套东西起码在量化灵机三维表征时很好使,看起来数字低就低吧。不过有个别的问题。”蒙星霖将李俭的灵机三维表征数据更新,但看起来并不开心。 “什么问题?” “虽然现在用的单位足以量化表征,但单位本身没有名字。我们总不能一直说这是‘牛顿平方米’和‘立方米’,毕竟也有别的地方会用到它们。覆盖距离、最大出力、衰退次数,这三个量没有问题,用的单位都是基本物理量的单位。可气感强度和神识强度标准单位,还需要通俗的名称。”蒙星霖皱着眉头,为标准单位取名已经困扰他一些时间了。 “以前都是怎么给物理量的单位取名的?” “除了那几个基本量的标准单位,其他就牛顿、帕斯卡、特斯拉、安培……哦,安培是基本量。”蒙星霖随口说了几个。 “那气感强度不就可以叫‘蒙星霖’,神识强度叫‘米立刀’?”李俭顺着说下去。 蒙星霖以极其哀怨的目光看向李俭。 “好吧好吧,不开玩笑。但这确实不错,不是吗?”李俭举手投降。 “是啊,但按照惯例,你的名字才应该纳入其中,到时候神识强度就不叫‘米立刀’了,应该叫‘李俭’。”如同背心尊者再世的蒙星霖倒起了哀怨口。 “噫,算了吧。” …… 由于主导人与灵机交互的米立刀大组下蒙星霖小组的两位主力——指蒙星霖和李俭——都不愿意为新提出的两个量化单位命名,华夏科学界只好建立物理量标准单位命名委员会,征集单位名称,筛选投票表决。 毕竟是紧急时刻,一切事务从简,委员会很快提交了两个名称,供神识强度和气感强度使用。 神识强度单位“立方米”被称为“晶”,气感强度单位“牛顿平方米”被称为“璇玑”。(书友桃友情命名) 用新单位来说,李俭的神识强度为三微晶,气感强度为二毫璇玑。 “该说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嘛,套起词来一套一套的。什么‘晶又能表示密排晶体,又能表示晶格固定,仿佛密排的凝聚灵机,同时是三个相同字形的重复,表示其物理量有三个维度’。真牛啊,这帮人。”李俭看着,大加赞叹。 三微晶听起来可比三微立方米好听些,而且听着就很玄。 “璇玑还是本土化命名。”蒙星霖也认可这份单位名称,叫这名字总比叫“蒙星霖”要好。 把自己的名字当做常用单位使用,听起来会很尴尬。 蒙星霖可还没做好把自己的名字变成物理量单位的准备,李俭也没做好。 …… 新单位命名推行的速度非常快,有李俭这个“怪物”在前,蒙星霖的成果在后,钱安聚居区很快推出了新的惠民举措——在每天进行的灵机测试项目旁,加设了气感数据测试仪器。 这仪器构造比灵机测试还简单,主体是三个电子测力计,按固定距离排列即可。数据传输到各地的计算集成中心,几乎秒出结果。 经济较发达的聚居区也像钱安聚居区一样安排了同样的惠民举措,而一些原本不太发达的省份,也把气感测试仪器铺入了学校,在社区设立集中测试中心。 大概是衰退次数的“2”太过刺眼,有不少人被刺激到了,对外宣布要研究降低衰退次数的气感使用方式,便拉帮结派地研究起来。 第五十四章 友军识别代号悟空 李俭扪心自问,最近是不是过得太忙了。 自打来了生物中心,就全天无休,仿若牲口似的跑这跑那。工作内容早已从单纯作为实验对象,扩张成了无法简单概括的诸多事件。 好像有点累了,想找点别的事做做。 …… 在层层上报之后,李俭得到了自由外出的机会。作为条件,外出必须有张博学陪同,并且配有诸多暗哨。 对此,李俭表示理解。 “哥们总算是进了钱安市区了,放在一年前,谁想得到,我这么一个四线小城市的路人还能到钱安市工作。”李俭走在街头,试图从街面中找出钱安市过往的影子。 “整个吴会省如今都在钱安市生活。”张博学保持着极度机警,令他安心的是,出门前为李俭所作的伪装,成功让其融入茫茫人海。 拜当今气候所赐,李俭可以裹着高到遮脸的围巾,戴着几乎压到眉毛的毛线帽上街而不被怀疑。配上一副墨镜,要认出他是李俭,多少有些困难。 “我本来还想谦虚一下,说点类似受之有愧的屁话。但想想这些天还是挺忙的,不能违背良心。咱们这要咋玩啊,俩大男人搁街上瞎逛。”李俭提交申请是为了休假玩乐,但要求他带着张博学上街,这就没啥意思了。 且不说钱安聚居区里如今没啥娱乐场所,就连商店也无了;单说身边走着个爷们,这就够难受的了。 总不能和张博学上电影院吧? “按照字面上的要求,我只是负责陪同,不是来玩的。”张博学不必伪装也能融入人群,即使聚居区中的路人风貌与过去的行人差异明显,从走上街的那一瞬间开始,张博学体内涌出的气场便是紧张严肃、活跃兴奋的。 李俭琢磨了一下,通过张博学做申请,跑去食品工厂参观。 …… 食品工厂接到这位大爷,也没什么好说的,例行公事般地安排人员,像是对待领导视察似地,带着李俭和“随从”从参观通道边走边讲。 管道、液罐、粉碎机、保温炉,几乎全自动的生产场线,就为了给所有能够列出的较大人群提供符合他们的“糊糊”。 在参观即将收尾的时候,张博学表情一变,示意参观暂停,拉着李俭走到旁边,指了指自己的耳机:“虽然你现在是休假时间,但部队有任务,希望你听一下,看看要不要执行。” “紧急吗?” “非常紧急。简单说一下,聚居区北面,约二十公里处,之前建立的武装农场,遭受变异动物攻击。当地武装拦不住了,现在几乎进入巷战,很多武器没法用。部队判断,你可以去。” “武装农场没有准备?” “不,他们准备充足,但变异动物有新变化。如果你去不了,部队会下达撤退指令,在放弃武装农场后,动用大规模武器。” 李俭看向透明橱窗后的生产线。 如果自己去,能解除武装农场所受威胁,农场就保得下。如果自己不去,变异动物固然不会造成直接威胁,但农场肯定没作用了。 “我会去的。既然现在几乎进入巷战,那么请把那根合金棍给我。” …… 区内军列只花四分钟便将李俭从聚居区中心送到北境,作战服在军列上穿戴完毕,合金棍也已入手,军用AR头盔载入目标地图。 “友军识别代号‘悟空’,即将出发。” 从军列下车,蹿出北境大门,不再回看身后的栅栏,双足下意识加持气感发力,人如一道闪电,飞向北方。 李俭不再将自己的行动方式局限于奔跑,早已突破两万牛顿单腿静态出力的双腿如果在一瞬发力,提供给李俭的瞬间加速度可以达到四百米每平方秒——这还是他带着合金棍和一身作战服的时候。 奔跑速度会受到双腿往复运动速度限制,但如果腾跃在空中,一步数十米地前进,李俭能做到突破百米的秒速。 他当真像是雷霆一般前进着,每次快速有力地蹬地,都会让一片草地炸出尘雾。 两分三十秒后,耳机中传来友军识别自动通过的应答声。 “我是李俭,钱安聚居区卫戍部队派遣支援武装农场,请将变异动物信息标注给头盔。”全封闭头盔内置气体循环系统,AR增强体验让李俭得以在不需多言的短时间内融入战场。 在今天之前,李俭甚至都不知道钱安聚居区在北境二十千米处便有一座武装农场,但凭借AR头盔和自己的神经反应速度,他来这和回家也没有区别。 眼前的显示屏迅速增加代表敌军的红色标识,在第一次显示的红色波浪后纷纷隐去,只留下几个最近的红点作为必要指引。 “已经发送。” “了解。” 该武装农场光是农场本身便占地二十三平方公里,囊括了横竖四条高速间的核心地段,在世界变化之前,这里作为水田旱田一体的桑基鱼塘,在全国范围内也很有名——当然,是在农林系统内部很有名。 而在世界变化之后,这块地被短暂地废弃了一阵,又被卫戍部队作为武装农场建设起来。 利用原本的道路干网,在二十三平方公里内建设了五层工业式农场,分门别类进行生产,是钱安聚居区抗灾救亡的重要试验田之一。 该武装农场驻扎了整整两个团,总占地面积超过三十平方公里。 应对变异动物,这个配置原本是够的,但现在…… 已然陷入苦战的武装农场说明,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在没有其他救援的情况下,武装农场保不住。 李俭并没有冲进武装农场。在农场主体建筑外,战士们十分英勇地依靠各项临时防御建筑抵抗变异动物。那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对普通战士来说,他们现在的体能并不能支持他们以冷兵器与变异动物进行格斗,热武器还占据着绝对领先地位。 但很明显的是,作为原本武装农场外围防御的阵地,已经被变异动物突破了。在外围防御的断壁残垣之外,还有源源不断的变异动物加入战斗。 对李俭来说,他也不能随意踏入那片绞肉机似的战场。 真实战场中才没有友伤保护。如果有那样方便的玩意,卫戍部队早就将武装农场和前线部队设定为友军,让远程火箭弹洗地。 战士们的神经反应速度甚至跟不上自己的行动速度,如果自己置身其中,子弹是不会长眼睛的。 作为单体援军,李俭真正该做的,是前往已经没有炮火的外围防御,在没有友军威胁的战场发挥全部战斗力。 变异动物主要攻击的是武装农场的北侧和东侧,西侧仅有靠北的约三分之一正遭受攻击。李俭微微调整方向,从东南角杀入外围防御。 合金棍在身前舞成风车,在李俭要求下调整成每秒刷新上千次的屏幕疯狂闪烁,每有一个变异动物的头颅标记进入近战范围,合金棍的一端便会在零点零一秒后砸碎它的头盖骨。 鬼知道这里哪来那么多羊,原本作为温顺代名词的肉羊在变异杀戮冲动下当真像是魔鬼,配合着一米五的肩高和浑身的腱子肉,即使说这些变异羊能拉马车,李俭都信。 合金棍挥洒的羊血并没有让这些本性温驯的动物退缩,在一具具庞大而美味的身躯倒下后,它们披着雪白毛皮,混杂着泥土、草叶、污血的同类依旧冲向武装农场,并在不断地杀戮中,渐渐将矛头对准李俭。 但这没什么用。 李俭选择二十公斤重的合金棍,不是因为他举不起来更沉重的武器,而是因为这玩意不会带着自己的重心乱跑。 当一柄武器足够轻,强度足够大,抗弯能力够强,使用者的力量足以让武器产生上千米每平方秒的加速度时,这柄武器的某一端便能在零点零三秒内抵达近身战斗的任何位置。当这份力量再加上步伐位移,从发现到取变异动物头颅仅花费零点零一秒并不是开玩笑的。 头盖骨的硬度在高强度的合金棍下不堪一击,其带来的反作用力被李俭巧妙地运用在另一端的攻击上,以此循环,保持攻势不停。 在五分钟的杀戮中,变异羊身上的血肉和碎骨在作战服正面糊了个遍,连AR头盔的目视镜也未能幸免。好在还有声呐和武装农场雷达为李俭提供信息支持,不然他连识别变异动物都做不到。 血色彻底淹没目视镜后,李俭关闭了光学信号,只依靠头盔内显示屏行动。两眼前各有一块显示屏,形成现实增强3D效果。 变异动物的轮廓高亮显示,外围防御阵地的断壁残垣在视野中标为淡绿色,左上角是俯视地图示意,右上角是自己当前的移动速度和信号状态。在视野的最上方,也不知道是哪个设计者的趣味,竟然标出了当前击杀变异动物的数量。 作战服和头盔的气密性不错,血肉不会浸透布料抵达肌肤,带来浴血奋战时的黏腻感。 头盔的空气循环系统十分强大,即使李俭知道自己已经带走了上千变异羊的性命,他能嗅到的空气依旧清新。 耳边十分安静,只有微弱的破碎声能够透过AR头盔传入。 他就像是在游玩一款交互效果十分优秀的游戏,在淡绿色为主基调的世界中,挥动手中的棍子,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度,最简洁的动作,带走屏幕中每一个进入近战范围的敌对生物的性命。 若不是双手传来合金棍的撞击感,脚下踏碎地面的触感,身前被血肉泼溅的阻滞感,李俭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 奋力出棍,思考下一步的落脚点,如何才能更快抵达另一猎物身边,在几次行动后扫一眼自己的位置,再思索自己目前在武装农场的何方。 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你问我眼睛干不干。 在不断重复的击杀中,李俭的思绪断断续续,跳出了这么一句。 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可能是因为AR头盔保护得太好,他怎么眨眼都没事,所以在他杀穿武装农场东部外围防御的时候,眼睛确实不干。 【我在战斗】 【虽然没有势均力敌,但我在战斗】 【我究竟要做什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追求是什么?】 【我现在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算是科学界的一份子,有人类明面最强大的个人武力,家人生活正常,朋友并不落魄】 【我的理想是否会实现?】 【我只是期望每个热爱生活的人都能好好活着】 【现在的我,能提供的最大帮助是什么?】 【部队给我的友军识别代码是悟空】 【我要战斗】 【起码,我现在正在帮助友军】 【我是……极端人类至上主义者】 【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在疯狂的杀戮和平静的AR增强头盔中,一些过去遗留在李俭意识深处的问题浮出水面,串成一片,又消逝了。 “我确实该改改我的定位了。” …… AR增强头盔再次刷新一个进入警戒范围的变异动物标记,这在过去的十几分钟内都是常有的事,但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变异动物标记会忠实地呈现对应变异动物的形貌,羊形则反映变异羊,蛇形则反映变异蛇。只有使用者孤陋寡闻看不出标记反映什么动物,绝不会是标记反映不出是什么动物。 但这次的变异动物标记,反映的变异羊的体型未免有些大了。在增大的同时,其形貌也变得……即使在变异羊中,也算是面容恐怖的类型。 像是把牛头移植在变异羊身上一样。 在李俭到目前为止的见闻中,这还是第一例。 牛头羊——李俭在心中如此称呼——肩高超过两米,仰头能有两米五,抬膝便能将身前的变异羊拱出一截,怎么看都是拥有符合体型巨力的变异动物。 它的力量远超变异羊。 拥有高行动力的大体型变异动物往往意味着更大的破坏力和更强的抵抗伤害能力,将这样的变异动物放过显然是不智的选择。 李俭偏转方向,在变异羊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取还在防御工事残骸外逼近武装农场的牛头羊。 第五十五章 辣口的羊肉汤 在AR增强头盔之外,变异羊群的嘶吼声在荒野中回荡。 与过去几乎变成刻板印象的“咩咩”声不同,变异羊的叫声没那么可爱,成群结队地散发愤怒时,声音像是深谷中的狂风。 羊蹄落地的声音密如雨点,时不时就会撞碎外围防御的残垣一角,碎石滚落在地上,又被碾入泥土。 在李俭杀来的方向,羊血遍地,失去头颅的变异羊尸阻塞道路。却不能阻拦混着尘土、草叶、鲜血的灰不溜秋的变异羊群,拱着羊尸前进。 它们并不是将同类的尸体当做挡箭牌,拱着羊尸前进,只是因为这些羊尸横在它们的前进方向上。尸体会在行进中被丢下,以更不会影响变异羊群行进的方式,留在地上。 在灰蒙蒙的变异羊群的海洋中,牛头羊实在太“鹤立鸡群”了。 李俭决定给它来一棍,用尽全力的那种。 “牛头”崩碎,借着反作用力,李俭又敲死几头羊,看了一眼缓缓软倒的牛头羊尸体,向原先计划路线靠拢。 从反作用力的大小和作用时间来看,牛头羊的身体素质确实比正常变异羊要强——正常变异羊一棍子打头,手感也就顿一下;牛头羊的头颅可是一瞬间让棍子上的动能清零了。 但它还是不够强,一棍子就死,连躲都没有躲。 在李俭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杀回计划路线时,增强头盔中响起了武装农场驻扎部队的联络声:“‘悟空’,我军即将夺回部分外围防线,能否配合作战?” 看来自己并不在战斗序列中,连雇佣兵性质都算不上么? “可以,坐标发我头盔。” …… 不知道是李俭投入战斗扭转了战局,还是武装农场驻扎部队发力扭转了战局。在李俭投入农场北部荒野战斗之后,身后枪声不停,部队战线渐渐外推到外围防线,紧急修筑后,再次恢复防御能力。 在战斗中后期,李俭被调遣到一些环境复杂的位置,友军会在小范围停火,给李俭自由发挥的空间——不过在更大范围内,驻扎部队才是主角。 当战斗进入收尾阶段,绝大部分出现在视野中的变异羊倒毙,士兵们带着各种工具清扫战场时,浑身浴血的李俭被几名文职带入驻扎部队的更衣室。 与更常用热武器的战士们相比,全程冷兵器作战的李俭的卖相就不太好了。 还好,作战服质量够过硬,整体气密性过关,在李俭尚未脱下作战服和AR增强头盔前,高压水枪对着作战服猛冲就能初步清洗各类污物。合金棍上的鲜血凝成了固液混合物,被带去用有机试剂浸泡。 在将人当作机器似的清洗工序后,李俭终于得以解脱,上身墨绿兜帽卫衣,下着纯黑长绒裤,一身清爽地坐在武装农场的待客室中。 毕竟是武装农场,各类建筑也不是民用的。待客室说是“待客”,实则也就两座沙发对着放,中间摆着长桌,两边摆着玻璃杯。 李俭待在这其实无事可做。外头战斗收尾,农场的事情他也不懂,留在待客室只是在等作战服风干——要想返回钱安聚居区,让驻扎部队开车送自己回去,可比一路飞奔慢多了。 不穿作战服,飞奔路上可能会刮坏普通衣物。 绿巨人那裤子到底咋制作的,能不能给兄弟来一套? 不过客观来说,毫无疑问,李俭是本次战斗的战斗英雄,驻扎部队不会让他在待客室里无聊空等。 首先,多喝热水.jpg 一名文职军官提着热水壶进门,坐在李俭对面,为两人倒上温水。 “我被授权告诉您,在本次战斗中,一切您想要知道的事情。” 李俭挠头。 啊,战斗奖励是经验值(物理)是吧? “我其实没什么想要知道的……哦,不好意思,我还真想起来点。在战斗中,我看到一头长着类似牛头的巨型变异羊,它的实力应该比变异羊要厉害,你们是被这类似这玩意的变异动物打穿防线的吗?”李俭想起了自己遇到的唯一一头牛头羊。 在来这之前,张博学告诉自己,当地部队准备充足。可防线还是被打破了,甚至到了不呼叫支援就保不住武装农场的程度,这其中必有变数。 “打穿防线?并不是。此战前期失利,问题根源在变异动物的行为模式不对劲。”军官端正神色。 “在我军防守钱安聚居区、外出援救幸存者时,总结了一套应对变异动物的作战方针。利用变异动物对感知范围内人类的杀戮欲望,分而歼之,是我们降低战损、控制战局的根本做法。” “但今天的变异动物攻击并不是这样。我们有部分诱导战术失效了。” 李俭心头一震:“变异动物在保持杀戮欲望的同时,拥有足以看破诱导的智慧?” 如果变异动物将拥有智慧,人类在世界变化后的地表,只会活得更艰辛。 “不,它们并没有完全看破诱导,也没有表现出团队作战所需的配合。只是部分诱导战术失效,它们的行动更混沌。宏观地看,诱导战术部分失效导致外围防线失守,但微观地看,组成攻势的变异动物个体并没有智慧表现。而且诱导战术部分失效的情况到某个时间点后便不再发生,这也证明其个体并未拥有看破诱导的智慧。”军官否决了“变异动物拥有智慧”的可怕可能。 “哪个时间点?”李俭发问。 “在对比集成作战信息后,我们认为,诱导战术部分失效的情况,在您击杀‘牛头羊’后便不再发生了。” “那说明什么?它是头领,它负责带变异羊来攻打武装农场,它知道它在做什么?”惊讶让李俭发出连问。 如果自己干掉的东西竟然是在变异羊中作为头领的家伙,那么自己算不算是干掉了“兽潮攻城的BOSS”? “不,从录像来看,它并没有对作为援军的您的出现产生特别反应,甚至在您前往击杀它的路上时,它也没有做出任何避让动作。这否决了它拥有足够智慧的可能性。在检查其行动后,我们还有别的发现。从光学和声学的各波段,它都没有发出任何称得上是指挥的复杂命令。”军官再次否决了“变异动物中有个体具备足够智慧”的可能。 “那会不会是应用神识、灵机之类的指挥方式?”李俭确实好奇了。 “……您在作战方面可能有些需要学习的地方。从战局整体分析,倘若该变异动物对变异羊群确实下达了什么指令,其内容更可能是命令变异羊进攻某个位置,而且是最死板的那种。它应当是在某次诱导战术中认定某个位置需要进攻,而这种指令以某种过于简单地形式下达给变异羊群,并使我们执行的部分诱导战术失效。”军官解释。 “……我确实不懂这些,如果你们觉得它并不具有智慧,我当然要听信专家的意见。我的作战服洗好了吗?”李俭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不过自己并未总览战局,人家天天想着怎么作战的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要像是形容屋子里有一条恶龙一样地换着角度提说法,也不合适。 咱可是奥卡姆剃刀规则的支持者,反着来那不是恶心自己么。 穿上清洗完毕的作战服,拎着焕然一新的合金棍,李俭“蹦蹦跳跳”,返回聚居区。 …… 回到聚居区,第一个“好消息”就是,他申请的休假结束了。 考虑到聚居区内人均周非工作日接近零天,李俭乖乖认下假期结束的事实。 将作战服和合金棍在北境上交,来北境出发的时候情况紧急才坐了军列,回生物中心销假可就不能乘区内特快列车了。 张博学一如既往地当了司机,但这次他没说什么“李俭自己为啥不开车”之类的屁话,而是一路变着花样地把李俭夸回生物中心。 “卫戍部队表彰肯定少不了,咱们的宣传明星这下又添新战绩,还帮着部队守住武装农场,大功一件啊。”张博学将车停稳,下车引李俭进廊道。 “确实是大功一件,但我出发的时候,还真有些紧张。”李俭走在熟悉的廊道中,总觉得忘了啥事。 “战斗简报我也看了,你自己说紧张,但表现真不错。冷兵器杀戮速度在你手里算是达到了新的高度,耐力也很惊人。”张博学啧啧称奇。 “我毕竟还是个体战力,真正掌控战局的,还是驻扎在武装农场的战士兄弟。如果没有他们为我提供信息,提供战斗环境,我不会起太大作用的。”李俭想象了一下没有友军,自己一个人在变异动物群里杀进杀出的场景,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对单人来说,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杀戮场啊…… “嗯,谦虚也是好事。听说这次全是变异的羊在攻击?” “你不是看了战斗简报吗?” “我是开车路上瞄的,没细看,接上你就放一边了。” “差不多吧,基本全是变异羊。不过它们中有个领头的,长得特怪,我叫它牛头羊,有几分实力。”李俭藏了一句话——虽然我打它还是一棍就死。 “牛头羊?长着牛头的羊?” “对。你不是我助理嘛,这几天跟进一下,如果有人解剖牛头羊尸体,帮我盯着点,看看那玩意和普通变异羊有什么根本性的不同。对了!解剖!”李俭想起来了,自己究竟忘了啥事。 “咋了?”张博学被吓了一跳。 “咱这次杀的全是变异羊啊,羊啊!那不得好吃吗?” 张博学沉默了一瞬。 “我超!” …… 第二天,钱安聚居区羊肉香气四溢。 李俭的家乡乌程市是江南地区难得的产羊地,乌程羊算是叫得上名的牌子。在搜寻部队踹了已经废弃的乌程市几大羊肉产品加工厂的大门后,大量成品香料被运回钱安聚居区。 一般来说,食物储备经特殊技术制成糊糊更有利于营养充分利用,但这场“怪物攻城”带来的变异羊实在太多,全做成糊糊,其他配料不够用,便“只能”做成肉汤。 钱安聚居区内,难得出现了糊糊之外的食物。 不必多说,这被很多人当成了“生活质量正在向世界变化前靠拢”的信号。 始作俑者(请原谅我的错误使用)可不知道,聚居区内的群众竟然是这么想的。 他正对付羊肉汤呢。 “虽然我是乌程人,但我确实不爱吃这玩意。你别推给我了,我不吃辣。”李俭只觉得麻了。 整个吴会省,饮食习惯都是甜口的,只有四通市吃辣口。好巧不巧,乌程羊肉汤的做法,竟然是辣口。这玩意说是羊肉汤,实则是爆炒羊肉,羊肉汤算是添头……鬼知道添头怎么也能做出牌子的,而且还变成了一道正菜。 据说羊肉汤也少有甜口,尤其是爆炒羊肉,只有辣口。 李俭理解不能。 这菜都到了吴会地界了,咋就没整出甜口呢? “我也不吃啊。”张博学也麻。 他是钱安本地人,钱安的甜口比乌程还离谱。今天全聚居区都发热辣羊肉汤,要是因为自己不爱吃,拿去倒了,鬼知道会被别人怎么看。 而且现如今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个人住所里连个冰箱都没有,就算想着每天吃一点,把这辣口的东西熬过去,也没地方放。 “咱们总得想个辙……”李俭愁啊,愁得掉头发。 “大部分人吃这个就当改善生活,要不咱俩也是改善生活,硬撑着吃了吧。”张博学快苦瓜脸了。 都吃了两个多月的糊糊了,突然吃乌程羊肉汤,就算说这是改善生活,生理上还是有些难过。 “不行啊,得找个能吃辣口的哥们……但我只认识个室友是吃辣口的,咱们吴会省还有别的地方吃辣口吗?”李俭苦思冥想。 “我超,我想到了!咱们这的卫戍部队不是本地人对吧?” 下午,生物中心劳军的车队抵达临时聚居区。 第五十六章 新星战队 “我想参加战斗。”送走了羊肉小插曲后,李俭拉上张博学谈正事。 “你是说像武装农场那样,部队向你发战斗任务,你选择去不去?”张博学深感此事易也。 “不,我想成为战斗序列一员。我的主业不再是在生物中心里配合实验,而是战斗。”经过两次“不大不小”的战斗后,李俭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有多bug。 他那质能守恒所不能解释的体能,哪怕纳入灵机量化模型也不能解释的体能,就是战场上最大的bug。 鬼知道他的行动是消耗了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摄入体内营养物质的化学能。 李俭负责的实验部分,有的是人可以做,可李俭在战场上bug级的表现,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准确地说,是目前已知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 “你要战斗是好事,但脱离生物中心?如果你觉得做生物中心的实验对象不好,我们会帮你撤掉的,同时为你保留一切休养检查项目,有必要将主业换成战斗吗?”张博学皱眉,第一时间接通团队。 “不是觉得做生物中心的实验对象不好。只要我有空,我还会配合各项试验,只是由我参与实验进程,以类似研究员身份待在生物中心的主业,这一部分我不想要。我要参与作战。”李俭解释自己要放弃的并不是配合实验。 “好,如果你确实这么想的话。那来写一份文书吧,签完字,你就是部队的人了。以后令行禁止,不能违背军令。”张博学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张写好规章的文件。 李俭:围绕我的心理团队已经把心理模型都建完了是吧? 李俭手起笔落,把文件一签,复写纸一式两份,一份留李俭手上,另一份被张博学收走。 “没想到你主动提出要去战斗。不过还好,咱们的军令不会把你往死里用,说白了还是商量着来。”张博学低头摆弄文书,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停。 “我只是想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提供些帮助,好让我过得舒服。”李俭签完文书,才细看条目。 扫了一眼,内容挺一般的,没有什么特殊指令。 看着就像是他作为普通义务兵入列了一样……明明之前成年兵役的时候,自己还因为视力被刷了下来,现在却能入列,人生真梦幻啊。 “就没点个人私欲什么的?”张博学抬头,笑得像偷鸡贼。 “想让自己过得舒服就不算私欲?只不过我让自己过得舒心的方式不太主流罢了。”李俭也笑。 …… 李俭没想到,自己到部队报到的第一天,他就碰上了满足主流观念下个人私欲的部队福利。 嗯,空气墙的流动灵机增强气感机会,目前算是部队内的士兵福利。 作为“异类”,李俭并没有获得军衔。他本来还想玩玩军衔梗,但部队领导属实慧眼识英,知道他作为个体战力,与目前的战斗体系基本格格不入,单独给了他一个作战编制,就把军衔省下了。 不过话说得挺好听。 “什么新星战队,名字说得挺好听的,还说我当队长,全权负责。这不只有我一个人吗?我管空气啊。”李俭为这事还专门打电话向张博学抱怨——李俭的编制归部队了,生活都在部队管辖区,只有到生物中心配合实验才轮到张博学接送。 拜此人事调动所赐,张博学的主职恢复成米立刀保镖。 “你给我打电话,说这事,我也没辙啊。” “你没辙?那我就得给你提供想辙的环境了。” “……你要做什么?” “我既然对战队全权负责,还有部队给的优先人事权,我把你拉过来当副队长,你没意见吧?” …… 心理上有意见,物理上没意见的张博学连人带包裹出现在李俭眼前,这回他的表情是真的黑了。 “你知不知道,卫戍部队让你组建的战队,定位是超战力个体组成的战斗团队。你看我哪里像是超战力?”张博学的血压正在飞升。 “安心,再怎么牛逼的战队也得有文职工作,你不上战场不就OK了?放心,你坐办公室帮我处理文件公务就行。”李俭一扬手,表现出一副知人善任的派头。 “……那我是不是还得招点人力资源、财务、法务之类的?”张博学麻上加麻。 做文职还不如让他去战斗呢! “部队给了优先人事权,也给了配套资源,养几十个人绰绰有余的,你有能耐就去招呗?” …… 新星战队继个人武力冠绝群雄后,又迎来了文职队伍的欣欣向荣,当真是蒸蒸日上啊!(迫真) 作为钱安聚居区宣传的重头戏,有关李俭的消息,尤其是其中正面的、积极向上的内容,都要被重点宣传。李俭正式加入部队,并成立新星战队的消息,一下席卷钱安聚居区。 钱安聚居区,目前生活着六千万人。 (先叠个甲)并非出于性别歧视地说,在体能方面,相同重量级内,男性比女性更优。再加上健康条件下,男性的重量级又普遍地比女性更高,这就意味着在需要战士的时候,培养男性有更高性价比。 世界变化以后,主流趋势依旧如此。 六千万人中,有超过三千万人是男性,其中青壮年接近两千万人,在看到宣传后有动力了解并加入新星战队的,何止万人。 如果这些人的申请全让李俭过目,哪怕他是个体能超群的铁人,也会看累。 张博学着手组建的文职队伍就这样派上了用场。 部队对新星战队的定位是不可妥协的内容,即使他们把有关这支战队的事务全部交给李俭负责,“超战力个人组成的战斗团队”依旧是底线。 如果只是一般群众希望加入战斗序列,他们加入卫戍部队就行了,何必再申请加入新星战队呢? 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否决潮后,没有一份申请能够通过文职队伍的审查。 李俭:逼我当光杆司令是吧? 从南境原材料基地作战完毕杀回驻地的李俭,知道所有主动申请都被否了后,内心是崩溃的。 “队长,你得听我解释。虽然愿意交申请过来的人很多,其中也不乏身体素质不错,有作战能力的新兵,但他们真的算不上超战力啊。”张博学对这次申请筛选负总责,也是他带着筛查后的结果向回归驻地的李俭汇报。 “……偌大的钱安聚居区真找不出第二个?”李俭麻了。 这下自己真成光杆司令了。 “说到底,怎样才算是超战力?”他坐在沙发上,想要一个解释。 “像你这样。” “别开玩笑,我现在算是异类,能找到像我这样的还叫异类嘛?哦,对了。之前加入组里的冯清月不就是异类嘛?他的体能增长也超出了模型来着,怎么不带他?”李俭猛地想起,还有和自己贴同一个标签的人类。 “……李队长,你也别开玩笑了。他的体能增长确实超出模型,因此被算作‘异类’,但他只是在他那重量级里看着吓人。你要是真想招他进来,我不如在聚居区范围内帮你征兆大力士。一百公斤级以上的大力士不比他更像战士?”张博学想翻白眼。 “……那你说说,什么样的人物能在我这战队里帮忙。”李俭倒不是觉得自己实力不济,应付不了部队下达给新星战队的作战任务。 部队对新星战队的定位很清楚,既是个体战斗力的标杆,又是宣传机器的一部分。安排给新星战队的作战任务都不是给常规军队的作战任务,最大的要求就是打漂亮仗,打震撼人心的仗。 硬骨头自然要啃,但不会让新星战队啃压根啃不下来的骨头——那就不叫宣传机器的一部分了。 因此,从战斗力出发,李俭并没有急着招战斗成员的需求。 但从成员构架来看,李俭就绷不住了。 谁家战队就一个战斗人员的,而且还任职队长。 文职队伍天天待在聚居区处理公务,队长在外头单刷作战任务,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哪怕来个别的战斗员,只给李俭打打下手,也比现在全是自己单刷要强啊(恼)。 刷变异动物都快刷吐了好吗? “如果只是要求个人战斗力高,适应冷兵器作战和热武器作战的人选,我倒是有点思路。” “算我拜托你了,帮我挖点人来。天天都是我出去单刷,咱们这才开张几天也就罢了,时间久了,聚居区内看新闻的人得怎么想?不得出现几个笑话我纯纯光杆司令的?” …… 配合东部沿海防线,打了一天上岸海鲜之后,李俭扑倒在自己的办公室。 乌程少海鲜多河鲜,旁边就是多海鲜的兄弟城市。按理说,李俭应该对海鲜很熟。 但变异动物的事情不可以常理度之。 鬼知道那些披着十几厘米厚的甲壳生物是什么东西,变异动物难道不是只增长体型吗?这种体外石灰石一般的玩意为啥也会等比例增厚啊! “说说吧,今天有挖到人吗?”李俭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不会主动碰海鲜了。 当然,海鲜主动来碰他也不行。 这一问也只是例行公事。这帮人给新星战队列的作战人员标准太高了,队伍成立都已经过去了小二十天,也没一个合格的人选出现。 “有挖到人。” “哦,又没挖到啊,那你们再接再……不是,你说啥?” “有挖到人。” “我超,什么逆天能达到你们的要求?”李俭从地上弹起,有如脉动广告的名场景。 张博学盯着他,目光中透露这样的讯息:咱们队的战斗成员可是你,你说达到要求的是逆天,那你是…… 很遗憾,“逆天”一词被污名化了,李俭在下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大概“逆天”了。 张博学清了清嗓子,从身后拿出一本册子:“其实,咱们又找到一个异类。与你和冯清月的情况相似,体能不符合模型,表现出的体能超过同重量级增长速度。和冯清月不同的是,他的体能确实够劲,足以成为战斗队员。” “我还以为你会帮我找正常人中最有战斗力的做战斗人员。行吧,报一下数据,我听听这人什么水平。” “单臂静态发力四千牛顿起,单腿静态发力七千牛顿起,有街头斗殴经验,审查合格。” “我说停停。有街头斗殴经验,为啥会审查合格?”李俭紧急叫停。 “哦,街头斗殴经验是他吹牛内容,我们查过了,这人没有任何不良记录,唯一一次算得上不良记录的是带手机进学校被老师发现,记了处分。”张博学一副正经样子。 “行吧,你继续说。”李俭心中琢磨,单臂静态发力四千牛顿算是强的,来做战斗人员也可以。 “他之前的工作内容,在世界变化之前,是抽粪工。嗯,在世界变化,钱安聚居区成立之后,高密度聚居区就需要像他这样的人才,由于他比较年轻,现在刚到三十岁,肯吃苦,工作效率高,就做了某社区的排泄物回收站站长。” 李俭:宕机。 李俭:紧急恢复。 “等下,啊,我得说,我不是歧视这份职业。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以他这个能力,没人找他去干点适合他这个体力的活吗?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啊,不过以我个人的认知来说,咱们钱安聚居区为了维护卫生,不是基本杜绝人力掏粪了吗?”李俭脑中灵光千丝万缕地闪烁碰撞。 在高密度聚居区内进行人力掏粪,属于卫生管理系统当场爆血压的事件,公共卫生部压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如果是过去还有人力掏粪的情况,李俭还能理解,有此等力量的人会留在掏粪岗位。但现如今都快全自动了,这人是咋留到现在才被张博学发掘出来的? “确实有人找他,但他本人热爱这份工作,一般单位也不能要求他转业。不过我们新星战队有优先人事权,他本人知道后也有意向,咱才能挖角成功。” “合着掏粪和战斗都是他个人意愿?行吧,这位为公共事业奉献良多的哥们叫啥?” “杜银战。” 第五十七章 出勤起码七三开,那三成还得看人家的脸色 身为新星战队立队以来的唯一战斗员,李俭总得见见被文职队伍挖角过来的杜银战。 但这事挺尬,说起来很怪。超战力战队从排泄物处理系统中挖了个站长当战斗员…… 如何用适当的言语修饰事件本身,算是新星战队给聚居区宣传机构出的难题。 在宣传负责人绞尽脑汁构思命题时,李俭见到了队员。 杜银战的名字不出众,人长得也不出众。 成年男性,身高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帅气面容,也称不上硬派粗犷,只是单纯褪去了学生气,还没来得及染上其他气息的常见社会职业者。 考虑到如今是军管时期,大量物资都不是市场规律控制,李俭相信杜银战一身灰黑朴素打扮并非完全反映其本人的审美水平——当然,李俭的审美也不上档次。 “你好,杜先生,我是李俭,新星战队的队长。既然你答应了本战队的邀请,那么你对成为战斗员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按照年龄,我可能需要叫你一声哥,不过咱们之后要一起战斗,我又是队长,咱们就别整得太乱,叫名字更方便。”李俭说得极为诚恳。 “行。”杜银战左右看看,想在队长办公室找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李俭的目光跟着他看——不看也知道,办公室里的东西全都摆在明面上,想找个不符合画风的都困难。 李俭背后是一副墨卡托投影地图,几乎顶着整面墙。最上头挂着国旗国徽军旗军徽,在其下才是新星战队的标志。 利剑和四芒星符号重叠,看着像是三体中的亚洲太空军军徽。 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是劣质皮椅,世界变化前淘宝一百块一把的那种人造革货。身前则是一张看着像红木的办公桌,造型乍一看起码是个市级——与皮椅一样,也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一台配置不明的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连着投影仪。这玩意也不是什么好货,李俭试过了,明面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实则只有人机交互功能,其机体不知道在哪,通过无线信号与笔记本电脑响应。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只不过是个终端。 两边靠着墙摆了两排铁皮书架,填充了不少资料书。理论上说,李俭应该保持学习,但他外勤出得多,这块学习便几近于无。 除去这些,就是一台放在门边的饮水机,杜银战坐着的客座沙发,还有办公桌和客座沙发之间的玻璃茶几。 按照世界变化前的物价,这房间里最贵的东西应该是客座沙发——它好歹能坐三个人,皮再怎么差吧,也是真皮。 杜银战大概也看出了,这房间里压根没啥值钱的东西,李俭在新星战队驻地的生活可能不太好:“来做战斗员,我同意,但我想要细谈一下,待遇和具体工作方面的问题。” “哦,待遇这块你放心,部队给我们的限度很够,我一般也不怎么用。你进了我们战队呢,做的是战斗员的工作,和他们文职队伍不一样,作战序列现在就我们俩。这些事你可以找张博学好好聊聊,他算是副队,问完他再来问我工作内容。” …… 对一些人来说,只要能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具体能有什么待遇,他们是不在乎的。 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待遇很重要。 李俭不敢说自己就不是后者,杜银战也显然就是后者。 张博学拉着杜银战生动形象地讲述了新星战队的目前状况:部队“拨款”给新星战队,文职工作和作战任务的经费是分开的,而作战任务和战斗员的待遇目前只有李俭能申领,但李俭可以吃特殊待遇。你来了之后,新星战队从部队得到的武职拨款,只要理由正当,全给你也不是不行。 等李俭第二次看到杜银战时,这人已然热血沸腾、精神百倍,一副立刻就能沙场建功的样子。 “看来,老张已经把待遇跟你说清楚了,那么咱们来对一下战斗任务。”李俭打开投影,放出两人的身体素质对比。 单臂静态发力最大值上,李俭的一万三千牛顿远超杜银战的四千五百牛顿。 至于灵机三维表征相关,差距倒是拉得不大。神识强度李俭的五微晶大于杜银战的四微晶,气感强度也是李俭的五毫璇玑大于杜银战的三毫璇玑。 灵机三维表征相关的能力,现如今还没发掘出足以纳入战斗的力量。作为时不时就会被战斗任务叫出去干活的近战战斗员,李俭更喜欢直白地比较单臂静态发力。 当然,给弱势数据找理由听起来很尴尬,但李俭还是要找一下自己的神识和气感增长不多的理由:这些天只顾着打怪了,压根没工夫享受部队提供给战士的空气墙修炼福利。 “简单过一下。部队给我们安排的作战任务,基本上都是不和其他友军配合的,有配合也没感觉。毕竟我们的定位是利用冷兵器进行低成本杀伤的超战力,与常规热武器部队很难配合。” “说白了,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部队给我们指令,告诉我们要在哪里杀变异动物,在多大范围内杀变异动物,杀多少,完成就回来。部队会给我们信息支持,在我们外出执行作战任务的时候,我们需要穿戴专用的作战服,头部的AR增强现实头盔可以提供信息。到时候和打游戏很像的,你按照在头盔中看到的景象与变异动物战斗就行。”李俭本想拽些文词,张口发现自己不会文词,遂放弃。 “原则上说,部队给新星战队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你可能会想,把咱俩都算上,新星战队的战斗员也只有两个人,要是部队下达命令很频繁,会不会来不及。部队还是挺照顾我们的,这点可以放心,不会给我们做不到的命令。就是晚上别睡太死,偶尔在夜里发布些紧急支援命令也是可能发生的。” 杜银战思索片刻:“我们能换班吗?” “问得好,我也想过换班的事。但咱们战队的定位并不完全是战斗部队,还有宣传方面的业务。”李俭停顿了一下,决定公事公办,不要脸、不害臊。 “新星战队在战斗之外的宣传活动,主要是围绕我进行的。大多数战斗任务结束之后,战斗成果都会见报。如果某个命令是为了贴合我的战斗力下达,战斗力要求设置得可能会比你的战斗力更高。而且宣传方面也不好做……如果你愿意参与宣传工作,走上台面当主角的话,那也不妨一试。”李俭眼睛亮了。 “好啊,来啊,让我试试。” …… 和“半推半就”被迫成为钱安聚居区宣传一部分的李俭不同,杜银战对成为“战斗英雄”这件事很感兴趣。 部队向战队下达命令都是以战队为单位接收,如果要将杜银战打造成战斗英雄,任务难度肯定会向杜银战看齐。众所周知,同一个单位不能在相同时间进行两项不同的作战任务,那么在杜银战单独执行任务的时候,李俭就能在驻地休息;反之同理。 考虑到这确实是件好事,还能方便自己换班,李俭便通过张博学与部队讨价还价。 答复是:可以,但要七三开,杜银战单人执行的作战任务不会超过总任务量的三成,毕竟部队不缺战斗力和单臂静态发力四千五牛顿接近的小作战单位,真正离谱的个体战力还得看李俭。 当然,从宣传和实战的角度考虑,让杜银战分担新星战队的作战任务也有必要,部队也会为杜银战打造适合他的作战环境、宣传方式。 作为团队配合的基础,尝试着首次作战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李俭还是用合金棍出战。在力量大得离谱之后,限制武器重量的就变成了本身体重。 杜银战的力量虽然不比李俭离谱,但真要耍起来,几十公斤的大刀大剑也能当玩具。出于和李俭相同的考虑,他也选了二十千克以内的武器,一副剑盾。 现代工艺打造的合金长剑锋利无比,空中劈纸,纸都不带卷的。 坚硬程度也很够劲,拿自然界中最坚硬的金刚石和合金剑碰了碰,金刚石上出现划痕。 要不是李俭已经用惯合金棍了,他也想整把长剑耍耍。 至于盾牌,这玩意则是科技与狠活。别误会,不是“辛圣”那样的讽刺式说法。盾牌外带尖刺,内带电磁铁,把手既可以抓握也可以吸附,内外有压电转换层,通过击打微变形和回复形状进行自充电,甚至不需要外界充电。 要是里头攒的电压够多,还能从持有者的作战服上发出释放信号,通过盾牌外尖刺引导电击,能在二十厘米内击穿空气。 视觉效果很酷炫,杜银战左手一握,盾牌外侧就打出一道电流。 杜银战对这装备满意极了,对外说是“测试装备性能”,躲进训练场就一阵猛练,一天下来,朝着人偶放了上百次电。 李俭:别在这里发电,差不多试试就得了,真要练,你不如去实战。 …… 穿上作战服,戴上AR头盔,两人确认频段,使小队音频始终在线,便乘坐驻地到临时聚居地的专列,抵达钱安聚居区北境。 部队给了个练手型任务,内容很简单。跑到距北境五十千米的地方,头盔给他们标变异动物,标多少打多少,试完一圈就回来。 “咱们出行和部队快速作战不一样,咱们没车坐。不过他们也有没车坐的时候,这不重要。为了快速抵达任务区域,我们的前进方式就不会拘泥在奔跑。来,你看我的。”李俭用力一蹬,人向前“飞出”。 从几乎静止达到最高速,再尽快降速,停在荒野中,这就过去了五百多米。 李俭回头看向来时方向,杜银战像是坠地的流星,多蹦了几步,才在距李俭五六米的位置停住。 声音从头盔内耳机传来:“就像这样吗?” “是的。考虑我们的力量差异,先以你觉得还行的速度进发,我跟着你。头盔会指引我们可以落脚的位置,有些地方是常规道路,还有些地方多建筑,我们不能踩。头盔显示绿色的地方都可以这样跑过去。” 杜银战的奔跃速度比李俭的一半稍慢,但也是超过了常规高速公路上轿车的速度。这般宛若飞行的前进方式很能让人兴奋起来,李俭的耳机便传出些许如同返祖般的叫声。 “注意一下,我们很快就会到目的地的,别跑忘了。”在听了五六分钟的返祖叫声后,李俭出声提醒。 所谓的五十千米要求并没有那么准确,真实行动要根据头盔提供的信息来实地实操。增强头盔的信息都会接入最近在荒野中辛苦搭设而成的信息网络,而基础侦察信息则来自荒野中的各个信息源——类似雷达的地表覆盖式阵列,几个节点离线都不会影响整个系统的精准度,除非是一整片节点全部离线。 布设信息源的工作比种地还繁琐,起码现在是这样,只有卫戍部队会干这活,确保聚居区外的生产基地局势受控。也多亏吴会省算是经济不错的,有些省份的聚居区还不一定能布设这套系统。 而李俭作为宣传和作战的双料选手,不需要亲手布设信息源就能享受信息优势,他很满意。 “了解。” 两人渐渐缓下奔跃,在地表慢跑,顺着头盔的指引,绕过一片没有作战必要的变异生物群落。 作战服并不能完全隔绝人体气息,变异生物识别人类的方式到目前也众说纷纭、没有定数,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穿着全封闭作战服,在开放空间逗留时间越短,变异动物发现并产生杀戮欲望的几率便越低。 但拿着武器打算偷变异动物背身肯定不行。这帮变异动物在世界变化之后,杀意感知更厉害了,抱着杀意用冷兵器偷袭变异动物,能不能杀另说,被发现是肯定的。 第五十八章 这年头谁还没点精神病啊 自从世界变化,即使是开发程度较高的地区,在绝大部分人类退守聚居区后,原先的城市和乡村,以及距聚居区稍有距离的地段,都被形态迥异的自然界吞了回去。 地球拿的大概真是灵机复苏的剧本,不然的话,按照过往环境容量,压根养不出现如今的变异动物规模。野外的变异动植物长得比过去的韭菜还疯。从前夸什么东西长势好,就说割了一茬又长一茬;现在讨论变异动植物的生长发育种群繁衍,已经不是割一茬长一茬的速度了,割一茬长两茬还富裕。 此时还是公历一月时节,尚未进二月,钱安聚居区北侧气温还要求市民们穿厚衣绒服时,地面的杂草便已经显露长势。 就算这里是江南,植被多常绿阔叶林,草本植物会在一月份显露绿色,这就已经够怪了。 这些颇具活力的植被会给人们带来威胁——在人类退出的大地上,变异动物享用地上的成果。在疯长的植物供养下,变异动物也在疯长。 至少在李俭的印象中,这片地区以前是农田,而不是变异豹猫们疯狂撒欢的巢穴。 AR头盔将变异动物的种群习性报知两人。 “豹猫……以前见都没见过,现在光是面前这片洼地,里头都蹲着起码几十头……变异之后看着和豹子都一样了,头盔能分辨出来它的本体,真是辛苦了。”李俭握着合金棍,伏在地面,从缓坡上看下方豹猫群。 “头盔说豹猫是独居动物。”杜银战有样学样,趴在旁边,一手长剑一手大盾,被迫像蛤蟆似的伏着。 “头盔给的信息我们要听,但那些来自世界变化前的消息就算了。能有人想到变异动物膨胀之后怎么行动吗?它说是独居,但咱们眼前,这批豹猫显然抱团了。头盔标了,这批豹猫要打,准备一下,我们从缓坡左侧冲下去,我杀穿,漏一两头给你打打。准备,三二一,走!”李俭话音一落,直挺挺地从草地上弹起,用力一蹬,人如流星冲下缓坡。 变异豹猫看着和豹子一般,但在全副武装的李俭面前连个沙包都算不上。在这些天的战斗中,他连真变异豹都打过了,如今碰上只是看着像豹子的变异豹猫,棍头一点就是皮开肉绽骨断筋折,点得重了连头带脖颈都得抽掉。 等李俭从左侧打到右侧,特意留了两头豹猫给杜银战,回身再看,正看见杜银战压着豹猫揍。 杜银战双手盾剑以一敌二,丝毫不显颓势。右手大剑没咋建功,看动作没接受过正经战斗训练,但凭蛮力能把大剑横着当锤子用。左手盾牌更是干脆化身“苍蝇拍”,仗着盾牌质量好,尖刺反伤够狠,把豹猫拍得鬼哭狼嚎。 等杜银战终于掌握用大剑的些许技巧,能将锋刃对上自己的攻击方向时,两头豹猫中的一头已然被盾牌拍没气了。 举剑斩下最后一头豹猫头颅,杜银战稍稍有些心率过快,呼吸急促,但强硬地压了下去,好像没事人似的:“这样就算一次作战成功了吗?” “算是,不过还不够。咱们处理完变异动物,如果没有及时给变异动物收尸,它们的血腥味会传很远。在其他变异动物没有察觉我们的时候,这会帮我们筛选下一批遇上我们的动物……你看,说来就来。”李俭斜棍指天,天边一片黑云呜呀呜呀地席卷而来。 “头盔的指示,要让我带你试试和空中飞禽交战后再撤离。你是先看我怎么打,还是一起试试?”李俭趁着鸟群尚未抵达的空档,询问杜银战意愿。 “我先看看吧。” “那好。”李俭站到更显眼的位置,试图拉住鸟群的仇恨——为了确保自己拉仇恨拉的够稳,他将作战服特备的诱饵装置启动。 其实这诱饵并没什么含金量,只是将作战服内循环收集的李俭本人分泌小分子汽化后释放到外部大气。 嗯,说得简单点,就是将李俭体味放出去了。 啥玩意能激发变异动物杀戮欲望,现如今还未有定论,但对有嗅觉的变异动物来说,闻到人类的体味肯定是一种激发途径。 李俭释放了诱饵,效果拔群。 大放气息的李俭在变异动物眼里如同太阳般闪耀,旁边穿着全套密封作战服的杜银战则是罩了层层暗纱的油灯,该对哪个发起攻击,显而易见了。 “嗯,我刚才忘说了。我给你示范这一次后,咱们立刻就跑,你也别试着打这一拨了。”李俭在语音频道中留下一句,便将合金棍在面前舞成了叹息之壁。 李俭并不是什么棍法大师,他也没打算靠自己的能耐整出什么绝妙棍法,但他力量点够高。 在现实世界中,力量点越高,敏捷越高(物理)。 靠足够强的身体素质硬吃左右舞花棍的技巧要求——对练家子来说这应该是基本功——再把这个动作做到最快,叹息之壁就成了。 再配上一些简单的走位。李俭不敢说自己能拦下子弹,但这些变异之后体型膨胀的禽鸟肯定是过不来的。 李俭手中舞棍,飞鸟擦着就伤碰着就死,且战且退下,在身前留下一道长长的黑红色血路。 杜银战正看得入迷,却听见耳机中李俭呼唤:“准备一下,咱们朝东边跃走。” 只见李俭借棍砸飞鸟的反震止住棍势,步履一错,转面向东,再一用力,炸起一片土石,人作炮弹飞向东边。 杜银战连忙跟上,李俭有意等他,没用全速。两人奔跃在前,鸟群在身后吊着,远远地还能听见凄厉叫声。 “在我们和变异动物交战之后,来的最快的一般是鸟类。肉食鸟类和杂食鸟类不会错过这餐饭,在这之后才是在地上奔跑的各类肉食动物。这时候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你刚才看到了,另一个选择就是开溜。”成立新星战队之后,李俭向来都是单人行动,压根没有给变异动物收尸的机会。 除了和友军配合作战的偶尔几次,能够给变异动物收尸后加餐,李俭次次都只能看着自己的猎物被其他变异动物带走。 就算杜银战加入战斗序列,未来大概也不例外——两个人能打扫个屁的战场啊,他俩是超战力又不是超后勤,猎杀和舔包是两回事好吧(派言派语)。 当然,绝大部分猎杀也是精通舔包的。 “……横竖就是开溜?”杜银战脑内过了一下,现在也是跑啊。 “没错。你总不会想着和这些变异动物无穷无尽地打下去吧?这玩意哪都有得是,光是鸟类我就不知道咋能来这么多的。咱们如果不跑,就算打得过,最后也得累死。”李俭还没试过自己能打多久,但他谨记着一句话。 你很能打吗,能打有个屁用,出来混是要……啊,串台了,总之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靠纯杀戮解决,张弛有度地掠杀变异动物才有益身心健康。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自己这样,大脑下意识屏蔽所见的景象,自动提供个描述标签就忽视精神冲击。正常人看多了杀戮场景,不出ptsd才怪。 自己看到血腥场景时,压根看不到血腥,大脑标记“血腥场景”词条就结束视觉中枢的工作,再看过去只不过是词条带色块。这应当是一种自保型的精神疾病,但对李俭来说,很好用。 这年头谁还没点精神病啊(摊手)。 但杜银战会有这么方便的精神病吗?李俭觉得不会。 能规避还是规避一下。 “你说得对。可我们要跑到什么时候?” “你等一下。”李俭再次释放诱饵,与杜银战分离,绕了个大圈,半道上把诱饵关了,再依靠头盔指引与杜银战会和。 “你看,就这么简单。” 杜银战:你靠速度硬甩鸟群的样子很靓仔,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最高速勉强吊着飞鸟的我? “咱们以后基本都是组队行动的,到时候我能带着鸟群跑偏,再会和就能甩掉它们。要是你一个人出动,那就在完成任务后迅速离开,也别放诱饵,它们一般更对死在地上的动物有兴趣。”李俭还不至于忽视两人间的数值差异。 “行,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深深地信了。我们现在要去哪?”杜银战默默地调整了一下奔跃中手持剑盾的姿势。 和合金棍不同,大剑大盾都是姿势不对就风阻极大的产物,像战斗状态一样拿着,属于给自己添堵。 “哦,头盔给咱们更新了任务目标。咱们现在碰过了陆地的野兽,碰过了来吃食的鸟,接下来该去海边碰碰水产。”李俭解释。 吴会省有一个好处,它东边就是海。而原钱安市也有一个好处,它东边就是海。想到这,李俭就想要指指点点了,本来乌程市也能接海,后来行政区划全都给钱安市让路,倒是让乌程市成了内陆城市,钱安市……钱安市原本就有个入海口,世界变化前就差有自己的“领海”了。 世界变化之后,钱安市东边被填充地块隔开,连入海口也去不了,还需要防备从海边上岸的两栖动物或甲壳类。 好在海里的鱼并不会主动上岸,这才让靠海防线的压力稍低于其他防线。 …… 两人一路奔跃向东边海岸线。在航运大兴的时候,沿海地区就是富裕的代名词——沿海而不富裕,大抵是良港不多,但整体来看,沿海总比内陆更富裕些。 那时候,沿海地区交通如织,水路陆路,之后还有空运。一切物流只要搭配上沿海良港,就是吞吐量大增、经济腾飞,拉动就业、教育资源、各项民生的关键动力。 放在那时候,就算人能够如李俭这般奔跃,地面交通也不会允许他在这些路网上飞奔。 现如今,这些宝贵的物流网络已然废弃。对一些刚需物流要求来说,宁可让部队通过陆路运送,也不会再走沿海路线。 海里有的是鱼,承载生物环境容量大了去了,鬼知道变异鱼类中能出现什么恐怖的玩意。 万一出现个北冥有鱼系列生物,多少船都不够送的。 “咱们现在到沿海,主要是先试试水,没有真让你打怪的意思。”李俭站在海边悬崖,看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鬼知道大海现在哪来的潮起潮落、风起云涌,他能做的只有接受。 “那么我要练什么?”杜银战跑到海边的时候,差点没控制好距离,掉下去。 “咱们先练踩水。” 只要相对速度够快,水体受力排开周围水体,表现出液体流动性的能力就会远弱于其表现液体体积不可压缩性(弱)的能力,从宏观视角出发,就如同踩地面一般——当然,是踩一脚就会变形的地面。 值得注意的是,以李俭和杜银战的身体素质,将腿脚加速到接触水面如同地面一般的相对速度,并不让腿脚疼痛,这已经是比在地上奔跃更简单的事情了。 在地表奔跃所受到的脉冲式反作用力并不比在水面上快速踩踏要小,如果能够调整心态,认识到自己可以通过快速踩水立于水面——差不多保持在小范围内走动——要做到踩水行走是很简单的。 在李俭向杜银战展示如何在方圆五十米的水域中保持膝盖高于水面的奔跑姿势后,杜银战很快学会了在水面奔跑。 “这很累,但也是我们在海边行动需要学会的。和鱼类不同,我们在水中很难借力,一般只能做到保持移动,而不能发起有效进攻。为了保证自身安全,学会从水体内达到水面,再在水面保持高速移动,同时发起有效进攻,对我们这种靠冷兵器超规格战斗力作战的个体来说,应该是需要掌握的技能。”李俭在水面高速移动,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帅极了。 这可是在水面上奔跑诶,一般人压根做不到的好吧? “可是,如果要攻击变异鱼,我们在水面上要怎么攻击它们?等它们自己跳出水面吗?” 第五十九章 不知原因的变强是全方位的 “好问题。我们一般不攻击鱼,因为鱼不会跑出水面。好吧,有些奇特的家伙可以暂时跃出水面,不过那不重要。咱们人力有时穷,只能对付那些显然对聚居地有威胁的变异动物。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海边上岸的,看着像是水生动物的,这种就要优先消灭掉。”李俭带领杜银战在海边奔跑。 别人说海边,一般指的是岸上;李俭的海边奔跑,那是指近海。 两人沿着海岸线跑了一阵——海岸线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如果没有设定模糊条件,纯粹沿着真正意义的“海岸线”跑,那将会是永无止境的路途。 李俭:但哥们又不是搞数学的,哥们是来作战的,需要沿着所谓真正意义的海岸线跑吗? 头盔为两人标出了正向岸上行动的甲壳类生物。 “螃蟹啥的就算了,像那种怎么看都应该待在水里的玩意,如果选择上岸,基本是因为它们发现了人类,甭管它们怎么发现的,这种莫名其妙上岸的水生动物该打就打。现在还好,这是个螃蟹,该打就打了。”李俭从海面奔向陆地,不做停歇,一棍子下去,磨盘大的螃蟹就吃不得了。 “这螃蟹应该很好吃。”杜银战站在螃蟹残尸身旁,伏下身打量它。 螃蟹最肥美的时候本应是秋季,但灵气复苏显然让它们活得很有余裕——甭管能活着过完成长期的变异动物在种群中占多少,能活着到人类眼前的变异动物,李俭还没见过哪个长得瘦骨嶙峋。 李俭挑不来螃蟹,他也不爱吃水产,对变异螃蟹下手自然毫不“怜香惜玉”。 “打杀了真可惜啊。下次再遇到螃蟹,可以把它脑子打烂,带回去做成菜吗?”杜银战看着已经碎尸的螃蟹,心中遗憾。 “很遗憾,不行。我是不清楚螃蟹的脑子在哪,如果你知道,你可以试试。而且我们真出任务,一趟要打的变异水产可不止这一只螃蟹。要是个个打了之后都要琢磨该不该带回去做个菜,我们能累死在路上。姑且我得提醒你一下,我们现在是在模拟作战任务,还不是正式作战。” …… 两人沿着海边绕了一圈,颇有点替钱安聚居区巡海的意思,又在头盔指引下打了几头上岸的水生动物,便返回钱安聚居区。 “身体素质确实可以,积极性也在,就是战斗技巧还需要练练。”本次尝试作战,作为队长的李俭当然要对杜银战的战斗素质评估一番。 “意思是不能立刻安排正式任务?”张博学将杜银战安置在战队驻地的“豪华”住房,自己则到李俭这探讨战队未来发展规划——怎么安排杜银战。 “除非让他靠身体素质硬吃变异动物。不过我有些感觉,虽然这些变异动物在我面前还是不堪一击,但它们中的一些个体,是不是变得有些突出了?”如果变异动物还是老样子,光看这场尝试作战的能力,李俭相信杜银战哪怕不能大胜而归,起码也能全身而退。 作为如今华夏全域最身先士卒(物理意义)冲入荒野的单人高战斗力选手,李俭自认为,对变异动物的动态变化,他是有些发言权的。 “如果连你都有这样的感觉,那这事不就很严重了吗?”张博学血压一升。 “哦,倒不是说很严重,我只是感觉有些变异动物在变强。变强是个趋势,我们能通过增强气感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自己变强,变异动物会变强也很合理。”李俭推己及“人”,脑中琢磨。 “诶,等等,我想起来个事。咱们还在生物中心的时候,动物大组那边不就有变异动物差点突破实验室环境的事吗?当时一切设施操作都挑不出毛病,问题的根底会不会就出在变异动物本身上?比如它自己在变强,控制它的设施上限被突破,它就表现出威胁。”李俭想起自己在生物中心的见闻。 “……你的想法有可能是对的,我去做份文档上报。”张博学走了,只留李俭在队长室中坐着。 李俭坐着并不舒服的劣质皮椅椅面,看着张博学关上的大门发了会愣,才打开桌上的电脑终端,连同张博学的专线:“你走得倒是挺急,忘了给杜银战安排战斗技巧课程。” “你说吧,怎么安排。我这边能联系到部队的教官。”张博学应该还在路上,不过对新星战队可以享受的资源来说,为战斗员提供战斗技巧课程的事,通个气就能办妥。 “要搞就搞最好的。既然我的战斗技巧是找蒙哥学习的,你觉得拜托蒙哥带一下老杜怎么样?” “他愿意带当然好啊,就怕他不愿意带。” “拜托他一下,不成就拜托部队教官。他也不需要练得太好,只要能正常发挥自己的身体素质就行。” “那好,我来安排。” 挂断专线,李俭呆坐片刻,就有部队发布的作战任务下来。穿上作战服,带上刚擦洗干净的合金棍,乘上军列,再度出发。 …… “我们必须招更多人,也别整那种很超人类的家伙了,给我招点战斗力够硬的壮汉就行。反正是在荒野里打下手,找谁打下手不是打啊。”李俭躺在沙发上,尽可能恢复体力。 好吧,他是在演。 “你不怕有人说你性别歧视?”张博学看穿了面前这家伙在演。 “行啊,谁质疑谁上战场啊,要是能把野外的变异动物都杀穿,给我放上几天假,你让我承认他的性别是武装直升机都行。”李俭才不怕这个。 哥们这是要战斗力的地方,谁很有战斗力就来,真有战斗力的,文职队伍立刻批准加入。 “想招有战斗能力的战士也不是不行。但部队也要人,咱们也要人,就算咱们优先招人吧,但我们的主营业务是冷兵器战斗,这毕竟是直面危险的位置,哪怕他们本人同意,他们的家人也会施加压力。”张博学提意见全无压力,李俭是做决定的那个,如果李俭说要这么做,张博学也只能带人发招聘公告。 “先去招吧,给我多招点人。哪怕完全符合灵机表征模型的也OK,只要够猛,愿意进行单兵冷兵器作战就行。” …… 来自新星战队的全社会面招聘一石激起千层浪。 最先心动的是在牢里做工的那一批人。 世界变化后全域军管并加强管控的聚居区监牢中,有得是各式各样的轻犯、重犯。 他们在牢中的劳动改造强度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有些人甚至惊呼这是奴隶营——他们还是没见过奴隶营,世界变化前的麦瑞卡监狱都比他们现在的生活要惨。 故此,借着机会就想出狱的人,不是一般多。 新星战队的全社会面招聘,毫无疑问,是个绝好的机会。 来自监狱的求职简历当真像海浪一样拍向新星战队,可惜没有一份能够通过。监狱倒是没有从中作梗,特意拦截囚犯们的求职简历。不过新星战队的文职部队组成了审查求职者过去经历的绝望悬崖,将所有海浪都挡在外部。 除了监狱中的行为受限人员,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求职者则会在投出简历后,成群结队地前往部队驻地体检。 体检现场比过去的大型真人秀节目海选更火爆。准确地说,这里进行的也是一场真人海选,海选比拼参赛选手的身体素质和无犯罪记录,最优秀的一人或者几人将加入新星战队。 对于资源捉襟见肘,无法安排各项娱乐活动的钱安聚居区来说,体检现场就是一大乐子。 赌是没人敢开盘的。这可是真军管时期,抓到赌那就进监狱。但如果只是看一乐,口头打赌,说点屁话,没人会管。 参与体检的大家很激动,围观体检的路人也很激动,只有作为舆论中心的新星战队成员不激动。 2020年1月25日,李俭决定向部队申请放缓活动,他要沉下心来修炼一阵。 他要修炼的不是体能。他的体能一如既往地像个bug,自己不用练就能蹭蹭涨,过去的运动员看了都得流泪。现在的运动员照样流泪,不过泪流干了就不会再流了。 他要修炼的是灵机相关,比如神识,比如气感。 在每天打怪的间隙闲暇,他也会偶尔动用一下神识和气感,紧接着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一大问题。 不知为何,他的神识和气感也在变强…… 虽然一开始变强的幅度比较小,与一般人相比只是有点二次分布曲线小误差的感觉,但随着时间推移,神识和气感变强的幅度逐渐不能以“这只是单纯的个体差异”来解释了。 其他人随便锻炼一下,气感衰退次数就能跳出2,向1.9前进。但他却一直保持在2的高位……这不是因为李俭太菜,而是因为他投入在神识和气感方面的时间,提升“熟练度”的幅度还赶不上这俩玩意自行增长的速度。 更准确地说,他在打怪间隙只能动动神识气感熟悉一下,自己还有这俩玩意在身上。每次都来不及进入练习阶段,就会被部队指令叫去进行下一场战斗。 当李俭主动提出要放缓活动时,一开始,部队是拒绝的。 (停止霸王梗) 不过在部队得知李俭的神识和气感正发生着不明原因的增强后,他们坚决地给了假期,并配合李俭的描述,发了好几篇宣传稿。 作为新星战队的另一名正式战斗员,杜银战这些天过得很充实。 他的身体素质确实不错,蒙星霖得知杜银战的来意,便像当初为李俭设计战斗技巧一般,为杜银战安排全套检测和战斗技巧设计流程。 用张博学的话来说,等杜银战再次回到驻地的时候,部队就能为他单独发布战斗任务了。 …… 李俭有模有样地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好像这样能增强气感。不过他今天的任务可不是增强增长幅度过快的气感,而是熟悉气感,增强对气感和神识的控制力。 神识……好像不需要练。李俭心中默默想着,一套呈现三维全息投影般的视角已然在脑中展现。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冒犯,李俭只将神识查探的范围控制在自己周身。在自己刚刚意识到神识的那一天,它还只能凝聚一粒灵机,推着灵机走上一点距离就会累,甚至不能说是能够呈现三维全息投影般的视角,更像是降级成视觉的感触。 时至今日,神识能够呈现的已经不只是那样的感触。当李俭认真观察自己时,他甚至通过神识发现了自己身上没有完全洗净的血污的斑点。 那是透过作战服层层阻隔后渗透到体表的遗留物,即使是在全密闭的金属中,这样的渗透也会发生。 能用神识发觉此类迹象,李俭只能感叹,神识的发展方向之一,大概就是代替显微镜。 还是有摄像比对功能的智能显微镜。 李俭:人工智能,身为人的工科生提供自己的智力实现功能,这就是人工智能。 用目前通行的神识强度单位来说,李俭的神识强度已经达到六微晶。 五天前还是五微晶呢。 将意识从神识上抽离,更着重控制气感,虽然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但还是难以约束的感觉,着实有些痛苦。 就像是拥有一条强有力的臂膊,它听话,但它不听话,这是一种矛盾。(确信) 主观地说,气感全然是一个人的某种“器官”,理论上就是只听其拥有者的。但当气感太强,而拥有者不熟悉如何使用它时,有关气感的操作就会变得粗放,甚至是压根看不出有什么控制的感觉。 李俭就是这种情况。 他像是一个从未掌握任何内功的小子,突然被前辈高人联合起来渡了几百年的功力,在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控制的基础上,努力掌控这些应该是自己的东西。 如果不进行任何训练,他能做的就是给自己的气感一个足够明确又足够简短的指令——“收”或者“放”。 那样的话,他的气感衰退次数永远都会停留在2。 第六十章 三探空气墙 气感衰退次数,与个人对气感掌控能力强弱呈负相关,数字越大,掌控能力越弱。 当气感衰退次数为2的时候,说明使用者几乎只能决定自己要将气感释放多远,而不能掌控精准释放——使用者可能对少量气感具备精准操作,但绝不足以对全部气感如臂使指。 只要是个人,稍微练习一下气感操作,也能让气感衰退次数缩小——这意味着他们能够对释放到体外的全部气感塑形,甭管塑形后长什么样子,起码比围着身体炸一圈蛋壳状气感要好。 而李俭的烦恼,换个角度看很幸福。别人是把二毫璇玑的气感总共练出1.9的衰退次数,他得把五毫璇玑的气感都练完,才能对外展现高掌控能力。不然的话,把气感全部放出再展示衰退次数,不完全投入地训练,压根无法脱离衰退次数为2的窘境。 于是,李俭觉得这玩意很不靠谱。对气感强度增长飞快的人来说,展露强大的掌控力和展露庞大气感不可兼得,对他们灵机三维表征的评判就会有些……跟不上实际需要。 譬之如武侠。一个十年功力如臂使指的小子,和一个百年功力但只有其中九十年功力如臂使指的“小子”,俩人如果没有其他差距,很明显是后者更强。但在要求完全放出气感以追求最精确的测试的现在,将会表现得前者掌控力碾压后者。 这可不合理。 李俭承认,自己空有逐渐飞涨的气感却不能完全掌握,这是他的问题。但自己的掌控力明明也在飞涨,只不过被动飞涨速度跟不上气感飞涨速度罢了,怎么能显得他是个没啥掌控力的废柴呢? 为了自己能被灵机三维表征模型正确对待,李俭也曾委托张博学修书一封,向上反映此事。 得到的回答让李俭有些尴尬。 一般人压根不会发生气感增长速度高于掌控力增进速度的情况,先前的灵机三维表征就能同时正确评判使用者的掌控力和气感强度。像李俭所想的“二者不可得兼”,目前来看,只适用于他本人。 换句话说:你太强了,这套规则不适合你,你要是有意见,我们可以做套新的。 既然评判规则的小问题已经在改进中,李俭琢磨着,自己也得提升实力,这才有了向部队要求放缓活动,认认真真磨练操控气感的能力。 …… 练习操控气感,这是世界变化前从未正式科学地走入大众视野的课题,但在李俭和蒙星霖发现气感之后,操控气感的练习一开始只在小范围内活跃,随着灵机三维表征描述方式建立,操控练习也步入千家万户。 在一众野蛮生长的尝试中,总有正规课题组脱颖而出。 目前比较热门的操控练习派别,分为内外两种。“内功派”认为,在体内操纵气感天生便有不会衰减的优势,只要能操控气感在体内运转如意,抓住感觉,哪怕放到体外也照样能做到。目前内功派主流做法是将气感在体内按照“正经奇经”来回飙车,试图靠体内气感的花里胡哨狂飙实现操控能力上升。 “外功派”认为,既然在体外释放气感会产生衰减,那么针对性地尝试各种在体外操控气感的方式并减小衰减,自然能够增强操控能力。目前外功派主流做法是将气感外放塑形,愿意捏成什么样子就捏成什么样子,捏的越复杂,就越有掌控力。 这两派都颇有成果,都能提升气感掌控力。而前者在武侠文化影响范围内大幅吸粉,后者则是在东亚西幻和魔法文化影响范围内大幅吸粉。 李俭那边都不算,他原本打算两边都试试,看看能不能“内外兼修”。然后他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他背不下来奇经正经和人体大穴。 别问为啥背不下,问就是内存不够了。如果在我高三的时候,你让我背下这些,我几天就能参加对应考试。但现在我大四了,我只能乐呵呵地告诉你,我一天能吃四顿饭。 没办法,李俭只能加入外功派的修炼阵营。 而且他对外功派的修炼方式,还有些专业对口。 不就是操控气感形成特定形状嘛,这个李俭熟啊。 他作为一个四大天坑专业之一的工科生,脑中有得是各类特殊形状…… 十四种布拉维点阵了解一下。 …… 修炼的时间对外人来说枯燥无比,李俭也不好受。 练习掌控气感此时就像是一份工作,李俭很认真地去做,尝试着能不能有好反应。 在整整一天的工时都投入掌控练习后,李俭确信,自己的掌控力大大增强了! 他兴致勃勃地自测了一下气感,垂头丧气地回去。 掌控力确实增强了,但气感出力随着距离衰减的次数依旧极高。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成就,那就是他将气感衰减的曲线变得柔和了些。在最大出力覆盖位置,稍稍向外本该存在的尖锐衰减,此时变得柔和,相当于在一段距离内,他的气感强度增加了。 “这玩意肯定得改!” …… 花了五天时间认真修炼,李俭黑着脸回到战斗序列。 修炼确实有效果。在其他人或多或少还要考虑强化神识强度和气感强度的时候,李俭只需要埋头锻炼掌控能力,带来的掌控力提升十分有效。 他现在能把离体的部分气机在空间中摆成克莱因瓶…… 但这依旧没能让他掌控住越来越强的气感。 明明气感的出力比肉体出力小了那么多,但两者所用的掌控力应当完全不一样。 李俭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掌控气感的掌控力应该与神识有关,不然就白瞎了神识能与灵机和气感互动的特性。 可自己神识也在涨啊,咋就涨不过气感呢? “有啥值得我一看的信息吗?”李俭坐在办公室内,这几天只看了重要信息,详细信息还真没怎么看过。 “哦,有的。我们招了几个愿意进行冷兵器战斗的高素质战斗力,这几天在安排战斗训练。都无犯罪记录,根底清白,体能素质只比杜银战差了点。按照部队和生物中心的共同评估,让他们和变异动物作战,不会有生命威胁。”张博学张口就汇报,像是打好了腹稿。 “我可以期待他们独当一面了,对吧?”李俭乐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部队再给命令,不止杜银战能接任务,新人也能接任务。这样才有战队的样子,宣传机构应该也会高兴的——反正李俭为自己增大休假可能而高兴。 “如果变异动物没什么新的变化,就是这样。杜银战在你休息的这几天进入战斗队列,昨天根据部队要求,分别前往聚居区北境武装农场周边武力侦察,以及西南方向山区武力侦察。”张博学所说的武力侦察,放在热武器语境中,应该是火力侦察。 通过诱敌攻击的方式查明敌军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系,这是过去人类军队进入热武器时代相互交战时的手段。放在当下的新星战队,就是由高行动力个体战力闯入指定区域,诱敌、简单交战而不纠缠后退出,为部队提供更多情报。 这对尽可能在荒野中遍布信息源的部队来说也是一种辅助侦察手段,如果不是现如今无法释放低成本的侦察卫星,这才是最好用的广域侦察方式。 “他完成得很好?” “如果是安排他和那两片区域的所有变异动物交战,他肯定得牺牲。但这只是武力侦察,人从区域内跑过就算成功。”张博学点头。 “那就好,既然咱们都组建了一支战队,看上去只有我在干活可不行。我有点不好的预感。”李俭刚想说些“咱们战队应该同心协力,所有人都发光发热”之类的话,便发觉张博学脸上的笑意诡异起来。 “你的预感是对的。在杜银战执行两次任务后,部队指名让你出动。”张博学咧嘴,嘴角像是要咧到耳朵根似的。 “我就知道,既然都说任务三七开了,让杜银战出两次任务,我怎么可能逃得过。说吧,啥任务啊,上哪当怪物猎人?”李俭摸了摸手臂。 世界变化之后,他的体能一直猛涨,但体型变化还是不大。 “这次不是让你当怪物猎人。部队的意思是,让你三探空气墙。”张博学如是说。 “为啥?我都已经去过两次了,一个月去一次,空气墙是什么网红打卡地点吗?”李俭疑惑了。 十二月头上去一次,一月头上去一次,现在一月尾了,部队再让自己去一次。 自己到聚居区整整三个月,去三次空气墙,合着这还是个月常任务? 李俭看不出来部队咋想的,好在空气墙起码不吃人,他去了就算没啥成果,也就只是傻站一会,齐活。 “放心,有正当理由,不会让你像是去网红打卡的。这次想要让你去空气墙,主要原因,你之前也发现了一些。” “此话怎讲?” “在之前的战斗中,你发现过,有异于动物原本的变异动物存在。部队之后跟进调查,发现异于原本的变异动物正在逐渐增多。相较于变异动物的庞大数量,这些特殊变异动物只是个例,但增多的趋势属实。” 李俭坐直身子:“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特殊动物表现出的身体素质还明显优于它们的同类,对吧?” “是的,几乎所有特殊动物的身体素质都优于同类,在其族群中扮演头领角色。而在前几天的远距离跟踪观察中,部队发现,一些特殊动物的行进方向正向空气墙交汇。”张博学肯定了李俭的猜想。 “最简单的猜测,空气墙内有能够吸引特殊动物的东西,或者空气墙本身就是吸引它们的东西。出于这种考虑,就让我试试,对吧?”李俭大概能猜到想法。 “对。特殊动物于其种群,就好比你于我们聚居区。” “你这一比较,我都被支到什么地方去了……不就想说我是个奇葩,应该和那些该长羊头却长了牛头,该吃草却吃肉的奇葩动物是一类嘛。我得先说好,我对可能引起这些特殊动物反应的东西真没什么感应,到时候我赶到空气墙边,无功而返可别怪我。”李俭翻了个白眼。 …… 探查空气墙的部队指令在李俭返回作战队列的第二天下达,刚好是1月31日。 李俭:感谢咱们现在用的是公历吧,不然一月一日让我去趟空气墙,时隔三十天再让我去,这就得是二月一日。 再不行就闰一月一日。 应部队要求,李俭穿着全套行头,孤身一人前往不在部队防控范围内的空气墙片段。 据说,那些朝空气墙进发的特殊动物专门甩开了自己的种群,正沿着各自道路前往填充地块旁的空气墙。 位置似乎也很讲究。特殊动物并没有就近寻找填充地块,在吴会省范围内,许多特殊动物都绕开了身边的填充地块,舍近求远。 考虑到这些特殊动物行动诡异,李俭作为“人类方”排出的“特殊动物”,自然被安排着模仿特殊动物行动。 他不知道这些特殊动物究竟在什么机理下行动,但如果只是跟踪它们,前往它们选择的填充地块,李俭还是做得到的。 钱安聚居区最近的三处填充地块都被特殊动物们弃之不顾,李俭只能向更远处奔走,前往聚居区西南方向,距聚居区八十公里,位于群山中的填充地块。 这次出行的任务目标不是打杀变异动物——当然,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出手——而是观察特殊动物会对空气墙和填充地块做什么,尝试模仿,并保证全身而退。 留在某个固定地点被变异动物围攻显然不利于执行任务,所以这次部队没给李俭准备无人机悬停送餐服务——他跑起来比无人机快多了,啥无人机能跟得上他送餐啊——只让李俭自己带了好几管流食和净水过滤吸管出门。 如果流食吃完了还不能回返,他就得尝试野炊了。 第六十一章 山地中的平原林海 在半个月的野外单人冷兵器战斗经历之后,李俭也敢说自己对山林有些熟悉了。 牢记任务目标是潜入作战,就不能大摇大摆地在山林奔跃。早在之前的任务中,李俭就试过踏着枝头前行。理想画面是自己在林海间穿梭蹦跳,脚下的树木摇摆几下,就像是吹过了一阵风,而不是跑过了一个人。 但现实并非如此。可能是技巧上有些差距,也可能是力量上有些差距。被李俭踩踏的树枝会崩断爆裂,那声音响得能把满林子的变异动物招来。 至于在树梢踩稳而非奔跃,李俭一不想这么做,二也做不到。全封闭作战服虽然尽可能延长了变异动物发现自己的时间,但如果长时间待在同一位置,总会被发现的。 任务目标是潜入作战,模仿特殊动物。起码在靠近特殊动物选定的空气墙之前,李俭不会停下。被发现就意味着要花工夫避开或者交战,李俭宁可多跑几步。 在树梢前进容易被空中的鸟类发现,从树中端奔跃前进也行不通。声音太大,而且不少鸟巢分布在树木各处,李俭可是知道那些守护雏鸟和鸟蛋的雌鸟会有多凶残。 当然,真实原因是,他没必要招惹这些东西。 选择在地面奔跑的李俭优先避开了变异动物聚集的水源地,时不时蹿上山顶,通过头盔和目视搜索特殊动物的踪迹。 这些肢体产生部分变化的特殊动物,其行动算是别具一格的。AR头盔可以远程查询动物种群生态,李俭比对之后就能知道,类似“牛头羊”之类的特殊动物行动并不完全符合它们处身的种群生态,而是在此基础上发展。 那些豹子、老虎、猫猫、狗狗,只要是在荒野中保持了足够大种群的变异动物,总会攒出几个特殊个体。 会发生变化的可不只是头部。只算李俭亲眼所见,他就看到过爪子发生变化的变异猫、四条腿都变形的狗子,还有看着和金雕似的乌鸦…… 自然选择本就为生物进化指了条“冥路”,而这未知机理导致出现的变异动物和特殊动物,显然要和这条冥路交织在一起。 情况很怪,在牵扯进这些特殊动物的行动之前,李俭还想再多看看它们。 …… “潜行”活动持续了一个晚上。 特殊动物们行动力惊人,在1月31日下午,李俭便跟着它们找到了目标空气墙。 和聚居区周边的填充地块一样,这里的空气墙在神识观察视角中,也由接天连地的流动灵机组成。 特殊动物们只是赶到空气墙周围,绕着填充地块寻找适合自己休息的地形,各自“安营扎寨”。 李俭倒是想找地方住着,但停在什么地方都可能引来变异动物,只好保持移动,偶尔放放水……放水之后就得溜了,排放的废水中可有不少信息会被变异动物获取,很容易变成吸引变异动物的诱饵。 在李俭运动隐藏的时间中,他仍保持对特殊动物的观察。 并不出乎意料的是,虽然这些动物相比原种有所改变,不过食物链上下之分倒是没有变化。 在前往填充地块周遭的路途上,特殊动物很少跑出自己的既定路线,捕食动植物。而当它们抵达后,捕食活动便开展得热火朝天。 植食动物是最高兴的,在变化后的世界,它们几乎在哪都能饱餐一顿。吴会省的植被覆盖率本就高,树木繁茂、花草丛生,植食动物只需选定自己的居住地,便能在短暂移步后填饱肚子。 但它们同时也是猎物。 肉食动物可不会因为这些植食动物也和自己一样特殊就放过它们。只在李俭的视野中,平均每半小时就会发现一起猎杀。这有可能要归因于李俭那奇快的移动速度,不过肉食动物对植食动物的态度显然起了决定性作用。 他就这么保持移动,观察了一整夜。彻夜不眠还不能影响他的战斗状态,李俭找了个水源地同时补充食物和饮水,击杀不少围向自己的变异动物后,再次远离水源,跑到高处观察特殊动物的动向。 能够观察到的特殊动物都摆出了一副要在填充地块旁安家的态势,头盔总结的探测数据也证明,在李俭所不能看到的更远处,众多特殊动物正围着这片填充地块,有些刚刚赶来,正找地方安居;有些则是第一批到的,既防备着被猎杀,也正在猎杀其他生物。 正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是过去自然界的缩影,也是现如今荒野中处处都会发生的事。 在不断地躲避变异动物,严防自己因为散发大量气息而被逮住的过程中,李俭渐渐将移动频率确定在每十五分钟更换一次位置。 他变相地为自己找到了在填充地块旁的居所,像特殊动物一样“驻扎”下来,等待变化。 “虽然我不清楚这些特殊动物在干什么,不过我会再盯一阵子。” …… 李俭拽着草叶,擦拭合金棍。 他已经尽可能躲避变异动物了,但总是有不能完全躲避的时候,合金棍就会沾上血。 特殊动物往往比它们的同类更强,其中的肉食者压根不忌讳能够把其他变异动物打出血的“生物”是什么东西。因为手中的合金棍没有尽可能去除血污,已经让李俭迎面碰上了四次满怀杀意的特殊肉食者。 浑身金毛的食肉猫,叫起来让人眼前一黑的狗子,一头獠牙能让人想起剑齿虎的变异野猪,和正儿八经的老虎。 啊,不过它们都挺弱的,起码相对李俭而言,挺弱的。没有一个能扛过一棍,直让李俭感叹寂寞如雪。 在敲死这些主动找上门的特殊肉食者后,李俭迅速远离这些肉食者陈尸的位置,并认认真真地洗了几遍棍子。 起码到目前为止,他还没遇上过新的变异动物。 “合金棍上能留下血液气味,说明血液小分子能微量渗透进金属,再释放到外部空气。能不能整个让血液更难渗透、留存的表层修饰啊。”李俭姑且用草叶汁水掩盖合金棍上的血腥味,但他还是更希望能够用更有科技含量的方法代替土方法实现功能。 耳机没声,没有回答。 “不回答也行,起码告诉我在不在线。要是信号断了,这头盔距离失去效果也就剩一点时间。”李俭不清楚AR头盔是怎么做到续航超过一天也不需要插线充电的,不过想来也应该有无线充电的技术。在头盔外侧搞个接收层,针对频率滤波,在内侧做防护层,这样大概就能实现无线充电而不伤害使用者的功能。 反正部队有得是黑科技,作为使用者而不是研发者,自己用就完事了。 耳机传来表示在线的“滴滴”声。 李俭不再说话,而是安静地擦拭合金棍,每隔十五分钟换个位置,躲避鸟类视野的同时,观察山下的特殊动物。 …… 山下的嘶吼声猛地响起,突破了过去正常捕猎的限度,惊起满山鸟。 李俭忙躲到树下,探头去看那些特殊动物。 一头变异羊显然进入了黑皮老虎的捕猎范围,可那头老虎并没有选择用眼前的变异羊填饱肚子,而是仰头咆哮,吓走了眼前的变异羊。 被捕食的特殊动物也是如此。一方是变异肉食者,一方是特殊植食动物,特殊植食动物竟会在自己将要被捕食的时候放弃逃跑,原地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嚎叫、刨地、摆动身体,接着被茫然的肉食者击杀。 这样的情况在空气墙周围比比皆是。那些普通的变异动物被特殊动物的举动惊到了,有些选择奔走逃窜,有些选择悄悄猎杀那些放弃抵抗的特殊植食动物。 还有些惊疑不定,像李俭一样,远远观望特殊动物们发痴。 李俭也看麻了。 这咋了啊,这是特殊动物们集体癔症了,搁这抽风呢? 我也没看见有啥诱发因素啊,难道是人耳不能听见的声音频率让这些特殊动物全都疯了? 李俭抬头望天,再看地上的动物,它们还在抽风。 不对啊,各种生物能听到的波段都不一样,啥波段能够只让人类听不到,却让其他动物都听到啊。 这干嘛呢? 底下的世界群魔乱舞,就连天上也有不少特殊鸟在抽风,李俭不得已,又藏得严实了些。 “发生什么事了?”耳机内传来问询。(一旦接受了自己的软弱,那我就是无敌的) “我不知道,这些特殊动物都疯了似的,放弃有效行动,在做一些我完全看不出意义何在的动作。头盔应该将其中部分特殊动物的行动记录下来了,你们可以试着分析一下?”李俭选择将判断权交给专业人士。 反正自己是看不出来这些动物在抽什么风。 “保持跟进,保障自身安全,必要时可以撤离。” “收到。” …… 李俭在山顶蹲着看动物发疯,琢磨这些特殊动物突发癔症的诱因究竟是什么。 上次动物集体发疯还要追溯到集体变异,但这次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如生物变异影响范围之广。 老天保佑,可别再是动物变异之类的活了,上次变异让人类集体退守聚居区,要不是铆足劲狂开资源科技,现如今都该人相食了。要是再来一次受众为这些特殊动物的变异,咱先不说还能不能打得过吧,就算打得过,一群更强的特殊动物带变异动物到处撒欢,自己一个人也不能切成两半使啊。 李俭的祈祷大抵是生效了。这些特殊动物发癔症只发了两三分钟,结束后,并没有一瞬间变得更强。 只不过是有个东西消失不见了罢了。 嗯,神识观测中,组成接天连地的空气墙内的流动灵机渐渐稀薄,消失了。 李俭:? 李俭:! “我是李俭,报告指挥部,这边的填充地块空气墙的流动灵机不见了!请立刻核查其他填充地块空气墙状态!” 紧握着合金棍,在山顶蹲着不动。原本盘旋在头顶的金雕型乌鸦向着失去空气墙的填充地块俯冲。 这就像是个信号。转瞬间,所有围着填充地块安营扎寨的特殊动物,都向填充地块冲了进去。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俭下意识冲下山头,以后发先至的极快速度超过一头头特殊动物。 不再隐藏踪迹,每次落脚都以最大出力向着前方冲击,在一声声巨响和炸起的尘土中,李俭于一众特殊动物中头几个冲入填充地块。 “我是李俭,报告指挥部,填充地块空气墙消失后,特殊动物向填充地块发起冲锋,我跟了!” 说话间,人已冲过原本空气墙的所在位置,眼前场景倏忽一变。 一片树林。 看起来很正常的树林,生长在平原上。李俭冲过空气墙时,他便已经置身于这片树林。 但这不对。 填充地块的景色,从外界看,是符合外界环境的产物。 从外界看,这片填充地块确实遍布树木,但那是山林,是与吴会省西部山区相贴合的山林,而不是跳起来就能看见一片林海的平原树林。 吴会省西部压根没有这般跳过树梢后,看着能一马平川的树林,这里有问题。 李俭落回地面,再次跃起。 随着他第二次跃出林海,身后冲入的特殊动物响动增多,违和感渐浓。 这里是树林,正常情况下,如果有像自己这样大肆活动的人类,还有身后特殊动物的冲撞响动,应该会惊起群鸟才对。 就像方才动物发癔症嚎叫的时候,整片山林的飞鸟都被惊得腾跃到空中。 这里的鸟呢? 偌大的林子,一只鸟都没有? 他干脆借力上树梢,不再管树梢断裂之类的事,猛踏猛踩,在树木爆裂声中,向树林深处前行。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既然身后还有特殊动物源源不断地跨越空气墙进来,除非有许进不许出的传送法阵,至少来去应该是自由的。 这些特殊动物早几天就围在空气墙外,如果说这里头只有危险而无好处,李俭也不信。 要是真的只有危险……李俭做好了转头就跑的准备。 第六十二章 “小树林” 通讯的另一边似乎陷入繁忙,在过滤环境杂音上颇为成功的耳麦此时传来不少微弱人声。看来,在另一边,他们已经吼起来了。 张博学的声音很快接入通话:“其他人没空,接下来由我负责对接。你需要什么支持?” 李俭脚踏树梢,在林海上腾跃,保持高速移动,使自己不至于在和空中飞鸟的速度比拼中落于下风:“通讯质量和我进入空气墙前有无变化?是否能定位我的具体位置?” “通讯质量变化不大,你的具体位置……可以查到,需要我告诉你吗?” “别了,经纬度坐标我也背不下来,直接告诉我,从电波定位来看,我的位置是否连续,我还在不在吴会省西部山区。把填充地块算上。” “位置连续,从定位看,你就在之前探明的填充地块之中。” 那么,自己并未穿过传送阵之类的东西。 目前通讯质量正常,电波定位描述自己在填充地块内。 在空气墙内流动灵机消失前后,从外界看向填充地块,能看到的都是贴合外界地貌的景色,而非进入后的树林。要么自己现在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假象,要么就是从外界看向填充地块,看到的不是填充地块的实貌,而是幻象。 类似幻阵之类的东西么? 李俭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伴随着特殊动物穿过空气墙进入填充地块,它们不加掩饰的动作几乎摧枯拉朽地伐倒树林,扬起尘土,踏碎草叶。变异后的动物普遍躯体庞大,在眼前这片看起来很正常的树林中,简单的奔跑也意味着会挤倒几棵树。 来自四面八方的轰鸣声一浪低过一浪——因为李俭跑得比这些动物都快,声音传到他这需要经过的距离越来越远,声强跟着下降。 很明显,这片填充地块有吸引特殊动物的东西,让它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身边同样在前进的其他动物会是自己的天敌或猎物,只顾着往前跑。 到底是啥玩意在吸引它们呢? 李俭稍稍放缓速度,确保自己的速度起码在地表奔行的动物中占据绝对优势,便分心思考。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李俭觉得该听他老人家的。 “老张,外头的探测源能不能确认填充地块内的动物动向?” “我这就帮你调……调出来了,填充地块内没有探测源,外头的信号阵列只能勉强定位。目前能够确认的是,围绕填充地块的特殊动物都有向填充地块深处前进的趋势。” “能透过我头盔上的摄像头,看到我看到的东西吗?”李俭确认,填充地块对特殊动物的吸引是不分种类的。 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该庆幸,自己大概不属于特殊动物,压根没感受到这群特殊动物所受的感召。 “信号有点差,但可以看。你现在是在树林子上跑步?周围什么情况?” “确实是树林子。填充地块外的空气墙可能有幻阵效果,我们在外头看到的景象是假的,里头是一片平原上才有的树林。我必须得说,再这样跑下去,我都快到填充地块中心区域了,还不知道我要找什么。”吴会省的填充地块普遍不算大,李俭的奔跃速度又超过百米每秒,多跑一会不仅要跑过中心区域,穿过填充地块,回到正常地表也不是不可能。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应该找什么。对了,你在找什么?”张博学把问题以车轱辘话的形式丢了回来。 “……特殊动物不都在朝填充地块内行进嘛,如果填充地块里没有能吸引它们的东西,它们会早早地待在填充地块外头等吗?这件未知物如果落入特殊动物掌握,怕是会对我们有影响,我总得赶在它们前头得到。”李俭只好解释自己的简单想法。 “哦,好事,你加油,你的想法我帮你转达一下。部队这边能得到的信息也不多,填充地块内没有信息源,也不知道它们究竟在寻求什么,你尽可能努力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以保住自己为优先。部队说了,你要的支援都可以给,保住自己,要跑就跑。” “了解。但咱无功而返,咱也不甘心啊。”李俭感觉自己快跑到区域中心了——前方传来的动物闯动声渐渐快赶上身后的声音,如果包围着填充地块的特殊动物从宏观看,先锋具备相同的速度,那么这就是自己接近区域中心的标志。 可是,虽然自己接近了该填充地块的中心,也没发现有所不同的场景啊。 一般来说,在这种百兽争鸣,抢先冲锋的地方,区域中心不该是什么一眼可知的天材地宝吗? 会发光发热异香扑鼻的那种,啥千年朱果万年红参百万年魂环之类的…… 李俭抬眼张望,四下里除了树林还是树林,起码在林海上看,区域中心和区域边缘也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中心的树好像更高一点。 这就让人有些迷茫了。 能够确定的是,如果这里真有宝贝,自己拿的肯定不是常规寻宝剧本。 在林海树尖上难以发现线索,天上的奇葩鸟类也在俯冲,李俭一转念,从树尖上跌下,落入林海。 密林中的景色别具一格,阳光难以透过树叶直射,树下的景象像是夏日拉上窗帘的室内——虽然还没有暗到什么都看不清,但想要在这阅读文字,显然是对自己视力发育的不负责任。 好在生物自有出路。填充地块中的树林像是在模仿正常树林,虽然看不到一只原生鸟类和其他小动物,但树木本身的排布和生长状况倒是很正常。 简单地说,绝大多数的树叶都在树冠上,在顶上一层几乎是密铺的树叶下,树干枝叶稀疏。 这为李俭省去了不少麻烦,起码不用担心自己落回地表后,视野会被大量枝叶遮挡。 李俭在林中穿梭一阵,还是没找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如果排除此处宛如cos正常树林的林地,就只是一片普通的平原…… 要不是特殊动物来势汹汹,眼看着就要遍布林地,李俭真想掘地三尺,看看宝贝是不是藏在地里了。 总不能说,吸引特殊动物前来的宝贝,就是这片林地吧…… 李俭不愿意放弃,又在尚未出现特殊动物的林地中心穿梭一阵,在特殊动物的动静越来越近时,无奈上树。 “完全找不到啊,其他动物都冲过来了,我还没找到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蹿上树,将自己隐藏在树冠中,李俭上下观望,向通讯另一头的张博学抱怨着。 “找不到就走吧,部队本来也没对你这次任务抱这等期望……当然,前面说的是我的私人意见,和我本人的正式态度没有关系。”张博学的说法听起来有点消极。 “可咱面子上挂不住啊。不是你们天天让我培养宣传意识嘛,我现在有这意识了,咱想整件功劳。”李俭挂在树冠上,悄悄移动了一阵。 那些奇葩动物虽说比自己速度要慢,但自己在这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在李俭搜寻和抱怨之后,已经有特殊动物来到李俭所处的树冠下。 让人意外的是,特殊动物走到这里,却显得不急不缓起来。不再奔跑,而是四处嗅闻,到处刨地,时不时拍树——强大的力量让树干断裂,大树轰然倒下。 李俭打开头盔收音,仔细探听。 特殊动物疯狂奔跑撞倒树木的声音少了许多,甚至几乎消失。现在充斥树林的响动,都显得轻柔和缓,有明显意图。 它们不再奔跑了? 李俭脑中响起bgm《SomebodyThatIUsedToKnow》,在互联网交织的迷因内,其中一部分歌词和旋律响起时,搭配的评论和弹幕往往是“妈妈生的”。 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头脑风暴后,李俭脑中跳出一个念头。 既然这些特殊动物能被填充地块内的什么东西吸引到空气墙外,在空气墙消失的时候发癫,在闯入填充地块中心区域后看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自己为什么不盯着一片特殊动物,看它们找到什么,再上前夺取呢? 用武力夺取他人财物是抢劫罪,用武力夺取变异动物即将获得的东西,这可什么法都不犯啊。 倒不如说打杀它们就是功勋的一部分。 李俭打定主意,便在树冠中埋伏起来,防备着空中鸟类的同时,观察树荫下的特殊动物。 一群奇形怪状的变异动物在不同时间经过树下,它们用尖利的爪牙到处翻找,但看起来都是一无所获。 打定主意后的李俭不再急躁,这群变异动物没有收获就没有收获,他正用双耳探听更大范围内的信息。 从这些特殊动物之前发癫的情况来看,它们应该控制不了自己发现宝贝后的反应。或者说,正是因为吸引它们的东西十分宝贵,才会让它们依循本能地欣喜如狂。 既然如此,在某头特殊动物发现宝贝的时候,它应该会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更大可能则是,随着某头特殊动物发掘宝贝,宝贝对特殊动物的吸引力越发强大,让其他的特殊动物参与争夺。 如果宝贝会闷声不响地被某头特殊动物发现并波澜不惊地收下,那么李俭也只能认栽。 剧本不按常理出牌,他还能开挂隔空锁定宝贝不成? 都已经是额外事态了,不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只会给自己增添压力。 …… 在头盔耳机的定向收音和自身的听力加持下,李俭化身人肉雷达,在接近地块中心的树冠不间断地扫描。 空中的鸟类都很急躁,不停地向地面俯冲,冲破树冠、抓断树枝,在地面用爪子抓出一道道沟壑,又不甘心地飞起,突破树冠,再次盘旋。 毫无疑问,这些占据了天空的变异动物、特殊动物,并没有在天空中发现吸引它们的宝贝。好东西留在地下或树林中的可能性,在李俭心中再次上调。 鸟类的行动也为李俭指明了一件事:吸引特殊动物前来填充地块的,应该不是环境,而是确切的某样东西。 …… 人肉雷达孤独地停在树冠,他不再担心会有变异动物袭击自己。在李俭上一次试图躲避逼近自己的鸟类时,这些变异鸟第一次在意识到人类出现的同时,没有选择对人类优先的攻击行动,而是继续它们不甘心的搜索。 这还是第一次有变异动物在感觉到人类时,没有被绝对的杀戮欲望主导。 这太奇怪了。 李俭就这样在树冠趴窝,确实没有特殊动物搭理他。除他之外,所有来到这片填充地块的动物,都在寻找某样东西。 …… 过去了孤独的一天一夜。 之前为了抢先而加速超过变异动物冲进填充地块的短短几分钟时间仿佛梦幻一般,如果早知道一大群特殊动物在山林中找了一天一夜也没能找到东西,李俭或许会选择晚点再进来等待。 李俭甚至在林子中度过了完整的一天,他甚至睡了一觉,也没被什么东西攻击。 能睡觉当然是好事,可这也让睡醒后的李俭更加绷紧神经。 他妈的,这些变异动物对人的杀戮欲望都快成颠扑不破的真理了,现如今却有个不知为何物的宝贝能让它们暂时压下这样的欲望,那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 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肯定是个出格的玩意,这下不得不拿了。 …… 转机发生在三日上午。 李俭只在山林中睡了一觉,从那之后,他便一直保持清醒,尽全力探听山林中的声音,并要求远在钱安聚居区的相关从业者通过音频分析现场。他的直觉越来越明晰,让他不敢放过任何迹象。 李俭暴露人类身份却未遭到特殊动物袭击的事情着实吓人,钱安聚居区知道兹事体大,毫无怠慢。不仅按照李俭要求,调拨人手,在聚居区内远程分析音频,还专门加派了特殊部队,前往林地填充地块增设信息源阵列,增强探测精度。 这片填充地块也有了名字,一个很简单的代号,“小树林”。 第六十三章 锻器要诀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小树林”发生第一起特殊动物战斗的十秒后,李俭便出现在案发地点上的树冠。 掀起战斗的特殊动物究竟为何已不可考,当李俭赶到时,这里已是狐狸野兔野猪野狗等特殊动物的混战战场。 战圈中的动物只要占据上风,就会急不可耐地朝旁边的一个土坑挠一爪子。每当此时,其他动物就会合力打击扒拉土坑的动物,让自己离土坑近一点。 李俭不傻,看这状态,这帮动物要找的宝贝,十有八九就在这土坑里面。 从树冠跃下,手中合金棍单手递出,一式简单横扫,将特殊动物统统打飞。抽回棍子,向地下猛钻猛挑。 泥土瀑布飞向天空,再落下。李俭身上没带工兵铲,只把合金棍当做铲子用,靠着力大砖飞的本事,愣是在几秒内向地下掘进了两三个土方。 “叮” 听声音,不像是一般石头。 李俭大半个身子站在坑中,合金棍向上挑飞,打飞向坑内扑来的变异犬,一手向方才传来清响的位置摸索。 翻掌拨索几次,李俭抓到一块石头,抬眼一看,仿佛是玉石。 奔向土坑的特殊动物越来越多,李俭手握玉石,从土坑中冲出。 与之前几天情况不同的是,这次特殊动物看向他的目光分外眼红。当李俭再次越上树冠向印象中钱安聚居区的方向奔逃时,这些动物全都抛下了土坑,在林中追袭李俭。 李俭:我看你们是有病。 确认手中的玉石就是吸引特殊动物的宝物,李俭自觉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才不管这些特殊动物是怎么想的,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最大,在树冠上几个弹跳,就让林中的动物吃灰去了。 哥们来的时候控制速度也能跑在你们前头,现如今想走,你们拦得了吗? 空中的飞鸟对李俭来说还有些麻烦。李俭琢磨了一下,在跑出填充地块前,先把玉石放进作战服的兜里密封,再出地块,绕着圈地向钱安聚居区靠近。 “喂?我这大概拿到好东西了,帮我监测一下,有没有变异动物在后头追我。” …… 打杀了十来头紧追不舍的特殊大鸟,李俭怀揣玉石,回归钱安聚居区。 将玉石交给已经集结的研究团队,李俭返身,又在荒野中拦下几头走兽,直到张博学转达部队意见,表示已经没有特殊动物追击,他才返回聚居区,在战队驻地好好休息了一天。 五日上午,李俭醒来,简单洗漱用餐,张博学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 确认办公室中只有自己和李俭二人,张博学将门窗锁死,内外信息连接掐断,把李俭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调整成离线模式,用自己早已录入的身份信息解锁后,从兜里掏出移动硬盘。 “这是专家组从玉石中破获的信息,目前是只有几方知情者才知道的绝密。区大会让我们现在看一下。”张博学将移动硬盘接入笔记本电脑。 “那块玉石中有信息啊,什么承载方式?”李俭还以为那是个天材地宝,外敷内服延年益寿之类的。 没想到是信息载体,这下尬住了。 “不知道,反正专家组能破译出来。”张博学身在其位,各种各样的黑科技在他眼里都和黑箱子似的,早就习惯了使用不知原理的科技产品。 笔记本电脑卡了一下,开始播放文档。 文档内容是一篇挺玄幻的炼器法门,讲述如何以法力将平凡的武器不断强化到极限,适应修仙者使用。 遣词造句十分流利,毫无语病,内容简练,即使是外行人看了,都能从中看出“标准化、工业化”质量评判标准才能赋予的底气。 单从语文角度出发,可以拿去给中小学生作语文范文。 “破译得到的信息,文笔还真不错啊。”李俭挠头。 哪位现代语文大家把玄幻小说写到玉石里去了? “……等下,我确认下。”张博学也是头一次打开文档,被李俭一问,也糊涂了。 简单阅览文档整体后,张博学松了口气:“专家组破译信息后自己润色了一番,原本看着跟文言文似的,都是单字表意象。难怪这么通顺,翻译本当然通顺了。” “破译前的原本像文言文?那是什么东西?”李俭打出一个问号。 “附件有PDF,我给你打开。” 新文档打开后,两人默默看了几分钟,把它关上了。 新文档用图片形式把专家组破译出的文字按照顺序排列,没有句读。 文字也确实是文字,看着应该是象形文字发展而成的方块字,从这一点说,和中文很像。 但这玩意像而不是,对中文母语者来说,看得头疼。 能从玉石中破译出有规律有顺序的文字排列,还能将这些似是而非的方块字破译出可读含义,李俭和张博学虽然沉默,但不约而同地由衷升起对专家组的敬佩之情。 还是别看原文档了,看看翻译本算了。 再次认真阅读翻译本,李俭大致记下名为《锻器要诀》的翻译本内容,抬头望天。 就是这么个玩意,把一堆特殊动物都吸引过去了? 这玩意凭啥能吸引动物啊,动物拿到那块玉石,要怎么从中破译出信息,还能解读这些酷似中文的方块字? 哥们学了也不会啊,这文中要锻器,用的是法力,哥们身上哪有法力…… 嗯? “老张啊,你说,气感是法力吗?”李俭似梦似醒地发问。 “……我不敢说不是。”张博学擦汗。 …… 作为目前钱安聚居区中气感最强的人,李俭奉命使用气感,按照锻器要诀所属法门,强化一颗铁砂。 有人希望实验成功,有人希望实验失败。希望实验成功的不一定是好人,希望实验失败的也不一定是坏人。 只要是得到李俭任务行动信息、有余力思量的人,都意识到,李俭从填充地块内拿到内含特殊信息的玉石,代表着什么。 填充地块是世界变化的一部分,气感是人类二次融合灵机后的产物。如果一种人类可以理解的语言在填充地块中留下了如何运用气感——或者叫它法力——的方法,这种方法看上去又足够成熟,其背后有什么秘密…… 想想就很吓人好吧。 再次再次,也是群星中银河帝国在土著文明上建立观测站的程度。 对地球究竟要走向何方,人类究竟何去何从的思考,在聚居区的高层中汹涌起伏。 但他们的思绪都无法影响正在进行中的实验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在李俭尝试运用锻器要诀法门,并切实地感受到气感消耗后,铁砂被送去和对照组进行性能对比。 结果出来了。 实验成功,气感确实是锻器要诀文中所说的法力。虽然强化效果很微弱,但确实存在,锻器要诀记录的内容,是真的。 …… 区大会就是否向公众公开破译信息的讨论,吵成了一锅粥。 没人敢担保这样的信息向公众发布会引来什么,可能是众志成城,也可能是别的不可言说的什么。 作为知情人士之一,李俭选择成为局外人,他更关心一些正在发生的,就在眼前的事。 “所以说,在填充地块加派信息源后,发现特殊动物入多出少?”李俭对当时涌入填充地块的特殊动物记忆犹新,这些动物战斗力普遍超过同类,如果它们前来进攻钱安聚居区,李俭可不知道部队要动用到哪一级武器才能抵挡住它们。 “没错。” “好的,我知道了。”挂断通讯,李俭召来张博学。 “老张,之前开放的小树林,现在好像住着很多特殊动物。会不会除了玉石,那里还留着能吸引特殊动物的东西?” 张博学直愣愣地看着李俭:“你还想回去试试?” “差不多吧,刚才我找部队管这块的人问了,他们说填充地块的特殊动物,入多出少。如果没有东西吸引它们,它们会这样吗?” “也可能是那边环境不错。你回来的时候就说过,那片林子里压根没有其他动物。” “可能是这样。”李俭看着笔记本电脑,在离线状态下,他可以用它打开移动硬盘中的锻器要诀。 他偶尔会无聊到点开PDF,比对着翻译,试图理解每一个方块字是怎么破译的。 可能是看得时间久了,李俭觉得自己隐隐约约也抓到了些这种酷似中文的方块字的精髓,像是对拥有这种文字的文明产生些许亲近。 “战队的新人不是都锻炼好了吗?让他们组队去试试特殊动物,以保住自身为要务,如果能猎杀一头特殊动物,就试着带回来,做不到就算了。”李俭第一次以战队队长的身份,直接向自己的队员发布战斗任务。 …… 队员们没有让李俭失望,出发两天后,他们带着两只没气的狐狸和兔子回来。 在李俭面前,他们很谦逊地表示,只凭自己一人绝对打不过这种特殊动物,都是队友配合得好,才能无伤拿下这俩玩意。 李俭不打算点破他们的谎言,如果他们觉得这样装很合适,那就装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在同一个框架下各取所需,别发生冲突,李俭便觉得万幸。 让张博学把他们的功绩上报部队,换取下一笔供给队员的经费,他们的笑容果然真诚了几分。 李俭则绕到别处,给生物中心打了个电话,请动物组的大佬过来接一下特殊动物,拿去做个全面解剖。 不要别的回报,论文随便发,只要把成果告诉自己,再配上点解说服务就行了。 大佬很高兴,免费的样本生物送上门了——虽然是死的;李俭很高兴,如果事情顺利,过两天他就能听有解说的报告;部队很高兴,新星战队在李俭指挥下正在自主行动,新队员融入战队,宣传又有的写了。 得知气感就是法力后,不论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李俭本人对“灵气复苏”剧本已然信了八成。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会待在办公室内,一边用神识凝聚灵机,供气感强化所用,一边阅读锻器要诀翻译本,对着原本深思。 原本中有几个词让他很在意。 李俭对原本中代表法力的单字已经熟悉,在多次阅览后,他发现,有另一个单字常常会代替法力的位置。 两者有一定的关联,但两者不完全相同。 苦心研读,找人探讨,这个单字的中文对应翻译,最终确定为“真元”。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在使用这种语言的文明中,真元和法力直接相关。 两者间似乎存在数量关系。 李俭勉力提升神识和法力时,生物中心的结果出来了。 特殊动物的生理特征有所变化,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解剖中,动物大组在狐狸和兔子的尸体中,都发现了一颗昏黄的珠子。 珠子有小拇指头那么大,通体土黄,表面隐隐有纹路,但并不深,很容易忽略。 其中一颗切开,制成样品,研磨成粉,部分样品拿去做了成分分析。切面状态与工具有关,在锋利的刀子下,切面光滑,于高倍光学显微镜下表现如同细沙粉面,没有明显晶粒。 成分分析也没做出来有用的东西,内含多种常见有机物和无机物,没发现特殊的东西,意义不大。 也尝试用神识看过,和常规环境相似,没有特殊反应。 将部分样品给变异小白鼠吃了,发现小白鼠体能有微弱上浮,有进食后体征表现。 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动物组没敢把这玩意给人试吃。 李俭感觉自己应该找对方向了,刚想亲身前往小树林,将特殊动物一网打尽,狠狠地搜刮这种昏黄珠子,就被部队来人带走。 “调我去商青省?舜泉聚居区调人为啥来钱安调啊。”李俭没整明白这事。 商青省在吴会省北边,两省,中间还隔了一个省,商青省西北不远就是上京。 “你战斗力高啊,而且有‘前科’。舜泉那边也有填充地块要开了,他们想让你这个老手带他们的队伍去填充地块里闯闯,看看能不能挖几个玉简出来。” 第六十四章 四块玉石 换成别人,从钱安借调到舜泉,如果腿着去,会骂娘。聚居区与聚居区之间的借调,一般会走武装护送路线,和部分贵重货物拼车。 不过那是常规情况,李俭对比部队荒野前进速度和自己的奔跃速度,决定跑着去。 二月八日,李俭狂奔三小时,抵达舜泉聚居区。 看着前来迎接自己的舜泉卫戍部队有模有样地进行交接,回忆方才在地表跑出高铁的感觉,李俭又一次觉得,时代变了。 哥们为啥只比了速度就决定腿着跑过来,为啥没选搭车? 单人在荒野中从南到北跑上一千公里,一开始还觉得挺有趣,但兴奋几分钟后,就只剩下无聊了。 而且会觉得自己这样跑挺弱智…… 最难过的是,在这一千公里的路途中,中途还经过了雷雨地区。 虽说作战服和AR头盔都是全密闭结构,不怕淋湿,但在雨中孤独地荒野奔行…… 自怨自艾着,直到舜泉卫戍部队向他介绍了本地战队。 大概是被钱安聚居区刺激到了,自从钱安聚居区对外宣布成立由超战力组成的战队,并在宣传和实战中都拥有亮眼功绩后,其他聚居区也有样学样,在区内找人组建战队。 哪怕其他聚居区并没有李俭这样猛得莫名其妙的奇葩,单拉一批战斗力较高的冷兵器爱好者也能引导宣传。 舜泉本地战队就是这样一批爱好者组成的,名为泰山。 泰山战队的队长姓叶,是个高挑汉子,目测身高一米九,体重接近八十千克。 战斗员都是男性——毕竟人类两性分化方向就是这样,硬要让女性来做顶尖战斗员,既需要她个人异于常人,也需要比男性刻苦许多的努力。 “叶队长,我毕竟是借调过来的,顶多算是客人。具体行动怎么策划,还需要你们做主人拿定主意,我就是个打手。”李俭被泰山战队拉着坐上了桌,只好在一开始便婉拒行动指挥权。 不婉拒不行啊,他们这语气听着又像客气又不像是客气,李俭拿捏不准他们想做什么。 在李俭反复强调自己确实不想指挥行动后,叶队长才安稳坐回自己的主座,介绍本次行动内容。 行动整体很简单。舜泉东边的一处填充地块最近有异动,许多特殊动物向那靠近。基于钱安聚居区的经验,舜泉聚居区认为他们这的填充地块在两天内就会开放。李俭和泰山战队一起,前往该填充地块,在空气墙消失后进入,寻找宝物,回归,结束。 具体计划则由行动参与者决定。 叶队长胸有成竹地表示,行动路线已经规划好了,现在就差在填充地块内的作战没有准备万全。 “填充地块内的地形地貌和我们在外面看到的,可能不一样。我怀疑那是某种幻阵,就算不管它的机理为何,还是应该考虑。”李俭根据小树林经验发言。 “我们也考虑过,准备了几套方案。”叶队长找来副队,让他向李俭介绍本次行动的几套预备方案。 李俭看了一下,泰山战队针对填充地块中可能出现的多种地形做了准备,包括林地、山地、浅洼、草原、石林,基于李俭在小树林中挖到玉石的经验,带足了单兵采掘装备。 不论是准备的数量还是质量,都比李俭孤身一人闯入小树林,用合金棍挖掘宝贝要好上不少。 看到友军准备如此充分,李俭甚为满意,立刻表示自己现在就能出发。 泰山战队也不含糊,李俭开口之后便收拾行装,一群人该着甲的着甲,该提武器的提武器,采掘设备也都带起,一行八九人乘坐军列出了聚居区东门,徒步前往填充地块。 虽然从钱安向舜泉前进的时候,李俭就有所察觉。不过从舜泉聚居区东门出发后,更能体会商青省不愧是春秋战国时的大国封邑,放眼望去皆是平原,从草木痕迹来看,大片大片都是田地。 旱田水田皆有,地势比吴会省要好上太多……吴会省多水多山少平原,要不是水热条件还不错,恐怕连鱼米之乡的名号都保不住。 在这样的地势前进,步伐比在吴会省时更轻快。 对本地战队来说,地势平缓的好处不止在行程上。 叶队长指挥全队,在地表绕出一个个弯,以零次接敌的记录在目标填充地块旁扎营。 在扎营这方面,他们选择相信李俭,选中几个视野良好的区域,每隔十五分钟便换位置。这次产生异动的填充地块位于大平原中,在二月初的现在,满地都是青青草——以商青省的纬度和气候来说,这已经算是异常景象了。 监视平原景象比在山地中轻松,几人只需要选择几个人造高点,轮流守望即可。 等了几个小时,万兽齐鸣,泰山战队和李俭熟门熟路地等在一边,在空气墙流动灵机消失后,冲进填充地块。 几人冲过空气墙后,眼前景色倏忽一变。 本是一片青绿草原的填充地块景色,转眼间变作一片黄土平原。 李俭倒是挺想称其为黄土高原的,但想了一下自己目前可能的海拔,决定还是称平原。 几人迅速观察周边。黄土平原几乎是不毛之地,只有点枯树干、枯黄草叶作为环境点缀。在这片无比萧索的土地上,唯一的地标,就是远处立着的一座木屋。 “那是房子?”李俭手指远处,向视野中的木屋跑去。 “可能是。调整视野,转换成摄像模式。”叶队长语音操控AR头盔成像方式,同时向队员下命令。 李俭也恍然,将AR头盔的光学镜片调整为接收摄像信息,放大远处木屋图像。 李俭没有看错,在填充地块内的远处,确实有一座明显为智慧生物搭建的建筑,准确地说,该智慧生物的体型应该与人类似。 但要说那是木屋,多少有些抬举它了。 这玩意破破烂烂,只留下四角木柱,上头架的是茅草棚,看上去只需要一阵风就能把它掀飞。 木屋旁插了一圈细小木棍,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也可能是原本有一圈栅栏,年久失修,上头栅栏的主体部分都没了,只剩下插在地上的几根木棍。 与其说是木屋,倒不如说这是破屋。 破屋中隐隐约约还有东西。 “看起来是破屋,里头有东西。我们去看看。”李俭当机立断,仗着自己速度奇快,冲在最前方。 泰山战队随后跟上,在他们身后,狂吼乱叫的奇葩动物如潮水一般紧跟。 与小树林那次不同,这次李俭对自己的速度毫无保留。填充地块中会有类人生物留下的建筑物就已经够奇怪了,如果这里头有东西,是宝贝的几率非常高。 当然,也可能是陷阱之类的,但如果真是陷阱,李俭也认了。 一马当先冲入破屋,只有四个平米大的屋内,地上躺着四块玉石。 李俭一看,这有啥好说的,捞起来就揣兜里,再蹿出破屋,跑到其他特殊动物面前晃悠几圈。 确认这帮特殊动物对自己和自己怀里的东西起了极大杀意,并纷纷改变奔袭方向,李俭将玉石密封在衣兜里,对着通讯喊了声“风紧扯呼”,便踏着特殊动物的尸体跑路了。 嗯,李俭是踏着特殊动物的头离开的,过大的出力让成为踏板的动物死得不能再死。 “我获得了破屋内四块玉石,现在要带回聚居区破译,你们如果还打算行动请自便,但我肯定得跑了。”怀揣玉石的李俭霎时间成了黄土平原一众特殊动物的眼中钉,大部分动物都向着李俭奔逃的方向追去。 “需要断后掩护吗?” “不用,你们加油,我先run了。” …… 跑路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李俭怀揣玉石跑出黄土平原,在头盔导航帮助下逃回舜泉聚居区。 钱安聚居区专家组的成果和破译方式早已通传全域,舜泉聚居区不仅能为信息破译提供物理上的支持,还通过联网方式,调动华夏各聚居区的在线资源破译信息。 李俭丢下四块玉石,知道这里没自己的活干,又返身冲回黄土平原。 泰山战队并没有走。李俭获得四块玉石是一种收获,泰山战队可还打算获得其他成果。 他们带了不少信息源过来,在李俭带着众多特殊动物如同开火车似的向黄土平原的另一边奔去时,他们获得了将信息源埋入指定位置的机会。 等李俭返回黄土平原,他便看到泰山战队的成员们正勤勤恳恳地挖坑“播种”。 看兄弟们如此勤恳,李俭总不能干站在旁边等着。 …… 总算将带来的信息源尽数埋下,特殊动物们也从另一端缓缓铺散,几人便在黄土平原中随性移动,到处走走看看,观察这片填充地块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看这边,我脚下。这里的泥土比其他地方更坚实。”李俭跺了跺脚,脚下土地只是显出浅痕。 当然,他没用力。 叶队长使的是钢枪。他持枪在手,枪尖点在地上,划着泥土缓缓走远。枪尖先是像刮砖块似的刮出些土渣,直到某一线后,枪尖猛地按在土里,翻起一道土浪。 “确实,这里的土地坚实得像是用砖铺的。”叶队长用钢枪在地上多划了几次,确定几人脚下是一条土路。 “既然是路,要么是人走的多了,要么就是人执意造的。且看看它通向哪。” 一行人有了目标,沿着土路向前,闷头猛走,眼前一阵恍惚,发现自己走出填充地块。 “不对,走反了,回去。” 几人又进填充地块,沿着土路走反方向,闷头猛走,最终在破屋前停下。 涌入填充地块的特殊动物已经恢复常态,在黄土平原上寻找自己的居住地,时不时就有某处爆发为了生存而进行的猎杀活动。 一行人围着破屋转圈,发现这玩意还真是个地标建筑。 虽说这玩意长得有碍观瞻,放哪都不适合住人,在其他地方看见这玩意,最大可能就是在某个前卫艺术博物馆里。 但在这片黄土平原,甭管是谁建设了这座破屋,破屋俨然是平原的中心建筑。在它周围,有一圈土路套着,这圈土路又呈辐条状,蔓延到填充地块的远处。 几人沿着各处土路探索一番,只看到不少特殊动物彼此残杀,却没再看到有什么宝贝的迹象。 没有线索,那四块玉石好像就是这片填充地块的宝贝,泰山战队与李俭只好返回聚居区。 泰山战队自然要去复命,李俭的借调任务也结束了,自己孤独地踏上回程旅途。 …… “你借调去舜泉聚居区,得到的四枚玉石,已经破译出来了。”颇有既视感的,张博学又拿着一块移动硬盘,出现在李俭办公室中。 熟门熟路地将笔记本电脑设置为离线模式,接入移动硬盘,四份文档和PDF被打开。 大概是有了上次破译的经验,这次虽说破译四份文档,不过破译速度倒是奇快。 李俭扫了一眼,四份文档单独呈现,破译组给它们分别题名。 《天工开物》、《炼药炉》、《武林秘籍》、《简易包扎》。 李俭:? 天工开物不是明代宋应星的著作吗?咋了,他的著作被人写进玉石放到填充地块里去了? 炼药炉为啥是文本,正常来说不该是个炉子…… 武林秘籍又是啥啊,前两天那个锻器要诀怎么看都是玄幻风的,怎么到你这回归武侠了呢? 简易包扎……赤脚医生手册里头应该也有这部分内容吧。 四条文档名,看得李俭满头问号。 “我需要个解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能出现在同一个世界观里的东西吗?”李俭麻了,握着鼠标点开详细文本。 看了几行,李俭脑中的问号少了点。 这本天工开物,确实不是宋应星写的那本。大概是破译专家组中有人犯了文青病,又或者打算致敬先贤,这才给这份文档起了天工开物的名字。 总的来说,这本天工开物,主要教授人们如何以炼气期,或者低于炼气期的修为,制作一些常用手工艺品。 第六十五章 炼气期和补气丹 惹眼的词汇抓住了李俭的注意力,事实上,包括破译专家组在内,所有能够接触到这份文档的人,目光都为类似的词汇吸引。 炼气期。 李俭:哥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你打碎了。 本篇天工开物共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食物篇,第二部分道具篇,第三部分境界篇,第四部分材料篇。 食物篇起手是两份食谱,教人做肉包和肉汤——鬼知道为啥埋在玉石里的信息竟然有和当代包子几乎一模一样的成品描述,李俭只能怀疑这是破译专家组根据九宫格判别法的“形式内容完全自由派”,将原文归类为肉包。 在两篇食谱后,缀写了一套公式化的口诀。据文中所说,若是拿到了其他材料,能够套用这份口诀,就能依据口诀自动生成法门。 李俭:什么超现代手工业通式? 道具篇则分为诸多小目,按照它的说法,只要材料够,能够制作“驭兽袋”“灵谷种子”“灵果种子”“启灵汤”“五行气”“回灵水”等物。 境界篇内只有一条“修行详解”,看描述像是某种文本,但这里留下的是制作“修行详解”的方法。 材料篇,只留下“木炭”“精铁”“灰烬”三篇。 这三篇一如食物篇,各留一套口诀。整篇天工开物另设一段口诀,说是如果遇到四篇口诀不能对应的内容,可以用总篇口诀套用,能套上就能编出法门。 李俭:? 且不说这些篇目内容如何,单说天工开物内几套口诀。套在新东西上就能编出法门,这玩意在修仙领域的含金量不得赶上经典力学的牛顿三定律和化学内的元素周期表? “这他妈的,也太震撼了。”李俭无意识地点开原文件,在翻译本对照下,找到不少自己熟悉的单字。 不论这篇内容的作者是谁,或者是什么组织,起码他或他们敢用几套口诀总结事物。口诀本身更像是公式工具,这就意味着这些口诀作用在不同物体上,并不会产生死板的结果——这不是形而上学,也不是机械唯物论,这是…… 是什么不重要,很明显,该文章的撰写者是在海量的实践和抽象总结形成可以验证的规律基础上才成文的,字里行间都是对沉重历史的自信。 不管是谁,值得尊重。 “我们甚至还做不到这一点,起码做不到把这些变作口诀,让人熟练背诵运用。”李俭感觉自己像是面对着那个著名的科幻梗,在月球表面看到了比例为1:4:9的方碑——只不过这次他面对的是玄幻版的。 “这很恐怖?”张博学观察着李俭的微表情。 “很恐怖,不过恐怖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会被吓到,但不会被吓倒。”李俭瞥了张博学一眼。这么带劲的玩意,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自己的惊讶算是做给瞎子看了。 “还是看看第二份文档炼药炉吧。” 打开文档,迅速阅览,关上文档。 李俭按压额角,只觉得头疼。 打开文档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字符让他想起了自己还在大二大三猛啃专业书的过往。 平复情绪后,李俭再次打开文档。 和《天工开物》面向所有人不同,《炼药炉》文档明显是有目标受众的。 它面向的是“炼丹师”群体。 暂且不管这个十分眼熟的新名词是什么意思,《炼药炉》一文中详细描述如何设计制造一座合适自己修为的炼药炉,出于解释原理的考虑,附带解释了部分炼药原理。 李俭总结了一下,炼药炉完工后,需要把材料丢进去,然后杀怪。 嗯,没错,不是开工烧火之类的,而是杀怪。 整个炼药流程,分为三步,甚至是两步:不必要的炮制主材,必要的放入主材,必要的杀怪。 足量杀怪后,丹药就完成了。 “什么杀道成圣,难道就没有正常一点的制药方式吗?”李俭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还叫个屁的炼丹师啊,叫杀怪师就完了,高低也得为这行业起个猎杀者排行榜。 张博学浏览全篇,闷声不响,大概是惊到了。 吐槽完毕,打开第三份《武林秘籍》。 这玩意就简单多了。 一套配合法力的练法加打法,说是练到极致,炼气期下无敌手,附带一式消耗法力的武术招式和三式加持法门。法力在体内运行时,能提升使用者健康质量,增进抗击打能力、攻击能力,长期运行还能提升“武力”。 李俭注意到,在原文中,攻击能力和“武力”用了两个不同单字。 按照破译组的翻译,武术招式被命名为“连环斩”,三式加持法门分别命名为“武勇”“阴险”“鲁莽”。 《武林秘籍》作者自述,这玩意打打炼气期以下还行,到炼气期就别用,除非使用者本人极强,弹指即杀招,可以拿这玩意来装逼。 很明显,装逼是破译组的修饰,但感情很到位。 李俭学了一下连环斩,发现这玩意和吞噬星空里大前期所说的九重雷刀挺像,不过只有两波劲力,还耗蓝(法力)。 在使用者原本一次行动的时间内打出两次稍弱的攻击,练到深处可以提高单次攻击力,甚至超越平a。 李俭点头,觉得应该是这种感觉。 武勇和阴险两法门受作者极力推荐,而鲁莽则被点出优缺点。 同为加持法门,亦有强弱之别。武勇与阴险属于纯被动能力,练了就是练了,一个增加“武力”,一个增加“战斗直觉发现敌人弱点”,换句话说就是出暴击。练好了就能变强,不过上限不大,说是最多提升“五十武力”。 李俭不清楚被称为武力的衡量水准具体是什么水平,但既然表述可以量化,就说明这套体系是经过考验的,有适应性。 而在鲁莽表述中,作者形容这是一种更换法力运行方式的功法变体,使用者将会更注重攻击,而放松防御。如何取舍,希望使用者自行决断。 “这倒像是一篇像模像样的玄幻功法,不过起名为《武林秘籍》,也不知道是谁的恶趣味。” 张博学摇头:“这个名字不错了,增加战斗直觉的被称为阴险,这不才是恶趣味吗?” 李俭默然不语,心中深以为然。 点开名为“简易包扎”的最后一份文档。 通读一遍后,李俭发觉,这并不是某种包扎技术,准确地说,这玩意和现代医学基本不沾边。 这是一门法术,为炼气期以下的使用者设计的法术,通过法术消耗法力,实现治疗效果。 从文档描述来看,该法术能以炼气期以下的法力,治疗未修炼者几乎全部的伤势——堪称救死扶伤,起死人肉白骨。 练到高深处,对炼气期以下的受伤者也有高效,只是对炼气期,根据个体差异,从反响平平到收效甚微。施术后的法力平复时间较长,换句话说,冷却时间久,是撰文者指出的一大缺憾。 很明显,这玩意的实效如果和它说的效果一致,其被称为“简易包扎”的缘由就很值得讨论了。 要么是作者几乎自傲式地自谦,要么当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这之上还有更强大的法术。 考虑到目前获得的文档大部分都为炼气期及以下服务,再依据文学作品联想,李俭认为更应该是后者。 “真是有够劲爆的东西。这些内容都够干什么了啊……”李俭算是被震撼到麻木了。 这些文档的内容并不统一,但都透露着更深层的内涵。 将这些文档录入玉石的文明,其在修仙一途定然走了足够长远的道路,拥有厚重的历史,丰富的文化。 这是一个修仙文明的产物。李俭想着。 “看完了吗,我要带着硬盘复命。”张博学并未就其内容作太多发言,只是做出要拔掉硬盘的动作。 “留个备份吧,这种事情掩盖不住的。”李俭意识到,这些讯息必然会公开。 这不是一个人或某些人想隐藏就能隐藏的讯息,人类作为一种社会生物,其最强泄密概率数量级在十的负六次方,单位为人次每天。 换句话说,如果某群体切实地在做某件事并试图不让其暴露,知情人达到一万,预计期望保密时间在一百天。 (这只是为了方便计算提出的简单例子,实际上泄密时间会更短,预计在二十五天左右) 而整片华夏的聚居区内,有资格接触到这些信息的人,数量级达到十万。 之前得到的锻器要诀是否公开还在讨论中,但市面上已有风声。这次破译出四篇文档,倘若需要验证并验证成功,甚至投入生产,压根瞒不住。 …… 如李俭所想,这些信息确实没瞒住。 鬼知道是谁第一个泄的密,有关修仙文明的信息变着法得在市面上翻腾,绝大部分都是讹传。 为了应对已经点燃了火星的说得有板有眼的谣言,已经破译的五分文档和原文在宣传机器作用下,铺向全社会面。 最引人注目的内容,是“简易包扎”。 人人都对这门起死人肉白骨的法术抱有满溢的热情,但很遗憾,使用简易包扎法术的法力要求,竟然出乎意料地高。 以目前法力最强大(相对)的李俭为例,七毫璇玑的法力还不够给法术启动的。 李俭:我有一种开了挂还被BOSS虐杀的憋屈感。 “我能提着棍子出去把那些变异动物全杀了,却连一个法术都放不出来,我纯法术废物是吧?”李俭恼了。 “别担心,起码你还能强化个铁砂,不是吗?”张博学在旁“安慰”。 待到返回驻地,冷静下来,李俭开始分析,为啥自己的法力比起战斗力会这么弱。 想来想去,他打开翻译文档和原文件,逐字逐句地翻看思考,试图获得灵感。 一段时间后,创建新文件,将自己觉得有用的单字单词输入。 整理归纳后,申请与破译专家组连线。 “您好,我是申请连线提问的李俭。这边想问一下,‘炼气期’、‘武力’、‘真元’这些词汇,对应原文翻译成当前模式的逻辑是什么?” …… 在被狂轰滥炸了一番语言和信息理论之后,李俭晕晕乎乎地挂断了通信。 专业人士在他们的专业领域中出口成章,自己作为纯路人连句话都插不上。 但姑且还是在狂风暴雨中获得了一些讯息。 从语言学分析,这些单字和对应意义是经过时代变迁的产物。以破译文本的形式来看,这些单字和意义在该文明中得到普遍认可的时间占比很大。 从构造来看,这些单字的重要性直逼“你我日月”(尔吾日月)——前者是人类成为社会动物的象征和自我意识象征,后者是对一眼可见的自然现象的归纳意识。 由此可知,“炼气期”“武力”“真元”“法力”在该文明中,是足以对标社会意识、自我意识和一眼可见的自然现象的意象。 武力对应的大概是物理攻击力,而法力好像是真元下属的一部分。但这并不影响它们二者在留下讯息的修仙文明中,对其社会个体具备几乎相同的重要性。 就好像人需要具备良好的心脏功能,同时也需要具备良好的肺器官功能一样。 那么自己究竟缺少了什么,以致武力和法力的表征不成正比呢? (此时李俭并未想到,一般人是不会法武同修的) 又是一番苦思冥想,想不出来,李俭便给家里人通了个电话,嘱咐他们有空了多练练法力和神识之类的,等自己牛逼了就回去挨个施法“简易包扎”。 …… “据说,第一座炼药炉成型了。”张博学推门进队长办公室,刚出工回来的李俭正在皮椅上散热。 “那很好啊……等等,这个消息会由你告诉我,而不是其他人,该不会又是我?”李俭猛地想起,炼药炉的使用步骤是杀怪。 “没错。从同名文档中得到的炼药理论,我们从特殊动物体内解剖出来的东西,名为兽丹。那些特殊动物也该改名了,它们是修仙文明定义的野兽,野兽产兽丹,兽丹能在炼药炉中炼出被称为补气丹的药物。” 第六十六章 当预计剂量是个整数的时候,会很恼火 作为目前公认最能打的冷兵器选手,杀怪炼药的活毫无争议地落在了李俭身上。 李俭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老老实实接下了这份工,但他更想知道炼药炉长啥样。 哥们杀怪向来是十步杀十怪,千里不留行的。炼药炉靠杀怪炼药,总不能离他太远……难道是传说中的遇事不决量子纠缠?人在外头杀怪,炼药炉在屋里坐着,外头杀怪得到的精魄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入炼药炉? 什么顶尖法则级因果律道具,修仙文明开挂了是吧? 抱着种种疑惑,李俭被人带着参观刚刚成立的钱安炼药炉设计研发中心。 设计端的房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数学实验室风格,专门用于演算的服务器架设在机房,实验室内只有终端。 任何可以量化规范的学科到高深处都是“科学”,修仙文明遗留在玉石中的信息也是如此。 在数学模型演算之外,到制造端,李俭才看到那些被社会常识认为是具备“研究中心风味”的东西。 当然,隔行如隔山。李俭在研发中心只是走马观花似的参观,跑这一趟的重点是看看自己将要上手的炼药炉是个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要带上的炼药炉?”李俭松了口气。 和想象中视作不可移动设备的大鼎炉不同,炼药炉本体十分小巧,是一座三足双耳香炉,约莫有酒葫芦大小。 这样倒是可以理解如何杀怪炼药了,毕竟是酒葫芦大小,自己COS一下腰系酒葫芦的棍哥应该不影响行动。 “对,就是它。根据玉石内信息还原,使用常规材料制作。现阶段还是小批量手工产品,等模具验证后就能流水线生产。”研发中心带队人如此说着。 在先前的介绍中,李俭了解到,“炼药炉”的材料选用与使用者修为、所选主材直接相关。 修仙文明毕竟不是开了创造模式,尽可能降低成本、增加效率才是主流。对炼气期及炼气以下,由随处可见的贱金属制造炼药炉才是推荐选择。 毕竟丹药主材对修仙文明并不少见,人家的野兽挖出兽丹就能炼药,不整条流水线进行工业化生产都算修仙文明客气了。 李俭拿起即将成为自己装备的炼药炉,这玩意轻巧极了,拿在手上比拿着本书还轻。 “该不会是铝制品吧,铝制品用在食用药物方面,多少有点问题?”他记得,铝锅是不让用的。 “不是铝制品,只是普通的钢铁按照特殊工艺和架构进行构件组合。我们用了不同碳含量不同温度曲线形成不同铁碳相,形成不同层面和物理性能,在此基础上,炼药炉本身架构并不是实心的。归根结底,使用者只需要知道它不是实心的就够了。”“导游”显然想多说一些,但还是悻悻地收住话头。 “使用方法呢?需要滴血认主吗?”李俭还蛮喜欢这种逃不开的玄幻梗。 既然已经接受了灵气复苏的设定,不玩玄幻梗怎么行呢? “不需要。这种型号是佩戴式的,按照炼药炉文档显示,会自行吸收游离精魄。还有三个档位可以调整,第一个档位对精魄来者不拒,只要在身边都会吸收,用于炼药。第二个档位对精魄质量有要求,第三个档位要求更高。作为保险措施,我们按照炼药炉文档,在炼药炉上留下了一个法力开关。按照其原理,在炉内有主材的时候,输入微弱法力就能激活炼药炉,到一次炼药完毕前,它会以精魄为动力。”导游不能拿出数据佐证,只能引用文档中的内容为自己解释。 在炼药炉文档中,撰写者表示,炼药炉会将获得的精魄用于炼药,一份主材能利用的精魄是有限的,在有限的精魄中,自然是精魄质量越高,最终成品药效越好。 被杀的怪在同类中越强,它的精魄就越好。 至于为啥精魄能拿来炼药,炼药炉又是怎么进行这个过程的,文档中说了很多,但那是搞理论的人需要研究的东西,对李俭来说,他知道把炼药炉带在身上,放入主材,冲出去杀怪就能获得丹药,这样就够了。 …… 李俭姑且将炼药炉戴在左腰,挂在作战服外面。 按照文档所说,将兽丹炼制成丹药需要五枚兽丹作为主材。战队最近也收集了不少,让他带了一百颗出来,先试试水。 聚居区众人都好奇炼药炉用兽丹会练出什么,李俭也好奇,便将五枚兽丹放入炼药炉,提着合金棍冲入荒野,四下追打变异动物。 炼药炉确实神异,李俭只是向其渡了极微弱的法力,或许连一毫璇玑也没有用到,它便被激活了。 随着李俭打死第一头变异动物——在修仙文明留下的文档中,这种动物连野兽都算不上——炼药炉便已然运转,吸收精魄,在炉内炼药。 动静挺小,感觉像是在响应节能减排。 打死这种连野兽都算不上的动物可出不了兽丹,但炼药炉既然接受了它们的精魄,那么李俭可得多打几头。 …… 约莫打了二十头变异动物,炼药炉发出响动,李俭退出战圈,跑得远远的,打开炼药炉盖。 翻过炼药炉,向掌心里倒,咕噜噜滚出一粒“糖球”。 为了嗅闻补气丹的味道,李俭将头盔进气口打开,扇闻片刻。 没味道。 倒不如说,留在作战服上的兽血的气味都比这玩意气味浓重。 李俭不信邪,又将炼药炉冲着鼻子猛闻几下,还是没闻到想象中的药香。 奇哉怪哉,小说中炼药不是都有药香的吗?为啥这颗丹药炼出来没味道呢? 一头雾水,将糖球似的补气丹放入准备好的器皿,再抽五枚兽丹放入炼药炉,李俭重返战斗。 …… 将身上带着的兽丹全炼光了,李俭又尝试着在被自己打死的变异动物身上找兽丹,翻了近一百具兽尸,都没找着。 看来这些在修仙文明眼里连野兽都算不上的变异动物,确实不会出产兽丹。 有消耗就有收获。李俭这个苦力可不是白做的,一百颗兽丹下去,炼药炉给他产了二十枚大小形貌不一的糖球。 大抵是打杀的动物质量不齐,炼药炉采集到的精魄质量也不齐,这就让最终成品也质量不齐。 带着产品返回聚居区,脱下作战服,将装着补气丹的器皿交给食药方面机构,李俭躺了。 “我听他们说,二十枚补气丹一枚都没少。”张博学带着肉干慰问李俭。 托修仙文明信息公开的福,有很多人照着“武林秘籍”文档学习名为“江湖武功”的练法打法,部队和社会面的综合战斗力极速提升,一些武装农场产出有了保障,再加上对变异动物的猎杀行动进展顺利,像过去那样为了最大化吸收营养而将食物原料制成糊糊的方式,正在各大聚居区内退潮。 虽然糊糊还是一种主食,但起码能看到一些过去和平时才能吃到的食物形制。 “那肯定没少啊,我带了一百枚兽丹出去,只要我不傻到把这些东西落在什么地方,肯定带回来二十枚啊。”李俭瘫了。 嗯,在装死。 “你不打算尝一个?” “我靠,我尝它干嘛?” “这可是丹药啊。” “它是丹药我就得吃?这玩意也就名字好听,叫补气丹,可还没人告诉我,这玩意吃多少是健康剂量,吃多少是毒性剂量,吃这玩意又能有什么好处。起码在有人试过之前,我是不会试的。”李俭谨记“是药三分毒”的短语,甭管这玩意是不是到哪都使用,命是自己的,遇到未知物,能怂尽量怂,不能怂才要果断出击。 “你倒是洒脱。食药那边也是这么想的,正测着呢。说是先测一个物化特性,再测一组动物特性,最后找点死刑犯试药。” …… 二十枚补气丹很快就用完了。 食药机构出具了一份李俭看不懂的专业说明,详细介绍他们拿二十枚补气丹都做了什么事。从补气丹的物理性质到化学构成,从体外实验到动物实验,最后附上临床实验——考虑到现实情况,应该是抽死刑犯做的——短期效果,解释得十分详尽。 李俭看不懂这个,不过从食药领域的反响来看,这玩意应该挺厉害。 李俭琢磨着自己毕竟是个学生——严格地说,他现在甚至还没过大四下学期,只不过是提前工作罢了——该问的时候就要问,便托人介绍,找懂这方面的专家解释说明。 专家不是砖家,十分简练地回答了几个李俭关心的“外行人”问题。 首先是李俭最关心的毒性剂量问题。 出乎意料的,专家告知李俭,按照食药机构出具的说明,这种服用药物毒性剂量是无穷大。 李俭挺好奇的,连喝水都能喝死人,怎么吃个补气丹还能无限吃? 专家对着“说明”原文向李俭解释,李俭没学会,到头来只听明白一件事:这玩意你放心吃,你要是能因为吃这玩意毒死撑死,我给你偿命。 据说是补气丹的成分在进入生物体内后会“瞬间”分解,血药浓度连个峰都起不来,甚至不会产生遗留物——连点药渣都不会进肠道。 比吃空气还离谱。吃空气还可能血液氧浓度过高或者过低,但吃补气丹,血药浓度就如同一条趴在地上的死蛇。 至于为啥会这样,别管,修仙的事就这样,爱吃不吃。 了解补气丹吃不死人,甚至连饱腹都困难后,李俭好奇它的功效。 专家支吾一阵,心中组织讲给外行人听的语言,最终告诉李俭:这玩意吃少了没有功效,吃过一定量才能看出来功效是什么。 别问为啥会这样,问就是修仙的事,爱吃不吃。 李俭:我白问了是吧? “那你总得告诉我,这个一定量是多少吧?”李俭恼了。 自己确实不懂食品药品这方面的知识,咱看不懂专业说明,咱认了。可咱都托人介绍专家来给自己解释了,你就给我讲个这? 你总得给我点交代吧? 专家又是一阵支吾,最后给了李俭一个数字。 如果是没怎么练过的普通人,吃十个应该会超过定量。至于其他体能强健之流,所需数量应该更多。 十,是个很有趣的数字。 有趣到当专家把这个数字报给李俭的时候,李俭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不确定数量到底是多少,随便给我编了一个? 就好像在专业文章中看到凑整的数字就会皱眉头一般,李俭更希望自己听到的是个类似九点零一之类留下俩有效数字的数据,而不是一个“10”。 李俭反问回去,不过专家态度又坚定起来,咬定数量就是十,除非他算错了。 正所谓实践出真知,既然专家说得果决,李俭就打算试试。 在自己身上试肯定是不行的,要试就得在别人身上试。 “这只是因为我体能数据越来越变态了,一口气要吃的补气丹数量可能更多,为了降低实验难度才选的别人,可不是因为我不敢试。” …… 既然打定主意,便着手进行实验前期准备。 李俭抄着家伙冲入“小树林”,打一头野兽就翻一次尸。 野兽还不会必有兽丹,这玩意要想获得还有点难度…… 一般而言,掉落概率低意味着需要打的怪更多,打怪很累人。 而对李俭来说,难度最大的部分不是把野兽弄死,而是解剖。 打了几头野兽,发觉不便,李俭又回去带了台便携x光仪和全套刀具,开始收割。 仗着军用黑科技和自身武力,李俭刷够五十枚兽丹,又回去猛刷变异动物,带着十枚补气丹回聚居区。 实验前期准备足够,补气丹到手,该正式实验了。 抛开科学医疗实验伦理道德来说,他需要找一名没咋练过的,体能相对孱弱的人类,服用十枚补气丹,看疗效。 听起来,只需要在大街上逮个人就够了。 但李俭可没打算抛开实验伦理,哥们干事向来问心无愧。 带着十枚补气丹作为实验投资,李俭找上老熟人蒙星霖,拜托他帮自己立项,招实验志愿者。 第六十七章 我突破,我变强——只有一点点 在诸多目光交汇之处,补气丹临床试验开始了。 在实验室中,除了围绕受试者的生命体征设置的仪器和各项操作员,唯一能称得上是外人的,只有李俭。 出资——补气丹——是李俭待在实验室内的底气,不过他在实验室中只允许旁观,而不能做些什么。 至于其他想要实时了解这场试验的人,他们只能待在这座生物中心的其他房间,或者在自己屋里,通过摄像头观察本次试验。 李俭套着全身防护,隔着玻璃窗,看受试者坐在椅上,等仪器向他喂入补气丹。 要在当下找到一位“没怎么练过的普通人”,着实很有难度。 早些时间放出消息的气感,最近放出消息的修仙文明江湖武功,惹得一批又一批人投入锻炼身体、修炼武功的热潮。 在钱安聚居区中,要想找到没怎么练过的普通人,抛开其他考量,最容易在其中找到的群体,应该是残障病人。 受限于自身健康问题,他们在热潮中很难获得大幅度强化,更能符合参与临床的要求。 但人还是得考虑良心的。在效果尚不明确的临床中,专门招残障人士参与试验,良心过不去,实验伦理也难以成说。 眼前的受试者便是常规意义上可以称为健康的学生。最近学校开设了不少修炼方面课程和考核,这位算是学生群体中学得差的,有点懒狗,不愿意付出努力,体能和修炼方面都偏低,倒是刚好适合本次临床要求。 看他样子,应该挺高兴的。 补气丹一颗又一颗喂入学生体内,生命表征波动并不显著,只是表示兴奋紧张的那部分数值有些上扬。 如专家所说,这玩意吃的量不够多,确实没啥变化,甚至不能饱腹。 李俭抱着手臂,看容器内补气丹数量减少。无所谓,咱今天就是冲着给人喂十颗补气丹会发生什么才来的,在这之前,什么都不发生,咱无所谓。 最后一颗补气丹喂入。 神识观察中,觉得眼前一亮。 但“眼前一亮”的感觉稍纵即逝,恍惚一瞬,再观察坐在椅上的学生,正好看见他惊疑不定的表情。 明明刚才吃丹药的时候挺放松的,还有脸笑。 “看样子是有变化了。”李俭看向蒙星霖。 “会安排他做医学观察。” …… 既然已经发现变化,又有专人做医学观察,李俭拜托蒙星霖,出报告了给自己来一份,便返回驻地,联络部队,商议采集兽丹,安排炼药炉事宜。 目前看来,吃十颗补气丹还不会把人吃坏。既然修仙文明在设计炼药炉的讯息中还会教授补气丹条目,现在又知道这玩意理论结果和临床都还算安全,李俭琢磨着,自己也该投入一下补气丹生产项目。 两日后,李俭看到临床试验医学观察结果,他意识到,这项目怕是不方便投入。 那学生“升级”了。 十颗补气丹下肚,几乎是转瞬之间,受试者就发觉自己产生变化。筋骨强健,体内像是有真气游走,体能一跃而上,毫不费力就达到了省级运动员水平。 后续医学观察和体检说明,他并没有因为服用过多补气丹而积累毒副作用——如之前食药机构出具的详细说明一般,他甚至没有在体内积累血药浓度。 总之,对该学生来说,吃十颗补气丹看上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显而易见了。 很快,新星战队接到部队分派任务。 任务很简单,让他们分批分次去部队传授超战斗力作战经验,部队要转型升级,变身修仙者部队了。 说起枪械使用、体能训练、战斗适应方面,当然是部队里的战士们更强。不过超战斗力的作战方式毕竟是前所未有的领域,把新星战队这几个,尤其是李俭拽去讲自己的体验,刚刚好。 李俭一会儿去荒野扫荡,一会儿进部队说自己的战斗体验,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等到一切算是步入正轨,自己也稍许得闲的时候,突发新闻又来了。 二月二十一日,上京聚居区旁某填充地块开放,上京的天安战队带着玉石回返,破译得到《练气决》。 据破译组说,炼气和练气在修仙文明中是通假字,可能是在他们文字变迁的过程中,炼气和练气意思混用,到留下讯息时,这俩词表示的含义都可根据语境调整。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玩意叫“练气决”。 更重要的是,在撰写者笔下,他明确表示练气决是“适合修仙入门的修炼功法,坚持可以固本培元,提高法力”。 李俭狂喜。 哥们不爽简易包扎很久了,既然包扎法术是给炼气期以下设计的,而练气决又是修仙入门功法,那咱修炼这个,练成了不就能释放包扎法术,一雪前耻? 拿出当年备考高考乃至大学攻读专业课的精神,李俭对着练气决一通猛学,感觉学会了,抽出时间便实操。 修仙文明定稿的入门修仙功法确实不一样,和还在原始时期摸索着琢磨怎么增强气感的外功派内功派不同,练气决上手就说,练它这套功法,主要职能便是提升真元,至于法力,保证按照真元上限和灵力水平充盈法力。 真元一词,李俭之前有所听闻,在修仙文明典籍中,这是和法力强关联的词汇。灵力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看样子,法力和灵力也有关系。 至于实操,李俭只能说,很有难度。 这玩意是个实践比学习还能让人学会的东西,就像是学习计算机语言一般,在书上看了不会用,得上机操作才能有所感悟。 李俭尝试着操作一番,用神识带动法力在体内运行,同时全身响应。法力果然涌动起来,迅速增长。 和之前一两天增长一毫璇玑的速度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若说先前的法力只是夜幕中的孤星,照耀的光芒比烛光还渺小。那么运行练气决后,这颗孤星的光芒极速膨胀,一时间竟像是月光。 滴水变作小溪。 与其超越外功派内功派的修炼效果相媲美的,是练气决对法力使用的指导意见。 在认识到气感就是法力的前后一段时间,包括李俭在内,所有人都只在运用法力搬运物体,隔空出力方面有心得。法术也只是尝试了强化物品,限于法力上限不够,未能尝试更多。 练气决告诉他们,这是狭隘的。 法力能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上起效,其中效果最好、效率最高的一部分,被修仙文明归纳为“法术”。 并不是因为它是法术才效果好,而是因为它效果好,修仙文明才会将这些运用法力的方式记录下来。 比如搬运物体的法术,单纯使用法力出力、搬运物体,修仙文明的成员是不屑于做的,因为那效率太低。 所以,在修仙文明中,他们推行的法力测量方式,并不是像蒙星霖那样,根据法力直接出力的强度衡量法力。 这挺让蒙星霖难过的,但也没什么办法。 就像是作为现代长度基本单位的米,其定义从初始的子午线到米原器,几经变迁直到最后的光速定义,其最终的定义方式足以对最初定义造成降维打击。 成熟的修仙文明对法力的衡量方式,就足以对灵气复苏阶段,极其原始的蒙星霖推出的衡量方式造成降维打击。 科学路上向来是这样,一开始提出的理论能正确到最后的,大概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总要不断地证伪、修正、逼近极限,甚至是推翻根本,重铸理论。 好消息是,璇玑单位依旧可用,只是不清楚与修仙文明的真元、灵力有何样数量关系。只是衰减次数没了,以施法成功率代替。 …… 李俭收功。 如果练气决的说法没错,那么在这次修炼之后,他的法力总量已经达到了当前真元上限。 六璇玑。 没错,没有毫了。 这还只是练气决的附加效果,按照其文本所说,当练气决运行时,法力总量将得到提升,身体会本能地记住施法感觉,提升使用者的施法成功率,每当精进,真元也会提升,并增强“法术攻击力”。 准确地说,是法术效果。 这玩意简直是个bug,该说留下这玩意的修仙文明发展得确实成熟吗,作为修仙入门的法门竟然能同时提供诸多效果,可见打磨工夫极深。 作为修仙入门功法,练气决附带两个“小法术”,供使用者修习,方便日后修仙。 一者名为“灵击术”,一者名为“气定神闲”。 别误会,这名字是破译组翻译的,如有雷同请痛骂破译组。 灵击术是催动法力,对敌造成伤害的法门,比起使用法力在外出力要高明许多。 至于原理,等大众都学会灵击术了,或许会有课题组进行逆向工程,到时候就知道原理了。 李俭试着对靶子运用灵击术,控制体内法力涌动,伸手触碰标靶,标靶碎了。 铁质的靶子,碎了。 回想练气决中所说,灵击术伤害效果与灵力正相关,而与法力无关,再想想法力出动可以造成的动静,好像自己的灵力也挺高。 至于气定神闲,这是修仙文明为了辅助新晋修仙者熟练施法而创造的法术,保持运行就能提高施法成功率。 不过练气决中也说了,像是这种持续运行才能起效的法术,包括功法本身在内,分为一主二辅,再多就会引起法力冲突——当然,要是无所谓被动效果减弱,施法者可以试试同时开好几种被动法术,反正练气决撰写者按照修仙文明的官方推荐,只推荐使用者按照一主二辅搭配功法和持续运行法术。 李俭试了下,气定神闲法术开关自如,开关后用灵击术也没什么不同的感觉…… 难道我是施法天才? …… 更改测试方式后,钱安聚居区再次公布李俭各项数据。 这是宣传的一部分,不可不尝。 相对过去的巨量提升的法力,补上了李俭在修仙——灵机三维表征方面的短板,这下无懈可击了。 其他人不是没试过修炼练气决,他们的法力总量也得到了巨幅提升,可终究都停留在百毫璇玑量级,能冲击璇玑量级的都没有一个。 李俭为什么会这么强,这个问题再次被众人关注。 而作为问题中心的李俭本人,他有点懵。 他啥也没干,只是练了练江湖武功和练气决,再熟悉一下这俩玩意附带的法门,心神一动,感觉自己突破了。 突破了啥不太好说,但肯定是突破了,猛地觉得自己变强了……一丝丝。 变强的程度还没每天莫名其妙增长的多,但这次突破变强的感觉特别有实感,让人很在意。 因为过于在意自己究竟突破了什么,李俭又攒了十颗补气丹,一口气全吞了,没感觉。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强了,突破些什么需要更多补气丹,还是补气丹对自己不起效了。 在疑惑和行动中,时间过渡到三月。 晋原省晋阳聚居区旁填充地块开放,当地锦绣战队前往调查,与野兽发生战斗,并未如先前三次一般,获得可破译的玉石。 这不是因为他们战斗力太差或者不会找东西,而是这次填充地块没按常理出牌。 这片被命名为荒岭的填充地块中,受野兽争夺的不是玉石,而是一片片散落各地的光点。 锦绣战队努力搜集了一些光点,发现这些光点是携带残破信息的某种信息载体,便带回聚居区,交由专人分析。 破译组经过攻关研究,认为这些光点是被修仙文明称为“修行秘笈碎片”的东西,各个碎片之间有微弱联系,可以在拼接后获得全文。什么类别的文章都可能出现在其中,是修仙文明留下的信息后手。 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如此认真、繁复地保留信息,或许他们的意图会在修行秘笈碎片中找到答案。 即使没有获得全文,破译组也能从碎片中获得有用的信息。 只不过,破译得到的信息,有一点搞笑。 第六十八章 大会决定了,你来做校长 破译组成功获得了修仙文明的等级划分,虽然只破译了炼气和炼气以下,但也是探明修仙等阶的创举。 正所谓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不过修仙文明对修仙等阶的划分,着实让大众理解了,幽默也是他们的文化底色。 在炼气以下,修仙文明分出三个境界。 第一个境界,翻译为“江湖小虾”。 简单地说,就是菜狗。 只要体内没有法力,肉身素质也打不过野兽,就会被划分到这个境界。 目前大部分人都在该境界,不过从战斗测试来看,正常人只要学会“武林秘籍”,运行江湖武功功法,打个变异动物或者野兽都没有问题,就会脱离该境界,进入下一阶段。 第二个境界,翻译为“武林高手”。 这一阶段的修仙者已经掌握了基本战斗意识,能和野兽打个有来有回,日常生产不会被野兽阻碍太多……倒是挺符合开辟武装农场和武装牧场的需要。 该境界与前一境界的最大区别,便是修行者体内出现法力雏形,也可以称为真气,也可以称为气感。不过最终万法同道,还是会被称作法力。 部分人正处在这个阶段,按照部队的想法,他们应该全员在这之上才行,不然就没办法在全域应对野兽威胁。而且野兽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是认识到当前地球拿的是灵气复苏剧本,就没人敢说这些野兽不会得道成仙——以它们莫名其妙全员对人类抱有杀意的情况来看,这些野兽在修行道路上走得越远,人类处境越危险。 作为即将成为炼气期的最后一个阶段,第三个境界的名称就很有意思了。 这层境界叫“武林至尊”。 考虑到在这之上就是炼气阶段,修仙文明将此境界中加入“至尊”二字,其中意味便让人深思。 反正李俭看到的时候确实笑出声了,按照修仙文明的等阶划分,炼气期按着武林至尊打是吧? 好生戏谑。 武林至尊是踏入炼气期的准备阶段,该境界与武林高手区别在于,武林高手阶段产生的气感在此阶段积累成形,具备形成循环的可能性。 李俭琢磨了一下,他修炼练气决后的法力确实有点循环的意思,再琢磨自己应该没有迈入炼气阶段,自己应该就在这一层。 按照修仙文明的说法,服用境界类丹药,修炼功法,都可以提升境界,这种提升可以用“境界点”衡量,满足一定数量境界点后,即可破关。 不过在武林至尊境界通往炼气阶段时,作为大境界突破,提升境界还需其他方式。关于突破炼气期,修仙文明总结了两条路。 一者是学习更进一步的法术,在炼气阶段作为法修生活;一者是磨炼体魄,以修仙的方式磨炼体魄,在炼气阶段作为武修生活。 从修行秘笈碎片中获知,二者只有是否适合修行者个人的差别,而没有高下之分。 李俭:法爷鄙视链呢?法爷地位不保了。 最重要的是,修行秘笈中指出,从武林至尊突破到炼气期,不论是法修还是武修,服用启灵汤作为中间环节,更有利于修行者后续发展。 突破到炼气所需要学习的法术,目前还未获得。为了获得突破,李俭只好关注武修如何突破炼气。 武修内容倒是很简单。 按照修行秘笈所述,当境界达到武林至尊后,只要修行者打熬筋骨,胜江湖小虾十倍,境界点足够,提升境界进入武道一层,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至于炼气期往上有什么,采集的修行秘笈碎片中有用的信息就这么多,更多信息有待采集。 李俭打量自己。 如果说江湖小虾的体能是未修炼人类可以轻松达到的境界,那么自己只要十倍于过去人类平均水平,突破到武道一层,理所当然? “老张啊,我问你个事。” “啥事?” “没练过的正常人,挺举重量能有多少?” “多少?我只知道练过的一般以自己体重为基准,能举起自己体重。没练过的人,谁知道他们挺举重量能有多少?”张博学反问。 李俭沉思。自己体重也就七十公斤出头,照这个算法,十倍于平均水平,也就是单臂静态出力四千牛顿,保底也是个十倍平均水平。 这个数据,李俭早就达到了,感觉没那么简单。 可能修仙文明的“江湖小虾”没那么小,应该也有点实力。 “你觉得自己在哪个境界?”李俭好奇。 张博学抬眼看他,就像是走在路上的民警被寻衅滋事的混混找茬:“武林高手。” “噗。”李俭本不想笑,心中也觉得张博学大概是这个境界——毕竟他不可能菜到只是江湖小虾,也不至于强到是武林至尊——但看到一个中青年路人脸一本正经自称武林高手,真的憋不住笑。 “你别笑。”张博学阴着脸。 “不好意思,但是一本正经说自己是武林高手真的很好笑。”李俭更忍不住了。 “那你又是什么境界?” “……武林至尊。”李俭沉默了一下。 “知道我报这名号有多难受了吗?”张博学脸色更阴沉了。 李俭点头。 就好像在吞噬星空的世界里,已经知道等阶划分后,还要称学徒九阶为高等战神一样,作为读者没什么感觉,身处其中才意识到有多尬。 “李俭,我没求过你什么,我今天求你一次。麻烦你动用自己的影响力,把这三个境界称号改了。”张博学推着连上网的笔记本终端到李俭面前,连接区大会的通讯前置步骤已经走完,只需要李俭本人确认,他就会直连区大会,或者区大会的直属机构。 李俭:俺也一样。 …… 在李俭发动自己的影响力,寻求众多支持后,炼气前三个境界的名称确实改了。 以后大家就是学徒一阶、二阶、三阶。 大概是觉得这名称自报家门确实够尬的人很多,推行新名称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但李俭还没来得及享受自己成为“学徒三阶”修仙者,筹备突破武修炼气期的档口,又有工作找上了门。 “咱们战队要解散了。”副队长张博学如是说。 “这么快?”李俭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新星战队作为一支常规部队以外的特殊冷兵器作战队伍,核心竞争力并不是用冷兵器作战,而是他们纠集了一批“超战力”作为噱头,同时具备宣传价值和战斗价值。 在发掘足够多的修仙信息,确认当前世界拿的确实是灵气复苏的剧本后,部队转型,势必让新星战队的核心竞争力受到挑战。说到底,像李俭这样即使套了灵气复苏模板也很难解释为啥会变得这么强的人,在新星战队并没有第二个,战队的核心竞争力从一开始就是空中楼阁,只是当初还能纠集一群相对较强的人做特例罢了。 但那应该还得留点时间啊……部队战士集体修仙的转型速度这么快吗?立刻就把新星战队的生态位挤没了? “就是这么快。不过有新工作。”张博学递来文件。 李俭接过,嘴上嘟囔:“自从我们俩见面,新工作之类的词汇我就……我超!” 李俭差点把手里文件丢出去,要不是现如今反应速度大涨,手正要甩出去还能收回来,这叠文件高低得表演一个天女散花。 “别我超了,你看着行就签字吧,不签这字,这群人都得换工作。”张博学递笔。 “……开新星职业技术学院,让我挂名当校长?”李俭几乎是喊着发问。 李俭不太明白钱安区大会是怎么想的,在这份冲击性的任命面前,他只觉得自己大脑宕机了。 哥们一个四大天坑专业的大四学生,这还没过大四毕业时间呢,怎么让我当校长? 哥们不会啊。 “你都说是挂名了,荣誉校长,荣誉校长。”张博学偏过头去,一手塞耳,一手作“洒水”状。 “……挂名不是不行,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李俭收拾心情,将文件摆在面前。 “文件里都写了,你可以看看。说起来你比我年轻,以前还喜欢看小说,这方面的桥段,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张博学坐在一旁,看起来像是要等李俭通读文件全文。 李俭将信将疑,打开文件,阅读正文。 这是一份设立修仙职业技术学院的计划书。 在灵气复苏的大背景下,少有人敢忽视真实存在的修仙。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设立一所教授修仙的职业技术学院,暂时以专科身份进行教育,同时培养下一代和研究修仙,势在必行。 目前钱安聚居区中,修仙进度最快的,集体化程度最高的群体,是部队。 让部队来培养学生,不能说不行,只能说面对群体覆盖范围不会太大。 要结合教育和修仙两边的优势,提出计划书的区大会成员认为,由区内教育组织介入,以新星战队这样处于战斗序列,但不是常规部队的作战队伍,带头进行针对修仙、战斗的教育和研究,更适合当前需求。 而且新星战队眼看着也要解散,与其让他们解散,倒不如利用他们的现有优势。比如李俭当前的声望,新星战队其他成员的声望。 在计划书中,新星职业技术学院的院区将设立在聚居区外,学员教师住校,以布置武装农场的方式布置学校。 形成聚居区的卫星城,在专门的环境进行学习训练。 总之,未来大有可为。 看完整份计划书,李俭明白自己在这份计划书中究竟是什么定位了。 他就是个招牌。 偶尔开个课,讲讲自己最近的见闻就行。只要本人的战斗力和修仙境界始终走在前列,他就能成为修仙学校的金字招牌,学员的目标。 沉默着提笔签下,把计划书交给张博学,李俭的挂名校长——不是名誉校长,胜似名誉校长——在法理上已然生效。 张博学就地处理文件,李俭则靠着劣质皮椅,抬头看天花板——这是战队驻地的天花板,等到新星战队变成新星职院,这儿也该拆了,他就得搬到聚居区外头。 “老张啊,我虽然是个挂名的校长,但只要我说的有道理,我就和正经的校长一样吧?” 张博学没抬头:“你觉得挂名只是你觉得,在法理上,你就是校长,没有挂名这一说。挂名之类的话私下说说得了,到时候职院真要办起来,你得有校长的样,不说端起架子吧,你有点做校长的态度,让底下学生知道,你不是挂名。” “那我是不是也有人事任免权?” “……这番对话,我有些耳熟。”这下张博学抬头了。 “老张啊,来做常务副校长吧。”一如先前提议张博学来做副队长,李俭开口。 …… 张博学也有过自己的思考。 正如他过去所说,他的工龄比李俭的学龄还长,与李俭萍水相逢似的几个月共事,理论上并不应该对他长久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 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李俭的要求而转移编制了。 这听起来很苦逼,有些人听了会琢磨“要不要反抗这样被人抓壮丁换工作的生活”之类的想法,不过张博学沉下心思考,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的机遇。 虽然让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小子做顶头上司还称之为机遇,在传统文化圈中多少像是个笑话,可这也要看待遇如何。 张博学衡量自己和李俭的关系,再看李俭的作派,最后盘点自己在李俭手下干活能有什么好处。 傻逼才抗拒被李俭抓壮丁呢。 只要李俭强一天,他的地位和待遇就屹立不倒,被他抓壮丁做助理,旱涝保收。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又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张博学琢磨着,自己作为李俭助理,只要李俭一直强大下去,这可比门前七品官和家里的鸡犬要实惠多了。 于是,在李俭签字之后,区大会成员们毫不惊讶地看到,张博学的编制划入新星职院,并代表校长李俭,在外抛头露面。 第六十九章 黎明黄昏,学生气昏 在张博学作为副校长忙起来后,李俭发现,自己这个新星学院的校长,竟然真的不是挂名。 教育部门确实派人帮忙搭建行政教育体系,但学院的课程设计、专业规划、学年计划,全都要李俭决断。 这就让人很难绷得住了。 组织架构啥的还有教育部门帮忙,但让李俭来确认专业培养计划…… 好在距离传统意义的开学还有半年时间,李俭大可以一点点尝试,只要半年后别出大问题就成。 李俭姑且在课程设计中开设修炼、战斗、素材提取、理论研究等课,腆着脸跑到各种修仙相关研究中心请他们到时候远程连线授课——破译文字、修行秘笈解读之类——再找教育部门讨要了些本就在大学里开设通识课程的教师。东拼西凑总算凑出了专科授业内容,但他很快意识到,为新时代新专业开办的新星学院,缺教材。 大学阶段的教材,一般都是开课老师选择的参考书。有些课程没有教材和参考书都是常有的事,按理说,李俭不应该为此感到困扰。 但在过去,没有参考书的课程要么是水课,要么就是开讲教师水平极高。新星学院开设修仙专业,这玩意主课全都没教材,也不能保证开讲教师水平足够高,怎么上课呢? 眼看着校区都快建完了,李俭还没找到课程解决办法,只能找教育部门商量,看看专业人士有什么招。 和专家聊教育史聊了一整天,直到半夜,李俭才晕晕乎乎地走出大门。 专家表示他也没招。准确地说,这种新时代的新专业,没有人能掌握行之有效的捷径。 总结了一天,李俭只拿到一条经验:带人准备试验课,从学校里找一批成绩优异、意愿对口的高中生,先拉来体验课程,不行就改。 甚至可以从现有的专科生和本科生里抽,有考研意愿的学生专门设一个修仙专业的研究生点位,反正是试验性上课,能拉来人就是好课。 不管不顾,先把从大一到研一的全部年级都拉上一批,在正式开学之前尝试性授课。 至于招来的学生如果被教歪了,怎么办…… 当李俭如此脱口而出的时候,专家让他再想想。 李俭静下来,与专家对视。回忆每一门自己执导的专业,追根溯源。 好吧,专业雏形都是这样的,没有保底可言。 走出聚居区,奔跃一段距离,回到大兴土木的院区。 李俭没有家室,其他家人都住在聚居区中,此时便搬迁到新星学院的单身公寓。获得大量原材料后,钱安聚居区开足马力,以最小的成本实现最普遍的网络通讯服务。在李俭的公寓房中,有一台镶在墙壁上的终端供他浏览学院状况。 洗澡、洗衣、洗漱、睡觉。 第二天,李俭看着通报全域的填充地块开放公告,总算想起,自己有什么事情想说。 “帮我提一下,这个填充地块外围的空气墙正在一个一个消失,如果我们以后需要研究空气墙成因,到时候得不到组成空气墙的灵机流动情况,我们要怎么研究?”李俭选择抓张博学壮丁,毫不犹豫地拨通电话。 张博学大概也是刚起床:“这个问题有人提过了。部队准备了记录灵机流动动向的专职人员,虽说记录可能不全,但也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空气墙的流动灵机要消失,这又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等会有个文件还得你签字,什么时候有空?” “八点半。” …… 李俭落笔签字,边写边问:“我拜托你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哪件事?”并不是张博学想不起来,而是李俭拜托的事情太多,他要搞清楚李俭说的是什么。 “就是突破炼气期需要的启灵汤,《天工开物》一文中提到需要用仙缘草配人参。这人参好搞,仙缘草上哪能找?”李俭也不打算突破法修炼气,法修炼气需要钻研更上一层的法术,据说需要接触五行相关内容,别说他手头没有了,打听到现在也没听说过谁手里有。 但武修炼气很有搞头。反正自己现在每天都在莫名其妙地变强,达到十倍学徒一阶水平不成问题,那就差修仙文明推荐的启灵汤了。 “我已经帮你在问了,现在想找仙缘草的人……简直是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想知道仙缘草到底在哪。”张博学恍然,李俭问的是这事。 “不是只有准备突破炼气期的才需要启灵汤吗,就算这样,问仙缘草的人都很多?”李俭可不觉得像自己这样有信心突破炼气期的人很多。 还是那句话,现如今大家都只有个练气决,五行法术一概没有,突破法修炼气肯定不行。这种条件下还急着找仙缘草,合着这帮人都觉得自己能突破武修炼气? “就算是我,也会琢磨搞仙缘草的。”张博学无奈,收起李俭签完的文件。 “所以,还是不知道哪里有仙缘草?”李俭合上笔盖,琢磨着今天应该没事,可以回聚居区,给家人一人发一个简易包扎法术。 “有点头绪。” “没有啊,没有就……有点头绪?” “动物变异了,植物不是也在变异嘛。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但确实有一些植物长得像是《天工开物》描述中的仙缘草。”张博学的口气像是在说娱乐圈的花边新闻。 “都发现有长得像的植物了,接下来就该是试验?”李俭隐隐觉得,试验的活或许又要落在自己肩上。 张博学点头:“这是新植物,按照做法还要和人参做成汤,中间还要过许多测试。等到该测的都测完,就应该给人吃了。” …… 很快,李俭看到了启灵汤。 漂着人参片和绿色草茎的汤碗放在面前,不知为何,汤面上还漂着一朵小白花。 咋说呢,放在过去,李俭是不会碰这种画风诡异的玩意的。 这玩意的形象,就好像是吃腻了山珍海味的暴发户打算给自己找点刺激,故意挖点野菜,称之为健康营养。 而且闻起来味道也很怪。 李俭左右看看,想找个熟悉的人。令人遗憾,本次启灵汤服用是试验的一部分,李俭连找熟人的机会都没有。 “我是要喝汤,还是要把这里面所有东西都吃进肚?”不得已,随手拉过陌生人提问。 被拉住的研究员看了看李俭面前的启灵汤:“先喝汤,再吃内容物。” 李俭:本来,我希望,我起码能不吃那朵小白花的。 安慰自己,且说这玩意是帮人突破炼气期的好药,李俭狠下一条心,连汤带人参片,草茎和白花,全都吃了。 这是李俭活到现在喝得最难喝的一碗汤。李俭不是没喝过中药,但中药只是苦,顶多苦得让人想吐,但这碗启灵汤中的小白花,李俭都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但这玩意难喝归难喝,它真会起效。 在李俭品味启灵汤难喝后劲,实验团队紧张地观察生命体征数据时,李俭突然觉得,自己的神识有了些变化。 用神识认真观察,发觉原先神识看灵机时,那种模模糊糊抓不住太多感觉,只觉得流光溢彩的灵机,此时能较清晰地感觉到了。各种灵机,确实是不同的。 原本在神识中牵强附会模拟出颜色的灵机,此时好像真能抓住它们本身的根本差别。 那是一种属性上的差别,四下观察,稍一浏览,便能发觉有属性差别的灵机起码有十余种。 李俭相信,组成空气墙的流动灵机,那些感官中觉得不同的灵机流,其不同应当就是这般属性上的差别。 在一连串的医学观察后,医学组排除了“李俭服用汤药产生幻觉”的可能性,确认启灵汤会对使用者产生功效。 如果李俭在这之后能够顺利突破炼气期,就说明这确实是仙缘草。 “总之,他们觉得我现在是境界点不够,所以突破不了炼气期,就让我回来了。”李俭翻阅报告,寻找已经破译的,有关修仙文明提升境界点的办法。 张博学在一旁帮他找,顺带着将李俭今天喝启灵汤的项目记录进工作日志——等以后李俭突破了,他也要照这个配方去喝启灵汤。 “稳妥一点就修炼功法、法术。按照秘笈所说,功法和法术都可以随着修炼进展向使用者提供感悟,最终积累足够境界点,突破境界。我们现在有‘江湖武功’‘练气决’两本功法,法术技能有‘简易包扎’‘连环斩’‘鲁莽’‘阴险’‘武勇’‘灵击术’‘气定神闲’,这些练到极致,应该够你突破炼气期。”张博学将已经拥有的功法法术罗列在眼前。 “说是这么说,可咱们有谁知道,修仙文明说的学徒三阶突破炼气期需要多少境界点,修炼功法又能获得多少境界点?咱们都不知道哇。”李俭摇头,修仙文明太成熟了,留下的只言片语在其对应领域非常有用,但有些信息却不够浅显易懂。 他们留下的功法足够bug,但却不会记录,从学徒三阶突破炼气期需要多少境界点,也不会记录一点境界点大概是多少。这大概在修仙文明中属于常识,智慧生物在流传的文本中应该不会特意记录常识。 “……确实是这样,但修炼功法对突破境界有好处,这是毋庸置疑的。”张博学回答。 部队集体转型修仙,不少人能突破到学徒二阶,大多是靠修炼江湖武功和其中附带的法门,可没得吃什么提升境界的丹药。这样看来,学徒三阶突破到炼气期所需的境界点应该也不会太多。 李俭本人也在修习两种功法的过程中产生了突破感,说明这玩意确实有用——有多少用就要另说了。 “除了功法,修仙文明也只说吃境界丹药可以增长境界点。可这境界丹药,吃多少总的有个说法吧。”李俭勤翻文本,只想看看啥玩意在修仙文明能被称为境界丹药。 “补气丹应该是境界丹药,毕竟那学生吃了十颗就突破到学徒二阶。”张博学说起旧事。 “还是那句话,咱们不知道学徒三阶突破到炼气期需要多少境界点,也不知道需要吃多少补气丹才能到。”李俭将补气丹记入清单。 有总比没有好,如果不知道吃多少才能到需求剂量,那就只能尽可能吃了。 毕竟这玩意当真入口即化,毫无残留,估计真不会吃出问题。如果真没有其他办法,李俭只能试试猛杀野兽,猛搜兽丹,猛练补气丹了。 两人沉默着,翻阅文本。 不知过了多久,张博学抬头:“找到一份刚破译的文本,说是有给学徒境界吃的丹药主材。” “发我看看。” 李俭定睛一看,按照文本上的说法,确实是为炼气以下准备的丹药。 丹药的翻译名有些恶趣味,翻译为“大还丹”。李俭怀疑这破译组是专门为了先前学徒三个境界的名称对着翻译的。 大还丹的炼制方法和补气丹一样,都是“杀道炼药”,把主材放入炼药炉就可以出去杀杀杀。 主材倒不是从野兽身上采集的东西,看它描述,应该是从变异植物身上采集的物品。 主材叫做阴阳叶,按照文本描述,阴阳叶看起来像是树叶枝芽,但在黎明黄昏两个时间段,阴阳叶会散发光彩,采下后,五片阴阳叶就是一组主材,对杀道炼药的要求比较低,大概是补气丹所需精魄的一半。 东西是好东西,但是有个问题。 聚居区内的绿化早就归零了,这玩意看上去像是长在树上,那就得在野外找。 时间段限定得还挺死,就黎明黄昏有动静,其他时候和普通叶片一样。这玩意怎么看,都有采集难度啊。 “……能雇人采集阴阳叶吗?杀怪可以我来。”李俭看向张博学。 张博学默然无语。 几天后,新星学院试验性授课,第一次院区外授课活动,定为采集灵材。 第七十章 如何证明自己突破炼气期 李俭作为带队老师中的一员,正负责帮学生们清理野兽和变异动物。 灵气复苏至今快半年了,单纯的变异动物越来越少,野兽数量越来越多。大概是变异动物也会修炼,而野兽对应炼气以下,对变异动物来说,修炼到炼气瓶颈前都没什么难处。 也不知道野兽是怎么修炼的,硬吃兽丹可以变强吗? 虽说是尝试性授课,从各高中部和大学部找来的学生“相对不多”,但总人数还是轻轻松松达到千数量级。 李俭拿着钱安教育部门给的数据算了一下,新星学院如果成为全聚居区唯一的修仙专科学校,就算这玩意当做一本招生,总招收人数在同线占比不超过百分之十,新星学院起码得招进一万多人。 千数量级的预先授课顶个屁用,真开课了,一对十当助教指不定都不够。 更何况未来必定是以修仙为主流,这玩意必将成为一个大类的教育体系,到时候估摸着会横跨理科工科文科,新星学院到时候何去何从都是个问题。 比如拆分啊、拆分啊、还有拆分啊。 想想都觉得头痛。 上千号人乌泱泱地行走在野外,赶来安保的部队走在偏外侧,与有战斗力的带队老师一起清理威胁生物。 按道理说,这是暌违数月的外出,过去几个月里,绝大多数人都生活在聚居区内,学生们被带出了聚居区,走入荒野,面对危险和机遇,应当兴奋才对。 但他们实在兴奋不起来,原因无他,本次采集灵材活动,要采集的灵材是阴阳叶。 这玩意在黎明和黄昏两个时间段会发出异于常态的霞光,那么这场采集活动是几点开始的,一目了然——反正不是晚上六点。 为了能在常规意义上的整段黎明时间进行采集活动,师生们早在凌晨四点就已起床,怨声载道。 李俭没啥办法,只能向自己的同龄人们提出优惠政策——今天采集的灵材,把雇佣部队护卫所需的费用刨了,税交了,剩下全部归采集者自己所有。要是有学生觉得自己炼药等不及的,就交给老师炼药,老师抽一成做劳务费,炼丹从速从快,炼成了就给学生。 学生们这才少了些怨气,强打精神,三五成群围着野林子中的树木,就等黎明时分来到,上树采摘阴阳叶。 继变异动物的威胁之后,变异植物也有威胁。只是现如今人人都在修习江湖武功,此消彼长之下,变异植物对人类的威胁,只能说是洒洒水。 注意毒雾、藤条、奇怪的汁液和可能出现的缓慢移动的植物,变异植物对人的威胁便到此止步。 大概是它们确实不适合灵气复苏,又或者是植物在这场天地变化中另有出路,起码从表现来看,人们对植物的防备并不需像动物那般严密。 周围的威胁清除完毕,李俭没了活干,琢磨着为自己采集些阴阳叶,便跃在枝头,躲开那些看着像是成了精的,无风自动的树木,静静等待太阳升起。 黎明到来,视野中有些闪亮,定睛看去,便发觉树梢上有些叶子正泛起华光。 这就没得说了,开采! …… 采集中,有些学生彼此争夺,被教师制止了。 这片林子有得是阴阳叶好采,但采集难度和寻找难度不可同日而语,或许是这样,才引得学生争夺。 好在争夺行为并不激烈,大多只是暗搓搓地“手快有手慢无”,一个个还都想要面子,没有真下手明抢。 李俭这边正采着呢,就被教师报告学生暗里争夺,只好停下手,琢磨立个采集灵材的规章制度。 等黎明过去,太阳升起,李俭还是没想出什么规章制度能防止学生暗里争夺。 这毕竟不是明抢,手快有手慢无的形式,只有当事人能明确发觉,真要介入还没有说法。若说“不能争抢”,那暗搓搓从别人眼前拿走灵材的,又不能划入争抢。 到头来还是没有办法。 等众人返回院区,清点阴阳叶收获时,发觉在二十几分钟的黎明时间段内,被人辨认出并采集成功的阴阳叶,平均到每个人头上,还不到五片。 要是把税、雇佣费用、劳务费都抽离,那就连四片都不到了。 当众人惊讶地发现,自己大清早——大凌晨起来跑一趟野外,忙活半个小时连一份丹药的成本都没摸到,平均跑三趟才能拿两份成品大还丹时,继续灵材采集活动和停止灵材采集活动的呼声针锋相对。 希望继续采集的学生,放在过去,都算是比较卷的那一类。而希望停止采集灵材的学生,则更希望通过其他方式积攒境界点。 还有中间派希望调整灵材采集时间,黎明和黄昏都可以采,那为何不在黄昏去呢? 这事甚至都不用李俭拍板,张博学替他拍了:开两个时间段的采集工作,学生自主报名,按照报名人数雇佣部队。等以后学生战斗力上来了,连雇佣费都不必出。 至于为什么不是李俭拍板,那自然是因为,李俭正在赚取劳务费。 一千多号人出门采了五千余片阴阳叶回来,其中小一千片当税交了,雇佣费交出去五百,还剩三千多片,学生把其中两千多都派给李俭帮忙炼药。大部分人都没法一个人凑出五片,只好合伙凑一份,交给李俭。 这么多人找李俭炼药,原因有二。一者,李俭毕竟是本校战斗力招牌,杀怪炼药快,有保障。二者,学生们又不傻,这场灵材采集活动,怎么看都像是李俭自己缺灵材了,才找学生们做的,反正都是一成劳务费,给哪位老师不是给? 两千多片阴阳叶很占地方,李俭不能随身携带,只好在荒野和校区之间来回往返,打打杀杀整整一天,在校区周围来回涤荡,总算是赶在黄昏前完成炼药工作。 这帮学生还挺精的,李俭当时只说是十抽一做劳务费,但学生们十一片一交,只说十片阴阳叶抽一片不够炼丹,倒不如凑整了两份丹药主材,额外添一片当劳务费。 这便从十抽一变成十一抽一,李俭不得不佩服,聪明人在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上,随手一捣鼓就有奇效。 黄昏时分的灵材采集活动,李俭没参与。充当了一天“杀道炼药”代理人,李俭攒下四十多份大还丹,在面前一字排开,血红色的丹药仿佛象征着某种不详。 想想也是,杀怪炼丹,这要是能变成祥瑞,李俭都得怀疑天道是不是支持大杀特杀。 拿起一个,塞到嘴里。 这玩意和补气丹似得,入口即无,连味道都尝不出来。形容美食鲜嫩松软,人们常常说入口即化,但在这一系列境界点丹药面前,入口即化都不够用。 可能这就是修仙文明杀道炼丹的独到之处,从而避免一口气吃太多丹药涨的肚子疼——李俭迷思。 有了吃补气丹的经验,李俭一回生二回熟,挑着大还丹就往嘴里喂。 吃糖豆还讲究个“嘎嘣嘎嘣”,吃大还丹连嘎嘣的余地都没有,塞到嘴里,没了,拿一颗,再塞到嘴里,又没了。 等李俭约莫吃了三十来颗,体内筋骨异动,隐隐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像是沉疴尽去、气完神足。 这大概是突破了? 李俭收起多余的大还丹,起身做了几次伸展运动。一如先前突破的感觉,有觉得变强,变强的感觉很鲜明,但变强的幅度很弱。还是比不上每天莫名其妙变强的幅度。 若说自己完全没觉得变强,这是在骗人,但李俭摸着良心评价,如果这就是突破到炼气期的感觉,那他只能说,希望其他渴求突破炼气期的人们能够满意。 变强的幅度实在太弱,李俭对自己是否突破还有些将信将疑,便查询数据库,搜索破译修仙文明的信息中,是否有明确描述武修炼气突破后有什么变化,他好将自己的情况和记录比对。 几番查找,才在数据库中找到学徒突破炼气能自行掌握的新技巧。 按照破译信息,修仙者在突破炼气之后,所谓炼气期,一者是修仙者充实气海,周身为筑基做准备,积累法力。二者则是,突破到炼气期的修仙者,有能力炼制五行之气,提升自己的五行灵根。 至于怎么炼制五行之气,先前破译的《天工开物》中有写。 李俭又回过头去翻阅天工开物,在五行气一篇中发现,修仙者若想炼制这种提升五行灵根的东西,不仅需要炼气期及以上的修为,还需要材料。 还以为炼气期能从自然中无中介提取五行之气呢,原来还需要材料,白激动了。 翻阅五行气一篇所需材料,木气、土气都蛮简单,分别需要木头、石子,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还蛮好搞。 火气稍微难一点,说是需要木系精怪被火焰杀伤后留下的灰烬……李俭挺好奇,像是杀人柳一般的变异植物,如果被火烧成灰烬,这算不算是木系精怪留下的东西? 金气更难,说是需要精铁提炼五行金气。精铁是什么东西,天工开物中也有写。拿铁矿石,用木系精怪留下的灰烬,以法力融合,就可以获得精铁。 听起来有点像是渗碳钢,要不是考虑精怪留下的灰烬可能有什么修仙意义上的特殊之处,李俭都想订购几吨渗碳钢拿来提炼五行金气。 最难的是水气。提炼水气需要一种被称为“烟荷”的植物,十片烟荷荷叶能炼制一份五行水气,但烟荷是什么玩意呢? 天工开物友情描述,却说烟荷与寻常荷叶不同,只藏在水下,在没有月光的夜晚,烟荷荷叶便会从水中冒头,散发水雾,故而称为烟荷。 李俭琢磨了一下,这玩意的采集难度比阴阳叶还苛刻。阴阳叶好歹黎明黄昏两个时间段都有动静,而且挂在枝头,对人类来说挺好采集。烟荷还得专门挑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才会露头,露头之后只是放烟…… 对于生活在水乡的李俭来说,他深知荷叶这种东西,一旦在某片水域发现一片,那就必然伴随着一堆。如果一片特殊荷叶混在池塘中的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荷叶海中,悄悄放烟,那场面一定很美,但要找出是哪片荷叶在放烟,李俭只能呵呵。 没戏的,除非有人专门寻找烟荷,并且成为烟荷采集大师,不然这肯定没戏的。 当然,想事情也要考虑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一面。说不定烟荷这玩意也只是说起来名字里带个“荷”字,实际上长得和传统荷叶生态大不相同。 李俭沉思片刻,打电话找人,向校区内空地拉石子。 …… 学生们大多随部队去外头采集阴阳叶了,本就因为没招满人而十分空荡的在建中校园,此时更是空旷无比——随随便便就能找个没人看的角落。 李俭也想找个没人看的地方,不过他的目的很单纯,他只是觉得炼制五行土气的动静可能会很大,打算在关注度尽量小的情况下尝试炼制。 当然,有能耐知道李俭正在做什么的人,哪怕是调用校区内监控摄像头,也会全程关注他是否成功的。 校区仍在建设中,石子这样的东西都不必特意从聚居区内运来,校内工地有的是。 李俭不确定自己用石子炼制五行土气会发生什么,还是特地让渣土车将石子分出一部分,运到已经建成的空地。 堆了十几个土方的石子倾倒在面前,呈自然锥状。 回忆天工开物中口诀,将神识法力放出体外,摄取身前石子,凝神静气,试图从中汇聚“坚实、分散”的气息。 为何坚实又分散,李俭不知,不过天工开物中如此说,也只好将信将疑地试验一下。 抓住一种包含着具体概念的气息,在过去是很难想象的。李俭认为自己确实抓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认真凝练,使这团气息更加充实,更加鲜明。 等到李俭再无法向气息内灌入其他内容时,他才回过神来,发觉面前的石子堆已然变作飞灰,手中却停留着一团土黄色的气机。 第七十一章 铸铁功法为何没有冲突呢 此时此刻,李俭第一个想到的念头,并不是“这是不是五行土气”,也不是“我真是炼气期”,而是“要是每一次炼制五行土气都会让这么多石子变成飞灰,那么所有人都想提升五行灵根,地球(如果还能称之为球的话)会不会被挖没”。 不过这个念头并没有持续很久,几乎转瞬就被抛出九霄云外。 考虑地球会不会被挖没,与杞人忧天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后者在几千年的文化传承中,已经附带了十分浓重的贬义——李俭可没打算把自己变作新时代的寓言主角。 手中气息悬浮,晃晃荡荡,同时逸散凝聚,变化万千。从石子堆摄取的“坚实、分散”概念充盈气团,若以气团浓度减半的界面作为边界,气团约有成人拳头大小;若以气团浓度降低到十分之一的界面作为边界,气团约有排球大小。 当然,以上判断都出于目测,毕竟李俭可不知道什么东西能用来精准测定,这种被修仙文明称为五行之气的玩意。 根据自然科学中常规的法则,“观测是一种操作,操作也是一种观测”来看,如果凝聚五行之气属于炼气期及以上才拥有的技术,那么想用常规方式精准测定五行土气究竟长什么样子,可能性应该很低。 姑且将五行土气捧在手中,李俭上下打量,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还是端着棉花糖似的气团返回宿舍。 如何使用五行土气,这是个问题。 李俭翻阅各种文献,也没发觉有人对这玩意有心得。 最权威的修仙文明信息破译并未产出有关使用五行之气的内容,天工开物中只教授如何制造,并表示使用五行之气能够提升对应灵根。 有参考价值的反倒是过去的文艺作品和食药服用内容。关于如何使用某种对人道具,各家各派都有不同的说法。 比较朴实无华的,提出人身上有那么多可以通往体内的孔洞,可以尝试这些孔洞。其中比较玄学的,是通过毛孔吸收气雾……令人讶异的是,最原始的宗教和最先进的医学都有类似观点,只不过实际机理大相径庭,只是表现相仿罢了。 常规做法则是口服、外敷,或者栓剂。 李俭看了看手感如棉花团但又肯定不是棉花团的土黄色气团,自觉排除了栓剂类可能性。 他没有那方面癖好也没有类似服药历史,让他以栓剂形式吸收这玩意,除非是拿枪顶着脑门那样的危局,不然他这辈子也不乐意——宁可不提升灵根,也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吸收五行之气。 至于外敷……哥们是用手捧着五行土气回宿舍的,到现在还捧着。如果外敷有用,应该已经起效了才对。 总不能说五行之气还歧视不同部位皮肤,手部皮肤不让敷吧? 常规做法就只剩下口服了。 口服棉花团啊……作为家里没啥钱,小时候也没啥口腹之欲的四线小城市居民,李俭还真没怎么吃过棉花糖。 第一次印象深刻地吃“棉花糖”,竟然是吃这种东西。李俭眼泛泪光,最终还是吃了。 “棉花糖”下肚,并未感觉有什么变化,也没闹肚子。 李俭松了口气,把概念体往肚子里送,没吃坏肚子就是好事。 似乎是抓着李俭松气的档口,一个电话打进了宿舍:“校长,黄昏灵材采集活动已经结束了,这边有两千三百片阴阳叶打算委托您炼药。” 李俭短暂沉默:“能不能通知学生,委托炼药以后不能指名,单纯限制给成品药的时间?” “可以是可以,您是校长,您出具公告,如果学生不投诉的话,可以照章办事。” 挂断电话,李俭立刻出具公告,宣布之后委托炼药不再指名,但会保障学生提交委托的主材尽快炼药,成品以最快速度返还到学生手中。 这份公告一出,聪明的学生看明白了,校长这是不缺药了。 但校长不缺药不代表他们不缺药。哪个少年在知道可以吃丹药修仙之后,能忍得住,不多多获得丹药呢? 连李俭都要搞委托费赚丹药,一口气席卷了校内百分之五十(学生们自发统计)走上一躺,才终于不缺大还丹。学生们一掐算,如果自己迫切需要提升境界,不仅灵材采集活动还需多多参与,委托炼药也是少不了的。 于是,灵材采集活动和委托炼药继续风风火火地开展,李俭则作为一校表率,开始琢磨炼气期怎么修炼。 作为尝试的一环,他试着把多余的大还丹咽下肚。 不顶用,这玩意一如既往吃了没感觉。考虑到现在已是炼气境界,再想突破,需要的境界点应该比过去更多。 从学徒三阶突破炼气境界,李俭吃了三十多枚大还丹,炼气内突破,想必一定比这更多。 更关键的是,李俭还记得自己所见到的有关大还丹的文本,这玩意只推荐给炼气以下服用。 文字工作是一件很严谨的事,遣词造句会透露一个人的思维。而在破译修仙文明得到的信息中,那些颇为正经的典籍往往不会留下不必要或有误导的讯息。 在获得更多信息,收获更多有关大还丹的实验数据之前,在炼气期使用大还丹进行修炼的任务只能暂时搁置,转而寻找其他方式。 不过在寻找自己的突破机缘之前,他还要为科学研究做点贡献。 …… 将小树林中的一片森林都变作五行木气,将钱安聚居区运过来的石子提炼成五行土气,再将两种五行之气交给科研机构,李俭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至于在此之上再配合点研究……作为目前明面上唯一一个突破炼气期的家伙,李俭忙翻了。 不知怎的,李俭冲级速度之快,当仁不让地成了华夏唯一一个炼气期修仙者——其他攒够大还丹猛吃的个体都卡住了,武修被十倍武力条件限制,法修则压根没有五行法术得以学习。 有心冲击武修炼气的,好歹还有条门路:江湖武功附带一项被动加持法门武勇,说是练到极致可以增长五十“武力”,要是这五十“武力”足以满足十倍武力要求,那么武修炼气还有出路。 作为当前唯一炼气期,光是演艺走穴就足以让李俭忙翻,更不用说还有“突破炼气讲座”、“观察灵机属性差异报告”等正经事。 鉴于突破法修炼气需要五行法术,而炼气期能够凝聚五行之气,李俭又被法修炼气冲击组抓了壮丁——这是一批有志于突破法修炼气的学徒三阶成员,法修炼气只要学会五行法术就行,而武修炼气需要十倍于常人的武力,一些自觉在武力方面无望的人们自然会选择法修炼气。 他们抓李俭壮丁的理念很简单,能凝聚五行之气的人肯定比他们这些凝聚不了的人更能钻研五行法术。 李俭被迫以武修炼气的身份,向法修炼气冲击组一遍又一遍地解释,那些灵机在他的神识中呈现出怎样的差别,在他凝聚五行之气时,又是怎样从现实中存在的物质里抽取出需要填充到五行之气内的概念。 整场讲课都和玄学似的,说了几天,有人推荐李俭去看看古代道家经典和道教经典…… 李俭翻了翻,虽然没学会他们的说话方式,但他也意识到一件事——这帮人他妈的是在嫌弃自己讲不好这种玄之又玄的玩意。 李俭:拳头硬了。我一个正儿八经的当代工科学生,你们还能指望我对这种纯体感内容讲得舌绽莲花? 再给法修炼气冲击组讲了几天课,法修炼气倒是没出成果,蒙星霖那儿出成果了。 自从得到了修仙文明成熟的修仙者各项能力衡量标准,蒙星霖就不用再调整灵机三维表征测量方式,也不用再寻找广义质能守恒定律的补丁——鬼知道人家修仙文明在这方面把技能树点到多远之外了,说不定人家连太乙金仙之类都有了,真要在炼气期都只有李俭一个的时候,找广义质能守恒定律的补丁,蒙星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一定打得完任何一个阶段的补丁。 蒙星霖抛开这两项破译修仙文明信息前自己最重要的工作之后,便带着人投入了功法逆向工程的新领域。 修仙文明留下的功法秘籍,其内的功法确实功能全面,十分成熟,但这也给华夏留下了技术壁垒——修仙文明不知道花了多少年总结得到的成果摆在面前,对当代科学家来说,这些只是黑箱科技,而不是可以搭建成无数建筑的原理积木。 在众多人投入逆向工程的时候,蒙星霖也在逆向功法中找到了自己关心的内容。 他没有选择功法的全部效果,也没有关注那些惹眼的功法主要效果,而是看上了功法的“被动”。 蒙星霖发现,在修仙文明留下的功法中,不论是哪种功法,哪种技能,都会在修炼有了进境时,使得修仙者增长“真元”“体质”“灵力”“身手”“武力”这五者之一,甚至同时增长两项。 这引起了蒙星霖的注意。 他埋头苦干,终于在李俭讲课讲得心中烦躁时,拿出了成果。 名为“铸铁”的自研功法问世。 铸铁功法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效果,只有水磨工夫。蒙星霖仿照集中会增长“武力”的功法,选择其中看起来能生效功能的部分,又以武勇为蓝本,再三比对、实验,最终诞生了以增长“武力”作为唯一功能的功法。 比起修仙文明留下的配套法术、各种效果的功法,蒙星霖团队提供的“铸铁”功法只能增长武力,并且起效奇慢。在长久的运行时间中,平均一天只能为使用者增长零点五牛顿的单臂静态发力。 要不是蒙星霖找的参与实验者够多,测量方式又尽可能地排除了各类误差,这等增长往往会在短时间内的统计中被作为“误差”排除。 毕竟每天增长零点五牛顿的静态发力,在地表标准重力面前,相当于每天单手能拿一两东西…… 一般人都不会觉得自己能多拿一两东西是因为自己切实地力气增大了,毫无反应才应该是他们的反应。但在足够全面、严谨的实验面前,一大群人的单臂静态发力分布在累计后明确比前一天多了零点五牛顿,这就让蒙星霖确信,自己团队提出的功法确实有用。 虽说铸铁功法功效轻微,比不上江湖武功全面,不过很多人都抱着试试增长境界点的想法,将铸铁功法纳入同修。 令众人惊讶的是,铸铁和江湖武功,竟然真的毫不冲突。不是停下一个就可以修炼另一个那样的不冲突,而是两者可以同时运行的不冲突。铸铁与武勇也毫无冲突。 甚至有人试过,同时加持两种被动型法术,又正常运行江湖武功功法,在这基础上运行铸铁功法,前两者的效果没有丝毫减弱。 修仙文明提供的信息可是说了,功法运行只有一种能够满效果,在功法之下,持续运行法术只能保持两种同时满效果。至于功法和功法同时运行还能双双满效果的,连练气决里都没提到过。 练气决甚至连同时运行两种功法的情况都否认了,那么现在这是个啥? 一时间,有志于修仙的人们都陷入了恍惚、迷茫、思索。 就像那个有点名气的笑话。 麦瑞卡:*提出双脉冲发动机PPT* 兔子:*被麦瑞卡PPT震撼,决定摸着鹰酱过河* 麦瑞卡:“哈哈,天底下是不会有什么双脉冲发动机的,我之前是骗你的。” *拿着自研双脉冲发动机导弹*兔子:“那我手里的这个是个啥?” 如此迷茫的人有很多,不过作为研发出铸铁功法的作者之一,蒙星霖毫不迷茫。 他一个做逆向工程的怕个屁啊,能做出东西就是胜利好吧? 而李俭的态度更豁达:老子都已经莫名其妙变得这么强了,蒙哥能掏一个和修仙文明功法玩叠叠乐的功法,很奇怪吗? 第七十二章 破译得到火系功法 在一阵动荡后,新星学院的专业课程安排渐渐稳定下来。 在各种高等教育应学的通识课程之外,以目前最新修仙进展和地理变化作为主要内容的学习性讲座成为了专业主课之一,修炼境界、法术熟练度、个人修仙表征纳入考核。 在众人的想象中,修仙大学应该是一所具备多样化学科、多种修仙专业相配合的高度分工型高校,但在其开设的第一个正式学年中,只有一个极为笼统的修炼大专业。 这玩意甚至连大专业下的小专业都没有划分,当高考招生计划发布成书时,人们看着只占了大部头中一页的一行学校代码和专业代码时,都懵了。 值得一提的是,钱安聚居区的高考报名流程发生在高考成绩公布后。 新星学院作为钱安聚居区实验性的新大学,盯着新星学院想要报考的学生,只是在钱安聚居区就不止三万——这还是能考上的人中有兴趣的,如果统计那些未能参加高考或高考成绩不太理想的学生,这个数据能轻松破十万。 应届高考生之外,关注修仙大学情况的“好事者”也不在少数。一般人看到报考代码就开始乐了,更上一层的乐子人则发现,新星学院不仅开始高考招生,同时也开始研究生招生。 这在时间段上其实是对不上的,毕竟研究生全国统一初试发生在每个学年起始的八个月或者九个月前,研究生点则会在初试后的四个月左右大规模招生。等到高中生高考成绩出来时,研究生点都该放出下一学年初试复试科目了。 但新星学院需要关注时间点对不对得上吗?它又没有自己的研究生招生点。 新星学院确实招研究生,不过他们另辟蹊径,采用了直接招生外另一种比较为人熟知的方式——与其他机构联合办学,共同教授,借其他机构的研究生点位,在学院内进行修仙相关研究。 至于研究的内容嘛…… “我都不知道我们是在根据需求创造项目,还是在根据项目创造需求了。”李俭真心想把教务内容交给其他人,自己做挂名校长。但他只做到了这件事的前半部分,没能完成后半部分。 已经作为行政副校长工作两三个月的张博学只是瞥了他一眼:“我们根据实际的需求创造对应科研项目,再用这些项目串联对基础材料的需要。而且这些话也不该由你来说,毕竟到目前为止,带头签字最多的那个人还是我,一个被你从保镖岗位上调离的,和学术没什么关系的有志青年。” “什么翻译腔?我看这些东西都看得头大。”李俭挥手,将摆在面前的名为“修仙文明武力属性标准量化对齐”的文件袋推到张博学面前。 “老张,你现在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你觉得,我应该感谢那名让我变得能说会道的恩公吗?”张博学打开文件袋,检查其中留有李俭签字盖章的字据。 “你还是帮我找找有没有突破炼气期的高手吧。”李俭摆了。 李俭成功将教务工作交给有经验的教师团队,又把行政工作交给了张博学,按理说这已经无限接近于挂名校长,但他确实不是挂名校长。原因便是,他依旧是华夏全域唯一一名炼气期。 不论是突破炼气的人不愿声张还是压根没有别人突破炼气,总之就是没有。李俭被迫扛着唯一炼气期修仙者的大旗,还找不到炼气期该吃的境界点丹药。 在众多组织勤勤恳恳的灵材采集、杀怪炼药之后,有那么一批人已经攒够了大还丹,甚至吃了李俭服用量的一点五倍到两倍,依旧没能突破炼气。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找李俭问询突破炼气期的感觉和方法,但李俭实在没什么更多的讯息可以告诉他们,他们便只好相信,自己是在法修和武修突破炼气的硬性条件上卡了壳。 法修炼气冲击组找五行法术都找疯了,武修炼气冲击组则一门心思狂练江湖武功、武勇和铸铁这三大提升“武力”的法门,试图以此让自己达到十倍于学徒一阶的武力。 前者不断委托有关修仙的科研机构进行项目攻关,很多人甚至自行研究,闹出不少事故。 委托新星学院进行项目攻关的组织或个人也有,这帮人是最让李俭头疼的。 我突破的是武修炼气,你们却总是找我带头攻关法修炼气必备的五行法术,我看起来很像是法术天才吗? 相比之下,学院中进行武修炼气冲击的修仙者们实在是一股清流。他们安静地组成社团,“安静”地进行各项体能训练,安静地练习市面上存在的所有据说可以提升“武力”属性的功法,和法修炼气冲击组的作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之前我就向你建议过,那些希望突破法修的研究项目,完全可以让他们进行有关练气决的逆向工程。”张博学可没打算接下李俭的拜托,他手上的活已经够多了,如果李俭随口一句牢骚都要接下,起码得学会分身术。 “练气决……练气诀自己就不是五行法术,逆向工程出来的结果也不是。你是不是在跟我装傻,练气决逆向工程得到的敛气术,你不是一直在练吗?”李俭说着说着,想起张博学就是离自己最近的有志法修的青年。 当初对练气决做逆向工程得到敛气术的时候,张博学激动得和什么似的,几乎立刻就开始练了。这玩意据说能够提升修仙者的“灵力”属性,有效提升施法率和法术效果,有不少立志做法修的修仙者将其纳入必修课。 那段时间,李俭天天都能看见张博学勤奋修炼,善做笔记的身影。 而在张博学记了一段时间的笔记之后,他有些失望地告诉李俭,敛气术当真只是用于提升灵力的,其功效和武修热衷的铸铁相仿,并没有帮助渴望突破炼气的法修掌握五行法术的能力。 “让他们起码积攒一点灵力,提升法术效果和施法率,这总比每天吵着让你给他们安排五行法术逆向工程破解项目更好吧?”张博学在说正论。 “但那玩意并不是突破法修炼气的必备要素,我要是真敢把学生们安排到这种项目,他们不得在背后戳着我的脊梁骨开骂?”李俭摇头,既然张博学不愿意帮自己找已成炼气期的其他人,那么他只能自己帮自己寻找相关信息了。 …… 李俭在“上网冲浪”,张博学边分派文件边修炼,一时间,校长室内分外祥和。 别问为啥校长和副校长共用同一个校长室,李俭抓了张博学的壮丁就是为了让自己工作更舒适,再给张博学安排独立办公室,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正当校长室一片祥和之际,张博学手上佩戴的通讯环震了。 “你好,这里是新星学院张博学,有什么事吗?”通讯环是个成本低廉的工业产物,这玩意的技术说穿了和对讲机差不多,由于其成本远低于智能机和其他常用通讯终端,在固定建筑中设置收发器并在室内佩戴通讯环,可以极大降低通讯成本。 不过通讯环有个问题,这玩意没有免提,李俭虽说听力超人,但也不能听到凑在耳边与人聊天的张博学,其通讯环另一边在说些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转达李校长。”张博学关闭通讯,再看向李俭时,李俭从他表情读出难得一见的欣喜。 “什么好消息?” “突破法修炼气的门路有着落了,破译组得到了修仙文明留下的火系功法。” “我超,这么大的好事?上哪能看啊?”这下子,轮到李俭狂喜。 哥们虽说没有因为缺乏五行法术被卡在学徒三阶不能突破,但哥们搞工作需要这个啊。要是能得到修炼五行法术的正确典籍,教务工作不就更好开展了? 除了那些确实热爱武修的学生,大部分学生只是单纯为了提升境界才投入武道修行。 这些学生虽说也是本本分分投入修炼,但心里有没有怨气,李俭不过大脑都知道,他们肯定有怨气。 更不用说热爱法修的群体了,火系功法对他们来说,别管是不是符合性格,起码是块敲开炼气期瓶颈的敲门砖啊。 张博学不说二话,拽过李俭网上冲浪的鼠标,几次跳转,便打开了作为教学内容而免费公开的文档。 两人当场拜读大作。 这篇功法秘籍的名称就叫“火系功法”,是修仙界中五行之火的修炼法门。刚练成就能提升施法率,增强法术效果,额外增加火系亲和。 两人对着功法文档学习了一番,发现五行各有亲和,与灵根不同,一般人的五行亲和总是从零开始,多一些就能增加本系的法术效果,减少被敌方法术效果产生的影响。 该功法附带两项主动法术和一项被动法术,主动法术分别名为“火球”“爆炎”,被动法术称为“火系精通”。 火系精通作为被动法术,勤加修习、感悟五行,据说最高可以提升“三十”单位的火系亲和。 而火系功法本篇,起步能有“十”单位的火系亲和。 李俭不懂一单位亲和能有多大影响,但这不代表他不打算将其列入神技——众所周知,有正面效果的被动技能,只要不会互相冲突,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主动技能也就图一乐,真要开挂还得看被动。 该功法哪哪都好,不过也有入门条件:想要修炼火系功法,修仙者起码得有十点火系灵根。 至于十点火系灵根有多少,撰文者虽然没有明说,但却如此评价;只要你不是绝世倒霉蛋,喝了启灵汤以后总能五系同修。不能修炼也别害怕,还有其他功法。 看起来,十点火系灵根的要求实在偏低。 两人见猎心喜,很有默契地各找地盘,就地修炼。 修炼功法主要是神识和法力起作用,其他感官挺无所谓的,究竟是盘腿修炼更好还是其他姿势更好,闭着眼修炼还是睁着眼修炼更好,也在争吵中没有任何一方占据绝对优势。 按照李俭的习惯,他更喜欢坐着修炼,自然地将大部分意识转移到神识器官,视听信息便很少影响意识。 或许是身为炼气期再修炼五行功法会更简单,李俭并未感觉自己运转火系功法遭受阻碍,法力轻松环流,神识维持运行并再做观察,功法便悄然生效。 在神识观察的领域中,靠近身边的灵机渐渐发生变化。在变化积累到一定程度后,李俭确定,自己正在观察的是身边的灵机属性。 在李俭开始修炼火系功法之后,身边的灵机在自由流动的同时,逐渐表现出以某种属性灵机为主的浓度分布。 武断地说,那应该是和火属性相关的灵机。 李俭保持对该种灵机观察。在较长时间维持功法运行后,这些灵机逐渐有向人体接触的趋势。 正当李俭琢磨着,这是否标志着灵机会被功法吸引着融入人体,便有些尴尬地发现,那些贴向皮肤的灵机并没有融入身体,一如排斥状态的灵机一样,这些密度还不够大的东西只是在皮肤表面贴着。 不过它们也并不是除了贴贴就什么都没有做。这些火属性(大概)灵机排列在皮肤表面,保持着某种律动,像是与体内运行的火系功法应和。 修炼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指望短时间内就有怎样怎样的修为增长,不论效果如何,总会在某些地方留下缺憾。——来自每天都莫名其妙会飞速变强的李俭。 既然确定火系功法颇有功效,李俭不再迟疑,立刻通知教学老师准备火系功法开班教学,安排对突破法修炼气有意向的学生,组建修炼经验交流社团。 破译组获得火系功法对华夏全域的影响十分显著。几天功夫,全域聚居区中多出了四位数的法修炼气,这个数量还在不断增多。 第七十三章 植物得支棱起来 如今已是2020年的8月,如果按照市井俗语来说,又可以称作灵气复苏元年八月。 在李俭不再是华夏全域唯一的炼气期之后,请他讲述炼气期心得的请求少了许多,使他切实地从各种主职和个人爱好之外的工作中脱身,得以将更多精力转向主职工作和个人爱好。 说是主职工作,不过校长一职也渐渐步入“正规”,步入了被李俭本人称为挂名校长的正规。 他抓了张博学的壮丁,就是想让自己成为挂名校长。显然,这种举动是在逃避工作,不过李俭也为自己找了借口。 自家人清楚自家事,如果考虑工作对口程度,李俭更认为自己应该进厂,而不是在修仙大学当校长。因为该想法,李俭才想着将自己一步步变成挂名校长,脱离权责。 但在脱离权责成功之后,李俭发现,自己好闲。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做很多事。上到区大会陪跑,下到校园大扫除;内有学生后勤检查,外有其他聚居区借调探索;亲有家人在聚居区生活居住,疏有国外人口情况调查。 但这些事都不会主动来找他,他可以甩手给别人干,也可以主动去开启事件——有开启意向和能否开启是两回事。而在当下,以上事件从参与角度出发,都与李俭无关。 世界并不是围绕着某人旋转的,现实生活中的人不会被接连不断的“主线事件”呈递出一浪又一浪的高潮剧情。 在连续两天只是待在校长室内充当人形公章、基本作为背景板参与会议后,李俭下定决心,该找找自己的主线目标了。 哥们不能像主角那样有明确主线,也没有气运之子那样一浪又一浪的高潮剧情,哥们自己搓一个不就完事了吗? 有句话说得好,寻找人生的意义也是人生意义的一部分。 李俭审视当前状况,以及他人对自己的期望,从中获得建立主线目标的灵感。 首先是家庭对自己的期望,期望很普通也很震撼,凝练成一句话概括,就是“结婚生娃”。 原本的期望是顺利毕业找个能养活家庭的好工作,现在看来,该期望已经完成了。父母对李俭的期望便十分顺滑地过渡到下一阶段。 李俭对此深以为然,毕竟人类是一种生物,留下基因组并尽可能确保基因组在种群基因库中扩大占比是生物本能。于是,李俭闭上了眼,将该期望列入“梦幻目标”。 李俭可以保证,假如自己现在透露出一丝一毫期望获得婚姻的意图,马上就会有人找上门。但作为某种概念上的社恐,该期望难度自动提升为梦幻。 家庭期望短时间内完不成,李俭转头观察社会对自己的期望。 在诸多法修炼气突破后,李俭不再是唯一炼气修仙者,可宣传机构依旧没有放下关于李俭的宣传任务,只因为李俭依旧是最强。 人们不知道除了收获一些权能之外,突破炼气对修仙者来说还有什么好处。在只有李俭是炼气期时,当人们问起李俭,突破炼气能变强多少,李俭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只说不是很强,人们并不相信。 但在许多人突破炼气后,他们发现,突破炼气确实不会让他们变强多少。一定要类比的话,变强的幅度大致能与江湖武功或者练气决前进了一两层相当——但这俩功法能修炼十几层。 如果说没有变强,那是放屁;如果说是大幅度增强,那也是放屁。 在这基础上,虽然有很多人都突破了炼气期,但李俭作为修仙者中战斗力最强的标杆地位,没有一丝一毫动摇。 社会对李俭的期望大体都从这一点出发,只要李俭是最强,并且配合,那就无事发生。 那么社会期望也已然处于完成状态。 家庭、社会期望梳理完毕,李俭还是找不到可以着手去做的主线内容,那就只能关注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 既然是灵气复苏,可以修仙的环境,李俭当然希望得道成仙——只要那不会影响自己,与自己的原则相抵触。在个人成仙之余,还需要帮助自己的家人朋友得道成仙。这就是一条主线目标。 在帮助家人朋友之外,李俭还想帮助更多人,比如让大家的生活环境变得更好,提供安全保障之类。这是比较宽泛的方向,李俭琢磨了一下,只要自己能提供帮助就行了。 既然想到了,李俭便要让其转化为实际行动。 …… 旁敲侧击地了解了一下家人朋友当前的生活状态和修炼状态,发现家人目前因为境界点丹药不足而卡着学徒三阶,朋友们也大多被这样卡了境界,李俭明白自己该干嘛了。 自己吃够了大还丹是不假,不过如果能打工给家人朋友们送点大还丹,不谈回报之类,能让自己开心岂不是挺好? 灵气复苏元年八月,新星学院的学生们渐渐发觉,这段时间委托炼药的返还速度变快了。之前由于调度、出勤等等原因,委托炼药往往会在两天之后才会返还,而在八月后半段,委托炼药的效率提高了一倍。 不仅效率提高,就连委托炼药的业务范围也有所扩张。保持着提供给学生的十一抽一委托优惠,新星学院开始向社会面征集大额委托单,劳务费从十抽一到十抽一点五不等。 学生们不知道内情,少部分老师清楚,作为“打工人”的李俭心里更是明镜似的。 咱也没多大本事,也不会什么高精尖科技,但咱只要能以委托炼药的方式帮助学生和社会团体快速将采集到的灵材安全转化为丹药,再从中获利,帮助家人朋友,这事情不就挺好吗? 愉快的打工生活过了大半个月,新星学院正式开学,家人朋友们也靠着大量丹药,全都顶满了学徒三阶的境界点,只需要满足法修或武修的要求,就能突破炼气。 这一步,李俭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而在打工之余,李俭也没忘了收集各种最新消息。伴随着全域炼气期修仙者增多,有不少炼气期修仙者组建队伍,相约前往已开放的填充地块探查。 这些民间队伍愿意前往填充地块探查也是好事,各大组织乐见其成——填充地块能把地球填充成墨卡托投影的模样,相当于复刻了一倍地球面积,虽说纬度较低位置填充地块还谈不上面积大,但随着纬度升高,填充地块的面积将越来越多,直到纬度九十度的位置,填充地块在同纬度的占比将无限趋近于一。 换句话说,填充地块开放的时候,附近聚居区组织的探索队能把其中最珍贵的宝物抢出来就算胜利,至于整片填充地块都有些什么东西,那可不是一次抢先探索可以找到的。 以此为前提,热衷于填充地块寻宝的民间队伍只要申请,确认他们具备自保能力和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后,便会被允许走出聚居区,前往填充地块寻宝。 市井中有许多人将其称为冒险者,也有人商量着要不要组建冒险者工会之类的东西。不过这股热潮还是大规模突破法修炼气后才有的产物,一时间难有定论。 这些炼气期寻宝队伍不会徒劳无功。填充地块十分广袤,众多野兽都会向其中迁移,享受突然出现的从无到有的“自然环境”。这些野兽的生态状况尚且需要探查,炼气期寻宝队伍进入填充地块后,探索填充地块、调查野兽生态、获取材料,都可以获得丰厚报酬。 在人类逐步拿回原本工业基地和农业基地的当下,这些新鲜讯息、材料为经济社会运行打上了一剂强心针。 而在诸多寻宝队伍回归时提交的报告中,有些信息共同展现了野兽的生态趋势。 野兽是修仙文明对没有进入炼气期的其他动物的定义,而在灵气复苏背景和修仙背景中,人可以修仙,动物当然也行。 没有灵气支持下的其他动物为人类熟知,而天地变化后,这些动物同时表现出体型巨大化和对人类的杀意,而被人类称为变异动物。这些尚未修炼的变异动物迈入独属于它们的修炼节奏后,则成为“野兽”。迈入炼气期的野兽,修仙文明称其为“妖兽”。 从野兽迁徙趋势来看,填充地块对野兽具有某种吸引力,致使人类观察中几乎相同的环境,在填充地块内的环境更能聚集踏入修炼节奏的野兽。随着大部分变异动物都踏入修炼节奏,趋向在填充地块中生活,普通的荒野中,那些变异动物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填充地块中生活的野兽,渐渐有一些突破到炼气期,成为妖兽——寻宝队伍尚未发现它们存在可以交流的神智。 但填充地块并不足以为没有控制种群规模意识的大部分动物——有些动物会自发控制种群规模——提供永恒的栖息地,寻宝队伍在发现野兽向填充地块普遍迁徙的同时,也发现在一些“热门”填充地块中,野兽之间竞争过于激烈,不少竞争失败的野兽只能徘徊在心爱的填充地块周围,既表现出被填充地块吸引的样子,又无法杀进填充地块。 很明显,不论填充地块内生活的是妖兽还是野兽,只要它们充分繁衍,指望它们因为受到填充地块的吸引,便不会来攻击人类聚居区,这是不可能的。 战略家们几乎在发现情况后便开始一连串的谋划,不过这和李俭没什么关系,李俭更关心野兽是怎么升级到妖兽的。 修仙文明的修仙者突破炼气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个是境界点,一个是法修和武修任选条件。从目前能够得到的信息来看,组成修仙文明的智慧生物应该和人没什么差别。如果除人之外的野兽能够通过其他条件成功突破炼气,那是否能够为人类所借鉴呢? 毕竟人人都需要大量境界点来突破炼气,现如今,一个人从学徒一阶突破到炼气期,有人做过统计,约莫需要六十到七十颗大还丹——这背后就是起码六百条野兽的命,杀道炼丹恐怖如斯。 现如今可没有畜牧业,若是这些野兽能被养殖,这样的杀法或许还能维持下去,但…… 再者说,炼气以上若还是需要境界点的话,只要所需境界点的数目保持增长,妖兽可不够杀啊…… 李俭这些天都在“打工”,在杀道炼丹的同时,也对这些问题抱着自己的思考。 首先,根据过往经验来看,修仙文明是一个在修仙道路上发展得极其成熟的文明。 杀道炼丹是修仙文明留下的,到目前为止所破译的信息中,唯一一种炼丹方式,并且其来源是炼药炉设计原理。杀道炼丹是这类炼药炉的设计基石,倘若修仙文明认识到杀道炼丹的不足之处,此类炼药炉设计根本不会进入如此高深的境界,作为一门专业学科留下讯息。 综上,在修仙文明眼里,杀道炼丹的优点足以掩盖其缺点,并且是大幅掩盖,值得投入理论研究的项目。 可他们究竟是怎么保持杀道炼丹背景下,需要境界点引发修为突破的修炼体系呢? 李俭相信,如果能够掌握该问题关键,会有很多事情得到改变。不过那应该是长久时光之后的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有所突破的。 而且,还有更近的问题摆在眼前。 动物都开始修仙成炼气期妖兽了,植物呢?植物救一下啊植物。 动物都能够修炼成妖兽了,若说植物不行,李俭是不太相信的。但偏偏变异植物除了会变成打人柳、分泌溶解液之类,并没有表现出更多威胁…… 公正地说,变异植物对人类确实抱有杀意,只是它们的杀伤手段太容易规避了。 但你修炼呢?你得支棱起来啊,动物都能修仙成炼气期了,植物不能整个大活? 兄弟们还指望着植物修炼成精之后烧成灰烬,炼成五行火气后提升火灵根呢。 第七十四章 修行秘笈碎片 如果说期待植物修炼成精是为了提升火灵根,这份期待让人哭笑不得,那么另外两个逐渐引起重视的问题就单纯属于不解决不行了。 突破境界究竟有什么好处?炼气期修炼究竟需要什么? 修仙文明留下的讯息确实好用,但这些过于成熟的信息摆在人类面前,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黑箱——更准确地说,连知其然都算不上。前辈高人说要这样突破炼气,灵气复苏元年的人们便这样突破炼气,可是连突破炼气能有什么好处都不知道。 这些知识在修仙文明或许是常识,但对步入灵气复苏未满一年的人类来说,没有被修仙文明解释清楚的内容,毫无疑问是前沿科学的拓荒地。 包括功法、技能、修仙配套技巧,哪怕是修仙文明留下了足够讯息的科目,只要其依旧处于黑箱状态,便都是前沿科学的拓荒地。 科学,是人类通过观察现象总结规律加以复现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只要是可以复现的东西,都存在纳入科学解析的可能性。很有趣的是,由于诞生人类的环境如此,使得人类的大脑的思考能力有很大一部分建立在“复刻”之上,所以人类不可能认知到从根本上不能纳入科学解析的“事物”,换句话说,即使是人类提出的“不可知论”也是“可知”的一种。 最著名的以不可知论为背景底色的文化创作系列,被称为克苏鲁系列的产品,其本身并不能脱离“能被人类认知”的条件——当然,在设定上,这是“不能被认知”的。 原版既已如此,打着克系名头的一些作品自然也不可能从根底上符合不可知论的背景底色。让一群心里抱着可知论想法的作者书写克系作品,说白了,那就像是看《西游记》画《龙珠》,《龙珠》确实不错,但内核和西游记一样吗? 抱着对科学的信仰,在灵气复苏元年八月末,越来越多人突破炼气后,意识到炼气期修炼前景尚不明晰,炼气期本身作用尚不明了,便催促着各科研所、实验室、高校拿出符合需求的成果。 身为新星学院“挂名”校长,李俭自然也是被催促的其中一员。 李俭:我又不是科研人员,我是战斗员啊,你们催促我,我也只能跟合作办学的研究点说说,新星学院自己也没有研究生点,就这些个老师。虽说咱们学校就是直属高校,有科研任务,但老师们都没有学生当苦力——此乃大学科研常有之事,不可不尝——上哪给你们憋出这么多成果? 起码等新星学院明年有自己的研究生点了再催不行吗? 为了让大部分来催促自己的人认清,自己是战斗员而非科研人员的事实,李俭找到区大会对接人员,询问有没有需要比较突出个体战力的外出任务。 哥们呆在新星学院里多半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我公开出任务,总不会有人专挑出任务的时间来找自己吧? 区大会一看,李俭这是有备而来,当即也很有准备地给李俭派了个任务。 “晋阳聚居区那边的荒岭填充地块一直缺人手,你就去一趟吧。” 穿上作战服,扛起合金棍,李俭奔赴千里之外。虽说自己领任务的需求和聚居区派任务的需求刚好重合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怎么总觉得这场双向奔赴不太对劲呢? 晋阳聚居区位于晋原省,这省份最有名的就是煤矿和醋,提到就被玩梗,玩梗玩得都有点地域歧视的味道了。 在此地被发现的荒岭填充地块,最主要的产出是游离在填充地块内的“修行秘笈碎片”。摸着良心说,晋原省虽说有矿,但经济向来称不上前列,整体建设也并不太好。但在荒岭填充地块出现后,晋阳聚居区的“旅游业”便发展的如火如荼。 比起那些会出产修仙文明留下信息载体“玉石”的填充地块,荒岭这样源源不断产出“碎片”的填充地块才更符合大众寻宝的需求。 只要能够自保,组队进入荒岭填充地块,远离居住其内的动物,到处收集碎片,带回聚居区就能根据碎片数量、其中内容获得奖励,还可以将自己的名字作为发现者列入其中。 集抽卡、集卡、奖励于一体,荒岭便成为当之无愧的探索热门。 不过有收益就有风险,李俭自忖也是半个信息灵通人士,晓得些许其中门道。 荒岭的修行秘笈碎片,并不是只有人类才能读取的东西。 这玩意会在荒岭内自动生成,背后机理可能是某种特大范围地域法阵,生成之后犹如光粒一般——不是光粒打击那个光粒——可以被人吸收、存储。如果它们碰到了其他动植物,也会融入。 从观察来看,这些信息能被动植物以某种方式理解,进而提升它们的各项能力,所以荒岭填充地块对野兽和妖兽的吸引力,较其他填充地块也更大。 认为自己有自保能力,且战斗能力经过聚居区考核的团队,在荒岭填充地块内受重伤,甚至致死折戟沉沙的,也不少。 修行秘笈碎片不能不拿,寻宝队伍也很喜欢这片区域,可受限于战斗压力,大多数寻宝队伍收获都不算丰富,运气不好或是时间不充分,不敢深入的队伍,往往会无功而返。 再想想自己向区大会对接人员提出的要求,自己该在荒岭填充地块干什么,目标已然浮出水面。 狂揍野兽和妖兽,能救人就救一茬,尽可能快速地收集修行秘笈碎片。 抱着“我已经知道自己该干嘛”的心态,李俭冲入黄土高原,进入荒岭填充地块。 荒岭,一片让望文生义在此处不是贬义的填充地块。 乱石、沙土、山冈,枯黄淡绿的草木点缀其中,野兽和妖兽的叫喊声即使隔了很远,也能在打开作战服的隔音耳罩后听见。 好在没有看到沙土中埋了半截的枯骨,不然的话,拍个风沙肃肃铁马金戈的电影,都不需要考虑上哪取景。 在这里行动就不能经常奔跃了,首要目标是收获修行秘笈碎片,跑得太高可够不着从地表生成的碎片。 而且吸引太多野兽和妖兽也不是好事,李俭还打算研究一下秘笈碎片是啥玩意,没工夫和这些东西纠缠。 李俭沉下心,在荒岭中行走。 填充地块中,AR增强头盔充电不便,这场行动也不知要持续多久,李俭便把头盔的大部分功能都关了,只留下地图、电池电量提醒、计时器保持工作。 对他来说,AR头盔最大的作用,就是帮他识别敌我,留下一份地图很有帮助。 荒岭的地形与黄土高原的基调酷似,在李俭穿过已经失去的空气墙后,他甚至有些疑惑,这里究竟是填充地块内部,还是自己尚未迈过空气墙。 在晋原省的填充地块,因其纬度渐高,已经称得上辽阔。明明是探索最热门的填充地块,一日间能有成千上万团队在其中探索,可李俭在山谷中走着,也看不到其他人。 成千上万人撒在这片荒岭中,就像是将水滴撒入海,翻不起波浪。 李俭在荒岭边缘慢慢徒步,从山谷走上山脊,再沿着山脊上的小高原向前行走。 他特地走在更像是悬崖峭壁的小高原边缘,得以观察高原下的低洼地带正在发生什么。 灵气复苏后的生态总会时不时地挑战专业人士的认知,不过李俭并不是动物生态方面的专业人士,所以当他看到有一窝兔子从沙坑里蹿了出来,并向自己发动攻击时,他并没有疑惑这究竟是什么兔子(百度说是塔里木兔),只是手执长棍,看准目标,将蹿出来的兔子脑袋打爆。 这些肥美健硕的兔子体长超过六十厘米,李俭拎了拎,去掉头和散失的少量血液,单只体重能超出十公斤。 可惜,自己不会采集食材,也不会烹饪,不然高低得在这来一锅爆炒兔肉。 不过食材可以不采集,野兽身上的兽丹还是要采集一下的。 从作战服上抽出小刀,拽开兔子的皮肉、脏器,一通翻找。 一窝六只兔子,李俭只翻出一颗幸存的完整兽丹,其余兔子要么是还没来得及生成兽丹,要么就是生成的兽丹不幸位于头部,在李俭挥棍打爆头壳的时候,连带着一块爆了。 有些无语地收回小刀,李俭挖了个坑,把兔子们埋了。 身上的血污在挖坑过程中被沙土带去了不少,至于这些被埋了的兔子接下来会被什么东西刨出来吃掉,李俭觉得会是个有趣的问题。 李俭:善于在生活中寻找乐趣,乃是渡过人生苦海的极佳法门。 埋了野兔,李俭继续前行,并意识到一个问题:哥们出门没带吃的。 过去出门,要么是接了部队的任务,后勤会给自己挂好营养液再出发;要么就是战队任务,早出晚归打打怪,打完了就能回聚居区吃饭。 再不然就是学校组织采集灵材,那玩意他就跟了一次;或者打工炼药,也是早出晚归,打完怪就回校区吃饭。 但今天这趟,是自己找区大会接了任务出来的,咱没带营养液啊。 黑科技版本的过滤吸管倒是带了,但这儿是片荒岭,实打实的荒岭,该上哪找水呢? 猛地发现饮食问题才是困扰自己在荒岭填充地块单次探索时间的大问题,李俭开始属于自己的思考。 战斗力方面,自己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没有特地朝战略武器发动决死冲锋,现如今的自己大概上哪都行。 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去晋阳聚居区补充物资。 李俭:按照正常剧情,咱应该在思索饮食问题的时候,遇上一队与妖兽陷入苦战的探险队伍。咱见义勇为,把探险队伍救下来之后呢,队伍里还得有个美女,啊,被英雄救美一见倾心,顺便再给咱补充一下物资。 于是,李俭沉默着跑回了晋阳聚居区。 李俭:我这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对那些十分眼熟的剧情说不。 补充完物资再启程,这次李俭为自己做了全面检查,确保没有后顾之忧,才步入荒岭。 走了一段时间,在边缘处遇上一队七人探险者,李俭觉得有趣,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朋友们,下午好!” 探险者们穿着灰黑色的兜帽冲锋衣,头上戴着护目镜和口罩,听到李俭的招呼声,才有几人向李俭的方向看来。 “下午好。” 不太热情,好像被防备了。 李俭自恃武力,倒是不怕防备——他只觉得自己没有伤人的意愿,别人就算想伤他都困难——便将合金棍背在身后,缓缓靠近探险者队伍:“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对荒岭熟吗?” 探险者队伍沉默着没挪窝,等到李俭步入十米内,才有人开口:“不熟。” 这天算是被聊死了。 李俭确信,自己这样又戴着AR增强头盔,又穿着全套作战服,背后还插着一根合金棍的造型,在路人眼里别说把自己认出来了,能对自己初始好感度为正都算胜利。 “那打扰了,不好意思。”天都被聊死了,李俭总不好赖着脸皮接着尬聊——他要是有这能耐,不至于到现在也没谈过恋爱。 远离这队好不容易遇上的探险者,李俭向荒岭深处走去。 这次他并没有遇到其他探险者,而是发现了本次行动的目标之一:一片修行秘笈碎片。 在李俭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一片小高原上时,视野中突现一点光芒。 李俭再看过去,便发现那是一片如同碎纸屑一般的光芒,正在离地几厘米的位置凭空生长。 这如果不是修行秘笈碎片,李俭能把自己手指头吃下去。 都看到秘笈碎片了,没什么好说的。李俭兴奋地一路小跑,跑到发光物体旁边,打量自己早有耳闻但从未谋面的秘笈碎片。 碎片在离地几厘米的位置飘浮着,似乎已经生长完成,像是纸页碎片一般在飘浮位置摆动。 李俭伸手去戳,光芒被指尖作战服推开,触感像是空中的气球。 第七十五章 不会有人想看狐狸洗澡吧? 在填充地块暴露人类气息,对一般修仙者来说是需要冒风险的举动,不过对李俭来说,他只是有些怕麻烦。 传闻中,只需要与秘笈碎片产生直接接触,秘笈碎片就会有所响应。 简单比较一下自己当前的战斗力和荒岭填充地块中可能存在的危险,李俭毫不犹豫地摘下手套,再次触碰秘笈碎片。 这次,秘笈碎片不再被推开。并没有什么亮眼的声光特效,当李俭触碰到秘笈碎片的时候,一股信息流便从指尖传入,涌入神识,涌入意识。 就像是在双眼视觉之外多长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什么都不用看,只需要看秘笈碎片传来的信息流。等李俭看完,信息流也都停了。 秘笈碎片传来的信息流,使用的是修仙文明所用的方块字。拜自己长期看对照译本所赐,信息流内容还能看懂个七七八八。 但是,这块碎片记载的内容和修行相关毫无关系,好像是修仙文明中某人写的小说…… 而且还是无头无尾的中间一端,抽卡抽到n卡碎片了属于是。 这在荒岭填充地块探索中算是常有的事。这里的“修行秘笈碎片”好像是修仙文明遗留信息的大杂烩,运气好点能开出功法碎片,稍差一点也能开出有关修仙文明的风土人情。 但运气再差一点,那就是开出小说碎片…… 写得好的尚且不论,写得差的,那便只是在填充数据库,满足大众的收集成就。 李俭收起感想,方才触碰的秘笈碎片稍稍变暗,再触碰时,不会有信息流涌出。不过各地破译组都有办法从已被读取过的秘笈碎片中获得信息,回收秘笈碎片依旧是有必要的。 将秘笈碎片收入收纳盒,继续行动。 …… 营养液可以提供人体所需的绝大部分营养,不过就补液方面,还是略有不足。 不过有过滤吸管在,李俭决定,如果自己找不到水源,就cos一把吸血鬼。 放出人类气息,吸引妖兽赶来,一棍子打死,将吸管戳进血管,开吸。 李俭的钓鱼执法很快终止,这不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道德方面的谴责要素,也不是因为他打不过妖兽,而是他发现,这帮妖兽死后凝血速度太快了,他吸不动。 过滤吸管再怎么bug黑科技,起效方式依旧是过滤。而过滤本身,对过滤速度是有要求的。力大砖飞用在过滤吸管上,如果是军用的巨型版本,还能将污水沟里的流水变作清水;但在个人携带的普通吸管上,这种力大砖飞不仅不能让过滤速度加快,还会破坏过滤吸管本身。 再加上妖兽体内血液凝固速度奇快,李俭为了获得水分而采取的钓鱼执法活动,每次都只能获得润润嗓子的水分。 这就进行不下去了,李俭毕竟不是真吸血鬼,倘若能一口气从某头妖兽身上获得足够水分,使用吸管在它血管内吮吸还是可以忍受的。但每次“吸血”都要在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片狼藉中润润嗓子,这实在不能接受——李俭还没有渴到拥有要在一切情况下获取水分的觉悟。 采集妖兽材料,抛下其尸体,琢磨自己要如何才能在荒岭填充地块中找到稳定水源。 想了一阵子,李俭猛地一拍掌。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我自己会渴会饿,所以找聚居区补充了吃饭的物资,却因为带饮用水过于臃肿,而试图在填充地块内寻找水源;却没有想到,野兽和妖兽也会渴会饿。 生活在填充地块的野兽妖兽总不至于跑出填充地块寻求水源,荒岭既然是对它们颇具吸引力的生活环境,那么也应当能满足它们的生活需要才对。 就算其中的部分野兽擅长茹毛饮血,从血液中获取自己所需的全部水分,但总有一些是需要寻找天然水源的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李俭觉得,自己应该是摸到门路了。 …… 李俭偷偷摸摸跟在一只皮毛十分漂亮的银毛狐狸身后,这玩意在满是风沙、尘土的荒岭中,看起来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但这狐狸确实很有实力。就在李俭跟踪它的两个小时里,已经看到这玩意用突然出现在空中的冰刺戳死了三四头炼气期妖兽。 毫无疑问,那是一种法术。考虑到各种文本参考,李俭觉得那应该是五行法术的一种。 为了让自己不被银毛狐狸发现,李俭只是远远地吊着,在狐狸结束战斗,对死去的妖兽一阵撕咬,优哉游哉地远去后,他才会靠近方才还活蹦乱跳发起攻击的妖兽,检查它们的尸体。 踏入炼气期后的妖兽,死后可在体内发掘出妖丹。妖丹与兽丹类似,只是上头有纹路,大抵会有一二条盘在妖丹外表。 不过,被银毛狐狸干掉的这些妖兽,体内妖丹都不见了。 这大概就是属于妖兽的生态,被干掉的妖兽,其修为的一部分——妖丹——会被其他妖兽吞噬,从而变强。 李俭猜测着,继续自己的跟踪。他跟踪银毛狐狸可不是想看它如何变强,只是看这狐狸皮毛如此明亮,肯定有地方洗澡,能洗澡就有活水源,获得水源岂不美哉? “当然,在一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故事里呢,跟踪漂亮的银毛狐狸,那这狐狸肯定是雌的。倘若要追踪它洗澡的位置呢,那么等我找到地方,这狐狸必然开始洗澡。不仅洗澡,这狐狸还得突然修行有成,化形成人。”李俭跟踪得有点无聊,也没人说话,有点疯了似地自言自语起来。 “但是呢,以上剧情,在本人身上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喜闻乐见的公狐狸环节也不会出现,洗澡化形环节也不会出现,因为我会在它带着我遇上水源的时候,就一棒子打死它的。” 李俭:我可是个遵守诺言的男人啊。至于福瑞控方向,哥们可是极端人类至上,不会点这种文化树的。 …… 银毛狐狸于李俭跟踪时长三小时二十六分钟后魂飞魄散。 将狐狸体内的妖丹挖出,看了看上头盘着的浅浅两道痕迹,翻手收入囊中。再抓着狐狸尾巴,抡圆了向远处一掷,银毛狐狸就成了黄昏中的一道银色流光。 加害者跪在泉水边,用吸管爽喝矿泉水(大雾)。 水源地在荒岭中应该是很珍贵的资源,除了进入荒岭寻宝的探险者,那些生活在此的动物应当在水源地附近有许多活动痕迹才是。 喝水同时,李俭查看了一番周遭环境,这里只有银毛狐狸的活动痕迹还算新鲜,其他动物活动痕迹都颇为陈旧。 再想起银毛狐狸之前的动作,恐怕在银毛狐狸掌握冰刺之后,其战斗力便在附近地域形成了降维打击,这银毛狐狸应该是本地一霸,得以独占水源。 那些明明同为炼气期的妖兽也不是它的对手,这样看来,法术优势在同等级造成的优势是决定性的。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境界于修仙者或妖兽的必要性便不明晰了,毕竟提升境界带来的增强感也只有功法前进一层两层的区别……如果境界高低对法术效果有影响,或者境界高低是某些法术的入门门槛,那么提升境界的必要性便可以继续保持。 思考着补充了足够水分,将这眼泉水记入地图,李俭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狐狸能掌握冰刺法术,如果妖兽之间不会交流学习,那它得是什么级别的欧皇,能在荒岭这种秘笈碎片随机发放的地方一口气收集一个完整法术? 李俭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把银毛狐狸的尸体丢得太远,也没有刻意记下银毛狐狸被丢飞的方位。要是自己将银毛狐狸的毛皮全剥下来,证明这玩意身前是掌握了冰刺法术的特殊狐狸,得开辟多大的护身符市场啊。 “不不不,它都被我打死了,说明它的欧气也就到此为止,不足以成为护身符。”葡萄肯定酸的理念指引着所有吃不到葡萄的狐狸。 …… 补充水分后,天很快就黑了。 吃喝不缺的李俭意识到新问题:哥们没有住房。 探险者究竟是咋在荒岭中度过夜晚的呢? 前线记者李俭决定就地寻找幸运路人,进行随机采访。 忙活了一阵,李俭才在更边缘的位置找到了一队正在安营扎寨的探险者。 他们比李俭更有备而来,帐篷带了两套,营火带了一套,守夜人三个一组,在遍插火把的营地中闲聊。 不知道是为了隐蔽气息,还是荒岭中风沙太大,人们不喜欢。出现在荒岭中的冒险者好像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用许多手段将自己与荒岭相隔。 李俭看了看自己的作战服,他好像也没有资格在这方面说三道四,因为他将自己与荒岭相隔的形式,无论怎么看都比一般冒险者更……夸张。 瞧瞧人家,团队协作,安排守夜人,其他人在营火旁随便做些什么,然后准备进帐篷睡觉,迎接第二天……那么自己要怎么度过夜晚呢? 这里的夜晚存在着危险的要素,不加任何保护的过夜,起码在现在,对李俭来说还是危险的。他还没有强大到在毫无防备的睡眠中,能把攻击自己的尖牙利齿全部崩断而自己不伤一毫的程度。 在观察了一番探险者营地的状态后,李俭悄悄离去了。 沉默的观察并没有让李俭放弃思考,结合自己下午的遭遇,李俭意识到,一名陌生路人出现在探险队附近,对探险队来说是需要充分考量的突发事件,并且要求他们立刻做出决断。 有如猜疑链的陷阱可以靠沟通消解,但李俭不觉得自己拥有那样的沟通能力,轻松加入探险者营地并拥有在营地内过夜的权利,这种梦幻般的情节背后,更让李俭觉得危险。 于是李俭选择熬夜。又不是第一回了,现如今的身体素质也不怕什么熬夜带来的后遗症,除了精神上的长久清醒会有点难受,其他问题都可以靠“简易包扎”法术硬顶一下。 对炼气期来说,这法术不够看,但架不住这玩意“蓝耗”小啊。咱就给自己刷“简易包扎”,久久为功。 …… 熬夜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选择投入黑夜的李俭又向荒岭深处走去,与白天不同,夜里的荒岭看着挺适合拍鬼片。 当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地方表示有确实可靠的灵异现象发生,自然也遇不上鬼。 灵气复苏背景下没有鬼,对爱好者来说应该是一种缺憾。 但夜里的夜行生物着实不少。 蛇、猫头鹰之类的生物,甚至还有一些在传统观念中应当在白天更活跃的动物,此时正在夜间的荒岭享受它们的狂欢。 在感受不到人类气息的情况中,这些动物更擅长相互猎杀,或是寻找水源旁的植物取食,或是在茫茫沙土中寻找可以食用的植物。 李俭还不想参与它们之间的争斗,毕竟以前看得少,得多看看。 植食动物在荒岭中挑挑拣拣,爬上高坡又跳下陡崖,绕了水草丰盈的水源地一圈,也只取食了其中部分。 李俭得说,那些被植食动物取食的草叶,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厉害。 而那些肉食动物在捕猎之后,将动物开膛破肚,必须要寻找出猎物的兽丹或者妖丹,将其吃进肚里,才会慢慢食用其身上的血肉。 李俭愿意简单地分析一下眼前的情况。 这些动植物都在向某种让自己拥有更多、更高质能量的方向发展,这或许是它们修仙的方式,也或许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动植物对其他食物的需求。 妖丹和兽丹中应该具备较多能量,如果它们能从妖丹和兽丹中获得足够能量,那么取食方面的需要也会大幅降低。 更进一步地,如果生物们确实拿着灵气复苏的剧本,那么在长久的修炼之后,能量自给自足,实现玄幻小说意义中的“辟谷”,或许是可能会发生的未来。 至于原本意义上的辟谷嘛……那会让只看小说了解到该词汇的读者们失望的。 第七十六章 法修嘛,长剑当陪衬是应该的 在夜里,荒岭出现的秘笈碎片格外引人注目。 这种留下信息的方式也不知道是为了方便谁,似乎各种生物都具备采集这些信息的能力,以致夜晚的荒岭,战斗更加激烈。 被作战服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至于泄露气息的李俭,在一片漆黑的荒岭中宛如过客。 黑暗中的搏斗少有嚎叫光亮,妖兽野兽围绕着刚刚升起的秘笈碎片或水源地展开战斗。这些猛兽极少掌握法术,最常见的战斗方式依旧是肉搏。 漆黑的天幕飞下乌羽,利爪抓入地面扬起尘土。兽尾疾抽挡开无耻偷袭,咬向脖颈的尖牙撕下带血的皮肉。 场面一度十分血腥,李俭不忍心看,只能进场把它们都打死了。 正在发光的秘笈碎片孤零零地飘浮着,在李俭将周遭争夺它的生物尽数消灭后,此地只留下一片寂静。于寂静之中,一点刀斧加身的不和谐音“吱吱嚓嚓”地响起。 取走兽丹妖丹,将秘笈碎片关入收纳盒,李俭甚至没打算看它里头有什么内容,便消失在夜色中。 看了内容就等于翻过抽卡的卡面,为了不让自己陷入非酋专有的失落,李俭宁可欺骗自己,也不会在这把卡面翻开。 …… 李俭行走于黑暗中,时不时下场收割一波,事了收集材料去,深藏功与名。 即使是步入了炼气期,这些妖兽的攻击方式仍旧朴素。将法力凝聚在爪牙上,增强单点力量;或是游散全身,增进行动能力。 经历了不知名变异和法力强化之后,一些本就拥有利爪的猛兽凭借利爪便能裂石——当然,指的是那些硬度和强度都比较低的石头,拿个晶体结构无缺陷的金刚石过来,要裂石还是挺有难度的。 荒岭处处都有混战,李俭就算是个好奇宝宝,也不可能到处都看。为自己设计了一条大致向更深处前进的“观景”路线,自顾自地在深夜行走,在快有妖兽或野兽获得秘笈碎片时,猛地杀出,将秘笈碎片关入收纳盒。 三番五次地突入猛兽厮杀场,抢了秘笈碎片就跑,李俭都快熟悉这种“杀人越货”的感觉了。 只要不主动掀开作战服的密封层,只用收纳盒收集秘笈碎片,就不用担心会泄露气息,被猛兽追杀——那会有些麻烦,但不是天大的麻烦。 猛兽之间几乎会战斗到精疲力竭,确认再战下去性命不保才会逃离,也有一些精明的家伙会仗着速度,在明面上争夺秘笈碎片的猛兽有心退出时,突入战圈,尝试抢走秘笈碎片。 就其行为来说,如果加入点“不怕被反打并会将反打自己的猛兽全部干掉”的要素,便和李俭一样了。 看到野兽中也有遵循本能与自己一样采取堪称“狡猾”行动的个体,李俭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并在这些家伙快要获得秘笈碎片时冲出去,将它们一一打飞,收了秘笈碎片就跑,不带走一丝云彩。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倘若是同类,李俭还可以讲讲先来后到之类的规矩,但既然连同类都不是,那就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了,打翻了事。 奔走在荒岭中,凭借强大力量“虎口夺食”,收纳盒中的收获越来越充实。 与白天相比,夜晚实在太适合搜集秘笈碎片了。 白天本就天光明亮,秘笈碎片冒出的光芒很容易忽略;晚上一片漆黑,秘笈碎片引人注目。白天各种兽吼毫无顾忌,哪怕朝着猛兽相斗的方向冲去,大多数时候也只会看到一般的捕食行动。 更不用说在白天时,猛兽之间战斗,很容易发觉旁边还有其他生物隐藏。即使没有透露人类气息,猛兽围绕秘笈碎片战斗也会防备周边生物。 但到了夜里就不一般了。除了那些专精声呐探测的动物,大部分依靠光学信号进行观察的动物,就算有良好的夜间视力,也不能和光线充足时媲美。 采取“隔岸观火”策略的动物在夜里变得更多,而在白天,几乎是见不到这种光景的。发觉其他动物正为了秘笈碎片争斗的野兽只有两个选择,立刻加入战圈或远离。 说实在的,这确实很适合人类发挥。 随着收纳盒中的秘笈碎片越来越多,让收纳盒有些不堪重负,李俭又换了一个新的收纳盒。 在这些猛兽还未拥有充足智力的当下,人类的工具使用能力能把这些猛兽骗得它妈都不认识。 全密封遮蔽气味,暗色外表掩盖,足以让人类于夜间对大多数动物隐藏身形。而猛兽争斗得两败俱伤时,也适合因战斗力不足而无法选择正面进攻的修仙者夺取秘笈碎片——当然,李俭干这事属于图一乐,他倒是有足够战斗力,只是想看猛兽之间争夺秘笈碎片两败俱伤后,自己蹿出去把碎片夺了能有什么动静。 令人遗憾的是,动静不大,基本没有动静——下意识反手把攻击自己的猛兽敲翻了,能有动静才怪。 …… 忙活大半夜,到黎明时分,李俭遇上了真正的同行。 与他一样身着黑色全封闭作战服的不明人士正趴在另一片山冈,静悄悄地缓慢爬行,逼近围着发光秘笈碎片打得火热的巨蛇和老虎。 灵气复苏确实给这些体型本就庞大的猛兽开了增幅挂,毕竟在这之前,李俭就没想过会在沙石遍地的荒岭中看见老虎。 老虎和沙漠的色调看起来是很搭没错,但老虎能在没有绿洲的纯沙石地生存吗? 李俭思考着,问题又变化消解成另一个样子:但老虎是肉食动物,只要这里能够让它的食物活下来,那么灵气复苏后的老虎可以在沙石山岭中生活,好像也没问题。 而且李俭最近打得老虎也不少,他快习惯在野外近距离接触这种大猫了。 在灵气复苏加持下,现如今的老虎体长能有五米多,行动犹如坦克,那爪子拍到人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过灵气复苏前,虎爪拍到人身上也不是开玩笑的。 让李俭来评价,在自己还没有变强的时候,他只愿在照片上看到这种猛虎。 不过现如今就无所谓了,对巨型猛兽长时间高强度的屠戮已经让李俭对猛兽的外表脱敏。只要不会见到那种一眼掉san的场景,几个月来积攒的战斗自信使得李俭敢于对任何敌人挥棒。 老虎对峙的巨蟒同样体型庞大,不过和老虎比起来,视觉冲击力稍微小了点。 还是那句话,灵气复苏确实给猛兽开了增幅挂,沙石山岭中能出现巨蟒,这玩意应该出现在这吗? 生物学家怕是要和灵气复苏概念进行一场肉体搏斗,以此捍卫他们过去的贡献。就灵气复苏后的生物生态进行研究,肯定是一场苦差事,李俭在心中默默感谢各位专家的辛勤劳动。 这俩玩意打起来的动静属实地动山摇,李俭蹲在距战圈两百来米的位置都能感受到地面震动,反倒好奇其他动物去哪了,这边动静如此之大,为何不来周边准备偷袭。 大抵是突破炼气期后,这些妖兽的自愈能力有了长足进步。与灵气复苏前它们同类的战斗方式相比,妖兽的搏斗形式激进许多,几乎没什么试探和假动作,全靠身体素质进行极其强硬的肉搏。 李俭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深夜里的打斗光线太差,他确实没看过瘾,但现如今已是黎明,天光渐亮,这场打斗的观赏价值更高了。 蟒蛇支着前半截作势扑咬,后半截绕去缠虎;老虎险而又险地后撤,将身体僵住,硬生生拉开爪子,在蛇尾上又是踹又是扒拉,打开蟒蛇一波攻势,再突入蟒蛇身边,一掌拍向蛇头,后肢蹬地,探头去啃蛇颈。 蟒蛇绕着圈地躲开扑咬,利爪擦着蛇鳞过去,又被蟒蛇借势缠了一瞬。 老虎体胖力大,被缠住的爪子像是蜻蜓点水似地猛收。蟒蛇还没缠稳,正要收紧蛇身,又被老虎脱离,还吃了一爪。 但这一瞬的控制别有用处。原本与老虎对峙时还在另一头扭动的大半蛇身,此时已经将老虎绕了个圈,蛇头贴地游了一阵,蛇身不怕痛地收紧,要将老虎扫翻捆死。 作为观众,李俭知道,大多数动物如果沦落到与蟒蛇比拼蛮力,那就输了。 老虎有没有人类认知意义上的智力,李俭不知道,但它显然也知道自己不能和这玩意硬拼被捆起来后的力量差距——单论受力分析,这玩意就像经典动滑轮一样,和它比别的都可以,但在被绞杀的时候,和它比力量不如尝试滑铲击杀老虎。 更不用说战斗并不是只有受力分析,被全身绞杀带来的体内压骤增就足以让正常生物毙命。哪怕现如今的李俭很强,他都不敢尝试让自己陷入被绞杀的境地。 为事业光荣献身的先驱者是因为没有条件可选才献身的,那叫有觉悟有理想。在有其他可选条件且其他可选条件更优的情况下将自身置于危险境地,起码对李俭来说,让这种人与前者媲美,那就是对先驱者的侮辱。 老虎大惊,摇头摆尾,要从蟒蛇布置的绞杀中逃脱。 但它没逃掉。 蟒蛇大概是打急眼了,不管老虎怎么撕扯抓挠,把一段蛇身都快抓烂了,还是实打实地朝老虎身上缠去。四肢和腰身都被巨蟒缠上,蟒蛇不顾身上鲜血淋漓,狠命用劲,将老虎绞成烂泥。 趴在山冈上看戏的黑衣人动了。以逸待劳等待蟒蛇与老虎之争分出胜负的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准备多时的火球差点没能控制住,但还是在控制力达到极限时,将火球甩给蟒蛇,持剑冲下山冈。 李俭强势围观:我超,是长剑,我也想要! 长剑多帅啊,哥们虽说喜欢cos孙悟空吧,但这不代表哥们不向往剑仙啊。 年少时又看仙剑奇侠传三电视剧,又玩仙二游戏,什么叫剑仙从娃娃抓起啊(战术后仰)。 想到此处,李俭从身后抽下合金棍,心中默念:对不起猴哥,虽然你很帅,但剑仙也很帅,我想全都要。 巨蟒正打算撤了纠缠虎尸的身体,被脸盆大的火球糊了个满脸挂花。挺好看一蛇头除了俩眼睛都黑了,张嘴嘶叫,比梁木还粗的蛇身挂血在地上翻腾抽打,像是土中翻浪。 持剑黑衣人被这套蛇舞唬住了,提着长剑防备着远离了一点,手里又搓出一个火球,控在身前,半天没打出去。 玩火球,能持剑从山冈上借力跳下而不受伤,这哥们应该是个法修炼气期。李俭想着。当然,小概率是武修炼气,不过最近没听说有人突破武修。 从修仙文明遗留信息破译得到的火系功法是当今法修一大热门,李俭也试着学了一下,猛练了好几层才得以学习火球术。 这玩意是个吃法力的利器,练到深处才能控制单次施法投入多少法力,没怎么练过的话,出手一次就得去掉体内法力一成。 若是不在战斗状态,练气决回复法力轻轻松松,但在战斗状态,回复法力多少有点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了。 持剑黑衣人丢了一个火球,又维持一个火球,体内法力起码去掉二成,一场战斗能囫囵打出九个火球就算他控制法力得当。但看这巨蟒的体型,九个火球怕是拿不下它。 李俭心下打定主意,都是人类同胞,这哥们要是没打过巨蟒,自己肯定会出手相救;不过如果这哥们身手矫健战斗得当,将巨蟒杀了,那自己就悄悄溜走,别让人家觉得有路人围观,打得难看了丢脸。 要是打的好看,自己就更不用现身了。总不能因为别人打得好看,就显出身形,给人鼓掌欢呼吧? 蟒蛇狂舞,让李俭想起一篇课文。这种舞动似乎是让敌人眼花缭乱的一种战术,当敌人一瞬间放松警惕或者难以应付,蟒蛇就会发动致命打击。 持剑黑衣人显然也知道这篇课文。不管蟒蛇如何舞动,黑衣人都维持着身前火球蓄势待发,应对蟒蛇舞动的蛇身的,只有手中作为陪衬的长剑。 法修嘛,长剑当陪衬是应该的。 第七十七章 杀道炼丹的一点点突破 巨蟒不知疲倦地摆动身躯,庞大的蛇躯敲击地面,腾跃俯冲,闹出的动静比刚才虎蛇搏斗更大。 过去人们称别人腰身好看,往往有说水蛇腰的;若要说人腰身不好看,则也有水桶腰的说法。 但当今时代,这种称呼的用法应该换上一换。毕竟正儿八经的蛇类在灵气复苏后体型变得极大,就算眼前这翻腾如天柱扫荡的蟒蛇是蛇中特例,其他蛇类的腰身恐怕也不能比水桶更细。 A4纸应该要考虑上位了,毕竟有段时间,A4腰也很流行。 身处战圈之外的李俭仗着战斗力高胡思乱想,可对身处战圈之内的持剑黑衣人来说,狂舞的巨蟒在各种意义上都很有威胁,足以让人神经紧绷。 他的长剑确实是摆设。巨蟒的身子有任何一处看起来将要发起进攻,他都会将剑尖摇晃着对准那里——倘若这是他保命的手段,能被舞动的巨蟒吸引成这个样子,巨蟒要拿下他应该不算困难。 谁家杀招会被敌人的诱导攻击带偏啊,这场景就像是一方丢了个红外线诱导弹,另一边把核弹对过去一样离谱。 李俭看了看黑衣人身前的火球。维持得不错,但李俭挺好奇,一颗脸盆大的火球停在自己面前,虽说是自己的法术,不会烧到自己,但这玩意的光线不是盖的,黑衣人要怎样在火球遮挡视野并特别明亮的情况下防备巨蟒? 在自己面前保持燃烧弹也不是什么厉害招数啊。 李俭摸了摸头盔,黑衣人又没有AR增强头盔,看起来只是穿了全封闭作战服,有啥能避免火球影响的手段吗? 神识观察?应用在实战的神识观察? 或许是蟒蛇觉得行了,也可能是蟒蛇觉得累了。在长达十分钟的狂舞之后,蟒蛇突然停下一切不必要的动作,身体弹动,将尾巴抽向秘笈碎片。 看样子,这条蟒蛇还没有感受到人类气息,它先杀猛虎后吓黑衣人的举动,最终目标还是要获得秘笈碎片。 黑衣人在山冈上等待多时,为的也是秘笈碎片,而不是打死虎蛇获得材料。此时见蟒蛇放弃与自己对峙,转而要将秘笈碎片夺走,当然不能让它如此快活。 停在身前多时的火球飞出,以更快的速度抢在蛇尾之前,轰然爆炸。 秘笈碎片被吹飞十几米远,蛇尾被炸得焦黑,一些地方破损,露出粉嫩流血的皮肉。随之跟上的是黑衣人自己,三者在沙土平原中站成一个三角形。 李俭确信,黑衣人确实有在实战中观察战场的能力,不然火球也不会砸得这么准,而且走位也刚好抢在巨蟒旧力方泄、新力未生的时候,以自身位置打断了巨蟒无视他去抢夺秘笈碎片的企图。 不得不说,掌握法术的炼气期和没掌握法术的炼气期完全是两码事。这头巨蟒经历了灵气复苏后的肉体强化,也突破到炼气期,有使用法力强化自身的本能,还是敌不过黑衣人两发火球。 昨天遇见的那狐狸也是,一手冰刺就压着其他炼气期妖兽打。若不是自己强得像个怪物,单纯的法修炼气期要应对它恐怕也不轻松。 法术速度也够快,蟒蛇瞬间弹动的速度在生物界已经很够看了,但即使它先“抽尾”,黑衣人被突然停顿晃得楞了一下,火球还是跑的比蛇尾更快,还把蛇尾炸烂了。 碾压性的战斗,如果法力足够充裕,李俭相信黑衣人能用火球把巨蟒锤翻。 但问题就在这。估摸着黑衣人还剩下七发火球的法力,这头巨蟒身长超过十米,腰身上有几处与猛虎搏斗时留下的撕扯伤口,但都不见骨。 火球打在巨蟒头上,也没觉得巨蟒很有损失……尾巴尖倒是炸得见血肉了,但总觉得这伤害还不够看,不足以在之后的七发火球将巨蟒弄死。 李俭趴在远处,确认自己要进入战圈并不麻烦,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好歹黑衣人还站着上风,自己现在就出场可没意思,不如看看法修炼气期是如何与蟒蛇作战的。 黑衣人又在身前搓出一枚火球,知道长剑对蟒蛇没用,干脆将剑尖移开,只是像拿着装饰物一样随手提着。 这就有点尴尬了。 李俭边看边学,将“耍剑时一定要让长剑有用”记在心中。 巨蟒被炸了尾巴,秘笈碎片又飞出十几米远,搞短时间突袭,即使在巨蟒那不太够用的脑子里也知道,这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与黑衣人的战斗又成了巨蟒眼中迫在眉睫的事——蟒蛇没有眼睫毛,它甚至没有可活动的眼睑。 巨蟒这次是真怒了,秘笈碎片对妖兽的吸引力在没有发觉人类的情况下,占据了巨蟒脑中最优先的位置。它在地面游动,拉进双方距离的同时,身躯也渐渐弯起。巨大的身躯要像方才搏虎一样,跟黑衣人玩上一场致命的套圈游戏。 摆在黑衣人面前只有两条路——放弃秘笈碎片撤退;迎上巨蟒的套圈游戏。 至于暂且躲避,游走杀敌。巨蟒是智慧不高,不是完全没有章法。黑衣人选择退避,巨蟒完全可以保持着预备套圈姿势向秘笈碎片所在位置逼迫。 等巨蟒拿到秘笈碎片,那还和它打个屁啊,打生打死也就挖个妖丹,真冲着妖丹来,还不如现在就去旁边虎尸砍一刀,巨蟒取秘笈碎片,黑衣人拿妖丹,大家好聚好散。 李俭不知道黑衣人是怎么想的,不过从他的行动来看,显然,他觉得自己能和蟒蛇搏一搏。 黑衣人保持着身前火球,手提长剑,带着火球冲向扭动身躯的巨蟒。 李俭:牛逼啊这个人,有操作的啊,让我看看你的操作。 巨蟒缠绕前的身形是个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当巨蟒觉得自己能够一鼓作气缠住猎物时,它就会弹动身体,由头部带着身躯向前伸出一大截,再将猎物绕死。 这一系列动作在发动之后速度极快,常人就不用想着看清了,等一般人看清巨蟒动作,已经被捆死了。 方才巨蟒与猛虎搏斗时,并没有采用这项它最纯熟的捕猎技术,而是头尾并进,显然是游刃有余的表现。 李俭确实想看看,采取最纯熟捕猎技艺的巨蟒和掌握火球法术的法修炼气期,能够擦出怎样的火花。 好像是字面意义的火花。 黑衣人似乎将战斗状态下维持火球当成了一种防御手段,从开打到现在,李俭就没看到过他身前的火球有空缺。即使是将火球丢开,他也会迅速在身前凝聚火球。 什么火法师模拟抗拒火环,没有类似法术就模拟一个是吧? 李俭想了想,目前开发出来的功法似乎还真没有给法修的防御机制。武修好歹还能打磨筋骨,硬抗一下伤害,法修可没有武修那样的打磨方式,总不能用法力硬抗吧? 要是这样想,法修用攻击性法术保持威慑力,遏制敌人攻击,这种思路会出现也不难理解。 但巨蟒对黑衣人已经恨之入骨,仅仅只是将火球停在身前,并不会阻止巨蟒对他发起攻击。 火球爆了,并不是黑衣人让它爆的,而是巨蟒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黑衣人,硬生生将火球撞爆。 爆裂的火球并不会对黑衣人造成什么伤害,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法术,修仙文明留下的功法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巨蟒几乎吃下了火球爆炸后的全部冲击和烧伤效果,但这并没有阻碍它的进攻。 胜负已分,巨蟒在战斗中没被黑衣人的火球震慑到,并且向黑衣人发起绞杀。在黑衣人并没有用更多法术抵抗巨蟒进攻的这一刻,他已经输了。 李俭纵身而出,在巨蟒头颅绕过黑衣人腰侧,要从另一边绕回盘旋收紧时,一棍将蟒头打爆。 另一手拽着黑衣人衣领,借着打爆蟒头的反震力,两人向上蹿了一截,躲过巨蟒死后依旧收紧的身躯。 腾跃在空中,法力以最没有效率的方式喷吐,采用些许反作用力,让两人不至于落地受伤——主要是考虑这名黑衣人,一个法修炼气期,体魄应该强不到哪去。 平稳落地,李俭看了看黑衣人手中晃晃悠悠的长剑,再一次发出相同感想:真是在拿长剑当摆设啊。 “行了,巨蟒死了,咱俩也算是同蹲过一场野兽搏斗,既然你没打过这头巨蟒,那我就把秘笈碎片收走了。”李俭自说自话,也没管被自己救下的黑衣人如何,便径自将秘笈碎片放入收纳盒。 “谢……谢谢。”黑衣人面罩下传来一般会被认为是生理女性的声音。 李俭有些惊讶地回望了一眼,但黑衣人并没有揭下头部装备——光看外表压根看不出来竟然是女的。 这套全封闭服装做的 李俭:我这可不是要说性别歧视话题啊,只是从语文角度出发,这样看不出性别,一般会默认为男性。 “不用谢,注意安全,你刚才打得不错了,只是蟒蛇太厉害。”李俭run了。 …… 李俭不知道自己救了谁,他也不需要知道,因为这只和许久之后的他有关系。 黎明已过,清晨的阳光照在荒岭中,夜间群兽疯狂争夺的盛况已经过去,不再适合让第三方渔翁得利。 李俭的收纳盒已经装满,再在荒岭中游荡,只能冲着满地的材料流口水——李俭可没打算在填充地块中显露出这样没出息的一面。 飞速回到晋阳聚居区,将装满的收纳盒交给专业人士破译,李俭拿了个空盒在聚居区中瞎逛,琢磨着看看最新消息。 至于提交收纳盒的奖励,李俭没管。要是有人敢拖欠这玩意,都不用李俭出手,自然会有人帮李俭料理他们。 不过最新消息中,李俭还真看到了有价值的东西。 自从杀道炼丹的概念重现世间,就有不少人尝试着将各种东西套在口诀中,配合炼药炉尝试炼药。 尝试炼药的结果挺让人“感动”的。杀道炼药的炼药炉依靠收集死亡野兽妖兽的精魄炼药,精魄这玩意,怎么听都觉得是好东西。 有人拿杂草炼药,收集精魄之后,精魄将杂草变作一颗丹药,效果和一顿饭差不多,大抵相当于压缩食品。 压缩食品之间亦有高下,杂草制成的丹药也就能顶一顿饭,一片杂草甚至一捆杂草不一定能出一枚丹药。但一些草药被人发现之后,用其炼丹,得到的丹药效果甚至会让人想起传说中的辟谷丹——其实辟谷丹也只能顶一段时间。 还有人发掘出杀道炼丹的某一特点。炼药炉的最普遍模式对精魄完全来者不拒,上哪杀野兽,炼药炉都会吸收精魄,甚至连割草都会有精魄流入炼丹炉。 立刻有人想到用炼药炉收集自然死亡人类的精魄,立刻有人下了大牢。 还有些更离谱的,打算拿人体器官当丹药主材,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下大牢。 李俭只能感慨,有些人还是胆子太大了,什么玩意都敢碰,真就拿自己的脑袋和百分之三百的利润死磕啊。 李俭相信,这样的人还不少。毕竟人类是复杂的,偌大的群体内,总不能指望其中每一个人都对他人抱有善心——那样的种群应该不是这一个生物世代会出现的,人类从最原始的自然选择中产生智慧才多少年啊,能有一个地质时代吗? 当然,人类除了有这些为人唾弃的个体,也有值得称颂的个体。 比如钻研杀道炼丹的同时,也有人根据炼丹炉理论,发现了炼气期可服用境界点丹药的主材。 这就很让人震惊了。 一群升级到炼气期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的炼气期修仙者,早就已经闲到了不管什么功法秘籍都要拿来修炼,试着掌握更多法术或者积累更多境界点的地步。虽然他们也没有搞清楚突破炼气期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除权能之外的好处,但修炼的层次越高,总不会对自己有坏处。 还有一些喜欢看修仙小说的家伙混在炼气期修仙者中,让他们放下对新境界点丹药的兴趣,这就有些开玩笑了。 第七十八章 就我时间不值钱是吧? 炼气期境界点丹药的主材,没有让人们太意外。 主材是妖丹。 这个答案颇有点“毒药七步之内必有解药”的风采,把炼气期妖兽干掉,夺取它们的妖丹,通过杀道炼丹,再利用精魄将妖丹炼成供人类炼气修仙者服用的境界点丹药…… 修仙文明的画风是真能杀啊,杀性之重都不需要管中窥豹了,通篇都是杀杀杀。 即使李俭没想着深入思考,他也立刻意识到,接下来这帮修仙者,要把屠刀指向妖兽了。 这项发现不就是将修仙者的注意力调动起来,让人去猎杀妖兽吗? 而且猎杀动力还给的十分充足。想得到我的宝藏吗,它就在伟大航路的尽头,去吧,全世界的财富都在那里。想突破更多境界吗,境界点丹药就在杀怪的尽头,去吧,获得力量的方式都在那里。 上一个这么干的催生出海贼王,现在这么干的会催生出什么,李俭都不敢细想。 而且这也有点奇怪。杀怪能提取的精魄,怎么想都知道是好东西,但如果这样会对修仙者提升境界有完全帮助,那么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是不是有点离谱? 什么杀道世界修仙传。 意识到这些,想要意识到更多的事情也不困难。 对修仙文明存续的疑惑更重了。这样的杀道修仙,真的能够支撑起一个发展到极高水平的修仙文明吗? 直觉告诉李俭,不行,修仙文明应当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但它们究竟还有什么别的道路? 常规意义的丹药呢?难道没有更常规的,杀道炼药之外的方式? 炼气期以下都可以服用主材为阴阳叶的大还丹,如果能够将炼药过程中的精魄以其他东西代替,会不会脱离杀道炼丹? 但当李俭想到这里,修仙文明的选择又明晃晃的摆在面前。 修仙文明将杀道炼丹作为设计炼丹炉的标准,哪怕不是全部,也起码是主要流派。就好像全世界都在使用外燃机的时候,如果没有胆识,谁敢说外燃机会被全面取代? 更不用说这套“外燃机”是一个走得更远的文明留下的东西,光是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人怀疑“内燃机”是否存在。 …… 同一时刻,像李俭这样思考的,比他思考更深入,更明白信息背后意义的人,还有许多。 这不是李俭的专业,他也没有靠想象就能摹画社会图景的理论基础和心眼。那些真正精于此道的人,几乎瞬间就下达了开拓不同炼药技术的研发命令,并且是立了军令状的死命令。 …… 李俭认为自己是有优点的,比如,有些事如果想不通,就不要想,总有人会替自己想通。 既然杀道炼药有新突破,那么自己试试水,这也是应该的吧? 按照新发现的说法,只要用五枚妖丹作为主材,吸收二十五份精魄,就能炼就聚气丹。 李俭不太懂,为什么这种丹药被称为聚气丹,它和补气丹有什么关系吗? 李俭很快就明白这玩意为什么会被称为聚气丹了。 以他的实力,跑到荒野中猎杀妖兽,获得五枚妖丹完全没有问题,再吸收二十五份精魄也没什么问题,很快就将聚气丹搞到了手。 香炉似的炼药炉中滚出一颗圆溜溜明晃晃的橙黄色珠子,大小像是常在手中把玩的核桃。 看着手中的聚气丹,李俭才知道什么叫“珠圆玉润”。如果一定要给珠圆玉润一个定义,那么手中的聚气丹就是最符合它的。 与先前的补气丹不同,这次获得的聚气丹经过评议,确实是用于炼气期突破境界的丹药。李俭对这条信息的可信度颇为信任,稍加思索,便尝试着服用聚气丹。 和补气丹大还丹一样,这药没味。 大概是这种境界点丹药都把所有药效用于提升境界了,设计者压根没打算让使用者尝到什么味道,所以从根本上杜绝了境界点丹药存在味道的可能性。 “好在”和补气丹大还丹不同的是,聚气丹竟然没有入口即无。 这玩意入口后简直像是没有味道的胶状物,莫名其妙填充口腔,缓缓从食道下移,一边移动一边释放与气感酷似的东西……就是与法力酷似的东西。 并非灵机但表现为法力的“颗粒”在体内弥散,缓缓融入自身法力,冥冥中打上李俭作为修仙者的个人印记,与李俭原本的法力融为一体。 圆滚滚的聚气丹含在口中,渐渐化为完全的胶状物,滑下食道,完全消散。 这玩意提供的法力…… 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吧,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李俭突破炼气期时,体内法力微微增强了些许,大约三璇玑。而这次服用聚气丹,增长法力大约在一百毫璇玑到两百毫璇玑。 而李俭还没到炼气期,甚至只是刚拿到练气决的时候,单次修炼就充满了六璇玑。 吃一枚聚气丹,只增长这么点法力,这玩意来干嘛的? 李俭本想吐槽,但姑且想起,此类丹药怎么吃都行,没有数量限制。 李俭:有一种高强度打工的气息正在向我逼来。 …… 聚气丹的消息发出后,大部分炼气期修仙者都躁动起来,各凭本事,或是组队或是单人,要在荒野或填充地块大展拳脚,一刀一枪为自己搏一个“封妻荫子”。 众人很快发现,这聚气丹,有点得不偿失啊。 别说像李俭这样莫名其妙会变强的修仙者了,大部分法修炼气期都注重提高“真元”“灵力”,依靠已破译的功法,专修这二者属性,法力相对武修更多——当然,武修现在还没有除李俭之外的炼气期,大部分人还在苦熬十倍学徒一阶身体素质。 几乎每个法修炼气期都认为,干掉五个妖兽,将材料全部收集,再干掉二十五头野兽,收集精魄,只增长一百毫璇玑到两百毫璇玑的法力,实在是太少了。 法术效果与投入的法力数量相关,确实不假。但增长这么点法力,一个火球打出去,甚至还不如法修炼气期自己冲上去戳怪物一指头——人们试得多了,很快发现被修仙文明称为“灵力”的属性在法术效果中,有着比投入法力更重要的地位。 施法的基础法力是扳机,灵力是实现打击的主要形式,而额外投入的法力充其量是助燃物。 还是额外投入的助燃物。 用法修炼气期的话来说,聚气丹虽然能增强自身法力,使法力更加充盈,看起来像是在补充法修所需,但法修更想要聚气丹提升冥冥之中的灵力啊! 有需求的炼气期们一边觉得得不偿失,一边又“真香”地到处炼制聚气丹。一时间,荒野和填充地块,处处都是血雨腥风。 有修仙者杀妖兽,就有妖兽杀修仙者。 伴随着修仙者们追求更频繁的战斗,失手的修仙者讣告渐渐成了生活中常见的东西,发展几天后,修仙者战死也成了路人不会知道的事情。 但这并没有压下修仙者们的战斗欲望。他们总结前人的战斗失败经验,寻求更加行之有效的作战方式。 以李俭这些天在晋阳聚居区到处逛街的见闻来看,这种要求挺奇怪的。 现如今的炼气期几乎都是法修,法修还都是以火系功法突破,大家掌握的法术不能说是大致相似吧,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就这职业区分度有什么寻求新的作战方式的必要吗?怎么拉人都是火系法修啊,火系功法还只有一个火球法术比较好练,爆炎法术应该没人能够练到才对。 别人组队战法牧,你们组队法法法,五火球神教是吧? 实在不行,拼着效率低下,拉上五十个火系法修,兄弟们五十火球铺着杀怪呗,收入低下但有保障啊。 李俭想得挺好,不过压根没人这么做。五十个法修一起打怪,几乎没人愿意接受这种安排,原因无他,效率太低下了。 一枚聚气丹需要杀二十五个怪,犁地似地放一千多个火球,才能每人手里拿上一枚聚气丹。 这个效率就别杀道炼丹了,老老实实修炼功法,功法带来的境界提升都比这个快。 不过人们总能在需求面前想出办法。 李俭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聚居区供给修仙者匹配队友的地方,看到人们展示自己法术的掌控程度了。 有人专修操控火球移动,将一颗简单的火球在身前上下翻飞,流畅至极;有人专修火球破坏力,只要能打中,杀伤力像是砸了一捆手雷;还有人能使火球变形,当真让火球变作抗拒火环的模样。 人们的创意让李俭大开眼界,这些法修将修仙文明留下功法的基础法术玩出了花。或许修仙文明留下的功法本就具备极高的可塑性,也可能是人们确实富有创造力,更可能是两者兼有,这些操控火球法术,开创火球法术用法的法门也被人们慢慢发表、推广,供更多人学习使用——当然,是要收新时代专利费的。 专利费也不多,给点材料或丹药就行。 李俭又是一阵打工,才凑够了市面上比较受欢迎的火球专修专利费。 一个火球精准操控,一个火球加速,一个火球变形。 破坏力增强,李俭没买。正如他莫名其妙变得越来越强的身体素质,他的真元和灵力也在飙升。只凭最基础的法术破坏力,李俭就能实现单兵云爆弹。 实在想不到在此基础上继续提高法术破坏力的必要。 逛街逛的久了,李俭都快忘了,新星学院还有一堆事等着自己。 “李俭!你他妈人呢!你根本不在钱安!你到底在哪?”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张博学终于将电话打给了李俭本人。 …… 李俭腿着回到新星学院,还是没逃过张博学的批评狂潮。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在军训后再次开学这样重要的日子,你甚至连人都不在钱安。我他妈的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就差穿上皮套假装我就是李俭了!”在李俭面前,张博学还是第一次愤怒成这样。 李俭老老实实坐着挨骂,考虑到自己确实做得不对,他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跪坐着挨骂。 “你知道多少人报名新星学院吗?其他聚居区的学生也来这边啊,他们冲着谁啊,其他聚居区没有修仙大学吗?都是冲着你来的啊,你连人都不在,也没给我们留消息,我甚至还是从区大会那边才知道,你人竟然在晋阳!”张博学来回踱步,气得直敲墙。 “马勒戈壁的,这次开学,上京那边来了多少大佬的孩子,来了多少大佬本人。结果我们开学仪式上,校长连脸都没露,大佬都来校长室敲我门了!”张博学走到李俭身前,拳头捏紧再放开,放开再捏紧,最后一甩手,气得走到门口,把门锁翻来覆去地“吱吱嘎嘎”锁了又开,开了又锁,还是锁上了。 “那他妈的,大佬们时间宝贵,你也时间宝贵,就我时间不值钱,我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我两头受气,我被他妈的所有人问我,李俭在哪,我还得赔笑,告诉他们李俭一会儿就会出场!”张博学气得坐回座位,直咳嗽,咳了好一阵子才停下。 “你知道我在着急忙慌地找你下落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你担心我出事了?”李俭弱弱开口。 “我担心你个屁,你要是能出事,我今天就携家逃亡!我在想我他妈的还能不能活下去,我这份工还能不能做了!”张博学又走到李俭面前,蹲下看他。 “你把我拉来当壮丁,给你办事,我能有收获,我很满意。但你不能在开学当天人都不在钱安啊,甩手的极致就是完全不出席是吧?” “我觉得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差不多过去了,我们还是不要让情绪上脑,应该去解决问题。”李俭选择避重就轻。 “……确实需要你去解决问题。你给我去把大佬们挨个见一下,再录点正式开学的视频,然后该整什么福利就整什么福利,把我们新星学院相对其他修仙学校的特色搞出来!” 第七十九章 挨打要立正,认错要诚恳 李俭灰溜溜干活去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错事挨打要立正,认错要诚恳。张博学说的挺对的,他现在再怎么挂名也是校长,就算想当甩手掌柜把事情都甩了,也不应该连军训后的仪式都甩掉。 老老实实与部分学生家长见面,被大佬们“亲切关怀”之后,身心俱疲地准备视频。 好在正式开学视频没啥实质性内容,只是场演讲,稿子早就写好了,只等李俭亲自出场,将视频录下就行。 真正难住李俭的,是新星学院要搞特色。 关于福利,之前安排的灵材采集和委托炼药到现在也有效。李俭如何琢磨,都觉得福利项目应该在此基础上延伸。 毕竟是高等教育的一部分,一些常规的学生福利并不会缺,不过新星学院作为修仙大学,总得在修仙方面也有福利。 那么,怎么安排福利合适呢? 李俭掏出小本本,找其他看起来更正经的大学,进行调研。 外校校长主动提出调研,一些学校还是蛮给面子的,没有因为李俭年轻就随便糊弄,都挺正经地安排人手,带李俭参观,学习本校安排福利的经验。 李俭认真记录,带着经验返回新星学院。 “首先,我们要有可供学生在校内一体通行的识别系统、支付系统,说得简单点,就是一卡通。” 张博学看着李俭,毫不动摇,从兜里掏出一张印着五角星的卡片。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jpg “咳咳。嗯,我们还要为学生老师提供校内在线资源服务。文献、科学研究、研讨会内容,这种都不要落下。”李俭选择进入下一环节。 张博学拿过放在一旁的平板式终端,打开灵气复苏后重新构建的全域数据库,右上角写着“欢迎来自钱安聚居区新星学院的机构用户”,将平板放在李俭面前。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jpg “……只有这点在线资源服务是不够的,有很多个人发表的内容,如果没有集体订阅,学生们还是享受不到啊。比如法术的改进法门,这些都是日新月异的东西,只有全域数据库的基础服务是不够的。”李俭试图挽尊。 张博学将平板转向自己,连点几下,再转向李俭。 屏幕中赫然排列着以下载次数为排列标准的火球术改进法门,并且下载处交互按钮都是可用状态。 “……这个是校内所有人都可以用的吗?”李俭颤抖着指向屏幕。 “当然。区大会给我们经费兜底,这是正常支出,都不用说报销了,这个项目甚至是区大会主动牵线搭桥。”张博学又给李俭看了看,新星学院提供给学生的线上信息支持。 目前所有过审的法术改进法门都在可查阅平台,功法解析也纷纷上线,就连研究机构自研功法和法术,只要过审,确认安全,新星学院学生都可以通过机构账号免费下载使用。 当然,仅限个人使用。如果用于科研发文,就得正常引用,更不用说用作商业用途了。 李俭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学生可以通过校园内信息服务,以机构账号获得免费的改进法门使用权,自己作为校长,是不是也可以用机构账号? 其实只要我回到新星学院,我不需要打工获得境界点丹药,再拿境界点丹药去换使用权。 我白打工了。 李俭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 不是,我难得心血来潮出去调研,就记了点这些,自己觉得可以在新星学院用得上的东西,怎么都有了? 那我不是白干了吗? 我打工也白打工,调研也白调研,我是白人? 收回指着屏幕的手,颤抖着将笔记本翻到下一页:“那么,就业支持?” 张博学看向李俭的目光像是在看白痴。 “你是不是忘了,聚居区可是会安排就业的。虽说最近这段时间资源富裕了不少,没有刚建起聚居区那么拮据,但总的来说,咱们还在军管期啊。” 李俭: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正经学校会帮助学生就业,但我忘了现在的学生一毕业就会被抓走干活。 “那就,考研支持?” 张博学给了李俭白痴二连击:“本地修仙相关的研究生点位都和本校有合作关系,剩下那些没有的都是新点位,除了原本能有的保研名额,再提供支持就成开后门了。” 李俭有点懵。 那你还让我安排什么福利啊,这套东西不是挺好的吗?对学生来说,这种学校福利就够用了吧? 李俭很不理解,李俭大受震撼。 回想一下自己在校期间身为一般路过学生时享受到的学生福利……niema的,哥们在乌女大学压根没享受过这种福利。 乌女大学连自然子刊都不订阅,要它何用! 李俭无助地翻动小本本,打算从自己外出调研获得的信息中寻找新的灵感。 “呃,本校有专属的科研创新平台吗,这个也是很有必要的学生福利。” 张博学叹气,李俭隐隐感觉,这叹息中表达着这样的意思:你明明是校长,你是怎么问出这种问题的。 “科研创新平台,虽说主要任务是让学生全面发展的地方,但说得庸俗一点,一是让学生体验工作,二是给做研究生的学生和导师一个在校内,不,有时候甚至不在校内的工作平台。你觉得我们学校真的需要这种科研创新平台吗?我是说,在庸俗意义上。”反正张博学被李俭拉来就是干这种活的,俩人连办公室都合用一个,关上门不怕说错话。 “好像是不需要哦。”面向就业和面向升学的问题都解决了,只是科研创新平台本身,意义并不算大。 李俭还想再挣扎一下:“那就与其他修仙大学的合作交流……”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您想合作交流些什么呢?不会是线上交流吧?”张博学晃了晃平板终端。 钱安聚居区内只有新星学院一所修仙大学,要想和其他修仙大学进行合作交流,必然是跨区级别的。 目前的跨区通信可还没恢复到可以随便进行视频通话的程度,而如果只是用语音和文本进行合作交流,那和使用全域数据库有什么区别? 至于线下…… 虽然人们开始向修仙者转型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受限于修仙水平和整体理论应用不足,在应用方面,还不够充分。 说人话就是:人确实在修仙了,但工具没有。 人常常以擅长制造使用工具为自豪的资本。从上古以来,人类设计制造使用工具的能力就是最能衡量发展水平的标准,依靠工具的力量超越人类个体自身的能力,让人类走上一个又一个台阶。 车船航天器,是人类用于通行的工具,这些工具让人类得以触及更广阔的空间。 但是,在灵气复苏之后,这些工具变得不能满足需求了。 民用交通工具在日益强大的妖兽面前显得不堪一击。轨道交通需要维护轨道沿线,道路交通需要维护道路,空中航线要确保空域安全。至于水中航线,谁敢试试就去试,江河湖海中的生物也不是全吃素的。 在填充地块和妖兽活动的联合作用下,这些维持交通必要的因素已然消逝,延续过去的交通方式在聚居区间逐渐式微,最终因为成本过大,变得无人问津。 军用交通工具倒是可以开辟道路,武装保护自身,但成本还是太大。 伴随着修仙者接受修仙文明的功法,使自身变得更加强大,乃至能在荒野和填充地块与妖兽搏斗,工具方面的劣势越发凸显。 人们可以接受自己在必要的时候腿着前往全国各地,但让他们一直接受这种事,甚至连合作交流的时候也得腿着前往合作交流目的地,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麻烦你还是想点有用的福利吧,还有我校特色,这年头没有特色是站不住脚的。吴会大学吞并其他学校还是前车之鉴,你也不希望自己做挂名校长期间,新星学院会被其他学校吞并吧?很丢人的,李俭。”张博学收拾东西,准备推进新星学院的日常教务。 张博学走了,只留下李俭一人思索,新星学院可以准备什么福利,准备什么特色。 …… 短时间内要求李俭构思特色,李俭只能说自己想不出来。 学校特色这种东西,在灵气复苏前的吴会省,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要是吴会省本地人,说到各个有名大学,几乎提到名字就知道特色如何。 最好学校就是吴会大学,提起当老师就去乌女大学,说到海洋相关就去吴会海洋大学,说到医疗就去温峤医大……没有深入了解学校变迁历史的本地路人,对吴会省的学校就是有着这样的刻板印象。 不需要知道内在逻辑究竟是什么,反正从高考稳定以来一直如此,人们都习惯了。 在这种环境下,让李俭琢磨一所新学校的特色……说真的,李俭脑子里都想不出有特色的必要。 钱安聚居区内的修仙大学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为啥还要整特色? 跟别的修仙大学拼特色,必要性在哪呢? 这个世界又没有传送门,每个聚居区自己有修仙大学就够安排各地学生了,真的需要彼此竞争出什么特色? 李俭想不通,于是他简单地起草了一份计划书,将自己的存在作为本校特色,交给张博学。 张博学:? 得到李俭计划书的张博学,放下手中接近完结的工作,再次杀回校长室。 “你愿意把自己作为本校特色,我很高兴,但你能保证,不在类似开学日这样关键的日子,作为本校特色甚至都不在学校,也没有在做和学校有关的事情吗?”张博学脸上挂着营业性笑容。 “其实,我觉得,那只是偶然,真的。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够认识到,我不是什么搞科研的好手,我只是个战斗员,所以才找区大会,再去晋原那边的荒岭填充地块。”李俭作投降状,尽显另一五常本色。 “我也不是只有去荒岭才能看起来像战斗员。咱们学校,咱们学校……对,咱们学校作为修仙大学,学生和妖兽野兽的战斗也不能缺席,培养战斗力,熟悉战斗场面,这对修仙者来说也是有必要的。你看啊,校长带队的野外战斗实习,这个是不是挺有特色感的?”李俭抓住属于自己的救命稻草。 “……你要是愿意带队也好,但这是性命攸关的活动,你要是独走的话,我们是要背上人命的。”张博学严肃起来。 李俭比他更严肃:“我对人命一直是不开玩笑的。” …… 虽然是李俭的临时起意,但当李俭将这件事当成正经事告诉张博学时,他确实是认真的。 在杀道炼丹的大背景下,如果没有其他变化,修仙者与妖兽之间的战斗必然愈演愈烈。李俭在场,那名女修都差点被巨蟒绞杀。天下没有那么多李俭,但天下有的是这样会战斗落败的修仙者。 新星学院教授修仙者,修仙者之后会与妖兽作战。新星学院有战斗课程,但在带领学生实操方面,缺乏人手。如果因为教育不充足,致使学生日后失手重伤,甚至死亡,即使李俭不知道,也会在冥冥中背上血债。 作为当今极少数的武修炼气期兼不知为何是最强战斗力的李俭,投入学生战斗实操课,毫无疑问是新星学院在战斗教育方面的最大诚意。 而且,有了李俭作为战斗力保底和宣传样本,新星学院的战斗教育也有了其他可以突破的内容。 比如,在学员中挑选足够优秀的,在李俭保护下,参与更高烈度的战斗实操。 认识到李俭的诚意,张博学十分满意,一甩手就将李俭派了出去。 此刻,形势逆转了! 为了表示对军训后学生们没能第一时间见到校长的补偿,李俭这张牌在第一次战斗实操就被张博学毫不顾忌地打出,让他带队,到周边的填充地块历练一番。 第八十章 效带英之风:好用就往死里用 学院安排战斗课程,有李俭一份功劳。不过李俭也想看看,灵气复苏后招来的这些学生,在战斗方面有没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毕竟连初中生都有琢磨“天下大势有德者居之”,琢磨着要抢军械库开炸被“镇压”的。在义务教育阶段和高中教育安排了修仙考核和战斗力考核之后,若说高中生没有些用于战斗的本领,那就只是在小看应届生在应试教育方面的实力。 …… 新星学院第一次校外实战演练并没有召集太多学生,在李俭带领的队伍中,配置了十位有野外生存经验的助教,几名研究灵气复苏后动植物生态的颇具战斗力的老师,照顾五十多名学生。 其他队伍也是类似配置,只不过在李俭所在的队伍中,学生们大多觉得自己赚了。 负责战斗保护的老师是李俭,此人威名在外,盛名之下无虚士,更不用说学生们总有自己的方式和关系来判断,落到自己身上的资源究竟够不够好。 象牙塔里的学生也有属于象牙塔的精明,善于利用这点的学生往往会过得更舒适。 于是,李俭发现,自己队里的这帮学生,战斗欲望都挺高涨的。 其他队伍的学生,多少有些厌战情绪,过度紧张都算是比较正面的表现,更有甚者,正在琢磨怎么逃避战斗。 李俭挺纳闷的,就现在这个杀道炼药杀道修仙的基调,都已经报考修仙大学了,怎么能觉得能逃避战斗呢? 从战斗中逃离倒是一门求生学问,可把战斗本身逃避掉,以如今的修仙基调来看,他打算怎么活? 再看看自己带队的学生,个个磨刀霍霍,准备好全套封闭作战服,连内置耳麦都已经调好频道,就等着大开杀戒。 由于是委托校方统一购买的服装,本队学生一律穿着蓝底红星作战服,走在一块看着和克隆人似的——就是身高并不均匀,看起来并不完全像克隆人。 学生们带的“武器”也并不相同。 由于是野外战斗实操,参与这场课程的准入门槛便设为炼气期。由于各种各样已知原因,目前的炼气期多是火系法修,故而在使用的武器方面,学生们都挺发挥个人特色的。 法修炼气期嘛,都不在乎自己使用什么武器的。背长剑的大抵只是向往剑仙风度,实际攻击和长剑没有半点关系;背长棍的要么是想cos猴哥要么就是cos李俭,李俭觉得应该是前者;拿大刀的普遍是男性学生,而且也就一两个。 铁背折扇在这之中算是比较常规的,带羽扇过来体验丞相风度的也不是没有,还有带符纸来现场画符的…… 据李俭所知,目前还没有发掘出有关修仙文明的符咒体系,这学生带符纸现场画符,如果不是天纵奇才的气运之子,基本就和随便乱画没什么区别了。 哦,可能有一点区别,随便乱画不需要消耗法力,但学生画符显然是认真的,他高低得浪费点法力。 学生们携带的武器宛如在争奇斗艳,不过李俭无所谓,这帮学生的武器单纯是图一乐产物,真打起来还得看火球术。 确认学生状态正常,李俭带队出发,目标为钱安聚居区西南近处的填充地块附近。 毕竟只是实战演练,重点是让学生们练起来,而不是立刻投入生死搏杀。李俭没打算带领学生们立刻前往有妖兽出没的地方,而是先拿野兽练练手。 在还没发掘出修仙文明留下的信息之前,这些在变异动物基础上产生明显性状变化的动物,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打得过的。不过在发掘出修炼功法,并让人们突破到炼气期,掌握火球法术后,野兽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嗯,准确地说,是人们不再害怕野兽了。 过去人们需要枪炮解决野兽,现如今连枪炮都不需要,只需要一发火球,打得准点,野兽便死了。打得不准,擦着边也是伤残。 让炼气期的学生们攻击野兽,便是要让学生们适应战斗。 队伍很快找到一支在荒野中游荡的兽群。它们的运气显然不好,只是按照本能在荒野中行走,就被盯上了。 野狗群在前方悠悠走着,这些在过去便凭借集群捕猎生活的兽类在成为“野兽”之后依旧保持着这一习性。从它们的体征来看,这些野狗似乎有趋同的修仙方式,普遍在尾巴上保有一缕如同云烟的白毛。 不过它们卖相再好也没用。一者,野狗是野狗,不是所有放生到野外的家犬都会被称为野狗的,不可简单混为一题;二者,就算是家犬,灵气复苏后的家犬可是袭击人类的佼佼者,前期大部分伤亡几乎都是家犬家猫造成的,这玩意对人类的杀意可不是以“颜值”就能代替掉的缺点。 反正李俭不打算留这野狗群一命,如果学生里有人会对野狗留手的,他会负责补刀。 “前面这群野狗,一群也就二十来头,都没有妖兽,你们有五十多人,自己分一下,分好了来报告,五分钟战斗时间,把它们全灭,没问题吧?”李俭指着远处狗群,让学生们自己去挑对手。 平均两个炼气期法修打一头野兽,李俭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不过这里有的是野兽,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平均每人要对付的野兽数量就得无限上升——待的时间越久,全封闭作战服会泄露的人类气息越浓烈,他们穿越校园旁边的兽群防线跑到这里,可不是为了重现野兽围攻校园边界的盛况的。 至于全封闭作战服为什么还会泄露气息,最极端情况详见菲克第一定律。 学生们也知道这是手拿把攥的简单活,三两下将组别分好。随着李俭一声令下,便向野狗群扑去。 一如李俭想象的盛况,四十多枚火球如流星火雨一般笼罩野狗群,霎时间便把狗群蒸发了。 往好里想,起码这些学生有人知道杀伤效率最大化。往坏里想,这些学生基本不在乎损耗。 李俭本没觉得用火球扬了野狗没什么不对,但野狗数量只有二十出头,你们用四十多个火球淹没连妖兽都没有的野狗群算怎么回事? 就算怕会出现运气极好的野狗,从火球攻势中脱逃,你们不能操控火球把兽群绕一圈吗? 学院白给你们订阅法术改进法门了。 “都过来,分析一下刚才的打法,哪里有问题。”套着AR增强头盔的李俭,只觉得自己头盔下的脸应该黑了。 …… 让学生们切身感受到作为炼气期打野兽竟然还需要饱和式轰炸有多浪费后,李俭可不敢再让他们面对数量少于人数的野兽群体。 再来一次过饱和火球,李俭就该合眼了。有种在实验室里明令禁止移液枪倒拿,但还是看到有人拿着拿着滑倒一边的美。 好在这里多得是野兽。 很快,一群常规意义的野狗被找到了。 这次的野狗确实是变异后在荒野中自生自灭的“前家养犬”,各种亚种混在一起,组成较庞大的野狗群落。 这些野狗的修仙方式也不统一,身体表征各有差异,李俭懒得细看,只是检查发现兽群中没有妖兽,便摆了个“白马,定叫它有来无回”的姿势。 “这次不要浪费法力,能打得多好就打的多好,争取以最少法力将它们全灭。时间尽可能短,考虑到刚才你们狂丢火球,连两分钟都没用,这次计时就留两分钟。好了,开始吧。” 学生们乱糟糟地冲上前去,有人操控火球在外圈威吓野狗,将野狗聚在一起。本是一举歼灭狗群的大好时机,但没有统一调度,有的火球都轰向狗群了,还有人的火球只在身前憋着。 狗群因几个零星火球丢下近十具尸体,在爆裂声、灼烧热浪、动能冲击三重袭击下,四散奔逃。 围绕这狗群盘旋的火球都没法全部拦住,只好将目的从围困改为杀伤,掉头冲击逃得最快的野狗。 其他人连忙补救,火球连发,最终以八十发以上的火球代价,消灭了六十多头野犬——还有几头差点跑掉了,是李俭邦邦几棍将学生围剿失败的野犬弄死。 李俭:我意识到,作为战斗员,帮学生擦屁股也是常有的事。 “这次你们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吗?”李俭先声夺人,刚一结束战斗,便让学生反思。 其实他自己已经意识到问题在哪了:这次他给学生们安排任务的时候可没给准备时间,让五十多人和七十多头野犬打群架,要想不浪费法力,总得先安排一个总指挥出来。 没有准备时间,学生们没有指挥,就只能各凭本事配合。 一开始的火球逼迫兽群收缩还挺好的,这里要是接一手集群火球打击,就能以最小的法力消耗造成较大战果——几颗火球就能在当时致死近十头野狗,并且致伤致残更多野狗,如果好好部署攻势,一举击灭并非不可能。 李俭的目光从学生中扫过——他没打开增强头盔的护目镜,也没让学生摘下封闭头盔,这一扫视纯属图一乐——像是完成了什么优质教育任务的老教师。 学生们大概也有点懵,在各自的频道中嘀嘀咕咕半天,才说了一些“准备不充分”、“配合不好”之类的话。 李俭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能装一装的。 “你们需要指挥,没有整体指挥的战斗,规模越大,无用的消耗越多。短时间内推出指挥应该比较困难,那我们接下来就分批战斗,一组作战的时候,其他人参观学习,就这样。” …… 巧妙地跳过自己为什么没给学生们准备推举指挥时间的问题,剩下的问题就是找点数量较小的兽群。 如果李俭是一个人,这还有点难度,但他不是一个人(非辱骂意)。 在李俭背后支持着的,是钱安聚居区的信息保障。 钱安聚居区卫戍部队留在荒野中的探测源,可不是白放的。 李俭:我就是开了,怎么着吧,众神之父赐予我视野! 一行人在荒野中东绕西绕,时不时由李俭出手敲死一头妖兽,总算找到符合要求的兽群。 当然,李俭敲死妖兽的时候,也没忘了向学生们介绍与妖兽战斗的诀窍。 “这次是两头狐狸,也不是妖兽,去两个人,或者一个,把它们干掉。”在荒野中活动的狐狸种群总是数量很少,表现出对过去习性的继承。这都已经是灵气复苏后的世界了,可狐狸依旧如此。 李俭上次遇到的会用冰刺法术的狐狸也是独走狐。 有学生自告奋勇走出,双持火球,两轮火光飞舞间便把狐狸迫在一处,伴随着狐狸尖利的叫声,只用一枚火球便将二者炸得灰飞烟灭。 这番操作可以说十分精彩,李俭都觉得这位学生放在小说里头能算个主角。 虽说打得还不是妖兽,只是野兽,不过这套操作能够让火球以一打二,又表现出其掌握火球的高超能力,论技术难度,李俭都得佩服。他还没试过双持火球呢。 瞬发高速火球是瞬发高速火球,火球发射速度快和同时持有复数法术可是两回事。 李俭发自内心地赞扬一番,询问学生姓名。 “在下常融。” “大家向常融同学学习一下,在法术使用方面还可以如此精进。”李俭此话发自真心。平心而论,在法术使用熟练度方面,常融都够当他师父了。 常融得了鼓励,并没有趾高气昂起来,而是微微躬身,向李俭鞠了一躬,挺直身板后退回队伍。 李俭能感觉到,学生队伍里的气氛变了,方才没能给出推举战斗指挥的时间,现在这个战斗指挥的位置,看样子是要落在常融同学身上了。 李俭十分感动,甚是欣慰:好啊,都不需要我做什么了,你们自己就能把指挥人选找出来,真是新星学院的好学生,祖国未来的好栋梁! 李俭:这不就给我省事了吗?既然同学你这么出挑,那咱接下来就要往死里用了。 第八十一章 各种意义上都很浪费 用野兽练手,确保每名学生起码都实现过一次对变异动物的有效火球打击之后,李俭便与其他老师和战斗员一同,在野外为学生们创造回复法力的环境条件,让学生们凭借练气决快速回蓝。 他们接下来要进行的就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了,倘若只是以炼气期的素质欺负野兽,这可称不上是实战演练。 真要实战演练,自然得让炼气期修仙者面对炼气期妖兽,打不过大不了就跑嘛,没打那就压根算不上练了。 至于会不会碰上炼气期以上的妖兽,那自然是不会。 等遇见了再说吧。(放其他小说里,这就是个flag,但我这不是) 而且李俭还蛮想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如果真遇到筑基期妖兽,能不能打,或者发现筑基期有什么不同于炼气期的权能。 大家卡炼气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说距离李俭第一个突破炼气期到如今也没过五个月,在各种文艺作品里,五个月对炼气期积累来说可不算时间很长——有人打算靠积攒聚气丹突破炼气,而李俭虽然没有做出同样的行动,但也好奇筑基期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当然,目前还没有发掘出修仙文明有关炼气期将突破到什么境界的文档,只不过暂且称为筑基期,方便描述。 只不过李俭通过几次突破时的感受揣度,本世界的灵气复苏世界观内,突破境界带来的能力提升恐怕难以令人满意,突破大境界后带来的权能似乎也不够强大。 带着对筑基期妖兽的期待,李俭等人转变搜寻目标,将狩猎目标从寻常野兽移开,转而寻找妖兽群落。 与常规概念中的“独来独往的妖兽”形象不同,灵气复苏后的世界,妖兽也是有群落的。 远离人类聚居区的荒野中,动植物保持着自己的生态,这是工业化后人类第一次收缩自己的控制范围,并且第一次收缩得这么彻底。 在荒野中,变异动物按照自己的习性选择是否组成群落,而原本就具备集群生态的物种自然还会延续过去的策略。即使它们渐渐踏上仙路,这种倾向也不会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就如兽类尚不能为人所知的修仙方式一样,它们如何在灵气复苏环境中培育幼体、踏上极其类似的修仙道路,保持种群,也暂不为人知。 对于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来说,保留这样的疑问让人难受。也可说幸运,也可说不幸,李俭并不具备这样的特质,他并没打算对兽类的修行方式在缺乏信息的情况下刨根问底,只打算好好利用一下兽类同一种群会趋同“修仙”的特质。 一个种群的修仙道路相仿,这意味着,它们会是极好的教学样本。打了一个就能归纳经验去打一群,这可比妖兽纯随机修仙要好办多了。 抱着这样的技术思想指导,一行人找上了荒野中游荡的野猪群。 这些并不是真正的野猪,而是灵气复苏后归入荒野的家猪。一些还没来得及骟掉的小猪仔此时也已长大,甚至可能已经繁育了二到三轮。 不过它们大抵也不会再被骟了,毕竟人们现在对它们的肉质不太感兴趣,反而对它们又杂食又很能生的特点感兴趣——对杀道炼丹来说,这两条都是优点。 眼前的野猪群就是很好的例子——一群依稀还能看得出是家猪模样的“小象”正在荒野中缓慢行动,像是坦克一般碾地前进,领头的野猪体表已经产生可观性状变化,体毛上甚至不沾尘土。 “炼气期妖兽七头,成年野兽二十五头,未成年野兽五十一头,对猪来说算是生的少的。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讨论一下,再花十分钟时间,把它们都拿下。”李俭看了一眼,确认眼前的群落挺适合学生们集体练手。 如果只有李俭一人出门,他大概只会把妖兽敲死,顺手能打几头野兽就算了,毕竟杀道炼丹,杀绝种了可能不太方便。不过学生练手嘛,那就是另一种办法。 在李俭暗示下,其他老师只是大致与学生说了说家猪归野后可能存在的习性,以及灵气复苏后此类动物的普遍行动特征,便退守一旁,单拉出一片区域,让学生们自行讨论。 不出李俭料想,在先前拿野兽试手中最为夺目的常融,此刻成了学生讨论的中心人物。 精湛的法术控制能力让他成了学生中最具功能性的角色,在此之上表现出的人品态度也让其他学生比较信任,很快就在本队的大部分学生中确立了指挥权。 其实许多学生并没有发声,只不过顺着气氛,让几个热衷发言的学生认可常融之后,其他学生也就听之任之。虽然没有主动接受,但也不打算反对,只想看看在常融指挥下,他们能做点什么。 要是做得很好,那就继续下去;做得一般,但取代了也没什么人选,那还是继续下去;要是做得让人觉得自己上都比他强,那么到时候就得请常融同学回归一般学生位置了。 李俭乐于看到他们如此。 一看到年轻的学生们如此推选指挥者,如此讨论行动方案,如此总有一群人表现得并不参与,但却总是会参与一点。 这,就叫做小组作业! 小组作业的痛苦,乃是高等教育环节不可不尝的一环。对浑水摸鱼的学生来说,小组作业是最平淡、简单的,但对组长,或者是组内负责力挽狂澜的那位来说,就是痛贯天灵。 对这帮刚入学的新生,已经经历了四年大学生活的李俭,虽然此刻身为校长,但还是要让学弟学妹们感受一下,什么叫大学生难忘的学习生活。 毕竟自己曾经就是痛贯天灵的那位。 带着脑海中还未褪色的回忆,李俭看到常融表示准备完毕,可以进入作战阶段。 战斗开始。 常融从队伍中找了几名法术控制力更突出的同学,将他们几人的火球术作为驱赶妖兽的手段。 第一步,确保兽群无论如何都不会脱离掌控,不再发生像之前那样管控不力,还需要李俭补刀的情况。 实战演练说白了就是实验课,谁家实验课让老师亲自上手,那这分数完蛋了,基本得表演个大跳水,再根据老师心情选择是否抬学生一手。 更别说让校长出手了,只要不是狂到没边的学生,哪个乐意在自己的实验课上会因为操作失误被校长代替操作的? 常融安排几名学生在管控组之外做预备队,一旦管控组控制不力,他们哪怕浪费些法力,也要将跑出的野兽干掉。 在管控组和预备队之外,大部分学生负责对圈内进行火力轰炸。 最先放出的火球贴地飞行,在外圈悄悄靠近猪群之后,才猛地现身,包围猪群,将有些走远的未成年小猪(在灵气复苏加持下,这玩意体型已经超过正常出栏肉猪)赶回群落。 领头的妖兽头领见自己的崽子们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球威胁,怒不可遏,向最近的火球做冲刺状,边冲锋边嚎叫,还用法力掀起泥土,想要扑灭火球的火焰。 这对野生动物来说已经是壮举了。不惧怕火焰的动植物少之又少,在灵气复苏以前,刨除个例,单论物种,甚至可以武断地说,除了人以外,没有动植物不惧怕火。 当然,人也惧怕不受控制的火。 可见灵气复苏确实给妖兽开了不少挂,放在以前,野兽头领看到火焰也不该朝火球冲锋。 而这妖兽家猪的冲锋甚至不能说是莽撞,熄灭火焰的方式之一就有隔绝助燃物,它掀起泥土的动作不清楚究竟是出于本能还是出于“知识”,但它确实做对了。 可惜,做对了一部分,没有完全做对。 被法力掀起的泥土带着其作者的汹汹怒意,扑打在排球大小的火球上。 在泥土散落之后,火球依旧在空中燃烧着,并变换着线路,继续威吓小猪崽子挤得更近。 这是法术火球,不是凡火。它的燃烧是概念意义的燃烧,只不过表现起来像常识中的火一样。 修行秘笈碎片有云:德寡而精,强名之为火。 野兽是喜欢享乐的,但作为头领,在此时群落都被火球逼迫得聚成一团时,群落中的妖兽不得不走到群落外围,嚎叫着追随首领,掀起土浪,试图熄灭火球。 李俭点头。看样子这些妖兽还没有足够的智慧,也不知道属于妖兽的修行路线,到什么时候才能让它们诞生与人对等的智慧。 妖兽们的行动徒劳无功,管控组的火球越逼越近,切实将群落压缩得越来越紧密,有几头猪崽实在扛不住,钻着缝隙就要逃向远方。 虽然很浪费,不过预备队们还是各自凝聚火球,分别选定目标,将被逼得冲向火球外圈的小猪崽通通炸死。 (能看我小说看到这的读者应该不会有极端动保吧) 猪群到底不是人群,换作人群里有人的孩子被人杀害,他的父母总会冲出来与凶手搏命。而猪群则什么都没发生,躲避火球的兽们继续躲避,除了妖兽头领不满地朝火球冲刺了几次,又被火球牵着鼻子绕到了别处,就再没有别的动作了。 (我的意思是,对自己孩子安危全然不在意的父母,只能称作兽) 火球挤压猪群逼近极限,越来越多的未成年兽和成年野兽躁动着,要脱离兽群逃跑。 第二步的时机到了。 火力轰炸组的学生们,随着常融的指令,齐刷刷地凝聚火球,又在指挥下,朝着已经挤得不能再挤的猪群轰炸。 李俭看出了一点问题。 火法嘛,搞轰炸式攻击挺符合形象的,但为啥咱们玩的是视野内轰炸? 现代战争理念不是早就把视距内打击在部分特殊作战要求外的领域中全部驱除了吗,哥们都修仙了,战斗理念还倒退是吧。 用灵气复苏的战斗力、当代的兵员,打一场二战理念的战斗,不得不说,这是当前学生与妖兽之间优秀的匹配机制。 (查了一下发现超视距战斗理念是二战后的,我还以为二战期间可以有,我的问题) 看来回去之后,有必要借鉴现代军队战斗理念,在对学生的教育中增加现代战争理念教育。 但这虽然还是二战及二战之前的战术,打打已经被火球吓得缩成一团的猪群,还是足够了。 三十五枚火球在猪群的密集阵列中造成毁灭性打击,除了没有被重点照顾的七头妖兽之外,其他全部七十六头野兽在叠加的热浪和从头顶袭来的强烈冲击中全部死亡,场面一度十分好闻。 烤猪肉,香。 烤猪肉对人类来说很香,但对身处其中浑身焦黑尚且幸存的炼气期妖兽来说,只是纯粹点燃了它们的怒火。 不过怒火没用,它们没脑子意识不到,但人类这边有脑子。 使用三十五枚火球进行攻击的火力轰炸组,还剩下七头炼气期妖兽,会发生什么都不用说了。 第三步开始。 五人一组的点杀行动立刻开始照顾幸存妖兽,由于妖兽头领看起来很强,连管控组都加入了对它的围剿,只留下预备队不参与行动,时刻准备补刀。 五火球神教初具雏形,且不负众望。 一轮半的火球打击之后,生灵涂炭——物理意义上生灵涂炭,五火球连续打击甚至接近同时打击,部分妖兽身体部位都碳化了。 妖兽头领在第三步开始前还嚎叫几声,浑身皮毛猛地发亮,把灰烬抖开,看起来像是要变身开大一样,但吃了一轮五火球便没了声音,再吃一轮管控组的补刀,只开始抽抽哼哼,第二轮五火球落到身上,那场面,那叫一个挫骨扬灰。 李俭:某种意义上……不,所有意义上,你们都挺浪费的。 这块地方已经没法看了,半个足球场大小的草皮全都过了火,中间还躺着一堆烤肉。圈内七个位置被火球炸得连妈都不认识,要不是可燃物还不够多,这一场火球袭击,多半能烧出一场山火。 第八十二章 你们是来采集兽类内丹的还是来干嘛的? 放在灵气复苏之前,做出这样在荒野中给动植物过火的行径,身为负责人的李俭起步也得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至于现在,李俭只能祈祷,希望灵气复苏后的世界,植被恢复速度能够碾压过去,将这片过火之后怎么看都寸草不生的地方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就目前杀道炼丹的态势,如果不加收敛,以后肯定得增加一些防止把妖兽杀绝种的法规……完全打不过妖兽或者妖兽增长速度足够就另说了,但无论情况如何,保护生态肯定是逃不掉的一环。 颇有些侥幸地想,起码火球术没有把焚烧后的灰烬卷走,也没有刻意轰击表层土壤。这些被焚烧成灰烬的草叶和猪群,应该能够帮助这片焦土重焕生机。 说得恶心一点,据说洒了骨灰的田地能长出更茂盛的作物,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打完一场,还是本次实战演练中头一次由学生群体对有炼气期的妖兽群体进行歼灭攻势,李俭当然要和其他老师一起,和同学们说点什么。 本来李俭还想让学生去试着打扫战场收集材料,毕竟战斗目的除了收集精魄就是收集材料,只杀不埋属于本末倒置。 不过这场战斗的结果嘛,怎么看都已经本末倒置了,那就只能从纯粹战斗练习的角度出发。 看着逐渐围拢过来,等待师长评价的学生们,李俭好像能透过封闭头盔感觉到他们热切的、亟待好评的目光。 在之前与野兽群的作战中,他们都会留下几头漏网之鱼,而在面对有妖兽存在的几乎同等体量的兽群时,确实地歼灭了兽群,这看起来值得庆贺。 “……恭喜各位同学在第一次面对妖兽时达成了歼灭目标。我本来是很想多多祝贺各位的,但怎么说呢,还是希望各位同学能够好好想想,我们进行实战演练最终目的是什么。”李俭指了指还有余烬燃烧的土地。 “刚开始,我们进行实战演练的目的,是让同学们掌握和同等级妖兽战斗,避免失手身亡的技巧。那我们为什么要和妖兽战斗,为什么在被袭击的可能性之外,我们还要主动和妖兽作战?” 学生们短暂地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虽然最重要的与妖兽交战的理由是防止妖兽侵害不具备自保能力的人们,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保家卫国,不过李俭将这条理由排除了,那就只能说,与妖兽作战的缘由是为了它们身上的材料。 总之,是为了获胜之后方便修仙,要在获胜之后夺取妖兽的精魄,或者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获取妖兽身上的材料,供自己使用。 “你们说的挺好,那我问你们,妖兽的材料在哪?如果你们回答不上来,那么对不起,这次回答,我不是很认可。” 学生们沉默了。 “回答不上来?那我再问你们,妖兽的精魄在哪?如果你们回答不上来,那么我更不认可了。” 学生们继续沉默,不过这次有人掏兜,好像是身上带了炼药炉的样子。 “这次毕竟只是实战演练,大家准备不充分,或是没有按照正常战斗那样做准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实战演练的意义就在于此,大家将这场演练当做实战来准备,发现做的不好的地方就改正,防止实战的时候出岔子就好。”李俭不得不佩服,修仙文明留下的杀道炼药实在是太bug了,都被火球砸成这样的妖兽残骸竟然还能抽取精魄,如果单论效率,堪称环保。 学生们被李俭如此一说,想要表扬的心情也淡了,不少人开始琢磨,校长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不少学生揣测,校长的意思,应该是让他们在之后的实战演练中,表现得像是要获得妖兽的材料,而不是一把火把妖兽全烧了。 简单地说了几句,见学生们有所感想,李俭便物色着下一群“受害者”,顺带着让学生们在安全环境中恢复法力。 下一群受害者还是猪群。 猪能成为人类重要的养殖肉类来源,不是没有缘由的。其从出生到成年极短的繁殖前期,较短妊娠期,较大的平均单胎产仔数量,使得其在放归野外之后,依旧是以族群数量称雄的物种。 这玩意是真能生啊。 生物竞争中比较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两种策略,一种主抓个体质量,一种主抓个体数量。 至于既不抓质量又不抓数量的生物在哪,我只能说,已经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就好比西幻小说中常见的哥布林和猪头人,这俩玩意出现在小说中,一般种族特点都得带着生得快和生得多。 灵气复苏的世界中,目前还没发现动物究竟是如何修仙的,但归为一点,即使这些原本是家猪的玩意很能生,也拦不住它们总能有几头变成妖兽。 “还是老样子,六头妖兽,成年野兽三十头,未成年野兽五十四头。你们看着打吧,注意,歼灭并收获。”李俭在周遭查探一圈,确认不会有其他生物介入这场战斗,便在一旁对学生操作强势围观。 刨去猪肉之类的东西,能从妖兽和野兽身上获得的材料,目前修仙者最急需的是妖丹和兽丹。在没有掌握针对妖丹和兽丹两种东西的快速分辨方法之前,光是把这俩十分相像的玩意从动物尸体中抠出来都是件麻烦事。 没人敢在未获得任何情报的情况下说自己能够完全掌握两种内丹的位置,对动物来说,两种内丹的位置往往具有极其鲜明的个体差异——头部之类的位置算是常态,胸口位置也不少有,但在这两者之外,其他任何位置依旧有可能存在该兽的内丹。 这就让修仙者与妖兽战斗时陷入一种窘境。如果打不过它,自己就会死,那么什么招数怎么招呼都可以;但若是自己确信能打得过它,却又一不小心将妖兽含有妖丹的部分打爆了,或者用火球之类的毁灭性手段彻底摧毁了,事后翻捡妖兽尸体,只会让自己觉得苦闷。 当然,新星学院为学生们开设了不少分析兽类躯体的课程,这为他们“翻尸”降低了不少难度。 总之,如果学生们想要表现得已经从上一次战斗中吸取教训,那么他们就应该在这一场战斗中尝试着收获兽类内丹。 新的作战计划很快开展。 第一步与前次作战相同,用控制得极为优异的火球轨迹,将嗷嗷叫的野猪们赶往一处。 第二步作战则与前次不同。几名学生在常融带领下,颇有风险地站在火圈外头,将全封闭作战服的一角打开。 那是专门用于可能需要诱导兽类进行作战的功能性设计,保证使用者在需要放出气息的时候,不至于将自己暴露得太猛。 关于这玩意是怎么实现功能的,李俭只能说,是在千万次的尝试中,以物理的手段实现的。 放出人类气息果然有奇效。原本还处于“自然”状态的兽群霎时间红了眼,方才还个顶个地往后缩——与前次战斗中颇为勇敢的妖兽首领不同,这群猪真的一个都不跳——转眼就有无视火圈,向站在面前的学生集体冲锋的架势。 但学生们只是短暂地揭开一角,凭借人类气息对兽类的杀意激发诱导兽群行动,又迅速地将作战服恢复封闭状态。 已经嗅到人类气息的兽群不会因为他们迅速停止诱导便恢复常态,它们依旧躁动,向着火圈发动冲击。 形成火圈的火球表现出精妙的技艺,在猪群即将冲撞到火球时,总会稍稍避开些许,不让猪群当真撞到。 这些火球上并没有眼前学生的气息,虽然不知道其中的机制为何,但学生们要利用这一点。 被人类气息诱发杀意的兽类会优先对使自己产生杀意的人类目标发动攻击,而空中飘浮的火球虽然很有威胁,但在兽群的判定中,还未与眼前的人类扯上关系。即使兽群已经向人类发起了不惧火球的冲锋,不过它们还是会在快要接触到火球的时候,下意识躲避。 趋利避害是生物本能,而对妖兽来说,趋利避害的缘由还要多上一些。 内丹对兽类来说,也是不得不保护的东西。 “六头妖兽中,一头躲避动作动的是腰腹,我上标记,你们注意打它方式!”常融随手一挥,一枚火球在面前极速生成,又迅速变作一道火线,在冲出火圈的一头妖兽腹背灼烧出焦黑色圈。 充当诱饵的队伍处在距兽群最近的地方,兽群冲向他们,他们当然也能更清楚地看见各个妖兽或野兽不经意的躲避动作。 下意识躲过向头部飞行火球的猪是不用上标记的,这些兽类的内丹往往也在头部——如果误判也没办法,损耗小点可以忽略不计。 而那些头部差点被火球撞到,却还是要让自己的其他部位远离火球的,想都不用想,上标记就对了。 正常生物,哪个会用头部帮手臂或腿脚挡刀的? 哦,排除在头部有规则级免伤能力的个体,这种玩意确实会利用头部为自己充当金钟罩。 作为法术控制力最强的那个,常融需要观察六头妖兽的动作。诱饵组的其他同学则分别观察成年野兽和未成年野兽,争取将所有兽类都打上标记。 其实未成年野兽可以不打,别说野猪了,李俭确实没咋听说过未成年野兽体内有能用的兽丹。 或许这是杀道炼丹体系下,对野兽的最后一点未成年兽保护法吧。 不过学生集体觉得,都已经来实战演练了,哪个少年心中没有热火?总想着要把事情做得轰轰烈烈、十分完美。 其他人虽然没有常融的法术控制力精湛,能把火球术拉出一道火线,还精准标记兽类身体部位。但还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用火球在自己发现有特殊闪避动作的兽类身上留下标记。 李俭算是大开眼界了。 这场面他确实没见过,他在荒野里打了这么久的怪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拿攻击逼迫兽类表现出闪避动作。 哦,原来是因为我平时不咋看人打怪啊,那没事了。 至于李俭自己怎么就没有过这种动作,李俭只能表示:哥们一棍上去打啥啥爆,还真不会特意考虑让妖兽险之又险地躲过攻击。 诱饵组逃过妖兽的冲锋,失去了稳定的气息诱导,这些妖兽的行动渐渐显得不再杀气四溢。 但它不杀气四溢,学生这边可就要动手了。 一转之前先杀野兽再杀妖兽的方式,从天而降的火球砸在不带标记的妖兽身上,烧得只剩下个猪头落在地上。 那头有标记的妖兽,待遇就比较好了。法术轰炸组里自诩有点控制力的都把火球朝着爆头线打去,虽说其中有几个滥竽充数的家伙压根没有打中头,但还是尽可能将大半身躯留了下来。 面对剩下的野兽,学生们拎起了武器…… 一场五十多炼气期修仙者与八十四头野兽的近身战,盛大开幕。 当然,作为一群法修炼气期,他们可不打算以纯粹肉身力量与野兽对战。 法修就得玩点高端的。 练气决翻译后,得到的可不是只有练气决,还有两个附带的小法术。而两个小法术里,有一个法术,叫做“灵击术”。 催动法力,法力只需在体内运行,就能对自己接触到的物体造成“灵力打击”。 法修炼气期用这玩意打近身战,还是欺负不会法术的野兽,又有等级差又有技术差,这要是不能把野兽打得指东不向西,那就有鬼了。 …… 战斗很快结束。 李俭等师长忙着在战圈外围拦截“闻着味儿”赶来的些许兽类,常融的诱饵战略确实还行,但他应该没想到,已经尽可能降低诱饵强度后,还会对远处兽类产生吸引力。 在李俭等人忙碌的时候,学生们也在遍地兽尸的前战场到处穿梭。 他们要处理残尸,获得兽类内丹。 第八十三章 等不及了,快端上来吧 学生们的判断与实际情况出现了些许偏差。 妖丹的价值比兽丹更高,这很好理解,作为学生队伍指挥的常融,也是为了保证尽可能收获全部妖丹,甚至对收获兽丹的形式都做了某些程度的放弃。 但他还是误判了。 六头妖兽中“只”收获到五枚妖丹,那头试图让腰腹躲避攻击的妖兽,其妖丹确实在腰腹部。但在那些只表现得想要躲开冲向头部的攻击的妖兽中,有一头的妖丹并不在头部。 具体在哪已经找不出来了,学生们把猪头都翻烂了也没找到一丝一毫存在妖丹的可能,而这玩意的身体素质和战斗力明显是炼气期妖兽,只能说明,妖丹混杂在它的身躯中,已在之前的火球轰击中没了被采集的可能。 兽丹的收集情况则更加不堪。灵击术对野兽的打击还是太强,即使已经做过标记,也会因为“灵击术打击太强”、“标记位置不准”、“手滑了”之类的原因,使得原本应该保存完好的兽丹,在战后的清扫工作中,发现它们不翼而飞。 说得简单点,这些消失的兽丹都被灵击术打成了齑粉,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在忙碌了半个多小时后,学生们只能颓丧地总结,他们收获了五枚妖丹和二十四枚兽丹,这点收获对一场出动五十多名炼气期修仙者的战斗来说,实在不太够看。 更关键的是,他们全程花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完成了以上全部内容——如果能把时间缩短到十分钟以内,他们还不至于这么颓丧。 毕竟所用时间越短,效率越高嘛。 在外围保护战场的李俭等人都快保护麻了,才看到学生们终于放弃采集材料。 炼气期修仙者解剖兽类何等之快,学生用采集工具解剖兽类残尸,一具尸体能花三分钟都算学生们学得不到位。 而他们竟然花了半个多小时……如果说最开始的五分钟还是很有效果的劳作,那么在五分钟之后,学生们的行动便进入了单纯的垃圾时间。 他们只是在尸块中翻找可能是内丹的东西,有些学生甚至都快翻吐了。 应该说,经历过新星学院预备课的学生,不仅对解剖兽类有理论知识支撑,同样也上过手,不应该对解剖兽类有太大生理反应。 就算没有经历过预备课,现如今的高中也安排了不少解剖型实操,早就一只脚跨进了收集妖兽材料的大门。 但学生们确实快翻吐了。 第一个五分钟是最有价值的。学生们按照攻击前对野猪们布下的标记,对野猪尸身进行解剖,可以轻易地通过手感不同摸索出内丹位置,将其收获。 在这段时间中,学生们体验到的是收获的快乐,还有将所学知识应用到现实工作的满足。 而在第二个五分钟开始,他们意识到有些内丹好像不见了。在不能判断究竟是从一开始,这些残尸中就已经没有内丹,还是因为自己操作失误,没能发现内丹的情况下,他们将越来越多已经翻找过的尸块切分得更细碎,进行更深入的采集。 这确实有一点效果,但效果不多。 在这阶段中偶尔翻找得到的兽丹只会成为催促其他学生更“努力”寻找的催命符,毕竟同学都能从散落的尸块中细心找到未被发掘的兽丹,自己找不到便有些丢脸。 这种压力渐渐融入其他情感,以致当学生们纷纷放弃时,做出放弃的决定比继续下去还要痛苦。 “那么,这场战斗,应该告一段落了。”一直在战圈外围防止其他兽类前来打扰学生的李俭,总算能够抽身回来,查看学生们的收获。 队伍渐渐收拢,慢慢远离战圈。保护战场的老师们缓缓收队,最终只在荒野中留下了一片被翻烂了的野猪尸块。 人类的气息已经散去,现在吸引兽类向此处靠拢的,是满地残尸。 …… “这次收获还是挺不错的,但又暴露了新的问题。”李俭先肯定地鼓励了一句,又提了个“但”。 众所周知,在学生时代,听到师长说“但”,前面的话就可以不用听了,专注听“但”后面的内容就行。 几乎是在“但”字出口的下一刻,李俭便感觉到,身前的学生们情绪不对了。 李俭:我要的就是情绪不对,谁还不是个学生了,哥们早两年都这么过来的,你们都落我手里了,我自然要本着一位教育工作者的原则,让你们体验一下完整的校园生活。 “这次,你们都知道要采集兽类内丹,也为此转变了战斗方式,做的不错。但你们好像没有想过,一次采集花费多久时间最合适。当我们在荒野中行动的时候,一次战斗可能会引来多少兽类窥伺?尤其是,这次你们的行动中还用上了人类气息诱导,在用上人类气息诱导的时候,战斗时间和采集时间都不能以分钟计,应该以秒计!”李俭遥指方才还是战场的位置——为了远离战场,他们走出了一两千米。 这点距离不算多,不过在荒野中,他们刚好可以绕过一座小山。 “突破炼气期之后,大家的战斗观念应该要有所改变。在荒野中和兽类比拼静态战斗是很不明智的,兽类有千万种,其中繁殖能力惊人的物种比比皆是。一旦我们不小心泄露气息,起码从目前看来,这些兽类的攻击目标都会变成我们。所以,在荒野中战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尽可能保持移动,而不是停留在同一区域太久。” “收集材料是必要的,不过也要注意时间。我刚才和其他老师在外围帮你们拦截兽类,很是辛苦。如果这不是实战演练,没有师长陪同,你们还是执行这样的战斗方针,到了该收集材料的时候,你们打算由谁来抵挡从其他地方跑来的野兽呢?”李俭可几乎没打过什么交战两分钟、摸尸一小时的战斗。 打完了搜一下得了,留在原地空余不少麻烦。 见学生们一副有所感悟的样子,李俭只当他们真的有所感悟,开始搜索下一群猪。 没办法,荒野里的猪群量大管饱,而且还很好打,不搜它们太可惜了。 …… 一趟实战演练总共持续五天。 修仙者总有在外过夜的需求。李俭见识过其他冒险者团队是如何在填充地块守夜,深知这是增加修仙者探索效率的必要技术,便也在学生的实战演练中,要求学生们像冒险者团队一样,轮流守夜,保护同学。 当然,扎营材料是师长们带的,李俭还承担着发现缺漏就迅速返回校区拿东西的快递员任务。 安排实战演练的时间再短些,就很难让所有学生都体验一次守夜的流程;若是再长些,其他学生就轮不到实战演练了。 在李俭灰头土脸地送第一批学生返回校区后,他在这五天内,第一次安安稳稳地坐在校长室。 张博学在不需要外出的时候,就像是校长室中的背景板,总是在室内安坐,只在必要的背景声中处理文件。 “终于回来了,实战演练怎么样?能不能推广?”张常务副校长如此提问。 “……还行吧,我觉得有我没我都一样。演练中表现出来的问题,说得好听点,都可以查漏补缺,说得不好听点,没演练过真不知道能搞出那么多漏洞。只有我一个高战力怕是行不通了,普通老师带着还容易出事,其他战队成员呢?不会被你安排着都去干文职了吧?”李俭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战队成员了,新星学院设立的任务中,有一部分就是安置原战队作战员,但现在只看见文职人员在学院里晃悠,像杜银战之类的战斗员都没了身影。 “怎么会,他们都在自己岗位上发光发热呢。他们的职务安排可都是你签了字的,你别不认账啊。”张博学有些诧异地横了李俭一眼。 李俭:坏了,之前当甩手掌柜当得有点上头,忘了自己究竟签了什么职务安排的字。 “……能调过来当实战演练的带队老师吗?对了,他们战斗力怎么样,没有在全民修仙之后就落下吧?”李俭可得好好隐藏自己当甩手掌柜当得上头的事实。 万一让下属知道,他们的职务安排都是自己图方便随手签的,想必作为人的社会生命也就该到头了吧? “战斗力你放心,都挺好的,在法修炼气期里算能打的。”张博学一边翻文件一边点头。 “这么说来,你好像还没突破炼气……” 李俭本想说,咱们学校不少学生都已经突破炼气了,不过看到张博学要杀人般的目光,他觉得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去更好。 “……你最好想想,我到现在还没能突破炼气的理由是什么。” 李俭:因为被我抓了壮丁,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足够时间修炼,这我熟啊。 而且打工炼药的时机也过得差不多了,现在基本都是炼气期法修在接任务炼药,张博学一个没有突破炼气期的,确实没啥竞争力。 嗯,又没有时间,也没有竞争力,那确实挺难受。 “作为常务副校长福利,要不要我给你搞点大还丹?”李俭打算帮帮张博学。 “大还丹我已经凑够了,现在差的是修习五行法术。你但凡给我一天假,我今天都能突破给你看。”张博学没给李俭好脸色看,大还丹这玩意要是想攒,他又不是没有办法,哪需要李俭献殷勤? “那你就请假啊,我们这不是可以为了突破请假的吗?” “瞧你这话说的,搞得好像我请假了,你会坐在这处理文件一样……你会来处理文件的对吧?还有今天的教师工作会,学年计划碰头会,实战演练宣讲会……”张博学的双眼难得满是神采地看向李俭,不过随着一个个会议名称报出,他眼中的神采渐渐暗淡。 他真傻,真的,李俭都喜欢做甩手掌柜了,又怎么可能会在知道有这么多工作要做的时候,给他顶上本来就该由李俭来上的班呢? 李俭:我听得心尖尖都在颤。 李俭几乎是有些颤抖地发问:“你刚才说的这些,应该是已经有明确安排,也已经有稿子给我念了吧?” “确实有。” “那行,你去突破吧,我在这上一天班。” …… 等张博学气完神足,走在路上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时不时还跟路过的同学亲切互动一下,返回校长室时,李俭宛若干尸。 “知道我有多辛苦了吧?”张博学坐回自己位置,熟门熟路地将该给校长阅览的内容接入自己的办公终端,查阅历史操作后,就好像昨天在工作的还是他一样,流畅地接了下去。 “确实知道了,真亏你每天都这样过下来。” “谁让我被人抓了壮丁呢?而且熟练之后,就会轻松许多。” “行了,既然有你在办公了,那我也该看看新闻。”李俭试图从干尸状态恢复,打开新闻界面。 教务类新闻算是本职业务,不过李俭基本不看,他更关注修炼相关的新闻。 随着突破炼气期的法修逐渐增多,前往荒岭填充地块的探险者也逐渐增多,每天从中获得的大量修行秘笈碎片,甚至养起了一个新的行业。 文本破译和排序录入。 在荒岭获得碎片,破译就像开彩票。在揭开之前,永远都不知道碎片内容出自什么文章,也不知道它能占据原文章的百分之多少。 有时候,一片碎片的内容都不足以让人确定它究竟属于什么,在讲些什么,只能等到后续某碎片破译,两者相互印证,才能匹配到一起。 在破译工作中,最恼人的,还是碰上大部头小说的碎片。 华夏专门为这些破译碎片准备了数据库,有些较为简短的寓言故事和短篇小说大概凑齐了,还真有人爱看这个。 李俭:但是我要看的是修炼方面的消息,既然说好是修行秘笈碎片,那就赶快把功法或理论端上来吧。 第八十四章 大补汤 跳过各种杂七杂八的消息,李俭打开属于功法和理论的界面。 拜新星学院校长身份所赐,李俭能以相关人士身份,看到不少还在研究中的进展。 在过去,这种隐形福利一般被称为信息差。不过无条件相信第一手信息也是有风险的,毕竟李俭可不敢拿自己去尝试这些还在研究中的项目。 大家都是来修仙的,哪怕只是从文艺作品中了解,也能知道修仙走岔道会发生什么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而且稍微了解一下就能知道,业界并不全是职业道德过关的高德大能,会伪造学术成果的研究组并不是不存在。 (这里就要点名批评一下之前说实现室温超导“低压”突破的实验组了,复现材料没有,别人找他要,他说没有,其他组做出来同样的东西却没有发现相同性能,脸皮厚成这个样子还要骗经费,属实罕见) 冒风险应用还在研究中的项目属于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任,如果再考虑到这些项目中会混着一些骗经费的东西,那就更不会有人敢在还未正式发布的时候应用了。 而且除了“骗经费”级别的学术不端,还有些实验组做的东西很标题党,这也是阻止李俭产生直接应用想法的因素之一。 比如在这个以火系法修炼气期为主流突破方式的时代,做武修炼气期战斗模拟的家伙…… 李俭琢磨了一下,现如今听闻比较活跃的武修炼气期,那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嘛? 其他人可都苦哈哈地靠铸铁功法和江湖武功硬磨呢,成为武修炼气期的前置条件就是在学徒三阶拥有十倍于学徒一阶的身体素质,没有功法帮助,提升身体素质就和开玩笑一样。 考虑到修仙文明可能具备的强度,恐怕修仙文明中的孩子从一出生就会着手准备提升体能,等到可以突破炼气期的时候,一边是已经准备好突破的武修素质,一边是已经准备好学习的五行法术,想怎么突破就怎么突破。 但在刚刚经历灵气复苏快满一年的当下嘛,法修倒是可以通过火系功法突破,武修全在熬时间。 这份战斗模拟到底要做给谁啊摔! 事实证明,即使是以相关人士的身份浏览本应更有价值的信息,对李俭来说没有价值的东西还是有许多许多。 翻了半天,李俭才发现一条有点意思的消息。 有几个实验组联合起来,根据目前拥有的火系功法和练气决进行比对,试图像蒙星霖实验组一样,找到可以增长“灵力”属性的功法。 初代版本已经完成了,被实验组命名为聚灵术,正在进行人群适应性测试。 李俭看了看他们的研究进度,换算到医药实验,差不多是临床三期的进度,已经有三位数的受试者参与实验,功法运行对人体没有产生不良影响,和铸铁功法一样,与其他功法并不冲突。 如果这玩意确实有效果,那么李俭就要恭喜这几个联合起来的实验组,他们又研发了一款叠叠乐功法。 默默订阅进度,设置该项目推进到四位数受试者后提醒自己,李俭打算到时候亲身尝试一下。 三位数受试者还是有些危险了,四位数受试者就有投入时间的价值。 …… 破译组还蛮辛苦的。李俭感叹。 翻阅越久,李俭越能感受到,当初在大众舆情逼迫下,破译组还没得出五行法术的压力有多大了。 能够破译得到火系功法,实在是努力和运气兼具才能做到的事情。 资料库里摆了一堆并不完全的功法信息,除了火系功法之外的四种五行功法都躺在里头。 现实毕竟不是游戏,攒几十个碎片就能合成功法。破译碎片得到的信息最全的功法是水系,但卡了中间的关键信息,也不敢给人修炼。至于其他功法,缺的比水系还多,就更不用谈了。 几道独立法术也在资料库里躺着,它们不能公布给大众的原因完全相同,都是信息不全。 或许会有胆大的修仙者敢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尝试修炼这些残缺的功法或法术,不过那个人,起码现在不会是李俭。 只能等进展了。 …… 离开还在进行中的项目资料库,李俭翻阅已经产出成果的内容。 这颇有些大海捞针、寻觅沧海遗珠的味道。最轰动的消息一旦公布,总不会等到李俭自行翻阅才会知道,张博学都会把这类消息告知他。 而其他人不会主动告诉他的消息,其内容往往不怎么“强力”。 首先看到的是关于聚气丹的使用情况。 在公布炼气期修仙者可以通过服用聚气丹增长境界点、提升法力之后,有志于此的修仙者纠集队伍,杀奔荒野和填充地块。 时间稍过,其中的佼佼者也攒够了足量聚气丹,产生了炼气期第一次突破。 为了方便描述,这些人将刚刚突破炼气期的状态称为炼气一层,而武修则称作武道一层——这在当前阶段几乎是为李俭量身打造的——而把第一次突破后的境界称为二层。 在过去的小说设定中,炼气期究竟有几层是个很有趣的设定取向。 不同的作者对此都会有不同的看法,按照九为数之极的理念,设定炼气有九层的并不少见;按照十进制习惯,单纯将炼气层数设定为十层的,也是多数。 在这之上,根据各种各样的缘由,设定炼气层数十一、十二、十三的,或者更多的,都各有各的说法。 毕竟,现实世界可没有发生灵气复苏,也不是修仙世界观。都是小说作者,只要没发生线下pk,小说里头就是以作者观念为准。 不过当下不同了,大家当真一起迎来了灵气复苏,还有发掘得到的修仙文明遗留信息,指示当前境界就是炼气。 唯一缺憾的是,发掘得到的信息中没说,这阶段到底有多少层,之后又是什么玩意。 但突破一次就往上加一层,这样做肯定没错。 炼制聚气丹的佼佼者们,大多服用了二十枚,便产生了细微突破感。 就如同先前突破学徒三阶一样,炼气期内小境界突破带来的变强程度,让人很怀疑突破境界到底有什么用。 按照已经突破到炼气二层的修仙者的体验说法,本次突破变强的幅度,就像是多了一个自己。 不要误会,不是多了一个现在的自己,是在当前强度上叠了一个学徒一阶的自己,而且是完全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 虽然不能说是移山填海吧,至少也可以说是聊胜于无。 更多人确认聚气丹可以帮助进行炼气期大境界内的突破后,炼制服用聚气丹的高峰来了。 之前就走在前列的人们干脆凑起来攒了一批聚气丹,想看看只靠聚气丹能在炼气期突破到什么程度,于是他们试出来了。 他们成功地试了出来,只靠聚气丹,可以突破到炼气十三层。 至于突破后强度,强度确实有,突破境界带来的强化大概让他们拥有了外放法力不做任何操作便能抵抗手枪子弹的能力,并且实现了不运行任何功法,只靠肉身在钢铁上打出凹痕而自身不损的能力。 在这之上,没了。 突破境界带来的强化永远都觉得不太够看,突破到炼气十三层带来的法力增长,也就只有七十多璇玑——李俭还没突破炼气的时候,那还是灵气复苏元年的二月份,运转练气决填充气海,也已经有六璇玑的法力。 虽说李俭各方面素质都在莫名其妙地变强,但突破到炼气十三层提供的法力上限增长还不能碾压一个学徒三阶的人的法力两个数量级,这看着就已经很是问题。 至于现如今李俭有多少法力嘛…… 武道一层,六百璇玑法力,参上! 李俭:开了就是挂? 突破到炼气十三层需要消耗的聚气丹数量也被该修仙者探明:大致五百颗。 嗯,足足五百颗聚气丹,保送炼气十三层。 这背后有足足两千五百头妖兽的生命,以及更多野兽的牺牲。 考虑到妖兽并不是只有妖丹有用,其死亡后逸散的精魄也可被采集,野兽牺牲的数量还能再减少一些。 对此,李俭心中只有一句话:好猛的杀道炼丹,修仙文明真的不是因为把妖兽杀干净了才导致现在没有实体遗留吗? 一个修仙者从炼气初始到最终,需要杀两千五百头妖兽,而且精准采集妖丹,才能有以上效率。 这什么杀道啊,某西南王都得表示太极端了。 五百颗聚气丹的需求量让明了此事的修仙者一时望而却步,对其他积攒境界点方式的需求再次涌起。 兄弟们不是不愿意死磕聚气丹,但这背后要杀的妖兽数量和能提供境界突破的修仙者数量实在不成比例,有点眼力见的人就知道,如果没有其他门路,只按照杀道炼丹的方式走下去,大家以后就没得练了。 原因很多,不便详述。 李俭看完最新消息,觉得只靠聚气丹确实是一条死路。修仙文明总不至于真的如此崇尚杀道吧? 还是说,修仙文明存在的时候,当时环境残酷成这个样子,以致杀两千五百妖兽供一人抵达炼气巅峰,这件事竟然是可以接受的? 那得有多少妖兽,有多少修仙者在炼气阶段就死在妖兽手里,亦或者是自相残杀? 说到底,这样的突破,变强的幅度并不算特别大,那么突破的好处究竟在哪呢? 李俭思索着,他在想,像自己这样会莫名其妙变强的人,突破境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 好消息终究还是来了。 在李俭不知道的地方,曾有人对杀道炼药之外的提供境界点方式下了死命令。 随着时间推移,这条死命令开花结果,诞生了杀道炼药之外,提供境界点的新方式。 研究组不畏艰险任劳任怨,剖析杀道炼药机理,从炼药炉构造理论入手,发现杀道炼药提供境界点的机理。 杀道炼药,兽类内丹只是引子,精魄是成药主力。引子决定药品质量,精魄决定成药结果。杀道炼药提供境界点能够无视人体差异的原因也被发掘,对生物来说,只要能够吸收精魄,总会适配地产生正面效果,继而推动境界提升。 换句话说,如果能够给修仙者产生正面效果,不必对所有人都适配,推动境界提升依旧水到渠成。 比如吃点能够提升修仙者素质的灵丹妙药之类,也能增进境界点。 但这就意味着,像是兽类内丹那样简单丰富方便采集——起码适用性足够强——的材料,并不能一味地运用在该类丹药中。 说的玄幻小说一点,此类丹药的主材,必须是本身就颇有灵气的东西。 如何定义“颇有灵气”,并非人人都有一样的定论,不过有一样是好事者们绕不开的。 就像是在过去,人们会好奇,百年人参究竟有什么用——现在人们同样很好奇这玩意有什么用。 天底下被人称为有灵气的东西多了去了,既然该研究组发现利用有灵气的东西作为主材可以炼出有用的丹药,不少人便着手使用各种材料炼制“滋补”类丹药。 比较恶搞的是,最先被验证有增强效果的,是虎鞭加药材和肉块形成的组合。 将该组合作为主材放入改良版的炼药炉,将原本应该投入的精魄替换为以法力引动的灵机——该灵感来自修炼火系功法时火系灵机被运转功法的法力引动的性状——经过颇有炼药气氛的操作之后,这些材料最终会变成一碗汤药。 服下汤药后,发现修仙者体魄更为强健,只是幅度不算特别明显。但要是换算到学徒一阶二阶的普通人身上,则效果颇为显著。 说得宛如广告词一般,对学徒一阶的普通人来说,这碗汤药几乎能让他们的体能翻番。 当然,该汤药提供的体能并不全面,更像是对脏器和肌肉的一次保护,使得人们的抗击打能力得到提高,健康状况有所改善。 基于同样的恶趣味,这碗汤药被称为“大补汤”。 第八十五章 人力拉车在这个时代再一次兴起 事后人们发现,在大补汤的组合中,虎鞭被换成别的鞭也行,同类替换也行,换成传统观念中比较“滋阴补阳”的食材也行。 这个世界的奇怪恶趣味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或许是冥冥中对出产虎鞭的老虎留下了最后一些温柔,才杜绝了所有老虎都被人类一网打尽采集虎鞭的命运。 就算人类有这工夫折腾,老虎数量也不够啊(恼)。 不过与杀道炼药获得的境界点丹药不同,大补汤不能多喝,喝得多了便没了效果——与境界点丹药仿佛可以无穷无尽服用的特点相比,大补汤只给了每人五次服用有效的机会。 再多喝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效果微乎其微,做个预期效果曲线,从第六次开始一直积分到无穷大次,还比不上前五次任意一次有效。 这就没有必要了。 令人欣慰的是,喝大补汤一样能提供境界点。(我本想参考懒人修仙传2去写,但这设定做游戏很合适,拿来写小说属实令人绝望) 学徒一阶喝五次大补汤,再稍微练练江湖武功,便能轻松突破到学徒三阶。 等到李俭看到这些消息时,该研究组已经通过大补汤推陈出新,拿出了“精气汤”。 配方很简单,这次只需要用阴阳叶和肉块做成原料包再放入特制炼药炉,经过引动灵机融入原料的炼药手法,一碗精气汤就出炉了。 研究组还深入研究了一下,将阴阳叶打成多细的粉还能发挥功效,想从分子级别还原阴阳叶起效的缘由,可惜失败了。 如果说灵机复苏是宇宙中某种规律重新起效,那么,起码这种规律作用的机理并不是分子级别就能解释的,起步就得下沉到亚原子。 更准确地说,下沉到夸克是更有可能的。 抛开艰深复杂门槛极高的规律研究不谈,精气汤的作用效果十分清晰。 其具备两种效果,第一种效果与大补汤类似,改善人体健康状况,增强抗压、抗击打能力。是并不全面的体能提升效果。 第二种效果则更明晰,这玩意能提升法力。 提升的量不多,单次只能增加三百毫璇玑……哦,和聚气丹比起来,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精气汤的服用次数,每人十次,全部喝完,再搭配一点点法术修炼,刚刚好够突破法修炼气期。 从大补汤到精气汤,一气呵成保送炼气。这就是杀道炼丹之外,补药修仙的实力! 李俭:好快的时代革新,哥们只配吃时代火车的尾气。 下了死命令的修仙方式研发绽放了新的活力,一下子让被杀道修仙压得逐渐沉闷的气氛为之一清。 和杀道炼药极大量的精魄需求比起来,制备补药主材的肉块数量需求是如此和蔼可亲——它们只像是引子一样存在着,辅佐更主要的材料,在融入灵机的过程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拜新修仙方式所赐,即使他们还没有研究出什么材料能制作适合炼气期服用并过渡境界点需求的补药,已经在炼气期挣扎的修仙者们还是意识到了,希望尚在。 杀道修仙单一方式为整体修仙氛围埋下的阴影和暗流涌动,就这么随着新方式的诞生消散了。 “老张。”李俭抬头,随手将这一系列成果的链接发到张博学眼前的终端。 “什么东西?”张博学的反应就像是在干正事的时候被人甩了病毒链接。 “你看一下,正事,教务工作要用。”李俭说得理直气壮。 我一个校长做了正事,理直气壮怎么了? 张博学嘟囔着,打开链接。 …… “很厉害的成果,你觉得我们要做什么?”大抵是习惯了李俭做甩手掌柜,张博学在问询这位正牌校长的时候,问的甚至不是“你要做什么”。 “首先是跟进成果。我们和多少家研究机构有交流?我是说有合作点的那种。”李俭决定拿出真本事——不拿出真本事,怎么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真的没能力? “二级学科博士点二百五十四个,二级学科硕士点三百五十六个。”张博学如数家珍。 李俭:? 甩手掌柜再次意识到,自己名下的学校到底有多么离谱的资源。 合作办学点总共超过六百个是吧?新星学院就是本聚居区的活八爪鱼? (不了解二级学科点是啥意思可以忽略,就当做一个点一学年能带几个人读研就行) “这是正常学校应该有的合作办学点数量吗?” “作为校长,你不要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会问我这种问题。如果你觉得我们学校很正常,你可以说给别人听听。”张博学看向李俭的目光再一次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哦,本校没有自己的研究生点,都是合作办学哦,那没事了。 “咳咳,我的意思是,既然新的修仙方式出成果了,现在能够投入这方面做研究的研究生点位,能不能给他们开点项目,投入一下?”如果这些研究生点位有些是学校自己的,李俭大概就不会说“能不能”。 众所周知,除非你的研究组很强力很有经费,独立自主能力强到想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不然的话,给经费的才是爷。 如果一个课题是学校开给研究组的,而研究组之前也没申报项目,那就只有干下去一途——给你开课题还有经费就不错了,自己都拿不出项目,总不能等着吃灰吧。 没有经费,做自主项目就是自己往里贴钱,问题就回到“除非很有经费”这件事上了。 “可以啊,你想转多少个合作项目方向,给我个期望,我帮你出计划。”张博学“手握”新星学院科研资源,只要计划书能通过审议,这件事就算成了。 “这样,不明确确认数目,你看看现在消耗资源最多的十个合作项目是什么,将与它们同等的资源列出来,做个活动,就说参与本次大活动的项目组都能从中获得经费……就像这样。”李俭发现,自己还是得承认,自己就算拿出真本事,还是觉得只有做甩手掌柜是最适合自己的。 原因无他,本人只是战斗员,甩手时间太长了,真的难以像个正常的校长一样安排各项事务。 “我懂了,你要开长期大课题。那你可别想一出是一出,这种活动可不是能够朝令夕改的东西,就算你很强,也要小心被别人联合起来弄死。”张博学话糙理不糙。 李俭之前做什么都没问题,一是因为他自己够强,二是因为他够配合。 人毕竟是一种社会生物,把整个社会都车翻了自己当独裁者的独夫型主角毕竟还是少数。 秦王扫六合还有时代背景呢,虽然犬儒天天指着秦始皇说他是独夫,但根据时代背景去看,秦始皇只需要照顾好老秦人就够了,六国遗民当真是后来者才会关注的事情。 更不用说更多的案例……纵观人类历史上的独夫,除了某几个在黑非洲被殖民宗主国扶持起来的从生理意义出发的精神病,大多都有自己的阶层和代表群体,还真称不上“独夫”。 民贼倒是有可能。 李俭的智力经过应试教育考验,怎么算也不是病理意义的智障,更没有严重到因为精神病而要成为独裁者。 所以他从未想过,要以自己的“武力”,强迫别人如何如何。 这个口子开了就完了,用《三体》的话说,人不会因此成为新人,人只会因此成为非人。 而一旦他以自己作为新星学院校长的权力,操作课题资源朝令夕改,那就是在跟别人的吃饭家伙过不去了。 “我当然知道,我真好奇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形象,我不记得我有在你面前做过这么不靠谱的事情。”这下轮到李俭纳闷了。 “你怎么没做过,前几天在军训后没能出席讲话的校长是我吗?”张博学震惊了。 李俭沉默了。 “你看着搞吧,我自闭去了。” …… 李俭离开校区,到聚居区逛了一圈。 此时已是灵气复苏元年的十月末,再过几天,灵气复苏就满一年了。 灵气复苏满一年会有什么动静,没人知道。 倒不如说,依照着过去历法,行星围绕恒星转一圈的时间制定的年份,现如今还有什么意义,对灵气复苏这件事来说有什么意义,尚且难说。 总不会灵气复苏满一年就开启周年庆活动吧? 和近一年前到处都在开工,所有人都投入近乎强制的生产不同,现如今的聚居区,气氛和往日相仿。 如果不考虑名义上还是军管时期,大部分违法活动处理仍旧从重从严,未能确定自保能力的人们只能在聚居区内活动,尝试各种法术需要前往特定地点,这里和过去的城市——准确地说,是较高密度的聚居区——没什么两样。 好吧,建筑物都有些过高、过密集了,正常采光在这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只不过街道上跑的车辆渐渐少了,人力拉车在这个时代,再一次兴起——这听起来像是个冷笑话,但是真的。 第八十六章 废话,我姑且也是生物 修仙者不受狭义质能守恒定律限制的奇特出力特性决定,在还未开发出更多修仙用具的当下,人是最“节能”的“自然资源”。 这听起来很残酷,不过只是对事实的描述性陈述。 炼气期修仙者普遍保有十倍于学徒一阶的肉身素质,双臂静态发力虽然与自重相关,但成年炼气期修仙者的该项数值普遍能够超过五千牛顿——这已经是往少里说了。 就功率而言,炼气期修仙者可在正常步行速度保持出力,即功率超过四千瓦。 这和常规小轿车普遍保有的百千瓦量级相比,并不算大,但需要注意的是,功率超过四千瓦指的是在正常步行速度下,这是炼气期在该环境下的输出功率,不是最大输出功率。 更不用说,汽车发动机的功率,转化成每秒对外输出的扭矩,再转化成轮胎与地面摩擦产生的驱动力,其力量大小,大约也在千牛顿量级——实际上常规轿车一档驱动力大约在五千牛顿左右,这一般是常规车辆的最大驱动力。 (原因别问我,学过车或者有点物理常识应该就知道。不知道也没关系,觉得有问题可以去查资料回来告诉我,我错了) 单论出力,炼气期修仙者已经能够凭肉身做到和一套民用轿车驱动力发动机系统相等的水平,并随着境界提高、功法修炼更上层楼,他们的出力还会更大。 更不用说他们的最大输出功率也不赖…… 在这资源采集颇为麻烦的时候,对各种器械的人力驱动改造重回大地。 至于石油,什么石油,能有人好使吗? …… 大街上的工程车辆都快全部改造成人力驱动了,低速聚居区内公共交通则都是修仙者在车头拉车。 与过去车辆不同,人力驱动改造后的车辆,它们的轮胎普遍为光面,降低摩擦力。毕竟真正出力的是前头拉车的修仙者,人家出力靠鞋,又不靠车辆轮胎。 至于刹车,李俭已经看到不少修仙者在需要刹车的时候表演蜘蛛侠拦火车的动作了。 请不要担心他们会不会被速度过快的身后车厢创死,毕竟他们真的刹得住。 我看你们对修仙者的力量一无所知.jpg 发生在李俭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奇特,而又合理。 这让他想起了过去自己看网文时内心的疯狂吐槽。为什么你这个主角身负万吨巨力还不能飞啊,表演个滑翔好吗秋梨膏? 而且为什么形容力量使用质量单位啊,古代文化背景也就算了,你们这都近现代甚至近未来了,咱就算不说惯性质量和引力质量之间尚有差别吧,为毛形容力量还使用千克这种质量单位啊? 而且什么一拳几百千克到底是个什么计量方式,就算将质量单位暂时充作力的单位,拳头击打在标靶上的最大瞬时受力感应数值再大有个鸟用啊,压强、冲量、动能这三个对击打效果有明确意义的数值,哪一个是最大瞬时受力数值能单一反映的? 更不用说在各种描写里,时常发生的,个体力量与加速度脱钩的情况。 如此这般的疯狂吐槽,在过去的李俭脑海中,仿佛无休无止地持续着。 而正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以及自己之前所体验的超越过去人类的生存方式,让李俭脑中无休无止的吐槽渐渐平息——太好了,我生活的世界,起码在这方面是正常的。 不过李俭并不打算乘坐公共交通,那是为悠闲生活的人提供的服务。他要走的是聚居区内给修仙者提供的“高速公路”。 “众所周知”,钱安聚居区是高密度聚居区,其中的高楼大厦甚至没有按照标准采光距离建设——别说标准采光距离了,能不能留下标准的十分之一都是问题。 而这就为修仙者留下了一条好处:各种高层建筑物的建造材料和方式都挺黑科技,强度足够,建筑之间距离较小,完全可以通过在建筑外墙来回奔踏的方式,在较低空直线前进。 当然,此类“道路”也是有规划的,通过外墙荧光涂料标记方向,使得不同方向修仙者不会在奔踏行进中相撞。 由于立足点距离也在规划之中,便变相控制了修仙者在楼群低空前进的速度——大家都是从这个点跳跃到另一个点,滞空时间几乎相同,水平移动速度自然也几乎相同。 一点简单的物理应用.jpg 故而,也避免了“前车速度不够,后车与其相撞”的修仙者版本惨剧。 李俭要走的就是这条道。 以相对自己极低的速度在聚居区高楼大厦中奔行了一阵,李俭发现:他妈的,来错地方了。 妹妹在上课,父母在上班,爷爷奶奶不知道上哪玩去了,其他亲戚大抵也是如此。 有一种,自己白来聚居区的感觉。 到处逛了一圈,意识到自己确实没啥事情好做,李俭只好灰溜溜地跑到给修仙者试验法术的场地,在神似体育场的观众看台上,缩着身子看下面一群修仙者挥舞火球。 …… 李俭给自己安排的休假,到令人颇为无语的法术参观时,也就到头了。 回到校区,张博学正在与人开会,决定投入补药研究的大课题安排。李俭不好打扰,又缩到校长室里,翻看最近校园动态。 传统高等教育注重毕业率、就业率、升学率,注重学生升学或就业后,社会对学府的评价反馈。 现如今虽说就业率和升学率不再是学府需要考虑的问题,但评价反馈因此变得更为重要。 与传统高等教育相比,新星学院需要做什么,是李俭一直思考的问题,起码是一直在他脑海中停留的问题。 修仙学校,从名称和功能来看,是教会学生修仙的学校。 那么,毕业时的境界,就很值得参考。 过去的作品常见修仙百艺,现如今没有这些东西,让学生去琢磨如何开发炼制补药类丹药,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李俭的手指在触摸屏上写写画画。 不对,补药类丹药开发现在还停留在个别科研机构的极少数高端研究,能够下沉到提供给本科生分类研究的课题需要多久? 这好像不太行得通,该搁置吗? …… “真是难得,你竟然已经回来了。”张博学推门而入,看到李俭在校长办公桌后,对着触摸屏发呆。 “老张,安排项目的事情做完了?”李俭抬头。 “做完了,后续工作还要你签点东西,到时候记得去拍个照,剪个彩,挂牌仪式没你,这事不太好办。”张博学回到座位,继续办公。 不过以李俭的位置角度,他不太确定张博学究竟是在办公还是在摸鱼。 “什么时候剪彩?” “十一月一号,你知道的,这时间好记,方便宣传。” …… 李俭感觉自己的生活像是挂了空档,在各种事务中,一溜烟就滑行到了剪彩之后。 他做了很多事:参与教务安排,开各种会,盖各种章,签各种字;也没有落下自己修行,在空余时间经常熟悉功法运行和法术操作。 但大概是忙过了头,时间反而没有实感,一恍惚就已经到了全程微笑完成大课题挂牌之后,只有脸上略有些僵硬的肌肉提醒李俭,刚才确实完成了挂牌仪式。 “我现在突然很能体会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感觉,不过和大佬们不同,我的感觉颇为被动。”李俭无意识地揉着脸颊。 “如何被动?” “大佬们都是主动奋发提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而我是被推着难以为家。”李俭甩手,和有些人的现充生活比起来,他觉得自己像是某种更加强力的社畜。 怎么感觉天天都在干活啊,而且干的活都挺奇怪。 “怎么,你想成家?”张博学像是在看乐子。 “废话,我姑且也是生物,哪个正常生物会不想着把自己的基因组传下去的?更不用说,在两性繁殖类的生物中,要确保自身基因组传递,甚至扩大占比,起码也得留下两个后代?”李俭瞥了张博学一眼。 “就你拉人干活的态度,作为工作伙伴,我只能祝你幸福。”张博学大爆笑。 “妈的,有什么好笑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是人啊。” “好好好,那让哥们这个过来人跟你说一句,以私人身份说一句。你有对象了吗就想成家?”张博学只严肃了一句话的工夫,第二句又笑出了声。 “我以为你来到两军阵前必有高论。行了,干活吧你。咱们还得研究一下,学生毕业条件里头,修仙境界设置到多高才合适。”李俭这次换成翻白眼了。 “了解,我看看……”张博学沉默了一阵子,“以私人身份来说,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提出要成家,只要你有这个意思,就会有安排。” “我知道,我并不奢求什么感情上的体验,对我来说,最大的意义就是让我的基因组在生物种群的占比扩大。” “你这么说就像是只想生孩子的渣男。” “但我不是,这是我的目的之一,而不是全部。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是父母的好儿子,朋友的好兄弟,社会的好齿轮,妻子的好丈夫,子女的好父亲。” 第八十七章 我不会是被老张安排了吧 修仙境界究竟到何种高度才适合从新星学院中毕业,在灵气复苏满一周年的时候,仍旧没有定论。 经历时光为千年量级的人类文明在过去的环境中也不敢说自己是成熟的,而在至今只有一年的灵气复苏变化中,人类文明同样也不敢说自己在灵气复苏中也是无差别适应的——更不用说在灵气复苏之后,由于各种各样的变化,世界又回到了航海大发现之前的状态。 各片土地上的人们或许还在继续自己的生活,但对华夏来说,世界不再是之前的“地球村”了。 情况甚至比那段屈辱历史之前的闭关锁国还要夸张。起码在当时,人们还知道“万邦来朝”需要万邦确实存在,而在如今,华夏甚至看不到其他国家或文化圈的一部分尝试重新建立全人类联系的踪影。 就连国土内联系都差点未能成功,感谢那些奋勇当先的人们,至少在灵气复苏满一周年的时候,各大聚居区正结成联络。 国土之外,那就当真是信息的荒漠了。 对正生活在华夏的人们来说,拥有的一切如同天经地义一般,以至于很容易让人忽视,放眼全球的国家,放眼人类整体的历史,并不是所有国家都拥有“国家”该有的概念。 更准确地说,即使是在认为足够开明进步的现代,能够真正拥有一个国家的全部主权的国家——注意我说的是全部——实际上只有麦瑞卡。 就连华夏也依旧还有创伤尚未康复,即使那距离康复并不遥远,但现在还没有。 至于国力在这之下的,国力越低,越有普遍的主权沦丧问题。对世界局势越是了解,便越是能验证这一点的正确。 而在诸多国家中,华夏的组织力,首屈一指。 华夏也尚未组织起成规模的对外探索行动,更没有在这之上的恢复通讯,更进一步的恢复物资交流,继而是经济交流……那就不用说其他国家了。 灵气复苏带来的影响,将人类文明再次退回部落时代,让一个个正在融入国际循环的国家、实体从大循环中弹开,变成在广袤大地上爬行的幼童,独立地做出选择。其中有些幼童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过去修仙文明的遗产,而这些遗产看上去是那么可靠且可疑——可靠是其信息内容的真理性,可疑则其信息传递方式本身。 至于灵气复苏为什么要这么做,让各国、实体成为“幼童”,期望幼童们能独立地做什么,又为什么留下遗产,尚不得而知。 但这对李俭没什么影响,他还不需要以过于宏大的视角看待自己面前的问题,他只需要从这些信息中了解一件事:咱们现在只知道可以修炼到炼气十三层,这能顶个锤子用啊。 大学学制通常是四年,新星学院也不例外。四年时间,如果一名修仙者单纯只是希望修为进阶,就算只使用杀道炼丹方式,如果他是个战斗力合格的独行侠,那么杀道炼丹从炼气一层到十三层所需的获得两千五百颗妖丹,对学生来说,倘若全天无休,平均下来“也”就一天两颗都不到。 即使按照目前获得的修仙境界信息,将新星学院的毕业要求设置到境界顶峰的炼气十三层,对学生来说,这并不是很难达到的层级。 倒不如说,在杀道炼药之外的修仙方式帮助下,配合尽可能多的自然资源,要做到是很简单的。 设置这样的毕业境界要求没有意义,这更像是一场时间跨度极长的日常作业,而不是一次对毕业学生的能力考核。 “我有时候甚至会想,我们是不是该对其他的修仙大学组建一个情报机构,专门研究他们会怎么安排学生的毕业要求。”李俭苦笑着坐在办公桌后,面对本已写好的学业计划,打开了编辑功能,却敲不出一个字。 “但事实是他们已经对我们足够透明了,你如果还要对他们组建情报机构,那倒不如请他们的行政岗老师过来,一个个把心剖出来给你看看。”张博学也在苦笑。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讨论设置毕业境界要求,实际上,这样的讨论已经进行了两位数次,并在得不到结果后,一次比一次变得更没有意义,提起的频率变得更频繁,就像是当成随口闲聊的话题,快要步入“今天天气不错”的领域。 眼看着,这样的讨论次数就要直逼三位数了。 “我真不知道该做什么。一开始我只是希望战队的人能够顺利过渡新工作,后来我想着做甩手校长,但当我觉得该为此做点事情的时候,我又发现无事可做。”李俭找不到应该由“校长李俭”主导的工作。 “这类话题在几个月前,几乎让我听得都快背下来了。你不是说,你只要保持自己的战斗力,做一个金字招牌,闲的没事给学生讲讲自己的见闻就够了嘛?” “是,那确实是我在当时的想法,但我现在想做一些更符合校长身份的事情,而不是只符合我自己的事情。”李俭翻阅着其他修仙大学的安排。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张博学要求他为新星学院找出特色,可惜除了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特色就是我自己”之外,并未有其他成功行动。 “行了,你要是有心,就把自己的修为提升一下,起码冲一下炼气十三层……等等,你应该不会告诉我,你已经抽空这么做了吧。”张博学一拍脑门,他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忙过了头,甚至有点从原本的职业体系中抽离——就是他当年还是“保镖”的体系。 “这我就不得不站在智商的高点对你进行一番审视了。”李俭脸上的笑容从苦笑变成足够真实的嘲笑,这虽然是低级趣味,可得到的快乐却并不逊色。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强,但他们需要我做金字招牌,在我强大的战斗能力上,使用境界点丹药提升境界,维持金字招牌的含金量,这不是常见的事吗?”李俭快把自己的脸仰到天上去了。 “……行了,别硬吹了,要是境界点丹药真有用,你看他们给你吗?”张博学看着李俭这副难得的嘚瑟样,有点无语。 跟哥们装什么逼呢,有工夫出去跟学生们装逼去。 “诶,无趣。反正哥们现在也卡境界了,鬼知道炼气十三层再往上要怎么突破。这帮人是真的不当人啊,琢磨着我一个开门的武修炼气期可能异于常人,硬要给我吃更多聚气丹,说什么说不定就突破了。愣是让我在突破到十三层后还多吃了五十多颗,我都气笑了。”李俭被人抓去猛吃丹药,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毕竟打算拿李俭当做修仙的金字招牌,但这家伙仗着自己战斗力莫名其妙猛升,毫不在意境界提升,相当地出工不出力,区大会就给他整了这一出。 这听起来是件好事,实际上……也不是坏事,只不过给李俭整得挺疑惑。 “……你就偷着乐吧,其他人都不一定有这待遇,说不定我还要攒工资换聚气丹。”张博学也被气笑了。 你嫌吃多了就给我啊,哥们可一点都没吃呢,五十多颗聚气丹,都够哥们从炼气一层突破到炼气三层了。 张博学意识到,这也是报销的一种,不可不尝。 “慢慢攒吧,现在还有补药修仙,你之前都没吃过这些补药,说不定吃点大补汤和精气汤,能让你突破二层呢。”李俭对境界无甚追求,说起突破境界的话题显得很不上心。 原因很简单,现如今突破境界带来的好处太过轻微。 “已经拥有的人说起话来就是不腰疼。算我求你了,别在这恶心我了,你要去做校长工作也行,要不你去陪破译组玩玩?我对外宣称校长领导科研事业去了。”张博学头疼至极。 …… 作为校长,李俭很没尊严地被常务副校长丢进了学院合作办学机构中,在做破译工作的小组。 工作很简单。破译产业现如今是个成体系的大产业,从收集信息原本开始,图像数字化、译解、再翻译、文本对照、入库,一份信息会经过多个专组处理的环节,最终进入数据库。 鉴于李俭本人的知识水平和能力素养,该小组只将他们工作中最简单的部分交给李俭:将已经排好序的数字化文字拖入专用工作软件,软件对比文字库进行逐字翻译,生成原始中文文本。 嗯,就这些,基本不需要李俭操作。 李俭甚至不需要关心一开始生成的原始中文文本是否有各种语病,他只需要在工作软件报错的时候,将那份错误日志记录在案,然后换一个文字库。 听起来完全是一份可以被自动化消灭的工作。 李俭:他妈妈的,来错地方了,我不会是被老张安排了吧? 哥们不就报销了些聚气丹吗?看哥们这么不爽?哥们有空了给你打满五百枚聚气丹当补偿好不好啊? 第八十八章 运气实在是太好 李俭对张博学的“补偿”声明显然是不会被张博学听到的,毕竟这是在内心深处的吐槽。 当然,即使张博学听到,他也不会让李俭脱离“安排”。李俭的战斗力和长期以来对李俭施行的方针,已经决定李俭所做的任何事情——当然是说在大家配合下受到宣传的那些——都有宣传方面的意义。 对这件事,李俭本人也心知肚明,所以他只是在心中吐槽,本体则在破译小组的实验室工作台前安坐。 在明面上,这是他这位压根不具备校长职业技术能力的校长正在领导进行的科研建设活动。这样做起码有一个好处:这段时间内,李俭不需要考虑自己作为校长应该做什么校长该做的事了。 他只需要坐在工作台前,对着面前时时保持自动翻译状态的计算机终端,身边摆着鼠标键盘,进行只花了组长十分钟就已经完全教会自己的几类基本操作就行。 这项工作就算遇到最大的问题——工作电脑遇到不知名情况进入死循环瞎跑程序——也只是亮起通红的警报灯,响起警报,然后需要李俭通过手边的按钮进行物理停机。 别问为啥是物理停机,这玩意是实验室工作电脑,而实验室工作电脑的规模,下至图吧老哥能动就行,上至超算不封顶。 李俭面对的只是终端,这玩意的实体依靠一系列物理连接才和李俭面前的终端和输入输出扯上联系,实际上是台工业巨物。 从硬件架构和软件适配角度出发,这玩意一般不会出问题,但一旦出问题,而且不是能够通过鼠标点点就能解决的那种问题,那就只好采取物理停机了。 (搁其他小说这么说,那接下来主机高低都得炸一下) 李俭百无聊赖地坐在显示器面前,操作文件的流程驾轻就熟,在上一份文件通过原始中文文本审核后,便将下一份数字化原文文本拖入软件。 本来,该研究小组并不打算用视窗式操作系统,奈何视窗式操作系统实在方便,让学生们入门是刚刚好的东西。 对李俭来说,这玩意也确实刚刚好。 数字化原文文本对人类来说,阅读难度与直接阅读计算机底层的01数字串一样,基本是不可行的。但这对已经准备好对接文字库的工作软件来说很合适,软件会通过精妙的数学模型,将这些处理后人类难以辨识的数据重新还原成可以解读的文字元素,并翻译成中文。 操作者如果有兴趣,可以通过工作软件提供的内附视窗看到,软件当前正在输出何类文字。 李俭对此不得不有兴趣。 没办法,太无聊了。这工作在别人那要怎么干,李俭不知道,但在他这,往工作台前一坐,打开软件、拖入文件、等待中文文件生成、发出文件,别的什么事都不能干。 为了防备一些可能出现的小错误,李俭都不能全心全意地摸鱼,只能呆呆傻傻地看着软件跑进度,也不敢分心。 在这情况下,就只能看着软件内附视窗,熬过这段难过的时光。 【德众而虚,强名之为水】 …… 几个小时后,先前教过李俭操作的研究组组长风风火火地跑进实验室,“请”李俭从座位上站起,自己一屁股坐下,着急忙慌地在文件系统中调取最近一段时间的软件工作日志和原始文件。 李俭都被他的迅捷速度搞蒙了。 若说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组长赶来擦屁股,起码得给我看一下错误报告吧? 错误报告也没看到,警报灯也没亮,什么动静都没有,组长跑过来干嘛? 难道我整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特大型弱智错误,以致实验组组长都要亲自跑过来排除错误。 不对啊,他也没说我什么,只是一瞬间就坐下,然后操作电脑。 李俭疑惑了,这份疑惑过了些许时间,才得以解答。 有人在组长之后才冲进实验室,见组长已经坐下操作电脑,李俭站在一边,便努力凑到显示屏旁:“原文文档对得上吗?” “在对了,在对了。序列号和时间是一样的,抽查一下文本……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运气!”组长双眼目光在文档间来回,速度之快,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快速转眼而产生晕眩。 “就是我们,我们翻译的!”组长一跃而起,跃起前还不忘本着一名科研人员的基本素养将各种文件保存了四五次——第一次是有效操作,剩下几次和误触差不多——然后和身边的组员熊抱,高兴地蹦跶。 门外传来同样的欢呼声。 李俭有些惊讶地回头,才发现其他组员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凑到门边,在得到组长的确认后,让门外的廊道成了庆祝活动的分会场。 李俭:你们在高兴什么能跟我说一下吗,你们都这么兴奋,而我什么都不知道,这让我有点尴尬啊。 一瞬间,李俭觉得自己好像是局外人。 在一片欢乐中,李俭是最迷茫的那个,而大家又太过兴奋,以致李俭轻声的问询难以得到理智的回应。 从只字片语中,李俭确认了一个事实:他可以先回校长室了,到那边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才坐班没到一整天就得以返回,虽然这让人有点吃不准套路,但本着“我这是公事摸鱼”的精神,李俭很快返回校长室,打算先下手为强,质问张博学怎么把自己安排到了这么一个欢脱的实验组。 总之,一定要把自己刚过一天就返回校长室的情况敲定为对方过错,而不是自己消极怠工。 “老张!你给我安排的实验室怎么回事!今天都像疯了……”李俭推门而入,先声夺人,本想说“今天都像疯了一样就让我回来”,却看见张博学拼命向自己打噤声手势,一边夹着电话,脸上还挂着尚未褪去的营业笑容。 “……是的,是的,这是我校合作项目的成果。嗯,嗯,对的,这个项目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内容,校长本人也参与了。是真的,您可以去找合作单位复核。本校一直深抓业务能力,跟进时代先锋,创办创新型学校……”张博学与对方的电话显然不是一时可以中断的,他向站在门前收声的李俭连连打手势,示意李俭先闭嘴,去办公桌后坐着,一会再说。 李俭:这两天怎么了,怎么自己被安排得这么频繁啊。 老老实实在办公桌后坐着,看张博学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和电话对面敲定了合作意向,才终于挂断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回来了,他们让你回来的?”张博学问的他们显然是研究组。 “对,他们现在都在庆祝,让我回来就好。” “行。这次你运气不错,去那边才一天工夫,他们翻译到珍贵文献了。也算是我没白把你推进合作单位做宣传。”张博学面前的终端大概是又发来了什么信息,他伏案操作,同时与李俭交谈。 “什么珍贵文献?” “之前翻译进度最快的水系功法,一直差一点碎片内容,今天文本录入资料库的时候发现系统给它对上了。就是说,有人在荒岭填充地块内获得了秘笈碎片,上交破译组后,刚好在你今天在的研究组里做原始中文文本翻译,之后发现就是水系功法缺失的一部分。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不拿这个作文章,都浪费老天爷送来的大好机会。”张博学双手飞舞,一副工作很忙的样子,但脸上却挂着让李俭看着都觉得恶心的笑容。 “那我运气确实不错。”李俭想了想之前在资料库中看到的水系功法翻译进度,这份功法大概由六块碎片组成,就算把每一次翻译流程的中间步骤都拉满人数,最后写在功法翻译致谢中的名单也不会超过四十个单位。 至于实际操作人,恐怕也不会超过这个数字。 这听起来人很多,但对华夏全域翘首以盼的修炼功法的“翻译著作权”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能够名列其中,并应对之后应该会存在的多次再版需求——如果说得到第一次翻译的机会只能证明有跨入门槛的能力和足够的运气,那么多次精校反映的则是更进一步的实力——那对功法翻译组的人们来说,便是至高的荣誉。 现在,由于运气,李俭已经获得了名列其中的机会。 这对新星学院来说也是个噱头。在自家校长参与(对外说是领导)的合作研究项目中,成功参与了水系功法翻译,且校长本人亲自操作,其中的宣传资源大了去了。 可是,李俭并不觉得有多开心。 文本翻译并不是自己持之以恒的工作,这只是由于宣传上的需要才落入生活的小插曲。仅仅因为运气,而不是因为自己切实地努力过,便名列其中,虽然这在社会评价中应该是一件值得欢笑的事情,但总觉得,笑不出来。 李俭想了想,在脸上挂着微笑,打开资料库,刷新。 第八十九章 破译得到《水系功法》 《水系功法》,已经上架。 一如先前破译得到的火系功法,该功法名字十分简约易懂,就叫《水系功法》。 有一种懒狗懒得命名的美。 不过这绝对不是翻译组的问题,而是原本文档本身就没有提供什么花里胡哨的名称作为参考。为了表示对原文档作者的敬意,翻译组将水系功法作为该功法的名称上架。 李俭身为翻译活动的参与者,所做的唯一功绩也只是将一份文件拖入软件,再把软件输出的文件拖去上传而已。即使李俭将他所经手的部分完全通读,由于本次翻译的碎片在整篇功法的内容中只占了六分之一左右,也不可能通过一个碎片的内容成功修炼。 这就让李俭未看到水系功法原貌时,对它几乎没有什么完整的概念,只能从先前知道的火系功法,和翻译过程中偶尔瞥到一两眼的可以理解的词句,对功法产生大致想象。 与李俭的想象有些相符的是,从翻译文本来看,水系功法和火系功法,在修仙文明中的生态位是一样的。它们都是修仙文明中的修仙者入门时的最强功法,是五行功法最好的入门方式——在修仙文明长久的打磨下,它们甚至有足够的成长性,能过渡到远处。 考虑到对称性,或许另外三门五行功法也是如此,这五门五行功法共同组成了供修仙文明修仙者使用的入门功法。 但让人很意外的是,目前破译得到的火系和水系都是法修使用的功法,学习这些功法对突破法修炼气期极有帮助,可对武修来说,突破炼气期可用不上它们。 这很奇怪。从修仙文明的层次来看,他们对功法的打磨已经达到了极高的水平,在先前的文献中,他们对武修和法修这两种突破方式也没有表现出或贬低或赞扬的倾向。 那么武修的功法呢? 总不会他们实际上没有准备武修的功法吧? 还是说,因为武修突破炼气期在他们的文化中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完全不需要特研什么功法来为之帮助,所以才没有设计武修突破炼气期的功法。 可能性有很多,李俭不知道哪个可能性是指向真相的,不过现如今针对五行功法的破译尚未结束,想得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看看水系功法的效果吧。 与学会火系功法的要求一样,水系功法的学习要求是水灵根能够达到10。从先前的火系功法行文来看,数值为10的灵根要求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是很低。 功法效果与火系功法相似,能提高施法率,增强法术效果,提高水系亲和。 功法附带三个法术,两个主动技能一个被动技能,主动法术分别是“冰刺”和“凝冰咒”,被动法术则是“水系精通”。 水系功法入门便能习得冰刺,稍加修炼则可开始修习水系精通,凝冰咒的门槛则高一点,需要对水系功法驾轻就熟才能掌握。 (在懒人修仙传2中,冰刺是野生法术,该法术位上应该是治疗咒,我在参考后将两者位置调换,方便写作) 水系精通与火系精通相似,只要勤加修习,感悟五行中的水德,便能增长水系亲和,最终可增长到“30”水系亲和。 冰刺和凝冰咒有点意思。如同火系功法中的火球术仅仅是在表现形式上如同火球,而非真是普通的火球——实际上这世界上也没有普通的火球——水系功法中的冰刺和凝冰咒,也只是在表现上如同冰刺和让它物结冰,实则都是以水德对它物进行不受它物控制的侧重不同的侵害。 说得高端一点,这是法则级别的攻击。 随着法术使用次数增多,修炼五行功法人数增多,考量越来越多的信息,李俭发现,突破法修炼气期所要求的掌握五行法术,其实是要求修仙者具备对法则进行观察研究领悟的基本素质。 五行法术和五行功法,其本质是修仙者对“五德”及其背后法则的应用能力,通过修习使用法术功法,修仙者会一步步地接近五德本身。 当然,五德在这里属于虚指,指的是修仙者可以修习的法则。 能否体察感悟法则,才是修仙者与凡人之间的仙凡之别。而武修炼气期的突破法则是以力证道——虽然只是以力证道的第一步——以十倍于凡俗的身体素质打开仙凡之别的大门,步入炼气期后,自然掌握了体察感悟法则的权能。 二者没有高下之分,不论是武修还是法修,只要能突破炼气期,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冰刺的表现形式很简单,就是冰锥,会对敌人造成法术伤害,以及水德中倾向迟滞的效果,同时产生迟缓。 凝冰咒的表现形式则比较诡异,强行描述的话,更像是由使用者的法力转化为某种波,在接触到敌人时造成法术伤害,同时伴有水德效果,使敌人停止活动。 就像是将敌人冰冻了一样。 李俭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能耐,先把水系功法学了,再把法术使用方法记下,从校长室溜出,跑到专门供校内人士使用的“靶场”,挑了个比较安全的位置,稍稍运转水系功法,掌握冰刺。 他甚至不敢学得太深。 按照修仙文明现有破译文献记载,法术效果强度由“法术精通程度”“灵力”“投入法力数量”共同作用。 起码在大家都停留在炼气期的时候,大部分人的灵力应该是很客观的,能够投入的法力也不算多。说打一个火球出来,就不至于像是搓了个单兵云爆弹。 但李俭强过头了。他的法力总量相当于常规炼气期的二十倍,在没有精研法术的情况下,一发火球术会固定消耗体内一成法力。 常规炼气期修仙者如果精研法术,拼尽全力搓一个火球,李俭随手搓一发的法力含量也是他人两倍。 更何况,李俭不是只有法力强的莫名其妙。根据尽可能同等的法力消耗得到的火球效果来看,李俭的灵力很可能是常规炼气期的十倍起跳。这是保守估计,如果李俭的各项基础指标都如法力一般二十倍于常规炼气期,那么灵力不可能“幸免”。 在保守估计的基础上,更保守地建立法术效果模型。就算这两个系数对法术的效果并非叠乘而是累加,那也意味着相同“比例”的法力投入,李俭释放的法术将与同等阶修仙者产生三十倍差距。 他哪敢把攻击性法术学得再深啊,随手一发火球都已经和单兵云爆弹媲美了,练得再深难道要尝试在炼气期挑战空投云爆弹? 当代修仙海虎传说,百倍火球,劲劲劲!(才百倍,纯度太低了) 将水系功法入了门,确认自己已经可以释放冰刺法术,李俭不敢再做钻研,只以最基础的冰刺法术释放方式,将一成法力喂给施法路径,在身前凝聚法术。 冰锥在身前浮现,如同火球术一般的掌控力让李俭明白,这玩意就是自己凝聚出来的东西。 冰锥大小如成年人小臂般,呈不规则圆锥状,尖端冷光烁烁,照得心寒。 往好里想,或许这玩意凝聚出来的形象不像火球,可以从体型和颜色简单判断其威力。 往坏里想,要是这玩意效果与体型正相关,那么这玩意着实是阴人利器。自己的法术效果大抵是常规炼气期的三十倍起跳,要是冰锥效果能从体积成正比地看出来,那么其他人凝聚的冰锥都有多小? 一指长吗? 一指长的冰锥表现出与火球不相上下的杀伤力,冰刺术专门负责刺杀是吧? 各种各样的思绪在李俭脑内翻滚,不过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并不会被杂乱的思绪绊住脚步。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咱虽然现在不能进行成系统的学习,可实践是最好的学习,立刻进行一个冰锥法术使用的实践。 操控冰锥打向标靶。 与想象的一样,标靶没了。 很直接的,没了。 不是被蒸发、化光而去、冻成碎渣子之类的效果,而是没了。 为了节省成本,校内标靶如无订购,所用的都是陶瓷靶。别问为啥是陶瓷靶,现代工业陶瓷在材料学的地位就是如此高端(指你可以玩黑箱也可以玩计算材料学,炒菜能炒出一片天)。 一发冰锥把陶瓷靶打消失,某种程度上已经是灵异事件了。考虑到现在世界拿的背景剧本就是灵气复苏,灵异事件好像没什么不妥的。 这能说明什么?李俭想着,下一瞬间他就有了想法:坏了,哥们的法术效果还是太猛,陶瓷靶打没了。 平日里打各种兽类,向来都是用合金棍的,还真没怎么用法术处理过妖兽。 这让李俭对自己的法术效果把控,与物理攻击把控的程度,有着堪称天壤之别的差异。 物理攻击毕竟还是已经熟悉了好多年的身体出力,轻一分重一分,不说收放自如,好歹下手有个数,知道自己是用尽全力还是随手一下。 但法术……李俭觉得,自己施法率是挺好看,但法术效果要是能调小就好了。 第九十章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武修在挨揍 “老张,帮我把这些活动推掉。”试过法术,李俭又回到校长室,却迎面碰上正要出门找他的张博学。 老张找他倒不是要让他赔偿靶场里坏掉的陶瓷靶,那玩意买来就是打算用坏的,有得是东西可以替换。张博学找李俭,是要让他参与之后的一系列宣传活动。 新星学院的校长本人参与了水系功法破译工作,这节骨眼,张博学如果抓不住,那他干脆自己抓个壮丁,与李俭玩多米诺骨牌式甩手掌柜链得了。 “为什么要推掉?这活有你一份,区大会都验过了,这些活动行得通,能打出招牌。你看,这是我们和上京聚居区那边,最有影响力的研究所直接对接的项目,把这个拿下,新星学院特色不就有了?”张博学挥舞着手中的资料,将纸质稿拍打得“噼噼啪啪”直响。 “我们以前没有这种项目?聚居区给我们的支持不是不遗余力吗?”李俭坐回办公桌。 张博学将纸质稿推上桌面,本人则站在另一侧,被显示屏挡着:“钱安聚居区对新星学院确实不遗余力,但上京是上京,钱安是钱安。上京聚居区有自己的修仙大学,我们这虽说有你——这话说着怎么这么别扭——算是个招牌,但对上京聚居区来说,他们能给我们的资源,肯定是先给自家修仙大学的。” “上京的修仙大学叫什么?他们之前的战队名是天安战队吧?难道叫天安学院?” “哦,那倒不是,是上京修仙学院。” “哇靠,为啥会是这么个名字?” “你该不会觉得咱们的新星学院就很好听吧。说正事,你能不能自愿一点主动一点,坚定参与这系列宣传活动?咱们就能和上京的科研机构搭上合作项目了。”张博学有点绷不住了。 一个工龄比李俭学龄还长的路人脸汉子就这么在办公桌另一边戳着,也不能对李俭指指点点。 “真给我推了吧,或者想个办法把需要让我出席的部分代替掉。区大会给咱撑腰也就算了,咱是本地人,区大会照顾咱们。但这次机遇,你心里应该清楚,我能碰上纯粹是靠运气,但凡你没把我塞到人家组里,翻译工作和学院还能有什么关系?”李俭摇头。 “怎么没有关系,不是合作项目的小组,我能把你塞进去吗?” “诶,还是算了。压根没这个能力,你知道吧。搞点真正能出项目的东西,再去和人家搞合作,碰运气容易撞死自己。”李俭还是不放心,这次机遇的运气成分太大,当成人生中闪光的点缀还好,如果当成实打实的功绩,在明眼人眼里可只会是嘲笑的航标。 “……你如果一定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谁让我只是被你抓了壮丁的打工仔。”张博学轻手轻脚地撤离,回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大概是有些颓丧了。 “除了搞宣传,我们还有其他本职工作可以做嘛。新的五行功法出来了,应该安排学生选修,资料库也要更新。”李俭看了一眼校内反馈,由于破译水系功法的人员名单中有自己,张博学在对内宣传上也用上了“校长参与破译”的说辞,并将水系功法的相关内容与新闻稿一起登上了校内网。 这就导致本该稍过些时间才会在校内学生间掀起浪潮的讨论,此刻便已经出现波浪。 已经有学生要求校内引进水系功法全本了。 张博学转头看向李俭,手上敲敲打打,过了十几秒,一条弹窗出现在李俭面前的显示屏上。 【您有一份新的申请】 李俭打开一看,是常务副校长张博学发来的批经费的申请,需要电子签名和公章。 再一看,是订阅水系功法相关费用的预算经费申报,多退少不补的那种。 李俭:你小子.jpg 麻溜地帮张博学把事办了,嘱咐老张尽快把事办好,别让学生们声讨学院办事不利,李俭溜了。 …… 灵气复苏周年之际,水系功法及其衍生在各大修仙学校推广,社会面则获得了免费的功法原本。 之前急着要突破炼气期的修仙者们都已经使用火系功法突破,而水系功法给了剩下一些觉得“火系不适合我”的犹豫不决的修仙者们一个新的苗头。 喜欢水系的群众立刻入手,迫不及待地开始修炼,继而凭借已经满额的境界点和修习水系功法掌握的法术,轻松跨过仙凡之别,成为炼气期修仙者。 而对其他还在犹豫,既不喜欢火系也不喜欢水系的群众来说,他们更能耐得住寂寞了——这才一年就已经破译两门五行功法了,再等等岂不就能把五行功法都凑全?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武修在挨揍。 武修都有点麻了,连出两门五行功法都是给法修用的,大大开辟了法修突破炼气期的前进道路。 武修倒是有路可走,可惜是羊肠小道,只有勤修苦练打熬身体,修习江湖武功,精研武勇与铸铁功法,才能以武修突破炼气期。 看看手边切实可行但需要花费时日的修炼方式,再看看作为武修突破范例的李俭,最后看看一众依靠水火功法轻松突破炼气期的法修,选择武修道路的汉子们(不论是男是女)都只能咬紧牙关,不承认自己丢在训练中的时间是沉没成本,在武修道路上继续走着。 李俭;我突破武修是因为我当时手边没有五行法术,刚好哥们又强的莫名其妙,才用武修突破的,你们学我没必要啊。 李俭心中的碎碎念也只能停留在李俭心中,这番话若是说出,只会对武修群体造成惨重打击。 市面上也终于出现了稍显正常的团队职业分化。 与先前的纯火系修仙者队伍内部划分作战位置相比,水火搭配,干活不累。 本次外出,李俭没忘了告诉张博学。他打了报告才离开学院,就为了上本地组队市场看看,当今的组队趋势如何。 毕竟办的是修仙学校,了解一下就业趋势和产业趋势,很合理吧? 该说不愧是经济发达地区,而且是信息时代的经济发达地区,大众对水法火法的组队方案普遍心中有数,几乎在转瞬之间,便在市场上形成了通行的市井组队方案。 首先要做的是水火搭配。 火系功法被破译是六月份的事情,现如今已经有人修炼到小成境界,掌握了爆炎法术。这是配合其他火系法术产生一次瞬间引爆效果的法术,火德伤害爆棚,需求法力起步二成,且不能连发,算是杀招。 再不济,凡是靠火系突破炼气期的,也都掌握了火球法术。 而水系功法被破译并公开是最近的事,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在几天时间内功法小成。 哪怕是李俭这样开了挂的修仙者,加强的也是各项属性,而不是对功法的熟练程度。 李俭:其实我还真想看看对功法熟练程度开挂的大哥。 对水系修仙者,凝冰咒和水系精通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他们起码掌握了冰刺法术,并且了解在荒野和填充地块,冒险者们如何行动。 于是,探险队伍的组成变得十分有趣。 如果一支队伍里存在着掌握爆炎法术的输出大爹,那就意味着他们面对强大的妖兽也有将其击杀的能力,只要保证大爹输出在线,队伍在填充地块可以横着走。 这在采集妖丹方面听起来似乎还赶不上其他修仙者,毕竟杀道炼丹炼成聚气丹,主材只要是妖丹就行,强大与否主要影响精魄质量,很少发现妖丹质量会对聚气丹成品有什么影响。既然打弱小妖兽也能出妖丹,用火球法术打死和用一系列火球加上爆炎,后者的性价比显然不太高。 但这样的队伍虽然在“采集妖丹”方面与其他队伍拉不开明显差距,却能在采集其他材料,甚至是秘笈碎片方面拉开明显差距 原因很简单,只要能在填充地块里头横着走,你上你也行。 而在没有掌握爆炎法术的输出大爹的队伍中,他们的战斗决策就会更加稳妥一些。 首先,横着走肯定是不行的。大家没有像李俭那样开挂,指望一颗火球打哪都破防,这是痴人说梦。 一群人拿火球把强大的妖兽磨死倒是很有可能,但那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法力消耗有些过多。 为了保证安全,此类队伍普遍将战斗目标划为“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采集的材料,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主打一个绝不深入。 如果能有掌握冰刺法术的水法加入,那么这套战斗目标还会在用大量火球磨死妖兽之外,增添新的战术。 遇到能打的妖兽,用火球把妖兽打死,大家采集材料;遇到打起来费劲的妖兽,用冰刺减速妖兽,大家开溜。 生存保障再度提高,所费法力也比用火球硬磨要少,对这类队伍来说,多招一个水法就相当于多了一种战术。 而且,水法炼气期也不是只能在逃跑中发威。 第九十一章 好一个防止友伤 冰刺与火球作为水火两种五行功法入门便能掌握的基本攻击法术,其性质存在巨大差异。 火球注重攻击,它的所有效果都为攻击而生,落在敌人身上的火球会对敌人造成法术伤害,就连灼烧也是法术伤害。它的声光效果十分明显,就好像为了造成强大的杀伤效果,保有明显的声光效果是有必要的。 冰刺也有法术伤害,不过它有一部分法术以水德的迟滞效果生效,并不是完全以造成伤害作为本职的法术。在命中敌人后,冰刺会根据使用者的各项属性对敌人产生迟滞效果。 冰刺的声光效果要比火球弱上许多,更客观地说,与火球相比,冰刺简直没有声光效果。 火球总是熊熊燃烧着,莫名其妙地带着些噼噼啪啪的声音——如果是寻常火堆,燃烧物的不均匀燃烧发生应力变化继而产生应变是声音的来由,但火球并没有这种燃烧物——并会在攻击到敌人时发生爆炸。而冰刺则只会无声飘浮在空中,并在刺中敌人时消失,以水德中的迟滞特性侵害敌人,无声无息地让敌人进入迟缓状态。 在与妖兽的战斗中,这是绝佳的暗器。 未来的妖兽会怎样,大家没人知道,但炼气期的妖兽,确实没什么脑子。 在没有暴露人类气息的时候,妖兽的行动遵循一定规律。火球这样明显的攻击物,会迅速引起妖兽警觉;冰刺则不同,除非妖兽正眼看见冰刺朝自己飞来,或者已经扎在自己身上,它们甚至不会对飘浮在某处的冰刺产生反应。 对一些狩猎妖兽的队伍来说,冰刺的这种特性便很有优势。 有些妖兽跑起来很快,一看到火球就会开溜。放出人类气息引诱它们又有额外风险,在开打之前先用冰刺将其迟滞,便是很好的起手招式。 在多种多样的市场需求下,水法和火法很快形成冒险队职业平衡,“快快乐乐手牵手”出去刷怪了。 李俭:其他三系呢?武修救一下啊武修。 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很快乐。 …… 新功法带来的新法修,对冒险活动是一针强心剂。 不过有人涌入冒险,就有人退出冒险;有人猎杀妖兽,就有人被妖兽猎杀。 一群法修组队进入填充地块是很冒风险的事情。他们的法术十分强力,作为智慧生物若是全心全意地配合,小队战斗力也不会低。 但其本身的脆弱和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决定冒险队在荒野和填充地块的活动,依旧有不低的风险。 荒野还算好的。对炼气期冒险者来说,存在少量炼气期妖兽的荒野,大多都是过去城镇乡村已开发的土地。即使现如今大多退守聚居区,部队和区大会依旧在荒野中留下了足够多的信息源。 战斗烈度小、与信息社会交流阻碍小,炼气期修仙者在其中游荡,和郊游差不多。 真正有问题的是填充地块。 填充地块对妖兽的吸引力无时无刻不在起效,其中的妖兽数量和质量即使在大量冒险队进入猎杀的同时依旧没有止住上升趋势——这很可怕,如果有一天它们数量和质量都超过了人类能够应对的界限,以人类目前受到的仿佛刻入骨髓的杀意来看,那一天就会是人类的末日。 修仙者们的平均水平在提高,填充地块内的妖兽水平也在提高。与它们战斗的风险从来不小,更不用说由于填充地块内部队和区大会布置的信息源总会因为各种原因损坏,会有替换不及时的地方,犯罪成本大大降低,从而产生的犯罪率上涨问题…… 战斗的时候身前捅刀子就已经很恐怖了,再来身后捅个刀子,这日子有多难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对一般修仙者来说,最可怕的还不是被人背后捅刀子捅死,而是因为各种“意外”,在深入填充地块的地方,封闭作战服破了。 这是最恐怖的事情。 封闭作战服就像是楼房,正常使用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将承重墙敲掉,敲掉的那一刻,楼房就是危楼。封闭作战服如果破了,哪怕立刻用什么东西将它盖上,只要没能从分子级的微观视角将所有缺陷全部堵死,这玩意还是完了。 很明显,绝大多数人,即使是修仙者,也不具备单人无设备在野外恢复封闭作战服的能力。 几乎所有冒险队都会在出发之前告诉队员,如果在填充地块中,有谁的作战服破损,请不要觉得会有人能来救你,你最好的做法就是自救,什么都不要管,以最快速度逃出填充地块,接着向最近的聚居区逃命。 当作战服破损的那一刻,对妖兽来说,修仙者就是填充地块内最亮的那颗星。这种标记是如此有效,以至于三体中的坐标广播都无法在生效几率上与它媲美。 三体坐标广播在亿万文明中只会引来n分之一的注意力和在此基础上m分之一的打击,而人类的气息能让所有发觉的妖兽迅速赶来。 饱和式打击,小子。 正常修仙者压根不可能在那样的狂潮中,岿然不动地保护作战服破损的家伙,并护送其回到聚居区。倒不如说,在那样的狂潮中,其他人同样会置身使作战服破损,或者耗尽法力等死的境地。 那就没完了。 当然,也有些冒险队不会提醒队员,或者会反过来,告诉队员,作战服破了不要怕,大家一定会保护好你。 这就属于诈骗团伙了,跟着这帮团队出门,回来的时候要是还活着,甭管伤的多重,都算幸运。 因为作战服破损逃脱失败而死的修仙者数量比在正面战场上当即死亡的修仙者数量更多,这些血淋淋的案例和那些由于其他原因在填充地块失踪的修仙者一起,劝退了不少在冒险队里已经干了一段时间的老手,和一些本想入行的新人。 李俭对此,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从人类身份出发,他不希望任何人在寻求幸福的奋斗中牺牲或死亡,当然,这是过于理想甚至过于梦想的想法,只是出于情感的考虑。 如果代入理智,这是他妈的该死的需要熟悉并接受的事情。 没有一个个体可以对此作出可靠的保障,除非他强大到成为规则级的神,而那是不可能的——起码现在不可能。 “人力有时穷啊……”回到校长室的李俭像是累坏了一样。 “你怎么出门一趟,回来一开口就是丧气话?”张博学不明白李俭在发什么疯。 “诶,你知不知道,冒险队在填充地块会因为那些原因,死亡……”李俭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上坐着。 “什么什么原因,战死沙场啊?这也没办法啊,既然选择去战斗,就要做好战死的准备。”张博学对此毫无反应。 他以前干的毕竟是“保镖”,也是在战线上准备战死的行当,做足觉悟应该是他入行的标准。 “不,我说的不是在正面战场上因为敌不过妖兽而死的那些,虽然这也很令人遗憾。我想说的是,那些被背后捅刀子而死的。”李俭摇头。 张博学的音调一下子拉高了,不像是一名中年男性在说话,而像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可以被称为姨姨的亲戚:“孩子啊,你不会觉得这些事情不应该发生吧?” “‘应该’的角度上说,它们不应该发生。不过从事实上说,它们确实会发生。” “那你想怎么样,这是你能够解决的事情吗?”张博学的声音又恢复了。 “这确实不是我能够解决的事情,但我应该做点什么,我他妈可不想变成嘴上说着我是什么样的人,实际上又没去做的!”李俭的语气从迷茫到偏激只用了五秒钟。 “对!哪怕是为了我自己呢?为了我能是个他妈的完整的人!老张,外头的人我可能管不到,但是学校里的人,学校里的学生,我是校长!我总能做点什么!”李俭从座位上站起,过于突然的动作让身后的座椅都没能及时反应,贴合身体的凹痕缓缓回弹。 “我不能控制人心中的欲念和想法,但我要给他们提供,提供一个不残害队友的收益比残害队友的收益更大的冒险模式!” 张博学看着李俭:“起码你还有一点理智,没想着通过控制人心中的想法来避免背后的刀子。” “所以,新星学院的学生,让我们知道他们在什么情况下,有可能会动歪念头。”李俭走到张博学面前,轻轻地拍打桌面。 这对他来说已经很轻了,但对桌面来说,如果桌面有自己的意识,对这件事,他和李俭应该有不同的想法。 “好一个‘所以’。那么,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张博学的目光从李俭拍打桌面的手游移到双眼,再从他的双眼游移到手。 “让他们自发地不愿伤害队友,并认识到,不伤害队友带来的收益比伤害队友更多。”李俭说着。 “好一个防止友伤。我都不需要动脑子,就能给你列几条做法。”张博学收回目光。 “快讲。” 第九十二章 合着自己兜兜转转又一头撞入了是吧 “最简单容易着手的一条,你现在出去宣布,要进填充地块的冒险队出发前必须在聚居区内填写组队申请,手上戴着每半小时检测一次人体状况的留置针通信手表,发现没填表的走一块就下大牢,谁发现自己被攻击了就把表按了,同队成员手表挂红名,回来挨个枪毙,或者不等回来,发现信号接入异常就派你出去把他们通通击毙。”张博学张口就来,连想都不带想地立刻开口。 “你这套方法可行吗?”李俭思索。 低能耗的通信手表戴在身上如同微型信息源,提供警报的方式有千种万种,总有能够实现功能的廉价办法。 “可行?可行个屁。这只是提高了犯罪成本,又不能完全杜绝犯罪。冤假错案的概率还会大幅增加,只能说死的人可能会少一点,但绝对达不到你想要的程度。”张博学没好气地瞪了李俭一眼。 “对一些人来说,他们做决定只需要权衡自己眼前的利益,其他人对他们来说不是人,是外物,或者什么都不是。犯罪成本提高对他们来说只是‘失败了的代价提高了’,只要还有人想着靠伤害他人获得利益,那么总有人会想出他们‘觉得可以不被发现’的犯罪方式。在那些人的权衡中,只要获益大过犯罪成本,他们还是会犯罪。”张博学接着说了下去。 “我能随口说出来的做法,别人多想一想,难道就想不出其中漏洞?就算找来一百个精通此道的相关专家,让他们冥思苦想,查漏补缺,想出一套策划,那也只能吓退一部分觉得成本过高的计划者。真正想靠犯罪来获益的人,他们是钻在这里面的,只要让他们感觉到一丝‘诶呀,我不会被发现的’机会,他们还是会犯罪。到时候在忏悔椅上嚎,嚎什么呢?他是因为自己犯罪而忏悔,还是因为自己犯罪被发现而遗憾呢?”张博学不屑地笑了。 “但我不需要让所有人都选择不犯罪,我只需要让从我校出门的学生不会死于背后捅的刀子就够了。”李俭意识到,张博学这是在偷换概念。 刑罚、法律与犯罪的关系,自古以来都是各门学派争论的焦点。儒家以礼法约束等级有序作为消弭犯罪的手段,法家以明刑典律自上而下作为控制犯罪的手段,道家以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提出不同观点……古今中外的各大学派,无一不对犯罪与律法有自己的看法。 寻常人一般不会深究其中内容,但这并不影响大众的主流共识中存在这样的观念:法律和刑罚并不能杜绝犯罪,只要是不反人类的手段,都只能从宏观上降低犯罪率,而不能彻底消灭犯罪。因为人是变量,没有人能够打包票,宣布谁谁谁必定不会杀人——这是最极端的犯罪。 既然连最极端的犯罪也不能保证不犯,那么彻底消灭犯罪,本身就很难说是可以做到的。但这不代表要失望,人类总会走在变得更好的道路上。 如果将自己的愿望变成彻底消灭犯罪,消灭人类在填充地块遇到队友袭击的可能性,那就只是钻进了死胡同。 “我的目标只是想让学生不会死于背后捅来的刀子,别的人我管不到,我也没法管,但这总能做到吧?”李俭再次指明自己的想法。 张博学抬眼,确认李俭是认真的,而不是在发疯:“你来真的?” “废话,我俩刚才说那么多,你在跟我开玩笑?”张博学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令人生厌。 “……每次你有点什么想法,我这边都会很忙,尤其是那种认真的想法,会让我更忙。但你想做的姑且是好事,你是校长,我只是被你抓来的壮丁,如果你确实这么想的话……那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吧。”张博学无奈地推去眼前的工作,今天看样子不太适合做日常了。 …… 两人在校长室内陷入冥想。 好吧,信息时代的冥想。在确立不让学生因背后偷袭而死的目标后,两人在资料库中不间断地阅览各种资料,试图获得相关灵感。 最先被排除出局的是舆论引导和提高犯罪成本。这两者都是对犯罪者施加压力的手段,而犯罪者是人,是人就有变数,李俭和新星学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犯罪者的犯罪变数消解为零。 对犯罪者施加的手段由于以上原因,全部为二人抛弃,两人解决问题的思路只好从潜在受害者入手。 在参考了一系列资料之后,两人颇为默契地找到了同一样东西——防弹衣。 当然,这不是说要让所有学生前往填充地块前都要穿上防弹衣,这玩意又不是绝对防御,穿上了就能保学生一命。 事实上,各种大口径枪械(民用)即使打击防弹衣覆盖躯体,都有可能对穿着者造成致命打击,更不用说灵气复苏的背景下,各种法术对人造成的杀伤效果。 真正引起两人重视的,是防弹衣本身代表的防御理念。 都已经灵气复苏时代了,整点灵气复苏背景特有的防弹衣,很合理吧? ……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李俭与张博学在校长室琢磨着,要委托机构研究提供给法修炼气期使用的被动护身法术,正联系印象中熟悉这块内容的机构呢,却被告知对方正在执行此类委托,同一个项目不太方便“骗”两份经费。 再转而联系其他印象中研究功法和法术的机构,排头几个纷纷表示,这项目已经在做了,新星学院来晚了一步。直问到排名二十开外的本地研究机构,对方才说项目可以接。 李俭:? 心中有疑问不妨碍谈项目,反正对方要的资源不多,新星学院有得是余量,谈了就谈了。 找了四五所研究所做同一件事,委托工作告一段落。两人涌起好奇心,回过头去翻找前几所研究所最近接的项目名单。 对实验团队来说,接到多大的课题都是值得宣传的事情,把预算经费和课题项目、来源一同发布在团队网页,属于常态。 (这就不得不提我认识的一位,嗯,德高望重的先生,他科研十几年了,前两年第一次接到上百万的项目,可惜都快退休了) 这能直观地展示团队科研实力。别人一看,你这团队向来接的都是国家级的项目,经费接的又多,结课题又快又稳,一看就是重点单位,很有能力。 但要是别人一看,团队到现在接的项目零零散散,接的大部分是市级(校级就别挂了,看着有点丢人)项目,经费还都十几万、二十几万,难得有一单上了五十万量级,这就很尴尬了。 说得难听一点,搞工学或实践的,什么设备不要十万量级啊,参数稍微上去点就奔着百万千万去了。 项目经费又不是给团队吃吃喝喝的,其本身就是用在项目研究上的全部。如果一份项目需要购买十万量级的设备(这实际上不算贵)而项目经费只给十来万,那就很让人痛苦了。 于是两人发现,赶在新星学院联系之前的,他们正在进行的项目金主,就是区大会。 “得了,同样的问题,人家专门干这个的,想的比你早,行动的也比你快。”张博学回到自己位置,这个结果并非他先前难以想到的,倒不如说,他已经想到了。 “……确实,在其位谋其政,我的位子和他们的位子还是不太一样,区大会干这个是对的。”李俭坐下,这种好不容易发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过事情又被别人拿去做了的感觉,着实容易让人陷入短暂迷茫。 不过迷茫的时间并不会太久。 他想着修仙文明中对法修和武修的描写,那是并不带有歧视的平淡语句。倘若法修与武修在修仙文明的炼气期地位相同,那么他们在各种环境下的战斗力,应该也有相应平衡。 在未耗尽法力的状态下,法修和武修的战斗力比较尚不明晰;但若是耗尽法力,武修相对法修的优势未免太大了。 有法力的时候,法修能把武修吊起来打,从而实现战斗力平衡吗? 这不太可能,对吧? 那么在修仙文明中,总有什么手段,可以帮助法修获得一些防身方式,而那必定是在修仙文明长久的实践和理论研究中打磨到极致的东西。 他们不可能会放任法修成为失去法力就一无是处的废物……呃,或者能有增进法力的办法或者延缓法力损耗的办法? “老张,既然区大会投资源研究可用的法术去了,那我们刚才准备划拨的投资,就给合作翻译的机构吧,让他们加快翻译进度,也鼓励其他人进荒岭搜寻秘笈碎片。”李俭如此说着。 “你终于答应要和翻译机构做联名宣传了?”张博学没想到自己前两天提出的宣传活动竟然还能有转机。 “……不是,只是投资,没打算宣传。学校能投这个资吗?”李俭有点无语了。 合着自己兜兜转转又一头撞进张博学的计划了是吧? 第九十三章 长生之梦 张博学希望李俭能带头宣传,李俭希望学校能投资翻译加快整体进度——哪怕只有一点点。 虽然两者理念基本不重合,但要做的事情却基本重合,便各取所需。 李俭答应张博学,参与各种合作翻译单位的宣传工作,同时和上京的科研机构接上头。 张博学则以常务副校长的身份召开会议通过计划,以支持宣传工作的名义向合作翻译单位投资,同时设立面向社会的秘笈碎片上报奖励基金。 值得一提的是,此类基金并不只有学校在做,大基金都是聚居区设立的,学校基金池相对较小,但有总比没有好,不会有人嫌自己应得的太多。 在宣传活动进行中,李俭得知了些许消息。 区大会打算让他尝试突破炼气期之上的境界。 此消息并不新鲜,先前区大会给李俭送聚气丹,并多塞了许多,就是想看看这朵奇葩能不能再以力证道一次,强行升上炼气期以上的境界,为当代修仙突破做贡献。 事实证明,炼气期再往上也应该有个大坎,不是硬吃境界点丹药就能突破的,即使是李俭这样的开挂型修仙者,也不能办成。 至于这个大坎是什么,如果区大会知道,那就不会说“尝试突破”,而是安排他突破。 但这蛮奇怪的,上一次“逼迫”自己多吃境界点丹药的事情还没有过去,现如今又透露风声,让自己尝试突破,时间上未免有些急。 莫非是有了什么突破? 李俭好奇地等待区大会的指令,还真让他等到了。 …… “修仙文明留下的文档真的是这么说的吗?”李俭有点麻。 区大会为他带来的消息像是一个玩笑,但看起来又很合理。 起码这能充分解释,为什么修仙文明的文本中,对法修炼气期和武修炼气期抱有无所谓的态度。 “您可以看一下原文。”对方迅速将文档发来,电脑自动将接收到的文档打开。 “你等一下,我看看。”李俭挪开通讯器,阅读对方发来的文档。 在灵气复苏元年十一月中,人们终于得到修仙文明留下的,关于炼气期突破到更上一层的文档。 将这部分文档完全归纳之后,经过文学修饰的文档便摆在李俭面前。 炼气期之上是筑基期,这并不让人感到意外,毕竟是经过文学修饰的东西。 真正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按照文档内容所说,若想让自己圆满地突破到筑基期,只是修炼到炼气十三层或者武修的炼气十三层都不够,需要在抵达炼气期巅峰之后,将灵机转化为潜能,再用潜能突破额外“穴位”。 此处所指的穴位并非人体穴位,而是修士照映世界的对应穴位,假借它名强行为其命名罢了。 命名法也是经过文学修饰的,翻译组动了大心思来为其命名,这才使得修仙文明所指的“穴位”变成了文档中所言的穴位。 法修炼气与武修炼气分别有十个穴位可以突破,其中各有六个是突破到筑基期必须突破的,这六个穴位全部突破后,能为修仙者提供数值为“100”的灵力或武力。 数值100的灵力和武力对应到现如今的表征究竟为如何,李俭尚不得知,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如果这玩意啥用都没有,修仙文明也不会特意将总值侧准。 更厉害的是另外各四个非必需突破的穴位,名称啥的不重要,了解一件事就行了:把这四个穴位突破了,能加五十年寿命。 李俭:你翻译翻译,什么他妈的叫做他妈的“非必需突破”? 长生,古今中外,任何衣食无忧的人,都会向往的事情。 这个伟大而满是诱惑力的目标,在过去的日子里,像是生物梦想中的幻影。生物以传递扩大拥有相似生命信息为己任,要么生得多生的快,要么就选择活得久。 希望健康地活得更久是生命最大的动力,在此基础上延伸的“希望他人健康地活得更久”拥有几乎等同的动力。而在人类中,雄才大略的君王也免不了陷入渴望长生的魔咒。 在灵气复苏之前,人类能够想到的真正有效的长生手段,要么是机械飞升,要么是生物飞升。很明显,这两种手段在过去的人类技术领域内,是很难实现的。 在此之外,人类压根没有行之有效的长生手段。所有健康建议和医学尝试,都不能让其中最长寿的个体突破预期理论寿命——那是一个根据生殖前期长度分析的寿命模型。 更有甚者,一些不负责任的建议还会使人英年早逝,其中最著名的例子集合,便是过去的君王尝试通过服用含有重金属的丹药延寿。 他们的下场,当代学生应该都知道了。 可在修仙文明留下的文档中,只需要突破“突破筑基期非必要的四个穴位”,就能延寿五十年。 五十年。 从来只听人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再大胆点,“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从没有人会说“人生能有几个五十年”。而修仙文明告诉大家,只需要一点点“不必要的突破”,便能延寿五十年。 对于灵气复苏前的人类来说,最精力充沛的时间,能有二十年吗? 五十年,说个笑话,这甚至比秦朝保持时间的两倍还要长。 当李俭看到它时,他便意识到,只要突破这些穴位的条件不苛刻,那它们就是人们必修的东西。 暂时抛开对寿命穴位的感想,李俭忍着不去思考每个人多出五十年寿命会给世界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说实在的,这应该是他知道世界拿了灵气复苏的剧本,人人都能修仙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事情——接着阅读文档内容。 然后他便看到了自己之前以为是在开玩笑的内容。 按照修仙文明所说,当修仙者抵达法修或武修的炼气期巅峰,顺利突破所需突破的所有穴位后,如果他还有点追求,要做的不是突破筑基,而是散功。 散功很简单,文档中有写该怎么做,只要将文档中所说的“毒药”配出,步骤简单得像是在用傻瓜式照相机拍照。 而在散功之后,修仙者境界会回到学徒三阶。之前选择法修突破炼气期的修仙者,需要选择武修突破,重回炼气十三层,再突破武修十三层能够突破的穴位。武修同理。 而在两次抵达炼气巅峰,所有穴位全部突破之后,修仙者便能以肉身与法力都在炼气期圆满的姿态,突破筑基。这是文档中所述,有追求的修仙者在炼气期该做的事情。 更让人眼红的是,两次突破穴位的寿命穴位并不冲突,说得简单点就是,法修武修突破两次,光是寿命穴位就能提供百年寿元。 百年! 李俭:修仙文明写的这份文档很明显没有想到,这个时代获得这份文档的我们,平均寿命离百年还差着二十多年。一口气能涨百年寿元,按照修仙的逻辑,这玩意应该不是拖着老弱病躯生活的百年,而是精力充沛的百年…… 这不铁定要变成必修课了嘛,谁能放过寿元增长百年的诱惑不去尝试啊? 反正李俭做不到,根据李俭观察,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也做不到。 法修武修在炼气期的两次修炼,突破全部穴位再步入筑基期,如果所耗资源不多,看起来必定会成为未来人们修仙的必修课。 “我该怎么做?”李俭将文档最小化,重新拿起通讯器。 “尝试突破武修在炼气圆满需要突破的所有穴位,区大会将为您提供信息支持和物资支持,成功突破后请不要突破筑基,我们会尽快将散功药配出来的。” …… 通讯结束后,李俭收到不少相关信息。 武修需要突破六个武力穴位:隐元、洞明、瑶光、开阳、玉衡、天玑。 这命名规律一目了然,李俭能看出来这是谁命名的。 北斗九星,体育总局参上! 而寿命穴位被命名为:组窍、气穴、心经、绛宫。 这玩意李俭不太懂,看起来像是道典医典里头翻出来的玩意,看着很上档次。 至于如何突破这些穴位,由于这些穴位并非单纯的人体穴位,而是修仙者照映天地而生的穴位,所以并不能操作法力“冲穴”。 李俭翻阅区大会送来的信息,十分苦逼地研究了半天,总算研究出了点门路。 要想突破穴位,就需要有投入。炼气期突破筑基期的穴位算是要求少的,只需要被修仙文明称为“潜能”的玩意。 那么潜能从哪来呢? 诶,把灵机融入身体,转化为潜能,就可以啦! 李俭:他妈妈的,所以怎么把灵机融入身体,你告诉我一下行吗? 带着疑问,李俭继续苦逼翻文献。 …… 又是一阵猛翻,李俭看到了有价值的内容。 在修仙文明,他们几乎不用担心如何将灵机融入身体。他们能拿所有含有灵机的物体,将其中的灵机融入身体。 其中最有效的玩意,被称为灵石。 第九十四章 暗合绿皮之道 灵石,一个听起来就牛逼到螺旋升天的东西。在各大文学作品中,其往往具备货币职能和资源职能,甚至是能源职能。 往好的方向想,按照文献所说,起码本世界的灵石也承担资源职能。 往坏的方向想…… 我灵石呢?我这没有灵石啊,啥玩意是灵石?灵气复苏之后有这玩意吗? 李俭确信,以他当前的工作位置和个人工作需求,倘若世界上真有灵石这种东西,只要这玩意出现在华夏地界,他将在翻看到这份文档的同时看到关于灵石的现代第一手资料。 既然手头没有,那么高概率没有灵石。 按照文档说法,修仙文明的一颗标准小灵石可以在融入修仙者后,提供“一百”潜能。 李俭算了一下,将法修武修两套穴位全部突破,总潜能需求数大概在六千五到七千浮动。 他妈妈的,一点灵机融入体内能换多少潜能?不会告诉我一点灵机换一点潜能吧? 想到还没有掌握功法的时候,平均一个月能融一点灵机的过去,李俭觉得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时的脸色应该不会很好看。 就算是现如今掌握了功法,将灵机融入体内的效率可也没达到“气吞山河”的盛况。 灵石指定是没有了,但慢慢熬灵机又太惨烈,还是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 李俭感觉自己再一次回到了翻文献地狱。 好在他至少不是在寻找并不存在的东西,翻了几天文档,终于又找到修仙文明留下的只言片语。 灵石这种东西在修仙文明似乎十分常见并容易获得,几乎所有讨论到将灵机转化为潜能的文档都自动跳过了最开头选择灵机承载物的步骤,只有寥寥几篇正儿八经地讨论了选择灵机承载物的题目。 说真的,李俭都快看崩溃了。 修仙文明到底什么情况啊,篇篇相关文档里头大篇幅写灵石,这玩意到底是个啥,在那个时代就这么好搞到手? 余下几篇提到其他承载物的文章,也大多恹恹地“贬低”其他承载物,而将使用灵石转化为潜能的做法奉为至高。 好在他们并不是因为其他承载物的质量太差而贬低。李俭归纳了一下,使用灵石转化为潜能的好处是,这玩意属性太纯粹,干别的事情,除了充当能源物资,都需要调整后才能起效。 而灵石之外的承载物,大多天生便具备某种属性偏向,拿来做“专业对口”的事务最好。若是用来转化潜能,在修仙文明可以轻松获得灵石的背景下,便有些大材小用了。 李俭:但这玩意得看时代背景对吧?修仙文明有大量灵石可用,才不用它们;我这边可还没发现灵石啊。 第一个被李俭纳入考虑范围的灵机承载物,是木精髓。 文档里对它的评价颇为遗憾:作为药引,木精髓是最常见的土木双属性药引,普遍效果约为二成;作为转化潜能的灵石替代,其转化效率仅有五十潜能。 修仙文明中的灵石大概当不了药引,而木精髓却可以;小灵石都能转化一百潜能,木精髓却只能转化五十。 修仙文明的人会怎么选,一目了然。 不过对李俭来说,这玩意的当代用途也一目了然。 谁管你药引不药引啊,先给哥们体验一下补充潜能再冲穴的感觉。 “老张啊,咱们又有活干了。作为本校的常务副校长和我的助理,我需要你帮我联系一下相关人士。”李俭这几天久违地长期待在校长室翻文献,让张博学颇有点“李俭将会成为校长室背景之一”的幻觉。 “又是什么活?”张博学脸上挂着营业笑容,飘了过来。 自打他突破炼气,这种莫名其妙挂营业笑容的状态持续时间便一直保持高位。 “也算是区大会给我的任务,不过说好他们帮我凑物资的,你帮我跟大会对接一下就好。就我最近不是接了个突破筑基期的活嘛,然后……”李俭话说到一半,看到张博学抬手捂住双眼。 “你干嘛呢?” “我没事,你继续说。”张博学左手盖着双眼,右手轻摆。 “接了个突破筑基的活,但突破筑基之前要把几个穴位先突破,突破穴位需要潜能,转化潜能需要一种叫做木精髓的东西。” “所以你需要我帮你联系人,搞到木精髓?” “对,就是这样。”李俭点头,不过张博学还捂着眼睛,李俭很好奇,自己点头,他能不能得知。 “好的,把相关数据给我,我帮你联系。” …… 张博学出马,区大会派人,两边一拍即合,很快将一堆木精髓样品带到李俭面前。 木精髓外表酷似小石子,颜色则透着一股翡翠绿——当然,这玩意不是翡翠。 对翡翠做成分分析,可以知道翡翠由硬玉为主,有绿色主要原因是其中含微量铬。而对木精髓做成分分析,其原子组成不过是氧、钙、硅、铝之类,全然没有会反射绿光的微量元素。 木精髓的成分分析证明,这玩意在灵气复苏之前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小石子,完全不该拥有翡翠绿。 不过灵气复苏嘛,这玩意发出什么颜色就挺无所谓了。 木精髓大小如同兽丹,不过尾指指尖大小。绿幽幽的一堆木精髓堆在李俭面前,仿佛不要钱一般。 哦,确实不要钱,区大会拿李俭当小白鼠用,李俭委托张博学与区大会对接,木精髓的确不限量供应。 总潜能需求六千五到七千,一枚木精髓能转化五十点,面前这堆少说也超出百颗,要是现在手边有散功药,还有充足聚气丹,李俭能当场突破武修全部穴位,再散功冲上法修炼气顶峰,把穴位全突了,再一口气突破筑基。 可惜,只记得委托张博学联系木精髓了,忘记让他安排散功药和聚气丹。 不过这不重要。 李俭随手将需要散功药和聚气丹的消息发给区大会,聚精会神,琢磨如何将木精髓中灵机融入体内,转化为潜能。 修仙文明大概是走得太远了,这方面内容留的不多,或者说,不甚详细。 这玩意就像是实验报告,写的人恨不得写的字越少越好,一番操作一笔带过,为自己节省时间精力。 看的人则恨不得揪着作者的脖子,让他写的越详细越好,起码也得写到按照他的操作一步一步能做出相同效果。 前者与后者所需的字数和书写繁琐程度,一天一地,大凡写过实验报告的,应该都对此有些感触。 李俭看到的文献,关于转化承载物内灵机为潜能的内容,便像是实验报告中恨不得一笔带过的内容。 处处都是“运转功法”“保持接触”“少量融入”“自行转化”之类的字眼,充斥着一种俺寻思之力。 李俭都快幻视出绿皮修仙的味道了。 …… 苦思冥想之后,李俭回归初心。 说人话:发现自己不是科研型选手,决定学习绿皮精神。 不就是绿皮修仙嘛,咱就绿皮一次,按照修仙文明文献的俺寻思做法尝试转化潜能。 木精髓拿在手中,手感似木似石,以神识视角观察,又内蕴灵机。 但内蕴灵机没什么用,李俭没打算将其作为观赏物,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如何把里头的灵机顺顺利利地薅出来,不仅薅出来,还要顺顺利利地全部引入身体,再转化为“潜能”。 凭借俺寻思之力,李俭紧握木精髓,运行水系功法。 咱把有关转化潜能的词条同时进行,这样总能出点结果吧? 李俭:虽然根据俺寻思之力之外的东西,考虑到这玩意的属性偏土木,我应该找土系功法和木系功法来尝试引动。不过这年头哪有土系和木系啊,凑合着用吧。 凑合俺寻思暗合绿皮之道。(大雾) 不知道是李俭的步骤确实正确,还是李俭又开了挂。木精髓中的灵机确实为其所引动,并跃跃欲试地向木精髓与皮肤交界处进发。 很有戏。 事态正向好的方面发展,李俭趁热打铁,不敢怠慢,维持姿势运转功法,同时绷紧神经,时刻准备在木精髓出问题的时候应对突发情况。 可是突发情况并未发生。 被引动的灵机逼近界面,只是微微迟滞了一瞬,便迅速投入李俭怀抱。 与先前融入体内总会带来些许热流的灵机不同,这些灵机进入体内,并未带来怎样的“增强感”或是热流,也没有其他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像是卷入旋涡的泡沫,在旋涡的水浪中轻轻巧巧地被碾碎,不会对旋涡的水浪造成影响。 李俭:我灵机呢? 依靠俺寻思之力,李俭寻思了一下,这玩意应该是在体内变成潜能了,主打一个“自行转化”。 “不愧是修仙文明留下的功法,高级。”李俭不由得出言赞叹,即使身边其实一个人都没有,这样自言自语听起来会很尬。 …… 李俭发现,用木精髓转化潜能,好像无上限。 理论上来说,他就算把法修武修都突破了,也就只需要七千潜能封顶,但他已经吸了快两百木精髓了——这花了他快十二个小时的时间。 第九十五章 散功的寿元 李俭不想当资源黑洞,而且木精髓这玩意虽说是区大会为他无条件供应的,但怎么想都不是大批量工业生产资源。 姑且先吸收两百木精髓,如果文献有效,那么此时自己已然拥有一万潜能——武修需要突破的第一个穴位仅需一百潜能,足够自动的话,此刻能够突破隐元也不成问题。 但完全没有突破的感觉啊…… 李俭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强了,才导致突破穴位带来的属性增长并没有显著效果。 可在反复品味先前的境界突破带来的微小提升后,这种顾虑又渐渐消亡——自己连突破学徒三阶那样微弱的变强都有感觉,如果获得潜能会自动突破穴位,那么突破带来的属性增强不可能会被自己无视。 重复感受几次,确认自己并未在无意间突破穴位,这就有点麻烦了。 根据李俭这些天来大量翻阅修仙文明文档,对修仙文明形成的认知,认为修仙文明没有写到的东西就是他们的常识,这是很一般的想法。 被认为是常识的信息,想要明确找出的困难程度简直麻烦到吐。 字里行间的某种倾向很可能指向常识信息,也可能在分析中产生和原意完全无关的误导。 李俭已经吃过这种苦了,他决定咬咬牙,该花就花,让区大会找这方面的专家,帮他发掘信息。 至于区大会把整套突破流程研究透了还要李俭干什么,李俭个人对此的看法十分乐观。 哥们除了宣传作用就是小白鼠作用,整套突破流程都研究透了,那不是还缺小白鼠嘛。 ……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李俭吃着火锅唱着歌的工夫,新讯息便已到位。 不知道这帮大佬是怎么从浩如烟海的无关信息中搜集到穴位突破方法的,十分详尽地解释了将体内潜能激活,体察可突破穴位后自动冲穴的全流程,还安排了几种较有可行性的突破方式,让李俭换着尝试。 李俭试了第一套,行不通;第二套,有点感觉,但似乎不能突破穴位;换到第三套,唤起潜能,感受到细微阻力,推动,穴位激活。 体内涌现一股两倍于学徒一阶的力量,但也仅仅只限于力量,神识法力之类并无增益。 李俭:? 好像是突破成功了。 方法正确,潜能足够,李俭又维持唤醒潜能的穴位突破法,连连突破穴位,破了九个穴位,在力量方面少有长进,便觉得炼气期能够突破的穴位已经突破完毕,心中隐隐升起可以突破到下一境界的念头。 如果不知道还能散功到法修炼气期再突破一轮穴位,赢得五十年寿命,说不定李俭还会随意突破,看看筑基期有什么变化。 不过既然都知道有这等好事,李俭觉得自己除非是傻了,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突破筑基。 忍住突破境界壁垒的冲动,即使境界壁垒脆弱得像纸一样——李俭怀疑这玩意具现以后比普通白纸更脆弱——还是不去突破它。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李俭只觉得自己像是停在了相变线上的热力学平衡状态,一点点轻微扰动都会让自己滑向筑基,错失五十年寿命和一百灵力。 一百灵力具体是多少,对李俭来说并不重要,但谁乐意凭空失去五十年寿命的? …… 在煎熬中等待散功药的日子着实痛苦,随时随地都可能突破的感觉放在其他小说主角身上大概会“机缘已至一鼓作气突破境界”,但李俭则恨不得把这种突破感从身上扒下来。 好在十二月头上,钱安聚居区的科研机构终于摸清正常散功药的路数,尝试着进行了几次试验,确认得到药物与修仙文明所指功能相同,将散功药送了过来。 看过药物成分(李俭其实没看懂,他假装自己看这玩意能看明白)和近几次实验记录之后,李俭对药物本身很放心,但看着眼前的散功药,李俭觉得这帮人大概是科研做得时间太久了,脑子与正常人产生了些微差别。 咱知道你们是想做出好东西,足够还原修仙文明的描述而不画蛇添足、添油加醋,但为什么散功药的成品效果会是墨绿色液体? 墨绿色液体也就算了,为啥装这玩意的容器看起来像是从什么自酿小作坊里翻出来的小酒缸? 我寻思我跟身边人讲的很明白啊,哥们不抽烟不喝酒的,这玩意是什么试图从外形激怒他人的策略载体吗?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这玩意为啥是墨绿色液体啊? 清澈透亮,但是墨绿色液体。 绿色,在生物印象中,要么是代表食物的植物,要么是代表有害物质的天然毒素。 如果是固体还好,人们更容易联想到草木,但换成液体,一壶墨绿色液体…… 李俭从不喝酒,也对此道无甚兴趣,或许有些喜爱杯中物的人士对清澈透亮的墨绿色液体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李俭对此唯一的看法就是——有毒。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来自基因和社会观念的偏见,而这种偏见在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护其持有者,只是在需要散功的当下,偏见让李俭很难喝下墨绿色液体。 这玩意颜色怪,味道倒是不怪。 李俭想起很久以前,劝人喝中药的办法。 那时候中药苦,有些味道很怪,若是不能放糖,或者压根没有糖,就得劝人掐着鼻子喝下去。 嗅觉与味觉有较高关联,捏着鼻子不仅闻不到味道,也会或多或少地削减人对味觉的感知。 而现在嘛,李俭要做的不是捏住鼻子,而是闭上眼,将墨绿色药液喝完。 …… 终究还是喝完了。 和五十年寿命相比,喝下墨绿色液体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事。 散功药药性极其猛烈,刚一下肚,那仿佛一吹就倒的境界壁垒便迅速增厚固化,下一瞬间,李俭便发觉自己已经不能突破筑基。 稍过一段时间,体内法力逸出体外,某种东西被从体内抽离,境界开始下滑。 境界下滑的感觉有些恐怖,法力与生命都在流失,虽说流失的强度与修仙者本人相比,比例不高,但谁会乐意如此流失? 更不用说,伴随着境界下滑,李俭还觉得有别的东西也逸散了。那是在突破境界时难以感知的收获,虽然在这之前还不确定这是什么,不过在突破穴位下降境界的现在,李俭知道那是什么了。 突破境界会带来少量寿元提升,虽说与突破寿命穴位带来的提升相比不算什么,但它们的本质一样。 境界滑落,会失去突破时带来的境界提升。 李俭:那这活对于在寿命尽头还没突破到炼气十三层的修仙者来说还挺危险的……等等,没突破到十三层干嘛散功啊,突破到十三层直接摸五十年穴位寿命,突破境界带来的寿命增长能有五十年寿命多吗? 李俭:坏了,我自己把我自己给骗了。 最终,在境界从炼气跌落回学徒时,连清晰分辨灵机中属性的感觉都没了。 不过这并不是斩断前路,一动念就能重回炼气期的感觉在散功药药效停止时便浮了上来。 毕竟是已经突破过炼气期的人,仙凡之别已经踏过,想要重回并不困难。 按照突破法修炼气期的要求,随意运行五行功法之一,表现出体悟五德的样子修习五行法术,神识视角内的灵机再次清晰,沉疴尽去,气完神足。 法修炼气期,突破。 …… 确认李俭可以突破穴位并顺利降低境界之后,这条消息也传到了“有资格”降低境界的修仙者手中,并很快不再是秘密,而向大众公布。 不过这和李俭本人没什么关系,他作为重修炼气期的小白鼠,除了个人期望有足够充实的修炼动力,其他人也希望他能够尽快回到炼气期巅峰,尝试突破法修炼气期穴位。 炼气期所需的聚气丹依旧由区大会供应,大多数人都想知道,李俭修炼到法修炼气期顶峰之后,能否如修仙文明所留文献所说,继续突破十大穴位。 在这期间,也有人自行收集聚气丹、炼制散功药,尝试在李俭之前成为第一个完成法武双修并筑基成功的修仙者。 李俭:好极好极。 突破法修炼气关隘后,李俭不断服用聚气丹,伴随着境界提升,他发现,突破法修炼气期带来的增益,与武修炼气期增益有细微差别。 每次突破带来的增益,相比之下,武修更倾向于增强体魄,增强抗击打能力,使自己的物理攻击力更强。 而法修则更倾向于增大法力上限,增强法术效果。 两者之间比不出高下,且增强幅度一如既往,增强的部分实在称不上多,只能说聊胜于无,难有往更深处能琢磨出的缘由。 李俭只觉得挺适合的,起码这玩意让法修增长法力,让武修增长体魄,给水桶长边增长,不算坏事。 暗里发生了什么,李俭不清楚,不过他又是明面上第一个完成从散功到炼气期十三层的修仙者——纯吃聚气丹吃得,要是别人和他一样有五百聚气丹在旁边等着吃,从散功开始到最终十三层结束,所花的时间偏差恐怕不会超过十分钟。 第九十六章 那你还是准备一下吧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武修突破穴位的经验,再突破法修穴位,李俭轻车熟路。 轻松突破十枚穴位,灵力稍涨、寿元增加,不由得让李俭有些飘飘然,恍惚间仿佛自己是修炼天才一般。 这样轻快的幻想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很有逼数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将突破法修穴位的感受写成文本提交,再看起来并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表示自己接下来要尝试突破筑基。 在对方祝自己顺利后,李俭离开闭关房间,在校园里挑了一处没人使用且安全的空教室,关门,清出一片空地,随意坐下。 没啥别的意思,主要是希望方便别人录像。 李俭才不信这次突破不会被安排录像事宜,自己可是明面上第一个突破筑基期的修仙者,又是钱安聚居区于修仙内容相关,长期以来的最佳合作伙伴,不录像属于见鬼。 就算聚居区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不录像,他自己也得录——哪怕是留个纪念呢——闭关房间缺少摄像头,但新星学院的教室可不缺这玩意。 在已经清出一片空地的教室中坐着,李俭并未闭上双眼,而是让目光无意识地在教室门窗和黑板、讲台间游移。 突破筑基应该没有难度,武修炼气期顶峰时感受过的薄弱境界壁垒再次出现,仿佛下一刻就能突破筑基。 李俭觉得,自己应该是受到了各种文学作品的影响,才对修炼突破有各种各样的幻想。 在意识到世界拿的确实是灵气复苏剧本之前,他很期待“艰苦积累、极限突破、跳跃式变强”之类的桥段,但在意识到灵气复苏已经发生,自己是因为变强而突破“学徒二阶”,而不是因为突破学徒二阶而变强(变强的幅度太轻微了),这种期待便蒙上了一丝失望。 连续突破炼气十三层就更不用说了。修仙者确实变强了,境界突破带来的强化累加起来还算有些可观,但要是拆开来一层层观察,对境界突破带来的提升,李俭只愿将其称为鸡肋。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梦想中,为了突破境界而认真搜集资源,换取突破所需的特殊功法,调整自身状态,寻找一个黄道吉日,拼尽全力与境界壁垒作斗争,在生死一线间悟透真理,踏上新境界,继而开创未来…… 那样的场景,看来是不会发生了。 再次观察周围环境。没人走动的空教室被窗外的阳光照得透亮,统一购买的桌椅被自己有些粗暴地推到一旁,但还可以看出它们原本整齐排列时的样子。 自己在空当一坐,这看着不像是修仙者准备突破筑基,倒像是不知道哪来的精神病趁着教室没人,到里头回忆童年了。 抱着各种奇怪念头,李俭想了想,自己好像没啥准备的,就这样突破算了。 真想整活啊…… …… 李俭回到校长室,张博学听到开门声音,猛地抬头,两眼紧盯李俭,就好像看到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突然出现了。 “老张啊,辛苦了。有啥活需要我做么?”李俭只当没看到。 都让张博学帮自己干那么多活了,虽说工资照发吧,作为天天干活都没张博学勤快的人,李俭觉得,让老张瞪几眼也不是什么问题。 “你刚才去突破筑基了?”张博学语气幽幽,像是鬼片里常有的塑造气氛的旁白。眼珠子倒是睁得够大,配上他的路人脸,看着倒是有些阳气。 “行啊老张,这你都知道了?你还有能掐会算的本事?”看样子没打算给自己派活,李俭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耍杂技似地翻过办公桌,落座皮椅。 “……你当我傻啊,你突破筑基都是在教室里突破的,我要是不知道,我成什么了?”张博学气得收回目光,伏案将身前的工作台一顿猛戳,“而且这是你自己想要放出的消息,你别搞得好像很隐秘好吗?” “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可能会很有趣。不过你也真厉害,我这消息好像只和区大会那边的对接人明说了,就刚才在教室那点动静,你通过监控竟然能看出来我是在突破?”李俭倒是有些惊讶。 他选用空教室的本意是利用教室监控给自己录像,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破筑基压根没什么声光效果,如果看监控,看起来应该很晦涩。 动用权限调出监控复制文件,播放。 整段画面从李俭进入教室开始,先是推开几张放在中间的桌椅,再是随意坐下,目光四处张望。稍过十几秒,两眼发直得待了一阵,不超过一分钟,画面中的李俭便站起身子,将刚才挪开的桌椅放回原位,完事后拍拍身上灰尘,走了。 没错啊,这玩意没有声光特效啊。 “怪了,我自己看一遍都看不出来我突破了,你咋看出来的?”李俭挠头。 “……你的对接人也是我的对接人,而且,如果不是为了突破,你为什么要去一段时间没人使用的空教室,还把桌椅都推开,让自己坐那愣神?并且全部行动只花了三分钟不到?”张博学指了指他面前的显示屏,李俭猜测,那边应该有一个窗口正在循环播放这段监控录像。 “虽然有时候你的行动让我很为难,但你并不是会做莫名其妙的事情的家伙……虽然很不爽,但即使是之前军训完了开大会你不在,也是因为你找区大会要活干,那人给你派了个去晋原的任务……”张博学说着说着,语气有些发狠。 “他妈的,想想就来气。你倒是逃得挺爽,区大会赚个劳动力,但他妈的怎么当时没人通知我啊,草!要是他妈的通知我了,我也不至于还傻乎乎地在军训大会上安排校长讲话……”这大概是张博学职业生涯最惨重的一次失误,李俭偷摸跑了,区大会没跟他说,被信息差爆杀。 “消消气,消消气,已经过去了,我也尽可能赎罪了……”李俭随口安慰,恍惚间有种自己是正在被唐僧念紧箍咒的孙猴子的错觉。 “等一下,在那个时候,我找区大会直接要活干,你还不知道,但现在我跟区大会对接,这话还没过二十分钟,你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李俭发现了盲点。 “我不向大会申请,难道以后你跑了,我还是干瞪眼?我都被你抓了壮丁了,还在这给你干活,什么事都让我做助理。做助理不是不行,但你总得给我做助理该有的信息吧?助理不能蒙在鼓里不是?”张博学一套连消带打,转回答为反问,逼得李俭连连败退。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那既然你啥都知道了,那你帮我分析分析,这篇突破筑基的视频交上去,够不够格?”李俭知道,自己作为“公众人物”,个人信息对张博学的公开程度又上了一层。 没办法,又想抓人壮丁,又不想被人知道,那属于做梦。 “不够格,不过这无所谓。你不会是唯一一个在区大会安排下准备突破筑基期的修仙者,他们也不会在这件事确认无害后再找你要什么说法。老老实实过你的日子,在别人需要你展现实力的时候,你给他们展现一下……对了,突破筑基之后有什么新能力吗?”张博学半是好奇半是公事地发问。 李俭回答得很诚恳:“没觉得有什么新能力,不过突破筑基之后,突破境界带来的提升确实比炼气阶段要多。” “就这?” “就这。” “那你还是准备一下吧。”张博学语带怜悯。 …… 李俭隐约有些感觉,这种感觉很快就应验了。 张博学说的“准备一下”,指的是李俭准备一下,作为率先突破筑基期的修仙者,被带去配合一系列实验。 按理来说,要对李俭进行的实验,应该是各种身体素质的测定,修仙表征之类的东西,做不同时间不同情况比对,制成修仙者刚突破筑基期时的能力模型。 但李俭是个特例,他的强度是莫名其妙版的。 人们到现在也不知道李俭为什么这么强,李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强,更不知道自己为何时时刻刻都在变强。 李俭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全力出击,哪怕不用尚未熟练的法术,而是用尽可能可控的棒击,纯粹的物理冲击在充分收手之后,依旧能把妖兽打得灰飞烟灭。 至于手上的合金棍,一开始的时候,聚居区还能时不时帮他更新换代,更换材质,提高强度。但到如今,设定二十千克就是其质量上线的合金棍已经不能由常规工业提升强度,只能由李俭按照锻器要诀的法门,一遍又一遍地强化合金棍,使其在灵气复苏背景下还能扛得住李俭出手,而不至于自身结构崩坏。 所以,区大会派人请李俭配合实验,有很多东西都做不了,更多的还是从宣传方面的需要出发。 以寻常筑基期的数据作对比,表现李俭怪物般的修仙模型。 第九十七章 道德水准与知识水平和生活条件没有绝对逻辑关系 完成自己这一阶段的宣传任务后,李俭大半夜才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等他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忙里忙外,连灵气复苏二年(公历二十一世纪廿一年)的元旦都晃了过去,压根没赶得上庆祝新年。 定神一想,不论什么学校,元旦都是大事,总得安排学校活动,更不用说自己在新星学院还是校长,新年起码得代表职工致辞或者写新年给学生的第一封信吧? 想起上次军训后再开学的大会上,自己没有出席,张博学发了那么大的火,李俭觉得,这次把元旦活动也给鸽了,恐怕要被老张再发一次火。 不过没办法,这还是自己的问题,被人发火也无可反驳。只顾着和区大会搞宣传活动,就忘了新星学院内也要做节日宣传,被老张逮着骂一顿也无话可说。 抱着“今天上班就是去找骂”的心理准备,李俭摆着一副火急火燎赶着上班的样子,从宿舍出门便跑,一路跑进办公楼。 路上有学生老师和他打招呼,他连脚步都不停,只是点头称好,在沿路留下一阵风——他得表现出自己在赶时间的样子,但不需要真的赶时间——转过楼梯,冲入廊道,打开校长室大门。 张博学真不愧是老工具人,被抓了壮丁之后,只要没有外出业务,活得就像是校长室的背景板,几乎每次开门都能看见他。 李俭:才不是因为我每天都迟到早退,也不是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校长室外乱逛……我待在校长室查资料的时间明明很长好吧? 听到开门声,伏案工作的张博学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区大会那边完事了?” “完事了。你注意点,看东西只留这么点空间,小心近视。”李俭看到张博学双眼与桌面距离小于一尺,忍不住仿着过去老师的调调,出言劝谏。 “修仙之后近视问题都不是问题了,你以前度数多高,现在还戴眼镜吗?”张博学抬手挥了挥,示意无碍。 李俭下意识抬手,扶着眼眶旁的空气。 那里是从他小学开始,甚至一直到灵气复苏后好些天都架着眼镜的地方。曾经的近视度数即使在乌女大学也算是高的,但灵气复苏后,随着各项实力不断变强,近视现象也逐渐消失。直到今日,李俭已经有许久未戴上眼镜了。 这大概是修仙带来的隐形好处。 “那倒是确实不戴了。”李俭绕到办公桌后,盯着张博学,一边等他开口批评,一边缓缓坐下。 在做被人批评的准备时,盯着对方动向也是补足心理准备的一部分。 但直到李俭坐下,一如往常地开机查阅资料,张博学还是没说什么。 在沉默中各干各的,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李俭憋不住了:“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你这话头怎么听着挺怪啊,我要说什么?”张博学疑惑了。 哥们正老老实实当壮丁呢,咋了?给兄弟当工具人都不行了?还得陪你聊天? “前两天过元旦,我人不在学校,难道本校元旦活动没有安排校长出席?”李俭觉得自己有点找骂,但好奇心起来了,这玩意连猫都能害死,更何况招一顿骂? 我很好奇.jpg “安排了。” “我都不在,怎么安排的?”好奇心上扬中。 “……这次你配合区大会做宣传活动,拍了多久的视频资料,你自己清楚吗?这边帮你合成了一下,做成新年祝贺词视频,元旦晚会的时候全校播放了。”张博学说的轻描淡写。 这就是哥们的工作实力,区区校长不在算什么,只要信息搞到位,什么活动都给你办了。 “……你还真行,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李俭起身,在办公室里找水。 刚一起身,还没动手,另一边张博学的声音便高了个八度:“没你什么事你也别早退……” 李俭手里拿着热水壶,侧身与张博学目光相对,两人都有些小尴尬。 李俭:我超,我在老张心里就是早退怪是吧?可哥们今天真没想早退啊? 张博学:我超,这逼怎么只是拿水,他竟然不是早退吗? 李俭提着热水壶,默默回到办公桌后,为自己倒上一杯。 张博学缓缓收回目光,僵硬着身体坐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地咳嗽了两声:“咳咳,最近学校里引进了不少修仙用补药的系统性教学,学生们对此很感兴趣,社会面也很感兴趣,你要不要过会看一下成果?” “啊,好的,我看一下。” …… 在校长室里的生活又恢复成了看资料的模样,大概是因为方才的小插曲,校长室里比往常更加安静,当真成了落针可闻。 李俭沉默着翻看校内引进补药教学的新闻,这是从前些天发现补药修仙以来一直推进的工作,课程安排中没有指定教科书,只有合作科研机构的讲师带着稿子来校授课。 补药内容正在扩大。比起境界点丹药,补药种类繁多、效果扎实可见,最重要的是,这玩意不是杀道炼丹,对战斗要求不高。 信息时代的人类是有史以来武德最不充沛的一代——这不是说人类丧失了战斗能力,只是不需要靠战斗就能让自己生存乃至生活的人群比例正在逐年升高而已——在没有生死危机、不是只能靠战斗获利的时候,大多数人对战斗的兴趣不大。 这是修仙文明所留文档中没有的路子,如果没有隐患,便可说是华夏在灵气复苏后自主走出的新路。 即便抽离自己身为华夏人的滤镜,观察这件事,李俭也意识到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马虎。 纵观当前补药情况,李俭发现,注意到修仙文明文献所用的特殊字词的人越来越多,并且形成了风潮。 “体质”“灵力”“武力”“真元”“身手”这几个单词在修仙背景中已经有了区别于过去语境的意思,而这都和修仙文明原文中所用对应单字的特殊性直接相关。 修仙文明的字词正在新的时代变换形式复苏。 补药全都有效果服用上限,这是当前研究补药的领域共识。杀道炼药的好处是以精魄的无排异特性无限服用突破境界,而补药则没有精魄那般方便,全都存在上限是该系统的缺点。 在此基础上,制备补药,需要做的便是确认补药效果、能力、服用上限,扩展补药种类,想方设法提高补药服用上限。 好在这些事情并不需要李俭亲身参与,他在新星学院为此需要做的,只是尽量审阅成果,批复经费。 哪个领域都不缺没有道德的渣滓,虽然伴随着人的生活条件改善和知识水平提升,相应的奇葩事情会减少——出于自私的考虑,为人处世看起来像个好人的性价比会比做王八蛋的性价比有相应变化——但人的道德水准和这俩玩意绝没有逻辑上的直接关系,不能因为一个人学历高家境富裕就认为这是个道德高尚的家伙,也不能因为一个人学历较低家境贫困就认为他是道德渣滓。 新星学院合作的科研机构非常多,一如先前张博学所介绍的,硕士博士合作办学点加起来能有六百余,有更浅层的科研合作机构加在上头,数字很轻松就能破千——指的是以实验团队为单位破千。 搞合作可不是一张嘴皮子就算合作的,给东西和给人总得挑一个。 在这些合作中,绝大部分实验团队都可以拿着成果找上新星学院,让他们负担部分费用,哪怕只是报销几百块,那也是报销。 李俭不是不乐意批,但这玩意鱼龙混杂,他是活人又不是天网ai,上千实验团队不可能全都混个脸熟,不可能精准把握其中哪个团队充斥渣滓。 按理说这种事也不应该全找校长,新星学院确实有部门专门审批这些玩意。可李俭觉得补药事情重大,自己要是不过目,以后被人逮到问个两眼一抹黑就完了,便把补药合作批经费的工作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个让他后悔得直呲牙的决定。 时至今日,李俭几乎将这部分工作拆得差不多了,会交给他看的,只剩下各合作单位递交的补药简介。 原因无他,审批材料看得头疼。 …… “老张,你看一下。”李俭目光扫过,注意到一个从成果端来说比较新的项目。 “怎么了?”张博学走到李俭身侧站着。 “你看这个项目,他做的是补药中回灵水的材料种植工作。”李俭指着屏幕上的大字。 “这怎么了,知道药材有消耗,之前补药刚出来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提这类项目了吧?”张博学并不惊讶。 “对,当时就有很多人提项目。但这位是做出成果了,这是要推入产业端的成果。”李俭也不至于因为某个尚未落地的提案便找张博学来看。 “成果?你发我账号,我看看。”张博学也意识到情况不同。 “发了,回灵水主材灵果批量种植生产工作小结。” 第九十八章 坏了,这下真被骗了 新星学院确实很有钱,这是李俭这位新星学院的校长在学院已经运行十个月时还会重复感叹的现象。 作为钱安聚居区唯一的修仙大学,新星学院在聚居区受到的照顾几乎是无微不至的。但就算是这样,由于先前安排了诸多项目,要想短时间内再投资新领域,程序上还是有些麻烦。 李俭和张博学掰着手指掐算:“妖兽解剖是要的,这个单开了一个学院;材料分析强化也单开了一个学院;通识课开了俩学院;修仙主课有一个学院;补药炼药最近新分一个学院;翻译也有一个……大类在这就有七个,大类之下的大课题组又多的要死,小课题组都在里面分资源,现在再搞原材料相关,咱们能搞吗?” “钱倒是有,”张博学掐着指头,“咱们不缺资源,但缺人了。” “怎么说?” “课题组转向一两次还好,短时间转来转去……这话你别往外说啊。那是科研骗子,一般人不这么干的。”张博学说话还是有些顾虑,李俭也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李俭有时候吐槽可比他狠多了。 “所以咱现在就只是不建议课题组转向,资源都够?”李俭略有些遗憾地看着屏幕上的成果简介。 补药原材料种植,这玩意不火都没天理,指定会成为修仙世界中的一大产业。 虽说咱先前想着做甩手掌柜,但这不影响咱偶尔想做点好事。新星学院可是修仙大学,此等与修仙密切相关的产业若是不能尽早入手教学,李俭只觉得自己不是甩手掌柜了,是弱智掌柜。 “是,就是这样。咋办?咱们真要搞这个?”张博学也看出此事重要。 “那还能咋办,我就没听说过哪个综合学府会不办农学的……起码也得带一点生物。还是办吧,本来我们作为修仙大学,各种学院专业就比不上传统大学丰富,难得扩充一下学院……你什么时候有空,开个会研究一下,再交给区大会,我当背景板。” …… 李俭又被张博学抓去参加活动,不过这一次是自愿的。 新星学院开设了新学院——这听起来有点拗口,新星学院一开始是新星职业技术学院,第一次招生后抬成了新星学院——负责教授补药原材料采集种植内容,算是传统农学在修仙领域的一种,请来的老师都是有农学基础并接触过补药研究的。 该学院的重头戏“灵果种植”主讲师则是之前提请报销成果的课题组组长,一位上了年岁的精干女性,姓柳,芳名子萱。 李俭估计她应该没想到,在她二十多岁的时候,会有一部日后大有名气的电脑单机RPG游戏中出现与她名字同音的高人气女角色。 李俭拜托她带队去参观灵果试验田,不知道是这位老师很好说话,还是看在自己是报销经费并高薪聘请其为主讲教授的组织负责人面子上,对方欣然同意。 灵果试验田不在聚居区。在前往试验田的装甲车上,柳子萱表示灵果试验田很占地方,在聚居区那样的高密度商业、工业(节水型)、居住区一体化的城区内,灵果试验田无法建设。灵果更像是芒果香蕉那样的热带水果,对水热条件有所要求。 以聚居区的建筑密集情况,想要提供热量倒是问题不大——说个笑话,人体自发热都够给它供能的——但要是在本就高密度的聚居区中再加上一点农业用水需求,设计者能把脑袋都琢磨炸。 当然,试验田也不在新星学院。 钱安聚居区北部,与其他省交界处,有一处大湖。大湖南侧水网密布,能够最大程度满足需水需热的水果种植要求用水。至于热量要求,吴会省就没一个地方能直接种植热带水果的,有水用就不错了。 试验田本该建在哪里,可惜有一片填充地块将钱安聚居区与大湖南侧水网隔开,只得退而求其次,在填充地块周边找了片海拔趋近于零的和缓冲击平原,以武装农场形式尝试种植。 这下李俭明白,为啥报销的经费特别多,而且这位教授向各种能报销经费的机构广发申请,原来是请部队保护的费用也算在里面。 幸亏随着时间推移,大多数有战斗力的妖兽都已经转移到开放的填充地块驻扎,人类的综合战力也提升不少,她请部队驻扎的费用一降再降。不然的话,恐怕等不到她出成果,这片武装农场的守卫费用就能让该项目停摆,或者转让权益。 司机通过车内喇叭,告诉乘客已经抵达目的地。作为此地主人的柳子萱当先下车,踩着车边放下的铁皮阶梯落地。 李俭觉得这活整得挺烂,大家都在修仙了,这辆车内部地面高度距离地面也就四五十公分,别说是一脚踩下去了,就算人一头栽在地上,这个高度也不能把修仙者摔死。 不过其他人都踩着阶梯下车,没人蹦跶,李俭只好跟着踩阶梯。 冲在前头的摄影师快门猛按,李俭估计这人是张博学特意叮嘱着过来的,趁着这趟外出参观,给学校多拍点校长日常活动,凑个周报之类。 应该庆幸今天光线不错,这位摄像师没打算开闪光灯。李俭心中吐槽,确认自己是最后一个出车厢的,反手将车门关上。 一名行政老师面带营业笑容,在镜头看不到的位置推搡李俭,绷着嘴唇往外蹦字,示意他调整站位,方便拍宣传照。 …… 李俭:我其实只是想过来看看灵果试验田长啥样,又不是领导视察,你们至于给我整这么全套吗? 在经历了各式各样的团队活动之后,李俭终于得到自由,可以在灵果试验田的田垄上到处游走。 在先前的团队活动中,李俭对灵果在农业养殖中的生态已经有了初步基本了解。 这玩意是草本植物,目前还不确定是多年生还是一年生,不过从生长状况来看,农业学者大多认为这是多年生草本植物。 其根系在草本植物中算是体型庞大的,能到地下半米外,地表上茎约等于没有,几乎在表层土壤便形成从根到茎的转化,长出成对茎叶,大多数为八枚细长嫩黄色叶片,从主茎长出,在地表摊开,像开花了一样。 “花朵”中心的“花蕊”位置则是灵果。听柳子萱的意思,灵果植株似乎不开花,又或者灵果是植株的假花,就像是无花果一般。 灵果立在植株中心,下面是八片叶子托着,上尖下胖,整体呈椭球状,又因为通体翠绿色泽饱满,看起来像是换了个颜色的茶叶蛋——绿茶的颜色移植到茶叶蛋上,这下真的是茶叶蛋了——立在田地里。 只不过这枚“茶叶蛋”的体型比较大,比世界上最大的蛋——鸵鸟蛋——还要大。 在得到许可之后,李俭蹲下,伸手触摸灵果表皮。 触感有些像是菠萝蜜的果肉,那个塑料橡胶一样的东西。 表面还有些许凹凸起伏,但这塑料一样的手感着实令人难以恭维。很难想象什么植物的表面会看起来光滑实则具备奇高的静摩擦系数,李俭只觉得渗人。 不过其他人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抚摸灵果表皮的动作像是在抚摸丝绸,目光像是在看爱人。 “我注意到,之前集体行动的时候,您似乎没有说,这些灵果大概什么时候会成熟。”李俭起身,克制住想要拔一个灵果回去当纪念品的欲望。“为什么?是因为它们现在就是成熟状态,还是因为别的缘由?” 柳子萱板着脸,不过这幅神情并不是冲着李俭来的,而是专业人士在自己领域遇上麻烦时无意间僵住表情的神情:“实际上,这些灵果还处于生长状态。野外发现的成熟灵果都是橙黄色,并且可以入药。” “那么大概需要多久的生长时间才能成熟?”李俭不太懂农学方面的东西,作为新时代特有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应试教育特化一般路过本科生,能有专家给他用通俗语言讲,还能听懂,已经是荣幸了。 “不知道。我们尽可能测试过了……目前还不能确认这片灵果试验田需要多久成熟。” 李俭有点懵。 那你给兄弟们看的成果展示和经费报销是? 原来那不是能够产出灵果的意思,而是能批量种植培育灵果,卡在成熟阶段的意思是吗? 李俭:我有一种被骗经费的感觉,xxx,退钱! “给个原因,不然我觉得这笔经费很难通过二次检查落地。” “灵果成熟需要某种自然条件,我们已经在找了,但现在没钱。” 李俭:坏了,被车轱辘话缠上了。 “所以,找原因需要钱,经费批下来就能找到原因?” “不能保证。” “……丑话说在前头,我能保留追回损失并解聘的权利吗?”这下真被骗了。 …… 自己带头要搞的项目,自己带头去参观,参观完还发现自己被骗了,只能期望对方最终能拿出成果。 这感觉可真不好受。 第九十九章 灵气护体 好在李俭的郁闷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正如那句俗话说的,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今天在投资项目上仿佛被骗了经费,倒正需要曾经投资的项目来个好消息解闷。 “看看吧,虽然不是我们直接投资的机构出了成果,不过领域一样。翻译领域拿出了新成果,复现了修仙文明的一门简单法术。”张博学今天是带着好消息来的。 作为李俭助理,张博学知道,这则消息和消息带来的法术,将会补足当前修仙者的一大短板。 李俭正因方才参观灵果试验田发现被骗经费而郁闷,此时并不精神,只是没好气地接过张博学递来的纸质文件:“怎么不用电子文档?那个更方便吧?” “我们只是推行信息化办公,又不是完全无纸化,一些东西无纸就无纸了,重要内容还是需要刊载。”张博学返身走向自己的工作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要想让信息保存一亿年,目前唯一已知可行的办法就是……” “把字刻在石头上。我不清楚这部作品你看了多少遍,不过在这句话之前,还有形容纸质稿留存信息的时长记录,那是多少年来着?万年吗?还是十万年?”李俭打开手中的文稿,意识的一小部分则在思考,十万年前的地球是什么样子。 那是人类已经成为食物链顶端猎食者的时代,正向着形成文明过渡……而那几乎还需要十万年。 “我怎么知道,不过可以查。他写的是二十万年。” “好吧,二十万年,那可真是……逆天。”李俭看清了文件上的字样。 标题很大,且含义惊人的简洁易懂。 《灵气护体》。 老实说,在李俭看到它的第一时间,他心中便已经诞生了以此为名的法术想象。 而在阅读文本之后,他意识到,这门法术是修仙文明创造的诸多功法法术中,又一颗璀璨的明珠。 某日不落帝国口中的明珠就像是商场导购口中的帅哥美女,听起来有模有样,仔细观察则十有九烂,尤其是在二战后解体旧殖民体系,真有能耐的早跑了,还剩下的除了人尽皆知的苏威爱(笑),其他有一个算一个,基本跑得越晚,其问题越大。 而修仙文明留下的文本,李俭将其称为明珠,那是真明珠。 翻译组破译得到修仙文明的文本,其标题为“灵气护体”,作为一篇法术,文本作者在开篇阐明本篇法术用意。 由于炼气期修士即使是武修突破,肉身依旧脆弱,故此特意为低境界修仙者开发简单易懂的灵气护体法术,通过法力运转带动天地灵气,自发防御外部攻击,包括物理攻击和法术效果。 该法门在学习之后,可以作为持续运行法术自动生效,在生效期间不会损耗使用者法力,而是在使用者遭受攻击时,自发消耗使用者法力,达成对伤害效果的部分防御。 用游戏角度解释,这玩意是个耗蓝被动的免伤(我写到这才发现这玩意和王者荣耀的嫦娥被动不是一个玩意嘛?),只要还有蓝,就不会被打得太狠。 李俭阅读速度越看越快,到最后一目十行,将纸质稿翻得像是量子波动速读一般,抿着嘴唇抬头,并不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张博学:这是真的? “这是真的,翻译组之前就发现了这篇法术文稿,当时还是残篇。由于灵气护体看起来太假,他们一直没有专门为其安排专门算力匹配文档。不过有人错过,就也有人会盯上这份文档。在将它补齐之后,经过可行性测试和效果测试,灵气护体的效果就变成这份文件了。”张博学微微点头。 李俭合上文件,盯着它的封面。 “之前我们讨论过的,修仙文明究竟有没有为修仙者准备通过法力抵挡攻击的手段,使他们变得不那么脆弱。现在看来,他们真的准备了。”张博学回忆着前些天,让李俭出面,组织宣传活动的事。 “的确。如果将这份法术交给学生们学习,在遭遇危险的第一时间,他们就能通过缺失的法力得知,也不至于没有逃跑能力。防身能力大幅度增强了,攻击队友获利所需的代价大幅提高……好事,太好了,说真的,这太好了。”李俭捧着写有灵气护体法术的文件,像是捧着世所罕见的珍宝。 张博学默默走到一边。他很高兴,如果是一个人的场合,他可能会从屋子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再从另一头绕回去,手舞足蹈,口中念着没人能够听懂的碎碎念;或是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他可能会与妻子紧紧相拥,做一个会撒娇的大人,诉说自己心中的欢喜。 但很遗憾,这里是校长室,另一位身处此地的人类个体正在抒发情感,并且捧着文件发痴。 作为更年长的男性,张博学还希望自己在李俭面前起码还能留下“工龄比学龄还长”的印象,而不是在李俭发痴的时候,比他发得还厉害。 …… 李俭久久之后才回过神,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文件放在桌上,胡乱地点开电脑终端上的资料库,漫不经心的翻阅。 他的心都在这份法术上了,哪还有心思阅览这些横跨各个领域的珍贵信息? 这样胡乱阅览的时间度日如年,物理时间只过去了两分钟,他还是没忍住,又伸手将文件从桌上拿起,翻到写有修炼方法的那一页,闷不做声地开始修炼。 灵气护体法术学习没有任何难度,如果要打比方,法术修炼就像是在布满河道的地面上选择几条灌水通航,有时候需要开凿水道,有时候需要维护水道,还有些时候必须反过来堵塞河道,才能让法术成型。 而灵气护体法术,其简单之处便是,它的水道不需要额外操作,就像是先天形成一般,只需修行者认准方式方法,便能使灵气护体法术在身上成型。 当然,按照修仙文明的说法,灵气护体法术生效需要占据一个“被动生效”的位置,即一主二辅中的一辅。 这似乎是这项强而有力的法术的唯一缺点,不过对李俭来说,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缺点。 现如今有什么辅助功法吗?准确地说,现如今有什么很好用的辅助功法吗? 没有,灵气护体就是效果最离谱的那个,其他辅助功法都没有它离谱。 放在游戏里,这种超模技能由于其机制特性,往往会通过削数值的方式进行平衡,防止玩家都带此类超模技能,无视其他“精心设计”的技能机制。 但现实是现实,技能牛逼就是牛逼,不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天道跑出来平衡技能。 灵气护体被动够强,傻逼才不带呢。 李俭觉得自己不是傻逼,而绝大多数需要战斗的修仙者也不是傻逼。 看了看桌面上的东西,只有一根水笔趁手。李俭绰起水笔,用法力微微强化之后,向自己大腿一戳。 理所当然没戳过去。 李俭真不是傻逼,他还不至于在尝试的时候,对自己攻击用尽全力。他只是想试试灵气护体的效果。 在以前没有灵气护体的时候,笔尖会轻松戳穿衣物上的空隙,在表皮停下——身体强度太猛,表皮轻轻一刺没什么感觉,再也不复当年被铅笔芯都能戳穿的“柔嫩”皮肤。 李俭想了想,自己的皮肤可以被铅笔芯轻松戳穿,那好像还是小学低年级的事情。 那可真“年轻”啊,在那之后,好像就变得善于保护自己,不会被各种尖锐物体轻易靠近了。 而现如今有了灵气护体,笔尖甚至在衣物外便停下了。维持灵气护体法术效果的“回路”则消耗了极少法力。 “老张,灵气护体推广工作,我们学校不能掉队。”亲身尝试过灵气护体法术效果,李俭知道,如果要给填充地块内的冒险者找一个密封作战服破裂还能勉强维持的手段,这就是其中一条,而且是适用面最广的一条。 …… 在李俭马上就要成为校长一周年的时候,一项不容拒绝的作战任务久违地落在他身上。 自从炼气期修仙者蓬勃涌现,研讨认为不应该由部队出手的作战任务,便大多由其他修仙者接走,李俭作为公认的战斗力顶峰,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不容拒绝的军令。 当然,那些可以自由接受的任务,李俭还是接过几个的。 “这个时间、这种情况,会选择让你脱离作为校长的宣传工作而去战斗,下的还是死命令,看起来不是小事。”张博学只做李俭与部队对接的助理,而不做李俭作战的副手。 给李俭当作战副手,他又不是开了挂,跟这个团约等于在自家十八级六神装的大哥身后待着,以十级两件装备的身份去开一波十二级三件装备的五人团。 大哥确实能爆杀,但场里总得躺一个最菜的。 这可是现实世界,躺了就真的躺了,张博学给李俭当助理当壮丁是为了宰相门前七品官,而不是鸡犬升天再一人得道。 第一百章 可能有筑基期妖兽 李俭对此并不在意,他确信自己够强,而这种战斗力上的强大甚至不是目前已知的修仙条件带给他的。即使失去外物,只要这种莫名其妙的不断变强的力量还在,没有什么战斗能让他畏惧。 这听起来很不靠谱,如果说系统文主角的强大起码还有系统兜底,主角只需要考虑系统为什么要给他这份力量,自己又要如何对抗有可能反抗自己的系统,那么李俭对自己的力量来源则是彻底没有头绪。 不清楚来源的力量是可怕的,它可以轻易地造就一朝得势,也可以轻易地造就一朝失势。但时间长了,李俭已经习惯了它,最不济,自己通过修仙获得的力量也是真的。 更重要的是,与其思考这些孰真孰假,地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可还没有找到,这可比自己莫名其妙地变强可怕多了。 落入无限的怀疑,其最终能不能靠近真理尚未可知,但消耗能量和时间是肯定的。 “肯定不是小事,但也不危险,起码从他们表现的紧迫程度来看,只不过是当前需要做的重要的事。”李俭想到了轻重缓急四象限法则。 那玩意有点太不全面了,重要紧急的事情不一定安全,倘若一件事又重要又紧急,却又绝对危险,去一个死一个,那可不是人人都能立刻按照法则执行的工作。 “学校这边我帮你看着,你也算是执行军务,这块内容我看看能不能和部队合作,再搞点宣传和思想工作。”张博学已经熟稔此类工作。 …… 检查完随身装备,确认武器强化正常,能够扛得住灭杀妖兽的一棍而不至于产生明显形变,李俭人棍分离,前往部队报到。 事实证明,这次军务对李俭来说确实……应该不是很危险。 简单地说,这次军务需要李俭出勤,去填充地块侦察,如有必要,可以进行战斗,也可以选择当场逃跑,没人会因此责备他。 至于产生这次军务的原因,部队怀疑,填充地块内出现筑基期妖兽了。 应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新闻,李俭楞了一下,就在心中默认了存在筑基期妖兽的可能性。 妖兽的修仙道路有其独特之处,高强度的自然选择环境中,如果因为灵气复苏而解开了环境生物限制,那么妖兽出现强有力个体,或者进阶速度奇快,这从概率上解释得通。 倒不如说,人类在寻找如何突破筑基阶段耽搁了太久,妖兽中的佼佼者如果还不能突破筑基,那反而有些怪。 在确认行动与筑基期妖兽有关后,李俭披挂整齐,拿上合金棍和后备能源——不是用来爆炸的那种,而是正儿八经的高密度电池块——前往填充地块。 认为有筑基期妖兽存在的填充地块位于中原地区,由于地表被填充地块以墨卡托投影形式尝试填充,有些省界难以明确,这块填充地块恰好处在难以明确的位置,便没有纳入某聚居区驻守部队管辖范围,而是共同管辖。 与荒岭填充地块的火热不同,由于这片被命名为“沙海”的填充地块举目四望都是平缓的沙地,也没发现什么特殊产出,大多数冒险者都不愿意来这。 李俭一路从钱安聚居区奔行到此,迈入填充地块边界,才切身体会到为啥没人来着。 虽然填充地块简介里已经说的清清楚楚,表示这里除了沙还是沙,并且平缓得如同沙地平原一般,可当时李俭确实没把这当回事,只以为是写简介的文旅相关将过去搞旅游的工作态度代入到填充地块介绍,刻意地写了一些很有噱头的文案。 但进来之后,李俭发现,他们真是实诚人啊,一点都没夸大。 众所周知,在无其他环境因素影响的条件下,自然沙堆的最大堆积角往往在四十五度以上,如果静摩擦系数减小,则其度数更低;堆积物粒径越大,其度数也会相应越低。 而在眼前的这片沙海,李俭用肉眼甚至找不到明显坡度存在。人眼对倾斜角度的辨别能力因人而异,但对沙堆来说,任何正常的沙堆,其倾斜角都应该在人眼可以识别的范围。 该说不愧是填充地块吗?这么诡异的景象也能出现? 李俭并没有急着向更深处探索,而是像到了稀奇的自然景点的游客一样,蹲下身,拾起一把沙子。 沙子手感很正,谈不上有什么异常,粒径和静摩擦系数应该都在正常范围,自然形成沙堆本应在四十五度以上,哪怕是没那么稳定的撒向地面动作,形成的沙堆也应该有四十度。 李俭尝试了一下,随手堆了个沙堆,锥高不过十厘米,继续观察。 沙堆存在了不到三十秒,就像是冰块在河里融化一样,消失无踪,与沙海融为一体。 李俭:这什么场地魔法,给哥们整不会了。 很明显,要么是这片沙海整体的沙子都有问题,要么就是这片填充地块对沙海来说有问题,李俭更倾向于后者。 比如填充地块内部存在“沙海必须平整”的法则之类。 站起身,看看陷入沙海的深度。 很好,有一点点下陷,看来这种法则并不是完全不允许沙海不平整,而有其他附加要素。 至于附加条件是什么,李俭暂时不想主动探索。 这块地方肯定有人研究过,稍微玩一下满足一下自己的游客心理就差不多得了,一直在这玩沙子,军务那边可过不去。 而且这边环境好怪啊,明明没有遮挡物,怎么看不到妖兽身影? …… 扛着合金棍在沙海中行走,过了一会,李俭就知道为啥看不到妖兽了。 这帮畜生因地制宜,压根不在沙海表面行走,而是在沙海下顶着阻力潜游。由于此地的特殊条件,沙海表面甚至连点痕迹都不会给,这些妖兽在沙海下到处游荡,与环境完全融为一体,能够用肉眼看到就有鬼了。 至于李俭是怎么知道的,一头——由于其体型硕大,李俭只能这样使用量词形容——披着甲壳的赤黑色蝎子猛地从沙海下跑出,朝自己张牙舞爪,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情况? 要不是这玩意从沙海中蹿出来的时候,沙子好歹还有点动静,不然这场景移植到恐怖片都没违和感。片名李俭都想好了,就叫“沙卷风”。 哦,那是烂片系列加欢乐向恐怖片啊,那没事了。 吓了一跳的李俭随手一棍,蝎子便歇逼了,眼看着妖丹大概也无了。李俭不死心,在蝎子还有一半完整度的尸体中翻翻找找,又是动用神识观察又是按照解剖学对其进行有条理的拆分,总算在一片血肉模糊中摸出了妖丹。 往好里想,高低是个开门红(不论是物理意义还是经济意义),预示这次行动必将成功。 …… 沙海填充地块并不算大,但其中妖兽着实生机勃勃争奇斗艳,虽说明面上的沙海看着只是一片平静和缓得如同电脑建模中才会存在的平整沙地,但在沙海表面之下,妖兽们爆发着极为激烈的战斗。 大概是因为没什么人类冒险者进入沙海,沙海中的绝大多数战斗——李俭相信这个比例应该高于百分之九十九——都发生在妖兽与妖兽之间,偶有几头妖兽将在沙海上的李俭视作捕食目标,会在尝试跃出沙海之前和其他妖兽撞上,继而引发一场决定猎物归属权的战斗。 在沙海里待了一段时间的李俭也慢慢找到了在其中活动的规律。沙海在没有活物对其作用的时候,会修正自身不平整的表象,但又会忠实反映活物的动作。如果足够用心地体察沙海表面沙子不正常的受力状况,便能从中反推出一片区域内沙海中妖兽的动作。 当然,这是个很精细的活,李俭将神识和法力一齐覆盖在周遭沙海表面才能勉强感知到些许蛛丝马迹,靠着一股俺寻思之力,尝试脑补沙海之下发生了什么。 如果足够熟练,应该可以做到靠神识覆盖或法力覆盖便在脑中产生雷达图景一般的程度,可惜,那必定是已臻化境的操作。 感觉又有妖兽为了争夺自己这个猎物而开战,李俭挥棍向下,化身钻机一般,斜斜地向下挖出一片洞窟,逮到两头妖兽,两棍敲死,拖着妖兽尸体回到地面。 看着眼前怎么想都不该出现在沙漠的妖兽物种,李俭也不知道猪和狗在沙漠中要如何生活,只能说这俩玩意的生命力未免有点太顽强了。 这俩玩意着实引起了李俭的兴趣,他随手布置了一下,假装这两头妖兽是在互殴中同归于尽,跑到远处撅了个沙坑,将自己埋在里头,用ar头盔附带的潜望镜观察,想要看看被迫选择天葬的妖兽尸体在沙海中会有什么待遇。 于是他看到了,沙海平静的表面翻起波浪,其他妖兽从沙海下爬上表面,十分谨慎地观察周围,又非常快速地对已经变成残尸的妖兽下嘴。 第一百零一章 再猛也得光盘 来取食尸体的妖兽对如何最高效地利用妖兽尸体应该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它是头鳄鱼模样的爬行类妖兽,体型倒是不算大,趴在尸体上一阵啃食,像是认准某一个方向,努力向尸体深处钻去,忽视扭头就能啃到的好肉。 一般而言,只有不担忧食物来源的顶级猎食者才会对放在眼前的肉食有这种动作,可以行动能力来看,眼前这头鳄鱼的战斗力在炼气期妖兽中顶多算是中上水准,并不是会放弃食物的那种。 李俭缩在沙坑里,尽量不在沙海中引发波动,他还想多看一会儿好戏。 鳄鱼啃食猪形妖兽的动作突然中止,四肢扒拉着往回退缩,离开猪尸后,看都不再看它,转而向狗尸爬去。 李俭目测了一下鳄鱼啃食的部位,对整具猪尸来说,它大概只动了其中一成。 李俭:真牛逼啊这鳄鱼,别人把妖兽打死了,你就过来爽吃浪费是吧?你要是不光盘行动,那我等会就把你光盘了。 鳄鱼尚未发现自己已经被“死神”盯上了,它就像刚才啃食猪妖尸体一般,认准了某一方向,啃食狗妖的尸体。 和猪妖相比,狗妖尸体更小一些。这次鳄鱼将长吻留在尸体内的时间更短,很快就从尸体上退开,在沙海上静静停留了一两秒,仿佛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沙海,四肢与法力并用,钻头似地潜了进去。 从沙子传来的波动看,鳄鱼应该是逃了,不过逃的方向有点怪,不像是发觉了李俭对它的杀意,而像是逃离被它啃食过的妖兽尸体。 这不由得让李俭在心中打出一个问号。 你这猎食者有问题啊,明明不是顶尖猎食者(简称顶猎(笑)),怎么啃尸体都只啃一点,食物储备也不带回去藏好? 是沙海的食物太丰富了还是沙海里头不适合藏食物? 情况有点怪,李俭打算再多观察一会。 鳄鱼逃过了李俭的魔爪,这让它与近在咫尺的死神擦肩而过。或许它还会在沙海之中经历数次战斗,或者在某一次战斗和猎食中成为食物,又或者以极低的几率成为十分强大的妖兽而长生久视。不过从李俭的视角来看,他们之间缘分已尽,这辈子应该是见不到第二面了。 又是一只妖兽从沙海中钻出。它来的比鳄鱼晚了不少,不知道是行动力方面逊于鳄鱼,还是判断速度产生了“智迟”效果,总之,这只从沙面中探出头的鼹鼠妖兽意识到眼前的妖兽尸体已经被其他妖兽取食,明显楞了一下。 李俭回忆片刻,确信在过去的生态中,鼹鼠之类长期生活在地下或者不见光的黑暗区域的生物,其视觉器官应该会退化,挺好奇这玩意是靠什么确认身前妖兽尸体状态的。 神识?法力?嗅觉?难道是修仙给鼹鼠类妖兽一次重新加点的机会,让它们获得微弱的视力? 都挺有可能的。 李俭不是鼹鼠本鼹,难以得知鼹鼠究竟正以何种形式查探环境,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玩意在和妖兽尸体面对面的时候,真的愣住了。 鼹鼠吃肉吗?这个问题在李俭脑海徘徊,他不确定这种生物是不是有优先食肉的习性。 如果鼹鼠食肉,那么眼前的妖兽尸体还算新鲜。自己这趟出来没有携带炼药炉,虽然这两头妖兽都是自己杀的,但它们体内的精魄并不会被抽离,吃它们的肉,应该能对妖兽起到回收能量,增进修炼的效果。 这对鼹鼠妖兽应该很有吸引力,可它为什么不吃呢?莫非真不食肉? 鼹鼠愣的时间比鳄鱼进行激烈思想斗争的时间还长,不过它最终还是想明白了,开始啃食妖兽尸体。 鳄鱼在妖兽尸体上有针对性地开洞对鼹鼠的行动显然提供了帮助,不过李俭对鼹鼠的进食方式没什么兴趣——鼹鼠的口器有些看着很恶心,李俭属于看不惯这种形象的那类人,在看到的一瞬间就会由大脑自动打上马赛克。 李俭看着鼹鼠钻入尸体,又看它在尸体里吃了一阵,觉得无聊,琢磨着该走了。 正在这想走未走的当口,已经沿着鳄鱼啃出的洞钻进妖兽尸体的鼹鼠猛地从洞中退出,惊慌失措地向某个方向张望——李俭很怀疑这玩意的视力到底能张望到什么——随即扭头,冲着反方向一个猛子扎进沙海。 鼹鼠不愧是地下专家,这潜入沙海的动作就是比鳄鱼利索,一转眼的功夫连影子都没了。 而它逃跑的方向与方才的鳄鱼仅有些微的偏差,大约在五到十度之间,飞快远去。 李俭:嘛意思啊,这看着也不像是发现我了啊,还有高手? 谈不上战斗本能,李俭在沙坑里转了个圈,看向鼹鼠和鳄鱼都逃避的方向。 那边总得有点什么吧?不然它们干嘛做出一副转身就逃的架势? 李俭举目望去——实际上是操控着潜望镜举目望去,他本人还埋在沙子里——张望远处的地平线。 沙海的地平线那是真的够平,尤其是在地表变成“太空拱桥”和填充地块边界如同幻阵的双重效果叠加之下,当真是平的过头了。 一眼就能望到天边的感觉,仿佛大地没有尽头,天空没有尽头,这片沙海也没有尽头。 当然,这玩意实际上是有尽头的,并且尽头还不算远,“也”就五十多千米的径长,修仙者努力跑一跑就跑出去了。 沙海看似无边无际的感觉,除了人眼所见的地平线与地面曲率、视角高度有关,在目前的地表从四千米到无穷远不等,也和填充地块边界的幻阵特性有关。 李俭远望天边,受限于潜望镜的高度,实际能看到的明辨距离——不至于和地面或天空混淆——不出千米,不由得思索,自己接着埋在沙坑里有啥好处。 思维一发散就停不住了。 李俭全身套在封闭作战服中,作战服有空气自净化系统,包括中和二氧化碳和氧气再生,这玩意的工作原理如同黑科技,得以保障李俭埋在沙坑里还能自由呼吸——虽然一般人在沙坑里就算露出头也可能呼吸困难。 (因为沙子带来的压强转化为压力会导致埋在沙坑中的人类肺部扩张困难,继而引起呼吸困难。明明空气与鼻腔联通却不能呼吸,算是能够致人死亡的酷刑之一。 请注意安全,不要把人埋在沙子里,尤其是竖着埋,即使口鼻暴露在空气中,也可能会引起窒息死亡。) 那么其他妖兽是怎么在沙海下生存的?它们就那么能憋气? 这事情不能细想,再要细想下去就得实践出真知,接着就是让封闭作战服失效,然后便是人类气息在填充地块大肆泄露……就算李俭确信自己的战斗力是开挂级别的,他也不乐意搁这和妖兽莫名其妙的打生打死,他又没带炼药炉也没准备采集材料,他来这打个屁啊。 在李俭的思维发散到自己在沙海和妖兽们打群架的时候,潜望镜中的画面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天边出现了一个小点——考虑到潜望镜高度,那应该是五六百米外的地方——随着距离接近,那个小点迅速拥有轮廓。 轮廓先是展示出它宽大的翅膀,再是在身后摆动的尾巴,接着有了颜色,浅白色的鳞甲在光线下反射出如同乳白陶瓷的釉色。 它在超低空飞行,翅膀又像摆设又拼命扇动,表现出已经很努力的样子,而身下的四蹄则在地面上踩踏出鼓点,看样子是支撑它前进的主力军。 这是一头形体结构仿佛狮鹫一样的东西,而那是幻想生物,这玩意也是。 李俭说不上这是个什么物种,妖兽从灵气复苏前的动物变成野兽,再从野兽变成妖兽,本就会在形体表征上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纵然是动物学家,遇上自己精通的领域还能勉强分类,但李俭觉得,这玩意应该已经不能分类了。 他还没听说过有什么灵气复苏前就存在的动物会同时长着一对翅膀和四条用来奔行的粗壮肢体,并且全身面向天空的部分都披着好像白骨甲片一样的鳞甲。 几条信息一阵头脑风暴,李俭觉得自己应该抓到了问题的答案:这玩意可能就是部队让自己来侦察的筑基期妖兽,如果不是的话,鳄鱼和鼹鼠干嘛要逃呢? 这头——李俭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幻想生物离得近了,翼展大约四米,身长三米出头,算上尾巴得有五米多,直愣愣地从沙海上方奔跑而过,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什么东西干掉,直扑躺在地上的两头妖兽尸体。 李俭:看起来再牛逼也得搁这捡尸食腐(刚死没多久甚至没超过一个小时,其实不应该算腐食),这便是大自然的魅力,高低得出来一个负责光盘的。 幻想生物在妖兽尸体面前一个急刹,扬起的沙子扑在尸体上,像是给肉排撒盐。 它嚎叫一声,声音尖利,像是两块石头相互刮擦,便大快朵颐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你上哪搞来的车? 这玩意的出现为鳄鱼和鼹鼠的掉头就走提供了充足支持,毕竟从其形体来看,怎么着都和寻常的炼气期妖兽拉开了差距。 炼气期妖兽再怎么变化,好歹还多多少少保留了一些原本的样子。而眼前这头又有四蹄又有双翼的食肉动物,除了幻想生物学的专家可能会一眼狂喜,动物学家怕是会气得厥过去。当然,也不排除兴奋得厥过去。 倘若这玩意就是筑基期妖兽,那么它对鳄鱼和鼹鼠的压制力便建立在战斗力和可能存在的境界压制上。 鬼知道妖兽走的修仙路子是什么东西,反正不论李俭怎么考虑,他也不觉得像人类修仙者这样在炼气期修炼到顶端再散功重修一遍的圆满炼气会是妖兽能够自动选择的道路。 散功可是需要散功药的,那个如同毒药一般的玩意,如果配置不得当,李俭相信它最终的效果应该是把修仙者的功力全散了,而不是恰到好处得停在即将突破炼气期的位置,甚至还不会斩断修仙者前进的道路。 妖兽在自然环境下能够恰好获得这样的散功药,从而实现和人类修仙者一样的圆满炼气,再突破筑基期吗?李俭觉得概率挺小。 再考虑到人类修仙者突破到筑基需要突破的几个穴位,对应的是修士照映世界的位置,李俭更不觉得妖兽在这方面会和人类一模一样了。 总不能连物种都完全不一样,一边有智慧一边没有(起码目前没有发现妖兽存在本能之上的智慧),两边修仙的路子还能一模一样吧? 李俭将自己埋在沙坑里,仔细观察筑基期妖兽的动作。 这玩意啃食妖兽尸体完全没有鳄鱼和鼹鼠那样畏首畏尾的姿态,它自信自己是这片填充地块的王者,沙海之中没有妖兽敢挑衅它的权威,这便让它不需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进食足够多的食物,优哉游哉地享用一餐便足够了。 看着筑基期妖兽“嘎嘣嘎嘣”啃骨头的动作,李俭决定将其称为“吞骨怪”——甭管骨头内部营养有多丰富,对先前的取食的鳄鱼和鼹鼠来说,旁边的肉类总是取食更轻松、性价比最优的食物,更不用说把骨头咬碎还挺有挑战。 但在吞骨怪面前,它有得是余裕。嘎嘣嘎嘣地将妖兽尸体内的骨头全部嚼碎吞下肚,是它作为筑基期妖兽在沙海的“权势”体现。 李俭隐隐感觉到,先前的鳄鱼为何在取食中显得很有目的性:它在新鲜尸体中找妖丹,从它认准方向并快速退出的举动来看,它应该成功吃到了两枚妖丹。 那么鼹鼠愣住的原因也找到了:它在爬上沙海表面接近妖兽尸体之后,发现两具尸体都被其他妖兽捷足先登,摄取妖丹,只留下了还遗留精魄的尸身。 正所谓贼不走空,来都来了对所有生物似乎都是魔咒。即使已经没了妖丹,残留精魄的尸身对鼹鼠来说,依旧很有吸引力,便沿着鳄鱼留下的空洞,快速吞吃方便获得的好肉。 好肉里面精魄多嘛,亦或者只是方便,总之鼹鼠是这么选的。 而吞骨怪的迫近,对正在争分夺秒的鼹鼠来说,便是比赛结束的铃声。别的比赛,结束铃响了不停止,失去的是参赛资格,是成绩报废,但在这里,感受到吞骨怪迫近却还不离开新鲜尸体,那就得小心吞骨怪过来连它一块吞了。 这些景象在李俭脑海中演变成连贯的画面,他甚至想象着,如果鼹鼠刚才走得晚了一步,会被吞骨怪如何吞下肚子。 吞骨怪的进食大戏即将剧终,它的胃口看起来非常不错,不过李俭没打算让它主演的美食片以正常结局收尾。 李俭把自己埋在沙坑里,只用潜望镜观察,可不是白观察的。 通过对吞骨怪全部动作的力度、速度分析,还有尸体在吞骨怪作用下的形变程度,李俭确信,这玩意在物理上的攻击和防御能力,对自己来说形同虚设。 它和炼气期妖兽确实有区别,可惜这些区别还不能在已经强的离谱的李俭面前,脱离一棍就死的范畴。 李俭真正要考虑的是,自己要用什么方式干掉它,而不至于让自己因为反作用力出丑。 火球术和冰锥……对妖兽的肉体伤害似乎太大了点,如果用火球攻击妖兽,李俭担心自己不能把吞骨怪的残尸带回聚居区。 冰锥看起来只是扎怪,但这玩意实质是用水德侵染敌人……李俭估量自己的灵力和法力,确信筑基期妖兽应该会被冰锥的异常水德侵染得体无完肤。 只能期望专家们特别有能力,能把面目全非的吞骨怪还原回来了…… 下定决心的李俭无有迟疑,很反常理地从沙坑中垂直弹起,一枚半米长的冰锥出现在身前,双手持棍,棍头磕在冰锥锥尾,将冰锥如棒球似地打出。 棒球最高速世界纪录,据说是两百千米每小时,也就是五十多米每秒。而修仙者的“击球”速度,应该是多少? 李俭不知道,反正一瞬之后,冰锥就在还没反应过来的吞骨怪背后了。 巨大的冲击力将冰锥本身砸入吞骨怪身上的鳞甲,这层看起来又像石头又像陶瓷又像骨片的坚硬鳞甲并未起到应有的防护效果便以破碎,有几片甚至被冰锥上的巨大动能带动,跟在冰锥后头,扎进了吞骨怪的血肉。 按理说,这会让吞骨怪疼痛难忍,要么惨叫要么抽搐,或者两者皆有,再来个红眼特效,接下来就该追在李俭身后,高呼“因为你有急支糖浆”。 但那显然忽视了冰锥本身的效果。 不知道该说是吞骨怪太倒霉还是李俭打得够准。在李俭跃出沙坑的一瞬,吞骨怪其实是有无意识的动作的,而那动作刚好让原本低头啃食尸体的头颅稍稍抬起了些许。 冰锥从尾部射入,穿过其腰身,再穿出,携带余力,狠狠打在还没抬起多少的头颅上。 最后的这次碰撞,如果将其化作更传统的炮弹与坦克装甲,那么该角度毫无疑问会造成一枚跳弹的出现。毕竟冰锥落在吞骨怪头颅上的角度对法线来说实在过大,正经炮弹以这个角度命中的最终弹道呈现跳弹轨迹很正常。 但这玩意不是正经炮弹,这玩意是法术攻击,是水德侵染的外在表现。在其命中吞骨怪头颅的同时,外来水德的侵染效果全面迸发,顺着吞骨怪的头颅向全身蔓延。 法术标定敌人的方式尚不能证明,不过李俭相信这是一种通过神识和法则标定敌人的手段,不然的话,凭什么能够如此精准地对敌打击? 修士以自身对法则的感悟,结合灵力和法力,化作外显为法术的攻击效果,打击敌人。 等李俭从容落地,吞骨怪已然被冰刺中携带的迟滞效果吞噬全身。或许是量变引起质变,也可能是吞骨怪的身躯不能承受过多水德侵染,冰刺在完全释放威力后消失无踪,只留下吞骨怪的尸体像是冻硬了一样立在原地——如果不去看那些被“次生灾害”损毁打烂的血肉,这玩意便已然是一具标本。 “感谢上苍,冰刺没把这玩意打烂掉。”李俭松了口气,想象中比较糟的事情最终还是没发生。 他只担心一件事,冰刺万一把吞骨怪打烂了,他不太好交差。 …… 拖着吞骨怪的尸身返回聚居区的道路是艰辛的,李俭意识到,自己出门不带炼药炉着实是个错误。 炼药炉能有效吸收妖兽尸体中的精魄,而这具吞骨怪的尸身保存得过于完好——对于李俭的战果来说,这是其中保存得还算不错的东西——对妖兽来说,这是极有吸引力的东西。 考虑到目前的筑基期妖兽应该极其稀少,被打死并尸体保留完好的筑基期妖兽更为稀少,李俭都怀疑自己是拖着一个比人类气息还要吸引妖兽的信号源返回聚居区。 一路上什么猫猫狗狗都敢朝吞骨怪尸身发起突袭,对它们来说,似乎从吞骨怪身上撕下一块皮肉都是值得拼上性命的事。 李俭向来是尊重他人选择的,自然也尊重妖兽选择。 妖兽都把自己的性命摆上桌了,李俭怎么能无视它们的觉悟呢? 不管什么飞禽走兽,只要是冲出来想要抢夺吞骨怪尸身的,通通干掉。 …… 在部队帮助下,李俭总算将吞骨怪尸身移交聚居区,脱离战斗,前往部队驻地复命。 形式上的流程走完,与陪自己走到聚居区围栏大门的军官握手告别,这又是一次成功的合作。 起码亲自开车过来接李俭的张博学很兴奋——作为常务副校长,这活与他的关系其实不大。 至于李俭是怎么看出张博学很兴奋的,这很简单:新星学院在聚居区外,张博学来接他应该把车往远离聚居区的方向开,而不是在军官把他俩送出门,又用轿车载着李俭往聚居区内跑。 最重要的是,这都什么年头了,张博学上哪搞来的非人力驱动轿车? 第一百零三章 雅不雅,见仁见智 灵气复苏以来,越来越多人弃用电车油车。除了部分未完成义务教育和困难人士靠自身出行有些不便的,还在使用各种电车油车,一般家庭用轿车都早早改成了人力驱动模式。 这玩意搞怪得很,除了那些公共交通工具一时半会还保留着原有形制,私家车这样的个人车辆已经在聚居区内经历了数次形制变化。 一开始,其实大家没啥私家车,大多数车辆都拿去公用了。在前期紧张的聚居区建设告一段落后,少部分家庭通过申请和调配物资的形式获得私家车,但他们很快就遇上了一个“霉菌”常见问题:哪里有油? 这年头哪有油啊,这都是供给“军”“工”的油,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聚居区保持军事强度和工业生产能力,少不了对燃油的需求。过去有全球性的物流运输网络,从产油国嘎嘎运就是了(当然,这是得掏钱的),在灵气复苏之后,各大产油国与华夏全域断联,仅凭华夏自己的油田,整点工业问题不大,扛着军工也问题不大,但要像过去那样全方位地“挥霍”式使用,这就指望不上了。 (实际上工业耗能比居民耗能要大很多,不过咱们这忽略这个问题,就当燃油供给刚好不过这条线就行) 能源市场基本是一体的,除非化工用油做原料,在能源领域,燃油价格上去了,电价往往会跟着涨(基本福利性质的供电不在此列,这就是普遍的市民福利)。油车开不起,电车自然也开不起。 在一段时间的变化之后,市面上跑着的私家车变得……很有历史感。 该怎么形容车辆全被改造成人力驱动的样子呢?尤其是过去马车、黄包车、脚踏玩具车的版型在等比例放缩后以私家车形制出现在道路上,并正常运行时,李俭觉得这简直像是在做梦。 家中的壮劳力若要带家人出行,便带着家人从高密度居民楼步入预备道,将折叠状态的“私家车”——不论其形制如何——的机械结构和车壳套上去,自己固定在动力源位置,就能带着家人在道路上满街溜达。 为了应对这样的新形势,交规几乎半个月一更新,到现在还没稳定。 在这种情况下还使用私人油车,还朝聚居区里开,李俭只能觉得张博学应该是兴奋过度了。 “老张,今天什么喜事,你要把车向区里开?”李俭对此可没什么头绪。 哥们被部队拉出去参与作战任务不是很正常吗?打赢了也是正常现象,至于兴奋成这样吗? “怎么没有喜事……你出任务成功不算喜事?”张博学以反问作为回答,听起来毫无诚意。 有句话说得好,不要用一个问句回答另一个问句。 “值得高兴成这样?”李俭看着窗外景色,外头的高楼大厦毫无美感可言,过高的居住密度要求摧毁了灵气复苏前一切主流的建筑设计理念,如何让尽可能多的人在足够小的空间内生活,是过去一年的课题。 车辆在这些“肥胖”的建筑群间穿行,几乎看不到阳光。过去人们常常欣赏的现代都市景象,在聚居区中面目全非。 材料还是那些材料,甚至变得更高级,性能更优越,建筑条件更为先进。但过去塑造的街景,在聚居区中很难找到。 作为阳光在环境光中的替代,电致发光器件和一套精妙的光学反射系统在街道中补充光源,看起来像是每栋楼房都在散发柔和的光。 “值得。”张博学将车速控制得不快不慢,认准方向,在聚居区内通行。 …… 张博学确实很高兴,不过高兴的缘由并不只有李俭任务成功。 当他载着李俭抵达区内某一合作研究机构,露出开朗的笑容帮李俭开门,迎他下车,顺便将一台平板电脑塞到李俭手里,打开某个准备多时的文件,搭上机构大门拉的红色横幅“热烈庆祝我所“幸福2020”研究活动圆满成功”字样,李俭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好家伙,现在拉我来做宣传都不需要提前跟我讲了吗? 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李俭趁着张博学在前头和迎接人员寒暄的时间,赶快阅读文件内容,在最短时间了解清楚发生了什么。 哥们出个战斗任务,回来就搞宣传,也不让我歇一会? 不过一眼扫过文档,李俭发现确实歇不得。 如果这玩意写的是真的,那么虽然不知道这家研究所在整什么活,但他们一口气把土系、金系、木系的功法全都翻译完了。 准确地说,最终负责校验核对,完成功法翻译最后一步的,都是这一家。 李俭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张博学的寒暄已然告一段落,李俭不得不暂时放下平板电脑,以“一名社会人的体面”假装自己了解全局,与研究所成员侃天侃地。 花花轿子人抬人,李俭尚不清楚其中根底,只能说些浮于表面,到哪都通用的场面话。张博学当然知道李俭对发生了什么并不了解,真要往深里侃,肯定要露怯。而他作为常务副校长,出现在这的目的,就是扯李俭的虎皮作大旗,将一项新宣传敲定。 在张博学和研究所人员的交谈中,李俭大概摸清了这家研究所的套路。 兴学研究所实力强劲,专业能力过硬,策略也不差。 往好的方面说,李俭愿称之为大局观,说得难听点,这家研究所的策略还挺脏。 他们知道现如今翻译领域中,最有难度的不是最有戏份的,但最有戏份的,肯定是那三篇还没有完全翻译的五行功法。 本来他们的目光也在火系功法翻译后盯上了水系,奈何运气实在差到极限,几块碎片没有一块的任何一个流程经过兴学研究所,等水系功法翻译完都发布了,他们只能悻悻放弃。 在这之后,兴学研究所对其他功法的可能文本盯得更紧,力图让自家研究所挤进这些功法的翻译流程——他们不是不干事,也不会妨碍其他同行工作,只是要把翻译的一环拿下做掉。 他们的严防死守显然有效,剩下三篇五行功法各有一个碎片的其中一块流程被他们承包,在三篇五行功法于李俭外出做任务的时间发布后,张博学便发现兴学研究所在这之中扮演的角色。 又有话题又有能力还会来事的合作伙伴,并且是钱安聚居区内部的产业,这能不支持吗? 这太能支持了,要是李俭再晚一段时间回来,张博学就该自己先斩后奏把合作谈下来了。 李俭个人对这种极具目的性的行动好感不多,但看着张博学与研究所主管露出了相见恨晚并握上合作成立的手,后背一阵阵犯鸡皮疙瘩。 被推着拍了达成合作的宣传照,暂定几次注资和荣誉教授的位置,张博学又推说李俭事务繁忙,这便要走。 研究所的人大概也不想再寒暄下去,只把他们送出门就走了。 载着李俭回学校的路上,张博学轻敲方向盘:“这次合作,我们获得的实惠不多,但几篇功法的学习许可之后就能从区大会拿到,解读授权让刚才那家研究所来做就好。” “这就是你在我刚回来的时候就载着我往区里跑的理由?这次还算是工作,而且我知道之后,也会为了引进学习许可往区里跑。下次要是还有这种事,能不能先告诉我?起码得让我知道吧?”李俭对此最为不满。 “之前不是没要到学习许可嘛,咱们的权限又只能在固定设备登录固定账号才能用,我能手动给你做一篇文档简介就不错了。现在要到学习许可了,你直接用终端看功法内容呗?”张博学解释,并试图以新功法转移李俭视线。 李俭撇嘴,拿起平板电脑。 他确实被转移视线了,平心而论,他对修仙功法有自发兴趣,这是他不愿否认的事实。 与火系水系一样,剩下三系的功法名称简洁明了,分别是《木系功法》、《金系功法》、《土系功法》。 李俭都觉得自己照着念听起来有点弱智,真不清楚翻译组在将其翻译成这样的时候,心中在过什么念头。 翻译讲究信达雅,这玩意“信”和“达”指定是有了,但究竟雅不雅,见仁见智。 一如先前的功法,每个五行功法都自带一个帮助体悟五德的本系精通法术可以修炼,另附两个法术作为主动技能。 木系的两个法术“巫毒”“原木斩”,金系两个法术“雷击”“召雷符”,土系两个法术“土甲术”“地刺”。 李俭第一眼扫过法术名字,尚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心中闪过一丝感觉,这让他再次看向法术名称,第二遍,第三遍…… 到第四遍的时候,卡壳的大脑再度运行,让李俭意识到其中有些不对的地方。 诶,巫毒、雷击之类也就算了,这个原木斩,是不是……不是用法强的攻击手段? 第一百零四章 我蛮夷也,领略不了艺术 有火系功法和水系功法珠玉在前,二者都是为法修提供的修炼功法,功法主效提升灵力、法术效果、五行亲和,附带的法术也都是很“吃法强”的那种。 李俭还真没想过,同为一个档次的五行功法,里头竟然会有为武修提供的功法。 这倒是过去的思维误区导致的错误印象,李俭深刻检讨,并立刻为过去的错误执行改正措施——比如深入学习这三门功法究竟是啥玩意。 土系功法和金系先放一边,李俭对疑似武修功法的木系很感兴趣,决定在车上先把木系看了。 …… 张博学找来的轿车减震很差,也可能是路况很差,车开得颠簸极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李俭阅读手中平板电脑显示的信息,修仙者的体能强化确实为行动带来诸多便利,不易晕车应当就是其中一项。 遥想有关修仙的梦想,未来说不定还有凭剑御空的画面,要是连车也晕,那么轮到御剑的时候该怎么办啊? 至于为啥是凭剑御空而不是别的御空手段,那这可有说法:强度是一时的事情,而帅是一辈子的事情。 如李俭方才心中闪过的念头一般,这份木系功法,确确实实是修仙文明中给武道修仙者修炼的入门五行功法。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不仅原木斩这样从名称看起来就和武术有关的法术属于“武力”法术,就连“巫毒”这样听着像术士叠毒的法术,实则也属于“武力”法术。 一个叠毒技能,用的是物攻模板,这什么法术啊?(摊手) 大抵是修仙文明在修仙道路上走得够远,他们对“毒”的认知,在法则领悟层面,与游戏常见的“法伤”不同,进入了“物攻”领域。 整本木系功法,就是为木灵根大于十的修仙者提供的武修功法。 李俭对修仙文明的奇思妙想和最终落于实践的创造力大加赞赏,更重要的是,这玩意实在是对武修们的一针强心剂——突破武修炼气期需要“五十”武力,其他修仙者都靠江湖武功和其附带的法术与铸铁功法苦熬身体素质。 倒不是熬不出头,奈何功法与法术数量太少,熬起来累,平均功法层数得熬到十几层才能突破炼气,一般人耐心不够,到现在也突破不了武修筑基是常有的事。 一门新的修炼功法,正好可以为有志武修的修仙者提供更宽广的道路。 而且,这份福利也不是只有立志做武修的修仙者才会享受。 法修炼气期突破完了,武修炼气期那十个穴位可也带着五十年寿命,不会有人不心动吧? 就算炼气期修仙者各项水平提升都比学徒期提升更快,或者能搞点补药硬磕,总不能靠盘外招磕满“五十”武力,散功完毕便迅速回到武修炼气期吧? 功法这玩意虽说不能同时启用太多,但修炼功法带来的永久加成又不会跑,自然希望能学的功法越多越好;法术更是越修炼越有进益,提高法术熟练度是要旨之一,修炼法术到精深处对修仙者带来的永久增益也不会相互抵消。 法术修炼和功法修炼,除了摆在明面上的各种提升表现,最本质的提升,是修仙者对五德感悟的逐步深入。 每一门功法和法术都是修仙者参悟法则可用的教材和方法论,没有人会嫌自己参悟法则可用的教材太多而苦恼的,起码目前看来,人人都希望“教科书”越多越好、越完善越好。 当张博学将车开到校区,李俭也刚好看完有关木系功法的内容。 为了满足钱安聚居区对修仙大学的需要,新星学院正要把自己的定位从“学院”抬到大学,向一本进发,进行二期扩建工程。张博学便把车停在工地停车场,与李俭两人走着穿过修建进行时的校区。 灵气复苏后的各行各业都有其特色改动,土木工程自然也“未能幸免”。权衡利弊之后,原本在工程领域大放异彩的庞然大物,在当代的使用占比正在缓缓下降。更多建材和器械的搬运安装工作转移到个人身上,由人来携带建材和器械,代替车辆之类的运载工具。 更准确地说,人力在小空间、灵活作业上的优势被修仙带来的体能提升拔高到过去所不能及的高度,虽然在大空间上,庞大工程器械和运载车辆依旧有其用武之地,但人力在建筑工地的参与程度高到过去的人们难以想象。 拜修仙者在工地的参与程度逐渐提高所赐,现在的工地扬尘比以前更少,而且更有“人情味”。李俭觉得,这也是一种黑色幽默。 李俭避让从身前走过的工人:“老张,这些功法的功能,你看过了吗?” 张博学引着李俭向工地空隙绕道:“看了一点,没有看全,不过知道有两门是武修功法,金系和水火一样,是法修。” “啊?土系也是武修?”李俭还没来得及看土系功法的功能介绍,只凭其法术“土甲术”和“地刺”,便觉得这应该也是法修功法。 起码李俭还真没见过哪里的小说游戏设定中,土甲术和地刺不是用“法强”放出来的。 物理手段打出地刺效果那就不用说了,谁要是能做得到,李俭得朝他竖大拇指。 反正李俭做不到,给他工具,他能把地表打出裂缝或者坑洞,但莫名其妙在某个位置打出地刺,李俭的手和大脑都在说做不到。 “我不好说,简介里讲的还好,但研究所那边跟我说的时候,有点对不上号。”(我本来想写龃龉,发现这词张博学应该说不来)张博学走在李俭身前的脚步微微有些迟疑。 脚步迟疑,给的信息是“对不上号”,这两条线索一下子让李俭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前些日子自己提出要找正在种植灵果的柳子萱谈合作,阶段性成果跟被骗了一样;今天又被张博学拉着搞宣传,回到学校后的表现又让人心生疑惑…… 妈的,自己该不会又被骗了吧——虽然这次是张博学带着自己上当受骗。 李俭都有些受骗应激了,见张博学的表现不对,便觉得自己又或轻或重地上了个当。 “对不上号?什么意思,土系功法翻译有问题?”兴学研究所在李俭心中的形象再次下滑。 毕竟一口气参与了三种五行功法翻译,虽说他们用的策略已经很恶心但有效,可要是再多添些龌龊,这项壮举的诞生看起来便更为合理。 比如所谓的土系功法翻译其实是有理论支持的胡编乱造,赶在其他人发布之前抢发,事后再弥补缺漏,瞒天过海之类……这种操作在金融领域,曾经有个男人尝试过,通辽可汗便在其视频中讲述过这个名叫“阿图尔·阿尔维斯·杜斯·雷斯”的男人的故事。 “不好说,但文本翻译系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蒙混过关的东西……还是回去详细看看再说。”张博学头前领路的行动在工地里看着还不怎么怪,过了工地之后,便有些引人注目。 当学生老师们发现跟在张博学身后的是李俭,他俩就更引人注目了。 两人一路向各位学生老师回礼,又一路心急要赶回校长室查阅资料,其回礼速度之快,着实让沿途师生震惊。 …… 打开校长室终端,登录自己账户,李俭掏出自己的最高权限,检查土系功法翻译流程的全套信息。 万一被骗了,咱把这些都过一遍,说不定也能及时止损。 抱着“如果自己被骗了就会很尴尬”的想法,两人也不敢找别的专家帮自己鉴定,只能靠自己本事,硬啃文献。 啃来啃去,两人越看越明白,也越看越糊涂了。 土系功法应该是真的,而且不是法修功法,但要说这是武修功法,又觉得有些偏颇。 土系功法的详细效果是增加施法率、增强物理意义上的抗击打能力,提升土系亲和。 和法修功法与武修功法都有的提升自身所属的攻击力不同,这玩意没有提升攻击力的模块,只有提升防御的模块。 土系功法附带的土甲术更是神奇,其效果与灵力武力之类都无关,投入法力能够对法术效果造成一些影响,但主要因素竟是修仙者的“血条”。 请原谅李俭用如此游戏化的词汇来形容正在灵气复苏世界可用的法术,但这个法术确实有这样的效果。它在使用后就像是为修仙者提供了一个按照百分比出现的护盾,可以抵抗其承载力范围内的物伤和法伤。 李俭不理解它的工作原理,李俭大为震撼。 就算在某些时候觉得自己适应了修仙文明的作派,但还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修仙文明的操作震撼心灵。 至于地刺,李俭确实想不出地刺法术为啥以修仙者的物理攻击能力为基准,莫非这门法术是将地刺凝聚成武器模样,再由修仙者使用地刺进行攻击? 那画面实在太艺术,李俭觉得自己这样的下里巴人领略不了。 第一百零五章 家长眼里无论何时都是孩子 三门功法连着放出翻译成功的消息,对整个华夏社会带来的震动,已经不是向湖面投下石子那样简单的动静了。 灵气复苏以来,修仙内容一直是热议话题,讨论焦点。前有炼气法修武修合计可涨一百寿元,中有李俭突破筑基,有延年益寿的体感,后有三门五行功法一齐放出,舆论已然炸锅。 最先传来问询的是家长。李俭拿自己的工作打包票,向父母表示几项新发布的五行功法内容为真,谆谆建议,希望家人放心修炼几种功法,修炼带来的延年益寿也是好事。 有炼气期增长的寿元打底,李俭觉得让自己家人长生久视,应该不是问题。 回答了自己家长的疑问,李俭还要回答学生家长疑问。一个有趣的事实是,在那些新星学院合作办学的研究生点中,除了这一届的研一,其他任何没有跳级接受教育的研究生都比李俭更年长——而他们的家长甚至还会找李俭这位校长咨询“孩子”情况。 研究生家长向校长咨询儿女就学情况,这听起来有点离谱,但考虑到新星学院的定位和灵气复苏背景,以及生源,只能说不要大惊小怪。 虽说在家长眼里,不论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女都是孩子。但李俭每每想到找自己咨询的家长年龄大体在五六十岁,他们口中的孩子比自己还要年长些,心中便总觉得古怪。 向全校发布通告,安排新课程,试图让全套五行功法融入教学。在推进这些工作的同时,校内有志武修的学生们,不出所料地涌动起来。 这帮学生从法修功法放出前就在默默打熬身躯,法修功法放出后依旧勤学苦练,铸铁功法的出现给了他们些许希望,但身边同学都靠着法修突破炼气,给他们的压力不是一般大。 而新五行功法中竟有两部属于武修——一段时间后,土系功法被人从法修和武修两个分类中排除,单列为一类体修,不过这并不是现在发生的事——对有志武修的学生来说,这是莫大的惊喜。 在有志武修的人们的狂欢中,土系功法和木系功法成为了议论焦点,几乎所有武修修仙者都认为,这是武修开启属于自己的时代呃钥匙。 至于有雷击和召雷符两个“雷电”法术的金系功法,虽然也有人对此很感兴趣,但在话题热度上,面对武修的狂欢,还是败下阵来,屈居热度榜第三。 喧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李俭如此想着,正要完成今天的下班打卡,便瞥见常来和自己对接的部队人员打开校长室大门。 李俭:我有一种被麻烦找上门的感觉。 “杨专员,下午好。你要是再晚来一点,我就要下班了。”李俭挤出笑容。 说真的,以前用视频通话发布任务看着就已经够麻烦了,本人亲自跑到校长室,哥们这班不用下了是吧? 杨专员年纪与李俭相仿,几次简短接触旁敲侧击,让李俭知道这位是成年就服兵役,服役中当士官,再转读军校做尉官的职业军人。 人倒是长得不高,约莫一米七五(请原谅李俭对一米七五的男性表述为不高,他对身高唯一的看法就是比自己高或比自己矮,甚至不存在和自己一样高),身上常有一股干净整洁凝练的部队气。 血与火的那般干净整洁,看着挺有安全感。 至于李俭为何没有服兵役……灵气复苏之前,他的视力属于民兵长官看了都摇头。 “李校长,现在方便吗?区大会和卫戍部队希望你能跟我走一趟。” 李俭左右看看,张博学出去开会到现在没回来:“能等下老张吗?你知道的,他是我的助理。” “可以通知他一会过来。事情不算复杂,只不过区大会想让你来看看。”杨专员大抵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对李俭的要求并不算抗拒。 李俭也听出来了,这又是一位想拉自己去参观学习的……自己为什么要用“又”? “行,那现在就走,我给张博学留条消息。” …… 鬼知道这两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李俭竟然连着坐了两次燃油车。 明明这年头燃油这样的不可再生资源很难获得,倒不如直接用电…… 忍住自己想要吐槽杨专员开燃油车的欲望,李俭沉默着观察,观察自己被燃油车带着进入聚居区深处。 车辆抵达目的地,某军用研究所,驶入地下停车场。李俭注意了一下,研究所挂的是部队牌,没有通俗名称,只有编号。 车辆停稳,杨专员下车走在前面,引李俭进入研究所。今天来这的人似乎挺多,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方便讲了吗?如果是要带我看东西,总不能让我像没见过世面一样,拉过来对着我没见过的玩意,表演惊讶吧?”如果类比为看电影,那么李俭是剧透派的。 不是他给别人剧透,而是他喜欢在看电影之前,先把该电影的全部情节、重要影评、剧情分析全看一遍,再去看电影。换句话说,他是那种会求着别人剧透他,然后自己进电影院,不剧透别人的观众。 电影的剧情是否合理,决定李俭在观影过程中,大脑会不会下意识离线;剧情如果精彩,那自然是好事。观影对李俭来说,要看的东西,指的不是剧情,而是导演与演员呈现剧情所使用的镜头语言和演技。 这种习惯在现实生活中的映射便是方才对杨专员的提问。即使是要给一个惊喜,或是带他来参观学习,他还是希望先获得互动对象的部分信息,将行动建立在一定的认识基础之上。 “具体情况还是希望你亲眼见过,不过背景消息可以由我先告诉你。简单地说,你之前带回来的筑基期妖兽的尸体,有小组在做研究。” “对吞骨怪尸体的研究出成果了,所以让我来看,是这样吧?”李俭大概明白了。 这在他还是新星战队队长的时候,是常有的事。那时候他还带队打怪,把妖兽素材给研究机构,属于整点提供科研素材的私活。 后来新星战队变成新星学院,他偶尔也会被区大会或者部队的研究所拉去参观。 “是这样。”杨专员将李俭带入更深处。 最终,两人涌入人群,在地上的某间大会堂摆设布置的会议室中,参加新材料应用的发布会。 各种大佬和大佬的代言人将这场发布会搞得和答辩一样——别误会,不是互联网语言中故意谐音的那个答辩,是正经答辩——专业术语和评估方式漫天飞。李俭已经脱离科研许久,对这方面的印象已然淡化,便缩在座位,让自己陷入柔软靠垫包围,不闻耳边各位大佬的专业发言,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将研究所东道主准备的资料翻烂。 大佬们的争论内容还是挺正面的,可惜李俭听不太懂,只能靠手中的资料了解研究所搞出的新活。 研究所整的活,如果抛开那些专业术语和一般人不懂的各项指标,只以一般路人的观感来评价,其实很简单。 说得通俗些,该研究所通过提炼筑基期妖兽尸体中的材料,发现(发明)了灵气复苏时代可用于炼器的主要材料。 妖骨、兽皮之类,都可用于炼器。 嗯,是炼器,不是炼药。 关于修仙者究竟能不能炼器,在得到锻器要诀文档后,大家认为其必然可行。 强化现有器具便是其中一环,如果做不到炼器,那么强化又是什么东西? 只是受限于基础理论、材料、时间,在得到筑基期妖兽尸体之前,华夏尚未成功进行过由修仙者全程执行的炼器流程。 常有人说修仙百艺,炼器毫无疑问是其中一项。现如今研究所依靠筑基期妖兽尸体找到了可行材料,那么之后大众对炼器的热情便是显而易见的。 在大佬们激烈的热闹的讨论声中,李俭觉得自己融入了,又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很快,李俭就发现,自己不是需要主动融入的那个,自己是会被别人主动融入的那个。 搞材料的工艺流程,研究所会无条件分享给所有有技术能力并遵守科研伦理的同行,希望大家共同进步,推陈出新。 那么真正成为炼器材料卡脖子的东西,便是材料来源。 这玩意出自筑基期妖兽,与其战斗有点难度。倒不是说部队不能打这玩意,通过对尸体的各项素质分析,研究所确信这玩意并没有产生量变导致质变的区别,能让炼气期的攻击对其无效。 部队打这玩意只要出的人够多就行,十枚火球不够就五十枚,五十枚不够就一百枚,总有一款适合它。而且部队掌握的技战术还能轻易地掌握超视距法术攻击方式,打个筑基期妖兽轻而易举。 但麻烦一群士兵和麻烦李俭一个人相比,并且李俭的战斗力还如此一骑绝尘,性价比如何,一目了然。 而且在科研界,由于李俭先前套过科研明星的模板,现如今还是校长,又是米立刀带过的学生,对科研界的大佬们来说,拜托起来也有门路。 第一百零六章 虚空立靶是给自己立flag 李俭本以为自己会在发布会的后半段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到结束,但当他在本会上收到第三家科研机构的非官方委托时,他确实有点绷不住了。 此时的他无比期望收到消息的张博学可以来的更快一点,毕竟当助理在场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攀谈,单纯只想约任务,那么所有的话语涌向助理将更合适。 就在李俭支支吾吾被迫接下不少作战邀约时,张博学神兵天降,遍发名片,拉着想找李俭搞合作的大佬代理人到一旁洽谈合作,三下五除二解决战斗。 当张博学与存有约定任务意向的机构商谈完毕,在李俭身旁找座位落座时,李俭十分郑重地起身,面向张博学,双手抱拳,低头一拜。 “这是干什么?太客气了吧?”张博学没想到李俭还在发布会进行时如此作派,好像这里没有别人似的。 “这不是谢谢你来的够快,帮我拦下请托了嘛。”李俭拜了一拜便又坐了回去,说实在的,在发布会观众席起立再坐下,这动静有点大,不少人都向这边看了过来——他们本就对可以轻松猎杀筑基期妖兽的李俭感兴趣,更何况他还搞出了不少动静。 “这可不是拦下,”张博学面朝发布会舞台,脸上摆着营业笑容,“在座的各位都是其领域的大佬,就算你想要耍光棍,任性地拒绝这拒绝那,新星学院可不能莫名其妙和他们交恶。合作嘛,都有好处才叫合作。” “知道,疯子才会莫名其妙地和不必要的对象交恶。和他们谈了什么合作?”李俭表示赞同。 “寻找筑基期妖兽的任务交给他们,如果他们发现筑基期妖兽踪迹,申请可捕杀的,会来找我们,提供妖兽位置信息,由你出手捕猎,带回来分账。”张博学说的言简意赅,这模式虽然结构简单,不过很好用,他和其他科研机构谈的合作大多都是这模式。 “分账怎么分?” “你应该不缺钱……之类的东西,对吧?”张博学反问。 “又是我出劳力,给新星学院做宣传,再整点实惠?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既然打算把我卖了,总得卖个好价吧。”李俭对此无所谓,他参与钱安聚居区搞宣传能享受的资源压根不是什么金钱能够衡量的玩意,过去观念中能和金钱直接挂钩的东西,现如今要么没有必要,要么他能以其他正当的方式获得更好的体验。 当初某人曾经说过的“我对钱不感兴趣”,这句话对他而言是真是假,李俭不清楚,但对现在的李俭来说,蛮真的。 毕竟真的不缺钱(笑)。 “价格也就那样。项目挂名带我们,研究组里可以塞人,学生科研履历可以下放到大三。” “行,整挺好。”李俭点头,这活他认可。 项目挂名塞人一气呵成,如果筑基期妖兽的尸体可以稳定产出炼器材料,那么新星学院在未来的炼器领域必定能够站稳脚跟。 这可不是小事,想想吧,现代某个通用领域的原材料供应商,人人都和某所高校有关系……什么叫能力,这就叫能力。 …… 发布会后面的内容就和一般路人彻底没了关系,像李俭这样只是因为作为当事人才被请来的客人被原路请回,作为李俭助理的张博学也跟着被请出研究所。 来时李俭坐的是杨专员的专车,去时乘张博学的油车,这一来一去之间的差别……跟没有似的。 “咱俩一个正牌校长,一个常务副校长,开个产品发布会,把咱俩都拉去。让外人知道了,再添油加醋一番,新的谣言就成了。”李俭坐在后座,像个瘫子。 这年头车可比人脆弱,李俭在车上瘫着,都不怕出个交通事故什么的把自己撞出事——以他目前的身体强度,他和汽车来一次碰撞测试,汽车损伤肯定比他严重。 “什么谣言?”张博学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搭话。 “新星学院野鸡学院,随便什么产品发布会,校长和副校长都会赶去出席,置校区于不顾。感觉像是这种风格的?反正说新星学院垃圾,校长副校长都垃圾。”李俭瘫在车后座,说起话来胡天胡地。 “……听起来很不靠谱,不过你说的可能有点道理,造谣者有时候思路就是这么奇怪。” “再或者就我们学校随便在咱俩不在的时候出点事,再小的事跟咱俩出门扯上关系,这活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就是咱俩不顾校内学生死活,执意出门参与宣传活动……哥们想想就觉得挺乐。” “你聊的不是谣言么,怎么还乐上了?”张博学不顾交通安全,回过头瞥了李俭一眼。 这家伙在自己车上都说些什么玩意,愣整这些虚空立靶的假想谣言,真晦气。 “怎么不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摸着良心讲,灵气复苏前,我在互联网高强度冲浪五年时间,见过太多这样的谣言,太多的信以为真。”李俭回忆过去,那是他灵气复苏前经历的一段平和宁静的日子。 作为应试教育中的幸运儿,李俭稍有些浅薄的应试天赋,使他得以在高中这样关键的时间段,也能高强度网络冲浪,甚至在高三将网络冲浪的强度提高到他人所不敢想的程度,却能够就读一本。 所以,一直到灵气复苏的开始时间,李俭已然进行了连续的长达五年时间的高强度网络冲浪活动。 在这段时间中,李俭自愿成了一名“赛博岁月史官”。在长期记录调查的基础上,他拥有了对谣言特攻的信息识别能力。 “我只是笑天下可笑之人,笑天下可笑之事。” 此时,李俭还不知道,他在车上的晦气“虚空立靶”,是为自己立了一个flag。 不过他马上就会知道了。 …… 车快到校区,李俭正琢磨着这么晚了是先回校长室瞄一眼,还是直接回宿舍,车内蓝牙便传来紧急通话才有的铃声。 “接通。”张博学给出语音指令,音响中传出一片刺耳嘈杂的背景音。 “哪位?什么事?紧急通话有事快讲,没事就……”张博学正琢磨对面在干嘛,话说到一半,就被另一边突然扑到话筒前的动静打断。 “喂?是张副校吗?校长在哪?”音响中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李俭听着像是哪位行政老师,不过不熟。 “我在车上,什么事?”李俭一听,这话问到自己了,出声答应。 “哦,你们在一辆车上。学校出事了,几个崇文学院的学生突发昏迷,病因不明,还有传染迹象。” 李俭:? 李俭:不是,为啥昏迷能传染,真的不是因为什么毒气泄漏吗? 张博学也意识到这一点:“有没有做过详细检查,校医院怎么说?会不会是毒气泄露或者放射性伤害?” 新星学院里没安排放射性危害物相关实验,但这年头都灵气复苏了,鬼知道能不能无中生有。 新星学院的校医院挺厉害,这玩意的规格相当于过去的市医院,可不是一般印象中只会提出转院的“技术有限设备有限人员有限”的刻板印象校医院。 “都做过检查,常规能做的都做了,病因不明,连倾向都没有。” “我们到校区了,你们都在哪?学生都在校医院?”张博学停下车,将蓝牙通话转移到耳机。 李俭跟着下车,耳机里头说什么,他听不见,不过张博学很快回复:“好,我和校长现在就过来。” 张博学走在前头,关掉耳机通讯:“行政老师说是在校医院躺着,但最早发现学生昏迷的地方,路过的同学也渐渐出现昏迷病例。” “我们先去医院看看。能知道他们一开始在哪昏迷吗?”李俭拉着张博学往校医院跑。 “说是挺正常一运动馆,我们去医院看完,可以去运动馆看看。”张博学回答,也不让李俭干巴巴地拽着,自己憋着一股气要跑。 可惜,李俭极其变态的身体素质决定,他拽着张博学跑,比张博学自己跑更快。 拼命跑了几步,张博学发现自己跟不上李俭,便放弃抵抗,让李俭拽着自己朝校医院跑。他就像是衣架上挂着的衣服,在风暴中飘来荡去。 这时候天色已晚,校医院灯光大亮的楼房只留着急诊。李俭拉着张博学便冲进大门——没有筑基期修为请勿模仿,反应速度太低只会因为在医院内奔跑而撞到人,造成不必要损失——“逮”个护士便问:“昏迷的学生在哪看护?” 护士看了看他俩,有点懵。 校医院系统和学校系统并不重合,这边的校医院实则为聚居区卫健直管,而学校是教育直管,所以护士还真不知道自己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是学生的小年轻拉着中年路人进门是什么组合。 李俭确实出名,但他拉着张博学冲进门,还是在晚上,护士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谁:“重症监护室,八楼,走那边楼梯上去,楼梯口有老师等着。” 第一百零七章 谁去都昏迷是吧? 按照常理,生命体征接近正常的昏迷,一般不会安排到重症监护室。 但就是因为这些学生昏迷后的生命体征太正常了,正常到让人害怕,老师也怕学生在校内出事,到最后变成恶性事故,便求着医院让学生先进重症监护室看着。 在张博学的执意要求下,李俭还是松开了老张,让他跟在自己身后上楼。火急火燎地上楼,绕过在楼梯上缓步上下行的医生护士学生老师,李俭当先蹿到八楼楼梯口。 这里的病房排布和普通住院部不同,压根没有普通病房门窗,沿着走廊一溜儿都是重症监护室。 扫了一眼走廊情况,李俭不确定哪位是在这等候的行政老师,不过没关系,他不认识人,人认识他。 陪学生到医院的行政老师是位李俭看不出年纪的年轻女教师——李俭压根不具备看人脸就能判定年龄的技术,他在这方面属于纯废物——不过怎么想都比李俭年龄要大一点。 看到有人从楼梯口走出,四处张望,行政老师下意识地扫了眼李俭的脸,意识到校长来了。 虽然这位校长的年轻和强大都是校内喜闻乐见的八卦物料,也有不少人对校长如此年轻颇有微词,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学生出事了。 阴暗地说,校长年轻,如果没啥阅历和背景,一般年轻人也想不到让别人顶缸,出大事了他会自己去顶缸;足够强大又足够年轻,那么他顶缸的上限便能让下属十分满意。 “校长,崇文学院20级已经有十一名学生昏迷了。” 李俭:? 看了看面前一副严肃脸的行政老师,再看看重症监护室特有的走廊外设,李俭深呼吸。 高等教育机构学生在校昏迷十人以上,这应该算是什么级别的学生伤害事故? 哥们是该先报告给谁? “许老师,向区大会反映上报了吗?”张博学在李俭之后上楼,行政老师向他重复了一遍当前事故状况。 “上报了。” “讲讲经过,什么时候发现有学生昏迷,什么时候处理,什么时候上报,什么时候发现昏迷有传染情况。”张博学敲了敲耳机,李俭猜他是在打开耳机中自带的无线音频转存功能。 不然他没事老把耳机戴着干嘛,这玩意戴着又难受又伤耳。 许老师将两人带到走廊中段的一间家属休息室,另一名行政老师在这等着,看到她进来,刚开口说“主任说一会儿校长会过来”,便看到李俭和张博学跟着许老师进门,慌忙起身,从旁边桌上绰起工作手册,“哗啦啦”翻到其中一页,试探着递给许老师。 不过许老师没接下,而是拿起了自己的工作手册,翻到最新页再倒回一页:“今天下午三点,学生到崇文二号运动馆接受体育文化教学,三点二十分发现昏迷,一开始是三名学生昏倒,同班同学将他们送到运动馆医务室,三点四十分送往校医院检查。” 举着工作手册的行政老师默默收回,退到一边,由许老师向两位校长解释。 “下午四点二十三分,发现其他学生昏迷,下午四点半,报告区大会。下午七点零九分,昏迷人数达到十人。晚上八点零四分,接收到目前为止最后一位昏迷学生入院。”许老师将记录学生姓名和入院时间的两页拍平,放在李俭和张博学身前桌面上。 李俭扫了一眼,十一位昏迷入院的学生名字都被记录在纸上,按时间顺序一溜儿地写下来。开头三个学生同时入院,之后的学生则都零散分布,看来是“传染”昏迷。 张博学看过名单:“校医院做的检查够全面吗?会不会有疏漏?” “能做的基本都做了,还有一些在等结果。” “但现在做出来的结果,都表示学生状态很正常,不应该昏迷?”张博学转头看向李俭。 李俭明白这意思。 常规体征全部正常,学生却陷入昏迷,结合当前的灵气复苏背景,最容易浮出脑海的联想便是:学生受到了神识攻击。 当然,到目前为止,翻译组还没找到修仙文明留下的描写神识攻击的文档,对于神识攻击在修仙文明中是否广泛存在,向来是打问号的。 “原因大概和灵气复苏有关。简易包扎法术有没有试过?”李俭知道简易包扎法术对炼气期修仙者效果微弱,但还希望量变引起质变,说不定在大量法术作用下,学生们的情况可以好转。 “试过了,见效不好。”许老师回答。 “去事发的运动馆看看吧,现场可能会留下线索。治安管理部队来过了吗?”简易包扎法术果然不行,修仙文明不是白写这玩意对炼气期及以上收效甚微的。 “来过了,取证在下午结束,出入人员除了学生和老师,没发现可疑人员。空气样本也带走了,没发现有毒气。”许老师正说着,衣兜的电话响了。 做了个表示自己要去接听电话的手势,李俭会意,拉着张博学走到窗边:“这事情看着就像是灵气复苏特有的,你以前有听说过什么完全检测不出来的东西,导致学生集体昏迷吗?” “咋说呢,也不一定是完全检测不出来,只是有些手段没有特定手法,很难检测。不过今天的情况确实不一般,校医院和治安部队都检测不出来的话,还是灵气复苏方面的可能性更大。”张博学神色难得凝重,表情和李俭第一天与他接触时有些相近。 就是那种突然发现自己会被扣工资的表情。 “灵气复苏后才会有的特定病例……几乎个个都麻烦啊……”李俭轻轻叹息。 灵气复苏带来的也不只有好处。让人庆幸的是,灵根并不是灵气复苏后局限人们修仙的门槛,而在各种有利有弊的条件背后,真正作为麻烦出现的案例,各个都让人头秃。 走火入魔在灵气复苏前,往往作为形容钻牛角尖的词汇存在于现实世界。而它在文学作品中常常扮演的描述功能,则从未在现实世界降临过。 “光是精神病在这个时代的新变化就够受的了。”张博学对着窗框,做了个掐灭烟头的手势。 许老师提着手机回来:“今天下午来校检查的治安部队成员,也有人昏迷了。” 李俭:? “这地方这么邪乎?谁来都昏迷是吧?”李俭有点生气了。 当他几乎不过脑子地说完这两句话,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生气。剖析自己的心态后,李俭意识到,他很狂妄地将新星学院在某种程度上看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而学生和前来检查的治安部队成员在新星学院内受袭,在这样的心态中,就像是有人在自己的所有物中挑衅。 “还要不要去看运动馆?”张博学的目光在医院和崇文二号运动馆的大概位置间徘徊。 他对方才说好的事情提出了疑问,说明老张对治安部队成员也会被某个原因导致昏迷这件事,产生了新的疑惑。 “你不愿去就让我去好了,给我根绳子捆在腰上,要是我在里头昏过去了,你就把我拽出来。”李俭觉得他多半是觉得运动馆危险,自己有家有业不乐意去。 这很正常,除了转瞬间热血上头做出的决定,大部分人在意识到生命危险和潜在收入不成比例的时候,都会退缩拒绝。 没有普遍拥有这项能力的生物群落必然会灭亡,这不是什么从道德出发值得谴责的问题,而只是一个单纯的生存问题。 张博学抬起手,又放下。右手指关节像是叩门似地在桌上叩了两叩:“行,那就去看看,我给你栓绳。” …… 新星学院的运动馆类似健身房和田径场的结合体,对修仙者来说,常规材料构成的运动馆并不够他们充分施展拳脚,所以运动馆的定位并不是锻炼场地,而是让学生熟悉各种训练方式、学习体育文化,用以热身的场馆。 没这玩意的高等教育机构看起来总像是少了什么。 严格地说,运动馆并不是新星学院的必备设施,更何况学院内有复数座运动馆,在爆发学生昏迷事件,确认昏迷与场地有关后,治安管理部队便很轻易地将这座运动馆封锁起来,校方则告知学生,尽可能避开崇文二号运动馆活动。 但还是有几名学生离得太近,不知何时着了道,昏迷后被送往医院。 晚上十一点的崇文二号运动馆毫无灯光,周围绕着拉了一圈黑黄相间的警戒线,禁止闲杂人等进入。 四面路口都架着校方公告的牌子,说明靠近运动馆有可能会导致原因不明的昏迷,让学生尽量远离,在查明原因前禁止进入。 李俭整理捆在腰上的绳索,他要拖着这玩意进去,在张博学通过耳麦叫他三次没回应后,会尝试用强光手电与他取得联络。如果所有能够证明李俭还清醒的方式都得不到回应,张博学就会通过这根麻绳把他拉回来。 至于拉回来的过程中,李俭会不会和各种物体发生磕碰,那就只能希望李俭的身体够硬,不至于撞坏了。 第一百零八章 对一拳超人来说,安全出口究竟是给谁的安全 李俭不想被拽个鼻青脸肿,虽然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很有信心,但能不被拽着回来就尽量要自己走回来,只要非必要,总不能陷入昏迷状态。 “需不需要穿作战服?”张博学已经开始后悔答应李俭了。腰上栓绳在高空作业之类的直来直往的工作环境中还算有效,但李俭一会儿是要进环境复杂的运动馆,到时候东绕绕西绕绕,绳索在墙角、楼梯间来回转动,摩擦力嗖嗖往上涨。 倒不是说现如今的修仙者可能会拽不动,出力不够大不了再加,但这绳索扛不住啊。 这玩意又不是什么超抗拉的纳米材料,灵气复苏二年的二月份可没有这玩意。要找能做成绳索粗细还起步几千米长的纳米材料,得去大刘宇宙找三体片场,三体一还不够用,起码得去三体二后半段。 “不用了。作战服最大的用处是密封,防止气息外泄,免得被妖兽群起而攻。但咱们这是校区,来来往往人这么多,但凡闹事的玩意是妖兽,早就被人类气息引得出来搞事了。”李俭拒绝。 作战服又不是啥战斗装备,这玩意穿在身上只起功能性作用,也就ar增强头盔用起来还有点别的效果。 “虽然听起来有点怪,不过你尽量还是别在里面晕倒。” “怎么说?” “晕倒在里面,用绳子拉你出来,可能有点困难。” 李俭想了想,点头,确认绳索套在腰上,后头连着一段极长的线缆:“概率应该不大,我觉得不妥就会退出运动馆,到时候再拽我也不迟。反正我这边耳麦都接通,里头监控开着,手上再拿个手电,应该不会出事。” “好。” …… 最后撤出运动馆的应该是教师,或许是走得太匆忙,他们忘了锁门——也可能是治安部队来了之后把门都破拆了,没给李俭留下什么开锁方面的麻烦。 运动馆一楼最大的大厅是篮球馆,李俭进去晃悠了一下,除了没人也没开灯,和正常篮球馆差不多,没什么异常情况。 最早发现有三位学生昏迷的位置,是在运动馆六楼的一间体育文化教室。 运动馆总楼层对外说是八层,不过其中有得是跃层场馆,很难武断地说自己在一楼就不会受到二楼影响。 “一楼情况正常,你能从监控看到我的情况吗?”李俭在一楼又多转悠了几圈,挑了几间小场馆的门打开,没发现异常。 他甚至连厕所都转悠了一圈,不过没进女厕所——假如真的倒霉到,使人意外昏迷的原因就在女厕所里,而他因为一些个人的规则而没有进入探查,错失良机,那他只能自认倒霉。 “可以。”张博学的声音从耳麦传来,还算清晰。 行动前两人认为比较容易出事的,就是传统的电磁波通信。现如今是灵气复苏时代,这个世界拿的剧本与过去的差异是显而易见的。虽说日常生活和大部分情况下,传统的光电信号依旧有效,但现在运动馆中出现不明原因昏迷,李俭对光电信号的效果便心存疑虑。 众所周知,在灵气复苏背景的文化作品中,倘若出现不明原因昏迷,这玩意的剧情大抵就冲着恐怖片去了。 而塑造恐怖气氛,最简单的手法便是将人置于“汪洋中的孤岛”。对信息时代的人类来说,切断他们的通信方式,便是最快形成孤岛的做法。 李俭觉得自己还蛮幸运的,起码在今天的探查中,自己还没遇见经典恐怖片发展。 “那我接下来直接去六楼?” “你是校长,你做决定,我只能给你提提意见。” “行,那我去找楼梯,到六楼看看。” 楼梯间的大灯都关着,只有安全出口标识的幽幽绿光闪烁。走在几乎完全符合刻板印象的楼梯上,看到每半层转角面向运动馆外的创口,李俭觉得有些好笑。 大家都是修仙者了,能在新星学院上学的学生起码也是学徒三阶的武修,教师也基本如此。区区八层楼,只要不是丧失行动能力,别说是在二楼了,就算在顶楼,用点技巧都能轻松从楼顶玩速降到地面。 安全出口,究竟是否需要这样的安全出口,还真是个问题。 迈步向上,李俭控制着自己的力度,以免无意识的动作摧毁楼梯。 这样的小心翼翼让李俭想到有关安全出口的另一个问题:如果一栋建筑物中内有一人迷路,他选择走安全出口和单纯用拳头打出一条笔直的道路,究竟哪个对他来说,更方便安全? “快要到六楼了,你有什么感觉吗?”张博学正在监视运动馆内监控,单从监控来看,运动馆没什么问题。 但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内,从监控观察运动馆,和现在一样没有问题。 一边是没有问题、正常显像的监控,一边是同一时间内连续发生的昏迷案例,倘若致人昏迷的原因当真在运动馆内,逻辑判断没问题的人类都该意识到,这玩意不是监控看了说没问题就不存在的。 而光电信号看不到的东西在灵气复苏前就有许多,更不用提灵气复苏带来的变量。 “肉眼没什么感觉,电磁信号检测正常,没有异常波峰。不过这玩意响应速度是真慢啊,0.2nm精度扫可见光波长都得一分多钟,我没时间搁这耗着。”李俭摆弄手头被要求带进来的器械。 这玩意原理就不说了,主要功能是检测采集窗口获得的光电信号频率波峰,根据扫描精度改变周期扫描时间,是最能拖延李俭脚步的东西。精度高、波长范围大,单次检测时间就长。 “不是让你带两个进去吗?一个扫红外一个扫紫外,中间可见光波段靠监控和肉眼。”张博学作出指示。 “在扫了在扫了,我只是举例。还有收音机探测微波,这玩意到现在都是各种沙沙背景声,可识别的特殊信号强度到现在也没突破b,哦,除了电台。”李俭很怀疑这台解译收音机的背后是不是什么三体粉丝的设计,五个a就是使用原语言发回的信息是吧? “那就说明异常现象在电磁端不可见。声波呢?声波这块有什么反应?” 李俭看了看音频分析仪,这玩意他用不来,但设备供应方对其进行了傻瓜式改进和电子改造,多了一个模块供使用者以最简单的方式获知自己想要的信息:“声波也没反应,次声波就那样,超声波扫到200k了,还没有特别强的信号。” “……我真傻,我又不是搞科研的,我跟你说这个干嘛。电磁信号都正常,那我这边就开信号转接了,你这边探测到的信号都会给研究所分析,你自求多福吧。”张博学那边的动静骤然一变,听起来是在进行搬运工作。 李俭带着三个大头仪器接着上行,快到六楼时,他觉得自己的某个感官产生了异常反应。 迅速自检。视觉感官正常,看到的东西没有奇怪变化,也没有见鬼。听力感觉正常,耳膜不痛,没有异常声音。 站在通往六楼的楼梯口,周围的环境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清洁工作做得不错的大理石地面在安全出口标识的莹绿色光线下像是表面模糊的镜子。楼道没有异味,没有恐怖片中常见的血色,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午夜中某个正常教学楼的清净楼梯。 不过还有一个器官感受到异常,那就是神识。 在靠近六楼楼梯口的位置,神识视角正告诉李俭,那边有东西。不过,不是需要害怕的东西。 李俭选择相信自己的神识:“老张,我的神识感应六楼有东西。” “什么东西?危险吗?是不是活物,还是说?”张博学没把那个字说出来。 “不会是鬼。用过去文化作品的话来说,人死为鬼。咱们这可都是良善人,哪个长辈会跑到我们这害人的?要是恶人,咱现在也是修仙者了,没听说过修仙者还不能和恶鬼过过招的。”李俭站在楼梯门口。 “行了,老张,我先进去看看,谁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玩意呢。假如真是个怪,但凡它有血条,我高低把它揍一顿。”李俭打开楼梯门,走进六楼廊道。 神识反应正随着自己接近文化教室而渐渐明晰,不过依旧没有报知危险,也没有收到损害的迹象,这让李俭放心不少。 脚步更近,反应更强。到李俭站在门口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将神识完全放出,却依旧觉得在门后的教室内,有一个不断变化的身影在其中呆立。 仿佛穿墙的感应让李俭恍惚间觉得自己正在游玩某款电子游戏,但各种感官反馈又如此清晰,几乎在他产生恍惚的一瞬便将他锚定回现实。 “如果相信自己的话,那么这里头的东西对我应该毫无危害。”李俭转动把手,推门而入。 在视觉感官中,作为第一事发地的体育文化教室空无一人,所有桌椅都保持着学生教师撤离时的样子,正在使用中的黑板被胡乱地擦了几下,便被拉了半截,尴尬地停在和另一块黑板交换位置的途中。 而在神识感官中,这间教室便多了些东西。 第一百零九章 一个平A,秒了 神识视角内的教室,几乎所有东西都能和视觉感官对得上号,唯一对不上号的,是一团在教室内不断变换形态的玩意。 李俭不清楚该如何形容它,只能形容视听享受的词汇在神识观察才能发现的事物面前显得无能为力。肉眼看不到它,耳朵听不到它,在神识视角中,这团不断变换形态的东西像是生物一样将自己限定在教室偏中央的位置,从环境灵机与其交互的状态来看,这玩意应该是有生命的。 只有对有生命的事物,灵机才会保持着既想贴近又抗拒贴近的姿态。 拜其在光电信号中完全透明、在神识观察中抗拒灵机的特性所赐,即使李俭想要在神识观察中强行为其赋予色彩,方便观察,也不知道该用什么颜色为其强行描述,最终只能在神识观察中,将其标为黑色。 这团黑色的生命似乎正在对李俭的观测作出反应。在李俭犹豫着究竟要如何和意料外生命交流时,这玩意形体变化的倾向悄然改变。在它诸多一闪而过的尚不能保持一瞬的如同梦呓般的形态中,靠近人的形体渐渐多了起来。 从李俭见到这玩意的第一时间开始算,这玩意在神识观察下的样子简直是对电子云概率分布的最好诠释。它在神识观察下的宏观形体像是把球状闪电片场的宏原子概念带了过来,生动形象地展示物质波的波长在频率放大十的九次方大概有多恐怖——这个数量级是李俭猜的,但眼前这玩意着实让人会产生那样的联想。 它没有一刻是稳定的,即使是在李俭的神识观察中,它渐渐表现出像人形靠拢的趋势,也依旧会在某个瞬间闪现出别的事物的样子。 拿这玩意当随机数生成器肯定很好使。李俭想着。 就在李俭犹豫并思考这玩意究竟是个啥的时候,“黑雾”的变化似乎自行跨过了某个临界值,当着李俭的面,慢悠悠地向李俭飘来。 由于这是整间教室里看起来最奇怪的玩意,是让人不明原因昏迷的最有可能的“凶手”,李俭可不敢毫无防备就让这玩意靠近,而是确认灵气护体法术在线,又悄悄地退到门边,找了个最适合被绳子往后拉的角度——只能保证最开始的一段不会被拽得磕磕碰碰,再往后会被怎么拉,他就管不着了——拨通电子通讯。 “老张,我在这教室里,神识能看到一团不定型的疑似生命,它正在向我靠近。一会儿我要是倒了,麻烦你把我拽出去。”李俭紧“盯”黑雾,这团不断变形的玩意越来越像是人类身躯,要不是这玩意在神识观察中由于过于排斥灵机而只能强行理解为一片漆黑,李俭很怀疑自己能在黑雾不断变化的身躯上看到可以分辨的面容。 那就有点可怕了,毕竟人类作为一种生物,看到和自己很像但又不是的东西,很容易泛起恐怖谷效应。 心理效应,修仙能不能解决掉还是未知数,或许能称为心魔,将它干掉。但恐怖谷效应很可能根植于基因,要是连这玩意都能靠修仙解决掉,那么李俭觉得自己身为人的自我同一性还是蛮可能面临严峻挑战的。 “我超,你竟然真的看得到。行,你要是倒了,我尽量拉你,但醒过来之后要是缺胳膊断腿,哪里破相了,你别怨我。”张博学显然正在另一头看教室内监控,这团黑雾目前并未表现出电磁信号,看不见才正常。 黑雾慢慢靠近,形态越发像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俭觉得这玩意变化的速度似乎在放慢。 伴随着这种错觉,李俭感觉,自己好像并不是只用神识“看到”它,似乎肉眼也能看到它。 就在李俭琢磨自己是不是用神识过度导致神识感官和视觉感官合并的时候,张博学的惊呼告诉李俭,他遇到的是另一种可能:“监控中出现人形半透明区,有阴影!是你说的那个不定型生命吗?” 李俭定睛再看,黑雾的移动速度正在加快,而它变化形体的速度越发放慢,肉眼也能看清它的轮廓变化……草,怎么肉眼已经能看到轮廓变化了? 黑雾显然跨过了某个临界点。在它可以被肉眼发现形体轮廓之前,它存在于教室内的迹象,只有在神识视角中才能观察到。这玩意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和桌椅板凳穿模,十分自由地变换形态。 而在肉眼可以观察到它的边沿之后,它对常规物质的交互效果便瞬间显现。 李俭回过味来,方才耳边感受到一阵风压转瞬即逝,莫非是这玩意原本与同一空间的空气重叠,在肉眼可识别后,它与空气的交互使其所处空间的空气向外排开所致? 这什么玩意,怎么会有这种物理规则在其身上? 李俭此时已经挪到门口,房门敞开,站在门槛上,把自己镶嵌到门框中似的,像是那位直僵僵地镶嵌在门框里的老王。 黑雾移动得再慢,几经加速后,速度也如常人一般。顶着人类形态的黑色身躯,周身浮动着不断起伏的波纹,向李俭直挺挺撞来。 李俭心里想着要靠灵气护体硬顶一下,看看这玩意的强度,但还是没忍住,暗戳戳地在身后搓了个冰锥拿着,摆好姿势,只要这玩意能让自己昏迷后晕倒,手里的冰锥就能扎进这玩意的身体。 当然,前提是这玩意的身体不会在攻击自己之后,进入相位移动之类的诡异状态。 人形黑雾撞得很实在。这玩意撞上李俭身体时便被灵气护体的法力挡了下来,一道变形逸散的彩色流光证明李俭的法力混合着环境中的灵机被消耗。李俭只觉得自己的法力消散了些许,又觉得神识有一瞬受到冲击,便恢复正常。 而人形黑雾则没那么舒服。李俭终究没有压制住自己的条件反射,在神识有一瞬受到冲击的时候,克制自己攻击的念头也跟着动摇,手上拿着的冰锥十分干脆地扎在身前的人形黑雾身上。 事后,李俭觉得这玩意挺没有脑子的,如果把人形黑雾的一套技能交给自己操作,自己肯定会选择在发起攻击以外的任何时间都保持类似相位移动的状态。甭管冰锥这种看似物理攻击实则法术攻击搭配法则侵袭的攻击方式究竟有多残暴,能开一点闪避就开一点闪避。 如同它撞得很实在一样,它也很实在的接下了李俭下意识的冰锥攻击,然后…… 然后它就没有然后了。 冰锥只是个表象,这玩意的实质是水德凝滞侵袭,而李俭的灵力和法力又高的恐怖,一扎之下,这玩意瞬间就失去了活力,再也不复先前极其高频的形态变化,变成了一具没有冰的黑色冰雕。 肉眼看来,这片黑雾从渐渐加深的半透明黑色物体,一瞬间变成了黑色不透明实体。 从手感反馈、肉眼观察变化和神识观察综合来看,李俭觉得,这玩意应该是被自己打死了。 还没搞清楚这是个啥呢,怎么就搞死了? 看了看自己腰上捆着的绳子,再看看自己当做宝贝带着的两台光频扫描仪和一台音频分析仪,最后看看眼前化作雕像的人形黑雾,恍然间有种失落。 哥们筹备了这么多东西,连被迫昏迷以伤换伤,让张博学把自己拖出去的心理准备都做完了,合着你不是个boss,只是个会被我平a秒了的小怪? 如果这是怪物,毫无疑问,这是属于李俭的胜利,但这种胜利只让李俭觉得空虚,满是落差感。 “李俭?监控里看这东西不动了,你呢?你什么情况?”张博学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 “我很好,这玩意大概是被我用冰锥打死了,来点人准备收尸。”李俭右手按着耳机,左手在腰上绳索摩挲着。 他想把这根绳索扯了,这玩意看起来没用了。 …… 李俭又在运动馆里逛了几圈,从一楼到八楼,挨个抽检房间场馆,确定神识能发现的黑雾异常只有这一处,便把腰上绳索解了,抱着手臂看回收人员扛着大包小包回收人形黑雾雕像。 这玩意估计是死透了,除了长得黑了点——实在是极完美的黑体,似乎向它照射什么光线都会吸收,自体只对外放出黑体辐射——在回收人员手中就像是寻常妖兽的尸体一样,僵硬死板地被运来运去。 李俭再没觉得自己神识有片刻恍惚,在这玩意变成雕像后进入运动馆的人们也不再出现昏迷迹象或不适症状,这让李俭相信,这团本会不断变形的黑雾便是让人昏迷的罪魁祸首。 张博学来得很迟,等到回收人员将“雕像”带走了,才进入体育文化教室。不过他晚来有晚来的好处,他是带着好消息来的。 “李俭,校医院里躺着的那几位学生都好转了,有几个醒了,还有几个在装睡。治安管理那边的战士也刚醒来,表现不是很好,但起码醒了。” 第一百一十章 关于人外爱情神话传说这件事 之后的事情就没有李俭表演的空间了,不过这是好听的说法。实话是,与其说是他没法为各位学生干点别的活,倒不如说天太晚了。 等李俭揣着膀子看回收人员扛着“雕像”出去,这都已经过了午夜一点。对一部分人来说,这刚刚好称得上一句“愉快的夜生活开始了”,可对向来老实本分的李俭来说,这个点要是再不睡觉就说不过去了。 学校又不是没有值夜班的行政老师,校医院也不缺值夜班的急诊医生,李俭作为一个纯打手属性的角色,他并不认为自己在干掉奇怪黑雾之后还有什么可做的,倒不如回去睡觉拉倒。 至于善后事宜,李俭相信,作为前“保镖序列”一员的张博学,在熬夜干活这方面应该比自己更有经验。 …… 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李俭起床,洗脸刷牙,整理仪表后准备去食堂蹭一顿工作餐,一打开宿舍门,就看见张博学直愣愣地杵在门外,只给自己留了个努力工作的背影。 嗯,这家伙不知道怎么考虑的,即使他正站在宿舍门外,也没放下工作,而是曲着左臂架着平板终端,右手按照入耳式耳机打电话。 他以这种姿态出现在宿舍门口,李俭觉得只有几种可能可以解释。第一种,他从昨晚通宵工作到现在,一直忙,所以放不下工作用平板;第二种,他扛着平板在门口摆pose,打算让李俭一起床就感受到其工作量,继而或是引起李俭内疚而一同工作,或是让李俭给他加薪减负。 以李俭对其人的了解,张博学应该深知自己没有使其加薪减负的倾向,那么老张会出现在自己门口,那就只能是想拖着自己一块干活。 见张博学按着耳机半天没动静,左臂上架着的平板也没跳信息窗口,李俭决定先发制人:“昨晚的事情解决了吗?” “如果你说的是昨晚昏迷的学生,那么他们在得知之后两周放病假观察身体状况后,连装睡的学生都醒了。如果你说的是治安管理部队的昏迷士兵,那么那位兵哥哥还有点晕。”张博学立刻转身回答,其反应速度之快和毫不在意耳机另一头状态的回答方式,让李俭知道,这家伙刚才就是在假装打电话,搁这恶心自己呢。 “晕是怎么回事,后遗症?”李俭琢磨这人行啊,有种,搁这假装工作,试图拖自己一块工作是吧? 都到我宿舍门口来演了,那哥们就得帮你把这对手戏唱好了。不就是在门口假装工作么,来,咱俩就搁这站着聊,我看是谁先绷不住。 “士兵在脱离昏迷之后,申请归队。军医给他做了一系列测试,发现他的情况和先前对空气墙尝试的强硬神识控制造成的神识损伤类似。接受治疗后,目前正在好转。”张博学说的事情,还是刚刚灵气复苏那段时间的事,应该是灵气复苏前一年(按照历法惯例,事发后的第一个整年称为元年)十一月十二月的事情。 “我超……我记得当时好像就说过,好像军医将士兵治好了……合着这玩意到了炼气期也能治好啊。”被张博学这么一说,李俭也想起来了。 那还是不知道人们正走在修仙道路上的时候,军医知道这是“神识损伤”,却不知道这是“修仙的神识损伤”,不过当时能治好,现在也能治好,这倒是一件奇事。 “应该是这样。昏迷学生很可能也有神识损伤,只是清醒而没有痊愈。到时候可以问一下部队那边是怎么治疗的,我们这边对症下药。”张博学似乎不觉得自己弯着胳膊抱平板的姿势有什么不妥,也不嫌累,就在宿舍门口跟李俭耗着。 “嗯,学生的健康状况必须盯上。昨天我打死的那个黑雾一样的玩意有什么说法吗?既然把这玩意打倒之后,昏迷的士兵学生都醒了,这玩意肯定有点东西。”虽说李俭“一个平A”把怪秒了是事实,但这怪到底是什么,依旧是个问题。 “怪物尸体已经送去解剖。编号是330421a(钱安聚居区区号33加教育分类编号04加年份21加物体标识a),解剖分析到现在还在进行,没有停止。不过从专家分析发回的结果来看,该生物如果谈得上是生物的话,它和我们平常认知的生物有极大不同。” “这么说的话,我昨天打死了一头不明生物是吧?”李俭回忆昨晚的景象,这玩意是生物很正常,专家组过了七个多小时,没能分析出来也很正常。 这玩意一开始只在神识角度观察的到,还会一手“相位移动”,非得等它自己成型了,才和过去认知中的物质世界有所交互。虽说被自己一冰锥捅成了雕像,但这玩意谁看了不纳闷啊。 “目前还是不明生物,不过翻译组那边有话想说。通过提取关键信息,重新构建检索系统,分类过去文档后,翻译组觉得这些文件似乎值得一看。”张博学扛在左臂臂弯上的平板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在张博学点开资料库查阅平台后,简单转换了一下分类,便把显示着目录的平板屏幕朝向李俭。 李俭扫了一眼。 熟悉的平台界面,熟悉的分类界面,有点熟悉的一溜烟按照名字笔画排列的文档目录…… 最左边的一列都是“书名”,而在中间两列,标识有点奇怪。 翻译组最后需要完成的工作,就是将完全翻译后的文本按照分类提交资料库审核,这样才能让查阅资料库的使用者快速认识,正在被自己阅览的文档属于什么类别。 万一把修仙文明的小说当成教科书修炼,那就完蛋了。 而在张博学向李俭展示的页面中,所有文档的标题都和“魔”有关,而中间原本属于分类标识的一列表格文字,原有的“文学作品”标识则被“人文地理”标识代替。 “这什么意思?”李俭指着平板发问。 “之前翻译修仙文明文本的时候,专家组将这些文档都当成了修仙文明的小说内容,不过昨天你弄死的那个黑雾,从咱们与其相见,它在肉眼中出现的样子,以及死后的样子,还有致人神识损伤导致昏迷的情况,和原本被列在小说类别中的文档描写的魔族,有点像。”张博学一本正经地解释。 李俭:所以我昨天干掉了一个魔族是吧?这话说的,虽说很离谱,但和昨天看到的这玩意的相位移动比起来,听着却有点合理。 “所以他们花了点时间,把之前被归类到小说内容的魔族相关文档翻出来了?”李俭还是指着平板。 “是,就是这样。”张博学将平板收回,缩小资料库平台页面,将自己收到的合集打开。“关于魔族的详细介绍就像这个样子。” 李俭简单地扫了两眼,修仙文明对魔族的归类很简单,这玩意既不会帮修仙者也不会帮妖族,虽说修仙者常常将妖魔纳为统称使用,但那只是表示这俩玩意对修仙者都不友好。 李俭有点想吐槽,如果妖兽就是修仙文明所说的妖族,那这玩意对人类可不是一般不友好。谁见过食草动物出身的玩意,会在人类还没侵害它的时候,冲上来拼命战斗,打到快丧失行动能力才罢休的? 如果这只能被称为不友好,李俭就有些不方便评价修仙文明在他们还存在的时候,究竟生活在什么残酷的环境中。 李俭忍住吐槽欲望,接着往下看。 修仙文明接着提到,魔族和妖族又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妖族和修仙者实则同源,而魔族与妖族和修仙者的本源有所差异,两方先天便有彼此对抗的态势。 李俭琢磨一下,修仙者和妖族起码不会“相位移动”,说魔族与妖族和修仙者本源有所差异,大概说的是这个? 总不能说修仙者和妖族没有生殖隔离吧……草了,该不会真的? 想起许多脍炙人口的人外爱情传说,李俭打了个冷战。 想想现实中存在的妖兽,冷战又平复下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jpg 谁能和现实中的妖兽谈恋爱啊,李俭想象一下那场面,都觉得想大爆笑。 而对魔族,修仙文明似乎颇有研究,只可惜研究内容太多,太成体系,在目前只能通过荒岭填充地块发掘碎片,如同抽奖一般拼凑知识体系的环境中,想要凑出有关魔族的针对性文本,大概只是奢望。 不过笼统的介绍也够了,起码能让灵气复苏二年的人们知道,这玩意不是异常现象,而是一种敌对生命…… 草,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李俭抬头望天。 “行了,这玩意的性质我也清楚了。如果昨天我打死的东西真是修仙文明所称的魔族,那么它昨天为何会出现在运动馆内,又为何会开始伤害学生,这些都需要调查。要是这玩意能在我们校内横行无忌,那还教个屁的书,我们重组新星战队得了。”李俭想从天上的云朵得到些许启示,可惜,今天是大晴天,压根没有云。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是西游记里那个灵山 神识相关内容先前由于各种功法、法术及相关修仙信息层出不穷,而被隐藏在大众注意力之外,在疑似魔族的生命对学生和士兵造成神识损伤后,终于成为话题。 而这对李俭来说,便是工作量大大增加。 关于神识的研究,灵气复苏伊始,还有些许研究机构投入其中,但随着修仙文明遗留文档纷纷被发现,其他领域研究更为轻松,还容易出成果,不少研究机构将方向转出神识研究,使得华夏对神识相关了解不深。 曾有人打趣,说现如今的修仙研究分成两条路子,一条是“考古式科研”,在不知道何时留下的修仙文明遗留的尸体上动刀,渴望发掘出更多更新的技术;一条是“实践式科研”,近代现代的科学理论和科学技术都由此生根发芽。 在神识研究中,搞考古式科研的占比渐渐少了。考古式科研,最关键的便是荒岭填充地块中出产的秘笈碎片。以抽卡的话来说,投入填充地块的人力和填充地块产出秘笈碎片的能力得当时,能抽的卡便最多。但抽卡抽得多了,能获得什么实在的东西,还得看碎片的信息占比,出货类型。 要是哪一天荒岭获得的秘笈碎片内容全都是小说家言,还都是大水漫灌那种,便是一日收获上百万字,对了解修仙文明信息也只有微末增益,并随着边际效应愈加显著,越发无用。 尤其是神识相关内容,在荒岭每天产出翻译的文档信息中,其所占比例不能说是绝大多数吧,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对有志研究神识使用的科研机构来说,考古式科研面临的难题让他们屡屡碰壁,只能采用实践式科研。实践式科研走的路子稳妥,但就像是在无边无垠的黑暗原野中点燃星火。星火终有一天将会燎原,可如果只有一两家在呵护火焰,燎原之日便显得有些遥远。 更不用说其他领域出成果的速度十分迅猛,这更显得神识领域研究落后。 反映到其他产业,与李俭最相关的一点便是:新星学院里甚至没有开设神识学院,也没这门专业课。 而现在学生都受了神识伤害,再不设立这堂课程,或是至少设立一门专业,新星学院便不免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 人家可不会管你专业课程是否全面、体系化,那是正儿八经干这个的人才要考虑的事情。对学生和学生家长来说,既然都打算让孩子进这所修仙大学,那么大学里的专业就一定能要全乎。 受伤的学生正在看护休养,李俭和张博学则忙着设立新学院,调整课程安排,找教授授课,找科研机构“接盘”。 一时间忙得昏天黑地,都不知道过去了几天——从受伤学生还在看护来看,应该没超出两周——等他们总算忙完了手头的活,有空和世界再联系时,世界的奇妙变化又让他们为之惊叹。 这事情断章取义地说,没什么好稀奇的:有一块新开放的填充地块。 自从灵气复苏元年一月末填充地块首次开放,之后隔三差五便有填充地块开放,其中不乏能收集成册文本的填充地块,也有像荒岭这样存有特产的热门地块,更不缺像沙海那样性价比极低的填充地块。 按照墨卡托投影地表和原地球地表面积来算,填充地块所占的实际面积约为原地表六成大小。每天开上几十平方千米,能开一万年。 考虑到华夏全域大小,每天所开放的填充地块大小,换算成全球填充地块开放速度,倘若填充地块开放速度保持匀速,这起码也得花上二十年时间,才能全部开完。 如果填充地块越开越慢,那就没办法了,大家等着用修仙者特有的超长寿元满足好奇心吧。 故此,填充地块开放,这件事单拎出来,不算新闻。 算新闻的是这填充地块里的东西。 该填充地块人赠雅号“灵山”。请别误会,不是西游记里说的那个灵山,也不是现实中存在的名为灵山的旅游景点,只是单纯被人命名成了灵山。 而且在它刚开放的第一天,这玩意的初始命名不是灵山,而是“石山”。 这玩意改名的原因很简单:进入填充地块的妖兽们嗷嗷叫着冲向到处都是的山壁,像是发了狂似的,用尽自己的一切能力攻击山壁。 冒险者在旁边等着,看这群妖兽发什么疯,然后他们就知道这些玩意在发什么疯了。 随着妖兽对山壁的攻击越陷越深,附着在山壁上的石块剥落,几颗亮闪闪的绚烂晶体在山壁上熠熠生辉。 妖兽看到这玩意,就像是猫儿看见了逗猫棒,上去就是猛扑,扒开周围石层,将晶体收入囊中,这才回过神来,像是终于注意到并不是自己一兽在此处挖矿,十分警惕地护宝,转移,一气呵成。 这晶体对妖兽如此有吸引力,冒险者们当然要采掘一些入手。官方的探测队需要样品回报,个人冒险者则期待其背后的收益回报,哪怕是纪念价值,这也是回报。 冒险者们回避妖兽,绕到空旷处山壁,对着山壁一通忙活,总算弄到了几份晶体样品。 当晶体样品入手后,这些大多只有手掌大的酷似单晶体的晶石迅速引起冒险者的重视,并在之后同样引起了研究机构的重视。 这些晶体在无光照的环境下依旧绚烂,这兆头可不一般。 众所周知,在灵气复苏前的世界里,会自发光的“夜明珠”之类的东西,它们发光是因为有辐射。 当然,这是一句屁话。无论是发光还是反光,都是电磁波,而电磁辐射也是辐射。连人体都能发出红外辐射,如果真的要谈辐射色变,那么远离任何有温度的东西都是必要的。 冒险者当然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如果这玩意当真是因核辐射供能发光,能在眼前表现得璀璨夺目,修仙者的体质不好说,但要是还没修仙,这段照射时间足够让他们准备后事了。 在尽可能地采取了稳妥又快速的测量手段后,冒险者大概弄清了这玩意的发光机理。 这玩意不是辐射发光、电致发光、热致发光,这玩意的发光机理就是灵机的可视机理。这块看起来绚烂夺目的手掌大小的晶石,相当于一百颗灵机固化后的矿物! 那么这玩意到底是啥也便一目了然了,除了灵石,人们实在想不到这玩意还有什么别的名称可取。 总不能叫灵矿吧?那对南方口音也太不友好了,轻而易举就会和磷矿产生语音重复。 于是,当李俭和张博学终于忙完自己手边的事情,摆在他们面前的新事件便是:钱安聚居区正在组织本区内有志前往灵山填充地块的队伍,以聚居区为单位行动,进行开矿工程。 由于开矿工作距离钱安有点距离,而且工作在填充地块,对人员素质要求还挺高。 聚居区来人倒不是要让李俭为这次行动保驾护航。作为全国性的灵石勘探开采工作,有的是部队卫戍,数量上去了之后,对某个单人绝强的战斗力并无要求。来人只是想问问,新星学院打不打算安排个队伍去挖矿,毕竟挖矿成功,刨去交税和参与费用的部分,剩下的都是自己分配。 作为需要时刻走在修仙前列的修仙大学,新星学院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但人选是个大问题。 虽说有灵石分是好事,但这玩意毕竟是开矿。灵石矿究竟是什么情况,在勘探工作结束之前,没人说得准。 现在参与“一期项目”,就像是赌石,谁都不知道这玩意收益几何,性价比是否合适。在这节骨眼上,谁愿意出人力资源,谁事后能分收益,这都是指不出有问题的。 而且这玩意是硬通货。 “有了这玩意,突破筑基期的修仙者岂不是会越来越多?”李俭可还记着,炼气期突破筑基,需要转化的潜能,按照修仙文明的说法,可是能够通过灵石转化的。 一颗小灵石对应一百潜能,法修武修穴位全突破,需要七十枚小灵石。在灵石尚未被发现的时间里,修仙者们大多用其他带有灵机的物品作为平替,但那些东西往往还有更重要的用途,只是拿来转化潜能,有些大材小用。 灵石才是干这个的。 “差不多吧,但境界点照样也卡啊,虽说补药研究了一堆,但距离保送筑基期的境界点,还差着一段距离。”张博学可没有李俭这样可以报销境界点丹药的好运,他为了提升境界,专门找各种安全性有保障的补药研究机构,进去当试药人员。 就这样蹭到现在,他也“才”刚到炼气六层,离突破穴位的炼气十三层还有一段距离,更不用说想要拿满一百年穴位寿元,还要再突破一轮。 “有总比没有好,你说这队伍咋安排呢?”李俭还是有点愁。 新星学院要出人不是不行,问题是人手真不够。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兵器呢?我不到啊 新星学院虽说是修仙大学,可其人员整体框架,与常规大学大同小异。校内人员可以简单分为三类:后勤保障人员、教师、学生。 后勤保障人员不参与教学工作,但校区离开他们就转不动了,这一类人不能抽调,又或者说,很少有人会在需要抽调外派的时候,琢磨抽调他们。 教师也可细分。行政工作、科研工作、教学工作,一般高等教育老师总会兼顾三者之二,说不定也有人三者都兼顾。从中抽调人手,就要考虑一些项目或是行政工作,能不能离得开他们。 学生就更不用说了。本科学生的社会风评向来是“没什么用”的代表,当然,集体风评不好不代表其中出挑的不厉害,但李俭总不可能把新星学院里的尖子生捏成团队,派出去挖矿……这玩意听着就不好听,还容易挨骂,李俭多少得注意一点舆论影响。 至于研究生,虽说研究生常有“导师牛马”的美誉,但这件事还得分人、分学校、分学科。有些学校风气并不如此,但要是预备研究生选导师的时候,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一头撞入狼性导师怀抱,那就没办法了。 新星学院不能说没有这种狼性导师,但数量着实很少。更不用说李俭也拉不下这个脸,让研究生们放下自己的学业和研究项目,出去组队挖矿。 将自己觉得不能强行安排人手前去挖矿的理由说与老张听,老张表示:“我寻思,区大会也没让咱们学校强行出人去挖矿啊?” “咱们出人主打一个自觉自愿是吧?”李俭乐了。 “那不然还能怎么办?设立课程,设立学分,每个学生学习计划中不完成挖矿学分就不能毕业?我觉得更难看。”张博学耸肩。 “好吧,那就当做自愿内容。在校内发公告,课程安排有空闲的学生可以参加,老师和相关人员酌情。等等,我们现在只有大一新生和研究生,真的会有人课程安排有空闲吗?”李俭想起此事。 “你管他?在这方面,学生有得是办法。我们确保给他们提供教学资源和能够毕业的环境就行了。”张博学说的云淡风轻。 毕竟,就算是安排的再紧凑的本科学习计划,也可以选择延毕。 (我认识的人中有人做出了此类选择,我看不透,我大受震撼) …… 钱安聚居区的区级挖矿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在浩荡的人潮中,有一支属于新星学院。 事实上,由于本次行进有目标有准备,从局部来看,这场行军比灵气复苏伊始的全省大撤离还要壮观。 与大撤离时不同,本次行军,几乎所有人都信心满满,不惧艰险。一者是准备确实充分,工具充足粮食管够,不必担心苦累;二是众人的战斗能力已从灵气复苏前的平凡路人提升为修仙者,都不用说再遇上灵气复苏伊始的变异动物,便是填充地块中的炼气期妖兽成群结队地杀了出来,挖矿队也能一人搓一个火球,把它们全扬了。 需要注意的是,虽然人们将钱安聚居区参加灵山填充地块勘探开采工作的队伍称为挖矿队,但他们的人数可不是寻常所说的“队”可以形容的。 简单地说,挖矿队的总人数比得上县级市。 这团和小城市一般体量的人群,仗着大家都是起步学徒三阶的修仙者,几乎是搬了座城市前行。远远看去,人们心中想起的第一个生物,是乌龟。 第二个是蜗牛,第三个是寄居蟹——不过寄居蟹带的不是自己家,是别人家(笑)。 在如此庞大的人群中,新星学院的几百名师生组成的队伍便显得十分渺小。 那么,李俭在不在其中呢? 他当然不在,作为当前比较稀缺的筑基期修仙者兼最强单体战力,“区区”挖灵石这点小事,不可能会让他入场。 他还得给各大科研机构打工呢。 张博学跟大佬们谈下的口头协定是真有效。才刚进三月份,就有科研机构发来“线报”,说是他们在某个填充地块发现了疑似筑基期妖兽的踪迹,让李俭赶快去一趟,事成之后分成如何如何。 李俭兴冲冲去了,到地方一番摸爬滚打,费了好大劲,才发现那玩意不是筑基期妖兽,只是个在炼气期里很能打的老虎。 事后这老虎确实被分成了,不过是以成为补药主材的方式分成的。 在那之后,张博学对其他科研机构私下知会,让他们起码获得明确的影像资料,再来找李俭当打手。 好在大佬们终究还是靠谱,除了第一次找李俭当打手的时候闹出了将炼气期妖兽当成筑基期的笑话,之后再来找李俭的机构,都找到了真的筑基期妖兽。 遇到的筑基期妖兽多了,李俭渐渐琢磨出筑基期妖兽的门道。 这些玩意比起炼气期,都多了两把刷子。一者是神识方面运用,与炼气期妖兽和野兽差距不大的行动方式相比,筑基期妖兽更多了一份灵性。 倒不是说它们有了灵性就行动拟人,这种想法是作为人类对其他动物的蔑视。筑基期妖兽的行动开始表现出智慧,主要体现在它们的行动更表现出长远计划和认知能力。 这种表现介于本能和知识之间,让冲锋在第一线和它们打交道的李俭有些担忧。 如果说猎食者驱赶猎物是一种本能,那么如何的驱赶形式才能证明这些猎食者的行动,从本能上升到技能了呢?就如同人类祖先一般,从猎食者驱赶猎物捕杀猎物的本能,上升到围猎,乃至最后成为一种礼仪形式的田猎。 谁能知道,这些正将自己的本能变成另一种东西的妖兽,在什么时候会跨过让人类为之自豪的名为智慧的那一线? 李俭无法确定,他只知道一件事:如果妖兽所走的修仙道路能够显著提升妖兽的智慧,那么人类的位置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而从人类修仙者的变化来看,起码从学徒一阶开始直到筑基初期,修仙所带来的提升都不是智慧性质的。 带着自己三月份的第六头缴获,李俭面色不快地回到聚居区,在他返回校长室时,也没有做出对应的表情管理。 “回来了?剑凌霄实验室说是有事找你……怎么绷着脸啊,今天又吃沙子了?”张博学说着抬头,正看见李俭挂着嘴角进门。 “倒不是吃沙子,只是心里有事。剑凌霄实验室?哪个?”李俭觉得自己也快习惯这种被各个研究机构叫来叫去的日子了。 “就是这个月十号拿走妖兽尸体的那家,专门做骨粉再烧结的。今天刚来的消息,让你去他们实验室一趟,有东西给你看。”张博学扫了李俭一眼,确认这家伙精神正常,并未再多理会。 “有东西给我看?妖兽材料研制出成果了呗?都带学生了,还给我看看。行了,那我去一趟,你加油。”李俭刚进校长室,还没坐下,便又回头出门,琢磨着剑凌霄实验室在哪,迈开步子向聚居区方向奔走。 …… 剑凌霄实验室听着又中二又“实验室”,不过它很正经,实为研究中心,主要研究高温工艺对各种材料影响,只要跟高温处理沾边,他们基本都会做。研究中心还有些别的与高温工艺无关的项目,不过最出彩的还是高温工艺。 这家研究中心在吴会省都算是很有实力的,高温工艺相关可称一绝。那天的发布会上,当剑凌霄实验室表示,他们对高温工艺处理妖兽材料的研究工作很有兴趣,其他研究机构便放弃了该领域的高温工艺方向。 之前为了送材料,李俭跟着别人来过一次,但也只有一次。再来一趟,本打算很有精神地自己找到地方,但还是在偌大的研究中心里迷了路。 在时不时有人路过投来疑惑眼神的廊道中,身上只有一张临时访客证的李俭像是个憨憨。 别问李俭身上有临时访客证为啥没人陪同,这张证是上次送素材过来办的,有效期一个月,这还没出半个月,李俭自己掏着证就进来了,压根没人知道。 杵在廊道里左逛右逛一阵,确认自己仅凭一人之力应该是找不到剑凌霄实验室让自己拜访的办公室了,李俭只好掏出手机,给张博学打电话。 别问为啥是给张博学打电话,他没记剑凌霄实验室的电话,号码都在张博学这位助理手上。 …… 忙活半天,李俭总算被人领着,带进研究中心内的一处实验室。 刚一进去,先前联系李俭的研究主管便捏着个装着东西的广口瓶走了过来:“李校长,你的兵器呢?” 李俭:? 李俭觉得几个念头在脑海中激烈碰撞,最后从嘴里蹦出的只有极其无力的两字:“什么?” “你的合金棍呢?不是说好了要带过来的嘛?”研究主管也一脸疑惑。 李俭:什么时候就说好了要带过来的,不是只让我过来看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未经强化的器具就是易损品 在充分而不及时的交流之后,两人明白,这中间闹了点误会。 鬼知道张博学是如何在帮剑凌霄实验室传话的,反正他忘了传话中最重要的内容——把兵器带来。 研究主管捏着广口瓶,左右看看:“这下有点麻烦了,本来打算让你来体验一下,现在兵器也不在这……” 李俭心中暗想,张博学传话让自己来看剑凌霄实验室研究成果,而研究主管又说“让你体验一下”,合着实验室得到的研究成果还是个互动项目。 “那没办法了,就拿这把螺丝刀给你演示一下。”研究主管一手捏着广口瓶,一手拉开抽屉,摸出两柄一字螺丝刀握在手中。 李俭不知他要演示什么,但看主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跟在主管身后,看他一手广口瓶一手螺丝刀,晃晃悠悠转过几张桌子,来到无甚特别的实验台前。 实验台上东西不多,一台金工使用的硬度测试仪直连电脑。将广口瓶放在桌上空处,主管选好“锤头”,将螺丝刀夹持在夹具上固定,便让锤头打击螺丝刀表面,再用显微镜拍摄。 “这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普通螺丝刀的硬度测试表征,你可以看到,打出来的十字型缺口这么大。”主管指了指电脑上显示的缺口图像。 一般而言,这玩意缺口越大,说明受测试的材料硬度越低。硬度实际上是个没有定论的东西,光是较为通行的硬度衡量标准便有三四种,相互之间甚至不能直接换算,只能定性比较。 在有参照物的情况下,硬度是否增强,或是减弱,使用硬度测试仪便一目了然。 主管运起法力:“现在我要对受试螺丝刀进行一次一璇玑法力的强化,再做实验。” 一璇玑法力在尚未获得功法时,即使是李俭也没这么多,而在获得功法之后,练气决轻易补足修仙者法力,即使是学徒三阶,也有人能够拥有一璇玑以上法力,至于炼气修仙者,则没有一个拥有的法力总量会少于一璇玑。 大概是使用成了习惯,时间推移到现在,人们渐渐将一璇玑法力作为各种测试的基本量,估计在许久之后,即使从修仙文明遗留的文档中获取有关法力的更详尽信息,人们也要找个常量,将璇玑与其进行单位转换,把璇玑在法力中的单位地位,当做米在长度单位的地位一样。 强化工作很快完成。主管换回锤头,打击一处完好表面,再用显微镜拍摄。 缺口比方才要小,这很正常,说明一璇玑法力强化对螺丝刀起作用,起码提高了它的硬度。 “这是和它同一批买来的螺丝刀。”主管将另一柄未经强化的螺丝刀放上夹具,还是同样的流程,拍摄到的缺口大小与空白组差不多。 李俭没说话,只在旁边看着。别人设计实验干活的时候,旁观游客最好选择不说话。如果对方想要讲,自然会讲,如果全程都不讲,那就得等到全部结束后再问。 “我将使用一毫克的研磨后烧结骨粉——实际上这个量有点太多了——加上一璇玑法力,对其强化。”主管打开广口瓶,在电子天平上用药匙称量,用法力托着,将被他称为“研磨后烧结骨粉”的白色颗粒附上螺丝刀,运转法力强化。 用于强化的法力消失殆尽,附着在螺丝刀上的骨粉还残留些许,被研究主管用法力轻轻带起,送到一旁的空置广口瓶内。 别问为什么不是原来那个广口瓶,使用过的药品不能原样放回,这是做实验的常识。 当然,如果有些单位财大气粗,不担心此类操作会污染药品,乃至导致之后的系列实验产生不可逆的失败,喜欢把使用过的药品原路放回也不是不行。 锤头再次下降,砸在螺丝刀表面。移开锤头,显微镜拍照,将实验组的前后缺口大小与空白组做对比。 “请看,这组实验的控制变量虽然很简单,不过也能看出,使用研磨后烧结骨粉强化的螺丝刀,硬度较正常强化的螺丝刀改善显著。”研究主管将两组图片和简单处理过的数据摆在一起,很直观的是,从同样高度下落的锤头,造成缺口最小的便是用骨粉强化的螺丝刀。 “这样控制的变量好像还不是很够。”李俭认可数据本身,不过对这组实验,他有自己的看法。 请主管将骨粉强化的螺丝刀从夹具上取下,李俭将两把螺丝刀握在手中,轻轻掂量。 重量上没什么感觉。这是废话,刚才用的骨粉都只有一毫克,如果一毫克骨粉拿来强化螺丝刀,能让它的总质量增幅出人手都能显著感知的差距,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法力在强化螺丝刀的时候以某种方式以能量变作质量,另一种则是李俭对受力的感知已经离谱到,一毫克物质受到地球引力产生的作用,在螺丝刀上都能清楚辨别。 李俭没这本事,即使现在是筑基期修仙者,单兵战斗力是公认最强,他也没有这本事。 “应该再设立其他对照组,用一般的材料尝试配合强化……不过既然今天是让我来看成果的,就是说,你们已经把相关实验都做完了。”一手一把螺丝刀的李俭看起来有点怪,不过只要他把自己想象成手持双刃的战士,这种感觉就会小很多……才怪,感觉更中二了。 “是的,除了那些特殊材料,常规结构材料在高温烧结研磨工艺后,运用到器具强化,效果都比这种骨粉更差。”研究主管说的是常规结构材料,主要是钢铁。 在华夏,冶铁术萌芽一般认为在商代到春秋时期,最晚不过春秋。而铁器开始全面替代旧有金属材料的地位,则在汉代起步。直到工业革命,大规模冶铁炼钢工厂的兴起,尤其以各种运输工具的改良为特征,钢铁作为结构材料的佼佼者,一直到现代都未动摇其地位。 对材料历史稍有了解的人,就会知道,铁,以及被称为钢的铁碳合金,它们共同组成了让近代材料学和现代材料学诞生的实践对象。 可以说,现代材料学追根溯源,便是在钢铁上长出来的科学。 一个可能会让人有些讶异的小知识是:即使人类研究钢铁、使用钢铁的时间跨度是这么长,贯通材料学的始终,空间范围是这么大,覆盖人类活动范围的几乎每一个角落,按理说,钢铁应该是人类在现代运用的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东西。可是,事实上,人们对钢铁的研究,依旧没有止境。 研究主管此时想提的便是钢铁,或许不了解的人会觉得在如此“高精尖”的实验室聊钢铁有些“跌份”,但这并不跌份。 “懂了。所以让我带兵器来,是想说这东西更适合拿来强化冷兵器?”李俭试图展现自己的智力水平,全程听人讲解固然很爽,但不说点切中要害的话,总显得很呆。 “差不多是这样。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点涉及隐私,李校长酌情考虑要不要回答吧。”主管将装着骨粉的两个广口瓶放好,又将螺丝刀要走,在旁边归类。 “你先问,我听听看。”能这么提问的,不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就是对自己的成果很有信心。想要问别人的所谓隐私,问完总要给点什么。 “你的兵器应该是一直由你自己进行强化,强化的手感只有你自己知道。在最近一段时间,你是否经常会觉得,自己施法对兵器进行强化,兵器强化似乎达到了某个瓶颈。”主管问道。 他在提问的时候,表情变化很少,倒不像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某种近况的关怀,而像是在确认某项自然规律。 关怀他人近况要表达的是爱,而确认自然规律直面的是冷酷、无情的精准。 对此,李俭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确实,虽然我已经努力用法力按照强化法门施法,但这柄兵器还不能强化的趁手,不过即使这玩意赶不上我的成长速度,它现在也够用了。” “如果我们的理论没错,你的兵器应该接触到了其本身的强化上限。一些更差的材料用一般工艺制成器具,上限会更低,有些强化到瓶颈期的武器,被炼气期修仙者使用都会毁坏。”研究主管点头。 在大家还基本都为突破炼气期努力的时候,这个问题并不突出。 炼气期多是法修,战斗时都以法术为本,很少有人拿着冷兵器到处打。而在大家基本都能突破炼气期,日常生活中的生产工具都要面对修仙者的力量考验时,器具本身的强度再次为人们注意。 说得简单点就是,一般器材不经强化已然经不住修仙者们糟蹋了,基础材料差的器具即使强化到极限,依旧是易损品。 生活中的东西还没什么,过日子能过就行,但战斗的时候,手上的兵器是易损品,再或者什么工具是易损品,那可就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骨粉与皮革 闻弦歌而知雅意。前有研究主管为自己展示骨粉强化螺丝刀,中有询问兵器强化是否遇到瓶颈,后有强化极限一说,倘若李俭再听不出其中意味,未免有些不知趣。 “如此说来,莫非这种骨粉用在强化上,能够提升器具强化上限?”李俭恍然。 “应当没错。我们提出了几种关于提升器具强化上限的假说,比如替换说、精华说等。不过这不重要,对大众来说,知道骨粉能够提升强化上限,还有增强强化效果就够了。”研究主管说完,又带李俭前去参观制备骨粉的工艺。 …… 一路走完,剑凌霄实验室设备齐全、工序严谨细致,实验安排紧密有序,李俭感叹不已。 剑凌霄实验室能够发现妖兽兽骨在高温工艺后产生的骨粉有此妙用,并非偶然。就像“神器有德者居之”,剑凌霄实验室在高温工艺上的堪称工业化的研究手段,只要妖兽兽骨会进入该实验室,他们总能将其研究出功用。 而在足够扎实的科研基础上,骨粉的批量化标准生产,也只会受到原材料供给限制。 等等,只会受到原材料供给限制? 李俭:不对啊,我不是来参观看成果的吗,怎么这一趟走下来,感觉又有活干了? 心中有些“不详”预感的李俭,在被送别时,果然遇上了他心中料想的活。 “筑基期妖兽的尸身原料,希望我们实验室和新星学院之间可以加强合作。”研发主管依依送别。 他的依依送别可不是舍不得李俭,而是巴不得李俭瞬间便从虚空中变出筑基期妖兽的兽骨,再供研究室进行更多试验。 “好说好说。”李俭可不敢再待,就自己这点社交的本事,再待一会就该把多少时日送多少妖兽尸体的业务谈下来了——这活可是只有自己在干,他吃拧了才会打这种保票。筑基期妖兽现如今可不算多,李俭要想“打猎”,都需要其他科研机构将妖兽消息送来,才能与之一战,可不是随口约下就能完成的。 带着送别时主管给的五十千克骨粉礼物——像吞骨怪那样的筑基期妖兽能有半吨多重,全身骨骼能攒接近两百千克,烧去水分也不会少于百千克——李俭为此行画上圆满句号,一路上脚步不停地冲回学校。 他正扛着塑料包开门呢,便听到身后脚步,一回头,看见张博学也扛着个类似的塑料包裹,从楼梯间出来,向校长室赶。 两人看见彼此打扮,都愣住了。 “你也带东西回来了?”两人异口同声。 …… 等进了校长室,俩塑料包裹在地上摆着,两人站在旁边,看看自己带回的东西,再看看对方带回的东西。 塑料包裹主打密封、安全,层层包裹分封,从最外层看如同白雾笼罩,看不真切。 李俭知道,自己带回来的包裹是骨粉,外头包装袋防磕碰,第二层还是大包裹,再往内是一袋十公斤的封装包,再往内一袋一公斤……分包的方式,给李俭一种过度包装的感觉。 不过这也怨不得剑凌霄工作室,人家装药品顶天了也就几百克一分装,真正常用的封装都是按十克计,给李俭的礼品只分装到千克,已经是天大的容量。 张博学带回来的塑料包裹似乎也被如此分装,如同白雾笼罩,看不真切。 李俭没打算用神识观察,肉眼观察别有一番乐趣:“这是我从剑凌霄实验室带回来的妖兽骨粉,拿来强化器具用的辅料。你那带回来的又是什么?” 张博学长叹一口气:“和你差不多。你前脚刚走,另一家研究机构也来了,说是要找你去看他们的研究成果。我说你被剑凌霄实验室邀请过去参观,能不能等段时间再说。他们又说只要有人能代表新星学院校长过去参观就好,连我去都行。” “于是我过去看了一趟,被人塞了这些样品,当做礼物回来。”张博学说到此处,伸手一指地上包裹。 “啧,我方才想到,我们是不是不能收礼?” “收什么礼啊,你有听见他们说这东西是送给你的?不得说这是让你带回去的?带回去,带回去还能给校内实验室呢。”张博学不以为然。 这帮人都精得很,不可能落人口实,也不可能让自己的行为成为把柄。 新星学院与几大科研机构的合作甚至是能查得到档案的事情,这些实验产品送来,无非是科研合作的一环而已。 “行,没问题就好。等等,虽然你说了这一堆,但我还是不知道,你带回来的究竟是什么啊?”李俭乐了。 “嗨,没啥好说的,就是一些处理过的皮革。我本来想说是鞣制,但他们说不是这种工艺。喏,你看吧。”张博学打开包裹,从里头找出最小的一份包装,给李俭看。 李俭接过塑料袋,一看里头东西,没看明白。 塑料袋里是层层叠叠的乳白色布状薄膜,s形折叠得整整齐齐,在塑料袋中像个豆腐块。从这种折叠包装的思路来看,一个塑料袋里装着的一份连贯薄膜。 搁着塑料袋的手感不够真实,但李俭确信,这和自己想象中的皮革并不一样,很像塑料布,不过确实不是。 “老张,这是皮革?和我以前听闻的东西很不一样啊。” “他们说这就是皮革,不过是特殊工艺处理后的妖兽皮革,原料来自你打死的那些筑基期妖兽。工艺看起来挺麻烦的,我进去参观,先从原始兽皮开始,繁杂的很。”张博学揉了揉太阳穴,他以前干过的活确实很杂,但这不代表他对皮革相关也很懂,那家科研机构把他叫去,一点用场也派不上。 “既然是科研成果,那么这种皮革总有些过人之处……它们的用处是什么?不会是缝制衣服吧?那就太老套了。”李俭心中吐槽,而且用筑基期妖兽的兽皮,经过多道工序制成皮革,只是拿来制成衣物,这未免有些浪费。 多少也是筑基期妖兽身上的材料,放在别的修仙小说里,怎么着也是个角,总不能在灵气复苏后的世界,只能用来缝制衣物吧? 植物相关的科研可没听过,现如今人类的普遍战斗力,打几个成精以后也行动力差的不行的纺织业原料植物,绰绰有余。 “确实有过人之处。这东西能够用来强化衣物,包括全封闭作战服……”张博学说着,从柜子里拿出李俭的作战服。 这玩意只有李俭经常用,有事没事就放在校长室里,张博学见得次数多了,更别提有好多次帮李俭取用,找这玩意和找自己衣服差不多。 “按照他们的说法,只要取出一部分皮革,取自己需要的分量,切割后用强化法门,将其与目标物品融合,就能强化。与衣物的相性最好,所以推荐我们用它强化作战服。”张博学将作战服放在桌面上。 “要不,你现在就试一下?” 说实话,这个建议让李俭很心动。而心动不如行动,选择立刻行动,是李俭现在的举动。 打开密封塑料袋,取出层层叠叠的薄膜皮革。略一思量,裁下二十厘米见方的一块,贴在作战服上,运起强化法诀。 李俭知道自己法力总量惊人,使用皮革强化作战服的法力消耗并不使其动容,只是一个劲地运转法门,想看这份皮革如何强化作战服。 法力运转间,所裁皮革原本清晰明白的边沿逐渐发毛,慢慢消退。其中蕴含的力量涌入奔向作战服的法力,在法力缠绕作战服时,皮革化作的力量涌入作战服。 其中涌动的力量与修仙者熟悉的五德法术力量不同,别有一番意蕴,让李俭为之心折。 …… “醒醒醒醒,都强化完了,你干嘛呢?”张博学推搡李俭,才让李俭悠悠回神。 “啊,强化完了?”李俭回过神来,看见先前覆盖作战服上的皮革已然消失,自己用于强化作战服而放出的法力围绕作战服上下盘旋,但作战服似乎是达到了强化上限,法力不再消耗。 “哦,强化完了。”手上扯过作战服衣领,将作战服挂在身前观望,稍稍拉扯。 作战服似乎比起过去坚韧许多,但李俭知道自己力大,作战服又是破损之后难以修补的东西,不敢大力撕扯,只能在心中默想,坚韧的感觉怕是错觉。 “有什么感觉?”张博学见李俭双手扯着作战服,将作战服扯得笔挺,知道李俭是在检查强化效果。 “还能有什么感觉,我又不敢把它扯坏。”李俭放下作战服,再看地上装有皮革的包裹。 “把这些材料送去校内实验室吧,有做这块领域的实验室,就把材料分他们一点。我们总不能光靠合作单位的科研成果,这些东西起码得让学生们也知道……先把预期强化效果之类的东西做出来,供学生老师使用方便。”李俭边想边说,将几家科研机构送来的样品去向定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堂堂复活!新星战队! 在李俭手里派不上用场的强化材料,放在实验室和一众师生手中,倒焕发出活力。 莫名其妙的强度让李俭对自身之外的战斗力辅助需求很少,大部分让他满意的道具都是生活辅助类或如AR头盔那样对战斗力没有直接提升的东西——当然,也可以说,AR增强头盔让李俭获得战斗通讯能力,一定要说的话,这也是一种战斗力提升。 基于同样的逻辑,强化材料对李俭来说并不是紧俏物资。按照科研机构的发现,来自筑基期妖兽的强化材料主要作用为二,一是提升物品强化上限,二是提高单次强化效果。 而对李俭来说,首先,目前还没发现什么妖兽能破他的防,防御方面对器件强化需求不大。第二,虽然他已经把手头的合金棍强化到了边际效应极为明显,可以说是达到了强化上限的地步,但这不是基于“打不过妖兽了,要强化武器”的需求,而是基于“合金棍一用就会坏,得让它更抗造”的需求。 换句话说,只要李俭能够忍着难以施力的手感问题,哪怕只是使用此时已经被强化到极限的合金棍,在妖兽之中横着走也绰绰有余。 他又不是打不过,他只是嫌手感差,怕自己一动手,合金棍就和妖兽一块死了。 与李俭拥有“奢侈的烦恼”不同,对常规修仙者来说,这两种适应性极强的妖兽材料,切实满足了各位冒险者的刚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修仙者和妖兽打得有来有回,妖兽的修仙路子又十分生猛——君不见,华夏凑够了境界点丹药,又要研究补药,到如今也只有李俭作为筑基期修仙者的牌面活动?被他干掉的筑基期妖兽又有多少? 李俭的战斗力强大是特例,寻常修仙者往往是靠智谋和法术,在和妖兽的战斗中占据上风。可要是拼起数量,人类修仙者又在总体上显得有些岌岌可危。 灵气复苏之后,大众不会被灵根困扰修仙入门,这是好事,但同样的好事也发生在妖兽身上。妖兽也不会因为自身资质问题而耽误它们走上妖兽独有的修仙道路,几乎个个妖兽都能修仙。 而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在生育方面,随着人类逐渐走入其标榜的文明时代,并不断地“文明”下去,人类的总和生育率可是在不断走低的。这其中既有经济方面的因素,也有文化情感方面因素。 而在灵气复苏后,经济方面的压力并未消减太多。妖兽与人类的生活空间争夺战是人类自成文史以来第一次遇上的全球(倘若现在的地表还能称为地球)范围的人类生活空间大倒退。详细原因很多,总的来说,生活空间的大倒退意味着,人类在经济方面的生育压力,依旧会维持在较高区间。 文化情感方面的因素也决定了,宏观来看,即使去除所有经济方面的压力,与“未开化”相比,人们在“高度文明”之后,生育意愿并不强,起码不会“能生多少就生多少”。微观个例或许有反例,但在宏观上,人类的生育趋势就是如此。 妖兽可不像人一样拥有人类那样的社会人文。它们是真的,顶着环境承载压力的那条s型曲线,可劲猛生。 这在过去没什么,但在灵气复苏之后,这很恐怖。灵气复苏给全世界带来了“生命参与过程质能不完全守恒”的机会,而生命的数量越多,迭代速度越快,便意味着此类生命在该规则下弯道超车的速度越快。这条规则表现了,在灵气复苏背景下,生命会比过去额外获得能量。 人类凭什么能够站在过去的食物链顶端?归根结底,是人类可以掌握运用的能量总和,远远超过了地球上其他生物的掌握运用能力。 在一个能量可以和物质挂钩的宇宙中,掌握运用能量的能力,毫无疑问是衡量一个文明,或是一个群体,或者个体的能力的通行标准。 过去的人类依靠种种技术手段,让自己能够运用的能量,在质量和数量两个方面,冠绝地球生物,其他的优势大多从其延伸而出。 但在灵气复苏之后,人们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妖兽的生老病死伴随着自主修炼的过程,即使人从不把多余能量交给妖兽,而妖兽的尸体总有一些会给人类,两者对妖兽尸体的能量利用率大致相等的情况下,倘若妖兽的生育速度远高于人类,那么人类必须拿到五成妖兽的尸体——不论其死因为何——才能和妖兽在生存空间上的争斗中保持平衡。 那么,妖兽数量多么?生育迭代快吗? 他妈的,多爆了,快爆了。妖兽的生育速度必然远高于人类,以使人类现在的生育速度相比妖兽,在某一系列有关竞争力的公式中,可以当做常数忽略不计。 妖兽中涌现的筑基期妖兽比人类中涌现的筑基期更多,便是苗头。 在科学方法论和技术支持下,人类修仙者在炼气期时,能够掌握大量功法和法术,加上本身的智慧和团队作战能力,对同为炼气期的妖兽形成降维打击,战斗中显得游刃有余。而在筑基期,这些妖兽已经表现出倾向智慧的表现。 任何有实战经验又愿意动动脑子想想的修仙者都知道,如果能量掌握利用方面处于劣势,人类修仙者又不能在各种技术上保持对妖兽的优势,以妖兽火力全开的生育速度来看,人类一朝显现颓势,除非发生奇迹,不然永远也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 而任何技术壁垒,都不是绝对可靠的。 必须要从妖兽群体掠夺能量,可以选用的掠夺方式很多,包括境界点丹药,包括补药,乃至包括生物最原始的能力——吃。 既然生育速度的惨败已是定局,而且没有人能自大到说,未来凭借全人类生育能够和其他所有妖兽的生育能力一决高下,那么人类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狂吃妖兽,吃到人类对妖兽尸体的能量利用率大于全部妖兽尸体的一半,吃到碾压妖兽,吃到妖兽每年新增的高阶妖兽不会比高阶修仙者更多。 饱食终日,加点修仙。 而要维持人类对妖兽的捕食能力,全方位地提升修仙者战斗力,十分关键。 没有李俭那样全方位生猛的修仙者能力,其他人连将自己使用的装备强化到当前极限都是难事。 强化器具是要消耗法力的,回蓝方便不代表每个人都能忍受自己投入的法力只换来些许增益的现实。而骨粉和皮革作为强化材料,让修仙者们的强化效率再上一个台阶。 用心理圈的话来说,这就是正向激励机制。强化材料的出现让更多人乐于强化自己的装备,并且在装备提升显著的现状中更乐于强化装备,继而在战斗中,更常使用强化程度更高的武器。 而这,让他们发现了一个在修仙文明中属于常识的“秘密”。 …… 灵气复苏二年的五月份,李俭大概是全华夏对“筑基期妖兽大幅增多”最有发言权的那个人。 原因很简单,全华夏的科研机构只要能和他搭上线的,都知道找他猎杀筑基期妖兽成本最低,排着队地为他提供筑基期妖兽出没信息,让李俭身为新星学院校长,整整一个月,在学校里待着的时间还不满一天。 与去年错过军训后再开学仪式不同,这次李俭长期在外,作为常务副校长的张博学一清二楚——他甚至能算半个“幕后黑手”,给李俭拉了不少活——虽然校长忙得脚不沾地,可新星学院在整个科研圈子的活跃愈发闪耀。 对学生来说,这很爽。就算不谈合作科研机构工作开展又多了几家,教育资源再次增多,光是从合作科研机构带回来的强化材料,对学生来说也是一大福利。 对老师来说,这也很爽。现在走在外头,倍有面子。凡是有意向的科研机构都会发来想要牵线搭桥的意思,让老师们在科研圈的日子过得舒心不少。 只有李俭,像个冤种。 偏偏他还不敢撂挑子。最近新星学院各种顺风顺水,说起来,全是冲着他能帮科研机构搞来筑基期妖兽的尸体才来的,如果他撂挑子,新星学院的这股势头便会打断。 就算是养条狗,养一年也该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以校长之名总管新星学院? 李俭痛并快乐着,在四处奔走猎杀筑基期妖兽的日子里,基于人类想要偷懒的本性,琢磨如何操作,才能让新星学院既不会失去这股东风,又能让自己轻松一些。 想来想去,他只想到一招。 既然他们都是冲着新星学院有廉价战斗力才来的,那么我让学院里有别的廉价战斗力可供选择,不就行了吗? 必须得培养几个战斗力足够高的帮手,来给自己分担压力,前期可以多砸资源……嘶,这个任务怎么看着有些似曾相识呢? 李俭琢磨了一下,回味着,恍然。 这不就是自己当初填充新星战队的思路嘛。 灵气复苏二年,儿童节,新星战队堂堂复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张博学的刚需 让新星战队复活的手续并不困难,毕竟钱安聚居区一直有这方面的宣传需求,在新星战队存在之前和之后,这些需求总有一部分落在李俭头上。 来自妖兽的威胁,对有脑子的人来说,虽然不是火烧眉毛,但也相差不远。如何利用宣传机器,引导塑造社会对猎杀妖兽的修仙者的崇敬,提高其社会地位,吸引更多人以更高水平猎杀妖兽,这些问题可不是只有钱安聚居区在考虑。 新星战队转型成新星学院的代表战队,既能担负战斗工作,也能执行宣传任务,同时为学生从校内到校外的战斗准备做了过渡。 办完手续,新星战队再次成立。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李俭将战队挂靠在新星学院名下,和部队半脱钩——主要作战任务还是由部队派发,其他活商量着来。 毕竟当下战局与灵气复苏伊始不同,当时部队重心在卫戍生产基地和聚居区,能打的基本都是防御战、阵地战。而这俩作战方式对友军的配合要求极高,不听部队安排等于找死。这里说的听,指的是用耳朵把所有调度听到心里去。 而当下战局,妖兽威胁态势明朗,但毕竟只是苗头阶段。几乎所有高战力妖兽涌入填充地块,卫戍部队战斗力随修仙深度不断加深而更强,卫戍方面压力更小,战斗重心逐渐转移到填充地块内。 卫戍部队之外的人士,他们在填充地块内的战斗方式,大家心里都有数。说得好听点,叫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说得难听点,无组织无纪律,全都各凭本事。 在此基础上,新星战队重新成立,部队向其派发作战任务的方式,大多都是“平均每日猎杀炼气期妖兽几何”、“平均每月猎杀筑基期妖兽几头”之类的命令。 就如李俭自己说的那样,这支战队是来帮他分担压力的。总任务量加起来,只在他往日个人水平线上下浮动,只要李俭能带出几个愿意参战的常态战斗员,减轻作战负担并不困难。 战斗员的人选也很好找。 前一批新星战队的兄弟姐妹们可还在新星学院中任职呢,先前在李俭提出实战演练的时候,全都拉去做带队老师。实战演练至今已有七八个月,就算老几位在新星学院成立到提出实战演练期间,挂了战斗空档,有这七八个月的新鲜作战经验,别说热身,就算原来是块锈铁,现在也能刮胡子了。 让张博学将实战演练期间表现突出的教师向上抬,代替老几位的领队老师位置,将原新星战队的战斗员们重新召集,让其中有意愿重组新星战队的留下。 老实说,新星战队不是什么有光荣历史、辉煌过去的组织,也谈不上优良传统。毕竟新星战队从成立到转成新星学院的时间就那么点,就算想把这“番号”打造成金字招牌,对外人来说可能够了,但对战队自家的战斗员来说,战队什么情况,他们心里清楚。 本来,李俭也做好了准备,这几个原先的战斗员并不会全员答应加入重生后的新星战队。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还真就都答应了,并且十分顺滑地融架构,分工合作,很快便把部队安排的炼气期妖兽猎杀任务安排进日程,甚至排了个分班表,空闲得还有工夫问李俭,筑基期妖兽需不需要他们一并杀了。 这话说出来半是揶揄半是认真,倘若李俭当真说“你们去杀筑基期妖兽吧”,他们怕是得凑出日程,合力猎杀筑基期妖兽——就如同五火球神教在炼气期多打一所向披靡,刚入筑基期的妖兽在一众擅长战斗的炼气期修仙者面前被围殴,也只有躺尸的份。 李俭想了想,还是没让他们去。 这几位可是战队的战斗员种子,李俭还打算自己再熬几天,熬到其中有人升上筑基期,能和妖兽一打一获胜的时候再抽手,这才哪到哪啊。 再说了,这几位猎杀炼气期绰绰有余,打筑基期就得全体出动,排班表上可不好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想把排班表排得太满,就算是抓壮丁转移压力,也不想让壮丁们的排班表也是满的。 让战斗员们自行猎杀炼气期妖兽,配合部队要求,李俭一人在校长室中若有所思。 思量半天,他想不出头绪,才开口询问:“老张啊,你说,他们为什么都答应加入战队呢?” 张博学横了李俭一眼,像是在看傻逼:“你这话就问的很没脑子。他们在学校里只能当领队老师,纯粹的战斗型老师,带不了科研,评职称麻烦,待遇不如行政、教学、科研三栖导师。战队里头只需要战斗就行了,算绩效都比他们之前的工资高,你说他们为什么都答应加入战队?” 李俭擦汗,自己确实想岔了,只因为自己平日里吃喝拉撒全都蹭学校,压根不动用工资,便忘了还有工资差异这茬事。 这听起来挺何不食肉糜的,不过仔细想想,还是很“何不食肉糜”。 毕竟连修炼所用的境界点丹药,也因为钱安聚居区的宣传需要而被一手包办……李俭想来都有些惭愧。 惭愧很能成为人的动力。 张博学横过李俭一眼后,便没再搭理他。不出三分钟,李俭便穿着作战服,跑出校长室。 “你又要上哪去……”张博学身前终端窗口亮起,一看,是李俭留下的字条。 “我去杀筑基期妖兽了,有事呼我,我尽快回来。” …… 忙碌了一天的李师傅,拖着倒毙的筑基期妖兽,向聚居区方向走去。 天南地北的科研机构都有找他去猎杀妖兽的计划,离得太远的,调度不过来,李俭都不方便过去,自然有卫戍部队出动。而离得近的那些,比如过去地理概念中华夏的第三阶梯和黄河南岸——没错,就是黄河南岸,而不是钱安所处的长江南岸——交叠区域,如此广袤的土地,几乎各处的聚居区科研机构,找上李俭,安排得当的,李俭都会去帮忙。 这样到处帮忙,华夏域内这片地方的填充地块再怎么多样特别,李俭也都个个混了脸熟。 不过也就止步于脸熟,填充地块实在太多了,他既不是研究填充地块的,也不是“本地人”,能把钱安周围的填充地块认全,再记住出产丰富的荒岭地块就够了。 将手上拖着的妖兽尸体交给沪都聚居区,李俭自行返回,趁着天光尚未全暗,回到新星学院休息。先是蹭了一顿食堂,再是回校长室蹭网。 现如今网络游戏可未复活,他在校长室蹭网,只能浏览一下近日新闻。文娱视频倒是有,网剧之类的东西在聚居区生存压力减弱之后又复活了——这可是有规划的文娱复活计划,避免市民在高密度聚居区内心态失衡的策略一环——不过李俭不爱看那些,他宁可看点新闻文本,或是一些看起来很有科技含量的实用文章打发时间。 李俭推门回到校长室时,张博学正捏着颗聚气丹在沙发上坐着,一副认真运功的样子。 李俭知道,这人最近这段时间,身上补贴和工资,除了给家里的那份,其他能拿出来的都换成了聚气丹,正朝炼气十三层死磕。 好消息是,随着人类修仙者的整体水平上升、妖兽整体强度上升,聚气丹这样的杀道境界丹药成本愈发低廉。张博学在炼气前三层花费的资源,不一定会比他在炼气后三层花费的更多。 坏消息是,他真的一直在花钱,没停过,不论价格高还是低,他都撞上了。 该怎么说呢,这种行为在经济学上,一般称为刚需。 “又在修炼呢?现在到哪了?”李俭自打上了筑基期,便没在意过境界提升。 他总是强的莫名其妙,又有炼气升筑基的起码百年寿元增长打底,对境界提升的需求几近于无,这让他很轻易地便接受了自己在筑基期还未得到境界点丹药的事实。 “十层。”张博学的姿势也仅仅只是为了好看,这个世界的修仙,如果不是感悟五德,仅仅只是打算服用境界点丹药,可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吃就行了。 “呦,恭喜你,还蛮快的嘛。”李俭坐在椅上,享受难得的安宁。 毕竟在野外可没有人体工学椅,一把稳固扎实的适合人类的椅子就已经是莫大的享受。 “要是有足够境界点丹药,我能一口气吃到筑基。”张博学将手中聚气丹一口吞下,境界点丹药和补药相比,一点味都没有,连回味都做不到。 张博学恢复正常坐姿,身体前倾,点弄面前终端:“你今天出门算是久的,区里本来想找你,我说你都跑到黄河以北去了,他们才说算了算了。” “瞎说,我怎么就跑到黄河以北了?我只是去了趟河套平原。找我啥事?”李俭否认,河套平原能叫黄河以北吗?那就是黄河以南。 “区内有地方闹昏迷,现象和之前咱们这发现魔族一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有别人啊,你心里没我(雾) 张博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是震动钱安聚居区的大新闻。 众所周知,在麦瑞卡单次枪击超过十人才可能上本地小报,而在华夏,一场酒后十人以内的轻微伤斗殴(医学鉴定)就能引起全国震动。 (我网络冲浪时间也算久了,每每看到这种舆论热度,都不知道是该说国泰民安副作用还是网友又天真又混沌,只好列举出来,博君一笑) 在灵气复苏之后,虽说各种新闻时事冲击群众,使得人们对新闻事件的反应阈值上升不少。可闹市区多人不明原因昏迷,还是轰动一时。 在新星学院先前发现疑似魔族袭击后,钱安聚居区并未封锁有关疑似魔族的消息,也并未声张。而在闹市区多人昏迷后,先是有人怀疑投毒,再是各种阴谋论,闹腾得沸沸扬扬,才有人发现事件与之前新星学院爆发的不明原因昏迷很像,查询后才得知疑似魔族袭击。 等到张博学告诉李俭的时候,聚居区内还没昏迷几个,但舆论热度已经炒得像是碰上了灭顶之灾。 “那东西其他人看得到吗?”李俭很怀疑聚居区能不能把魔族干掉。 当然,他首先为这起事件安排了假设,假设事件是由魔族引起的,而干掉魔族就能让昏迷的受害者恢复。 毕竟上一次事件看起来就是这样,这一次事件就应该也是这样。毫无疑问,在没有其他根据的情况下,这是赌徒谬误在生活中的一种表现,可有什么办法呢?这样琢磨更快啊。 “你在想,没有你,聚居区能不能干掉魔族?”张博学读出了李俭的潜台词。 换个人说这话,张博学会觉得对方是在邀功自傲,不过李俭这人压根没这方面脑回路,张博学只当他真有疑问。 “对。前些日子,治安管理部队到现场都检查不出异常,有两种可能。一者魔族不在,他们检测不到,二者魔族在,他们检测不到。照样昏迷,排除魔族在当时游离在外的可能。而我又是通过神识观察到魔族的,触发某种机制后,魔族才能在光学可见。考虑到我之前突破筑基,只有突破筑基才能用神识‘看到’魔族,这种猜想应该不算太错。”李俭心直口快,但不是憨人,脑中思考可未停过。 “魔族伤人手段暂定为神识损伤,既然在我之前都只能表明为不明原因昏迷,那么就足以说明,魔族对人造成神识损伤的方式,是炼气期修仙者常规状态下发现不了的。如果炼气期修仙者发现不了侵害,那么又要怎样消解威胁?”李俭将心中疑问提出,“当然,还有可能,这并不是魔族造成的昏迷事件,而是其他未知因素导致;又或者不需要打倒魔族,也可以将受害者救回。” “你想的倒是挺多。”张博学摇头,“不用想这么多的,钱安聚居区又不是真的只有你一个筑基期修仙者。你当然很好使,但别人也不差啊。” 李俭想了想,向椅背靠得更深了点:“确实有就好,我还以为真的没别人了。那么事件解决了?” “没解决的话,现在就不是我坐在这里,像是说新闻一样的说给你听,而是来人把你领去降妖除魔了。”张博学点弄终端的样子,就像是看报纸的老干部。明明姿势并不完全相像,不过李俭却能从他身上看出神韵。 “行吧,可你给我讲这条新闻,不会只是想聊聊天吧?”李俭发问。 老张在这等着,可能不光是讲讲新闻聊聊天,肯定有事。有什么话,还得直说,我李俭能办的,肯定给你办,不能办的,老张也能体谅自己的苦衷。 听了这话,张博学真成老干部了。抱着终端屏幕向后一仰,倒在沙发上,斜过头看李俭:“大哥,我叫你大哥。这已经下班了,你进门来,我随口聊聊天怎么了?真没什么深意,你得且歇着去吧,我等会锁门。” 李俭半信半疑,想想自己也没什么事做,便坐下蹭网,看起时事新闻。 灵气复苏前,李俭国内外新闻都会看看。灵气复苏后,想看国外新闻等于做梦,倒不如说,做梦都更容易些。 时事新闻范围很广,李俭白天会挑些教育方面新闻看看,表示自己作为校长紧跟时事。晚上则松泛许多,什么品类李俭都会看看。 哦,文娱不看。前者说过,李俭不看文娱视频,自然也不看文娱新闻。 今天钱安民生的头版头条倒不是意外昏迷事件,而是钱安聚居区的一处武装农场有养殖突破。李俭扫了一眼,武装农场似乎在尝试培育对人危害不大的植物。 在修仙方面,动物走的路子可谓性烈如火。本来嘛,动物动物,按照字面意思解释,就是会动的物体。灵气复苏对动物们的行动力加持是那样强悍,与妖兽们相比,也正走在修仙道路上的植物们便显得风华暗淡,别说是与之争锋了,保持自己身为妖精的存在感都困难。 明明灵气复苏之后,动植物都能修仙,但除了一开始有些植物“偷袭”人类得手,但受限于先天条件,它们成长倒是挺茁壮的,在对人类的威胁方面却恰恰相反,其威胁性几乎没多久就被人们抛在脑后。 这次武装农场培育的植物,是灵气复苏前吴会省的主食——水稻。 论起吴会省的第一产业,其实种类繁多,一些人们压根想不到会出现在江南的畜牧业特产,在吴会省甚至也有打得出招牌的产品。而在众多第一产业小分类中,水稻始终是吴会省绕不开的话题。 灵气复苏之后,钱安聚居区要为全区六千万人提供食物,就算在发觉修仙之前,变异植物给人类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钱安聚居区植物领域的科研工作者们,也依旧顶着风险,研究对人类敌意表现越来越显著的粮食作物。 发觉修仙之后嘛…… 随着修仙者战斗力越来越强,植物妖精能够炸的刺也就越来越微不足道,植物研究科研工作者再次回到他们十分熟悉的科研节奏。 摸着良心说,节奏不是特别熟悉,但植物能发掘的潜能更多了。 李俭在民生头版头条看到的,便是类似“灵米”的武装农场新产出。 据说是在杂交高产水稻的基础上调整了口味……也可以说是在尽可能保持家常米饭的口味的同时,将其产量向高产水稻靠拢。 反正是好事,既降低了钱安聚居区的食物压力,也算是对灵气复苏后的粮食作物能否大规模种植做了技术验证。 翻过一页(网页端的报刊形式),多人昏迷事件赫然在第二版。 该说不愧是重大新闻事件吗,整场昏迷事件的报导占了过去大概两页报纸的页面,梳理昏迷者的时空轨迹,判断事件具体位置,各种猜测和善后事宜,另外附上钱安聚居区对民众的防灾应急宣传,占了极大篇幅。 如此热点,李俭只靠听张博学说上一嘴,显然是不够的。 细看报导,李俭才对整件事发酵的脉络有些了解。 始发地在聚居区内的商业区划,最先晕倒的女生早上先被陪同人员误判,以为是某种非传染自限性疾病,给她刷了几个“简易包扎”法术,还不见有苏醒的迹象,才送去医院检查。 真正意识到连环昏迷则是到第三名同一地区被送往医院的男性病例才有人提出,而那时候距离第一名女生晕倒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 等到中午,确定商业区划内有一处区域连环发生不明原因昏迷,治安管理部队认为疑似魔族袭击,将危险区域划为警戒区,之后又收治了几名病人,直到下午三点,才没有新病人出现。 在昏迷病人不断出现的同时,舆论也渐渐发酵。由于说什么的都有,其中不乏阴谋论者,报导中只是一笔带过,着重澄清了几条群众关心的谣言。 看完报导,李俭琢磨了一下,选择给区大会对接自己的科员打个电话。 电话过了几秒通了,不过另一边的声音不太熟:“李校长您好,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李俭思索几秒,恍然。跟自己比较熟的那一位怕是下班了,这位是负责上夜班的。 “不是什么大事。我刚才看新闻,说是聚居区内出现了疑似魔族袭击人类的情况,已经有不少人陷入昏迷。这个,需要我来做些什么吗?毕竟我之前弄死过那种东西。”疑似魔族终究还是疑似魔族,尚未确定,李俭也不能说那玩意就是魔族。 要让李俭来命名,他说不定会将其名为相位行者——毕竟那玩意真的能做到既与现实世界重叠,又不存在。 “不用了,已经解决了。”对接人显然是在放信息。 “把疑似魔族找出来搞死了?”既然对方想放信息,那么李俭就选择统统接住。 “是的。现在病人们大多已经清醒,有些人办完了退院手续。出于隐私,我们不能告诉你更进一步的细节。” “没事,知道都好就行了,谢谢,祝你晚安。”李俭挂断电话。 行啊,看来钱安聚居区真有别的筑基期修仙者啊,整挺好,哥们该降点压力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现在能问,以后还能问吗? 李俭不清楚钱安聚居区有其他筑基期修仙者驻守的消息大概有哪些人知道,不过宣传口显然没打算将此消息公之于众,在明面上,李俭依旧是全华夏少有的筑基期修仙者。 此中缘由,李俭没打算深究,不过得知聚居区有筑基期修仙者驻守,这让他自己心中对聚居区的社会责任感带来的压力轻松许多——这下再往外跑任务就不用担心聚居区没有筑基期会出事了。 仔细想来,聚居区没把其他筑基期修仙者的消息放出风声,竟也是好事。 若是科研机构知道还有其他筑基期修仙者存在,肯定会想办法请他们出去猎杀妖兽。一来二去之下,都跑去猎杀妖兽了,聚居区内有了空档,万一出点什么事,人命关天,岂不是要追悔莫及? 倒不如雪藏几位筑基,尖端科研需要的材料可以缓,确保聚居区中总有筑基可以随叫随到为好。 苦逼的到处东奔西走的日子又过了足足一个月。等到了七月头上,连校内的学生都放暑假两周了,李俭才终于给新星战队的兄弟们凑够一人份的突破筑基所需灵石和境界点丹药。 先前突破穴位所用潜能都来自木精髓,灵石比这玩意更好用些,且木精髓还有增进丹药功效的效果。故而李俭没再麻烦区大会的力量,让他们帮忙搜集木精髓,而是自掏腰包,加上新星战队的公共经费,到灵石矿区买了七十枚标准灵石回来,准备让突破筑基的战斗员拿去变成潜能。 境界点丹药也是如此炮制。新星战队自行炼制杀道境界点丹药,同时雇人炼药——其实就是买丹药——总算在一个月后凑足了量。 凑够突破筑基所需的全部资源后,新星战队该让谁带头成就筑基,也需要一番挑选。 按照常规小说桥段,李俭高低得组织一场新星战队的队内比赛,该放狠话就放狠话,该下狠手就下狠手,最后让冠军得到带头成就筑基的机会。 不过事实是,他并未安排此类活动。 李俭将自己的计划向战队成员说的清清楚楚。为了降低本人的工作压力,李俭将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倾尽自己能够动用的私人资源和战队资源,将战斗员挨个打造成筑基期修仙者。人人都有份,先后几乎差不出时间,只要把所有资源都投入到境界提升上,第一个人稍慢些,到后面会越来越快,预计在开学前就能将作为主要战斗员的八人全都抬成筑基。 到那时,李俭的工作就轻松了,总不至于再想找廉价筑基打手,还要专门把李俭找去。 既然知道都能成筑基,再争夺所谓先后顺序也便显得并不那么紧要——李俭乐意自掏腰包,战斗员们一番琢磨,若是争夺起来,让李俭不乐意了,这不是又给领导上眼药,又给自己穿小鞋嘛。 不过战斗员们不争,本着好钢要尽可能用在刀刃上的效率精神,李俭还是给战斗员们排了个突破筑基的顺序。 最先安排突破筑基的是杜银战。作为发现修仙背景之前,与李俭一样的不符合灵机三维表征的异类,走上修仙正途之后,这位来自排泄物回收站的掏粪爱好者依旧强大。 异类在正式修仙之后也会变得更强,其中机理引人深思,不过现如今也没有适合描述的理论,新星战队又只是用人单位,战斗员够强,高兴还来不及呢,那还顾得上想其中奥秘。 既然杜银战的强度高过其他战斗员,那么将其安排上,李俭觉得很合理。 为了表示自己很看重这次突破,李俭专门挑了个时间,在七月五号安排杜银战突破。 一口气要吃几百枚聚气丹(算上原本的修仙境界,和需要再次突破的需求,数量从六百到八百不等),又要炼化几十枚灵石转化为潜能,最后突破筑基,就算是抱着将聚气丹当成糖豆吃的心理准备,真到了该下口的时候,看起来还是会有些二笔。 杜银战本来想着,可以按照宣传需要,在突破当天表演一下从法修炼气即将突破筑基散功,再冲上武修炼气即将突破筑基,最终一举突破的全过程。奈何尝试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在摄像头面前“嘎嘣嘎嘣”丢几百枚聚气丹到嘴里,可能不太好看,便只好谢绝这项光荣的任务,让摄像头和队友都在外头等着,或者该干嘛干嘛。 …… 杜银战气完神足,推门出关,却看见划给新星战队使用的校内会堂只有李俭一人坐着看书等待。 “他们人呢?”杜银战环视一圈,整座会堂内确实只有李俭一人等着。 “你进门的时候,不是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吗?诺,这就是该干嘛干嘛。你突破挺耗时间,又不肯让摄像头进去拍摄,也不让队友围观,他们就都去做任务了。”李俭指了指挂在会堂演讲台上方的队旗。 “这帮家伙真是……队长,那我接下来是什么安排?”杜银战有些气恼地侧头,想骂上一句,但队友是去做任务的,又骂不出口。 “你的安排很简单。咱们去找个筑基期妖兽,你上,我压阵。你要是能无压力把妖兽杀了,那么之后就由你去给科研机构打工。”李俭早就想好了。 他努力凑资源,供战斗员突破筑基,不就是为了让战斗员上岗,自己减少压力吗? 自己陪着战斗员出击,为其掠阵,倘若能单人把妖兽杀了,就说明安全性有保障,再撒手不管,心安理得。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倘若都不能用在一时,那么李俭没啥好说的,只能一个个培养过去,等到什么时候小团队能够无伤猎杀筑基妖兽,他再放下负担也不迟。 “那我去换身衣服。”杜银战方才先突破了属于法修的十个穴位,又突破了属于武修的十个穴位,接着突破到筑基。知道突破境界带来的提升对应到功法层次上也不过二三层,可变强了就是变强,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李俭一样,变强的速度无休无止,心中对突破筑基带来的变化,十分期待。 这份期待,在实战中是最能验证的。 …… 或许是同一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筑基期妖兽会在形体上趋同,也可能在沙海填充地块中被人发现的第二头筑基期妖兽和第一头是同族,当李俭带着杜银战以实验性战斗的心态出现在沙海中时,他们看到了和吞骨怪体态相仿的生物正在沙海上奔跑。 看到眼熟的生物总让人欣慰,即使是看到自己的对手,并且那玩意还长得像是披着骨甲的西方龙,而且正在吞吃野兽的尸体。 “行,咱们也算是有缘。我杀的第一头筑基期妖兽就是吞骨怪,你突破筑基出道,杀的第一头妖兽也是吞骨怪。这类妖兽真是,合该被我们杀绝。”李俭有些想笑。 两人此时正匍匐在沙海中,准确地说,是把自己埋在沙海里。 其他填充地块环境更复杂,而沙海的表面环境足够简单,在这里会横冲直撞到处跑的妖兽,只有筑基期。 在以前的战斗任务中,新星战队负责猎杀炼气期妖兽,具体在哪猎杀则不限。为了通勤方便,新星战队只在周边填充地块猎杀炼气妖兽,还真不会大老远跑到沙海地块。 “我们就先在这里待着,我给你讲讲怎么在沙海之中感知其他妖兽。”李俭见杜银战是第一次来,便将在沙里埋着,感知其他生物动静的方式传授给他。 两人正在沙坑中讨论,远处的吞骨怪抓了头不幸的妖兽啃食,吃得一副残羹剩饭的样子,便挪步离开。 它的爪子卡着妖兽残骸的皮肉,漫不经心地拖着部分残骸,像是吃饱了之后游荡散步一般,好巧不巧地向两人藏身的方向走来。 “真是无巧不成书,它这是活该找死啊。”李俭乐了。 杜银战则与李俭有些不同看法:“它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不应该啊,咱们在这也没动弹,聊天走的都是电信音频,更没有发现神识探查的动静,总不能是这玩意掌握了远超我们的探测技术吧。”李俭嘴上说着应该没被发现的理由,手上倒是没愣神,暗搓搓地握紧合金棍。 假如吞骨怪是在扮猪吃虎,打算趁他们不备偷袭,那么李俭就要让它看看,什么叫一击必杀。 “队长,您和这玩意打过交道,这玩意弱点是什么,强度在哪里,有什么战斗方面的指教吗?”杜银战知道这一战不能避也不会避,态度积极,虽然在山坑里杵着,但正做着一系列战斗准备。 “啊?这是你的战斗测试,你问我?”李俭一愣。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吞骨怪的强弱差异、对其应有的战斗策略。当初自己虽说观察了吞骨怪一段时间,但战斗只是一瞬间的事,当场就秒了。 整理出战斗策略什么的……还真没有。 意识到自己真不懂这个的李俭,急忙找补:“今天这是战斗测试,你还能问我。之后这就是你的工作,难道还能随时问我吗?先自己试试,我给你掠阵。” 说完,李俭总觉得这段话很耳熟。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战斗员与吞骨怪的战斗测试开打 这不就是学校里老师搪塞学生的话术模板吗?再上调一些,老油条糊弄新进员工也可以如法炮制。 自己会不会先不谈,先手要求对方必须会,不会就去学,这便是站在了不败之地。 李俭有些惭愧,他真不知道吞骨怪的应对方式,不能向杜银战传授经验,只得这样搪塞过去。 两人又埋身在沙坑中,又身着全封闭作战服,头戴AR增强头盔,并不能看到对方表情。倘若杜银战与李俭之间毫无阻隔,他便能看见,李俭目光游移飘忽不定,明显是心虚的表现。 杜银战当然看不到李俭表情,也不知道队长此时心虚,虽然有些猜测,但也只当做是对自己的考验。在沙海中轻巧前移,尽可能不引起更大动作,杜银战与李俭分离,缓缓向吞骨怪靠近。 李俭则留在原地,保持着为他人掠阵者该有的淡定,坐看杜银战如何解决这场突发战斗。 杜银战在沙海表面之下,吞骨怪在沙海表面之上,双方不约而同、双向奔赴,也不知谁是谁的猎物。 倘若当下能够掌握修仙百艺,李俭相信杜银战不会像个莽夫一样地冲上去开打,毕竟吞骨怪虽然在向这边赶来,但其速度并不快,也没有表现出发现二人的其他动作。倘若掌握布阵,大可在原地布置阵法,诱敌深入后一举灭之。 又或者掌握符法,使用符箓借力作战,也不失为良策。 再不济,提前知道会在此处与吞骨怪爆发战斗,就算是从部队借来大批军火,让吞骨怪感受一下常规火力洗地的感觉,也能将其拿下。 不过这些都没有,看样子,这场战斗只能以最纯正的突发战斗形式开打了。 由于量变引起质变的强度差异,大多数修仙者的作战方式都与李俭不同。李俭怎么打都能秒,法术破坏力相对物理攻击又做不到收放自如,便常常以各种棍击作为手段。 一般来说,这应该是武修的作战方式,但武修大多在熬突破,最近终于多了一批武修炼气期,对修仙者的整体作战风格尚未造成显著影响。 绝大多数修仙者的作战风格,都是偏法修的手段。保持距离,选择适当法术或法术变体,对妖兽造成各种战术目的攻击,最终致其死亡。 杜银战的修仙表征强度虽说也是异类,但他也没狂到与李俭一样,近战一刀一个,走的也是法修作战的路子。手上也符合大众风潮,拿了一柄精钢长剑作为摆设。 对法修来说,倘若需要用到手上的剑了,除了使用灵击术之外的场合,不是装逼便是求死。 杜银战离得远了,由于在沙海之中,又未放出神识,李俭只能通过AR增强头盔镜片上的信号点,勉强确认其位置。 一人一兽相距五十米,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以他们当下散步般的速度,还要过上十数秒才会上下重合。但要是其中一方暴起,战斗开始只在一瞬。 而这一瞬,立刻发生了。 一枚小小的冰锥在吞骨怪身侧浮现,距施术者太远而产生的法术效果弱化,在此时为冰锥提供了极好的隐蔽性能。指头大的冰锥方一诞生,便飘飘悠悠地附上吞骨怪身躯,将其中蕴含的减缓力量向骨甲深处侵蚀。 吞骨怪的智慧确实比炼气期妖兽更高,炼气妖兽被如此轻巧地攻击,第一反应绝不是发觉自己遇袭,但吞骨怪受到袭击后,立刻甩掉了利爪上穿刺拖曳的妖兽残骸,跳跃转身,带着骨刺的尾巴甩向冰锥附上的方位,试图反打来袭之敌。 这玩意确实有智慧,可惜不多。 人类尚且有被虚招骗出动作的,智慧尚不及人类的吞骨怪被杜银战有心算无心,用稍有效果的虚招一骗,便骗得体态偏移、动作用老,将大半侧后身子让给杜银战的方向,还把本能回援的尾巴打了出去。 倘若袭击者真在冰锥袭来的方向,吞骨怪的动作不可谓之不对。调整姿态,发动反击,保证自己正面迎敌,袭击者要是被这一套全部命中,怕是要出事。可杜银战并不在那,如此大的空档,他要是不做点什么,那他就白用小冰锥开局了。 一剑划开身上沙土,杜银战从沙海中窜出,跳在空中,挥手又是一枚冰锥。 这次冰锥并非虚招,又在施术者身边凝聚,法力汹涌流入,约三十璇玑法力融入冰锥,足足小臂长的冰锥凝在身前,如离弦之箭,噌的一声,扎向吞骨怪身后空门。 李俭口中啧啧:“好在这一下不是冲着正后方去的,不然就这尾巴往前甩,身后有冰锥飞来的场面,冰锥怕是要扎到……啧。” 李俭:杜银战以前是负责排泄物处理站的,他不会对这方面有什么独特爱好吧…… 杜银战肯定猜不到看到自己攻击方式的李俭此刻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针对吞骨怪露出的空门,发起颇具战斗直觉的攻击,这也能被李俭扯上过去工作的关系,他若是能够得知,恐怕心下委屈。 冰锥在空中微微变向,躲开吞骨怪可能实现的规避,快准狠地扎向躲闪不及的左后肢。 骨甲迸碎几片,冰锥入肉,化作减缓力量侵蚀,入肉处很快空无一物,只有体内冲出的血液,很快便将伤口变作一团血色模糊。 吞骨怪吃痛再转身,这次它看得明明白白,袭击自己的是不远处正在凝聚新冰锥的黑色身影。 全封闭作战服和头盔保证杜银战的人类气息并不会很快泄漏,不知杜银战是人类的吞骨怪一下子迷茫了,不知道在沙海这片地界,怎么会有妖兽(它以为是妖兽)敢对自己动手。 迷茫仅停留在脑海中,既然正被袭击,在沙海横行霸道惯了的吞骨怪便没有缩首逃跑的选择。 仗着自己身大力强,吨位比这黑色身影起码高上一个数量级,吞骨怪振奋法力,在面向杜银战一侧套上法力防护,便嚎叫着冲向杜银战。 眼见双方正式开片,李俭也不方便用神识观察战局,只好肉眼观察。吞骨怪身上的法力防护不用神识看不真切,李俭只能祈祷,希望吞骨怪并不会灵气护体这样好用逆天的法修防护法门。 杜银战堂堂法修作战风格,怎么可能与吞骨怪陷入缠斗。眼见得吞骨怪向自己冲来,他便侧向横移,手中冰锥飞向吞骨怪,又横在一人一兽之间,时时逼近,迫使吞骨怪减速。 它倒是可以不减速,不过就是会被冰锥扎在头颈处罢了。 吞骨怪毕竟是筑基妖兽,甭管它这一身法力从何而来,要在填充地块落得根脚,免不了要与妖兽厮杀。方才空门大开,被冰锥袭击左后肢,只是一时不察,此时面向杜银战,防备至极,怎么可能还被冰锥轻易攻袭。 吞骨怪抖擞精神,神识毫无忌惮地放出,霎时间笼罩战场。 李俭悄咪咪地躲得更远了些。他还没打算被吞骨怪发现,反正这俩人的战斗区域就这么大,吞骨怪放出的神识也不知为何,覆盖范围还没超出自己能够介入的最远距离。 身在战局中的杜银战则亲身领会了吞骨怪的战法。 现如今的修仙手段,没有修炼神识的功法,修仙者和妖兽一样,都是土法子土炼,打起来和顽童打架一样。 吞骨怪放出神识,顷刻间将杜银战的感应手段从周遭空间挤压回身躯,远程操控的法术就像是引导失常的导弹,霎时间有些不稳。一方放出神识,另一方不放,只凭感应,便是这么憋屈。 杜银战也不废话,先前不放出神识,是怕吞骨怪发现自己,自己少了身在暗处的先机。此时连吞骨怪都放出神识,自己再不放,那不是二百五嘛。 神识放出,与吞骨怪对抗,一时间平分秋色,在神识观察的视角中,一人一兽都奈何不了对方。 吞骨怪大概是第一次遇见在自己放出神识后还能与自己平分秋色的敌手,见冰锥只是失去了一些准头,依旧十分坚定地向自己飞来,便将身一团,又将法力放出,冲在身前,飘渺如烟尘,化作一团水雾,晃晃悠悠扑向冰锥。 这玩意肯定是某种法术,不过修仙文明留下的水系功法中没有这玩意,可见其综合强度还在冰刺和凝冰咒之下。 也可能不是水系法术,毕竟法术修行属于何种五行,重点看其中五德。冰锥火球只是表象,等以后有人闲的蛋疼了,把冰刺法术的表象改成火球,只要其中五德法则含义不变,依旧是冰刺法术。 杜银战知道这是对方法术,但他无所谓。 随手又搓一个火球,拉长后明晃晃地横亘在神识激烈争夺的空间中,遮蔽吞骨怪对他这一侧的视觉探查。 吞骨怪丢失视觉跟踪,先是全心全意用水雾套中冰锥,再是大声咆哮,疑是用蝙蝠般的手段,从声音着手探查杜银战动向。 李俭离战场较远,双方神识都未覆盖,遥遥感应,便知道杜银战体内运转功法自开战以来,已经变换两次。 第一百二十章 你这么一叫,我就不是二十三岁了 对华夏修仙者来说,当他们真的接触到修仙文明遗留下的信息之后,对“功法”“法术”的认知几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在过去,传统文化和新兴文化带给人们的认知,修仙固然是不可能在现实存在的事情,但人们也乐于想象修仙。在大众的主流想象中,修仙总是需要练点什么,不论是可以归类为技能的法术神通也好,还是成体系教学实践的“经典”“功法”也好,大多需要“从一而终”。这其中多少包含了传统文化中“忠臣不二主”的行为要求。 而在得到修仙文明遗留信息后,人们发现,在修仙生活中,功法和法术竟然是可以轻易更改的。 功法在平日里可用于增进感悟五德,而在战斗中,人们使用什么功法,只需要比较何种功法更适合本次战斗,便可以随意更换,而不需要有什么顾虑。 而每种法术最适配的功法,往往是与其五德相合的功法。这很好理解,运转水系功法使用冰刺法术有加成,而用火系功法没有加成,也没有反噬,仅此而已。 修仙者甚至不用担心,自己转换功法会不会走火入魔。转换功法只有是否成功,是否在施法前成功转换,而不会让修仙者在转换功法的时候把自己害成残废。 这实在是极其便利的创造,让人不由得想要感谢修仙文明在他们的道路上竟能走得如此遥远,为后人留下这么多宝贵财富。 而这也为新时代的修仙者带来一项衡量战斗力的新标准:能否在战斗中快速切换功法,增幅自己使用的法术。 杜银战作为新星战队中的战斗员,战斗经验在全域也算是较丰富的那一批,转换功法增幅法术对他来说,就如基本功一般。 李俭遥遥感应,可知杜银战确实在开战前就做好了用万金油法术“冰刺”对敌手佯攻的打算,体内运转的是水系功法。 第一次功法转变后,杜银战切换的应该是火系功法,以此增幅他之后放出的变形火球。 在神识争夺信息优势的战斗中,放出变形火球阻隔双方视野,毫无疑问是双刃剑行为。AR增强头盔上确实有声呐和扫描雷达,但那玩意就算以部队的黑科技也做不到微型化后还有高精度,日常行走中还能当个玩具,战斗中什么都不是。 在神识感应不能提供信息优势的时候放出变形火球,便意味着杜银战采取了让双方都失去观察敌手能力的作战方式。横在一人一兽之间的火带对吞骨怪有些许威慑作用,而这确实有效,毕竟吞骨怪真的停下动作,转而用吼叫试探杜银战。 杜银战放出变形火球后,第二次转变运行功法。从他的行动逻辑来判断,火球提供遮蔽,神识争夺信息优势,又改变功法,下次攻击必定是石破天惊,力求一击创造胜势的手段。 吞骨怪吼声如雷。它的声音在沙海中回荡,在回声传来之前,响应它的是真正的雷声。 皓日当空,万里无云。霹雳雳一声雷响,虚空中亮起一点,电光在变形火球拉成的帷幕后击破空气,在空中划出一道曲折蛇痕,落在吞骨怪大张的口中。 电光逝去,雷声才从霹雳变作咔嚓。在吞骨怪吼声戛然而止后,一阵轰隆隆的雷鸣扫过沙海,代替“如雷吼声”完成了扫荡四野的使命。 或曰:德刚而坚,强名之为金。 金系功法附带法术,雷击。 吞骨怪显然没有被雷劈的经验。杜银战所使的雷击法术,虽然还不能与天然雷电相比,但其瞬时电压也不是常用220V或380V能比的。 他可是用雷电击穿了接近十米的空气距离,粗略计算,瞬时电压约在百万伏特。 皮卡丘:这下失业了。 当然,天然雷电向来以亿伏特起步,百万伏特在雷电面前还是比较洒洒水的。 吞骨怪被劈懵了——它没被劈死,应该感谢这玩意既是法术伤害,又还多少遵循点电学原理——大张着嘴没有动静,却还没死,笼罩在身上的法力拼了命地向杜银战方向涌去,想要干掉让自己受了重伤的家伙。 在它的战斗本能中,受了重伤不可怕,只要能把导致自己重伤的东西干掉,自己有的是时间休养回来。显然,它没有意识到自己还被别的家伙盯着。 李俭:你要是真打得过杜银战,那么我立刻帮你从重伤状态解脱。 回应吞骨怪的,是第二次雷击。 已经击穿过的空气会产生等离子体,虽然在没有外加电场也没有较高温度的环境中,等离子体会迅速还原成气态,但残留的一点也大幅降低了短时间内再次击穿的难度。 这是雷电击穿的物理变化,反映到实战中,便是杜银战所用的第二次雷击,闪电规模和强度明显比第一发高出一个台阶。 作为旁观者的李俭看到第二次雷击,心中第一个反应是:以后再有人说自己看到“水桶粗”的闪电,可不能信了,看这玩意眼睛疼。 出于本能,李俭在雷击爆发的下一瞬移开了视线,但还是被其闪光弹一般的效果震了一瞬。再回头看时,却看见杜银战又将功法切换成火系,正鬼鬼祟祟地操控着先前变形得如同帷幕一般的火球,将其罩向地上躺尸的吞骨怪。 这家伙不仅没忘记操控火球,还将神识全面铺展,夺回先前被吞骨怪神识笼罩的空间,再向吞骨怪身上套去。 倘若吞骨怪还活着,在这即将被神识和法术双重套身的档口,它要是执意装死,也会被杜银战发觉异常,而那和装死装到真死也差不多。 不过吞骨怪确实死了。 变了形的火球覆盖吞骨怪的尸身,在骨甲上爆燃,而吞骨怪还是没起来。 神识夺去了吞骨怪之前占据的空间,甚至逼近其身躯,吞骨怪还是一动不动。 杜银战此时表现出了惊人的耐心。他又搓了几个火球,控制着它们尽量晚些爆炸,从吞骨怪的各处伤口进入,很是火烧火燎了一回,终于确信,这玩意估计是真死了。 李俭见杜银战自开打以来,第一次亲手接触吞骨怪尸体,知道他这是在用行动宣布战斗结束,便从沙坑中爬出,施施然(这俩字在这念yi)走向杜银战。 杜银战正在用冰锥之类的手段冷却吞骨怪的尸体,看到李俭向自己走来,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吞骨怪:“这玩意应该死了。” “我觉得这玩意确实死了。”李俭端详眼前的庞然大物。 吞骨怪身高比大象矮半截,站着的时候可比人要高。死后的尸身趴卧着,李俭的视线也只能与其高点齐平,难以俯瞰。 当初自己一发冰锥把吞骨怪打爆头,吞骨怪死的时候除了没有头,冻硬了栩栩如生,自己运回聚居区的时候就像是搬冰雕。 而在一番激战——时间上并不久——之后才死去的这头吞骨怪,身上雷劈火烧加冰刺戳击的痕迹,与其倒伏在地上的身躯,看起来才像是战斗后该有的样子。 如果要把两头吞骨怪的尸身一齐展览,李俭弄死的那头看起来更像是狂野风艺术家的特色冰雕,杜银战打死的这头才像是从战场上搬下来的。 杜银战吭哧吭哧摆弄吞骨怪,用钢索将其上下打包,各处绕过,最后拧成一股,在手上捏着。用长剑在其尸体上刻上符号,表示是自己的猎物,两人启程返回。 …… 两人胜利归来,消息迅速传遍各大科研机构和工业单位。 他俩的胜利归来,标志着除李俭这样的变态战力之外,钱安聚居区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可以轻松猎杀筑基妖兽的常规战力,摆脱了要么请李俭、要么请部队的苦恼,也象征着常规修仙者对妖兽的猎杀能力再上新台阶。 李俭对其背后意义并不热衷,毕竟他还有活要干。 “今天杜银战已经试过了,他花了五成法力将妖兽斩于马下,自己无伤,说明我们的计划行得通。这几天呢,大家的任务就是这样,都加把劲,我和杜银战去猎杀筑基妖兽,你们多做点炼气妖兽的任务,争取一个半月让大家都升上筑基。”李俭自觉自己做的这些事对大家都好,说话没有顾忌,便将主要战斗员都请到礼堂,让杜银战给大家讲讲作战经验,顺便打气。 杜银战在李俭之后上台,与同僚交流经验。李俭则退到一边,向区大会发消息,让他们看着安排筑基妖兽的猎杀任务。 这活赚得多,既然都打算这一个半月狠狠打工,总得挑赚得多的工来打吧? 正当李俭在礼堂一角,将算盘打得啪啪响的时候,张博学又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老李啊。” 李俭不等他说话,先回瞪一眼:“怎么就老李了?我才二十三岁,你这么一叫,我成李云龙了。” “行,那小李啊,柳子萱那边有成果了。”张博学跟李俭混得熟了,打蛇顺杆爬,张口便是小李。 “柳子萱?哪个柳子萱?”李俭表示不熟。 “还能哪个柳子萱,今年一月份,你说自己批经费批亏了的那个,种灵果的柳子萱。”张博学一说,李俭想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灵果熟了,笑话也熟了 柳子萱这个名字,李俭并不熟悉,但说到种灵果,李俭就想起来了。 作为自己“甩手校长”期间参与比例最大的主导“受骗”项目,李俭对那片绿油油的灵果田印象深刻。 本以为自己独具慧眼,谈下未来产业支柱之一的补药原材料种植项目,却没想到灵果能种而不能成熟,让人好生郁闷。 听张博学说她出了成果,李俭半信半疑。这不怪他多疑,签合作是一月份的事情,农学院都办起来了,到现在过去了一整个学期,半年时光,虽说教授的东西都挺好,学院学科评级很给面子地上了B——李俭倒是不指望这玩意能上A类学科,整个农学院都是挖角来的,能评B类学科已经算聚居区开恩了——但李俭三番五次地检查灵果田进度,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有进展,灵果没熟”。 这谁受得了啊。 谁家搞农业合作,合作方能接受农作物不成熟的? “什么成果?不要又告诉我,她搞清了什么土质更适合种植灵果,又开了一片田。”李俭脑中闪烁着不妙的想象。 “诶,说是真成熟了,让你赶快去看看,满意的话,她要谈更进一步的合作。”张博学喂李俭吃定心丸。 …… 张博学转述得如此靠谱,李俭也不愿承认自己时隔半年还能被骗。与战队成员告了声罪,拉上张博学,确认柳子萱的灵果田没换位置,两人也不摆排场乘车,一路纵跃飞奔,冲到聚居区北方灵果试验田。 两人落在田边管理机构——一片三五栋矮房组成的建筑群——将自己的身份与驻防士兵核实。正检查身份证,士兵确认眼前两位都是新星学院的校长时,随口一问:“两位校长来试验田参观吗?柳教授不在。” 李俭:? 张博学反应机灵,连忙确认柳子萱位置。两人在岗哨旁蹲了二十分钟,才看见柳子萱从天边纵跃而来。 落地的柳子萱与驻防士兵打了个招呼,领着两人走进试验区:“不好意思,我刚才去区里提交样本,不在田里。今天是要来看试验田的灵果对吧,现在差不多都成熟了,一会可以洗两个吃。” 李俭方才纵跃飞奔,在高处便已看到,原本绿油油的灵果田此时点缀了一片金黄,与他在资料库中所见的成熟灵果颜色相仿,心中已经认定,灵果田已然成熟。 柳子萱带两人先进仓库,扛了一箱灵果。 这些东西倘若要进市场,少不得要抽样检验检疫,经过各种检测才能被人购买。不过灵果田是合作项目,新星学院又是给待遇又是给经费,李俭与张博学多少也算是投资人,相信柳子萱不会拿问题食品“坑害”投资方,便有样学样,各挑了一个比鸵鸟蛋还大的橙黄色灵果,用清水冲洗,打算试吃。 李俭摸着良心说,他其实对这种水果没什么兴趣。在钱安,养殖灵果现今就这片试验田在做,但野生灵果可真不少,虽说那玩意产量十分不稳定,主打原始采集风,但李俭确实吃过了。 口感像是在吃没有味道的菠萝,又或者一点都不沙也不甜的西瓜。好消息是其中能量确实充沛,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吃的是有灵力的东西。 几人没什么忌讳,洗过灵果便切片装盘,端着盘子边走边吃。这在社交礼仪中显得像个呆逼,但在场两位甲方老板、一位乙方老板兼甲方学院教授,什么社交礼仪都抵不上他们商量着来。 高情商地说,灵果确实种植成功了。李俭品尝这玩意的味道,确信与自己曾经吃到的野生灵果相仿,天底下很难再有同样无味又富含能量的水果了。 或许是终于做出了成果,柳子萱对试验田的态度明显放松不少,领着两人端着盘从生活区又走回仓库区,不过并不是先前扛灵果出来的仓库,而是带着两人走进一间小库房。 “之前灵果一直不成熟,我们找了许多办法,一直不成功,现在终于知道用什么能让它成熟了。”柳子萱以法力托盘,空出手来将门打开。 李俭二人还没进门,便觉得神识视角中,一片灵机涌动。 “从四月份开始飙升的经费,原来都用到这里了吗?”李俭放眼望去,几排十数米长分隔五层的货架上,放着的都是灵石。 发现“灵山”填充地块是灵气复苏二年(公元2021年)三月中的事情,规模化出产灵石是四月份的事情。作为一种新资源,灵石的价格可不算便宜,李俭和新星战队为了凑齐给杜银战突破筑基所需的潜能,七十枚标准灵石的价格与七百枚聚气丹的价格几乎可以分庭抗礼。 当然,一部分原因是杀道炼药的境界点丹药价格已经跌了很久,灵石还是个比较新的东西,价格位置较高。但这并不意味起码一个货架有千数量级的灵石的灵果试验田库房中,这些灵石就不便宜了。 李俭还记得,自己过目经费的时候,看着都落泪——要是新星战队其他人升筑基期的经费也能报销就好了,和一整片试验田相比,几个人的修为提升耗费真可谓是九牛一毛。 他不是没想过,柳子萱试验田需要划拨的经费突然飞涨,而且购买的是灵石这样关键的物资,会不会暗地里做些手脚,周转一番,以供私人用度。 别的不说,自从灵石开采到现在,单说卖出买进打个时间差,试验田申报的大量灵石经费就能被挖走一角,供人做什么都行。 再或者虚造损耗,那也够中饱私囊了,总之,办法千千万。 而此时摆在货架上的灵石,也不能为柳子萱做“无罪证明”,不过归根究底,华夏就不是一个爱做有罪推定的地方。既然柳子萱会带着他们来参观灵石库房,便说明她在这方面心安理得。 不需要分辨是“有恃无恐”的心安理得还是“清白本分”的心安理得。 “试验田里的灵果停留在未成熟阶段已经很久了,这种违反常规的成长方式,也让我们苦恼,寻找各种材料促使灵果成熟。在搜罗各种新资源的过程中,搜罗标准灵石原本只是过程的一部分,但我们发现,灵果植株会自行引动灵石中的灵机,灵石中的灵机被消耗之后,灵果成熟程度便逐步上升,最终成熟。” 李俭看着仓库中放满货架的灵石,意识到一个最直观的问题:“那就是说,要想种植灵果成熟,必须付出灵石。一枚标准灵石能让多少灵果成熟?” 灵石究竟是不是可再生资源,这很难说,但起码现在这玩意并不算容易得到。 以李俭的认知,灵果的适用范围较小,做一份回灵水就需要五枚灵果,倘若一枚标准灵石只够养出几份回灵水所需的灵果,那这玩意种多少赔多少,别说成为灵材种植支柱行业了,别成为修仙界支柱笑话就算好的。 柳子萱的表情有些僵硬:“大约是十五枚灵果。” 李俭脑内飞速过账,不,不用过账了,这就是赔钱的买卖。 一想到这项目竟然是自己主动发现,催促张博学帮忙促成,连上两回当的项目,李俭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表情比柳子萱更僵硬地,看着自己盘中的灵果。 一枚标准灵石购买价格与十枚聚气丹相似,一枚标准灵石加上其他劳作又能得到十五枚灵果,合着哥们这盘灵果的价格能和聚气丹打一架是吧? 张博学听了也蒙了。他到现在都没到炼气十三层,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满田成熟灵果成本都和聚气丹一个价,就像是看到一堆保送筑基的仙缘满地乱跑,血压有点高。 李俭深呼吸,深呼吸完毕,将盘中那些十分难吃的灵果切片吃完,再深呼吸。 为了平复心情,灵石仓库显然是不能待了。三人解决了各自盘中的灵果,两袖空空走到田边,看着满田橙黄色的灵果,这一片丰收景象却不能让三人中的某二人心情平静,反而愈发焦躁。 李俭:这片田的成本都够我把新星战队拉上筑基几回了? 张博学:这片田的成本,哪怕给我抠一个角下来,够我筑基几回了? 两人心情都算不上好,站在旁边等候的柳子萱也知道,接下来的讨论将会决定自己项目的走向,一遍又一遍推敲腹稿。 终究还是需要有人先挑起话头。 李俭在心中叹息,开口:“能把成本降下来吗?现在的成本太高了,区大会都不会觉得这是一项合格的成果。” 他们来时,柳子萱不在,说是去聚居区送样本。她的项目哪还有别的样本可送,无非就是这片田里种出的灵果。 所谓送样本,如果指的不是柳子萱拿灵果去区大会结课题、申报实用专利,李俭愿意再当一回冤大头,就当是为自己的天真赎罪。 “我们已经有方向了。” “算我求你了,千万要有方向,不要再告诉我这样的成果了。”李俭说到成果,目光带着几丝他这个年纪少见的哀怨,看向张博学。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符箓社团火了 今天本该是快乐的一天。战队成员第一次突破筑基又实战成功,合作项目产生成果,明明是两倍的快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李俭满面愁容,不愿在试验田多待。这片成本甚巨的土地,多待一刻,都会让他心思郁结。如果说李俭对这片田地的态度和反应还算出于公心,那么尚未突破筑基的张博学,对试验田高昂的成本所作的反应,那可是真是公心与私心一体,生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就有拆了试验田的欲望。 两人很快确定对方也想走,匆匆挥别柳子萱,便一路闷不吭声地返回学院。 摸着良心说,从科研成果的角度出发,能够发现灵果成熟需要吸收标准灵石中的灵机,毫无疑问是一项突破性成果。但李俭当初签合作项目,可没打算将其作为科研攻关项目,他想的可是参与已有成果的项目,吃现成的。 吃现成讲究的是投资生产,哥们带着经费和待遇来,你给哥们表演一手生产项目变成科研公关项目,这不地道吧? 要不是看在柳子萱表示存在降低成本的方向,李俭真想给她看看,什么叫投资方一怒,撤资拆灶。 …… 筑基期妖兽的尸体材料对华夏修仙界来说,实在是动力十足的新材料。 继发现其材料可以炼器、骨粉和皮革可以强化后,又有人发现,其皮革可以拿来制符。 嗯,就是符箓的那个符。 修仙百艺中,炼器、炼丹、制符都有头绪,新星学院便免不了又要为这些修仙百艺设置学科、设置专业,乃至设置学院。 李俭免不了又被拉去充当背景板,在一番其乐融融的活动中,他发现符箓这玩意,有点眼熟。 倒不是说他觉得这玩意和以前道士考试里的正规符箓很像——道士考试是要考画符的,不过李俭既没学过也没见过,灵气复苏前后的符箓对比无从谈起——这玩意长得和那种画在纸上的符箓不同,而像是什么以其他形式出现过的东西。 在活动现场,李俭看着拿来展览的符箓样本,暂且忽略身边的社交氛围,陷入回忆。 他很快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答案。 还想着这玩意和啥长得像呢,不就是之前翻译出金系功法,功法内附带的另一个技能“召雷符”吗? 金系功法附带两个攻击性法术,个顶个的生猛,雷击就不用说了,一道闪电当空划过。第二个攻击性法术就是“召雷符”,这玩意光电特效更厉害,修仙者释放法术后,一道符咒当空腾起,接着便对敌人连劈数雷。 雷击劈一次,召雷符保底劈三次,这就是召雷符给修仙者带来的自信。 当然了,要想使用召雷符,需要修仙者在金系功法上有一定功底。就算谈不上登峰造极,起码也得登堂入室。 李俭用不了召雷符。他的法术威力不用向深处修炼便已经强到超模,再修炼功法到精深处,他怕自己在哪次练习中把靶场给扬了。 修仙文明留下的信息中,并非没有准备解决过强修仙者入门新法术后难以调节法术强度的问题。他们留下的方法很朴实,建议过强修仙者入门新法术后不要动手,勤加修习,直到可以自行控制投入单次法术的法力总量为止。 可惜,李俭没空闭关修炼,天天被人拉去做这做那,还有大量战斗任务,也便没时间空出来,专门修炼金系功法和召雷符。 因此,他也只是见过别人释放召雷符法术,而非自己亲身尝试过,一时半会没想起来。 见该机构发表的符箓样品与召雷符如此神似,李俭专门翻出他们为来宾准备的宣传册,翻找灵感相关字句。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被他翻到了。 从活动回来的时候,李俭若有所思地拽住方才还在谈合作的张博学:“符箓是个项目,这玩意肯定不止从召雷符变形过来的金系攻击符箓那么简单,咱们得让学院研究符箓,在以后的支柱产业多输送些人才,显得新星学院有能耐。” 先前张博学脸上挂着的颇具诚意的营业性笑容僵硬了:“李俭,上一次你说我们要掺和支柱产业的时候,还是那片灵果田……” “我承认那是我的失误,但我觉得我会跌倒一次而不会跌倒第二次……呃,好像已经跌倒第二次了。这和灵果田不一样,灵果只是补药原料的其中一种,而符箓,符箓总不可能绕开其原材料和术式,另外多出好几套方法吧?就算真的有,这只是技术方面的研发,应该投入不了多少……的吧?”李俭说着,便不笃定起来。 他快把自己说得动摇了。一张口发现这是技术研发项目,谁看了不慌啊。 “如果这是教学任务的话,应该还说得通。”张博学摇头。他不指望李俭说的这项目能给新星学院带来经济方面的收益,这玩意能够带来对等的教学收益就算大有收获了。 …… 符箓社团在新星学院里火了。 新星战队凑出两个筑基在外打工,李俭难得清闲,回到已经是暑假的学院坐镇,却发现学院中申请留校和返校的学生异常多。 新星学院可不在聚居区里,学生们离校后再返校十分麻烦。让学生们不辞辛苦也要回校的,就是研发符箓的科研机构与学校达成合作的消息。 被消息的东风吹上潮头的符箓社团一时间风头无二,而这并不是符箓社团的社长在创社之日能够想到的。 他创社的时候,新星学院才刚开学,那还是灵气复苏元年的事情。最初的符箓社团,召集的是一群对过去道士所画符箓有兴趣爱好的学生,在社长带领下,每天以朱砂画黄符为乐。 但现在的符箓可不是这套做法。按照召雷符在体内的法术运行方式,用法力在妖兽皮革上留下相同印痕,以神识催动法力激活,一道召雷符便完成从制作到释放的全部流程。 而这,和“朱砂”“黄纸”,没有半点关系。准确地说,和过去道士画符的手段也没有半点关系。一定要扯上关系,只能说,它们都是尝试在类似平面的目标上以某种“颜料”绘制图像。 符箓社团的前辈们遇到新人提问,他们比新人还懵——他们玩的符箓和这波“符箓热”申请入社的同学想玩的符箓压根不是一回事,这让他们咋教啊。 好消息是,“微服私访”的李俭在发现符箓社团的窘迫现状后,十分贴心地将一些从本校实验室中用剩下的妖兽皮革边角料拨给符箓社团练手,好歹没让符箓社团真用黄纸朱砂教新社员画符。 坏消息是,李俭只是贴心,他不能凭空变出物资。全域的科研机构都等着妖兽皮革尝试制符做研究,能流向新星学院的妖兽皮革大多都是看在新星战队提供原料的面子上,校实验室尚且不够用,能拨给社团的边角料就更少了。 于是,当李俭再次“微服私访”的时候,他发现符箓社团正用橡胶仿皮革,带着新社员画符。 李俭:我看不懂,我大为震撼。 此时已是暑假,大量教室闲置,符箓社团又火爆一时,便申请了不少空教室使用,拿来举办模拟画符活动。 李俭随便找了一间人进人出的教室进去,便能看到学生们正热火朝天地围着假皮革画符。 大多数人弯腰附身,手指尖放出法力,在桌上铺展的假皮革上勾勾画画。一些人嘴里念念有词,还有人在旁边放着手机,手机屏幕上亮着参考图做对比。 李俭观察室内,发觉这是符箓社团组织的模拟画符比赛,整间教室里模拟画符成绩最好的那位,可以领一片妖兽皮革边角料,去靶场画一张真符。 李俭:我还是不懂,我还是大为震撼。 李俭心想,若要画召雷符效果的符箓,画在妖兽皮革上,与法术在体内运转一次相仿。在假皮革上练习,虽说用的法力比释放一次召雷符更少,但次数多了,这还不如亲手释放召雷符。 要在一间教室里多次练习,比出最好的,才能有机会用妖兽皮革画一张召雷符样式的符箓,还得当场就在靶场用了。画符就这么好玩吗?这里头除了有画符步骤,其他还有什么比直接释放召雷符更占便宜的? 作为一个很没有艺术天赋的家伙,李俭显然领略不了亲手制符的美。他在热火朝天的教室里像是个过客——他确实是个过客——有符箓社团的同学在场,大多数在假皮革上画好符的学生都会径直拿着练习作找前辈品鉴,而身为社团老成员的前辈忙于评价练习作品,也没人会抽出闲心,观察在角落里站着的李俭。 李俭本来也才大学刚毕业,他“微服私访”改头换面,混在人群里就像个长得看不出年龄的学生——身上有一股学生气——就这么保持着没人发现他就是校长的状态,一直围观到该教室决出胜负,优胜者在众人的吵闹中接过妖兽皮革,如获至宝地捧着皮革走向靶场,身后跟着一片人群。 李俭混在其中,看他进靶场,看他画符,看他将召雷符符箓祭出,三道闪电打在标靶上,完成了其作为符箓的使命。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人一年七吨鱼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有“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缠苦命人”之说。宏观来说,这实则是“苦命人”难以应对风波,故而有此感叹。 说白了,要是人人都有得是能耐防备各种风波,风波也就成了“清风拂山岗”,难以让人留下深刻印象。 反过来说,倘若某个公认强大的集体并未对某事件做准备,那么他们在面对危机的第一时间,和“苦命人”一样脆弱。 这些思绪在李俭被带到东海海岸线时,于脑海翻滚。 吴会省东临东海,有一众天然渔场和一片闻名华夏的群岛。在灵气复苏之前,吴会省的港口甚至能在全国前列找到不少身影。 而在灵气复苏之后,霎时间失却的地球村环节中,便有海运一环。 灵气复苏后,人们再难回到海边,只因海中妖兽,不是一般得多。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场灾难。这只是几头虾蟹的上岸,一片无人的海域,一条运输链路的断绝,直到这场灾难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一开始,李俭对海洋的见解存在误区,而这误区伴随了他很久,直到最近一段时间,他的错误观念才被友情讲解的大佬扭转到正途。 简而言之,在灵气复苏之前,海洋中的生物量,以质量来算,并非比陆地上更多,反倒比陆地上少了一个数量级。 在大多数人心目中,海洋那么宽广,那么深邃,其中的生物量不说比陆地多吧,至少数量级也应相当,怎么会不如陆地呢? 李俭也是那么想的。 而在专家解释之后,李俭大概明白其中奥妙。最直观的,陆地植物生物量占大头,它们的木本结构或草本结构中的支持组织让它们比起水体中的近亲更重。 而最根本的,是陆地与海洋中生物的能量来源不一。 海洋中被浮游生物,其中作为生产者的那部分利用的光照,单位强度相比陆地,少得可怜。 而在绝大部分黑暗的水体中,没有来自外界的能量来源,水体再怎么庞大,也不会提升生物总量上限。 直到海洋最深邃的位置,地热能和堆积喷发的化学物质,才会给海洋生物带来除光照之外的能量供应。 在灵气复苏之前的海洋中,生产者只在两处分布,一处是海面,一处是海底。广阔浩瀚深邃的海洋水体,对海洋生物来说,只是提供了生存空间。除了作为生存空间,水体对它们别无助益。 而在灵气复苏之后,事情变得恐怖了。 踏上修仙路途后,生物体本身就能“产生”能量。而这对陆地上的妖兽来说,尚且是提振族群数量的强心剂,对海洋中的妖兽来说呢? 它们将填满海洋。 广阔的空间足以容纳大量生物,而生物自身便能供给能量,只要有一头妖兽迈过了实质性的辟谷界限,不需要进食便能维持自身生活,都将意味着海洋会成为史无前例的生物家园。 当钱安聚居区告诉李俭,科学家们推演出怎样的灵气复苏后海洋生物模型时,李俭意识到,这麻烦不是一般的大。 “我们将安排深潜队,猎杀足够多的海洋生物,并安排运输。”卫戍部队的军官眉头紧锁,如此麻烦并紧急的作战任务,人手不是一般紧张。 作为目前所知的最强单体战力,李俭也在他们的小碰头会上。 如果只是猎杀,事情还没那么复杂。 最要命的是,为了不让海洋生物再利用那些被猎杀的生物,致使战士们的战斗成果大幅减弱甚至相当于徒劳无功,每次猎杀都必须将杀伤后的生物运回陆地处理。 怎么吃都行,哪怕全都拿去当成工业原料甚至燃料也好,要尽可能地少将容易利用的生物化学能回流到自然界。 这在过去是不可理喻的。当时的人类不受“自然生物”威胁,与现在正相反的是,人类还得控制自己的捕捞总量,保护生物平衡,制止滥捕滥杀,防止海洋生物的食物网出问题,进而影响到人类自身。 “这会是一场浪费行动。就算我们能把这些海洋生物运上陆地,我们也没有处理它们的工业条件。”与会的石化工业代表如此说。 石化工业精通简单有机物之间的工艺处理,而要谈到将生命体的有机物进行工业利用,石化工业是绕不开的熟练工。 “运输更困难,即使是远洋捕鲸船,也不是为了同时挂载万吨鱼类才被建造出来的。”渔业代表十分谨慎地用了挂载一词,而非更常听闻的“捕捞”“装载”。 科学家对灵气复苏后海洋生物模型的推敲,建立在过去对海洋生物量的检测之上。过去,海洋生物量约在六十亿吨碳当量(碳基生物用碳重量)左右,考虑水藻碳含量在百分之二点五左右,鱼类碳含量约在百分之十五到二十,认为海洋生物总重在六百亿吨左右比较合理。而在当时,全球捕捞渔业总量不超过一亿吨。(水藻之类的东西和深海生物肯定不会算在这里,不过这个数据包括养殖)(鱼类含碳量是我粗算的,不一定对) 而在灵气复苏之后,专家们经过复杂的归类总结推演模拟后,向大会提出了一个在过去听来惊世骇俗的数据。 全人类每年必须从海洋中,捕捞起码百亿吨级的鱼类上岸,才有可能与海洋生物的能量利用总量分庭抗礼。 这数据刚出来的时候,渔业代表嘎嘣一下就抽过去了。 第二个抽过去的是民政方面负责食物配给的代表。 百亿吨鱼,这个数量一瞬间砸蒙了所有与会代表。 在一阵紧急抢救之后,会前听闻渔业大兴而兴高采烈参会的渔业代表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颓了,缩在座位上,用词十分谨慎。 食物配给代表则彻底让出前列座位,将舞台交给工业代表,待在后排充当背景板的同时,掰指头玩。 离得近的,能听到他念叨:“十四亿人百亿吨,一人一年七吨鱼;十四亿人百亿吨,一人一年七吨鱼。” 这时候也没人敢提醒他,全球人类不只有华夏。而且食物配给代表的“错误”还真不一定是错误。 由于本次会议事关重大,与会专家代表几乎横跨人类过去所有学科,连几位搞历史的都被拉了过来,因此,有不少事情是三言两语就能透露大量信息的。 在场专家代表短短几句分析,便告诉在场众人,在这年捕捞量百亿吨的大事件中,不必考虑华夏之外的帮手了。 按照灵气复苏前的情况,全球国家能够称得上组织力度现代化的就那么几个。没有普及义务教育的国家压根点不出现代化组织力度,灵气复苏的妖兽作乱、填充地块,能把这些国家从组织力意义打回原始社会到农耕社会阶段。 组织力不够,他们连组织出推演生物模型的人员物资都不够,更别谈意识到每年需要捕捞百亿吨鱼类了。 就算是普及义务教育,有教育基底的国家,还得看当地文化传统。互联网五常就属于当地文化传统限制太多,遇上此类天灾,自保有可能,当场分裂的可能性也大,分裂后自保也有可能,但要说他们能以举国之力做点事,或者意识到捕捞百亿吨鱼类,还不如相信带英的大缺大德。 小国就不用说了。那些举国人口不超过百万人的地方,压根组织不了还原现代工业社会的能力。这不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单纯是现代化工业分工需要人手的基准线摆在那,人手不够就是胡扯。他们就算在短时间内立刻推算出问题,也不具备解决的能力。 工业革命时期的工业社会就需要起码十万数量级的人口分工,现代工业不来个百万级起步,搁这做梦呢? 需要组织力稳定大体量工业社会,有足够科研基底意识到问题所在,又需要足够人手着手推进,综合这些需求,解决问题还得看上三常。 什么,你问下两常?下两常那个政经文化问题,遇上天灾还和全世界断联,他们的组织力能不能和印度媲美都是问题。带英当场就得变成苏格兰北爱尔兰英吉利联盟,而西法兰克的后裔或许要先按照历史传统的老区特色乱上一阵子。 考虑海洋捕鱼的地理优势,上三常中的一位也只能遗憾离场,能干这活的只有华夏和麦瑞卡。 想想灵气复苏后会有的个体战力飙升,再想想麦瑞卡一向宣扬的个人英雄主义。他们或许会发现捕鱼需求迫在眉睫,但解决这个问题嘛…… 还不如想想怎么以华夏的力量,在海洋里捞百亿吨鱼类上岸,起码华夏组织力还在。 毫无疑问,一人一年七吨鱼,这玩意根本吃不完,唯一有可能消耗平均到个人头上依旧如此巨量的物资的,便只有工业。 要是工业需求也吃不下,那就完蛋了,兄弟姐妹们立刻研究一下如何焚烧鱼类造成的污染最小,或许还来得及。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为什么要分成 这场“碰头会”规模奇大,李俭很好奇自己作为个体战力的代表出现在此处有何意义。 猎杀海洋生物的可能性从一开始便做完了理论验证,作为战力角色,李俭出现在碰头会的意义基本在他被告知接下来的猎杀目标要向海洋生物倾斜时便已完成。 但碰头会上还未有人离开,主办方也没表示,李俭不愿带头离场,便在会场中充当背景板,时不时听上一耳朵。 “……灵气复苏前的钢材年产量最高为十一亿吨,刨去基建所用,全都投产成渔船,需要多少钢材?”钢铁工业代表正和船舶代表交谈,李俭凑过去旁听。 “这很难一概而论。近海渔业船舶和远洋渔业船舶是不一样的,按照过去的需求,船自重与最高载货重比例是四比五。小渔船就不讲了,没有小渔船敢在这时候出海。近海捕鱼周期起码半个月,远海捕鱼周期能从三个月到半年。”船舶代表身边是之前抽过去的渔业代表,在钢铁工业代表过来讨论之前,他俩先吵了得有十多分钟,边吵边摇头。 “就算每次捕鱼都能满载而归,按照作业周期最短的近海规模以上捕鱼来算,半个月回一趟,我把这中间补给、换人的时间都刨了,一年出满二十四趟,百亿吨鱼就要三亿多吨钢材造船。再把钢材造船的时间算上,就算从现在开始,钢材就能一股脑地变成船,年钢铁产量匀速变成出海船舶,初中生都知道钢材投入量得再乘个二,这就要七亿吨钢材了。更不用说造船需要时间,建设造船厂也需要时间,还需要大量人力。”船舶代表掰着手指头,向钢铁代表提出一个不可能达成的数据。 最不可能的是,这个数据建立在一切都会丝滑进行的前提上。钢材能够丝滑无比地生产完就投产成船舶,船舶能够不考虑人力物力地出航捕捞,近海渔业船能在半个月周期内捕捞足够装满货运仓的海洋生物,顺风顺水毫不停息地来来回回,完成年捕捞量的百亿目标。 事情不可能会那么顺利。 钢材不会自己变成船舶,旧有的造船厂在灵气复苏后基本都已闲置报废,重新开工需要时间。 出航捕捞需要人力物力,就算现如今的修仙者可以靠力大砖飞实现很多事,但终究需要人力。 近海捕捞不是万能药,这场目标百亿吨的捕杀活动并非只针对近海。这是人类为了维持自身生存而选择的与整片海洋中的海洋生物开战,并非经济活动,而是生存战争,不去远洋,远洋和深海的海洋生物不会自行游到近海让人捕捞。 更不用提次次都半月一趟,顺风顺水。 令人心痛的数据摆在面前,理论模型越是精致,计算得到的结果越是可信,这场年捕捞量百亿吨的前置条件需要便越渗人。 必须改变思路。 让能量在海洋生物中大幅累积是不明智的,在这妖兽对人类抱有致命恶意的世界中,只要人类没打算离群索居,甚至将自己与自然界完全封闭,捕捞海洋生物,掠夺海洋生物的能量就是必要的生存手段。 过去的捕捞方式是经济活动,那可能很有效益,但一定不够“生存”。 会场中的人们激烈交流,深入思考,试图在各行业的交叉讨论中,找到行之有效的对海洋生物发起生存战争并成功获胜的办法。 这场面已经和李俭没了关系,就如他先前意识到的,在场的人们不缺把百亿吨海洋生物搞死的办法,他们缺的是让这些海洋生物死后不能再被海洋生物利用的办法。 在众人讨论中,几个方案被并列提出,进入验证可行性环节。 第一天会议结束,李俭琢磨着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便想离开,却被举办方人员拉住,请他再留几天,等到大会正式结束再走。 李俭不太清楚自己作为“打手”定位有什么留在学术氛围浓厚现场的必要,但举办方说包吃住,那他就勉为其难地留下了。 …… 过了几天醒了就吃、吃了就参会、摸鱼到吃饭、饭后再开会、会上再摸鱼、摸到吃晚饭、饭后满场逛、逛完洗澡睡的生活后,整场大会终于结束了。 这场大会俨然成了华夏人类对海洋生物的开战会议,在大会结束时,提出了主流战争计划和几项并行计划,其中一项并行计划的执行人员,找上了李俭。 “炼药计划需要您的一臂之力。”来人直截了当地递出自己的名片。 名片正反两面全白底色,正面只有一个名字“刘伯康”,背面则是联络方式。 这种连职位都不带的名片哪怕在灵气复苏后也是极其罕见的,即使是李俭本人那基本没怎么用过的名片,也写着李俭的校长职务。 “炼药计划,就是那个在深海中携带炼药炉猎杀生物,大肆放出神识搜集妖丹的以战养战杀道炼药计划对吧。”李俭对炼药计划稍稍熟悉一些,毕竟在所有计划中,也只有炼药计划的杀道炼药底色更适合像他这样个体战力较高的人物。 “是的。我们会得到军用设备支持,提供单兵深海作战保障。”名为刘伯康的男人看上去已过不惑,令人欣慰的是,他既不秃顶,也没有啤酒肚。 “找上我的原因,我大概知道,能说一下给我的具体分成吗?”在炼药计划发布的时候,关于合作细则并未明讲,只是讲述炼药计划的作战方式。 与其他计划不同,炼药计划抛却处理海洋生物绝大部分尸体的难题,只以炼妖壶吸取精魄、修仙者收集妖丹两个步骤回收海洋生物能量,并将在之后研发自动收集妖丹的装备,争取做到修仙者杀入敌群,猎杀即收获,不用再跑第二趟。 这项计划听起来很好,既解决了海洋生物,又能炼制境界点丹药,但仍有两个明显弊端。 第一个弊端,采集妖丹收集精魄,回收的都是偏修仙方向的能量,大量的生物化学能依旧会留在海洋生物尸体内。这些能量流落在海洋中,虽然不会促进海洋生物在修仙道路上多走几步,但多养活一些海洋生物肯定没问题。 第二个弊端,炼药计划对修仙者战斗力要求颇高,想要实现足够快速高效的精魄掠夺,在海洋中放出探测手段是必要的。 而在海洋中,个体放出探测手段,不论是声光还是神识,都意味着修仙者自己会最先暴露在海洋生物探测范围内。 没点能耐当场就被杀了,随身携带的炼药炉也得不了好。若是携带的妖丹和境界点丹药还被妖兽们吃了,这一趟就连本带利加上人全赔出去。 以上两个弊端,从能量回收角度和可行性角度,都决定炼药计划不能成为主流战争计划,只能剑走偏锋,挑选愿意加入炼药计划的优秀战士,以分成激励战士的积极性,使其下海战斗。 刘伯康却没打算当场讨论待遇问题。他从身后拽过自己的跟班,告诉李俭,等李俭回到新星学院的时候,这名跟班会负责与他交涉。 在大会散场,众人离开的时候,刘伯康的跟班告诉李俭,刘伯康很期待在炼药计划中与新星学院达成合作。 …… 张博学对自家老板在开学前被人拽去开了一周的会很不满,等李俭回校,迎接他的便是张博学的问询。 大会并未在会后告知李俭需要保密,聚居区也没告诉张博学这名助理,李俭都做了什么。为了方便工作,李俭将大会上提出的百亿捕捞年目标和炼药计划告知张博学。 听了李俭与刘伯康的交谈过程,张博学皱眉苦思:“……这个炼药计划听起来不错,但为什么要分成?” 李俭惊呆了:“为什么不分成,难道我纯打白工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为什么你要分成给他们?这和在陆地上猎杀妖兽有什么区别,你自备材料,自带炼妖壶,自己去海底猎杀海洋生物,为什么需要分成给他们?”张博学提出了极其尖锐的问题。 李俭:对哦。 满脑子都是打工思路的李俭,一听到分成就想着有钱赚,却忘了,如果全是由自己准备,自己动手,又为何要给计划分成。 于是,当刘伯康的跟班与李俭交涉时,李俭提出了这个同样的问题:“我为什么要给你们分成,我就不能自己潜水猎杀,自己拿妖丹炼药吗?” 严格地说,这事情如果一定要向金钱利益方向谈,这活姑且也是在猎杀海洋妖兽,倘若李俭要找聚居区给补贴,也有得谈。 不过对方很快给出了理由。 这位跟班有备而来,让人将屋外的装备搬入屋内,供李俭品鉴。 说了要和军方合作,也说会得到军方设备支持,炼药计划当然有他们要合作分成的拳头产品。 简而言之,让修仙者享受到在海洋中最优越的信息支持。 第一百二十五章 改良作战服 从古至今的战争中,即使信息的重要性并未在第一时间占据首位,也没有任何一位英明的统帅敢将信息放在无关紧要的位置。 获得信息、确认信息可信、分析归纳总结信息的能力,越是强大,越是能够帮助其所有者事半功倍。 举一个例子。倘若要考研,不去搜集自己需要的院校专业信息,也不按照该专业考试大纲复习,倘若这样还能考上,那该生真可谓不世出的天才。若是能够搜集到需要的院校专业信息,从一开始便针对性地进行持之以恒的学习,分析掌握分值分布,考研路便事半功倍,即使是平庸无为的人(比如我),找对方向,也是能够考研上岸的。 学习应试如此,工作生活亦是如此。而在个人战斗中,尽可能掌握可靠有用的分析,是随便抓一个路人都能回答上来的“战斗秘诀”。 即使对李俭这样,战斗力莫名其妙很强,在正面战斗中不惧任何妖兽的高战力修仙者,信息、情报的重要性也是至关重要的。 刘伯康派来的人所带的设备,便要让李俭心悦诚服,认识到给出分成的必要性。 “这是深海改良作战服,用于潜水后一应信息辅助。”来人搬进来的是一套臃肿的全封闭“铠甲”,像是光环士官长那套经典的墨绿色盔甲。 “水压计、多点定位导航、水下推进、维生系统、内外循环仓。穿上它,你就可以在海洋中肆意潜游,只是要小心减压病,如果像您这样的修仙者也会在快速上浮时得减压病的话。”来人在盔甲上各处指点,示意李俭欣赏这件“美丽”的工业造物。 其实不用他示意,如果不是李俭想着要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他早就摸上去了。这套改良作战服看起来真的很酷。 一套类似机甲的外骨骼盔甲、一套全封闭的工业战衣,人类对这类物品的狂想就没有一天休止过。 李俭自然不例外。在他们将改良作战服搬进校长室的时候,他的眼便直了,只是催促着自己要有风度,这才没有发出狂喜的声音。 随着来人对作战服的介绍,李俭注意到,在作战服的前腰后腰,有四个对称的巴掌大的机械结构,似乎要与什么东西对接。 “这就是内外循环仓。修仙者一般将炼药炉挂在这里,而在水下,要保持气息不泄露,直接拿取是很不便的。而这件作战服在能量充足时,穿戴者可以用手臂部位贴合在这。”来人将作战服上的的手臂拆下,套在手臂上,用戴着手铠的掌心按着作战服前腰的一处接口,臂铠上的甲片便向接口延伸,与前腰接口快速对接,密闭。 他招呼着李俭来看,李俭凑到作战服旁,从摘下手臂的大洞向作战服里头看。 一只右手正从作战服右前腰处的机械机构伸入,演示者知道李俭能看到了,还特意将手掌张握两下。 “要想解除也很简单,只需要缩手,握拳,作战服就会断开连接,稍等一下就好了。”演示者缩回手,在李俭看不到的地方握拳。 作战服腰部的接口再次封上。 演示者将套着臂铠的手臂拿开,臂铠和作战服又恢复原样。 “气密性方面我就不做证明了,您到时候可以在浅海试试,不过作战服用的封闭结构毕竟是机械结构,试的次数多了就会松动,到时候气密性会下降。保修。”演示者又将臂铠套回作战服。 李俭已经心动得不能再心动了。别说这玩意有功能了,就算这玩意没功能,只是一个大铁壳子,李俭都想把这玩意套自己身上。 “如何穿戴?像这样把部件都拆下来套在身上吗?”李俭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挡在演示者和作战服之间,手都放在作战服臂铠上了。 作战服身高得有两米,这玩意摆在那挺好看,但当李俭凑得极近,并想着要穿上它时,这玩意的庞大体型和看上去全密闭的机械机构,便让李俭有一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 此时闪过李俭脑海的,是那个同样有着“科技战衣”的铁人。 人家是咋穿那套同样严丝合缝的战衣来着?他好像是给自己做了一套穿战衣的设备啊? 中期搞了个便携战衣箱子,要穿了就靠过去,那玩意能自动穿。 再往后就纳米战衣了,纳米的事地球人少管,他说能穿就能穿。 但自己眼前这套改良作战服,能有这些功能吗? 人家托尼斯塔克穿的都是定制款,那自然是照着自己想怎么定制就怎么定制,时不时再造几套送给别人。可就从穿脱速度上来说,定制款有专属穿脱方式,这很合理吧? 而自己面前这套改良作战服,首先能确定的是,这玩意应该不是订制的。 那这玩意咋穿呢? 演示者十分贴心地展示了改良作战服的穿戴功能。他示意李俭将手挪开,自己则将作战服正面的一块盖板翻起:“这是机械结构锁,没人穿戴的时候能从正面打开。” 很快,他将作战服如同开膛破腹地打开了,作战服内里的结构一览无余。 在作战服打开之后,这玩意酷似里头没有刑具的铁处女。它的腿脚部分也打开了,这是作战服打开得最夸张的部分,李俭可以看到,除了两片带着推进器的战靴底,其他部位内侧都由某种半透明有机材料覆盖。 在与穿戴者贴合的部分,设计制作的乙方煞费苦心。 毫无疑问,这套作战服的外层装甲会让看到它的人产生错觉,认为这只是一副金属战衣。不过在全方位的观察和思考后,李俭意识到,这套作战服应该有多个分层,且其中至少包含一个电控层和一个管道层。虽然没有钢铁侠的战衣那么黑科技,但这也是现代工业的结晶。 在演示者打开作战服胸腹正面后,整套作战服的机械结构都在运动。不利于穿戴的结构自行翻卷到另一侧,只留下一个人体在纵截面的投影作战服屹立在校长室中。 嗯,就是那副有名的达芬奇人体比例图模样的投影。 “请站过来。” 作战服已然自行变作人体模型样式的参考面,再问站在哪儿就有些不合适了。 李俭转过身背对作战服,在确认不需要脱鞋后,踩着作战服战靴底,微微后靠,感觉身后的作战服版型不是很衬身体。 “现在您的背后贴着改良作战服的通信脊索,它有一定的伸缩适配能力,现在要确定,它是不是已经贴上了您的尾椎和第七颈椎?” 李俭将头微微移开,伸手去摸,发现背后贴着被称为通信脊索的高弹性弦月横截面长柱状物。弦月凹面贴合自己的脊柱,并在月牙处作圆角处理。 通信脊索一端贴着尾椎,另一端则比自己的第七颈椎要高四五厘米。高处的上端向外有一凸起,像是预留给增强头盔的信息接口。 “尾椎是贴上了,第七颈椎那边太高了,怎么搞?” “那个可以用手拉,确认贴到第七颈椎就行,之后戴上头盔就好。”演示者帮着李俭,将作战服头盔递了过来。 李俭摸索着将背后高出四五厘米的通信脊索上端按向第七颈椎,这玩意的贴合处做得还行,虽说是贴在皮肤上,但又不觉得闷,也不捂汗。 原本长出几厘米的通信脊索被李俭这样按在脊背上,中间凸起一截,并未与李俭脊柱贴合,像是半弓的虾子。 李俭本想再问,见演示者递来头盔,便将头盔戴上。 确认增强头盔后部与通信脊索上端链接后,身后弓起的通信脊索逐渐绷紧,再向脊柱贴合,在三秒内完成贴合操作。原本长出四五厘米的通信脊索此时与李俭后背贴合,只在衣物领口处有些尴尬——李俭穿的又不是特制紧身衣,领口那块不贴合身体,被通信脊索压住了,有点难受。 增强头盔内屏幕亮起,李俭看到目视镜上出现一行字。【请随意伸展双臂】 “照着头盔的指示就行了。” 李俭依言照做,伸开双臂。 身后的作战服倒卷,伴随着机械结构的连锁运行,最终,他发现自己已经套上了作战服。 作战服并没有像常规意义的外骨骼一样,在穿戴者身上各处添加辅助动力,没有大量绑定穿戴者关节的设备。换句话说,这玩意在李俭身上套着的时候,有点沉。 李俭尝试着动了一下,改良作战服沉重归沉重,但动作确实不算麻烦,没有想象中关节处可能存在的不爽利感觉。 看来作战服的关节处有不少机械设计,以李俭过去学到的知识,他还不能理解为什么这套作战服以如此厚度和功能性还能维持关节活动。 “穿着还行,沉虽然沉了点,但也没沉到哪去。”这套改良作战服穿在李俭身上,他掂量着,质量得有上百千克。 倘若这玩意是兵器,那就完蛋了,李俭动作一下就得重心不稳飞出去。 好在这是作战服,是穿在身上的东西,只要自己扛得住,那就还行。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五米高的珊瑚 这件改良作战服外表看着如同盔甲,以筑基期修仙者的肉身能力穿上也还能行动,更不用说李俭的身体素质更为离谱,行动起来算不上负担。 “作战服会跟随通信脊索进行适当放缩,配合穿戴者体型。可能这不重要,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您,整套作战服的电控通信中心在作战服的胯部,而不是头部。” 李俭微微低头,不过这套钢铁战衣不论再怎么方便行动,也不能让他以站立姿势就看到胯部。比起过去全封闭的作战服,钢铁战衣还是有些厚度的——这让他更想知道人们到底是用了什么黑科技才在如此厚度设计不少功能完善的结构分层。 “说的通俗一点,有一台微型电脑装在那里?”李俭可还记得AR增强头盔本身也有类似功能。 “是的。防护设计能做到在深海防水防碰撞,不过刻意破坏依旧会损坏,希望使用者能够记住这点,尽量不要靠胯部护甲抵抗攻击。” 说实在的,李俭很难想象有哪位男性会在战斗中优先以胯部抵抗攻击……别说额外需要防护了,就算那边顶着无敌护盾,无意识动作也会避免这种惨剧吧? 李俭有些怀疑,这套改良作战服的设计者,将需要保护的电脑部件设计在作战服胯部,多少存了些要利用人类本能保护电脑的心思。 “我该怎么启动这套作战服的各种功能?” “主流操作方式是声控和触控。语音切换操作方式,下达指令切换声控和触控就行。请头盔播放使用说明吧。” 李俭依言行事:“头盔,播放使用说明。” 早已录好的文本和语音放出,指导李俭熟悉这套作战服功能。 通过语音将操控方式切换成触控,手铠会感应使用者手势动作,对应增强头盔目视镜内显示UI,控制作战服可用功能。 张博学在旁边看了一会,见李俭已然进入忘我的适应新玩具状态,便请来人在茶几前小坐。 …… “我大概掌握了。”在静态下享受过新玩具的功能后,李俭才想起自己这是在校长室里,旁边不只有已经化身校长室背景板的张博学,还有将作战服送来的合作伙伴。 “要不要去海里试一下?这套作战服有灵气护体保护就不需要经常维修。”合作伙伴发来邀请。 至于能量,作战服中内置许多在电动车里被称为动能回收的电磁装置,修仙者穿戴作战服后的任何行动,都会对作战服充电。 既然修仙者已经成了撬动狭义质能守恒的杠杆,那就可劲用,此乃“有就用”之理。 …… 与过去的作战服不同,穿着手铠再握合金棍,让李俭有些不太习惯。 正常手铠设计,手掌外侧包覆合金材料,做层叠设计,最大限度保持活动能力和防护能力均衡。手掌内侧包覆皮革类柔软材料,这种手铠拿武器,手和武器之间只隔皮革。(甚至也有没套皮革的设计)使用者练习一段时间后,只需当做自己手掌的皮更厚了,总的来说没什么握持不变。 而改良作战服要应对水下环境,同时保持作战服各种功能,手铠内侧不仅用了合金部件,甚至还做了不少防水信息接口和机械借口,用于在水下对接躯干部分,开关炼药炉或存取物品。 这些玩意放在手掌内侧,手铠便像是钢铁手套,李俭想要握住合金棍,就要适应隔着金属抓握物品的感觉。 不过有需求就有方案。合金棍的形态并非不能进行微调,这玩意的棍身也不是光杆一个。在漫长的冷兵器格斗史中,老祖宗早就把各种握持武器的技术方案更新到堪称人体工学的程度,只不过是加个“隔金属手套”握持的要求,很快便将符合握持要求的合金棍交给李俭。 感觉自己已然万事俱备,李俭兴冲冲地带着炼药炉和作为初始材料的十枚妖丹下海,打算和海洋生物狠狠来一架。 …… 下海之后,李俭先后发出两声感叹。 “作战服真好使啊。” “我真傻逼啊。” 改良作战服在属于它的战斗环境中优势尽显。增强头盔的辅助功能在水下包括自动探照灯亮度调节和回收光学信息,借助部队提供的远程基站定位,还有作战服自带的水压计,经过作战服电脑计算,李俭能在目视UI中看到自己正在何处,深度如何。 渔业专家和洋流专家甚至给这附近的海域建了个立体模型,通过作战服通信链接的炼药计划信息处理平台,告诉使用者附近何处海洋生物数量可能更利于炼药计划。 李俭试了试,发现作战服还有上传拍摄照片的功能——作战服回收光学信息中最简单的就是拍摄照片——可以将照片提交信息处理平台,如果有人闲着,还会反馈照片中拍到了什么生物。 信息处理平台会根据李俭上传的照片,修改生物模型内数据,进一步精确引导,标明有可能存在大生物群落的位置。 李俭又多次尝试,感觉这平台活人挺少。啊,不是说处理信息的人挺少,而是说正在使用信息支持的人挺少。 他在浅海中闲得蛋疼地漂着,也不杀敌,仗着自己所到之处可以寸草不生,提着合金棍,把所有动力都关了,待在作战服里用触控和声控查阅信息处理平台数据。 他人在东海,连渤海的海洋资源预报都调出来了,总不能说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数据库吧? 一直玩下去不是个事。在李俭漂了一段时间后,责任心终于浮上来给了他一棍。关掉距离自己起码上千千米的海域资源预报,操控作战服下潜。 下潜这事很有趣。要想在海洋中上浮下潜,最好的办法不是傻愣愣地扎猛子(这应该是极外行的想象),而是模仿海洋生物在海洋中上浮下潜的方式,调整自己的排水量。 潜水器在保证自身的情况下,常常通过“以海水填充舱室”“以空气填充舱室”的方式,调节自身的实际排水量。当然,如果要玩文字游戏的话,这种手段也可以称作“总体积不变、改变总重”,反正实现形式都一样。 而李俭身上的这件改良作战服,令人惊喜地拥有如同潜水器的储水仓设计。 在李俭选择下潜之后,原本距离体表较远,留下一定空间的作战服软性内衬层贴向体表,内衬层与外部表面之间留出诸多储水仓空间,海水注入后,带着李俭下潜。 “头盔,检查作战服气瓶状态。” 作战服通过覆盖单透膜的气泵回收先前填充在人体与内衬层之间的空气,这些空气被存储在压缩气瓶里。如果气瓶丢失,作战服也存有紧急资源,将用化学方式从粉末物质中制取气体填充——不过那就不适合填充到人体与内衬层之间了,转而会填充到储水仓。在那种情况下,作战服穿着者将直接使用增强头盔内的空气循环系统,而非模拟自然环境。 说人话就是让使用者更难过一点,但保障生存和基础上浮功能。 目视镜UI显示气瓶状态正常,李俭正在以三米每秒的几近匀速向深处下潜。 这个速度有多快呢,以蛟龙号潜水器为例子,蛟龙号的作业下潜速度为每分钟四十二米,李俭的下潜速度是它的四倍多。 至于再快,再快那就真得用上推进器了。这是在水里,李俭都不乐意让自己速度更快。 …… 然后李俭就意识到,在自己现在还没出第一岛链的位置,东海到底有多浅。 两分钟不到,他触底了。 作战服提前预警,内衬层重新充气,使储水仓排水。脚下的推进器反推,使李俭最终没在海里以三米每秒的相对速度插进海底泥沙。 那样虽然不会有大事,但会让李俭看起来很尬。 头顶的探照灯在下潜之后便一直高亮,声呐也未停止工作。 海底景象不说是美轮美奂吧,起码也可以说是一片陌生。 鬼知道灵气复苏之后的珊瑚虫发生了什么,原本被称为在全球变暖中受伤最重的群体,看起来在灵气复苏后焕发了生命的新生机。 在灵气复苏之前,伴随着全球变暖,海洋溶解二氧化碳比率变化,大海酸碱性变化而大幅度衰退的珊瑚虫,此时在海底构建了属于它们的宫殿。 李俭不知道这些小东西更新换代了多少代,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它们如果还按照以前的生态生活,不可能会在自己面前长出一丛丛四五米高的珊瑚树。 以前要是有这玩意,早就被人捞上来了。真当那帮寻摸珊瑚树的不乐意来深海挖珊瑚啊,以前那都是没有了才不整的,要是让他们知道还有四五米高的珊瑚树到处生长,也不至于将两米高的当成宝——君不见,古时进贡珊瑚,六七尺就能列入宝单?(顺带一提,晋朝比富的时候,两三尺高就能供王恺石崇比富,而到明朝,六七尺的珊瑚才值得大太监珍藏,这也能看出挖掘水平和范围确实在千年中长进不少)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圆滚滚的鱼 在一段时间内,采集野生珊瑚属于违法行为。具体时间和范围以及珊瑚种类则依各地情况不同而有所不同,总之,对寻常人来说,不接近野生珊瑚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李俭觉得,这样的规定大概只能留在过去了。作为海洋中形成生态系统中的著名明星珊瑚礁的建造者,珊瑚虫在灵气复苏后的迅猛长势足以让它从过去的保护名单中消失,在这个时代成为寻常可见的动物,与珊瑚礁和珊瑚一起成为常见景观。 海底本是光线暗淡的,在头顶探照灯的照射下,这些本见不到颜色的景物终于有光可反。活跃的鱼群不少,但这些与珊瑚礁共生的鱼群数量虽多,体型却不大,李俭也没感觉出其中有妖兽的高能反应。 这很反常。 陆地上的动物伴随灵气复苏,在躯体变大的同时,身体机能也变强。踏上修仙道路的妖兽则连身体形态也会发生各种性状变异,伴随着它们的等级越高,这种外观性状变异的表现也就越显著。 这是陆地动植物的趋势,两栖动物的表现也与此相同。如果海洋生物仅仅只是珊瑚规模扩大,珊瑚虫种群增大,未免和陆地动植物趋势不太符合。 李俭将自己看到的东西拍照上传,先是听到信息处理平台发来的惊叹式私聊——这很显然是在公器私用,平台不应该让专家和研究员与前线战士私聊,但目前穿着这套改良作战服下海并利用信息处理平台的修仙者应该很少,这才让平台另一边的从业人员借用平台和李俭实现了私聊般的专线联系——对方也为如此庞大的珊瑚而震惊,听他的意思,这片珊瑚树都是新长出来的,在一段极为短暂的时间中,长出了过去数百年才能形成的规模。 “这很不可思议,它们的生长痕迹现在依旧清晰可见。这是两个月内刚刚生长的证明,但痕迹竟然绵延了三米多长……”对方口中跳出几个李俭从未听闻的术语,想来应该是搞海洋生物研究才会用到的东西。 李俭类比了一下,大概就像是自己做金相分析的时候,靠显微组织来判断合金在这块地方经过了什么温度、时间的工艺? 总之,是专业领域的话题,自己不要深想,只向他要点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就好。 “我在这里发现的珊瑚礁和鱼群看起来都很正常,”李俭说到正常二字,平台那边的声音立刻吐出一个清晰而急切的“不”字,“你先别激动,我是说抛开珊瑚长得特别快这件事,只从外观上来看,这些珊瑚礁和鱼群看起来很正常,没有出现陆地妖兽的‘变异’。能帮我分析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对方显然不能接受李俭将珊瑚如此的生长状况称为正常,但李俭要求分析的诉求属于工作内容,让私人情感凌驾工作终究不好。 但他也没有放弃撒火。虽然李俭不知道平台另一边究竟是谁在公器私用地进行私聊式技术支持,但这位仁兄为了报复他将珊瑚礁称作正常,在“分析情况”的过程中给他塞了不少科普内容。 这对情报接收端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君不见德三被隆金和加西亚编排成了什么样子。李俭只想知道面前的鱼群和珊瑚礁意味着什么,但几乎被对方教导了有关海洋珊瑚礁生态系统的大量知识,更让人不爽的是,这些知识还没入脑,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经历了大量知识在脑中大量穿梭后,李俭总结了几条关键信息。 第一,此处珊瑚礁生长速度很快,而珊瑚礁生态系统中生活的鱼类也非常新。 甭管处理平台那边是怎么分析出来的,反正人家分析出了结论,这里的鱼虽然看着体型正常,但从出生到现在可能就只有个把月,算起来顶多是鱼苗。 这解释了李俭心中的一个问题。灵气复苏后的动植物只要活得久,或多或少都能走上修仙道路,人类之外的动物体型会变大和变异,而这边的鱼群如果足够年轻,那么看起来还未和修仙扯上关系,还算合理。 第二,这边的生态系统如此活跃,要说没有额外能量输入,那是不可能的。 此处可是三百米深的水下,能够直抵此处的阳光已经微弱的可以忽略。浮游植物能在浅水层保持高强度光合作用,但在如此水深,掉落下来的残渣也不够养活这么大一滩珊瑚礁生态系统。 而这些鱼群和珊瑚群和共生生物间也没有发现妖兽反应,却长得很茂盛。 李俭觉得,答案呼之欲出了。 此处虽然没有妖兽生活,但能够提供大量能量的妖兽一定就在附近徘徊。 如何找到妖兽,打一个开门红呢…… 这问题很好解决,只要胆子够大,就不怕妖兽找不到自己。 嗯,李俭没打算去找妖兽。仗着自己实力强劲,李俭想让妖兽排队找他,他再把妖兽全部解决。 当然,考虑到各种动植物都会对人类气息抱有敌意,在这茫茫大海中,李俭并不打算唐突举世皆敌,对于放出气息盖以诱敌,李俭敬谢不敏(说得好像他没有才能一样)。 有什么办法是只会被强力妖兽针对,而不会被各种各样的动植物群起而攻的呢? 从过去的战斗中,李俭学会了一件事——只要肆意放出神识,在没被发现自己是人类的情况下,强力的妖兽便会觉得是自己的领地遭到侵犯了,这种源于生物本能的领地意识会迫使它们中最强的那个过来和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打上一架。 一般而言,这种战斗会导致其中一方死亡,而幸存者也不一定好过。在没有完全压制状态下的惨胜如败,胜利者往往还会遇上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可这和李俭有什么关系呢,他是来秒杀妖兽的。作为战斗力高的莫名其妙的范例,他的战例对其他修仙者来说没有借鉴意义,但真的很能打工。 如果说在人类社会和填充地块,李俭还要担心自己大肆散发神识会不会引起他人牢骚,那么在海洋中,已知目前会穿着这身衣服下海猎杀的修仙者少之又少,他便不再需要顾忌放开神识会不会影响他人了。 打定主意后的行动是最有效率的。神识从脑中解放——过去人们认为神识应该潜藏在识海之类的地方,但在灵气复苏之后,人们发现神识其实遍布全身,又由于人更习惯视觉听觉嗅觉和大脑相应集中的位置,故而人为地将神识当成只从大脑中释放的修仙感官——向外高速扩散。 神识拂过泥沙、刺探泥沙之下,充斥浩瀚的水域,观察快速生长的珊瑚礁,珊瑚礁中不断活动的珊瑚虫,与珊瑚礁共生的各种生物,在水域中组成鱼群行动的小鱼、泥沙下的蟹类——李俭挺好奇为啥在这还能有蟹类,但又是海洋生物又是灵气复苏,连珊瑚礁都长到这里来了,有啥都不稀奇了。 彻底放出的神识以目前能达到的最高精度——每立方毫米分别回馈信息——充斥方圆五十米的空间,再往外余百米半衰,约莫距李俭三百多米快四百米,神识探查精度才下降了一个数量级。 如果人脑要尝试总结这些信息,那将是个天文数字级别的工程,光是精度最大区域内的信息,倘若每立方毫米仅只回馈一个三色像素,也意味着这项工程的信息量单位得从PB每秒起步。 李俭的表意识是做不到的,不过没有关系,人生来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也不是让表意识处理原始信息的感官,神识作为灵气复苏后的感官,自然也不会让表意识处理海量原始信息。 这是对修仙者本人来说宛如黑箱的过程,不过李俭不需要研究这台黑箱为什么能够起效,他只需要享受黑箱的功能就行。 在方圆五十米的海域中,确实没有发现有价值的妖兽。 探入泥沙下的神识有些浪费,深入泥沙半米几乎就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生物,李俭将这部分神识收回,调往横向。 向上探的神识也浪费,在神识探查掉了一个数量级精度的高度,神识探查都已经超出水面了。没有做足工夫便以球形探查就是这点不好,李俭选择引以为戒,管束神识,加强横向探查强度和精度。 将半衰范围向外又推了五十多米,此时,李俭的神识探查,能在两千米外准确感知到立方米单位体型的生物。 而这显然够用了。 一条不知是鲶鱼还是带鱼的玩意显然是此地顶尖的妖兽,或者它自认为是。在距离李俭一千六百米的水域中遨游的它,被李俭神识扫过,便在转向后向李俭迅速游来。 李俭坚信这不是自己对海洋生物了解颇浅才不能辨别生物的锅:“我没法拍照,但我得问一下,有没有什么活在深海三百米处,长得圆滚滚柱状体一般,同时还带须子和鱼鳍的?” “多长,多圆滚滚?”对方回复得很快,不过鱼游得也很快,估摸着能有四十米每秒。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在海底表演地月系运转方式 “长度大概三四米长,圆滚滚嘛……这玩意大概和我腰一样粗,长径能有四十厘米吧,总之挺圆的。”随着远处鱼类妖兽向自己游来,神识中鱼类妖兽的形貌越发清晰,李俭只能感叹这玩意长得真是一绝。 要不是这玩意还长着须子和鱼鳍,头壳也保持着鱼类特有的尖窄脑壳,李俭觉得这玩意或许能和水蛇比一下腰身。 长相也不敢恭维。神识传来的印象中,这条鱼游得和蛇一样,偏生长得还是一副鱼脸。鱼脸那个德性,一般人见了也不喜欢,更别说让李俭觉得美了。 某二次元的怪盗基德二代目想来也对此深有同感吧。 李俭的描述着实将正与他私聊的仁兄听懵了。作为专业人士,他本可以根据诸多信息推测出灵气复苏后多少有些变异的变异鱼类原先属于什么的可能性,实在不会也能将自己的判断提交平台,再让平台同僚们研究鱼类归属。 奈何李俭这边只靠自己神识探测提供信息,信息又只有长度和圆面直径,平台在线的仁兄就算是鱼类活百科,靠这两条信息想要确定究竟是何种鱼类,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本着作为专业人士在自身专业领域的自尊心,私聊的大哥充分采信李俭提供的数据,在脑海记忆中疯狂检索类似鱼类,本能给出答案:“没有这种鱼,三百米深的水体不应该有这种鱼。” “别说的那么笃定嘛,现在可是灵气复苏,鱼类变强,适应环境的能力提升了,出现在哪里都不会奇怪吧?”李俭的意思,是让提供信息支持的大哥想想,除了在三百米深的海洋水体,更浅或更深的地方会不会有长成这样的鱼类。 “放开环境限制,可能会长得像圆柱体的鱼类,那就是雀鳝或黄鳝或鳗鲡……俗话说就是鳗鱼这种,你看那鱼像是黄鳝或者鳗鱼吗?又或者长得像是小鳄鱼?” 李俭没见过鳗鱼,也没见过长得像是小鳄鱼的雀鳝,但他见过黄鳝。看了看神识探查中的鱼类,这玩意长了两根须子,又有鱼鳍,着实不像黄鳝。 小鳄鱼就更不像了,这玩意长得可比鳄鱼圆多了。 “我看着都不像啊,黄鳝真不像,鳗鱼我没见过,这玩意长得又比小鳄鱼要圆……行了,它快到了,我先挂了啊。”李俭很自然地说了个在战斗前听起来不太吉利的字眼,让头盔将通讯挂起,手执合金棍,站在海底,等远处被探照灯隐隐照出身形的“圆桶鱼”向自己靠近。 大概是在深海待的时间太久,圆桶鱼对探照灯不太适应。在感受到李俭的神识爆发后,它先是十分愤怒地疾冲而来,又在探照灯越发晃眼的路途中降低游速,偏着头撇身子,调转航向,在距离李俭七八十米的位置,绕着李俭打转。 李俭也不闲着,脚下踩着海底泥沙,盯着圆桶鱼的方向,跟着转。 一人一鱼就这么转上了,不管人与鱼之间隔着几重珊瑚礁,隔了多少珊瑚树的枝丫,哪怕探照灯的光线都被层层阻隔遮挡,照不到圆桶鱼的眼睛——鱼眼在它头骨两侧,李俭真好奇这探照灯照过去,能不能一次性照瞎它俩眼睛——圆桶鱼都会依照几乎稳定的线速度、角速度,在李俭转过一个小小角度后,在层层遮挡的海底景致后,总能看到圆桶鱼的身影。 在布满珊瑚礁的只有探照灯作为灯光的不规则舞台上,李俭和圆桶鱼都不像是即将爆发致命战斗的对手。 一人一鱼就这么以李俭为圆心转圈,鱼负责公转,李俭负责自转,在海底表演地月系运动方式。 这么转圈,李俭不担心——人的基础活动最低限度考虑吃喝拉撒睡,改良式作战服里有不少舱室,其中有应急食物,就算手伸不进去,他用法力都能把应急食物薅到嘴里。 同理,也有应急饮水——这玩意和吃喝拉撒睡里的“撒”有一定关联,不到万不得已,李俭是不会需要应急饮水的。 至于拉,这里可是海,哥们穿着有一定智能的改良作战服,还愁解决不了这个?只不过基于自己作为一名民事行为能力完全成年人的身份,李俭不打算用到作战服的该功能。 反正都修仙者了,理论上挺能憋的,实在不行就多憋几天,等回陆地再说。 李俭不愁,他只打算和圆桶鱼耗下去,看看这玩意能憋出什么活。 圆桶鱼也不愁。它是这片海域的霸主——虽说估摸着这片归它管的区域也不会太大——只是被探照灯晃得有点惊疑,不太适应,边转圈边琢磨,怎么对付这个自发光的鱼类。 圆桶鱼可不知道这玩意是人,在它眼里,没有泄露人类气息的李俭,看起来只是某种会自发光能力的深海生物。 这种深海生物在海里多了去了,只不过它们的发光能力往往不强,在海洋中,作为微弱的光芒,既让自己处在猎食者地位,也让自己处在被猎食者地位。 在圆桶鱼微弱智力的意识中,李俭这样通体套着金属外壳,头上有强光,体型异于寻常鱼类和海洋生物的动物,证明了其在修仙道路上走的比较远,作为动物提纯得很厉害,也证明他确实有挑战自己霸主地位的能耐。 李俭看圆桶鱼,见它在自己爆发神识后优先赶来,只觉得应该是本地厉害的妖兽。圆桶鱼看李俭,看他形貌与海洋动物相差甚远,像是有道大妖。两边评判的标准虽然基本不沾边,但都在一圈圈地环绕观察后,确定对手能让自己不虚此行,也算是一番孽缘。 他俩倒是转爽了,但这片海域的其他生物可实在爽不起来。 李俭散发神识,管发不管收。他的目的就是引出此地最强的妖兽,方便他打杀,又不怕被已经现身的妖兽如何,便一直没收,权当激怒,顺便收集信息。 他甚至都没打算对更弱的妖兽隐藏神识,或者说,即使他想着要对更弱的妖兽隐藏,他也没练过这个。 一众普通动植物被他的神识压麻了,虽说神识外放不限制行动,但心心念念总觉得有个大魔头压在周遭,这感觉但凡是个有脑子的生物都扛不住。 如果说李俭这边还是神识压迫为重,那么另一边转圈的圆桶鱼便从动作上吓坏了这群海洋动物。 一头本地食物链顶端的妖兽鱼,来回转悠来回转悠,这谁看了不害怕啊? 就算水里的鱼虾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见了妖兽鱼往这边游,它们也都遵循生物本能,向珊瑚礁深处躲去。 圆桶鱼游走了,它们又成群结队地游出来“列阵”——列阵是为了取食——刚排好队,圆桶鱼又游了回来,它们便再游回去躲藏。 几次三番闹下来,鱼虾们还没来得及进食,倒是有几个开始抽抽了。 这场“二人转”以圆桶鱼的暴起发难作为句点。李俭闲得都准备在作战服中调本地新闻来看了,神识探查中,圆桶鱼猛地改变身形,向李俭所在加速游来。 圆桶鱼终于发起攻击,李俭端正态度,手持合金棍,决定拿下自己的海底开门红。 圆桶鱼速度极快,不仅将肉体游动的速度用到极致,同样也用上法力。纯肉体四十米每秒的最高游动速度再有突破,从它转向李俭,到加速冲锋至李俭身前,也就过了一秒出头。 对海洋生物来说,一秒出头的时间,改下身体姿态还行,要应对攻击很有难度。 不过圆桶鱼想错了,在它眼里李俭的身姿像是摆错了方向的海底生物,但李俭是个人,他对于海洋生物来说错误的应战姿态,正是人类的迎敌姿势。 李俭看着圆桶鱼即将进入攻击范围,也看到圆桶鱼并非勇而无谋的“匹夫”。在圆桶鱼突进的同时,它的神识从身上爆开,要与李俭争夺这片空间的神识探查权,同时在已经争夺下神识探查权的身体下侧,静悄悄凝聚了一团“法力凝胶”,随着它的加速,法力凝胶也跟着加速,并在圆桶鱼即将与李俭发生直接接触的时候,飞射而出。 对此,李俭的反应是:打一棍再说。 哥们什么战斗力啊还怕这个? 当然,这是他事后的说法。在他发现圆桶鱼同时动用法术攻击和肉弹冲击的时候,他便已经用神识观察得到的庞大信息推算一番,冥冥中得到这玩意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威胁的感觉,这才按照过去的手法,朝着法力凝胶和圆桶鱼的必经之路挥上一棍,打算一点破两面,玩点有手法的。 一出手,李俭发现不对。 他出手挺随性的,毕竟在陆地上的时候,怎么打都是赢,也谈不上什么磨炼战斗技艺,只凭着快准狠的强大出力,按照过去经验,如同本能地尝试手随眼动。 但陆地的经验属于陆地,那儿阻挡他挥棍的,除了妖兽身体就剩空气。妖兽身体不算什么,打中了就是打中了,空气阻力也就那样,他挥棍虽说讲究力大砖飞,但“砖”也没飞到足以让他将大部分出力用于抵消高速带来的空气阻力,而非提供加速度的速度。 而现在是在水里。 李俭下意识地加大出力,但脚下的泥沙却扛不住他这样快速用劲。身体姿态骤然变形,让法力凝胶和圆桶鱼打了个正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让学生面对必须纳入考量的死亡风险是应该的吗 在战斗中明明做了准备,却还是以“毫无防备”的姿态被对手的攻击命中,这听着就不像是应该发生在战斗员身上的事情。 事后,李俭承认,自己仗着基础能力太强,不敢深挖也没有深挖修仙战斗能力,是这场第一次水下战斗傻逼表现的主要原因。 他在过去接受的战斗训练,仅限于蒙星霖为其进行的紧急格斗训练,那时候连这个世界拿了灵气复苏的剧本都不知道,更别说发掘修仙战斗能力。 好在,李俭并没有因此而吃大亏。 战斗姿态错误使得他被圆桶鱼和法力凝胶全部打中,不过身上常备的法术“灵气护体”一直保持运行。在异于常人的海量法力支持下,圆桶鱼的肉弹冲击和法力凝胶都在作战服外便被灵气护体挡下,约莫五十璇玑法力作为代价消失。 伤害被灵气护体挡下,但部分推力依旧存在。圆桶鱼在撞击后向旁翻滚,李俭则尝试着让自己在不断后“飞”的过程中维持平衡,重新面向圆桶鱼。 凭着作为江南水乡生长的孩童的本能,包裹着作战服而显得笨重臃肿的李俭四肢乱划,看起来虽然不太雅观,但确实很快就恢复了战斗姿态——在匆忙中他忘记了,这副作战服有推进系统,电脑也能操控推进系统,配合陀螺仪、平衡仪等设备,自动让他恢复战斗姿态。 圆桶鱼认识到撞击效果不大,爆发神识争夺探查空间的举动也只在身边不足一米的范围内抢下探查权,这片海域依旧被“入侵者”神识笼罩,便向李俭落脚点近处的珊瑚礁游去。 珊瑚礁里的鱼虾吓得躲藏,躲得更深。 在水中好不容易稳定身体的李俭终于将注意力从源自本能地手脚乱划转移到作战服,想起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当代大量黑科技工业结晶,为自己方才的鲁莽慌张而羞愧的同时,操控作战服注水,稳稳落地后也没停止,而是将作战服注水量开到最大。 (写到这我去算了下水阻,发现前两天写的那个无推进器水中下沉速度十四米每秒不太行,回去改成三米每秒) 他的情况和潜水器不同,他是来战斗的。在陆地上的时候,他能靠黑科技般的作战靴获得足够静摩擦力,使自己在不妨碍姿态的情况下快速挥棍。 但在水下,这种需求显得奢侈。不考虑其他条件,初中生都知道,静摩擦力的最大值与正面压力和摩擦系数相关,而正面压力的最大值现在与他和作战服的总重减去排水浮力有关。 如果说正面压力与陆地上的差异还不大,那么脚下作战靴与海底泥沙的接触状态就真的不理想了。 改良作战服的作战靴底和后侧布有推进器,黑科技般的高摩擦力系数材料显然不太适合在这种地方使用,靴底踩着海底泥沙也不方便出力。 在调整好姿势后,李俭心中升起一股无力。 他依旧很强,即使是无意识状态下保持运行的灵气护体也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妖兽攻击伤害。无力感来自别的地方,是李俭对自己在狭义质能守恒定律下战斗能力的无力感。 狭义质能守恒定律及其所适应的物理宇宙模型在没有修仙要素的地方依旧有绝对的统治力,这在刚才李俭的战斗表现中一览无余。不论是受限于受力状态的身体姿态偏移和水中挥棍速度不尽人意,都是旧物理模型在没有法力介入状态下统治地位的表现。 既然这样不行,那就只能投入灵气复苏剧本的怀抱了。 “冰锥。”深海的广袤让身处其中的李俭有些忘了自己是谁,如果他还能记得自己只是挂起了语音而不是挂断,他应该不会选择自言自语报出法术名字的中二行径。 数百璇玑的法力尽数涌入身前凝成的冰锥。作为法术五德中水德的代表,冰锥在海中出现时,它与海水融为一体。 体长接近一米的冰锥在海水中突兀出现,这件恐怖的凶器以其作为法术的形式,十分自然地拥有在神识观察下“制导”的能力。 在开战之前,这片海域便充斥着李俭的神识,吞骨怪释放神识抵抗后,只有一块暗区在神识探查范围内游动。 对拥有制导能力的攻击手段来说,绝对的精准是不需要的,只要有效杀伤半径大于误差,且小于打击距离就行。 有一个笑话,说是某军研发出核爆手雷,没人装备。为什么呢?因为核爆手雷有效杀伤半径一百千米,投递能力为手雷投掷距离。 对李俭来说,神识中只有一片暗区,冰锥的杀伤力很有保证,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管圆桶鱼还有什么操作,李俭只是让冰锥绕过障碍物,冰锥在水中如同毫无滞碍,优雅而精准地从李俭的神识探查范围消失,进入暗区。 水流剧烈波动,神识探查中的暗区消失,本就充斥空间的神识再次前压,肆意探查圆桶鱼体内的妖丹位置。 剖腹,取丹。 将合金棍挂载到作战服背后夹具,李俭觉得,自己在海里应该用不到它了。 ……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第二天早上,张博学正在校长室内批阅文件,便看见李俭一身学生气地打开大门,脸上挂着遇到麻烦的表情。看起来便没有成熟男性应该有的波澜不惊。 “我昨天去了一趟东海。”李俭一上岸就把身上的行头存了起来,顺带着将练成的丹药与炼药计划分成。自己轻装简行,一路回到学校,连宿舍都不进,直奔校长室,闭目养神。 “我知道,你在这换上作战服就走了,不是说去试试吗?”张博学见李俭这副靠着椅背便合眼的作派,知道今天是不能指望他干活了。 “去试过了,信息支持能力不错,确实很能指引我们找猎物。只是我个人有点问题,我不适应在海里的战斗。” “比如?” “在海里战斗,很难用冷兵器攻击,毕竟有阻力嘛。但法术十分好用,我一路用冰锥,从头打到尾,就没有一次不顺利的。但这很怪啊,总不能在海里只能用法术吧……我困了,先眯一会,一会醒了再说。” 张博学张口,话到嘴边顿了一下:“行,你先睡。” …… 稍微打了个盹弥补精神,再醒过来已是中午,校长室内就剩下李俭一人。跑到食堂打了份饭,李俭端回校长室便一通炫,炫完只觉得自己活了。 神采奕奕地跑去丢了趟垃圾——理论上校长室有保洁,但架不住李俭自己想扔——精神满满地坐到办公电脑前,好像刚才在这打盹的那个人不是他。 过了一会,不知道去哪吃了顿饭的张博学回到校长室,进门看见李俭坐着:“你跟炼药计划谈了合作?要在本校宣传炼药计划?” “……谈了,不过没全谈,待遇方面弹性很大。”李俭想起,自己上岸时过于疲惫,似乎很简单地答应了不少事情。 “你要让本校生去海里猎杀海洋生物?倒也不是不行……你给我过来,和炼药计划的合作可不是投资源,咱们钱有的是,学生可都是金瓜蛋子,这些学生苦了累了还好说,上个学期的作战训练也就罢了,炼药计划可是实战啊,你给谈了,咱们还得让教育部给我们批死亡指标?”张博学属实头大了。 正经教育机构哪有死亡指标这玩意,这就是都市传说,现实中没有的。谁家学校要是有学生受重伤、甚至死亡,那都是吃挂落的事情,压根没有死亡指标一说。 就算是有“死亡指标”的领域,发生死亡事件也够负责人喝一壶…… “那就只让愿意去的学生去?都已经大学了,成年人了,完全民事行为人了,他们一定要去,我们提供培训?”李俭被张博学这么一说,也觉得头大。 人人都说大学是象牙塔,虽说是刻板印象,但刻板印象中称之为象牙塔,总会觉得在大学中“厮混”的人们就应该活得比大学之外的社会更轻松。即使大学明明是一处充满完全民事行为人的地方,人们依旧会对大学抱有这样的期许。 李俭听闻炼药计划时,他并未觉得由勇猛的战士在海洋中搏杀有什么问题。这本就是战争,而且是人类向自然界争夺生存空间的战争,对人而言,这场战争的正义性质无可挑剔。 但一时应下在学校宣传炼药计划的合作,想到校内的学生也可能战死在海洋中,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李俭难得苦闷起来,眉头紧锁。 他穿着作战服下海的时候,可并没有想过这种事。年龄上,他和本校学生更相仿,也因为基本不负担教学工作,只在需要的时候开开讲座,就像是考研成功的学长来讲述考研经历一样,他和在读大学生的社会关系并没有割裂。 让那些和自己在年龄上没什么大差别的同学们面对必须考量的死亡风险,并且是在毕业之前,这是应该的吗? 第一百三十章 试点城市出身的校长 在李俭即将陷入无效的内斗式思考前,张博学拽住他的手腕,半拖着将其带出校长室:“你应该少学了什么,最近发布的修仙战斗小窍门有在看吗?” 李俭的脸上表现出知道自己无知而由惊讶和迷茫混成的表情:“那是什么?你说的是什么玩意的战斗小窍门?”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最近国防和教育部联合推出修仙者战斗小窍门,打算试点后推广到修仙高等教育。怎么说你也是本校校长啊,不知道这个合适吗?”张博学明白了,李俭是真不知道,便确认方向,打算拖着李俭去找个教研的办公室看看。 李俭甩开手,端正服装:“这不应该,我还没到连这种消息都不会了解的程度。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张博学走在前头带路:“你是说战斗小窍门?五六天前吧,七月底发布的消息,今天八月二号了,还要带人去聚居区里学习会议精神。我校代表队已经出发了。” “草,你说屁呢,五六天前我不是在开会吗,封闭式会场,我上哪知道国防和教育联合推出的文件?”李俭一琢磨,五六天前的日程,自己还在开会,会后几乎立刻就被炼药计划推广改良作战服。自己跟个牛马似的,马不停蹄就冲下海,再上来还没休息多久,就被张博学再次逮住。 就算咱对外挂名是校长,可咱又不是机器人,开会、战斗、看材料三手都要硬,咱没时间啊。 “……那你现在有空,先跟着教研的老师看看,了解一下。我校代表队好歹是已经出发了,你了解完方便干活。”张博学一时语塞。 …… “你刚才说,我校代表队去聚居区学习会议精神?”李俭挂着“战斗小窍门”视频,边看边问。 “对。”张博学早看过统一派发的教学视频,闲的没事就在旁边坐着,看教研老师工作,顺便修炼功法,感悟五德。 “本聚居区的修仙高等学校不是只有我们一所吗,为什么是去区里学习会议精神,直接去上京不是更正常?” “其他非专业学校也要开办修仙课程教育啊。现在灵气复苏都几年了?马上就要两年整了,你都已经筑基了,其他学校为什么不跟进?都是能修炼的人,他们无非不会主攻修仙罢了。”张博学随口回答。 李俭闭口不言,一边看国防与教育部联合推出的战斗小窍门视频讲解,一边思索。 修仙文明固然有着成体系的修仙科学,但遗留篇章组织困难。人们生活在当下,就算知道修仙文明的修仙体系是一座宝库,现在挖不出来也白瞎。 更不用说还有自研创新,逆向工程拆解黑箱的需求。虽然自研创新的成果与修仙文明的遗珠相比黯然失色,但在修仙文明的成果尚未发掘的时候,这些自研成果就是弥补新时代修仙者战斗生活不足的良药。 其中有一招,李俭很是喜欢。 模仿神识充斥空间的方式,将法力充斥空间,依托大量介质发力。只要力学结构得当,可以让法修体验到武修的快乐。 有点像是将周遭环境化作自己的领域,再发动攻击。不过这玩意的能量利用率和转化率很低,实际出力还是修仙者自己,只不过是换了种形式。 在战斗小窍门的介绍中,特意指出,这种战斗方式在物质丰富的场合更加容易施展,比如,水体。 借助法力对普通物质施加外力影响的特性,将法力外放后,通过细致的神识操控,最终可以做到让水阻接近消失的程度。 当然,不够细致也行,反正力大砖飞,有效果肯定比没效果要强。 李俭思量片刻,暂停学习,说了声自己出去试试,便跑出教舍,在校内人工湖旁止步。 此时还是八月时节,由于灵气复苏,人工湖里没有任何动植物,水体就像是泡过杀菌消毒液一样,干干净净,清澈见底。如果不是校内还有各种游泳馆,恐怕会有不少人来人工湖游泳——没有动植物的人工湖可没有什么观赏价值,学生手册上甚至没写不准戏水。 作为灵气复苏后修建的学校,校内毫无绿化属于常态,李俭站在人工湖旁的样子看起来就有些呆。 蹲下,将手插入水面,放开法力。 按照灵气复苏前的物理学,在正常大气压常温下的液态水,每立方厘米有十的二十二次方数量级的水分子。这对法力施加外力影响来说已经足够了。 在神识控制的法力催动下,原本无风无浪的湖面搅动起来,绕着李俭的手臂,转出旋涡。 李俭收回手,离体的法力越远越无力,但依旧坚持着转动旋涡,渐渐漂远。 法力消耗微乎其微,但效果很好,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在水下的时候想得到用这种手段辅助攻击,也不至于挥一下合金棍却被阻力引得身体偏斜。 换个思路,小窍门中也说了,这套技巧在水中效果很好,同样是流体,如果是作用在空气呢? 八级大狂风.jpg …… “这就是你在校内掀起狂风的原因?”张博学拜托教职工带话,才将在校园中撒野的李俭请回校长室。 “啊,看着看着视频,抛下句话就走。走了就算了,还在湖边玩水。玩完了爬起来兴风作浪,卷起的风还把旁边寝室楼晾的衣服刮跑了,学生还来告状。”张博学看了看之前的投诉,只觉得头疼。 好在李俭身上的学生气给他留了最后一丝颜面,来投诉的学生没看见李俭正脸,不知道掀起狂风的修仙者是校长,正忙着收衣服呢,只以为是哪个来参加社团活动或者暑期留校的学生闲的蛋疼,一封电子投诉交到宿管。 张博学刚好看到投诉,一调监控,发现是李俭搁那玩风,便把他“请”了回来。 “我承认我有问题,不过刚才的风也不算很大,能被风吹下来的衣物,夹子应该有点问题……我是说我会从自己兜里掏钱补偿的。”李俭举双手作赞成状。 “行吧,你要赔偿就好说。言归正传,你也试过战斗小窍门了,之后给它背书的活还得让你来。”张博学摇了摇头。 “教育部推的东西还要我背什么书……作为正式课程安排不就好了吗?”李俭有点无语。 他什么招牌,教育部什么招牌,还他给战斗小窍门背书?这玩意发展发展就能叫“修仙战斗艺术”了,还挂着“战斗小窍门”的名字,怕不是打算迎合年轻学生,结果被部门里的小年轻安排了。 这种事太常见了,不可不尝。 “还不能作为正式课程安排。虽然那边学习会议精神的代表队还没回来,不过这事情已经可以说了。战斗小窍门只是排头兵,你应该感受的出来,其中有些手段是用在生活上的。这些技巧推广之后,会对生活方方面面造成冲击,并不是只在所谓‘修仙高等教育学府’才会教授的课程。”张博学如此说着。 “能感觉得出来。大量神识和法力使用技巧有最优的预设场景,很多场景又和生活贴合。”李俭深有体会。 战斗小窍门中的一些技巧,如果改变使用方式,或者降低强度,便能在生活中运用得很好。 比如用法力催动物质流转的法门,这玩意虽然简单,几乎是人们拥有法力后就会尝试的使用方向,但经过归纳,配上几个简单好用的力学结构,便能实现西幻中法师之手类型的功能。 正如修仙文明所说,他们在修炼功法中留下的法术寥寥,并不是因为五德或者无德法术就这么几样,而是他们将最有代表性、最有性价比的法术称作法术,修仙者在这些经典法术之外,还能掌握更多有利修仙者的技巧。 “所以,这是需要试点的,不能直接当做正式课程推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试点,总得在试点的地方推开,而根据过去搞试点的情况嘛。”张博学笑了。 作为地道吴会省人,尤其是乌程市人的李俭更是深知其中关窍:“试点找吴会,吴会找乌程。现在乌程市没了,试点总得在钱安聚居区搞。” “而且我们还是正儿八经的本地唯一修仙专业高等学府。”张博学咧嘴无声地笑着,像是蜘蛛侠他老板。 …… 去聚居区学习会议精神的代表队回来了,他们带来了几个消息。 不出李俭和张博学所料,钱安聚居区负责试点。 不出两人所料,新星学院也是试点的一环。 这也是常态,吴会省的人们都习惯了,如果一件事看不出好坏,有啥没啥都会先在吴会省试点,而李俭出身的乌程市更是打出了试点城市的名头。对乌程市有了解就知道,乌程市从建国以来,便是一丝不苟执行试点方案的城市,好像这是它的天职。(本地人吐槽) 大概是李俭的乌程市出身引起了上级注意,对这种老乌程人担任校长的学府,选择它做试点,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以为你跟我开玩笑的 当大部分学生在九月开学后,拖着行李从聚居区返校,通过卫戍部队防备妖兽的防线,走向新星学院的校门时,他们敏锐地嗅到学校发生变化的气息。 在过去的一整个学年中,虽然新星学院一贯打着专业修仙学院的招牌,但比起想象中的仙气飘飘,新星学院更像是对全校学生不论具体专业开设修仙课程的高等教育学校。 最初入校时的军训更是大学老传统,考入新星学院的新生在入校时还很好奇,修仙学校要不要军训,现实便直截了当地给出回答,让学生们躁动的思路回归正常。 拜第一学年的经历所赐,学生们对第二学年也不抱希望,大多都只打算在此完成大学学业,将脑海中对仙的畅想按压熄灭。 在从聚居区到学校的路上,老生与新生通行。见新生们一如一年前的他们一样,对修仙学校有各种各样的畅想,不愿多嘴的老生只在一旁笑着,觉得看学弟学妹失望也是一种乐子。热心或社交恐怖人则乐于向稚嫩的新生说明,新星学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让他们不要把所谓修仙学校想的太好,只把新星学院当成普通一本,只不过是在学校内更注重教授修仙相关内容罢了。 新生们的热情被老生打击得很快便颓了,不过其中也有些不信邪的,嘴上谢谢学长学姐介绍,但脸上表情就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坚信新星学院作为修仙学校,肯定有修仙独有的飘逸出尘气度。 正所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不过是老生友情提醒新生的戏码,新生犟着便犟着,牛不吃草不能强按头,老生们也就各寻观众席,趁着与学校越来越近,挑一个好位置,看新生们的态度如何变化。 穿过卫戍部队防线时,有不少新生为聚居区专门派卫戍部队防卫学校而兴奋,但老生都见惯不惯了:“灵气复苏之后外面多危险啊,所有聚居地外围都有专门的卫戍部队,这不少见多怪么。” 新生们刚刚燃起的热情被浇上冷水,方才还在叽叽喳喳的人们不愿自己的感叹再被打击,只好找熟人说话,找不到熟人的就一人独行,少说多看。 不少老生很满意,见过卫戍部队防线后从兴奋到平复的新生算是入校前的开胃菜乐子。既然这都能让新生们情绪大起大落,那么入校之后的情绪变化岂不是更有意思? 老生们稍稍泛起对今天入校的期待,加快走向校门的脚步。 离校门越近,他们越觉得不对。今年开学时的学校是怎么回事? 横幅,在各大学校的开学季都很常见。样式几乎是统一的,“欢迎新同学加入xx大家庭”,或者用其他语句表达同一意思。去年开学时,新星学院挂的横幅便是,“欢迎就读新星学院”。 啊,很捞。 校门口就拉这么一条横幅,新生看了能不掉期待值那才是怪事。 可今天拉的横幅怎么……横幅呢?横幅去哪了? 在校门处,部分留校老生正充当志愿者,为来校新生、返校老生登记,两名行政岗老师在旁边坐着,作为负责人,同时也维持着校门顶上的“小法术”。 一行火焰在空中写字,“欢迎就读新星学院”。 大二学生到此微微停步,心中涌起无尽的吐槽欲:都用火法在空中写字了,这个横幅的内容就不能改得更花哨一些?学校整这玩意,我们该怎么和其他学校的同学说,我们学校欢迎新生用法术拉横幅? 行政岗老师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其中一位颇为年轻的男老师板着脸打了个响指,火花从指尖弹射,向天空飞去,在空中如烟花般炸开。 白天放烟花是一件很没有性价比的事情,但这位老师火法玩得显然有点水平,打出的烟花自带吸睛效果,在晴朗的天空下依旧很有观赏性。 老生: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在白天放烟花,晚上迎新晚会不能放吗? 本来学生返校的第一天主要任务就是入寝布置,压根没什么学生有空在入校第一天杵在大门看烟花…… 大多数学生登记后跟着引导匆匆离开,虽然在校门用火字拉横幅有点炫,老师放的烟花也很好看,但他们真的急着布置寝室。除了少数几个天生自信的学生在门口逗留拍照,校门口的火字横幅和欢迎烟花显然没能留住学生目光。 “所以我说,你给的这个策划简直弱智。”打扮得像是旧时路上可疑人员的张博学推了推墨镜,将目光尴尬地转向一边,“拉我出来看校门就更弱智了。” 李俭戴了顶草帽,套着写有“新星学院后勤集团”字样的橙色马甲,坐在停靠在校内道路的“老头乐”小车里:“我是校长,我负全责,但起码迎新的功能很正常。” “有这功夫不如在地上多戳几个导引路牌……这下我没脸见人了。”张博学捂脸。 又戴墨镜又戴鸭舌帽还捂脸,李俭觉得他这脸本来就见不了人:“你怕个屁,你是副校长,谁有意见还能冲着你?” “……我没跟你说吗,今天我女儿也入校。她看到新生欢迎这么俗,又要说我不懂潮流。”张博学绷不住了。 李俭大骇。 “你有女儿?” “……有。” “你竟然有老婆?” “不是,你这什么问题,我记得我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我应该就透露过了,我有家庭要养啊。”张博学拿下挡脸的手,看向李俭的目光带着失望。 “可你看着挺年轻,我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你不应该才比我大一点吗?” “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吧,我的工龄比你的学龄还长。” “卧槽,那不是开玩笑?那你今年贵庚?” “我他妈还是第一次听见贵庚前头的人称是‘你’的。四十一。” 李俭对着张博学戴着墨镜的脸,回忆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应该说自己对人脸相貌和关联的年龄真的没什么感觉吗,只看张博学的脸,真看不出上了四十岁。考虑到修仙,在寿元增长以后,张博学怕是会一直顶着这张中青年东亚黄种男性的脸过上很长时间? “那岂不是比我大半辈?”考虑年龄和其他因素,李俭决定不将其称为大一辈。 “这下你对我总显得不那么尊敬的原因找到了。”张博学叹气。 李俭思绪混乱,一时间说不出话。 “实在不行就只能说我跟新生入学没关系……我在处理其他公务,嗯。”张博学起身要走,李俭虽说思绪还陷入混乱,但身体反应很快,脱下身上的橙色马甲恢复常服,跟上吃瓜。 “你怎么想到让女儿考本校的,对了,你女儿叫啥?” “……你想干嘛?” “我超,你以为我想干嘛?我纯吃瓜,我才不想让你大我一辈。” “你最好是这么想的。我这个副校长做的有问题吗?” “没问题啊,你要是敢以权谋私,我第一个把你拿下。”李俭对张博学的工作状态还是很有数的。 “废话,会查我的又不止你一个,咱俩只要有一点问题,早就被拿下了。我可没有用副校长权力给我女儿倾斜资源的意思,只是她说亲爹都能当校长了,她要考上新星学院,看看我做的怎么样。”张博学是真的很麻。 作为前“保镖”序列人物,张博学有的是门路知道,会来调查自己情况的人很多。 毕竟他这位置看着实在很能做手脚。新星学院是校长负责制,而他是校长李俭的代理,常务副校长。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张博学的权力和责任是脱钩的,明面上只有李俭和校纪委能够监察他。 而李俭的工作能力和监察能力嘛……那就不能指望一名刚从大四毕业的纯战力校长有什么监察能力。 张博学心里明白,明面上的监察薄弱,那是假的。就凭自己给李俭做代理的重要性,查自己账的人就不可能少于三拨。 哪个傻逼会在知道随时随地有人查自己的情况下以权谋私啊,这种人没有家庭的吗? 抱着这种思路,张博学向来对妻女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指望他能凭着新星学院副校长的身份给什么方便,亲戚来求也别答应,跟李俭相关的事情都是可能发生宣传爆炸事件,而作为宣传爆炸的热点,李俭可能不会有事,作为陪衬的自己很可能会死一死。 奈何女儿还是要报考新星学院……张博学都想要不要以避嫌的名义不录取了,可那更是违规操作。 就为这件事,张博学已经愁得几天食不知味了。 “那好事啊,根据我的经验,这是你们父女关系很好的表现。”李俭一副个中老手的姿态颔首。 “……你哪来的家庭经验?你不了解我的家庭情况,但我很清楚,你压根没成家吧。”张博学绷不住了。 “那自然是漫画经验。” “不要看漫画入脑,那都是假的。不行,我起码得避嫌,你爱在这看新生入校就看吧,我先回校长室待着,还得检查一下新生学籍情况。”张博学拔腿就跑,他真怕女儿眼尖,进了校门就看见他在这和李俭逛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凭空多一岁谁乐意啊 目送张博学逃跑,李俭总觉得这幅场景有些眼熟。 好像有很多文艺作品都是以“笨蛋老爹转身离开,关联男主心生好奇,机缘巧合偶遇女主”为展开的……刚才那段对话的既视感,贴合得简直庸俗。 李俭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作为长期社恐人,斩断所有可能立旗的flag征兆属于刻入DNA的操作,不管是不是反应过激,拔旗成了此刻的头等大事。 ……当然,这些都是他给自己找的理由,随着李俭的年龄逐渐贴近社会主流常识中的适婚年龄,驱动他斩断立旗的动力越来越少。真实想法是:我要是和张博学女儿算成同一辈了,那这家伙岂不是肯定比自己高一辈吗? 让张博学高自己一辈是肯定不行的,这件事在其他人那儿是不是问题需要打个问号,但李俭自忖使唤高自己一辈的不太好,所以就不让其有高自己一辈的机会——李俭的神秘逻辑。 他担心这些纯属吃饱了撑的,也不想想,就自己现在这个打扮,和在校大学生没啥区别。除非在路上和他撞了个正脸,不然有谁能认出他是李俭? 更不用说对认出他的人还有要求,指定是张博学女儿,这俩人一个校长一个新生,搁学校里像是大海捞针,能刚好撞见就怪了。 (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配置,哥们真写不来这玩意) 本来,李俭也不是会觉得世界“有限度地以自己为中心”的那种人,奈何灵气复苏之后发生的事太多,不少事都只有李俭能干,让他产生了这种过去的自己最鄙夷的心里错觉。 …… 心有戚戚地在校园里逛了半天,半是期待半是担忧地到处晃悠,李俭确信,那种发生在小说里的机缘巧合是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在自我批评,不要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后,端正态度的李俭总算想起,作为校长的自己在开学日还有事可做。 一路溜达着从新生老生搬运行李的人群中经过,此时校园内志愿者组织的日间迎新活动已然走上正轨。火法的烟花都算过时了,街边还有发水法果味冰沙的…… 此时正是钱安地区一年中最热的时间段,就算大家都在修仙,身体素质大幅上涨,也不乐意肉身硬抗炎热天气;再加上冰沙是学长学姐免费派发,就图个迎新的乐子,一时间街边的冰沙摊火爆异常。 李俭也凑了个热闹,随手从近处冰沙摊摸了杯冰沙,用法力舀着吃。 但他突然想起件事。 他不记得学生提交的物资入校清单上有水果,这个果味冰沙的果味…… 而且灵机复苏之后,水果种植这件事走的应该都是武装农场形式,成品水果的成本很高,这帮人从哪搞来大量水果做免费冰沙…… 倒不是说学生里头没有家世显赫、条件优渥的,但有钱也不是这么耗的啊。 一个电话打给负责学生活动审核的老师:“学生在校内道路发免费冰沙,这个冰沙是现场做的,水果是哪来的?” “您等一下,我问问……” 保持电话畅通,李俭也不走了,仗着自己体质好,就在这炫冰沙。要是查出来这帮学生整的活有问题,那就当场查封。 “他们说这是香精配的果味糖浆,没有水果成分,水果太贵了买不起。” “糖浆过食药监了吗?” “过了,聚居区食品工业卖给他们的,能查得到订单号。” “行,那没事了。”李俭挂断电话,溜了。 …… 水法靠一手冰沙在校园内大显身手,火法靠烟花在校园站稳脚跟。其他几项五德法术的爱好者也不甘示弱,打算在新生面前露一手。 李俭逛到校内通信服务商站点前——灵气复苏前那三家在灵气复苏后就被紧急接管整合,之后过了一段时间的军管时间,到现在也没扯清楚,干脆就先合成一家——有一帮学生在这里搭了个棚,上面用白纸写大字贴了告示,“免费法术手机充电”。 但他们的气氛似乎不太友善,一群看上去新生模样的正围着棚,与棚里坐着的老生唇枪舌剑。 围观着听了一会,李俭听明白了。 这帮搭棚的老生是玩金法的,搁这尝试用雷击法术的民用弱化版给学生手机充电,但似乎是玩得花了点,把新生的手机充炸了。 评价为:但凡用个中继电容器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这帮人赔钱是肯定的,尤其现在让李俭看到了,不止要赔钱,高低还得受处分。 …… 学生们整的狠活不少,尤其是那些暑期留校的社团,为了吸引新生入社,什么手段都用了。 李俭真好奇,这帮人等到开学军训之后的社团招新,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比今天更吸引人。 总不能撒钱吧? …… 晃悠到校长室门口,李俭隐隐感觉张博学在办公,推门进去:“老张,今天老生把新生手机充爆了……呃?” 校长室中出乎意料地不止有张博学这位背景板,还有一位女性在场。 “这是我大女儿,张雨洁。这位是校长,李俭李校长。”张博学抬头,目光跟死了一样,伸手指向坐在茶几对面的女儿,再示意门口的李俭。 李俭敏锐地捕捉到信息“大女儿”,合着张博学还有二女儿是吧? 再次意识到自己先前对下属的家庭情况有些过于不关心,他在心中默默检讨。 听到老爹介绍,张雨洁侧身转头,下意识说了声:“校长好。” 咋说呢,声音也就那样,年轻女性的普通话带点钱安口音,吴侬软语说不上,只是清亮。长得则不好评价,李俭不擅长评论他人相貌。 大概是很漂亮的人,但不在李俭好球区,只能说是五官端正皮肤细腻,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不像过去曾经流行的蛇精脸,妆容也只是遮瑕,想来既出于自己管理,也有父母教育的因素。 (李俭的废物形容和本人的废物形容如出一辙) 李俭决然想不到,五官端正皮肤细腻,这已经是远超大多数人的颜值优势了。 他也应该想不到,自己长得就和这俩不怎么沾,要不是修仙有成有所提升,多少修正了脸型和皮肤,想要宣传他,对修图来说应该很有难度。 李俭心念电转,想衡量出自己现在做什么最好,但瞬时之间难以决断,反倒在门口僵住了,只是顺手关上了门。 “校长,这是今天上午活动的预结表,我发你电脑了,你看看。雨洁,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你要看我工作不是不行,但这还有别人,要不你今天先回寝室?”张博学难得管李俭称呼校长,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架势,想让女儿赶快回去。 李俭走到校长桌后坐下,唤醒待机电脑,琢磨着上午活动哪有表格让自己现在批的,便听见声音清朗:“我已经布置好寝室了,室友都见过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你可以和室友搞好关系啊,现在室友关系处理不好,会出大问题。”张博学劝说。 “诶,别乱说,我们学校去年寝室矛盾少得可怜,实在不行还能换宿舍啊。”李俭听到这就不乐意了,新星学院又不缺钱,也不缺寝室,寝室矛盾能调解当场就调解了,实在调解不了当场就能换寝室,哪有张博学说的那么玄乎。 张博学投来“我求你闭麦”的目光。 张雨洁看到老爹向校长方向使眼色,顺着去看,发现李俭缩在电脑屏幕后面,手上像模像样地一边鼠标一边键盘。 “咳咳,校长说得对,不过换寝室毕竟也很麻烦。” “不麻烦啊,现在大家都有法力,除了那帮很装的,都不麻烦啊。”张雨洁堵死了这条路。 李俭:很装的指的是…… “可是这里终究是校长办公室啊,学生待在这不太好……”张博学已经绷不住了,自己只想让女儿赶快走,实在找不出能够让她离开的其他理由了。 李俭探头。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对,学生待在这不太好? 张雨洁压低声音:“在家的时候不是说你在办公室做文书工作吗,怎么是在别人的办公室?” 李俭:真不好意思,我筑基了,而且身体素质很强,你隔我五六米远小声说话,我还真听得见。 “我是他请来全权处理校务的常务副校长,事情我做,拍板他盖章。”张博学也压低声音,很体面地将“我是被抓的壮丁”改成“我是他请来的专业人员”。 “而且真的很年轻啊。”说到这,张雨洁转头看了一眼李俭。 张博学:我雷达响了。 “你不是看过新闻吗,他今年二十四。”张博学十分警惕地看向李俭。 “我二十三。”李俭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算虚岁确实二十四,但这个能让吗?不能够啊,凭空多一岁,又没便宜占,谁乐意啊。 “你看,打扰校长工作了。”张博学借题发挥,正所谓对适龄异性好奇就是步入陷阱的征兆,女儿已经开始好奇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掌声般的潮水和潮水般的掌声 在张博学抛出“打扰校长工作”的杀手锏后,校长室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李俭偷偷张望了一下,看见这对父女正隔着茶几对视。做父亲的板着张脸,但并不是生气的样子,做女儿的倒是看上去不太愉快,和父亲的对视收着一股恶狠狠的劲。 对一般学生来说,校长室到底不是个可以随便待的地方,在两人陷入对视对决时,作为大一新生的张雨洁的立场便纯属负分。 这场对决最终以张雨洁的表面投降告终。 从沙发站起的声音明显来自客座,随后是一声作为儿女对父辈的叮咛:“老爹工作加油,等我回去给妈打电话。” 张博学提着一口气,声音比平日还低:“你也好好学习,和室友关系处好一点,我是副校长,不方便走动。” 等张雨洁在门口侧身关门,看见李俭正偷看他们父女说话,便微微颔首,算是对校长室的主人点头示意再见。 李俭忙点头回礼,整得像个纯情处男一样——哦,不用像,他就是。 校长室房门关上,张博学还提着一口气,像是女儿还没走,直愣愣地杵在沙发座位上。 等到屋外的脚步确实远了,他才长叹一声,身子委顿下去,瘫在沙发靠背上,就像刚走过生死关头,终于缓过劲来了。 “不就女儿来一趟嘛,至于这么提着端着?”李俭看着张博学的作派,觉得好笑。 “你是还没成家,感觉不出这股劲。”张博学瘫在沙发上,双臂伸得老长,去够茶几上的办公电脑。 “你真没跟女儿说过,你是和别人同一个办公室办公?怎么说也不应该有学生往校长室里闯吧?”李俭看了看方才从张博学账户发来的表格,发现是个假玩意,毫无实际作用。 合着你给我发个文件还说出声,只是想表现自己正在办公,顺带着让我去座位上坐着是吧? 李俭觉得自己有点看透张博学的行动了,这老小子刚才全程都提着心呢。 “我说过我是副校长,她见人就问张副校长在哪办公,别人还以为新生有业务要办——正常业务找招生办,不正常的可不就到我这嘛——过来就找到我办公室。最可气的是,你上午不在岗,门外‘在岗表’上,连你名牌都没有,她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办公室,刚进来没多久,我才刚倒上水,你就进来了。”张博学这时无力地看了李俭一眼。 “进来就先喊‘老张’。以你的实力,进门的时候发现室内除了我还有别人,很困难吗?” “我还以为是校内老师……对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咱们校内有学生帮别人给手机充电,把手机充炸了。”李俭这才想起自己进门时要说的话。 本来挺连贯的行动,都被张博学他女儿搅乱了,张博学罪大恶极。 张博学无语了,一个个给值班老师、活动审核、安保、医疗打电话,想知道这事究竟是谁在负责。 好好的迎新开学工作,愣是能搞出安全事故,这不是给他上眼药吗? …… 新生入学要干的事情很多,当李俭想要为此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就发现,电子化办公如果能够全程可靠,实在是令人解脱的办法。 事实上,那些真正属于高校校长的事务,由于李俭一望可知的学生特性和过去宣传需要赶鸭子上架的遗留问题,明眼人都知道这些活压根不归李俭做。作为钱安聚居区修仙领域的宣传标杆,李俭和他挂名校长的新星学院背后都有不少团队助力,解决校长事务也属于团队助力的一环。 只是当李俭打算以校长身份审视这些工作的时候,纵然已经是筑基期修仙者,身体素质比灵气复苏前强了何止十倍,也依旧看得一脑门子都是汗。 “还是把确认学籍之类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来做吧。老张,我作为校长要在迎新晚会上发言的稿子呢?让我先过过稿。” …… 身为学生的时候,李俭便觉得,在迎新晚会上长篇大论的校长挺招人恨的。 那时候,他可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出现在如此招人恨的位置。 这届新生人数能有一万两千人,全都在迎新会肯定是坐不下的。迎新晚会以自愿参加为原则,又从报名的几千人中抽了三千人进新星学院最大的剧院,这才将迎新晚会布置停当。 节目样式和春晚差不多,或者说,带头的是李俭,也想不出别的晚会流程。主要是老生出节目,新生有兴趣的在暑假就呈报节目,准备搭一场总表演时长达到两个小时的戏码。 再尽可能快地读完演讲稿后,李俭迎着满场掌声,在一排就座。这大抵算是现在师生的默契了,只要两不相害,校长讲完话,甭管讲的水平怎么样,只要不侵害到自己的利益,也没有非常明显的错误,学生们总会十分宽容地给予适当的掌声,就像是校长确实发表了一番高水平演讲。 说来惭愧,过去总有人形容掌声的方式是“如同潮水般”,可对李俭来说,他虽然是水乡区域长大的孩子,但却生在城市,且城市距海边还隔了一座城,对海浪的记忆只有幼时被父母带去旅游的印象,更不用说在当地教育宣传中被看做极端危险的潮水……他是真的不熟悉潮水的,货真价实的水乡孩子。 直到前段时间,他在海里战斗完上岸,正好碰上涨潮,恍然间好像听见掌声。正当他寻找如此偏僻的海滩哪来这么多人鼓掌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别人将掌声比作潮水声,他却将潮水声听成了掌声。 “下次再有这种活动,就你上去演讲好了,反正你也是副校长,再副也是校长。”李俭坐在第一排的最佳位置,左手边坐着李俭,右手边则是书记——这位他不太熟,不过大部分正常高校校长该做的事,这位都承担了许多,李俭打个照面的时候,恨不得给这位鞠上一躬表示敬意。 出于同样缘由,李俭总觉得对无条件帮自己分担工作的人没大没小地说话不好,在严肃场合,还是找自己付了钱(待遇)的助理张博学扯闲篇更合适。 “你以为我们没有考虑过?新星学院最大的招牌就是你,你是境界最高的修仙者,战斗力也最高,还在各种新闻上都会露面,如果不是你来演讲,而是名不见经传的我,学生们会对学校有什么看法?”张博学很不给面子地驳回了李俭的想法。 “不要小看学生啊,就我这个科研水平,教育水平,哪个学生认真点,查不出来我的底细?说不定同学们都把我当乐子看呢,科研教育两不沾边的小愣头青也能在这当校长,甚至还上台,拿别人的演讲稿演讲……哇,我想想都觉得要吐了。”李俭对学生们的精明十分有信心,哪怕此刻这种精明对他来说并不友好。 “教育水平先不说,你在校也就开开讲座。科研水平,有米立刀大佬为你背书,还有科研合作的实绩……其中水分虽然很大,但要想实绩有水分,总得有点实绩啊。放心吧,聚居区拿你做宣传,才不会适得其反地做些很夸张的玩意。你才二十四……二十三岁,搞得太夸张是会被别人反感的。所谓优秀的宣传,不过是从人们想要的东西中找出真实存在的部分,稍加修饰,让人们自然发现罢了。”张博学说得云淡风轻,此时,台上的主持人(学生)才终于报幕到第一项正式演出,是热场的街舞表演。 台上的街舞表演并不是样子货。修仙之后,过去看着可怖的动作平平无奇,现如今的街舞除了比拼舞者的身体素质,同时也考验舞者的创新能力和美学概念——只有能不能想到,没有能不能做到。 舞者们的编舞应该也不是凡人,动作并非单纯的整齐划一,而是分层次地表演,配合着高超的身体素质,将热场进行到底。 在学生观众渐渐放开的同时,李俭也不再拘谨,稍稍垮了垮脊背,靠上椅背。 校内大剧院的观众席椅背和2D电影院差不多,谈不上舒适,但靠着很放松。 …… 迎新晚会只是新生入校时的消遣,老生在那之后全都各回各位,按照修学计划上课,而新生则要面对长达一月的军训。军训嘛,没特殊情况的话,华夏的高等学校都要进行的,新生们也都心中有数。 “要军训哩,今年军训的任务真不一般啊。”李俭感叹。 “可不是嘛,去年就有苗头了,只是去年修仙者的战斗力都没上来,就没这么做,还是按照往常。说起来你当时人也不在,找人担责任都不知道该找谁。”张博学说着说着,又带了一句李俭。 “这责任可是正常人敢担的?军训搞实战演练,还指挥学生猎杀妖兽,这……”李俭猛地想起来,这活自己去年也干过,而且就在军训后头。 这下大哥不说二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魔族研究成果报告会 “实战演练,部队带队,学生军训,进学校就先体验当下修仙者猎杀妖兽的场景,算是与日后接轨。话是这么说,可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学校里组织有老师带着的自愿实战活动就算了,刚一入学什么都没学呢,就先去和妖兽战斗?”张博学说着军训实战演练的主旨,话锋一转,抱怨了几句。 李俭不打算接这话茬。话赶话说出来的可能是真心话,但往往缺乏客观价值。方才一停顿,李俭回过味了,部队接手的军训实战演练可比学校老师组织战斗实习要靠谱多了,当初自己为了弥补作为校长缺席军训后活动的错误,才给学生们整了个狠活;而卫戍部队与教育厅商议出的军训办法显然不会比自己那天的想法更“拍脑袋决定”,如果认为这有风险并不便接受,那么自己当初的提议和实操又算是什么呢? 而且,看张博学以前的表现,他可不是这么悲天悯人的家伙啊……很可能是发现女儿也要在这场军训中参加实战,为人父母的慈爱心占了上风。 老父亲上头可太正常了,李俭还没到为人父母的时候,这个话茬便显得不太好接。 “他们高考不也有修仙能力考试?高考还真是厉害,只要纳入考核范围,哪怕是看起来不能达成的条件,应试考生也总能达成。别看他们年轻,里头说不定有好几个实战能力比你强。对了,尤其你女儿,我觉得她战斗力可能就比你强。”李俭不愿意接话茬,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胆子不仅有,而且很大。 张博学的战斗力在学院已经成梗了,不过敢玩这梗或者愿意玩这梗的都不多。张博学战斗力不高的原因,连学生也知道,工作太忙了,工资待遇都拿去养家糊口,压根没工夫修炼。 而高中学生为了应付高考要求,那可是真要认真修炼的,应试教育纵有千般万般的不好,有一点是不可磨灭的:应试学生在应试要求的内容上强得不可思议才是常态。 当然,强得不可思议并非能和专业人士比拼的意思,只是相对非专业人士来说,他们强得不可思议。 “那当然,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押在这里,每天只能处理行政事务,连出去打工挣点丹药的机会也没有,更不用说抽时间修炼法术了。”张博学枪打李俭。 “那如果我给你这个机会呢?代表学校方参与军训,顺便练练法术。” “呵。我不在校,学校工作你来做?”张博学乐了。 “难得想让你干点别的事,你还不乐意。敞亮地说,大二学生和研究生系统基本走上正轨了,就新生相关的事务比较忙。有些工作打算走自动化办公,分担压力,让你作为副校长去跟新生军训,恰到好处。”李俭对自己作为校长的工作能力很有逼数,那都不能叫做有工作能力,只能叫做人形立牌。 如果没人能接手张博学原本负责的校长工作,李俭压根不会提出让张博学离开校区之类的提议——他做不好,张博学再离校了,那么学校里头少人干活,还是校长位置少人干活,这不得出事? 张博学的表情很能透露信息:你果然不会在主动增加自己工作的前提下,让我出去带队。 当着张博学这副看双手掌柜的特有表情,李俭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想让张博学领队又不是出于私利,这本就是在议程内的事情,更兼张博学的爱女之心。 张博学乐不乐意去,这都和李俭无关,可不是李俭要推卸责任,才让他带队。 果然,过了十几秒钟,张博学也没再提将枪口调转向李俭的事:“好,那么今年军训就我来领队。” …… “你现在是一校之长了,想必很忙。这边的事情早点看完早点回去,记得组织筑基期修仙者在校内值班就好。”蒙星霖与李俭也算是许久不见,在李俭遣张博学带学生军训后,便被请到聚居区内一游。 两人重逢并非为了私事,而是蒙星霖最近承接了一点疑似魔族相关的业务,成果报告上需要李俭出席。 “组织筑基期修仙者值班,为了猎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魔族是吗?”李俭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对“魔族”的口风可还是“疑似魔族”,现如今,蒙星霖口中已然将其称为“魔族”。 别小看词汇增删,看似相同的词汇,正式场合增删一字都是有原因的,疑似魔族和魔族的两种口风,代表的可不是同一个意思。 换言之,已经能确定之前频频造成异常昏迷的事件,缘由来自魔族。 “嗯,简单说就是那样,详情今天会报告,你听完后带点资料回去,不要引起恐慌。”蒙星霖耳提面命的要领极为简短,见李俭将这句话记在心里,便告辞离开,做报告前的最后准备。 …… 正式报告的会场中,李俭被当成教育队伍的一员,和一众聚居区其他高等学府的校长副校长坐在一块。 摸着良心说,他很不适应。不适应的原因之一,他是乌女大学的本科生,乌女大学灵气复苏后撤到了钱安聚居区,在聚居区内重新建立,而校长还是老几位,此时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不适应的原因之二,报告会场现场的人出奇的多,按理说学术报告能来点本领域的专家学者便差不多了,但这里坐着的人,实在是三教九流什么都有。进场前李俭观察了一下来宾席的划分方式,什么教育队伍、医疗队伍、交通队伍、应急管理队伍……和公家沾边少的灵气复苏后区内大型民营企业也来了不少代表。这些很难让人想到有什么适合全员的共同点的人们齐聚一堂,就在这儿坐着,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听魔族研究的成果报告会。 这太怪了,怪到李俭下意识让自己不去想,也会忍不住思考这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共同点的地步。 各校校长就不用说了,高密度居住区的居委会也派了代表过来。那边的大型民营企业怎么想都和魔族风马牛不相及……为什么连聚居区公立敬老院的代表也在场…… 说的夸张点,如果这片会场中有个炸弹,把在场所有人都炸了,钱安聚居区不说当场停摆吧,起码也得无死角地进入紧急状态。 召集这么多各行各业的代表在一起,线下开成果报告,而不是线上,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更不用说参会的部分代表和本次成果报告的主题看不出显著联系了。 在李俭的茫然同时,成果报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 首先,成果报告确认了一件事。在本聚居区先前发生的多起不明原因群体昏迷事件中,罪魁祸首确实是修仙文明遗留信息中所描述的魔族。 第二,报告会要求与会人员正确理解“魔族”的概念,不要将这个称呼和过往文学作品中出现的同名事物挂钩,抛开先入为主的观念,将其作为现实存在的需要认识的新事物来认知。 然后,报告的重头戏就来了。 众所周知,唯物主义的根本是,认为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在这个最根本的问题之外,讨论物质与精神何者更“厉害”,本身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而魔族的存在就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玩意,它的具体存在方式,会让很多对唯物主义认识不正确的人们认为,这是一种唯心存在。 玄而又玄地说,被认为是魔族的“生物”,它们的“意识”显得太物质了,它们的存在方式简直就像是这个世界突然加载了唯心主义模块,然后将过去的物质第一性删了。 当然,这只是表象,在成果报告会上,研究魔族遗体的学者们强调着:“研究结果认为,这些魔族从其他生物的精神中吸取养分的可能性较大,但这并不是说它们是一类唯心生物。这恰恰说明,即使在灵气复苏后的现在,物质第一性的正确性依旧是占绝对优势的。” 李俭对该哲学问题没什么看法,当然,这不是因为他对哲学持有无所谓的态度,只是因为他将自己的三观以反复催眠的方式变成了思想钢印,坚定到了极致,也就没有在表意识翻起浪花的思绪。 作为一个注重实用的家伙,他更在意这件事本身:魔族从其他生物的精神中吸取养分,说的是吸取,可没说魔族从其他生物的精神中诞生啊。 如果只是“吸取”而不是“诞生”,那这问题就有意思了。 在灵气复苏之前,可从未发现过如此症状的群体不明原因昏迷事件——阴谋论就别来擦边了,同样道理的灵异论也别擦边——而在灵气复苏之后,这些事件才发生。 灵气复苏后,对人类生活变化最大的部分,归根结底只有四条:灵气复苏本身、妖兽、地貌变化填充地块及其衍生物、魔族。 灵气复苏本身来源模糊,地貌变化没有再发生过,填充地块被认为是地貌变化的产物,而妖兽显然来自过去动物。那么出现魔族属于什么原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琼花 其中缘由值得深究,不过一般人有没有那个能力和信源深究,这才是横亘在真理探索道路上的问题。 成果报告会很快进入下一阶段。来自不同领域的各位代表从主会场进入各分会场,只留下真正的学者在主会场参与学术讨论。 李俭跟在各位高校代表和中小学代表的队伍中进入分会场,他注意到,不同领域的代表们各有去处,而带着他们这些钱安聚居区教育界人士——李俭不得不将自己也列入其中,虽然他大概是这些人中最名不副实的——进入分会场的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区大会的教育代表,也就是教育厅的大佬。 很明显,让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并不是看中自己的战斗能力,只是自己作为校长的身份更适合出现在这里。 “……学生的生命安全问题,这是最基础的,各位回到学校后,要组织起筑基期修仙者防卫队伍。现在有困难的学校报一下情况,组织上给你们讨论解决办法。”在简单地回顾方才主会场中透露的魔族信息后,坐在主位的教育代表布置了第一项任务。 魔族以其他生物的精神为养分,听起来就不是善茬,更不用说它们还有引发多起昏迷事件的案例。人们往往会忽视对成年人的保护,而对未成年人,以及未成年人身份的延伸“学生”致以极为全面的呵护。 建立校园魔族应急减灾体系是板上钉钉的正事,如果任由魔族在校园肆虐,校方不能及时采取应对手段,时间拖长一点,都会有更多人遇害,继而引发恐怖的后续问题。 说得功利一点,哪怕对受害学生漠不关心,事后必然会出现的对校方山崩海啸般的舆论攻势也足以使得任何冷血动物为此做些什么。 更不用说在座的各位都是灵气复苏重建教育秩序后依旧在教育业内浮沉的有志大佬,在魔族研究成果报告之后,大多第一时间意识到问题所在,此时教育代表允许报情况,便都不顾四五十岁的年龄——说起来这在修仙时代应该算是壮年——争先恐后地排队发言,让教育代表记下那些独立灭杀魔族祸患存在挑战的学校。 李俭坐在原位不动。 新星学院在这时候的好处便很明显,作为修仙高校,学生中都快有人攒出筑基了,更不用说教师队伍。 新星战队的八个主要战斗力在八月份就已经全部升上筑基,参与日常科研机构的猎杀筑基妖兽协作都有富裕,留在学校内值班的战斗员则早就兼职做起了消灭魔族的业务。 显然,新星学院没有这方面的困难可以上报教育厅,倒不如说,聚居区内的友校是否需要筑基期修仙者支援,才是新星学院一方需要考虑的事情。 …… 在充分的信息交流之后,成果报告会宣布会议闭幕,连同分会场在内的人群纷纷散去。李俭想走,却被稍稍留了一下。 还以为是本人的战斗力能力又将为人所用,但区大会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留李俭的原因很简单,新星学院是钱安聚居区中少有的可以保障自身不受魔族侵害,还能多出不少战力的教育机构,倘若新星学院能够和其他学校达成常驻联防联控机制,其他学校抵御魔族侵害的能力便能高上不少。 此事事关师生性命,如果真能帮助他人,李俭当然得答应。 得到李俭代表新星学院的明确答复,教育代表很满意,顺便告诉李俭一件事。 新星学院可以准备改名叫新星大学了、 …… 老实说,这应该是意料中的事。伴随着修仙与日常生活融合,作为钱安聚居区试点类型的修仙高等学府,再不把档次抬到一本都有些不合适。 准确地说,新星学院的抬升并非止于此。考虑到新星学院建校时间确实太短,积累的学科评定也不够,给新星学院评一个双一流显然是侮辱了其他双一流大学,但给新星学院评一个一流修仙专业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俭把升格的消息带回学校,众人又是一阵“知道这事情会发生,不过终于发生了”的喜悦,只有少部分对此确实一无所知的学生,对自己从专科生变成本科生再蹭一个一本一流学科的毕业证书表示狂喜。 说真的,对这部分学生,李俭也很无语。 灵气复苏元年的新星学院该不会真有人以为是常规的那种专科学校吧,还是说真的会有一部分学生明明把新星学院当成专科学校,还要用一本线以上的分数来报考? 不论是哪种可能,都挺离谱。 …… “我说了很多次了,我真的没有筑基期境界点丹药的头绪,而且我也没有在筑基期往上爬。再打电话来,我就要告骚扰了。”李俭好声好气地说完,不顾电话另一边如同机关枪的连问,挂断电话。 这已经是今天第几个打来问询筑基期境界点丹药的电话了?怎么好像有许多人都以为,自己的强大源于筑基期修炼? 哥们这么强跟筑基期修炼有什么关系?哥们真的只是开挂了,哥们怎么知道正常情况下修仙者要怎么在筑基期修炼? 偏偏李俭还不能拒接。这帮人耗费心机得到了李俭校长室内的座机电话,就为了让李俭总得接通电话才能知道对方到底是要干嘛,这几天几乎天天有人如此骚扰,使得李俭无力吐槽。 就像先前升上炼气期的修仙者越来越多,人们开始寻找炼气期境界点丹药一样,随着华夏全域筑基期修仙者越来越多,筑基期境界点丹药也正被人需要。 实力仍旧在噌噌猛涨的李俭很快便引起众多怀疑,但这些人的心思和努力显然得打水漂。 连李俭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战斗能力为什么一个劲地猛蹿,能确定的就是他确实没接触过筑基期境界点丹药,他又怎么能帮这些时不时就打电话询问的先生女士们修炼呢? 身体虽然不累,但循环往复地应付这些人的电话,李俭心累。 作为助理的张博学还在跟军训,从他每天例行的汇报来看,大概是因为队伍中有女儿在,他正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很称职。 父女关系很好是挺不错的,不过李俭有点想念张博学给自己当助理的日子了——那样的话,他就不需要每次都自己接打给校长室座机的电话。 想来想去,李俭将座机设置成“校长出差”状态,再找秘书室挂上出差状态,离开校园。 哥们惹不起还跑不起吗?不就是筑基期境界点丹药的问题吗?哥们这就去给你们整! 立下“要把问题的根源解决”志向后,李俭抵达聚居区,才意识到,虽说自己打算通过找到筑基期境界点丹药的方式,从根源解决总是被人打电话的困境,但自己对此并没有头绪。 已经掌握的消息是,在修仙文明中,筑基期修仙者常用的境界点丹药名为“灵宝丹”,主材名为“琼花”。 名为琼花的花树,现实中确实有,但在尝试炼药之后,人们确信,“琼花”只是翻译文本时无可奈何才采用的名称,炼丹所需的主材琼花,和现实中本就有的琼花没什么关系。 所以,那些人打电话给李俭,基本都是问他,哪里有琼花。 个别态度不太好的,还会若有若无地暗示李俭,不要将珍贵的琼花据为己有。 李俭挺纳闷的,就哥们这个战斗力,就算哥们真的打算把什么东西据为己有,这样若有若无地仿佛威胁一般地“教我做事”,这人真的有动过脑子吗? 更别说他压根没独吞这玩意了。 想来想去,李俭觉得,还是得找最有可能了解大量情报的专业人士。 谁是最有能力知道各种信息,而且自己能问出来的可能性最大的那位好心人呢? 李俭找上了米立刀。 原因无他,这位是院士,能接触的信息肯定够可靠。而且自己也接触过,这位大佬人蛮好的,如果米立刀都不愿意把自己知道的实情告诉李俭,那么其他人也基本不可能会把相关内容告诉他。 好人是这样的。 在得知李俭难得找自己一趟,只是想要知道灵宝丹的主材琼花,米立刀有一瞬间觉得恍惚。 不过他确实是个好人,虽然琼花的信息跟米立刀的领域基本没啥关系,但还是凭人脉帮李俭现场搜罗了一番信息。 千恩万谢地感谢米立刀的支持,李俭手上有了资料,这才对琼花有了一点了解。 首先是一个最关键的消息:华夏全域内都没发现疑似琼花的材料,这是真的。 大家都卡关呢,这玩意压根没找到,也就怪不得会有人病急乱投医到打电话给李俭的程度,甚至还有点像是威胁。 然后是琼花的详细信息。 在修仙文明遗留的信息中,对琼花的描述表示,这玩意首先长得像是花。 这种废话一样的描述性文字看着虽然恼人,但没办法,程序没这行走不通。 第二,琼花的颜色是血色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五个单词你有头绪吗? 翻译讲究信达雅,纵使专家组翻译的是修仙文明的遗留信息,他们也想将文本内容翻译得更文雅些。 “琼花”在原文中的俗名应该叫“血玉花”,也可以叫“玉血花”,反正翻译过来就叫琼花。 按照搜集情报,琼花这玩意可比什么“阴阳叶”、“烟荷”上档次多了。阴阳叶和烟荷都长在寻常植物上,无非在某个特殊时间会有异象,本质上属于奇花异果。 而琼花就厉害了,这玩意按照修仙文明的情报,又是血色,又是玉。 嗯,字面意义的又是血色又是玉,指的是这玩意犹如玉质,且通体血红。 这个描述让李俭觉得有点眼熟,猛地想起,不少鉴宝节目中常常会提到,最顶级的鸡血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既然米立刀告诉自己华夏全域都没有找到琼花,那么很显然,鸡血石也不是“琼花”。 或者说,能在已知的世界中找到的,类似琼花描述的东西,都不是琼花。 得到这个简单的结论后,李俭觉得有些头疼。 俗语有云,天无绝人之路,那是因为人还活着。这句俗话本身就是幸存者偏差的一种体现,真正被绝了的物种可连发展出语言的机会都没有。 灵气复苏后,人类和妖兽的竞争中,虽然看起来各不让步,两边最强升级的速度几乎一样快,但这是人类一方有境界点丹药的结果。 以妖兽那种“吃吃吃吃”的达尔文进化方式,如果人类没了境界点丹药的助力,接下来基本就是死局。 除非人类也拿起社达剧本,但那样活下来的就不能说是人了。 想到此,李俭突然觉得,或许米立刀十分就坡下驴没有二话地将琼花相关的全套信息给自己,也是因为上头发现,全域已知材料都不是琼花,信息给得足够全,好让自己这个超限战力自发寻找琼花。 李俭叹息:哥们倒是也想找啊,但万一修仙文明写的琼花,在灵气复苏后就是没有呢? 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假定灵气复苏后的世界真的有琼花,再想想这玩意可能出现在哪。 这其实没啥好想的。目前人类在这个世界查探不到的区域一共只有三类:宇宙、海底、填充地块。 当然,实际上广袤的大地也算一种,但要是琼花都藏在土里,那这活就属于“给钱也干不了”的范畴。 宇宙不用想了,如果琼花在外太空,人类能紧急攒出供多少人在外太空采集资源的航天器都不一定。海洋也悬,针对海洋生物的主流战争计划已经开始,不少部队都下海作战去了,如果海洋里有琼花,而到现在还没找到,那么这玩意的稀少程度和搜寻难度都挺离谱。 想来想去,值得上头给信息暗示,让自己充满主观能动性去探索的地方,只有填充地块。 李俭:可是填充地块这玩意,开放了之后谁都能进吧,没开放的有空气墙,哥们也打不进去啊? 还是那句话,死马当活马医。李俭琢磨着上头意思应该是让自己去填充地块看看,那没啥好说的,去就是了,再不济哥们多打点妖兽,躲躲电话,也算是公私皆宜。 …… 打定主意后的李俭在华夏全域已开放的填充地块到处乱窜,期间也去灵山看了一圈,人类和妖兽在那儿快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了。所有聚居区派来的开掘部队在短暂磨合后迅速整备,在灵山填充地块组成灵山聚居区,与妖兽就灵石的开采范围展开殊死搏杀。 这儿的战争烈度高的离谱。现役部队全体修仙之后,过去的武器都是在法力储备不足时采用,遇到妖兽冲击聚居区,便按照各既定方案发射冰锥——一群现役兵哥哥在掩体后发射冰锥,火力压制能力能让所有冲击聚居区的妖兽饮恨。 可固守聚居区并不能大规模采矿,真正杀得血肉模糊的地方,还是各处零零散散的采矿点。 机器是不敢用的,这玩意在修仙者战斗中属于磕磕碰碰都会坏的范畴。在灵山采矿,就是考验修仙者战斗能力和挖矿能力,如何在妖兽攻势下成功挖出矿,再把矿带回去,这才叫本事。 由于采矿的特殊性,此处的局部战斗激烈程度甚至远超海洋主流战争,李俭都不敢多看,怕晚上做噩梦——当然,考虑到他的大脑总是会把看到的血腥场景无害化,血腥玩意基本不过大脑,他应该很难因此做噩梦。 但这里就算打得再激烈,没有琼花也是没有,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在灵山填充地块小小地出了把力,李俭重回漫游填充地块的旅途。 …… 琼花,真没有。 仗着自己身强体健,在几天之内逛遍华夏全域填充地块的李俭,有点绷不住了。 除了几个名气很大的填充地块,他亲身体验了一番,其他填充地块都是去管辖聚居区了解,但从各种资料也能证明,确实没有琼花。 这很正常,李俭想着,自己是一个人,而之前米立刀透露给自己的全部信息中都表示,目前没有发现琼花。如果还是想着在已经开放的填充地块中,循着别人的足迹去找,那肯定是找不到的。 如果只是到处问问都能发现琼花,那么告诉自己的信息也不会是哪儿都找不到。 得换个方法。 李俭想了又想,想不出自己有啥方法是异于常人的。 首先是假设。如果上头真对自己有所指望,那么这种指望不可能出于其他人也拥有的特质。起码得是少部分人才有的。 李俭细数自己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倾向,很悲哀地发现,好像只有自己战斗力最强这点是真正异于常人的特质,其他任何一项特点、品质,或者一些综合起来的特性,都是其他人也会有的。 所以……是打算让自己凭借超强的战斗力做些异于常人的事情,以此发现琼花? 妈的,这事情没有头绪啊。 李俭这下是真懵了,哥们战力强是一回事,但战力强要干什么才能发现琼花?要做什么才能成为契机? 要么这些“上头示意”都是自己胡思乱想,要么总有点信息是自己没抓住的,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李俭找了最近的一处聚居区,也不管自己究竟在江南还是塞北,掏出身份证便要求安排住宿——有点像是过去开介绍信入住的招待所,南来北往有公事要办的人大多都住在此处——除了干净整洁没有其他好处,勉强能够住人。 当场入住后,李俭并不闲着,立刻拿出先前从米立刀处带走的资料,翻看是否有自己遗漏的地方。 …… 翻看资料从白天到黑夜,住宿方都怕这位闷死在免费单间(别指望这玩意多舒适,哥们将其评为除了是个单间,没别的好处),来敲门问他是不是需要付费晚餐,李俭正翻得恼火,便说自己不饿,把饭辙推了。 事实证明,修仙者也是想吃饭的,有能量行动是一回事,肚子里总是没东西,作为生物的舒适度可高不了。 就这么越翻越饿、越饿越恼、越恼越翻,李俭快把自己玩成恶性循环了,才终于在深夜找到一点线索。 这份资料通篇都是琼花的信息不假,不过为了解说有关琼花的修仙文明遗留信息,总有几个篇目会带点别的修仙文明文档。 这些篇目李俭都快翻烂了,各种名词嚼了个滚瓜烂熟,其中最不对味的是,修仙文明提了一嘴,什么“霜月洛河滨”。 该篇目是在形容琼花,前头写琼花长啥样,后头写琼花啥作用,而这一句应该写的是琼花在哪。这一句显然是翻译组尝试信雅达的结果,从结果来看,他们翻译得挺失败的。 从译文看总有难以发现的地方,李俭找来原文,打算凭借自己对修仙文字的语言功底,翻译出这一句的真意。 翻译结果让李俭陷入更深的迷惑。 这一句在原文确实也是五个字,但五个单字分别代表的意思是“坚硬”“湿动”“冷热”“支持推动”“重造”。 这啥玩意? 看看译文,再看看原文,李俭怀疑翻译组也憋不下去了,实在不知道这五个单字排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意思,才随便凑了一句词放在译文里。 这应该是线索,可线索太晦涩了,李俭看不懂。 这在修仙文明大概又是常识一类不必详写的东西,换句话说,在修仙文明,琼花应该很好搞到,其所在位置也很好找。 李俭:所以这个常识对应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 恍惚过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天明,掏钱买了俩馒头啃,缩在狭窄逼仄的单间,对着眼前的资料猛瞪。 干瞪也容易让人恼火,原本不属于阳光开朗大男孩人格的“阴暗”想法渐渐涌上心头。估摸着张博学带队军训也快结束了,李俭本着“我不快乐所以也要拉一个人不快乐”的想法,一个电话给张博学打了过去。 “‘坚硬’、‘湿动’、‘冷热’、‘支持推动’、‘重造’,这五个单词你有头绪吗?”李俭没打算得到答案,他只打算把同样的苦闷分享给另一个人。 “我有头绪啊。” “你没有……呃?”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广岛长崎算不算大能战场? “你说你有头绪?刚才那五个单词?”李俭不敢相信。 “啊,你管那五个叫单词吗,其实我们这边有不少老板信这个……这就是代沟?”张博学说到代沟便放低了声音,像是自言自语。 “麻烦讲讲这五个单词什么意思呗?”李俭听到这,便觉得应该没戏了。 这个时代的老板信这玩意和修仙文明的专业术语能有多大关系?指望两个文明中代表的基础意象勉强相同的文字背后是更上一层的意象也相同,这件事本身就挺痴人说梦的。 “哦,简单。其实这玩意分开来还不好认,连在一起好认得很。说人话就是‘重铸地火水风’,我寻思你这个年龄看过的小说也挺多的,这么讲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张博学口中蹦出来的词句,听在李俭耳中,十分不真切。 “……我能问一下,这玩意出处是啥吗?”李俭真没搞懂,这几个单词除了“重造”跟“重铸”有点像,剩下四个单词和地火水风有啥关系。 “挺杂的,你人在哪呢?这事情当面讲比较方便。” …… 李俭有时候也感叹,自己这份行动力真是有点过于充足了。 不就是张博学在电话里提了一嘴,说他知道线索嘛,还偏要刨根问底,当面再把线索的背景也挖出来。 军训的新生队伍正在野外扎营,拜修仙所赐,不少在高考时掌握了土系功法的学生负责安营扎寨,在一堆辅助法术——现代根据功法研发的生活类法术——帮助下,快速建起一片片平房。 李俭落下时,有一队学生手执兵刃、搓着法术冲了过来,看见是李俭,才纷纷散去。 李俭:咋了?刀我? 正当李俭疑惑,自己这样“误入”军训现场是不是不太好,张博学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我说要当面讲只是做个比方,你怎么真把电话挂了就过来?” “下次作比方的时候提前说好不行吗?反正我人在这了,你给我讲讲,这串词到底什么意思,为啥是重铸地火水风。”李俭来都来了,为了不让自己的行程看起来太过傻逼,总得问出点什么东西。 “进门再说吧。”张博学带李俭回到临时办公室,这儿只有法术夯实的土墙,除了一张折叠桌和几张折叠椅,谈不上什么家具。 “其实这事说起来挺尴尬的。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做‘保镖’的,接触的人比较多,其中有些老板信这个。”张博学有些尴尬地眼神闪烁。 这和他的职业要求有关,李俭依稀记得,他的政治面貌那一栏是党员。他不应该有宗教信仰,不过要接触的人多,虚与委蛇的场景不少。 “有说是风水的,有说是信佛的,反正他们绕了一大圈,中西方的玄学都找了,有些搞五行风水去了,还有些搞四元素论的,搞四大的,绕到后头有不少和地火水风沾边。你之前电话里报给我的前头几个词汇,都是地火水风在他们小圈子里的说法。”张博学咳嗽两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是出于工作需要才和他们接触,这年头还能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词,说起来还有点怀念。” “……你的怀念和感伤暂且不论,这个时候打断你应该很不合适,但我有一个更大的发现。”李俭嘴上说着打断不合适,但一点感伤的时间也没给张博学留。 张博学直愣愣地看着李俭,露出工资被人掌握的无奈神情。 “什么发现?”对着顶头上司,张博学也只能做捧哏。 “我给你报出来的这一串单词,是我从修仙文明留下的文档原文中找出来的,翻译过来就是这几个。” 张博学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很让人兴奋,但这玩意和地火水风不沾边了对吧?” “不,不一定。那可是修仙文明,文字背后的意象不会因为简单的雷同就堆叠起来,但几个词的意象合在一起,和玄学中某个意象相重合,这种基于智慧生命‘推理’的意象说不定是对的,起码是个方向。”李俭倒是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诚然,修仙文明中的这些概念对他们来说不可能就是“地火水风”,但这些意象作为一种世界观既然能被当代人认可并且流传下来,说它完全没有可取之处,或者不成体系,显然是不对的。 如果概念在它的体系中成立,那么其他智慧生命对此抱有类似认知也是可能的。 最关键的是,在四个疑似地火水风意象的单字后,跟着的是代表“重造”的单字,这个单字的意思可是明确破译的,不论是基础意象还是引申意象,都是重造含义。 前头跟着成体系的世界观名称,后头跟着代表重造的意象,合起来的意思就算与“重铸地火水风”有所出入,实际含义恐怕偏差不大。 但那未免也太惊人了。 琼花的所在地会和新建的时空相关?怎么哥们这才筑基呢,想升级要用的境界点丹药就能和时空类法则扯上关系? 哥们在什么高强度玄幻位面吗?炼气接触法则,筑基接触时空,那金丹不得与世同存啊? 狠狠地吐槽自己所在世界的奇妙,摸着良心说,李俭可不希望琼花真的和时空法则扯上关系。 自己什么脑子,李俭心中有数。就凭自己的研究能力,能够感悟五德类法则已经算是修仙文明精耕细作为后来者开拓道路,时空类……李俭连薛定谔方程都运用困难,拿头理解时空。 万一琼花和时空法则扯上关系,那就完蛋了…… 李俭在临时办公房的土坯屋子内来回踱步。这件事看起来有了转机,但转机却更离谱,应该怎么做? 张博学被他来回踱步惹得心慌,但李俭是顶头上司,又不敢大声喝骂让他站住,只好语气和缓地开口:“你在苦恼什么?一个人思考应该比不上一群人思考吧?有事就说,只是在这里来回走动的话,还要我这个助理做什么?” 李俭停下脚步,张博学的话更令他觉得丧气。 对啊,一个人思考怎么比得上一群人思考?自己都能感觉出琼花的译文有不对的地方,去翻找原文,再从原文问到张博学,得到重铸地火水风这条线索,难道翻译组就没发现? 天下要找琼花的人那么多,能发现译文有问题的肯定不止自己一人,从原始字意联系起来,在民俗中找到重铸地火水风意象,这并不是只有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 如果这条路到这就算走完了,那么早就该有人走完了,自己走不走都一样。 “你说得对,一个人思考比不上一群人思考。如果找到琼花的方法真的和空间有关,那这可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李俭坐回折叠凳,潜意识里放弃寻找琼花的决定让他放松不少,并且无意识地对未来产生了足够悲观的想象,反而想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享受安逸。 找不到琼花-人类在筑基期失去境界点丹药-妖兽占据优势-人类功能性灭绝。 这条简陋的逻辑链并不完善,还有很多错漏,但它在李俭脑海中的地位就像是三体中“锁死基础”在技术制胜论战士脑中的地位,坚定而难以违反。 “和空间有关?这就稀奇了。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修仙文明有关空间的文章……”张博学没发现李俭正沉浸在方才出现的绝望,只是顺着自己的印象嘟囔了一句。 “还能有这种文章?”骤然放松的李俭没当回事。 “嗯,你回学校调资料库看看,我记得有写。”张博学急着赶李俭走,这边军训还没完呢,李俭待在这成什么了,俩校长伺候一群学生军训? 没了必须要找到琼花的想法,李俭便显得随波逐流许多。倘若是平日的李俭,少不得要在军训驻地便想办法连入资料库,但此时从军训驻地回学校纯当散步,只当做消遣。 溜达回最初的原点,有一搭没一搭地输入信息,在资料库中搜索有关空间的文档。 真让他找到了。 修仙文明留下的文档表示,曾经有大能交战过的时空会相对脆弱,在那种地方战斗,越强越容易从时空裂缝中撕扯出特殊资源——破界石。 足够多的破界石,能重塑空间。 多条线索交错,李俭豁然开朗。 哥们有战斗力,够强,更容易撕扯出破界石。搞到足够多的破界石,就能再造空间,琼花的线索应该有了。 这条逻辑链同样脆弱,但加上另一个隐藏条件——如果自己能找到的信息都有高层暗示的结果,那么为了获得破界石而利用最强的战斗力,这显然是最符合自身特点的——逻辑链便起码不是无根之木。 换句话说,有人希望李俭以自己的想法采取行动,以极高的主动性获取破界石,进而获取琼花。 那么问题来了,哥们上哪找有大能交战过的时空?广岛长崎算吗? 李俭苦思冥想,琢磨灵气复苏前威力最大的实验武器究竟在哪爆炸过。(当然,胖子和小男孩不是威力最大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灵气复苏两周年,鸟兽袭击总动员 这样的冥思苦想更像是在说地狱笑话,毕竟当李俭回过头来,再次审视有关所谓“大能战场”的修仙文明遗留文档,他便意识到,过去人类战争对时空这种物质的扰动,还不如战争对物质流动的影响更大。 不论是多么激烈的战斗,都不会形成修仙文明所说的“大能战场”。 而在修仙文明的娱乐小说和稗官野史中,他们并没有吝惜对现实存在的战争遗迹的描述,如果这些遗迹至今还在,获得破界石,进而获得琼花,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倒不如说,以修仙文明杀道炼丹的底色,再加上其走得极远的修仙道路,能获得破界石的战场遗迹应该不是一般得多,能获得破界石和琼花的机会,自然也不是一般得多。 可是,知道这些信息,只能满足李俭的好奇心,这对获得琼花没有更直接的帮助。 哥们上哪找所谓的大能战场? …… 多年之后的李俭,回首这段往事,只能感叹:xxxxx,程序没这行真就走不通是吧? …… 灵气复苏二年,十一月二日,灵气复苏完整两周年,世界的剧本翻开了新的一页。 十一月一日与之前度过的每一天相比,都不算变化显著。海洋主流战争计划中的部队在海里和海洋生物打得有来有回,灵山聚居区依旧战斗激烈,大多数聚居区巩固发展,一步步拿回填充地块之外的生存空间。 华夏甚至难得地有了余力,试图派遣先遣部队与周围邻国取得联系。 但在十一月二日,妖兽们对人类发起的攻势,让人们再次想起了灵气复苏那一天的恐怖。 走兽在地面冲击聚居区,飞鸟则从空中袭击,原本用于妨碍飞鸟辨识的声波系统依旧有效,但这些鸟类妖兽顶着令它们厌恶的声波,依旧如重浪般拍向聚居区。 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踏上修仙道路也只是为了满足自我成长和延年益寿的需求,还有诸多工作要做,并非人人都会到聚居区外参加冒险活动。这场突如其来的迅猛攻势,将原本少为大众亲眼所见的鸟类妖兽推到众人眼前。 鸟类妖兽步入修仙道途后,伴随着灵气复苏那一天的身躯倍化,形貌如大鹏金雕一般的鸟类愈多。好在三足金乌那种传说级的玩意毕竟在真实生物中进化不出来,这些踏上仙途的鸟类妖兽再怎么变换自身形貌,也不过是变得威猛许多,不会凭空长出一只爪子。 当这场宛如癫狂的全域袭击开始时,李俭还在睡眠中。 “醒醒!醒醒!出事了,该你登场了!”有人正在摇晃李俭身下的床铺。 平静地睁眼,入目的人脸是张博学。房间里的灯已经开了,这人开的。 李俭觉得这人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起床气,但凡有点起床气,在这怎么看都是深夜的时间点被叫醒,换成别人很可能会毫无分寸地打上一拳再说——考虑到双方实力差距,那应该会酿成一场血案。 直挺挺地坐起,李俭这才听清,睡梦中在背景游荡的忽起忽落的喇叭声,其实是校园中回荡的警报。 他绕开张博学一跃而起,动作飞快地套上衣服,冲进卫生间刷牙洗脸:“趁我刷牙洗脸的时候,你跟我讲讲发生什么了。” “妖兽袭击,刚才突然发生的,大概一点零五分的时候,现在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一。”张博学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战队在顶,外面的卫戍部队紧急集合,本来不应该让校内战力插手,但守夜的战士通知我们,立刻集合所有战力。” 李俭甩着水出卫生间:“地区动员令?” “总动员,过考修仙者作战动员令。”张博学说的过考修仙者,是市井对通过外出冒险考核的修仙者的称呼,这些修仙者被认为具备与妖兽作战的实力。 “草,我几点就位不算迟到?指定区域就是校区吧?”李俭一听,这是作战动员令,忙从宿舍翻出作战服和合金棍,让自己装备齐整。 “不急,你一点半保持战斗状态就行。赶快去开会,先别穿这身,这边线上还要对师生动员,你速度过来,我给你准备好了。”张博学没把自己当外人,顶着“呜啊呜啊”的背景警报,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小客厅餐桌上,打开前置摄像头。 “喂?陈老师?陈老师在线吗?” “在的,请讲。” “校长准备好了,其他学院负责人呢?都通知到了吗?” “都在了,这边还差一个理综学院……哦,理综学院到了,这边都在了。” “行。李俭?好了吗?过来坐这,赶快开会。”张博学招呼着李俭坐到前置摄像头前,自己则不知道从哪摸了个无线麦克风出来,接上蓝牙。 “咳咳,好了,现在紧急开会。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三分,事态紧急,我们长话短说。这边是李俭,我是张博学。一点十四分,大会发布总动员令,动员所有过考修仙者作战。我们是钱安新星防卫区校直属部队,各学院注意,立刻按照学院、年级、班级、小组的分类方式,设立网格管理,串联所有过考修仙者,包括师生。老师就近编入最近年级,明白了吗?现在二十四分,到三十分的时候起码得将组织下沉到年级。这个频道保留通讯,现在散会。”张博学将李俭按在摄像头前,却没给李俭说话的机会,一连串连珠炮似地发言,便宣布散会。 “六分钟时间够把老师叫醒吗?”李俭觉得这事挺悬,动员慢了自己估摸着得挨骂。 “打电话不接就砸门,这是战争。”张博学藏了句话没说。 不是每个人都会睡得像你这么死的,外头警报声一直鸣着,除了累毙了倒头就睡的人们,哪有人在警报响着的时候还睡得着? 怕不是都摸黑起床开灯,到处问发生什么了,更不用说还有人这个点不睡的。 “召集之后呢,安排到卫戍部队去?”李俭对此不做评价。 “你等一下。”张博学将方才的直播频道调成群聊模式,又拉了几个人进来。 “这几位是新星防卫区卫戍部队的学校派驻代表,院长们协调一下过考修仙者数量和炼气筑基比例,跟代表对接。”张博学发了全群确认群公告,接着便是一群院长确认,开始报数。 修仙者战斗力考核就像过去的大学生英语四级一样,对一些学校的学生来说,没考过就不让毕业。而在新星学院里,虽说该考核只是毕业要求的一部分,但大部分学生总会在入学后立刻去考。 换句话说,新星学院的学生基本都是过考修仙者,绝大部分人的境界都是炼气,还有少数几个家里挺支持的能上筑基。 一定要比的话,新星学院中的师生,可比外头卫戍部队的人数多多了。 趁着院长们就学院战力进行协调,部队代表提出了他们对新星学院的要求。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外围防守的压力不大,但妖兽有从空中袭击的趋势,我们不需要学校在外围防线帮忙,只要能守住学校上空,不要让妖兽从空中袭击校园就好。”代表如此说。 张博学正与他人协调,李俭走到窗边,打开玻璃窗。 原来背景音不止有警报,还有鸟类的啸叫声。 这些本就可以上天的家伙在灵气复苏之后愈发猖狂,人们依靠声波设施,尽可能地减少鸟类灾害,但总有鸟类妖兽袭击市民。 而现在,鸟类妖兽一转攻势,原先是大部分鸟类都被声波设施驱赶,只有少部分袭击,现在是大部分鸟类顶着声波设施的驱赶效果,眼看着晃晃悠悠姿态不稳也要向下俯冲,少部分鸟类实在顶不住,才飞向远处。 翼展动辄超过四米的大鸟在此处比比皆是。它们往往掌握了将法力化为尖锐突刺和狂风的能力,因为这两种意象在它们的生活中更容易感受。 其中不乏意外体悟五德的鸟类,在庞大的妖兽基数下,明明比较稀少的此类妖兽,也能在高端妖兽中出现更多数量。 水火意象在空中划过,伴随鸟类的尖啸,这些未经打磨的原始法术总能在校园中造成伤害——主要是经济损失。 “行了,已经联系到年级一层了,接下来让他们联系就好。本来应该让你作为我校代表和部队对接,奈何你的本事……不是我瞧不起你,只是你的情况就是这样,我才让部队和学院对接。”张博学回过头来,看到李俭在窗边站着,还以为他心中不快。 “啊?我知道啊,能解决事情就好。学生要防卫校园是吧?”李俭看着天上鸟妖袭击,心中对外围卫戍部队所受压力也略有猜测。 校园内有声波驱离设施,对鸟类来说,直接袭击外围卫戍部队更符合它们对人类的莫名敌意。再加上本就猛烈攻击卫戍部队防线的走兽,此时卫戍部队的压力肯定是直线飙增。 但卫戍部队依旧让学校不必支援,只需管好自己就行。 等一会儿校内没事,自己还是去帮忙比较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希望世界是个童话 李俭对自己很有逼数,校务联络的事情让张博学来做就好,自己在新星大学作为校长,只需将上级指令严肃认真地告知校方即可,而不应该觉得自己是校长而做些微操——上一个没有能力还微操的校长已经钉在耻辱柱上了。 真正需要自己的地方,有点悲哀的是,现在看来好像是战场。 “看他们商量,不过猜得不差的话,应该是在校内分组占据有利地形,轮班防护空域。有人替换,法力就不容易枯竭。”张博学盯着校内组建指挥体系的进度,必要的时候还会以李俭的名义直接下达指令。 术业有专攻,张博学的战斗力不行,但这不影响他更能在此发挥主心骨作用——虽说主心骨来自扯李俭的战斗力虎皮,拉钱安聚居区的政策支持大旗。 抬头看天,漆黑的夜幕看不到月亮,天边的云朵反射地上的灯光而显得有些微白…… 一发火球从天而降,李俭下意识抬手去挡,神识涌动,一股法力脱体飞出,将火球打碎。 奔涌在空中的法力是无形之物,只有神识观察才能直接发觉。这股法力出自李俭下意识想要阻挡攻击的愿望,在袭来的火球破碎后,依旧由神识导引,冲上天空。 当李俭注意到自己被火球吓了一跳放出法力,才发现有一羽猛禽随着火球破碎坠地,眼瞅着像是被大铁锤在铁砧上猛砸了一下,筋断骨折,落在地上。 啊,刚才被吓一跳,丢出去的法力太多了,还好打到的是妖兽。 紧急收回法力,按照战斗窍门中所说,以神识为骨架将法力向天空撑开,法力穿过层楼,飞上屋顶,在教师宿舍区化作穹顶。 杂乱无章又铺天盖地的鸟类妖兽并没有放出神识探查的空闲,它们只是在一瞬间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接着便与茫然无知没什么不同,一头撞上空中看不见的法力屏障。 撞死撞晕的大有鸟在,撞完还有行动力的,才后知后觉地放出神识。一时间,教师宿舍上空神识交杂,源于不同鸟类的神识在穹顶外不断尝试突破,但都无功而返。 作为代价,李俭外放作穹顶状,保护教师宿舍片区的法力神识混合护盾遭受的所有神识冲击,都由李俭吸收。 李俭:我日,草率了,下次只放法力当屏障,再放神识,我就是笨比。 可这也是玩笑话。战斗窍门是自研法术,没有修仙文明留下的那么精妙。这招释放法力做远程防护的技术,如果没有神识纠缠其中,便做不到识别敌我。 如果李俭不把神识和法力一块放出去,随着法力被放飞,他首先会推走的是身边的窗户,接着是地板,然后触碰到天花板,再是把小客厅中的张博学连人带电脑一块推飞,最后便是拆家。 进展到哪一步才停,只看他法力够不够猛,而那肯定不行。 忍着神识不断受到大量鸟类妖兽冲击的痛苦,李俭又在屏障上施加灵击术,以这只靠灵力攻击而较少消耗法力的法术与妖兽对抗,便走回客厅,沉默着看张博学发号施令。 就像是病痛时随便找东西视听,李俭将大部分法力和神识放在屋外,撑起教师宿舍片区防御,本就已经转移了大部分注意力。再看张博学通过电子频道传递指令,只不过是让自己觉得没那么痛苦罢了。 神识是获取信息的器官,既然神识混杂着法力在屋外撑起屏障,李俭能“看”到的,自然不只是自己屋内的景象。 “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走兽的暴动被卫戍部队阻拦,疯狂的飞鸟是校区天空妖兽的绝对进攻主力,夹带法术冲向地面。嘈杂的鸟鸣声几乎可以刺破耳膜。 张博学正对着直播频道呼叫:“应急仓库里的物资分发了吗?下发到个人,要确保至少有两种及以上的通讯方式。” “来点人手接替一下教师宿舍片区防护,我撑不了太久。”李俭已经觉得累了。 教师宿舍片区占地面积得有四千多平米,李俭撑着屏障遮挡天空时,平均每十秒得遭受上千鸟类的冲击——既有直接肉体冲撞的物理冲击,也有法术打击,还有各种对屏障赶到困惑的妖兽发出的神识探查。 这些杂七杂八的攻势都由李俭一人抗下,纵使李俭的战斗素质不知为何如同开挂一般高他人百倍,但那也只是“百倍”,还没到成为战神的程度。 一拖几百妖兽,还用灵击术反杀不少,李俭的法力纵有上万璇玑,也不能久持。 “你一直撑着?”张博学大惊。 方才他便觉得外头的法术声光少了,但没在意,以为是来袭击的鸟类妖兽飞去了别的地方,又或者是其他老师正在防御。但李俭这么一说,他才知道竟然是李俭在防。 “教师宿舍这边调几组老师来防御一下。” 李俭又顶了片刻,直到觉得法力快枯竭了,才在神识观察中发觉友军增援,简单接触后,将宿舍片区上方的屏障撤回。 瘫坐在沙发上,将功法切换为练气决,全力运行,恢复法力。 至于在刚才防守反击中消耗的神识,现如今并没有恢复神识的功法,李俭只能指望神识能够自行恢复,或者在之前的损耗中还不算受伤。 “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去防御了?” “外头那么多鸟类都带着法术冲击宿舍,我不防,不妨得损坏多少屋舍?”李俭运转练气决,法力如大江大河般从外界灵机中逸出,充实体内。 练气决只有一点不好,战斗的时候不方便回气,这玩意回复法力的方式和使用法力犯冲,不然的话,只消人人都运行练气决,便能如永动机般地化身法术炮塔。 “屋舍要紧还是人要紧?你不要太小瞧这些校舍了,这可都是以前不用的黑科技。”张博学摇头。 就这些鸟兽的法术强度,轰炸在楼房上,除非正好打在什么管道位置——还不可能是电气管道,那玩意埋得深——才能一口气打出可观破坏,真要让房屋功能性失效,晾它们十分钟都没事。 不然他是怎么跑过来摇醒李俭再开直播的?真要转瞬即“逝”,那他跑过来这段时间就已经被鸟类轰炸完了。 张博学:我感觉你在小瞧人类解除专利限制后的科技成果。 当然,一直晾着它们就很成问题,真要放着不管,让鸟类妖兽无休止地攻击,先不说鸟妖会从窗户门口等薄弱环节突破,轰炸个十几分钟,这片楼就成危楼了。 再往后什么人身安全财产安全,都是问题。 先前校园内有新星战队等人扛着,还不至于让这片校园陷入危急。不过新星战队人也不多,趁着他们为学校抢出时间,张博学这才以李俭名义,成功组织起了防卫校园的队伍。 而在防卫组织成功后,事情就简单了。 新星学院师生所有人加在一块,超过三万人,在本部的有三万人,其中过考修仙者接近三万。三班倒都有一万修仙者执勤,防卫校园主体约三十万平米空域,绰绰有余。 这场妖兽突袭从一点零五分开始,李俭一点二十一醒来,再到一点半完成组织,一点四十分时,新星大学便鲜少受鸟妖伤害,转而与漫天鸟妖陷入拉锯,一方填入生命,一方填入法力。 李俭觉得,战况应该稳定了。这不是他从直播频道中的信息得出的结论,而是正对着电脑屏幕的张博学浑身肌肉从方才的紧绷状态放松,本人毫无自觉地靠着椅背,从这得出战况稳定的结论。 想想自己的法力也回复不少,李俭将功法换成火法,缓慢回复法力:“怎样?校内情况还好吧?” “目前受灾面积不大,道路之类肯定要重修了,财产损失有学生在报告,不过暂时延后,现在还没到报损的时候。人员伤亡……有学生和老师不幸牺牲了。”张博学沉默了,将一句简短的红色警示拖到屏幕一侧,让李俭看。 在分发应急物资的过程中,有一队战斗小组被群鸟切断了支援,虽然其他小组不惜法力消耗对围攻的鸟妖狂轰滥炸,但还是没能把人抢救回来。 详细情况之后才会报告,但已有学生牺牲是事实。 “……他妈的,我对死亡真是无能为力。之后为他们申请表彰抚恤吧,准备一次默哀致祭,我去给他们的父母登门谢罪。”李俭只觉胸中涌起一股酸,涌上鼻头,闭目。 “不要太自责,这是战争。我们尽量做到最好。”张博学敲击键盘,李俭借助目力看到,他在撰写申请表彰抚恤的报告。 “我知道这是战争,但为什么偏偏死的是新星的学生和老师呢……”李俭低头,将刚刚恢复的法力和神识一起放出,如触手般伸长,遁到能发力的最远距离,运用灵击术点杀鸟妖。 他真希望这世界是个童话,能够梦幻到所有人都能迎来最幸福的大结局。 第一百四十章 救援还是收尸,这是一个问题 凌晨两点,新星大学校区无碍,只是苦了原本正常作息的师生,被迫三班倒地防卫校园空域。 有识之士都知道,这种情况不能持久。人们还需要生产生活,顶着妖兽时隔两年再次出现的狂暴冲击高压,想要发展,除非绝大多数人都实打实地卖命——这很困难,与其指望人人都能高标准严要求,倒不如想想怎么解除这种不正常的妖兽围攻态势。 即使是在灵气复苏后动植物对人类抱有莫名敌意的世界,妖兽们也从未有过如此疯狂的冲击举动。它们放弃在填充地块的“优渥生活”,不远万里前来围攻本不能引起它们注意的聚居区,这太怪了。 每一件看似不科学的事情背后都有一定的原因,妖兽的攻击区域突然扩大,一定也有原因。 紧急召集的会议只来了寥寥数人,新星大学中用于应急的避难所式会堂空间狭小,也算是对得起本次会议的人数规模。 卫戍部队来了两名代表,校方是张博学和校副书记在场,几名技术人员负责支持会议,李俭则作为最强的个体战力,并非以校长身份列席会议。 “跟区大会连上了吗?现在应该是军分区负责本次连线。”张博学让李俭安坐,自己与技术人员捣鼓会前准备。 李俭看看两名正襟危坐的军方代表,再看看身边颇有长者风范的校副书记——虽然不是正的,但不论正副,这俩位年纪都起码长了李俭一辈——很僵硬地点头致意。 这气氛也不适合说“晚上好”“早上好”之类的东西,大半夜的,甚至还有师生战死,李俭想放松也放松不了。 “连上了。”那边的技术人员低声回答。 会堂不大,用于投屏的显示系统占地也不大,投影信号立刻清晰起来,显示钱安区大会那边正在进行转接工作。 “这场紧急会议开的匆忙,不可能准备文本资料了,大家理解一下。”区大会那边的视频信号还在调整,摄影机拍摄的是会场画面,转播声音的主人则明显不在屏幕内。 区大会的会场中人也很少,看起来并不打算再安排多少人入座。 张博学坐到李俭左手边位置:“这场紧急会议是上京方面要求召开的,各聚居区按照战时负责人制度以远程方式参会,新星防区挂在钱安聚居区下参会。” “上京?”李俭低声发问。 “这就是全国紧急会议了,虽然没有明说为什么而开,但估计和这场突发袭击八九不离十。”张博学点头。 “而且刚才是总动员令,果然,异常袭击是大规模事件,并不是只有钱安受到袭击。”局势稍稍明朗了一些。 “你觉得眼熟吗?我觉得很眼熟。” “上一次发生在全域的事件,还是灵气复苏。这次又是什么?灵气复苏的灵气复苏?”李俭可不觉得这是好事。 常有人说,危机伴随着机遇,机遇伴随着危机,可那也要撑得过去才能叫做机遇。现如今筑基境界点丹药难觅,妖兽又给人类上强度,连原本可以驱离的鸟类妖兽都利用空中优势大规模进攻。压力如此之大,究竟能不能度过危机,抓住机遇,李俭心中并没有底。 “只能期望有所发现了,起码要先制止妖兽大规模围攻的情况。”张博学抬起手指,示意李俭看屏幕,“有信号了。” 屏幕中的场景依旧是钱安区大会的会场,不过转播画面中,区大会会场的显示屏正亮起,画面很熟悉,是大会堂。 在屏幕中看别人的屏幕,这种行为让李俭心中有槽可吐。不过事情紧急,不过是观感不佳,重要的是会议传递了什么信息。 …… 新星防区挂靠在钱安聚居区这话是不假,会议上能汇报情况的都是各聚居区卫戍部队,新星防区只能旁听,让钱安聚居区代表在钱安军分区汇报防务工作时带上一嘴。 说起来这已经很给面子了,按照张博学的想法,也就是现在时移世易,不然哪有分区在紧急会议上做报告的?没让军区将钱安聚居区防务工作也一笔带过就不错了。 既然会议进程如此,李俭看其他人也没有反应,便认真听着。这也是难得的机会,以他的工作情况和资历,别说与会了,旁听都算是幸得垂怜。 在会上,第一议程是各聚居区卫戍部队汇报战况。虽然早有所料,但当来自天南海北各聚居区的战报实打实地统一汇报,口齿清楚,声音清晰,将各聚居区都遭受到前所未有妖兽攻击的情况汇总,李俭才对全线作战这件事产生实感。 更要命的是,由于各大聚居区之间发展水平并不一致,连带着灵气复苏后的军队转型升级进度也不一致。钱安聚居区这样经济底子够好,教育水平算是全国上游的聚居区,其卫戍部队转型升级可谓全面进步,防守钱安聚居区问题不大。而在一些原本经济就不算太好的聚居区,那边的兄弟部队可就惨了。 紧急会议报告之后便进入第二议程,由各军区统筹需要,调派友军增援,或者请求增援。 这样从一个省到另一个省,乃至一片地区向另一个地区增派支援的战略计划,在过去往往需要专门的战略转运,并不是三言两语,在一场会议上就能拍板并在短时间内(指会后)立刻执行的事情——拍板大略是做得到的,立刻执行就属于给后勤上上强度。 当然,也有人会说后勤黑科技之类的,但那种话题不在正常讨论之列。 而在灵气复苏之后,战略转移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或者说,由于士兵综合素质相比过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战略转移的难度大幅下降,其效果依旧具有战略意义,但成本降低,再将其完全视作战略计划,便显得有些不与时俱进。 倘若有朝一日,人们可以横渡虚空,在群星间穿梭,那时难道还会视一颗星球地表,从其中某一大陆的一角转移到另一角的举动,能称作战略转移吗? 很显然,全军官兵都是炼气期的部队,要从某个地区转移到另一个地区,光是他们自己就能带上足够物资,短期战略转移毫无问题,更不用担心脚程。集体纵跃奔行,只要调整得当,甚至能有效破风。 钱安聚居区的卫戍部队便接到了支援友军的军事任务,由卫戍部队中抽调一支,立刻奔赴原皖省的庐州聚居区支援。 李俭与张博学在校内会场远程联线旁听,对钱安区大会会场中的情况看得更清楚些。 钱安卫戍部队答应抽调部队支援友军时,李俭身旁坐着的部队代表先是自豪地挑眉,接着又显得不安。 张博学会意,就好像没有观察到一样,低声以自己视角说话:“能去支援友军,确实是义举,但听刚才报告中的意思,钱安聚居区卫戍部队也抽不出多少人手,军令让卫戍部队支援的人数又多,恐怕我们钱安这边的防守压力又要大了。” “那应如何?”李俭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场会议流程紧密,信息量极大,几乎每一份词句在过去流传给外人都能让该口风不严的家伙喜提终身监禁。他正尝试着适应这种氛围,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最简单的,这是征召市民的时候。之前的战斗总动员可不是只动员了士兵和修仙大学里的学生,市民也要动员的。聚居区里的民众组织方式应该是民兵,有老手带着的话,组织速度应该更快。不过和卫戍部队相比,他们反应肯定不算最快的,这点听刚才的汇报就知道了,你有听见军分区的汇报中把民兵当做大头吗?”张博学如是说。 “所以接下来是全民皆兵?” “起码是其中过考的修仙者全民皆兵。但说真的,你看着吧,会议拍板完各军区之间的支援后,接下来就要谈过考修仙者了。”张博学一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样子。 李俭耐心地听下去。 这场会议对得起它的“紧急”二字。各军区在统筹后迅速谈定具体支援事宜,并将支援计划下发给军分区,会议便立刻进入下一议程,讨论对填充地块中冒险者组织救援工作,和民间武力征召防御工作。 妖兽杀人可不管你在哪,只要它们感觉到人类,不论是在填充地块还是在聚居区,都会优先把人扬了。 冒险者在填充地块穿着全封闭作战服战斗,只能有效减少气息外泄,鬼知道今天这场妖兽狂暴是从什么东西感觉到了人类,万一作战服的防护机理对今天的妖兽无效,那么在异变发生的那一瞬间,依旧留在填充地块,或是卫戍部队所不能防控的野外的修仙者,他们都是灾难面前第一批受灾的。 如果是最不幸的情况,在外的冒险者应该在异变的一瞬间就会被群起而攻之的妖兽们淹没。组织救援在这种情况下,只是“给他们收尸”的一种好听说法。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总之,有东西凭空消失了 很遗憾,在会议的该议程中,新星大学也没有什么发言权。 好吧,这其实并不算是什么事,毕竟新星大学又不是部队编制,也不完全是民兵编制。准确地说,民兵编制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在各个单位都有,但考虑到新星大学的总体量,要说李俭会负责民兵组织,又或者足以在如此会议上让新星大学发言,这也是扯淡。 李俭就是个学生,此时此刻,他不仅身份像,行动也依旧是。 大佬在台上说什么,他就认真学、认真听。而不对此作出什么自己的看法。 或许有些人觉得,拥有强大的力量就可以对什么事情都指指点点。不过在有足够文化底蕴的文明中,意识到只有强大力量是不够的,十分正常。 李俭可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拥有开挂般的力量就可以对什么东西指指点点,做出那种事只会形成对自己的回形标——还是多学点吧,起码这时候旁听免费。 关于民兵和救援的调度很快拍板,这次的决定比较有弹性,将具体的救援方式和救援队伍安排下放给各军分区实践——当然,新星大学在这种安排方式下,依旧要听钱安聚居区的意见。 李俭对此深以为然。 会议一直进行下去。在极短的时间内,各项议程讨论完毕,与会众人脑中对当前形势有了基本描画。 李俭捋了一下,全域发现妖兽狂暴式袭击是在凌晨一点以后,略有先后差异,但基本集中在几分钟内发现。 按照专家分析,影响妖兽袭击的因素要么具备超距作用,要么具备类光速通讯能力——前者在过去的物理学中属于魔鬼,不过在现实中一片星球,或者说一片地表上,这两者的宏观影响几乎是差不多的,都意味着一种影响几乎同时作用在所有妖兽身上。 考虑到之后全国各地植物研究所报告的植物异动,这种不分动植物的暴动影响方式,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灵气复苏那一天的变异动物。 好在植物依旧没什么行动力,不少植物类妖怪虽说显得更暴躁了,但那只是相对植物来说。对人类来说,这些植物妖怪实在掀不起什么风浪,它们的行动力太低了。 全域袭击范围极广,在华夏布置了传感器和通讯器的地区范围中,很容易发现,几乎没有地区不存在妖兽转移的迹象。不乐观地说,这或许表明,在目前的地表,宛如灵气复苏似的妖兽狂化再次遍布大地。 甚至连海洋也未幸免。 尚在海里执行主流战争计划的部队战斗烈度从未降低过,在选择开战后,部队与海洋生物的战争便不比世界大战更缺少火药味。 而在这场尚不知缘由的妖兽狂化袭击中,海洋内作战的部队几乎转瞬间就被海洋生物反推战线,战损一度飙升,好不容易才重新稳住阵脚。 主流战争计划为了保障战线作战烈度,一直都在有计划地释放人类气息,通过释放人类气息的强度变化,一定程度控制前往战线袭击的海洋生物数量。 在海洋生物疯狂袭击后,指挥立刻中断人类气息释放,但战线被冲击的力度依旧不减。 在一阵战场测试后,主流战争计划部队汇报,这些海洋生物对岸上距离较远的人类聚居区散发出的人类气息产生反应,杀意前所未有得高,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海洋生物就算变化出妖兽,它们也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过去身为原生物的生活习性。只要它们没意识到自己具备“上岸”的能力,那么它们即使发现岸上有人类,也只会发动远程攻击,而不是用肉身拼了命地往岸上靠,更不用说在距离海岸不近的位置,因为非沿海的聚居区发动进攻。 如此程度的不正常被专家们纳入考量,他们拿出了几套模型来解释海洋生物的行动:最简单的一种,“人类气息”在海洋中的扩散量更大了,在海洋生物本身没有变化的情况下,水体中的人类气息强度和强度梯度足以指引海洋生物攻击。 如果是这样,那么以后大家都不用防人类气息溢出了。连聚居区内的人类气息都能引得海里的海洋生物进攻,那么只要人不能随时随地保持封闭状态,所有妖兽都会朝着人类聚居区进攻。 大家都打防御战得了,反正妖兽都狂化。 较复杂的几种就不用想了,反正个顶个的坏消息,听起来比较坏的是另一种形式的灵气复苏又发生了一次。 随着会议进程推进,大部分军区甚至下沉到军分区,都接到明确指令,并在会议说明后将更多精力用于执行命令。会议进程进入尾声,大多数军分区都在报告后退出会议,新星大学远程分会场依旧旁听。 对李俭来说,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反正没被命令断联,也没说分会场就不该接着听下去了,只要自己的嘴够严,不至于泄密,这就是学习的好时机。 会议即将结束,李俭学的心满意足。正准备伴着主会场散会的气氛宣布本分会场解散,一条信号接入,让新星防区的与会人员先别急着散会。 李俭:? 如果说这条命令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李俭不信。 抛开李俭作为最强单体战力的身份,新星防区可没什么了不起的。新星大学固然是钱安聚居区主推的唯一修仙大学,但其他聚居区可也主推自家修仙大学。钱安聚居区经济情况靠前,可其他聚居区也有经济情况比钱安更好的,他们的修仙大学也在聚居区外,也有较独立的小防区。 这时候,其他参会人员都散会了,只有一条信号接入,让与会人员别走。李俭觉得,说这条命令是冲自己来的,不能算是自己自恋。 本已站起的李俭又重新坐回座位,等待新的指令。 在狭小的会场中,包括张博学,其他人在该指令出现后,都向李俭投来“是来找你的”目光。 等了一会,几份视频资料被投放到新星大学分会场的屏幕上。 李俭看了视频,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该疑惑。 拜这年头的技术投产速度所赐,不少过去民用品中靠价格堆质量的玩意可以轻易地以更低廉的价格获得更高的质量。而在军方产品中,这些存在民用版的工具性能更加离谱。 比如摄影工具。 虽然背景是黑夜,镜头被设置在一片“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但拍摄到的视频依旧十分清晰,而且在后期技术支持下,李俭很轻松就能锁定信号来源想让他关注的东西。 视频中铺天盖地的妖兽袭击和法术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宛如黑科技的摄像头中,在距离拍摄位置极远的位置,连黑科技都只能分析个大致轮廓的位置,有某个物体在上升一段距离后,凭空消失了。 几个视频中,轮廓的大小、距离都各有不同,它们在视频中的存在时间也不一致,但共通的一点是,它们都在上升一段距离后,凭空消失了。 而从轮廓变化的情况来看,它们并没有靠近镜头,也没有远离。考虑到镜头角度也基本没有变化,这些轮廓的主人应该只是单纯地上升,然后单纯的消失。 过了一会,意识到眼前循环播放的视频应该是全部,接下来需要自己开口,李俭才琢磨着,以不确定的语气开口:“……所以,给我看的视频中,这些凭空消失的轮廓,起码不是光学器材拍摄中遇到的什么光斑或者暗斑,就像是噪音那样的东西?” “是的,这是分析后认为确实是实像,并且确实对应存在实物的录像片段。其他支持该物体存在的录像和声呐结果暂时隐去了,但我们能保证,这些在视频中上升并消失的是实体。” “好吧,那么你们觉得这是什么?”李俭觉得那要么是死的要么是活的——这是一句废话,但在突然被几条视频贴脸循环播放后,李俭能想到的也只是这种无头无尾的废话了。 “不确定,分析不能得出它们是什么。只能说,它们从形貌上看,像是妖兽。” “死的还是活的?” “已有信息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妖兽,只能说形貌与妖兽存在相似度。” “所以,哪怕那是个长得和妖兽很像的气球,在空中上升,然后炸了,也可能是真的?”李俭有点无语。 知道你们是分析队伍,但要表现严谨也不要在这种时候表现啊。外头打仗呢,没活我先走了。 “是的。” “专门播放给我看的原因呢?我不聪明,我只会干活,给我个目标,让我干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俭觉得,这有点对不起自己。 怎么说也是在应试教育里摸爬滚打一路摸到一本学校的学生,就算谈不上天资聪慧,这么说也实在是……对不起其他参与高考的考生,也对不起过去参加考试的自己。 “不论那是什么,它们都在‘那里’凭空消失了。我们希望你能自愿前去‘那里’探查。”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上天猫 李俭:圣人云,吾道一以贯之。 不忘初心坚持本心应该是一种美德,不双标地对待他人则是同理。不过当李俭如此直白地被他人拜托,亦或者说是委托时,想起许久之前,自己与张博学所说的“我更喜欢在开诚布公的环境中工作”,便觉得开诚布公和委婉可能并不是一对互斥词。 说了那种话的自己,确实是想着,如果做什么事都要被各种猜测会很麻烦,但如此直白地“希望自愿”,是不是有点过于夸张了? 但姑且时本人的要求,为了不做两面派,维护自己说话的信用,李俭打落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行,我明白,具体位置呢?” “这并不是拍摄同一处的视频,仅从视频数量来看,可以让事物‘消失’的位置有很多,最近的一处,吴会省范围内也有。”屏幕画面一遍,在模拟地图上标记了一处地点。 李俭:我懂,我要去那里尝试升天。 但总觉得怪怪的…… 李俭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心里话,反复咀嚼,握拳砸掌:他妈的,且不说那视频里头到底是啥吧,这些东西可都是经过一段上升才消失的,哥们会的是纵跃,又不是飞行,拿头保持上升姿态啊。 而且那是消失诶,给我看的视频只有消失没有出现,且不说这消失是不是肉身瞬间泯灭吧,就算是卡车带我去异世界,回不来有啥意义? 哥们又不是起点孤儿院男主,也不是日漫热血高中生,哥们有家人的,不是很想转生异世界再拿出真本事啊喂。 “任务地点我已经知道了,但我姑且问一下,视频中这些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可是在几乎匀速的上升中消失的,就算不谈它们的消失方式吧,我要怎么做到在这个位置,保持匀速上升,然后触发这种不知名的机制呢?”李俭姑且把自己当做死生置之度外的强者,转而询问操作中的技术问题。 “这就需要您来决定行动方案了。我们只是希望您能够自愿去探查。” 合着给我自由行动权是吧,那你等着,哥们现在就走——但不是傻愣愣地过去模拟消失。 还是那句话,李俭在这地界有家人有朋友,也不是背井离乡。如果做点事情能够帮助别人,他肯定乐意;如果指不定要把性命搭进去也不一定完成,那么李俭确实没那么高尚,以他现在的战斗力,留一条狗命在世上,好歹还有点用。 报知信号输入方,自己会想办法探查,但是不要作全部指望,并且需要一些物资供应后,信号输入方满意地撤走通讯,并在最后委托新星防区的卫戍部队,让他们尽量配合李俭需要。 眼瞅着接了个发愁也没用的大活,李俭总要将能用的资源利用到底——这种可能会消失的任务,他以前还真没接触过,如果能保证自身安全,李俭还是希望为此多做努力。 作为保障,用于通讯、侦察的无人机,他要了一堆…… 物理意义上的一堆。部队里有不少侦察无人机都快报废了,反正李俭这次也没打算让无人机有返航能力,他便托人控制几组,一路跟着飞到有东西消失的地方。 出发的时候接近凌晨三点,一人和几组无人机摸黑向野外前进,绕过围着防区猛攻的妖兽——如果用雷击法术瞬间清除一大片妖兽,再从中穿过也算一种绕过的话——接着避开鸟兽,向镜头拍到的距离新星大学最近的消失位置前进。 实践出真知,雷击固然爽,但经过本次实操,李俭意识到,在带着无人机群前进的时候,使用雷击需慎重。短时间内大量涌动的电流理所当然引起了无人机的性能不稳,如果不是雷击并非冲着它们攻击,当场坏了都是有可能的。 小心翼翼一路前进,在天有一丝明亮的时候,AR头盔提示,他们已经到地方了。 抬头仰望,漆黑的天幕只有云稍稍有些亮色,天边的微亮还不足以让上空景色变清晰——倒不如说现在正是冬夜,这时候能有一丝光亮,李俭都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素质越发离谱,能从极微弱的光信号中分辨出不同。 根据定位方法,使得物体消失的位置就在此地上空。周围都是丘陵缓坡,一些常青树大概是成了妖了,在初冬时节依旧枝叶繁茂,连一点稀疏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纵使已然经过了约莫三个小时的激战,从这荒野向人类聚居区奔跑的妖兽密度依然不减。随手敲死几头走过路过的妖兽,李俭让无人机群组坠下绳索,随便绑了一只体型不大的兔子上去。 说是体型不大,但这兔妖腰围也有人大腿粗,要不是这时候不适合开荤,李俭真想狠狠地生火,把它给办了(指烹煮)。 无人机机多力量大,一组无人机拽着已死兔妖稳稳升天,向上空飞行。 等无人机升天时,李俭盘算了一下,发现周边的妖兽都是路过,正从其他方向奔往人类聚居区,而对穿着封闭式作战服的自己没什么反应。 那要是这么说,这些妖兽会突然不远万里进攻较远的聚居区,并不是因为人类又有什么东西泄露给妖兽,激发妖兽杀意了。 起码,穿着作战服在填充地块战斗的冒险者们,还算安全。 李俭将消息通知部队,再回头关注无人机时,无人机操作员告诉他,无人机信号丢了,按照指令,无人机将执行储备好的预订程序。 李俭抬头望天,天太黑了,啥也看不到。模模糊糊的好像能看到绑在绳索上兔妖的轮廓,又好像看不到。 等了一会,还没得到绑着兔妖的无人机组的消息,李俭默认这组无了,再派遣一架无人机上升,时刻保持信号畅通,到什么高度没信号了,就向他报告。 过了一会,后发的无人机信号也没了,操作员通过其他无人机报告,大概高度能有个两百多米。 李俭琢磨了一下,就地寻找小树苗之类的植株,将一棵才不过十几厘米高的小树苗连根拔起,抖了抖土,又让一组无人机放下绳索,绑着小树苗往上升。 又在两百多米的位置,无人机连同小树苗一起没了。 这下事情起码有一部分很明朗了。让东西消失的玩意,别管那是个啥,无机物、无生命的有机物、有生命的有机物,这玩意来者不拒,到了高度就消失。 关键是,放上去的无人机可都有失联后自行下降的预备程序,如果上去消失、下来就出现,头两批的无人机早该回来了。 甭管这是啥,这看起来不像是双向通道。 李俭登时打起退堂鼓。他可没做好转生异世界就拿出真本事的准备,对于有家人有朋友的他来说,这时候走单向通道可不是好事。 更不用说那玩意还不一定是通道了,这不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 正当李俭琢磨着要不就这么算了的时候,借着天边越发明亮的光芒,李俭看到,不远处有一头妖兽,长得猫头虎身,四爪冯虚御风,空中迈步,身形如腾雾般前移。刚发现时还是天边一个黑点,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连那猫脸上的胡须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猫行进时旁若无兽,目不斜视,身不侧摇,只是一路走到李俭上空,仰头喵呜喵呜地叫着,随后扭腰抬爪,作腾跃状,裹着雾气上升。少时,云雾弥漫,遮蔽虎身。再过片刻,云雾散去,大猫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天光才刚有黎明景象,李俭忍住揉眼冲动,思索究竟发生了什么。 首先,那玩意会飞。 然后,那玩意在自己头顶停住了。 接着,那玩意裹着云雾向上飞。 最后,它不见了。 这玩意消失的流程和先前视频中拍到的东西差不多。不,李俭想着,那不是差不多,如果要认真说的话,应该说那些东西都是妖兽才对。 鬼知道为什么,总之,从现象来看,妖兽早人类一步,掌握了飞行。当然,这种说法要排除本就会飞行的妖兽,应该说,以这大猫的体态,它要会飞,应该有点难度。 但这玩意真的在飞,而且是腾云驾雾的飞行方式。 不论在何种宗教中,腾云驾雾都是一种标志。对原本不会飞的生物来说,掌握飞行这一点,甚至总能在各种作品中用于表示它们的神异之处。 就如同神话中,插翅虎能飞,好歹是有对翅膀意思一下,人们就觉得这玩意杀气极重,可以用来做具体意象的神话代表。比如神龙这样的生物,人们构想它的时候,没有附带现实中任何可以用于飞行的器官,它的神异属性便明显比其他生物高出一筹——明明都是并不存在的生物,从这方面便能管中窥豹,看出神异的高下之分。 冯虚御风固然厉害,但若是遇上凭虚御空,则总显得落了下乘。 这场景可不止李俭一人看到,无人机操作者在发现可飞行的大猫之后,立刻将视频上传,直到大猫消失为止。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整一把得了 在李俭看到“上天猫”消失后,有一段时间,他和无人机群都像是愣住了,待在原地,只是将自己的眼睛对准大猫消失的位置。 路过的妖兽华丽丽地无视了抬头望天的李俭。这群凶悍的怪兽对穿着封闭式作战服的李俭没有任何兴趣,由人类聚居区传来的强烈人类气息才是它们的目标。 至于空中悬停的无人机,只要这玩意没对妖兽们发动进攻,一堆悬停在空中的无机物而已,只要不被鸟类妖兽认为是自己食谱内的小鸟,也不会被攻击。 “呆愣”了一阵,李俭还是没得到来自上级的指令。 如果说,通讯的另一边被突然消失的大猫吓傻了,才没有传来新指令,这就有些瞧不起人了。如果他们切实作了判断,又不告诉自己,那就一定是在等自己选择要做什么。 李俭尝试用逻辑解释自己得到的信息。 那头猫头虎身的庞大妖兽显然是真实存在的,虽然自己谨慎起见,没有在其靠近时放出神识,细致感觉妖兽,但相距较远的感应依旧似有似无地提醒自己,那是个真货。 更进一步地说,那不只是真货,神识对妖兽的感应告诉李俭,那玩意比自己遇见过的所有妖兽都更强,这种强大不止来自纯粹的能力压制,也来自修仙进度上的差距。 不过它的行为很反常。且不说它消失去了哪里,正常妖兽可都闻着人类聚居区的味道,向聚居区奔袭呢,这头妖兽却是一副不慌不忙地样子,来到此地,缓缓上浮。 结合妖兽的其他特性,李俭大胆推测,这头妖兽的境界应该比普通的筑基期妖兽更高。妖兽的智慧似乎会随着修仙境界提升而提升,既然如此,那么大猫的智慧不会弱于普通妖兽。 普通妖兽尚且会在没感觉到人类气息是选择正常生活,大猫有可能“视死如归”吗?视死如归可不是单纯有智慧的生物会选择的,这总会伴随着某种文化对其中个体的引导和价值观塑造,在没有群体文化的妖兽中,会诞生视死如归的妖兽的可能性,就好像是在一片沙地上吹过一阵风,风过之后,原地出现一台计算机一样。 而要说妖兽中已经诞生了足以规训个体选择视死如归的价值观的文化的话……那还不如一阵风把整片沙漠吹成网吧呢。 大猫的行动显然是其自主意志的体现,而考虑其智慧背景和大概率不具备视死如归特性的情况,大猫显然知道,自己上升消失后前往的世界,对自己的好处大于坏处,且并无致命威胁。 那么自己究竟要因此采取怎样的行动? 通讯另一端的人们肯定已经根据这些掌握的信息形成了某些判断,但他们没打算直接告诉我。 李俭想了想,决定拼一把,开整。 作出这种有可能将自己性命也豁出去的决定,有时候需要很多理由,有时候又不需要很多理由。古时墨家子弟重诺守信轻性命,说出来的话便一定要尝试做到。而当李俭的大脑在一片混沌的各种可能性中选择了“整一把”,他便只想着,起码要“整一把”。 那么究竟要整一把什么呢? “把绳索放下来吧,剩下的无人机都放下来。”李俭招呼着悬停在空中的无人机,让无人机群组将绳索垂下,在腰背各处搭扣牵扯绑定。 “让剩下的这些无人机带我上天,我猜那片会让各种东西消失的地方应该是安全的,如果我能回来,我会尝试回来。”李俭本想继续说,如果自己回不来该如何。 但想了想,如果自己也回不来,人类还暂时找不到筑基期修仙者所应使用的境界点丹药,又失去作为最强单体战力的自己,妖兽那边还诞生了这样眼瞅着比其他筑基期妖兽更强的玩意,这也没啥好交代的了。 无人机带着李俭上天。通讯那头应该在说什么,不过李俭对此已经不上什么心了。他只是抬头,努力仰着,让AR头盔上的观察口仰角能再高一些。 无人机在高处挂着,带着自己一路向上空飞行。这些无人机的智能程度做不到彻底摆脱人类操控,一个个都利用通讯系统,由极远处的人们操控着。 无人机的螺旋桨声音很响,这证明它们正“切割”空气,逼迫空气向下加速,从而使自己获得反冲力,拉着李俭向上,接近匀速上升。 李俭觉得这些无人机靠下方的观察用摄像头应该正对着自己猛拍。说得好听点,本人今天选择的行动就像是对人类前所罕至的区域探险,摄像头要拍摄探险家出发前的照片;说得不好听点,如果回不来的时间太长,衣冠冢上总得有个人像啊。 李俭被自己逗乐了,头盔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在还活着的时候拿自己的死亡打趣,在有些时候显得很恐怖,但在前途未卜的时候,这种想象确实很能缓解压力。 高度渐渐上升。绝大多数鸟类并不会特意飞得很高,即使它们的飞行高度能够轻松上到两千米,在不必要的时候也总是保持着从贴近地表到空中百米的飞行区域。鸟类妖兽发现李俭正缓缓上升时,也没看出他竟然是个人,只觉得是个什么怪物——参考他腰背到处绑着连接无人机的绳索——纷纷绕开。 高度逐渐拔升到脱离鸟类冲击聚居区的“鸟流”,远处的冬日太阳终于崭露头角,让李俭在空中看到了今天的朝阳。 高度继续上升,李俭注意到,此时距离地表已有两百米,消失可能就发生在下一瞬间。 紧接着,眼前的光芒突然变色,牵扯腰背的绳索刹那间失去平衡,无人机提供的合力带着绳索紧绷了一瞬,李俭只觉得自己同时被绳索和重力向右侧拽去,便侧卧着摔在地上。 人体对摔倒的失重感知算是最能贯通意识的一种,盗梦空间便曾以这种效应作为自己立足的要素,将“坠落”作为最关键的钥匙。 拜此所赐,在强大的身体素质支撑下,李俭能凭着摔倒失重感的时长判断,自己从产生失重感到倒下,总时长不会超过半秒钟。 爬起来,解开身上的绳索,李俭同时观察周边环境。 带着绳索的一众无人机全都摔在一旁的石台上,或许其中的电子模块还能工作,但机械部分大概是不行了。 这些无人机的位置过于集中,从它们拉着的绳索来看,当李俭以向右侧躺的姿势倒在地上时,这些无人机都坠毁在头顶所指的方向。 自己摔倒的位置也是一片石板。鬼知道这里的石板究竟是人工形成还是自然形成,反正放眼望去,此地都是各种意义上的断壁残垣——虽说不一定是人造建筑毁伤后形成的废墟,但至少是被毁伤过的区域。 仿佛是墙的造物被什么东西撕毁了,下部还与石板连接,消失的上部则在残余“墙体”的上沿撕扯出尖锐的走势。 除了已经毁坏的无人机,这里看不出有什么东西是完整的。哪怕是远处看起来如同小山丘一般的地形,也莫名其妙地有一个光滑的斜坡切面,硬生生切走了疑似山丘的上半部分。 此地的荒凉是李俭过去未曾见过的。如果说戈壁沙漠看起来鬼斧神工,在荒无人烟的世界中还有生命挣扎求活的痕迹,得以在荒凉中看见生机,那么此地的荒凉便是要灭绝生机的意思,让观者发自内心地不认为这是个生命宜居的地方。 大脑似乎本能地觉得,这里就不应该有任何活物。 AR头盔自带的视角UI还在工作,但这不代表它还能连得上部队通信。在语音沟通和信息交流均告失败后,李俭也只能认可AR头盔视觉UI上“信号丢失”四个字的含金量。 总之,自己理所当然地失联了。 这是预料得到的事,在先前拉着其他东西的无人机消失后失联的结果之后,李俭也不觉得自己能恰好能保持联络。 倒不如说,从原处消失之后,竟然能来到一片有落脚点的地方,运气真是不错。 趁着自己状态还行,李俭快速确认了一下还能用的东西。 兵器在手边,作战服虽然摔了一下,但质量不错,完好无损。AR头盔的电量还够,如果电量不充足,也可以靠作战服中的发电线圈给它手动充电。 至于食物和饮水,作战服藏着的紧急用压缩食品倒是够多,只不过饮水方面,只有一根黑科技吸管。 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吸尿,但李俭想了想,作为一名掌握了水系法术的修仙者,把自己渴死这点应该很难达成。 顺着这堆带着绳索的无人机的坠毁方向,李俭又发现了依次倒在地上的其他无人机。带着小树苗的那几架无人机就躺在几步远的地方,而在十几米外,没有外挂绳索的无人机在地上分布的很惨烈。 至于带着已死兔妖的无人机群,李俭在向远处走了一段距离后才发现它们,它们在地上的残骸比之前的任何一组无人机都更惨烈,至于绑着的兔妖,那玩意压根找不到了,只在地上发现了一小滩正在缩水的血痕。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死寂地块 按照过去的惯例,当人类探险家来到一片新世界时,第一个发现的人拥有按照命名规则对其命名的权力。此等惯例源于过去欧洲航海家、殖民者的傲慢,他们将自己对地区的看法视作是绝对正确的,不管他们是否是当地最早的发现者——哪怕仅仅以人类身份来说——便将自己的观点强加于此。 纵观全球,尤其在大航海时代,因为各种各样的傲慢而产生的奇诡命名,向来是之后的人们研究历史和地理要遇到的难题。 这种问题在人们把目光投向星空时才不复存在。毕竟星海浩瀚,有得是重要的天体等着人们发现,而在那广阔空寂的世界中,显然也不会生活着和现代人类同文同种——哪怕扩大到地球上所有称得上是人的生物所拥有的一切文化和种族——的生物。而在一片肯定没人活着的世界,以人类的傲慢将其命名,起码在当下是没有伦理道德方面的问题的。 李俭很厌恶这种傲慢,但为了方便,他只能将这片自己正涉足其中的世界,取一个更容易理解的名字,并且人为地设定方向。 死寂,是这片世界给李俭最鲜明的感觉。 将此地名称暂定为死寂地块,将自己落地后倒下的头顶方向设定为正,权当作东方——这是个习惯——按照重力方向再设计西北南,简单的方位描述便形成了。 李俭尝试重设AR头盔的地图UI,头盔自带的指南针功能告诉李俭,这个世界没有可用于导航的自然磁极。 这其实没什么,毕竟李俭已经想要手动设置新地图了。 …… 所谓手动设置,不过是李俭通过语音命令,让AR头盔调整设置罢了。做这些事情并不费事,李俭只需关注头盔内置UI在作什么妖,便可以同时观察地上的血迹。 考虑到无人机消失和自己突然感受重力方向改变的条件,李俭有理由怀疑,在自己被无人机绑着向上匀速飞行时,应当触发了某种传送机制,让自己从空中传送到此地。 再考虑头盔信号失联,感应不到可用于导航的自然磁极,如果不是有人闲的蛋疼,专门在这看起来无比荒凉的地方设置抵消地磁场的特大装置,那么自己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地球上了。 李俭尝试着小跳了一下,然后他发现自己这样很傻,于是将棍子横着举起,不施加外力地松手。 棍子自由落体,AR头盔算出的重力加速度比十米每平方秒小一点。作战服内外气压提示正常,说明外头的世界也有空气。 冒着风险,李俭操作作战服对外部气体进行分析,发现这儿空气竟然挺好。 什么意思?重力加速度介于地表重力加速度区间,气体比例正常,气压接近正常情况下海平面气压,除了没有感知到地磁场,这儿和地表没区别? 李俭有点懵,但事实如此,除非他能改天换地,不然只能接受。 至于其他的环境特征,AR头盔都没报警,估摸着真挺正常。 捡起合金棍,蹲下身查看地上的血迹。 这摊血与发现时相比已然缩小许多。这并不是干涸,而是消失。红色的血迹在一段时间的反应后变得有些昏黑,但显然还没到完全干涸的程度。倒不如说,这摊血迹下的浅黄色石板地看起来正在吸血。 可惜,AR头盔完全离线,不然可以通过询问专家团来判断这是不是正常的血液干涸速度。 李俭心中觉得这可不正常。 不过另一件事让他注意到了。 这地方看起来不太能取食啊,从痕迹来看,这摊血迹应该来自之前绑在无人机绳索上的兔妖尸体。现在绳索全被挣脱了,之前绑着绳索的无人机则被摔了一地,兔妖尸体不翼而飞,留下的血迹还以高速干涸。 这是个球啊,这儿压根不能获取食物吧? 当李俭发现此事时,他紧急算了一下,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吃东西能活多久。 然后他意识到,修仙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法力自带提供能量的属性,如果不考虑物质流失——别问怎么做能不考虑物质流失,李俭不想细思这件事——只要参与体内能量循环的法力足够多,修仙者距离辟谷也只有一步之遥。 更别提作战服里还有不少压缩食物,这些食物如果敞开吃,修仙者不控制体内物质流失的话,怕是几天就能消耗掉。但如果有意控制,李俭觉得自己还能活很久。 想到这,李俭连忙动手,用作战服上的工具,想着把地上的兔血铲起来。 这玩意消毒完了好歹还能吃……应该吧?毕竟有几道名菜便是以六畜的血为主食,兔血可能不在此列,但原理应当不差。 很遗憾,他动手晚了。下狠手对着石板地猛刮了一阵,也没刮起一点血沫。地面早就把血洗干净了,哪还有血给他刮。 更过分的是,李俭动手的时候,下意识放出法力保护工具,还不自觉地运起了强化物体的法门。木头做的镐子都该变成钻石稿了,合金铲刮在石板地上,连点石沫都没出来。 当李俭意识到,在自己的身体、法力素质面前,竟然还有刮不动的石板,他才发现这个世界更恐怖的一点。 不信邪地搓了个火球,以自己能够灌注的最大威力,将火球射向几十米外的石板地。火球触地就炸,尽情释放破坏力后,在触地位置留下一个小小凹坑。 好消息:确实造成了场景破坏。 坏消息:场景破坏极小,这地界很抗造,那么为毛会是一片死寂模样? 总不能因为很抗造所以死寂吧,不要小瞧了生命的力量啊kora! 李俭沉默着提起棍。除了和AR头盔交流,在这个世界,说话似乎没有意义。 他这么想着,又很不信邪地开口,随便背了几句:“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这是逆反心理作祟,哪怕是自己心里下了定义的事情,也总要做点反例,看看有没有效。 并没有发生奇特的事情,比如李俭的背诗引发了环境中潜藏的言灵力量之类。他的声音只是穿过AR头盔,在周遭微弱地传播了一段距离,接着,这片世界又归于沉寂。 好吧,说话确实没有意义。 继续行走。AR头盔承担绘制地图的工作,李俭将自己当作一台全自动机器,在看起来像是废墟的地貌中行走。 他不愿尝试在不熟悉的地貌中奔跃。这片地貌很古怪,处处都有类似石墙一般的遗迹——但这些东西仿佛全是一体成型,不论是成型方式和疑似被毁的状态都不像是人类所为,若说是外星人之类的东西所造,李俭不太愿意相信,但这确实是一种可能。 这些石墙遗迹间距有大有小,普遍呈现三四米宽的间距,有些转角般的地方会更大一些,或者在某处表现出有凹陷设计的地基…… 这里仿佛是遗迹,又仿佛是天然迷宫。没有植物的生长痕迹,所望之处,到处都是颜色深浅不同,但以米黄色为基调的石板。 高的矮的,铺在地上的,躺在不知道哪儿的石板,构成了这个世界能看见的全部。 要不是向上看,能够看到一片罩着淡淡蓝色的星空,李俭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传送到了一片只有“石阵”的迷宫星球。 天上还有一轮并不灼眼的恒星日光,李俭不确定那是不是太阳,但他觉得多半不是。结合笼罩着淡蓝色却还看得清的星空,李俭怀疑这片世界的天空成像有异于地球,这些信息本可以探索出更多信息,不过很遗憾,李俭的科研能力止步于此,随身的设备也不支持他继续探索。 如果AR头盔还能与华夏联线,包罗万象的专家团队将为他提供当今人类最为广博智慧的知识支持。可惜,现在是断联状态。 他只能这样走着,指望一直走下去,能够迎来转机。 转机也确实到了,不过并不是以他想象的方式到的。 在古早互联网上,有一种出场方式,是“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 而在李俭自认为会变得极为漫长的徒步路程中,同样也是天空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苦行”。 当李俭觉得自己像是在模仿过去的徒步朝圣者时,来自天边的一声巨响,让他抬头看向发声处。AR头盔发出警报,示意声源发出的声波已经达到过去致人听力损伤的强度。实际上会导致人听力损伤的声强并不算高,但李俭目测了一下,声源距离自己恐怕有上千米远。 两头妖兽正在天边激烈战斗。方才的巨响便是它们发出,而那甚至是几秒前的声音。这里似乎还遵守着三百四十米每秒的常温常压空气内声速,实在令人感叹。 李俭将自己藏在断壁残垣后头,借助这些可能天然也可能人为的遗迹状掩体,观望远处的战斗。 李俭隔着上千米远,观察它们,两头妖兽都是未曾见过的品种,单看轮廓,一边像是豚(猪),一边像是狗。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扇一巴掌,你满意了吧 两头妖兽的体型“不算”大。在灵气复苏之后,动物的体型普遍大了两三圈,不少动物随着修仙境界渐深,体型愈发膨胀。相距千米多远,想要靠目视判定妖兽体型有点困难,李俭毕竟不是练这个的,难以靠目力观察得到答案。 但他是人类啊,是以“擅长使用工具、制造工具”为主要卖点的人类啊。 AR头盔全名叫啥?“增强现实头盔”,而该词条几乎必带一个效果“三维建模”。 AR头盔的目视镜可不单纯只是镜片,头盔内有一整套光学系统用于锁定使用者的视角正朝向何方,继而通过人工智能锁定目标图像。对机器来说,通过视角差计算视距,继而计算出目标图像的投影面大小,这可不是难事。 大猪的体型身长不足三米,狗妖的身长则更是落于下风。李俭真好奇,这狗以前得是什么品种,倘若它的境界与猪妖一样,它俩现在的体型差应该与原物种体型差成正比才对。 两妖并非在肉搏距离对峙。作为境界高于筑基期的妖兽,它们掌握的能力与实战能力都非筑基期妖兽可比。 两妖悬于空中,相隔百米对峙,鼻翼翕张,口齿开合,吞吐气息。夹杂着法力和神识,掺了颜色的两股气流先从两妖口鼻作轻烟状喷出,再在升腾中骤然膨胀,如云如雾,直到做祥云状,才向对方撞去。 云雾在两妖间撞击,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时不时隐隐有雷鸣传出。李俭方才听到的巨响,便来自云雾撞击摩擦时传出的雷鸣。 两妖如此斗法,其情景实在罕见,李俭不由得按捺住作其他行动的欲望,继续观察。 两妖斗法间仍有余力。轻烟从口鼻冒出,狗妖猪妖不论张口闭口都不妨碍轻烟涌动,便少不了要“唇枪舌战”一番。当然,这是李俭此时的理解,不然的话,他很难将两妖斗法时还要咆哮的举动做有效分类。 这俩玩意张嘴闭嘴都不影响轻烟的输出效率,咆哮也不见得对另一方造成什么伤害,只能理解为单纯放狠话了。 放狠话乃是古今中外下至斗殴上至战争的必备手段,不可不尝。用得好了又称战略欺骗,乃是战略家们极为喜爱的利器。 转念一想,李俭又觉得不好。 这俩猪狗一边哼哼一边汪汪,假如这俩玩意确实是在放狠话,那它俩是不是能听懂对方? 可能性很低,毕竟语言不通也可以互放狠话,猪听不懂狗语也不耽误它用猪语骂娘。 但不知怎的,当李俭想到这俩是在“唇枪实战”,耳中所听见的这俩猪狗的叫声便渐渐显现韵律,就好像是俩人正在用哼哼和汪汪相互对话。 这下可真不妙了。 李俭越听越觉得这俩妖聊上了。别管它俩为啥打着架还能聊上,三国时期,羊陆之交,双方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也不耽误统帅惺惺相惜,俩人对殴打到结拜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仔细一想,三国演义开局关张打架,也大抵是这般剧情。 再往深里琢磨,随着妖兽境界提升,它们的智慧表现也越发惊人。不谈被打磨得极有历史底蕴的语言,用于交流的语言很可能会在强大的妖兽间诞生。 李俭缩在掩体后头,越听越想,边想边听,越发觉得这俩妖兽应该掌握了相互交流的语言。 此时他第N次觉得遗憾,如果AR头盔还能连上智囊团,有得是语言学家可以凭借新鲜的语音样本,判断这是否是智慧生物用于交流的语言。 不要小瞧了逻辑学和符号学和语言学啊.jpg 还是那句话,李俭不会这个,AR头盔也没有配备此种功能,只能在掩体后头,对妖兽们交杂的吼叫声展开想象。 …… 李俭觉得,如果是过去的自己,蹲了这么久,腿也该麻了。 这俩妖兽是真不嫌烦,神识夹杂法力形成的云雾已经对拼半个多小时了,要不是李俭遥遥感应,能知道其中包含的神识和法力都在对拼中消亡,他都打算怀疑,这俩猪狗是不是搁那演戏,打算把观察者诱出,再做打算。 猪狗的吼叫声也没彻底中断过。拜它俩激烈交流所赐,李俭确信,这俩玩意应该是真掌握了交流语言。 毕竟这俩猪狗的吼叫声并非简单的音节重复,倘若仅仅是“狗再叫”“狗别怂”这样的意蕴,想要重复半个小时并不是难事,毕竟这样的简单回复,上一个记录是整整一年。但这俩猪狗的吼叫声音韵节奏都有变化,肯定不是狗再叫和狗别怂。 这下真糟了,确认妖兽掌握交流语言和怀疑妖兽掌握交流语言完全是两个维度的紧张情况。妖兽掌握语言,这件事就好比群星里的土著文明突然飞天成为银河帝国一般。 部分玩家对此做法多样,上有灭星打击,下有收为食物,而李俭作为玩家,他一般都是光速签附庸,然后限制扩张。 嗯,李俭的群星玩法就是这么人畜无害。 如果说确认妖兽掌握交流语言让李俭提着一口气的话,那么他在这半个小时中对妖兽战斗力的观察,又让他把这口气放出去了。 这俩妖兽虽然看起来很猛,又会飞又会斗法,但实际战斗力嘛……也就比一般的筑基期修仙者强一点。 而李俭的战斗力,那不是用一般可以形容的。 就算他不会飞,但会飞的法术有的是办法打下在空中对峙的妖兽。 猪狗放出的云雾斗法着实唬人,但也只剩下唬人了。法力流不比李俭更猛,妖兽本体漏洞百出,神识感应其神识难以充斥云雾,整片云雾斗法,大部分地方都不能高效利用。 修仙文明的功法配套法术直指大道,修炼后便知道,都是极高深大佬整理出来供基础修仙者修炼的通天法术。如同潜龙,小则隐介藏形,一旦升天,兴云吐雾,通变化,顺阴阳。 哪怕这些法术一开始表现为“火球术”“冰刺”之类,看起来声光特效不比其他惊人,也不能掩盖它们都是修仙文明精心挑选的最具代表性法术。 法术强度优势在我,基础战斗力优势在我,情报优势在我。李俭都想不通,自己要是出手的话,能怎么输。 明确此三项优势在我,李俭依旧没有妄动,而是暗搓搓在身边搓了个冰刺,用最少的法力,操控冰刺贴地飞行,直到两妖战斗处,再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哦,这世界没有云霄。不过考虑到两妖以云雾状法术斗法,而冰刺又直取正当中,说是直冲云霄,也未尝不可。 冰刺扎入两团云雾碰撞交击处,附着在法术上用于操纵的神识一时受到蒙蔽,有些不清不楚,但等冰刺从云雾上空穿出,李俭又恢复了对冰刺的全部掌控。 如李俭所料,冰刺中消耗的法力远不及两团云雾被冰刺戳个对穿,以水德之力侵蚀而报废的法力。换句话说,连灵力都是自己比这俩妖更强。 二妖咆哮声停顿片刻,又更激烈地咆哮起来。久不移动的身躯缓缓前进,直视着对方,向对峙中心飞去。 李俭:不是,这俩玩意到底有没有发现我,这么明显的一根冰刺打穿两边云雾,你们都掌握语言了,难道还不能意识到这场战斗还有第三方? 李俭还没弱智到觉得自己使用冰刺测试两妖法术强度就不会被发现了,他让冰刺贴地飞行到近处再暴起发难,只是为了不让两妖发现第三方在此处——他可以暴露存在,但不能暴露位置。 两妖继续咆哮、释放云雾,身躯倒是很实在地双向奔赴着。 李俭看得有不少槽想吐,比如这俩妖相互接近到底是要做什么。 总不能觉得斗法不爽,改成一边斗法一边肉搏了吧。 稍微想的有智慧些,或许是这俩妖兽发现第三方,言语间达成协议,要汇合成一股,假装彼此靠近,实则等汇合后大放异彩,把第三方找出来干掉。 李俭觉得这样起码有点脑子,而为了应对这样起码有点脑子的情况,他决定按兵不动。 哥们倒想看看这俩猪狗能做出啥来,要是真对自己发起决死进攻,那么自己也不必抱着对智慧生物下杀手的顾虑了。(给自己开杀戒找借口是吧) 顺便补充一下食物储备。狗肉暂且不说,猪肉的话,应该有的是办法去腥? 李俭缩在掩体后头,不顾自己这姿势算不上堂堂正正,只是远远地看着一猪一狗越打越近。 在两妖相距不足十米时——这距离随便哪个想要突击都够了——狗妖猛地暴起,闭上嘴,闷不做声地向前一顶,向云雾交缠的中点冲去。 李俭:好,打起来,打得真一点,我过会儿收拾你们不费功夫。 猪妖不甘示弱,同样闭嘴,一招肉弹冲击,向狗妖撞去。 李俭:等等,你俩法术呢,先不提为啥不用其他法术单纯肉搏,怎么连外放的云雾都在往回收? 正当李俭疑惑时,远处的狗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猪妖一巴掌,尾巴将什么东西一卷,转身就飞。 (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 第一百四十六章 紫黑色的石头 狗妖逃得那叫一个快,尾巴卷着的小玩意被它用法力包裹,也不怕掉。它光是逃还不够,同时撒下不少法术阻挡猪妖追赶,边跑(飞)边回头嘲笑猪妖。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智慧生物被人偷了战果还能不怒的。猪妖在后头都不哼哼了,声调一转,“嗷嗷”地追着狗妖的屁股飞,一路上叮叮咣咣与狗妖撒下的法术乱撞,撞得身上皮毛都焦一块青一块了,才停住不追,哼哼唧唧地转头,换个方向躲狗妖的晦气。 李俭看得真切,狗妖的动作分明很看重尾巴上卷走的东西,朝着猪妖扇去的一巴掌——别问狗爪怎么扇巴掌,多看看小狗打架——压根不是为了杀伤力,只是为了以动用法力最少的方式让猪妖歪歪身子,好让自己抢到东西。 至于狗妖抢的东西是啥,离得太远了,这地方天幕又是罩了一层淡蓝的星空,李俭肉眼看着不太明显,只好调出头盔的录像,放大放大再放大,才看清那是一颗长径十几厘米的正方体紫黑色石头。 或者该称之为矿物,这块石头表面的光泽让李俭想到课程上常常作为范例出现的矿石标本。 为防不测,李俭又在原地趴窝了一阵,又过了二十分钟,不同方向传来战斗声,他才确信,猪狗两妖的的战斗到刚才就结束了,狗妖最后抢走紫黑色石头就是战斗结束的标志。 简单地说,那颗紫黑色石头对两妖来说,属于战斗目标的一部分。 李俭站直身子,拎着合金棍,向两妖战斗遗址一探。 到了地方,李俭上下左右打量。与他所料不差,这里仿佛见鬼了似的环境材料强度连自己的火球都很难炸出痕迹,两妖在空中用法术强度更弱几筹的云雾斗法,就更别想造成环境破坏了。 周遭环境一如他先前探索的地图,满地排列的“石墙遗迹”在这儿宛如迷宫。两妖斗法并未对此地造成什么改变,更遑论本就不存在的天气变化。 说实在的,妖兽玩云雾斗法,这种超有仙气的战斗方式让李俭想到了不少修仙妙用,尤其是气象方面。 很遗憾,这片死寂地块的大气层并不支持妖兽使用云雾类法术后改变天气,不然的话,霎时间风起云涌,霎时间风止云歇,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再三查探,确认这片地区与先前走过的区域少有不同,更谈不上特色,李俭觉得,两妖相争的主要目标,恐怕就是那颗紫黑色石头。 远处的战斗声还未停止,李俭找了片掩体,躲进去翻阅头盔录下的录像。 …… 来回倒带(这个词过些年恐怕见不到了)几次,李俭总是找不到紫黑色石头一开始究竟在哪。 他怀疑过,这玩意是不是在一开始就被两妖的云雾法术裹挟在中间,等到自己注意到的时候,才发觉它的存在。 可每次播放录像,都快放到两妖脸贴脸了,都找不到紫黑色石头在哪,直到狗妖暴起猛冲,扇猪妖一巴掌的画面后,紫黑色石头才像是突然有了颜色一样,在画面中出现,紧接着被狗妖尾巴卷走,让狗妖带着崩撤卖溜。 崩:猪妖心态崩了。撤:狗妖撤了。卖:将阻敌类法术卖给对家猪妖。溜:拿着战利品就溜。 整套战术动作行云流水,主打得就是趁猪妖不备夺走石头,但李俭看了好几遍,都没看出来石头究竟从哪蹦出来的。 …… 又是反复看了十几遍,李俭还是分辨不出石头究竟从哪一帧开始进入画面,能够上溯的最早的出现紫黑色石头的画面,是在狗妖发力狂冲的那一帧。 正所谓:排除了所有可能性之后,剩下的一个再怎么难以置信都是真相。李俭不是名侦探,也难以作出足够全面的可能性推测,不过他愿意相信,那石头应该是在狗妖扇巴掌的时候才突然出现的。 就像是他被“传送”到这个世界一样,紫黑色石头也因为触发了什么条件而以类似传送的形式出现在这个世界。 思索到此结束。 李俭将AR头盔的目视UI调整到不影响活动,关注神识感应中的世界。 拜现有条件所赐,往更深处琢磨显然是行不通了,李俭得行动起来。 这些妖兽选择触发传送条件进入死寂地块,肯定不是冲着寻死来的。从紫黑色石头触发条件而得以显现来看,死寂地块应该有不少能够触发传送的条件。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李俭可不打算一直在这里待着,总要找到能够触发返回地表世界的条件才好。 来去自由,李俭在此地探索才有意义。如果来去不自由,远离人类的探索或许对别人来说很有意义,但李俭只觉得悲伤。 神识感应告诉李俭,远处正在战斗,就像刚才碰见的猪狗两妖一样。 悄摸摸地摸到战斗近处,这次的战斗对象有点眼熟,猪妖还是那头猪妖,与它对战的妖兽则换成了鸡妖…… 李俭有那么一瞬在想,称呼原物种为鸡的妖精应该怎么称呼,鸡妖的话,自己以前没怎么听到过,鸡精的话……虽然不是打广告,但以他这个成长的年龄段,一提到鸡精,脑中总会闪过电视台广告“太太乐鸡精”的声音。 还是称呼鸡妖吧,称呼为鸡精总能想起广告。 两妖在空中对峙,一如先前猪狗两妖,只不过斗法方式变了。猪妖还是老思路,从口鼻喷出轻烟,化作云雾,扑向鸡妖。 鸡妖则仰起脖颈,头冠点出一滴艳红,腾起一股无根火,烧得空气扭曲,化作一股火线射向云雾。 这倒是挺新奇的。 火线横空燃烧,似乎将空气也当成可燃物,虽是一线,但面对云雾气势汹汹的面状攻势丝毫不怵,拉起一道火光窜入云山雾海。 天上像是横了一片棉花糖,糖心里燃起一片暖色。本被猪妖催起的杂色云雾更偏冷色调,但火线从中心烧开,反而让云雾如同火烧云一般——倒不如说火烧云的成分还不如这场斗法纯正,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火”烧“云”。 二妖斗法的姿态十分稳妥,猪妖毫不动摇,只是催动轻烟腾作云雾;鸡妖则保持头冠一滴艳红,喙中吐出鸡啼。 比起先前猪狗两妖的对骂,猪妖和鸡妖的交流便显得和蔼许多。猪妖的哼哼声也不烦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鸡妖聊着天,鸡妖也似乎与其应和,是不是点点头。 李俭:不是,你俩这是边打边唠嗑?刚才放狠话也就算了,打个架放狠话很正常,可你们真的有必要和战斗对象唠嗑吗? 这令李俭百思不得其解。比起两妖态度和缓的聊天,他俩的斗法显得极为凶烈。 有修仙文明留下的五德法术打底,李俭能远远感应到两妖所用法术的法则内涵。猪妖所用的云雾法术内含水德的侵彻意象,而鸡妖所用的火线法术内含火德的燃烧焚毁意象。猪狗相争时,两种侵彻意象相互磨灭,多是水磨工夫;而鸡妖与猪妖的斗法,水德侵彻火线,火德燃烧云雾,任何一方强度波动一下,都会引发多米诺骨牌式的连锁反应。 它们用的法术又全是夹杂神识的法术,连锁反应一旦发生,下风的妖兽可不会好过。 如果是方才猪狗互放狠话时打成这副德性,李俭还能理解。但猪与鸡如此温和,打得却这么凶残,李俭就理解不了了。 虽说这俩打个两败俱伤对李俭来说也算好事,但搞不懂的事情在眼前发生,还是会搞不懂。 李俭决定再多看一会,尤其是对这俩妖兽的对话进行录音,啥时候自己能回地表了,这段火药味不大的交流应该更有破解的价值。 …… 这俩妖兽斗法的时间还挺长,火线猛烧云雾,云雾又从猪妖口鼻处源源不断喷出。俩妖兽一开始还有话说,到了后头便沉默了,只是自顾自地维持法术。 李俭:我真不知道你们在干嘛,难道妖兽有足够发展出语言的智慧后就会开始闲得蛋疼地互相斗法?而且边斗法边聊天? 李俭想不通这点,他只能看着猪妖和鸡妖宛如保持默契似地斗法。 等得李俭都快注意力涣散了,两妖才有新动静。 新动静十分眼熟,俩妖兽突然动了起来,保持慢速靠近。 李俭打起精神,仔细观察两妖。猪妖却不干了,嘴里哼哼唧唧的,声如洪钟,似乎在和鸡妖说什么。 鸡妖叫了几声,身形停住了,悬停在空中,头冠上的火线依旧烧着,只是在远处看猪妖缓缓接近斗法中心。 猪妖离斗法中心越来越近,两眼直盯着鸡妖,见鸡妖确实不打算再靠近,甚至有点要抽身的样子,才放心下来,收回注意力,慢慢向斗法中心挪动。 猪妖的身躯都快探入火烧云了,才传来一声兴奋的哼哼。两边妖兽同时收了法术,各自后撤,临走还不忘了互相致意——猪妖是用哼哼声表示敬意,鸡妖则显然有些悻悻,随便叫了两声就走了。 在猪妖转头钻出云雾的一刻,李俭看到,它口鼻前用法力端着一块紫黑色的石头。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谁乐意撞上猪 电光石火间,李俭脑中霹雳雳地过电,诸多线索猛地连成一串,交织出连绵火花。 或许这是错误的判断,但李俭只觉得十分明晰。 “妖兽交战”“战斗后夺取紫黑色石头”“场地场景破坏困难”“有类似传送的特征”,这些线索在脑中飞快闪烁,仿佛联结成一只鱼钩,向脑海的深处探去。 不需要“鱼饵”,鱼钩收回时,钓上来的记忆碎片是修仙文明留下的文档,关于“破界石”的那一篇。 这个猜想的所有已知细节都符合这段时间的观察结果。战场遗迹在修仙文明文档的描述中早就因为大能交战而时空脆弱,按照文档所说,后来者在战场遗迹交战就能从时空裂缝中撕扯出破界石,那么采取某些行动,会引起传送效果也很合理。 更不用说妖兽斗法,不分生死高下,只为了夺走战斗后复现的紫黑色石头。 说真的,倘若那玩意不是文档中所说的破界石,那么李俭真不知道还能是个啥。 总不能这片空间自带奖励机制,喜欢看妖兽打架,打得狠了就打赏一颗“宝石”当彩头吧? 李俭心中想法转瞬间千回百转,眨眼间便定下策略——就算不管那玩意是什么,方才猪狗大战自己就没跟上其中任何一方,要是自己能跟住妖兽,对其进行观察,总能发现它们的其他行动。 李俭贴地猛走,想要在死寂地块的地表靠走路不引起注意地跟上在天空飞行的妖兽,有点难度。地表到处都是的迷宫式残缺地基有高有矮,偏偏李俭为了不引起飞行单位注意,常常贴着较高的部分走路,等于自己给自己上强度。 好在空中的妖兽飞得不快,地上紧跟的李俭不仅能绕着弯地追踪,还有得是闲工夫抬头观察,尽可能将猪妖的行动录入头盔。 在他抬头仰望时,猪妖不复先前持宝过闹市的谨慎姿态,而是调着法力将紫黑色石头抛来抛去,显得轻松惬意。 猪妖一路飞行,远处又传来战斗的动静。在声音传来时,猪妖肉眼可见地向下急降了一瞬,连身前抛弄的紫黑色石头也被法力裹着贴向心窝,轻松惬意的姿态仿佛从未出现过,又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李俭看了都觉得好笑,要是真这么怕石头被其它妖兽夺走,你倒是别抛来抛去啊,该找地方放好就放好,搁这亡羊补牢呢? 猪妖以法力护着紫黑色石头,身子悬停在空中,随着远处战斗声越来越响,它的心理斗争也越发激烈。过了一阵,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嗷嗷一声,散出神识和法力,猛地从空中跌下,重重砸落。 李俭:? 李俭也不懂这猪妖在做什么,但只要不是傻子也该知道,在这自己脚步紧跟猪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时候,当天上那玩意莫名其妙放弃动力选择坠落,地下这个就该跑路了。 退一万步说,如果李俭不选择躲开,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和法力灵力强度,肉身叠灵力护体都可能把空中坠落的猪妖戳穿,完全不需要担心这玩意砸下来能把自己砸个好歹。 但谁乐意在以后的人生中背上“被猪砸过”的成就? 老一辈艺术家在小品里已经演绎过了,猪撞树上不一定会让人笑,但人撞在猪上是真的会惹人笑的。 事情都这样了,李俭也顾不得动作太大会不会被猪妖发现,当即扑走,在猪妖轰然坠地的声音中连续贴地翻滚,一路滚进旁边的“迷宫”,像是翻入壕沟一般,扭头再看猪妖正作什么妖。 猪妖全然没有发现李俭动作——倒也不怪猪妖不敏锐,李俭翻得确实快,甚至没用上法力,只凭身体素质便行动了,更不用说猪妖还正放出神识法力,包裹全身向下坠落。 它一落地,神识放出,空气中仿佛吹过一阵风。李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躲了,只能原地待着不动,假装自己是背景板。 哥们本是不想这么快就破杀戒的,如果你执意要发现我并攻击,那么我就只能让你及早去死了。 猪妖生死只在它一念间——李俭觉得,将触发战斗的条件交给猪妖自己掌握,也算是只在它一念间。如此凶险的时刻,不知道该说是“傻人有傻福”还是出于别的缘由,明明放出了大量神识扫清周围,猪妖却好像没发现李俭似地,自顾自地将神识收回一些,体内法力涌动,像是有几条游龙在体内盘旋冲撞,本就体貌异样的猪妖看着反倒褪去不少凶气,显得有些珠光宝气。 这说起来很怪,形容一头生物,甚至是妖兽“珠光宝气”。不过李俭觉得,任何人看到此刻的猪妖,都会觉得这玩意确实和珠宝有点相像。 究竟是什么方面相像呢?李俭想着,便发觉猪妖身上的珠光宝气骤然内敛,一颗足有俩拳头大的乳白色圆球从它头脑挤出。 这他妈实在是太怪了。 这颗圆球就像是从四次元空间中落到三维空间的东西,虽然看着像是从猪妖头里挤出来的,但猪妖通体圆满不见伤口,圆球上也看不见有血浆脑浆之类的红白之物,也是通体圆满,不见缺陷。 李俭都看傻了,但猪妖对此似乎毫不犹疑。圆球被挤出后,猪妖才睁开眼,看着身前的圆球和身下护崽似保着的紫黑色石头,露出开心的笑容。 大概是笑容吧。 圆球浮在空中,猪妖又撒出一片神识,作为戒备。自身则十分认真地盯着紫黑色石头,推着石头靠近圆球,一边动用法力浸润石头。 当圆球和紫黑色石头相触时,那种在标准直角三维坐标系中能感受到的奇怪感觉再次出现。 圆球与紫黑色石头好像没有碰撞体积似的,仿佛是两个悬浮在空中的影像,相互交融之后,紫黑色石头被圆球吞没,消失不见。 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从圆球处传出,李俭不清楚那是什么,或许以后会知道。相对直观的是,这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应当与消失在圆球中的紫黑色石头有关。 这颗圆球也不是凡品。李俭为了隐藏自己,并未放出神识,可也能从圆球感应到类似“阴阳叶”“妖丹”之类的气息。 不过想想也是,能仿佛从四次元空间中冒出的圆球,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玩意,最次也得是次元口袋里的神奇道具。 (某蓝色机器猫:感觉被cue了,一会儿就带宇宙唯一标尺去你家拍一集。 李俭:你来我家拍一集我怕个屁啊,又不是万年小学生,那玩意来我家一趟,我得跪着求他赶快走。) 同样的感觉不止李俭能感受到,作为行动主导,猪妖对这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更有体会。它显然知道这是什么,或者说起码知道一些。在紫黑色石头消失后,它颇为满意地哼了两声,轻快地站起,将圆球向体内收回。 圆球又从头脑处融入猪妖,猪妖身体不见损伤,气完神足。法力涌动,猪妖的庞大身躯再次腾空。这一次它不再避开战斗区域,而是认准了方向,冲着某处战斗地点就去。 李俭虽然不解,但也紧随其后,要看它还想如何。 …… 猪妖飞在前头,不一会便看到远处两妖斗法。 它见了妖兽斗法,又是一阵李俭意想不到的狂喜,叫也不叫了,但喜气洋洋的德性即使是肉眼都能看出来。在空中一阵猛飞,便来到妖兽对峙的近处。 李俭承认,他并不是很能认得清动物的人。如果说没法凭借见过几面就分清通过姓名的路人算是一种脸盲,那么李俭识别动物的能力就是究极脸盲。 他连自家的宠物狗都很难认清,更别说刚见了没几面的妖兽。 好吧,现在家里连宠物狗也没有了,更不用说还有什么能让他觉得“脸熟”的非人类动物。 但不得不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天底下总是能让冤家路窄。这次碰上的妖兽斗法,李俭对其中一方还真觉得“眼熟”。 猪妖冲得太近了,被斗法双方看了个正着。既然已经暴露,它也不演了,嗷嗷叫着加入战圈,一起手便朝着其中一方放出云雾,驱动祥云逼迫。 那边的妖兽正是先前扇了猪妖一巴掌的狗妖,见猪妖突然杀到,它惊慌地汪了几声,估摸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不敢再留下了,抛下自己丢了一圈的云雾法术,转身就跑。 见狗妖丧家之犬的作派,猪妖得意极了,哼哼唧唧地当空慢飞,对被自己驱离的狗妖表示无限鄙夷。 但它显然忘了,自己能够逼走狗妖,是因为它闯入了斗法战局。而既然是战局,自然有另一边才能成立。 它把狗妖逼走了,另一边可没答应。 只听得一声虎啸,猪妖意识到,自己也该怂了。 猪妖撒丫子就想跑(虽然不知道它撒丫子跟飞行速度有什么关系),但身后传来的第二声虎吼和更多的啸叫声扯住了它的脚步,让它不得不回头,只是嘴里哼哼唧唧得不干净。 第一百四十八章 来骗来偷袭 见到“小老弟”还算识相,虎妖不再咆哮,而是“轻声细语”地使唤着猪妖,让它充当方才狗妖的角色,放出法术作斗法状,与虎妖的青岚相搏。 这头虎妖飞在空中,如同房屋一般,身上斑斓交错,色彩缤纷。它在空中的姿势看起来十分不羁,阻止猪妖离开后,俯下身,大猫似地卷卧着。方才它抬头怒吼,声震山林——如果有山林的话——现在卷起身躯,口中的呼声不再像方才一样霸气十足,但另有一番威慑。 常听人说,一猪二熊三老虎,不过那是对人类的威胁。在野外,老虎单杀野猪的案例比比皆是。如果说借助群体,野猪还有可能与老虎掰掰腕子,那么离开群体就死得有点难看了。 更不用说猪妖看起来也不是野猪……这玩意腰臀比头部大多了,一眼便知原品种是家猪,而非头部比腰臀大的野猪。 倘若说,在灵气复苏之前,成年家猪在成年老虎面前毫无地位可言,是板上钉钉的被捕食的命运,那么在灵气复苏之后,同为妖兽,神识感应中境界相仿,修仙带来的战斗力提升对猪妖来说实在是救命良药。起码它不用担心自己会毫无反抗能力地被虎妖玩弄致死。 猫科动物可都有些玩弄食物的性格,或多或少难以定论,但总归有。 当然,这些都是李俭琢磨的。万一猪妖和虎妖虽为同一等阶,但猪妖还是会被虎妖压着打呢?这些可都说不准,再看猪妖被虎妖一吼就不敢走,被“说几句”就老老实实代替狗妖释放法术,估摸着虎妖还真能压着猪妖打。 这算什么,这就是活生生的妖兽抓壮丁实录啊,不止自己会抓张博学当壮丁,妖兽里头也会抓妖兽的壮丁啊。 至于虎妖抓猪妖壮丁是为什么,只要想到紫黑色石头可能是破界石,再想到破界石要如何获得,一切都明朗了。 在大能交手过的战场遗迹战斗,战斗余波能够对脆弱的时空造成影响,从时空裂缝中撕扯出破界石。 既然要战斗余波撕扯时空裂缝,虽说一个人搞左右互搏打演习战也是一种战斗,但不管怎么说,拉另一个人(或妖兽)打演习,总比一个人左右互搏要强。 虎妖先前与狗妖斗法,现在又拉住猪妖,让猪妖顶替狗妖的位置,毫无疑问就是冲着破界石来的。 鬼知道这些妖兽是怎么知道在这战斗能获得破界石的消息,可能是歪打误撞在这打了一架,又歪打误撞发现了破界石的种种妙用,在交流语言的辅助下,有关破界石的消息转瞬间流传妖兽界也不是不可能。 更有可能的是,荒岭填充地块的文档碎片属于饱和式留存,不仅人类冒险者会在荒岭填充地块刻意搜寻文档碎片,妖兽也会。 考虑到妖兽的行动模式和数量,获得文档碎片的妖兽恐怕不是一般的多。很可能是妖兽在筑基期及以下的智力难以完全理解文档碎片中的意思,也可能是它们在筑基期及以下难以将自己得到的文档碎片告知其他妖兽,又可能是他们不想,总之,妖兽从文档碎片中获得的东西很难变现成妖兽全体的东西,在各种领域大放异彩。 而人类在这方面,起码华夏人类向来都是尊重历史的,也尊重各种实事求是的文档,在保证自身生存之后,立刻将大量珍贵文档建档保存,供大众使用。拜此所赐,李俭能够享受到很多修仙文明遗留文档的好处。 李俭不知道这些妖兽对破界石的了解有多少,不过刚才猪妖拿出体内的圆球使用破界石,起码猪妖知道破界石的使用方式。虎妖又压住猪妖让它干活,对破界石也是“势在必得”的态度。 虎妖在空中卷卧,微风绕着身躯腾起,吹向远处,又染上一抹青色,有如刀刃,又如同水波,冲向猪妖。 猪妖还是一如既往,只用一手云雾法术,从口鼻喷出轻烟,再由轻烟变成祥云,以云抵风,在交战中点显得像是一阵龙卷。 青岚搅动云雾,云雾磨灭青岚。夹杂法力和神识的法术相互磨灭,局势显得不温不火,是外行人一眼都能看出的拉锯战局势。 战斗烈度不能说不大,只能说是激烈的静坐战争(通言辽语)。虎妖的静坐战争开展得名副其实,就在空中卷卧着。 李俭都替它觉得累。难不成你这飞行能力是某种不需要消耗的权能?搁天上飞着你卧得能舒服吗?不得在地上找片空旷地慢慢趴? 但虎妖显然没打算这么做,甭管它的飞行能力是不是某种权能,它宁可付出自己的腰腹位置暴露在只有一小片清风阻挡的空中,也不愿意落地。 动物的腰腹部位可是最脆弱的位置之一,野生动物暴露腰腹,在它们的生态中是最冒风险的行动。虎妖在空中如此卷卧,如果不是纯纯的弱智,那么就是有恃无恐。 行,你挺牛,哥们搁旁边看看。 这场战斗显然是虎妖抓了猪妖的壮丁,指望有戏看应该不太可能,不过为了采集更多情报,他接着趴窝,观察两边。 正当他努力催眠自己做人肉摄影机时,神识感应中突然觉得有异物感,让他从自我催眠状态惊醒。 抬头看看,猪妖还是那个德性,一副被虎妖抓了壮丁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口鼻中喷出轻烟。仔细观察,这家伙颇为谄媚地将轻烟的输出“功率”控制在极没有波动的程度,倒是方便虎妖用青岚将将与云雾平手。 就好比教练喂球,喂得球路越稳定,质量越好。 再看虎妖,虎妖依旧盘卧,身上的青岚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战斗中点吹拂,看起来像是在假寐。 真是怪事,神识感应中有所异动,但这俩妖兽都没有异常动作,一副要把拉锯战打到天荒地老的样子,那么神识感应中的东西是啥? 李俭担心暴露自己,不能将神识放出,获得精确感应,只能有些遗憾地用肉眼关注现场,期望从视觉信息中找到神识感应的异物感究竟来自何处。 就在这平淡无波的时刻,斗法中的猪妖突然发癫,口鼻中烟雾大作,原本不过是像几炷香的烟气猛地成了烟幕。释放出的烟雾并不是什么空包弹之类的假家伙,其中混杂的神识与法力浓度甚至比先前斗法时的轻烟更重。 烟幕经风吹拂,甚至等不及变作祥云状,便立刻腾起一团浸透了墨水的云团,急匆匆冲向虎妖。其内不断演化出雷电,声势唬人。 猪妖的手段不止如此,现实战斗不是回合制游戏,要求一边只能做一次操作就停手。大量驱动烟幕只是攻击法术的一环,猪妖同时放出压抑已久的神识,尽可能在战斗空间中占据主动权,又猛地前飞,通体泛起宝光,向虎妖飞去。 虎妖在猪妖放出神识的时候便回过味来了。这神识涌动的动静实在够大,在场的修仙者不论是人是妖都能感觉得到,虎妖虽是假寐,也不是死了,在猪妖放出神识的时候便弓腰起身做战斗预备,周身环绕的微风当即变作青岚,口中急急怒喝。 虎妖断喝声虽急,但气势着实凶猛。李俭从中能品出不少老虎在山中当霸王的气势,顺带感叹,自然界中的人类食物链高度还是不能让老虎真当这份霸王。 猪妖却不管这些。已经催动的法术和它的本体都是离弦之箭,都已经表露出进攻态度,再要收手只是自找没趣。不仅黑墨般的云团与身躯一瞬不停,身躯上的宝光还愈发显眼。 虎妖怒急,身上也泛起宝光,乳白色光辉从体内透出,衬得毛皮上的色彩如画一般。周身青岚再没有柔弱感,片片青岚都是刀锋,从刀簇中飞射而出,化作飞刀瀑布射阻猪妖。神识铺天盖地散开,与猪妖神识直取虎妖的作法不同,虎妖的神识铺展方向当真是没把猪妖放在眼里,天上地下都要掺上一脚。 虎妖的青岚法术将猪妖黑云砍得支离破碎,猪妖泛着宝光的身躯被飞刀瀑布阻住。眼看着胜负已分,猪妖落于下风,虎妖猛地低头,发出从它出现在李俭视角到现在最凄惨的吼声。 一枚金属色长钉从下方疾射向上,要打虎妖露出的腰腹空当。这枚长钉显然准备已久,趁着虎妖释放的神识即将接近地表,猪妖又被打得落入下风的当口,极其刁钻地发力。 李俭这才知道先前神识感应中的异动究竟来自何处,这场战斗不仅有交战的两方和观战的李俭,竟然还有第四方中途潜入,准备杀招。 虎妖准备不及,新生青岚尽力向下回援,又几乎是本能似地将还没有运转什么法术的法力聚向腹部,同时扭转身躯,试图避开要害。可这是偷袭者准备多时又抓着空当放出的攻击,如果真能被虎妖仓促之间的防备躲开,这可真是羞杀偷袭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尽全力地送它去死 长钉自下而上袭击虎妖,任凭虎妖转瞬之间奋力做出多少弥补措施,也难以避免长钉从腹部戳入,又从背部偏侧面穿出。 一击建功后,偷袭者显露身影,却是一头变换模样的花猪。 与空中飞着发动袭击的猪妖眼看着是同族,只不过皮毛有些不同,空中的猪妖毛色偏粉白,有种现实中少见的粉嫩,而偷袭者的皮毛黄一块黑一块,与空中的猪妖相比,应该都是家猪出身。至于更细节的种群差别,李俭不是学农的,也不清楚家猪种类,更不用说妖兽表征多有变异,李俭能根据妖兽身形大致看出是家猪,已经十分不易。 两头猪的形貌不同,起码方便了李俭区分它们。 虎妖遭受袭击,腰腹开了个对穿的孔,这样的伤势发生在野生动物身上,基本标志着该生物的生物学生命将在不久后终结。不过对妖兽来说,只要法力顶得上,调控伤口周边内环境不是问题。 当然,前提是,妖兽不会在这之后还受到持之以恒的攻击,并且是趁你病要你命的那种。 虎妖方一受伤,攻向空中白猪的连绵青岚便像是断了档似的抽搐,后继无力,失去准头。原本集中攻击不仅能止住猪妖与法术的冲击,还能稍稍伤到猪妖,此时愣是被猪妖推着黑云,连法术带猪身一块冲向虎妖。 地上发起偷袭的花猪知道自己暴露,也知道已经建功,再匍匐于地没什么必要,四足一跺,犹如武侠小说中描述轻功的旱地拔葱,偌大猪身当即上天,也与白猪一样身泛宝光,又放出神识法力,好似将整片大地拔了起来,一抹灰黑色气息自土地中冒出,纷纷涌入花猪身体。 虎妖在空中强忍疼痛,一边稳定伤势一边无差别地放射青岚,以此降低自己在杀伤法术上的注意力投入,调拨更多注意力用于稳定伤情。它一边试图远离,一边连连咆哮。 李俭虽然听不懂它在吼些什么,不过吼声中的急切悲叹意蕴确实做不得假。换做常人,如果在此地斗法仅仅是为了从时空裂缝中撕扯出破界石为用,想必也想不通刚才还好好陪练的猪妖为何伙同同族发起致死攻击。 不乐意被抓壮丁,说一声也行,带着同族展示肌肉物理拒绝也行,前恭而后倨,突然袭击还下杀手,这是作何? 如果妖兽有了智慧后,相互交流生成的文化对不宣而战具有不反对甚至支持的态度,这可不方便妖兽互相抓壮丁搞破界石啊……方才猪妖与鸡妖的交流就很正常,完全看不出被抓壮丁的一方偷袭另一方是合理的。 面对虎妖的连连咆哮,两头猪妖无动于衷,依旧连连攻击,只是在战斗的同时嗷嗷吼叫。先是白猪抑扬顿挫地吼了几嗓子,接着花猪与白猪一块齐声喊了几个音节,估摸着是口号之类的东西。 猪妖的回答应该将它们的真实意图切实地传给了虎妖,毕竟在猪妖们喊完口号之后,虎妖的咆哮声便不急切了,只是透着绝望,并不再尝试逃跑,立定在空中,任由血水混杂着别的东西从伤口处滴下,青岚从浑身上下喷出。 霎时间,虎妖的形貌都被法术掩盖,活像个青白色的刺毛团子。 两头猪妖也不怕这个,它们以二打一,又占了偷袭致伤的便宜。只要没有其它妖兽插手,虎妖的动静只会越来越小,被它俩打死是板上钉钉的事。 李俭:虽然我觉得它们有点太狂了,不够谨慎,没有检查周边是不是真的没有其他活物了,不过看在它们“狗咬狗”的份上,又是难得的智慧妖兽互相交战样本,我还是不插手了。 李俭不仅不插手,他还要帮这俩猪妖把虎妖干掉。原因无他,样本宝贵,他想一次看到底。 虎妖不顾伤口的发飙,不过是企图靠无视伤口恢复最强战力,而这本就不能持久。不过十分钟时间,虎妖的狂暴攻势便出现破绽,两头猪妖一个从上方以云雾法术侵袭,另一头则在靠近地面的方向不断调动地刺之类的攻击,打得不亦乐乎。 破绽越来越多,拼尽性命的攻势终究没能带走猪妖中任何一头的性命,甚至做不到以命换伤。从虎妖周身喷出的青岚渐渐稀疏,终于不能再把它包的像个刺毛团子。 当防护周身的青岚在身边都不能保持圆满时,虎妖的生命倒计时也正式进入读秒阶段。 常言道,生死间有大恐怖,一切生物在生死关头面前如果并未选择放弃,就会爆发出惊艳的死前表现。 虎妖放出的青岚数量越来越少,能投入的法力也越来越少,但法术强度反倒渐渐走高。原本或为波浪或为刀刃的风波演变出诸般变化,到猪妖的法术迫近虎妖时,几抹青岚甚至虚虚实实,空若无物地拂过阻挡风刃的云雾法术,穿过黑云后才显现实体,实打实地砍在白猪身上。 白猪身上的宝光不知是什么东西,被青岚虚虚实实地砍了几刀,光泽倒是不见小,但猪妖似乎有些心疼,口中哼哼唧唧地说了几句,被花猪哼哼几声堵了回去,选择闭口不言,只是向前逼迫虎妖的飞行态势稍稍停滞。 局内妖或许发现不了,但身处局外的李俭很敏锐地看出,白猪稍稍放缓逼迫虎妖的速度,现在逼迫虎妖最狠的可就成花猪了。 虎妖濒死时对青岚的掌控力再度提升,显然在两头猪妖的意料之外,但先前发动偷袭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如今鼓动一切力量尝试按死虎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猪妖们没什么好犹豫的,陪着虎妖将自己能够催动的得意法术提升强度,虎妖临死前的攻势越猛,它们纵然不能在技巧上赢过虎妖,但以二打一个强弩之末,它们还有得是精力与它缠斗。 …… 虎妖身边的青岚几乎抽空,飞在天上的谱也不摆了,落到地面,四足拼了命地跑动,连腹部的缺口都不再滴血——这不是它的伤要好了,这是失血过多快挂了,保持失血到现在还能活动,纯靠妖兽的体能硬抗。 两头猪妖紧追不舍。白猪在空中追击,花猪在地面蹦跳着跟上。从花猪使用的法术来看,它似乎更习惯金系和土系,在地上奔跑或许有利于它战斗发挥。 虎妖的状态已经不是强弩之末能够形容的了,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李俭愿意将其称为形容枯槁。 强弩之末至少还能看得出那是个弩箭,而此时的虎妖,精气神已然去了九成,妖兽那强大的身体素质因为超长时间的失血和得不到补充,变得比病虎还脆弱;原本在空中假寐都能发出一连串如同波浪的青岚,此时得过去几秒才能搓出来一发。 两头猪将虎妖打成这个样子,并不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它们原本确实奠定胜局了,但破船尚有三斤钉,白猪怂了一会又开始狂,狂着狂着就被假装病弱——其实已经够病弱了——的虎妖用虚实变化到极致的青岚将左前肢砍出一道口子,要不是虎妖真的不行了,这一发青岚恐怕是冲着猪妖的心脏去的。 这是虎妖最后的高光时刻,在那之后,虎妖再没有对两头猪造成任何意义上的麻烦,而它似乎也认了这条命,只是拼着最后的力量与猪妖战斗。 可再怎么拼命,到了该没命的时候,也是拼不下去的。 猪妖们已然将它能够选择的逃跑方向全部封死,它走不掉了,也没办法将自己死于猪妖的消息传递出去。 虎妖转身,面向不急不缓逼迫自己的猪妖们。这俩家伙对它确实尊重,它们是在尽全力地送他去死。 猪妖意识到什么,它俩吼了几个略有差异的音节,紧接着尝试减速掉头,远离虎妖。 虎妖开口,轻轻“咆哮”一声,随后闭嘴,一颗乳白色圆球从头部浮现,随后身体崩解,化作流光融入圆球。 世界一静。 在极致的安静中,圆球炸了。 爆炸并非以冲击波的形式,而是以“波”的形式向周遭无差别地蔓延。 李俭没有听到爆炸引起的剧烈响动,而是意识到一片空间正在战场蔓延。它极速覆盖了方才虎妖与猪妖的战场,在掀飞猪妖之后——在这之后,李俭才明白,并非爆炸的“波”掀飞了猪妖,而是猪妖借着“掀飞”动作尝试躲开爆炸波——冲刷了李俭的身体。 全身法力紊乱了一瞬,在神识控制下恢复正常。 这一瞬的法力紊乱是全方位不可控的,所有法力都在做布朗运动,体现在宏观的表现是,强如李俭这样开了挂的修仙选手,也在法力紊乱中产生内伤,全力修补得花掉他几个小时的修炼时间。 李俭顾不得维护内伤。法力造成的内伤并不会立刻就发作,他还可以保持伤情不变,先看看猪妖们的状况。 两头猪妖显然比他更惨,白猪花猪齐刷刷地在地上趴窝,其中一头体内法力被神识按着强制不动,拼命维持伤情不变,另一头则抓紧同伴争取出来的机会,不顾疗伤可能会引来其他妖兽,调动法力搅动环境中的灵机,为自己疗伤。 第一百五十章 排队有时候也是一种墨菲定律 毫无疑问,这是逝去的虎妖发动的最后一次攻击。在这之前李俭从未接触过同样的攻击,他不知道这种攻击的作用原理是什么,但该攻击的战术效果十分眼熟——自爆式攻击。 在荒无人烟也少见妖兽的死寂地块释放这样的自保攻击,连并未参与战局的李俭都会被攻击波及,这显然是一种无差别的范围攻击。 猪妖们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毕竟它们在虎妖采取行动之前就有所反应,口中哼哼唧唧地做了回应,并且掉头就跑。 眼见两头猪妖一头拼命保住伤势,一头不顾影响修复内伤,一时半会不可能发现自己的存在,李俭也在一旁坐倒,并不大动干戈,只是将修复内伤的动静限制在周身近处,不让环境灵机太过动荡。 在疗伤中,李俭回忆虎妖的最后一幕,总觉得那像极了“身死道消”四个字。只不过虎妖的死法比更传统的身死道消要刚烈许多,试图将攻击自己的两头猪妖也带走。 在它生命的终幕,放出圆球,身化流光融入其中,接着圆球爆炸,虽然不明其中道理,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呃精神大概是相通的。 李俭感叹着,同时吐槽。你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倒是别把我也牵连进去啊,哥们就搁旁边当观众呢,你把我也伤了算什么意思? 你要是没牵连我,我说不定心念一动,把俩猪妖干掉,也算是帮你报仇了。你把我牵连了,我自己都想把你刀了,你说我还要不要帮你报仇? 李俭:当然可以,哥们是极端人类至上,又不是极端智慧生物至上,不就俩猪妖嘛,等它们对我毫无作用了,我当场把它们刀了。 李俭的杀意显然不是正在疗伤的猪妖们能够了解的,它们特意作了分工,白猪正在不顾环境灵机波动地疗伤,花猪则强压伤情,保持现有战斗力,为什么做准备。 至于究竟在为什么做准备,李俭一会便看到了。 …… 李俭不觉得自己躲藏的位置有多好,但起码在这时候,他得承认,自己运气不错。 两妖分工疗伤的档口,才过了十几分钟,远处便有三头妖兽飞来,形体仿佛是鹿,但体型颇为庞大,再加上修仙道路上产生的表征变异,李俭除了能看出这几头妖兽看着像是马、鹿之类的玩意——事后李俭才知道,马和鹿分属两目,这玩意的亲缘得上溯到哺乳纲才能合并——便看不出更细致的种别。 要说有没有角吧,这仨妖兽看着都有角,但长得和鹿角那样的枝杈差别太大了。 李俭决定按照某霓虹的特色称呼,将这三头妖兽称为马鹿。 (实际上确实有一种物种被称为马鹿,它甚至是鹿属。) 马鹿妖的嘶叫声颇有韵律,直冲地上休眠的猪妖,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估计是在向猪妖要个解释。如果虎妖最后的自爆式攻击是其他妖兽也掌握的技术,那么自爆式攻击的效果也应该有不少妖兽知道。在这样的死寂地块中出现妖兽自爆,就地还出现俩正在疗伤的猪妖,就算没打算为此追责吧,智慧生物的好奇心也足以驱使后来的妖兽询问“在场知情人士”,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猪依旧在疗伤,勉强压下伤情的花猪则负责发言。 一时间,场内妖兽的嘶鸣声、哼唧声不绝于耳。花猪身上扛着伤情,依旧“对答如流”,三头马鹿妖问了五六分钟,转身飞走了。 李俭在一旁偷看,为自己完全听不懂妖兽在聊什么而遗憾。 不过他琢磨了一下,那三头马鹿妖看起来很健康,成群结队地到处巡游;猪妖则受了重伤,眼看着要疗伤许久,短时间内不会挪窝。 哥们的粮食储备还差了一点,如果担心不能跟着猪妖的踪迹离开死寂地块,又不清楚其他妖兽会在此地停留多久的话,为什么不去把三头马鹿妖秒了呢? 李俭必须要声明,跟踪妖兽本是不分跟踪何者为佳的,奈何跟踪猪妖的时间够长,眼瞅着能尝试着跟踪满“全周期”,自然不打算换一种妖兽跟踪。 如果任何妖兽进入死寂地块后都会尝试返回地表世界,那么自己跟踪任何妖兽尝试返回地表时间,所花的时间受选择跟踪妖兽的影响,最终都会演变成数学问题——有人将这作为概率学问题的一种,也有人将该问题列入博弈论范畴,还有人将其归入墨菲定律的一种表现,而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拜这些人们争论不休的论题所赐,李俭没有详查该问题的真正内涵,只是学走了它最表面的东西——如果你正在进行一项需要消耗时间并且可以选择队列的任务,如果没有杰出的能力,最好“一条道走到黑”。 有些人觉得自己有杰出的能力,而李俭在大多数事情上都不属于“有些人”,故此,他记下猪妖们疗伤的位置,偷偷跟上了飞走的三头马鹿妖,打算速战速决。 在全力搓了一发雷击之后,三头飞天马鹿无了。 李俭给三头马鹿收尸的时候,他想起有关霓虹军队的笑话。海军骂陆军是马鹿,陆军骂海军是马鹿,那么空军呢? 霓虹没有空军,霓虹空军分属海军陆军,自己刚才打下了飞在天上的马鹿妖兽,这也算是弥补了没有空军马鹿的空白。(什么冷笑话) 处理三头马鹿十分困难。雷击的闪电效果打穿了马鹿,其中的金德破坏力有点太过全面了,让马鹿的骨骼都成了粉。骨粉和被破坏的筋膜混合在一块,还有各种肌肉的碎片……整理起来太麻烦了。 李俭认真挑了一阵,只从三头马鹿妖身上弄到几公斤好肉。随身扯了几张塑料布包起,用真空条密封,连血带肉挂在身旁,也不在乎这几公斤重量,纯当是负重了。 至于马鹿妖们的尸身,李俭本想着整点火球把它们烧个灰飞烟灭,但转念一想,那边虎妖自爆都能引来妖兽询问猪妖们,不远处的这边躺着三头马鹿妖的尸身,在妖兽群体中能激发出什么事件? 如果有智慧的妖兽们本就亲密无间,那么突然出现的妖兽尸体会对此造成什么影响?如果有智慧的妖兽们并非十分亲密,甚至有着远比人类中种族差异更大的派别——考虑到它们物种不同,有这种派别差异应该更正常——突然出现的妖兽尸体是否会引起妖兽间的互相战斗? 如果妖兽对妖兽尸体的能量利用率并非百分之百,期间依旧有类似食物链能量传递的能量损耗,那么人类是否能通过激发妖兽与妖兽之间的矛盾,使妖兽整体能够利用的能量预期持续下跌? 这些宛如人类社科映射到妖兽群体的问题,在李俭意识到妖兽拥有了不亚于人的智慧后便埋下了种子,并在他审视被自己取完好肉的妖兽残躯时蓬勃生长。 李俭终究还是没放这把火,而是紧了紧包着新鲜生肉的塑料包,确认其中包裹真空,封口处有真空封条,就离开“案发现场”,再去找正在疗伤的猪妖。 到了AR头盔上标记为“猪妖疗伤处”的地点,两头猪妖还在那趴窝疗伤,李俭松了口气,自己冒险离开取食,好歹没跟丢猪妖。 …… 又有几批妖兽过来询问猪妖,头前两批来得早的,显然和马鹿妖一样,是感受到虎妖自爆才来的。花猪的应答愈发熟练,李俭纯靠视频对比,也比较出来,这玩意向询问它的妖兽的回答越来越简练了。 但后几批妖兽可就不一样了,看它们飞来的方向,明显是看到了另一边马鹿妖的惨状。 这些妖兽的问询声更急切,声调更简单,显然在逼问猪妖。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治法力伤的白猪无暇回应,又当发言人又当护卫的花猪被问及不远处马鹿妖尸体的事情,立刻傻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好久才在逼问的妖兽面前哼哼唧唧几句,猜那意思,应该是说自己和马鹿妖兽的死没有一点关系,之前它们来问自己的时候可还是活的。 猪妖的证词是否被其他妖兽采信还得另说,但从第二天两头猪妖的交流来看,它们自己都不太信自己的证词。 所谓第二天,是李俭根据AR头盔计时器所作的判断,在死寂地块,昼夜交替有点古怪,李俭还没见过昼夜交替。 白猪的疗伤工程似乎进入了新阶段,它终于从带动环境灵机变动的疗伤中回过神来,哼哼唧唧地让花猪疗伤,自己替花猪的班。 花猪倒不打算这样做,在一阵嘀嘀咕咕后,白猪大惊失色,立刻发力带动花猪,俩猪妖腾云乘雾,认了个方向,慢速飞去。 李俭在地上见它们要走,便隐藏行迹,跟在后头。 白猪为何要走,理由也简单。三头马鹿妖前脚刚和它们聊过天,问过虎妖自爆的动静是啥,后脚就在不远处暴毙了,连尸体都被它物取食。倘若智慧妖兽建立了国家,暴力机构高低得把俩最后看见受害者的猪妖带走调查。 而调查就完了,附近这块就它俩一直在这,虎妖怎么死的都能被查出来。 马鹿妖固然不是它们干掉的,但如果再留这,鬼知道其他妖兽会知道什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扇形石板 两头猪妖选择开溜,李俭随后跟上。双方虽然未曾达成协议,但行动配合行云流水,默契程度值得一次“环太平洋”。 当然,双方想法显然是不同的,在这点上他们别说共同驾驶机甲了,精神链接第一时间会不会将对方困死在意识里都是个问题。 猪妖受了重伤,白猪调理了半天,眼见得并非痊愈,花猪又压根没有调理,强行用法力压着伤势,当然不能自行起飞——强行起飞就等着空爆吧。 白猪以一带二,让花猪边压着伤势,边尝试疗伤,在空中慢慢飞行。 跟得时间不用太久,李俭就发现这俩猪状态异常。 倒不是说白猪一带二飞不快,这事情搁哪都正常,谁听说过一个发动机拖俩车壳还能跑得比单车壳更快的?飞得慢太正常了。 真正觉得不正常的,是白猪带花猪飞行,产生了如同使用法术的法力消耗感。 使用法术在神识感应中是感觉得到的,正是依靠这种感应,李俭才能在之前的战斗测试中感觉得出杜银战更换功法。功法在体内运行可以被感知,在体外使用法术自然有类似手段感知。 考虑到观测和操作的双向对应,如果有足够正确的数学模型可以描述使用法术与神识感应的对应关系,那么通过神识感应获得法术原貌的逆向工程也将成为可能。李俭做不到提供这种数学模型,但他也是接触修仙战斗最多的人之一,打从他发现妖兽竟然会飞的一开始,便有意无意地感应妖兽法力流动,想要获得飞行法术的第一手样本——如果那确实是法术的话。 但他从看到第一头飞行妖兽开始,便一直没能感应出妖兽飞行的法术迹象。 这玩意微乎其微,难以察觉,虽然有那么一星半点,但都和错觉似的,让李俭不能在短时间内抓住全貌。 就像是周期超长的函数,少抓一点特征就等于没抓,让人感应得心烦意乱。这在使用法术和功法的例子中都算是罕见的。 但在白猪带花猪飞行的时候,白猪身上没啥动静,花猪身上动静倒是大极了。流露出的法力消耗感一下子从周期极长的函数回归到短周期,李俭随意感应,也能摸到模型的边边角角。 其中感觉难以文说,如果要用数学语言表达,李俭又不会这个,只能苦于本人文采太差,一边吊着猪妖的尾,一边使劲感知白猪带花猪飞行的法术动静。 …… 这场“采样”之旅异常的久,久到李俭都开始怀疑,这俩猪妖到底是不是想逃命,猪妖们才终于有了新变化。 俩猪妖按下云头,如同做贼似地到处张望。花猪就地能疗伤一会就疗伤一会,白猪则顶着浑身宝光,到处边走边哼哼。 李俭的目光随俩猪妖落地,在花猪身上一扫而过,只看白猪行动。 这一眼扫过去,李俭就知道这俩玩意干嘛落在这了。 此地环境虽然和死寂地块遍布各地的迷宫式建筑废墟风格相似,但在白猪按下云头处,有一块形状为扇面的巨大石块立在地上。或许差异度还不够大,但在看惯了死寂地块的废墟风格的李俭眼里,这样高过五六米的石块竟然还保持着简单的几何形状,这都不能算是建筑了,这应该算是本地区的奇观。 白猪带着花猪落在此地,如果说它没什么想法,李俭第一个不信。 花猪在原地休养,白猪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是保持身上宝光,绕来绕去鬼鬼祟祟。 很明显,从这俩猪的状态来看,这里对它们来说应该是安全区,可以在此安全休息。 李俭借着废墟一角趴窝。他有种预感,能跟着猪妖到这儿,应该是件好事。 白猪在周边绕来绕去,虽然一副仔细查探环境的样子,但大概是身上伤情没有好全,又牵挂花猪伤势,检查得不够仔细,也不打算向外围接着清查,连李俭的存在都未发现,便转头向扇形巨石走去。 越靠近扇形巨石,白猪身上宝光越浓,等到它接近扇形巨石时,站着的已经不是白猪了,而是宝猪。 属于那种很适合上年画的奇珍异兽。 “宝猪”贴近扇形巨石,眼见得就要贴在一块了,白猪才轻声哼哼,似乎在自言自语。 李俭离得太远,隔着AR头盔,只好用头盔的收音器件拼了命地向白猪方向收音。等AR头盔调整完智能收音,白猪都哼哼完,闭上嘴了。 正当李俭心里琢磨头盔还是不够智能,调整收音的速度太慢(实际上是李俭调不来,只能接受头盔内置ai的自动调整,如果是高手,手动拉数据应该能一步到位),头盔收音器件便识别到了新的音频。 还是一阵仿佛语言的哼哼声,不过头盔在李俭的目视UI上自动跳出对话框,提示使用者,当前收音声纹与之前记录不同,是否作为背景音过滤。 李俭:? 李俭仔细一看,白猪没发声;再转头,花猪搁地上趴着疗伤呢,这段时间跟不知生死一样扑街,就算真是它在发声,收音角度也对不上。 头盔的智能收音都快调得把其他方向声纹全屏蔽了,只开了UI提示,除了白猪方向的声音,李俭的听觉对其他方向来说与丧失听力没有区别。 李俭检查头盔,头盔工作正常。检查收音器件对音源重新建模的情况,发现方向就在白猪那儿,如果把计算出来的距离也算上,活脱脱就在白猪的位置。 排除所有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就只能是真相了。 石板那边莫不是有新的声源。 白猪对石板会发声没有异常表现,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在石板处的哼哼声结束之后,它又颇为急促地多哼了几声,接着扭头就走,跑去花猪旁边,用神识和法力将花猪从疗伤状态催醒。 花猪醒来并不多说,只是看了一眼白猪身上的宝光,自己将大量法力压制伤势,便有样学样,渐渐显出同样性质的宝光。 李俭算是看明白了,它们催出的宝光压根不耗费法力,这应该是一种权能。不过伤势显然影响花猪显现宝光,它让全身显出宝光的速度便比白猪慢上不少。 白猪等它等得不耐烦了,自己哼哼两声,几步加速冲向石板,在撞向石板的一瞬,转眼间化光消失。 花猪速度慢,憋了半天,才让自己通体上下都是宝光,笼罩得如同宝猪,一步一步挪向石板,也在接触石板的瞬间消失了。 消失的动静连声音特效都没有一点,若不是李俭一直看着两头猪妖,怕是连它们消失了都不知道。 等俩猪妖都消失了,李俭还在旁边废墟中躲着,检查猪妖消失前后的声纹记录和画面记录,顺便依靠作战服的充电线圈给头盔充电。 比对了一段时间,头盔计算没发现特殊情况,李俭目视检查也看不出猪妖们用了什么“戏法”或是“障眼法”,又没有猪妖从石板处杀个回马枪——恐怖电影里常有这种镜头,本以为“恶鬼”已经走了,等人上去查看时,它又突然出现——李俭只能认为,那俩猪妖是真离开了。 猪妖的离开方式值得商榷。先不说较坏的几种情况,单说对李俭较为有利的前提,即那块扇形石板是隐藏的传送出入口,两头猪妖从那离开了死寂地块,猪妖离开时鼓足宝光的行动也让人迟疑。 搞实验研究,最好用的实验方法便是控制变量,擅长设计实验的人都知道,控制变量对实验设计来说有多重要。 如果将通过传送出入口看做实验,那么猪妖组与李俭组最大的不能更改的差别,便是两者种族。种族这点已经不能控制变量了,如果宝光这块再存在变量,李俭很好奇自己使用这块扇形石板进行传送的结果是否会和猪妖们一样。 往好里想,如果是猪妖想要回去的地方,起码能适合哺乳类动物生活;万一因为这两种变量,经过奇妙的内部作用,将李俭传送到什么外太空……那么李俭就无语了。 短时间内,李俭脑中想了很多,但他很快意识到,不论自己想多少,在这缺乏实验条件的世界中,他其实没得选。 别管是为了实验精神而控制变量还是为了生存几率控制变量,他手头的条件都难以支撑他做想做的事。除了现在鼓足勇气靠近扇形石板,他能做的其他选择都意味着要放弃眼前这块应该是传送地点的宝地。 放弃就意味着要跟踪其他妖兽,跟踪其他妖兽的结果如果还是发现类似扇形石板这样的东西,那么放弃也没有意义。 做出决定可能需要很多理由,也可能不需要任何理由。在出发前李俭是这么想的,在感觉可以回去的时候,李俭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是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地决定,试着向眼前的扇形石板试探一下。 这个决定可能会断送他的性命,可能会让他身陷险境,未知就是这样恐怖的东西,不过他已经做决定了,是否未知已经无所谓了。 李俭收敛心思,向扇形石板前进。 第一百五十二章 掌握的空间折跃技术令人暖心 扇形石板并非是科幻小说中高等文明展示科技实力的产物,并未严格遵循简单的几何形状,让自己保持着标准扇形,以致无论如何观察都只能说明它具有圆弧棱边。 实际上这玩意看起来便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在废墟一派淡白色和土黄色的色调中,这面足有五六米高的扇形石板算是色泽颇深的。它只是大致上保持着扇形轮廓,插在地上的角度微微倾斜,就好像曾经要倒,但终究还是没倒。 暗灰色的石板上布满颗粒剥落的痕迹,不过向地上看,又看不出石料风化后会出现的堆积土层。如果不是这里常有大风,将堆积的风化土吹走了,那就是石板上颗粒剥落的痕迹不过是障眼法,唬人用的。 当然,这也不一定就说明是人为现象,只是看着奇怪,自然的解释在这事上不够“自然”。 李俭试图从这块石板上看出一些除了它的形制之外的特点,比如阵纹之类的能够让妖兽通过它传送的痕迹。 总觉得用阵纹之类的东西可以让修仙者传送,这毫无疑问是李俭对修仙的刻板印象,不过这不重要,毕竟他也没能在石板上看出阵纹。 倒不如说,除了那些压根没有留下风化碎屑的风化痕迹,扇形石板上再看不出什么有知性的痕迹。如果这玩意在不知多久远的过去曾经布满人工痕迹,那么在现今,石板上只留下了风化的斑驳。 鬼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风化了这块石板。李俭看了一遍,还不信邪,又仔细检查石板下的地面,还是没看到风化碎屑一星半点的残留。 老实说,这并不是李俭第一次发现这片地方的古怪。相比地表世界随处可见的难以避免的各种碎屑存在,死寂地块中很难发现可以被称作碎屑的东西,就连灰尘也几乎不存在。 即使是作为修仙者的李俭,如果没有特意控制身体发肤,也会有生物质从体表脱落——当然,在穿着封闭式作战服的时候,这些生物质都会留在作战服内——妖兽想来也是如此。 但这片世界就是这样,李俭找不到存在碎屑的痕迹,就连布满了风化痕迹的石板旁也没有。 这他妈都可疑到爆了,但是李俭也只能想到可疑,再往深处想,现在的设施条件不允许他再作探究。 绕着石板转了几圈,李俭确信这块石板的外表并无什么神异之处,也看不出自己能对石板做什么,只好模仿着猪妖的行动,轻悄悄地向石板靠近。 他是不敢如白猪一样向石板冲锋的,白猪身上有宝光,他可没有。鬼知道那层宝光是不是什么钥匙之类的东西,万一带了宝光猛撞石板触发传送,不带宝光猛撞石板就是一心求死,李俭可就砸在这事上了。 轻悄悄地向石板靠近,快要接触时,李俭伸出手指,轻触石板。 想象中的触感并未传来,在手指应该戳到石板的时候,有些熟悉的感觉传来。 眼前的光景转瞬间模糊虚化,又重组明亮。体感像是飘浮在失重环境,紧接着又觉得四肢百骸被拽向不同方向;这种感觉很快又被结实如常的身躯证明为虚妄,只是身体不断地告诉李俭,他正在经历在过去会导致人们晕一切交通工具的奇异感觉,更奇异的是,这种感觉不会让人真的晕眩。 有点“既死又生”的意思,“既晕又不晕”,这便是修仙时代特有的薛定谔的猫。 (薛定谔的猫的既死又生对量子力学的解释其实还不够精确,但对科普来说已经够了,而且很有噱头,一时间流传甚广。以至于薛定谔后来都恼怒自己为何做了这样的比喻,这下成典故了) 李俭说不上自己究竟被怎么了,不过这些复杂的感觉持续时间并不久,在李俭稍稍回神的工夫,便发现自己眼前已经出现了熟悉的景物。 好吧,也不是很熟悉,主要是AR头盔的目视UI显示,虽然信号谈不上好,但他确实连上信号了。 至于眼前的世界,李俭不熟,看着像是在哪个山坳里,到处都是树。天色约莫黄昏,还很吵。 总有东西在哼哼乱叫,而且听着还有不少猪动静…… 李俭恍然。俩猪妖挑这地方,如果它们知道这是传送出入口,而石板后头又有其他同族哼哼回应,这地方能是没有猪类把守的要地吗? 猪妖都在用交流语言了,智慧不可能太低,传送点这种东西的重要性,智慧生物的觅食本能都够它们在这留一手的,更别说出于严密思考的策略了。 李俭提着合金棍四处打量,猪类动作穿林踏草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就算他对作战服的封闭性有信心,总也要先隐蔽起来,搞清局势再决定做点别的。 毫无滞碍地上树爬着,也不管自己连人带作战服加合金棍得有一百公斤(这体重算是他这身高的成年男性里轻的),身边的树能不能扛住,便一溜烟上了树上七八米的高度,隐藏在树荫中,假装自己是个静止人,只张量着周边情况。 一头“小”猪分草而来,刮着树皮,在李俭身下经过,没发现什么,莫名其妙地嗷嗷几声,招呼着其他“小”猪从草丛里跑来,就地找食物,找着找着,便找远了。 李俭又静等片刻,想看这些猪头会不会给自己整点花活——虽然没有承认,但他心里微微期待着回马枪戏码的出现,这会让隐隐与猪妖对垒的他看起来像是在和有智慧有基础战术的生物作战,显得他也很有能耐——不过这些猪头真的没给他整花活,一群小猪们从他身下的土地跑了是真跑,压根没发现他在书上。 自古CT不抬头了属于是。 当李俭意识到自己从石板穿越回来并没有被猪妖发现时,一股本不该是他这个立场该产生的失望立刻涌上心头。 对猪妖的失望很快被目视UI的文字提示淹没。 头盔连上了信号,很明显,即使AR头盔是任何过考修仙者都买得到的东西,李俭的这只头盔也是最特殊的。 光是他的头盔连接信号,便能在远处的服务器上生成专用报告,供给支持部门分析。 连接信号也意味着头盔的远程备份功能自动启动,这事作为使用者的李俭都知道。颇为搞笑的是,由于头盔的远程备份项目过于全面,曾经还有人来找过李俭,问他愿不愿意备份,或者选择一些功能去备份。 李俭都觉得好笑,就哥们这个工作状态,如果还要顾及头盔远程备份会不会涉及自己的个人隐私,那还干个屁的活? 哥们这种特殊个体的工作状态,全方位的信息都是宝,要是自己智商够,自己都得把自己的全方位信息拿来分析。有真才实学的专家团队可以利用,不去利用,反而将自己的全方位信息敝帚自珍,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这不给自己添乱么。 于是李俭答应的很干脆,你们要是觉得研究的东西涉及我隐私,别拿来恶心我就好,其他东西该怎么报告就怎么报告,哥们爱看,多整点。 显然,李俭从地表世界消失再回返的这段时间里,AR头盔积存了不少正规数据,交由远处的服务器备份,才让文字提示来得稍晚了些。 李俭看了一眼时间,自己重连信号的时间是2021年11月3日黄昏,所处位置都跑到他妈的陇外去了。 自己可是从钱安聚居区旁边的荒郊野岭出发的,再怎么远也没出吴会省,在死寂地块走的路程也不远,结果回到地表世界,位置能到陇西。 其中掌握的空间折跃技术令人暖心。 李俭虽然不是天才,但也不是笨蛋,能在应试教育里考个双非一本的脑子很清楚一件事——如果不是自己在死寂地块莫名其妙地走了一大段远路,那么这事情里头就多少会和空间扯上关系。 比如死寂地块与地表世界的空间比例不对称啊,传送位置并非严格按照三维坐标一一对应之类,又或者是映射方式和一般人脑中的“一一对应”形式不同。 总之,这事不简单。 但具体怎么不简单,李俭决定交给脑子更好的人去考虑。 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和自己的喉舌交流一下。 “老张啊,感觉如何?” “头盔数据正在重新备份,不太方便接收最近的数据,你先简述一下自己现在安不安全吧。”张博学的语气纯粹是公事公办。 这快满两年的生活已经让张博学习惯了作为李俭在社会工作方面的全权代理定位。这活主打一个实在,可比过去给米立刀当“保镖”的活要简单。 “安全,我现在人在陇西,刚从那片地区回来。哦,我说的那片地区一会儿你应该能在头盔备份中看到,我的命名就不提了,你到时候看专家们怎么命名就好。”李俭不打算让死寂地块这个名字被别人听到,哪怕这玩意已经被头盔记录了。 这名字太中二了,一个人的时候还好说,让别人知道,听着很尬。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作多情的自己像个傻逼 “不需要安排人手接你是吧?” “对,不需要。不过我现在的位置有些怪,我应该是跟着俩猪妖出来的。哦,反正像是传送,你就当我跟着俩猪妖进了同一个传送口。可能是我间隔的时间有点多吧,等我从传送口出来,猪妖已经不见了,也没其他东西……只有几头小猪从旁边过,还没发现我。”李俭扒拉着树皮,这棵树应该没咋在修仙的道路上多走,还没见会成妖精的动静,不过树身倒是够结实,李俭百来公斤随意找个树杈挂着也不见有事。 “那好,我这边有些问题汇总,在线问你一下,你方便回答就回答,不方便回答就跳。”张博学说完,语气僵硬着报出问题,等待李俭回答。 …… 李俭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张博学那边的问题汇总应该是某团队看了头盔备份数据后分析出的各种问题,张博学读的语气都是照本宣科,大多数问题问李俭也就图一乐——真要说数据详实准确,还得看头盔存的数据。 真正有价值的问题,便是李俭对妖兽战斗力的评价,这玩意头盔可拍不明白,更别提存下数据。 总得来说,被专家们紧急给予编号的“战场遗迹1号”中活跃的妖兽,全都具备飞行能力,且能在付出代价的前提下,将飞行能力赠予它物。 结合李俭表述“这些妖兽比筑基期妖兽更强”,还有各种智慧型表现,以及各种有异于其他妖兽的权能,团队认为,这些妖兽应该达到了修仙文明所遗留文档中描述的金丹期。 针对文档的解读工作一刻不停。翻译完成不代表解读完成,望文生义这个词便很能说明翻译成文本和解读文本的区别。虽说各位语言大佬和符号大佬已经尽可能根据各个词汇的逻辑关系还原文意,但翻译后的文字应该如何解读,翻译前的原文应该如何拼凑,依旧是解读修仙文明遗留文档的大问题。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问题便是,有许多文档就算翻译得足够正确,翻译文和原文几乎表达完全相同的意思,全然是翻译的上等成果,但只要人们对其认知出现一点偏差,比如把写实作品当做小说,那就完蛋了。 比起翻译本身,归类遗留文档的属性才是最大的难题。 而在翻译和解读工作中,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在修仙文明的分类中,筑基期向上一阶就是金丹期。 李俭缩在树梢上,他尝试过借着树林向外围挪移,不过在他发现此地生活的猪群有些古怪时,他便停下动作,转而作为宝贵的观察哨,留在树梢上。 “刚才都是我回答问题,忘了问了。妖兽还在冲击聚居区吗?”李俭看着眼前泾渭分明的两拨妖兽,一拨以猪类为主,自顾自地满地找食;一拨则什么都有,杀气腾腾地向远方跑去。 “还在冲击,牺牲者不少。我校还好。” “我这边看到两批妖兽的行动不一样,坐标就是头盔现在的坐标,一批猪妖并没有表现出冲击聚居区的举动,其他妖兽全在向某方向冲……定位是向东北方向,那边有聚居区吗?”眼前的妖兽们行为迥异,猪妖们一反妖兽冲击聚居区的潮流,看不出杀气。 “……其实那个方向六十千米外就是聚居区,而现在哪怕相隔两百千米的妖兽也在尝试冲击聚居区。这份情报很关键,你能不能再看看,找出为什么这些妖兽没有冲击聚居区?”张博学那边的声音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李俭能听出他说话时转变了语气。 “老张啊,你看我有这能耐吗?我只负责把我看到的东西传回来,至于其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发挥作用,这事情我想不出的。”李俭又潜下树,绕着猪妖群落走,刚好与红了眼冲锋的狗妖擦身而过。 这玩意的疯狂劲和二号那天凌晨的妖兽一样,只要没发现李俭是个活人,便完全不看站在旁边的李俭,双目通红,青筋暴起,肌腱如同要撕裂肉身一般驱使着身体行动,几乎全身心投入冲击聚居区。 有一种彻底疯了的美。 可就在这些疯狂冲击聚居区的妖兽旁,猪类妖兽只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也不见它们试图冲击聚居区,甚至也没有融入妖兽狂潮的意思,只是在活动范围内觅食活动,时不时嬉戏打闹。 李俭看不懂,李俭大受震撼。 …… 李俭自愿成为这时节难得的游离在外的观察哨,虽然很有用,但上头考量了一下李俭作为观察哨的能力和作为战斗人员的能力,还是紧急将他召回钱安聚居区。 更重要的是,有些事情要他回钱安聚居区才方便讨论,专家组着急忙慌地又是拉人又是外包,辛辛苦苦掐时间赶进度,已经把李俭在战场遗迹的见闻分析得差不多了,需要他本人到场,更进一步确认细节。 既然不用担心踪迹暴露,也不用留下来做观察哨,李俭放开手脚,将合金棍舞得如桨叶一般,周身法力浮动,不管什么属性,通通运行灵击术的法术模型,让自己变成行走的灵击法术。 曾记否,李俭第一次主动参加战斗任务,索要武器时要了他用过的合金棍,是因为他想cos猴哥。 而在身体素质开了挂飙升后,他的战斗表现也有了些猴哥的神韵,“磕着就死,擦着就伤”,一路杀得如同血路一般,踏着大量妖兽的尸体回到钱安聚居区。 一路杀回让他更确信这些妖兽都疯了。平时出门在外,就算身上穿着封闭式作战服,没有透露人类气息,攻击妖兽也会让妖兽还手。而在今天,李俭都打死那么多妖兽,也不见有哪只还手。 李俭没有考虑到一件事,以他全身运转灵击术并使用物理攻击的情况,一般妖兽碰到便真的死了,还能还手那得出复活甲,自然没见过妖兽还手。至于以前攻击妖兽,他偶尔还会拼命收力试探攻击,妖兽还活着,可不就会还手嘛。 但这也算是让他歪打正着,以错误的方式总结出正确的情况。除了他这种攻击力过于变态的修仙者,还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也穿着封闭式作战服,一路从荒野返回聚居区。这些人碰上的妖兽是真的很少还手,被打了也不见得动杀招,只是像人类驱赶苍蝇蚊子一样,试图让攻击自己的修仙者不要耽误自己冲击聚居区。 等李俭回到钱安聚居区,已经是夜里八点多。 交流友军防空标识后,李俭终于得以从空中进入钱安聚居区,在地面灯光指引下落地,碰上迎面跑来的张博学。 “你家人那边的平安,我已经帮你报了,你家长都放心了。先去工作,没意见吧?” “没意见,你替我说,说不定我家长更放心。走吧,这是要去哪?”李俭点头,他本来是想自己保平安的,奈何出门在外,身上方便联络的设备都集成在AR头盔里,当着一众围观群众的“面”给家里报平安,怎么想都有点怪。 更不用说家人还普遍更信任除他之外的体制内成员,自己就算作为钱安聚居区宣传资料、新星大学校长,在家人面前说话的采信度指不定还没有张博学这个中年男人高。 没办法,孩子无论有怎样的成就,在家长面前依旧是孩子。 “去信息实验室,那地方不在地下,走吧,我带你去。” …… 实验室所在的研究中心灯火通明,这里难得地很像灵气复苏前的都市,屋内灯光不要钱似的打着,不需要特意设计的室内光路,便能让整栋大楼在夜间亮成了熔融盐塔的模样。 说人话,这栋大楼在外头看着跟他妈的太阳落地了一样,与周围仅仅保持着最低可视亮度的高密度建筑物相比,耀眼得如同地上的一颗星。 这毫无疑问是能源浪费,可李俭实在无力吐槽,只是翻了个白眼,便跟着张博学进入室内。 室内廊道的光照度倒还正常,张博学带着李俭东绕西绕,半道上遇到来接他俩的机构职员,这下声势更浩大了,就差敲锣打鼓地将李俭迎入信息实验室。 等两人进了实验室——这玩意说是实验室,体量如同市政大厅——一列列屏幕从天花板挂下,其中最显眼的一块,在播放虎妖与两头猪妖的“对话”。 一位在便服外套白大褂——这种打扮看起来像是对科研人员的刻板印象,不过不少和实验无关的实验室也偶有要求,要求组内成员在工作时穿白大褂,所以穿不穿白大褂除了工作需要,也受其他因素影响——的中年男性一直侧着身子看实验室大门,见李俭进来,忙不迭地凑过来,伸手便要摘头盔。 是的,李俭回来甚至还没脱头盔。 李俭还以为这位大哥是要向自己谄媚,忙把头盔脱下,正打算说几句词,却见大哥拿过手上头盔:“不好意思啊李校长,您的头盔远程备份是做完了,我们这边还需要硬件连一下,谢谢了啊。” 李俭:我感觉自作多情的自己像个傻逼,还好我还没说话。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这自爆的逼格也不够高啊 自作多情带来的道德压力让李俭在极短时间内审视了一番心态:李俭啊李俭,虽说来找你献殷勤的人可能会很多,但你不能在他们还没行动的时候就自以为洞察先机,这事情做的不好,就如同将自己架在火堆上烤。 假装没事人似地将原本抬着头盔的手收回身侧,争取不让自己表现出物理意义上的手足无措,李俭张望着,试图找一个话题来掩盖转瞬间的慌乱。 话题很好找,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话题。 “这是在做什么?”李俭伸手指向还在播放虎妖与两头猪妖对话的显示屏。 “哦,这是巩向文那组在整理音频做翻译。”男人接过李俭的头盔,转头看了一眼李俭指着的屏幕,答了一嘴,便拎着头盔渐行渐远——很明显,即使是在同一实验中心的同一实验室内共事,这男人所在的组也和“巩向文”交集不多。 起码在提到同事的时候,他的语气可算不上热情。 李俭和张博学如同被抛下了,好在他们身边还有机构职员陪同,这位年轻女士很快接上话茬:“朱咏志朱主管是负责联网战术头盔的硬件支持工作的,今天请两位过来,主要是想请两位看一下巩主管的作业进展。” 职员走在前面,领着他们走向中央屏幕,李俭心想,巩主管恐怕就是方才朱咏志口中的巩向文,如此说来,这家研究机构让自己尽快回钱安,就是要看音频翻译的进度。 “已经翻译出妖兽的语言了嘛……”李俭倒是不惊讶专家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件事,毕竟早在灵气复苏之前,便有得是语言学家和逻辑学家对各种语言进行翻译,哪怕没有音频语料,只有一些残存的符号,这帮人都能把符号还原成语言。 比起那种程度的难度,自己带回来的视频又有声音又有情感表现,再搭配上最近的自然环境,理解语料并翻译成中文,对他们来说或许不比翻译修仙文明遗留资料更困难。 职员示意两人在屏幕下方等候,自己则走到一边,请巩向文过来一叙:“巩主管,李校长到了。” 巩主管长得一副干瘦模样,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八不到——李俭这么想是认真的,他长到一米八以上之后,对一米八以下的身高基本失去感知——一副全黑框眼镜包着没撕掉的塑料保护膜,镜框挡在深陷的眼窝前,架在高耸的鼻梁上。 当他转过来,大步迎向李俭时,李俭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自打灵气复苏,人人都可修仙之后,大多数身体问题基本都被修仙泯灭,别说近视眼了,连头油头痒头皮屑都被修仙带来的身体素质提升解决——而秃顶依旧没能解决,实在令人感慨。 这年头还架着眼镜的,要么是没工夫修炼,要么就是戴习惯了,不乐意摘。 “您好,李校长,我们在确认视频中的对话情况,但还缺少一些数据佐证。您能不能讲一下,在虎妖逃窜的这段时间,它们的战斗局势是怎样的。” 李俭看了眼屏幕,屏幕上的视频随着巩向文讲话,将循环播放的片段限制得更短了。正在播放的片段,截取了虎妖被长钉袭击后,一边逃窜一边怒吼的几十秒。 “哦,这一段的话是虎妖刚刚被偷袭,战斗力方面,如果不是猪妖二打一,或者虎妖没有受伤的话,起码逃是肯定逃得掉的,也不至于被猪妖二打一打死。”李俭对那一幕记忆犹新,毕竟虎妖确实猛,被二打一还吃一次偷袭,到最后差点重伤白猪,刚被偷袭的时候可还有的打。 巩向文低头记录一阵,又将循环播放的画面换成另一段,配合着画面中猪妖们的怒吼,再次提问:“在这一段,猪妖是否对虎妖保持了绝对的空间优势,或者说,虎妖是不是不能逃离?” 画面中,虎妖止住逃窜,用法术将自己包成了青白色刺毛团子。 “不是,它应该还能逃,只是不选择逃跑了。视频再往后放放,就能看见虎妖重伤快死的时候,它其实落在地上准备逃了。”李俭回忆那场战斗,虎妖最后的挣扎说明它并不是完全被控制了行动,只是真逃不走了。 在战斗中撤离失败和无法撤离属于两回事,李俭觉得这应该算个关键信息。 巩向文这次不动笔了,只是默默换了另一个片段。 …… 巩向文问完了,其他组员又来问李俭;同一组的问完了,眼瞅着其他组的也来问了。 等李俭被问完全流程,张博学在旁边坐着都喝干了一壶茶。 “真是,一通好问。”李俭觉得自己麻了。 这帮大佬逮着自己就猛问,全都是战斗方面问题,比如战斗进行到哪一阶段,场内两边妖兽打的如何,战斗力如何浮动。 说真的,李俭只是各项素质如同开了挂一样飙升,这不代表他会同时具有神一般的战场洞察力。 两边妖兽的战斗力都是他估测出来的,各位专家倒是敢问他,可他实在不敢说得笃定啊! 但他的埋怨既没有明言说出,各位大佬显然也不会重视。在问完李俭后,大佬们远程连线的远程连线,修改模型的修改模型,制作数据库的制作数据库。总之,在这座实验中心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可忙。 没人让李俭他们走,招待人员又一壶茶一壶茶地往两人桌上送——考虑到两人现在坐在“实验室”里,这种端着茶水进实验室的行为显然是违规的,但实验室主管都不在乎,两人也只好老实坐着喝茶——两人也不敢走,就在这边坐着。喝得修仙者都扛不住尿意了,两人轮流去外头厕所,回来坐定,事情才有新动向。 “翻译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细节没有完善,但大意基本成了。”巩向文招呼着两人向显示屏靠拢,接下来是实验室的传统艺能——演示文稿“骗”经费。 制作后的视频从虎妖遇袭开始。 实验团队为虎妖的怒吼配上字幕,长钉穿过虎妖腹部,它在远离时怒吼,所配的字幕是“猪1,为什么要找猪2打我,你们不怕法院审判吗?”。 很明显,这里头槽点偏多的用词都是翻译结果,属于用人类社会的概念指代妖兽社会中相近的事物,也就是没有完善好的细节。 “虎妖的原话中,有一个行为实体,它对该实体的印象是足够强大,妖兽违反某些规则就会被该实体惩罚。”巩向文的声音作为画外音解释着。 “根据之后的视频,我们认为在高智慧妖兽之间组成了裁定妖兽行为是否违规并且施以惩治的实体,比如您曾经遇到过的那三头结伴而行的妖兽。” 猪1指的应该是白猪,因为之后就是字幕上给白猪的标注“猪1”。 白猪回答:“如果要等审判,我族就没有活路了。” 接着是两头猪的齐声口号:“只有猪应该成为赢家。” “这里不知道它们说的具体是什么,不过成为赢家应该有相当丰厚的奖励,而不只是求生性质的胜利。” 李俭对此毫无头绪。 个体希望物种“获胜”,在各种物种内都应该是很正常的事。猪妖的口号虽然听着很有指向,但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除了脑子真的出了问题的生物,哪个个体会希望物种失败的? 倒不如说,前头等审判则无活路才是有价值的消息。 显然,在妖兽之中,各妖兽虽说都有高等智慧,而且是金丹阶,不同妖兽对未来前景的感观并不相同。 而这就很有价值了。 接下来,视频快速跳转,一直快进到白猪被虎妖的虚实青岚砍上一刀,嘟嘟囔囔地抱怨处:“我的金丹啊,这下可得修了。” 然后是花猪的回复:“别说了,先把虎1弄死。” 这段从翻译角度来说没啥价值,除了一个“修复”概念是真实可靠的,就连“金丹”这个翻译词都不一定为真。只能说,金丹可以损伤,损伤后需要较高价值的代价来修复的可能性较大。 最终,视频快进到虎妖自爆前。 两头猪的吼声分别被翻译为“假升”和“金丹爆”,接着,虎妖自爆,视频中断。 “其实,视频拍摄在这里物理中断了,之后重启的时间戳和光学影像都不太对的上。这里头的事情我不懂,您可以去问朱教授。”巩向文为两人示意朱咏志方向。 李俭点头。这下知道朱咏志为何在自己进门时就把头盔要走了,看来是头盔备份的数据看着有问题,他要检查头盔内数据和硬件是否正常。 至于视频拍摄物理中断的原因,李俭虽不能肯定,但十成里有九成,他觉得就是虎妖自爆的锅。 修仙里头的自爆那能是一般自爆吗?没把头盔打出EMP效果就不错了,小小的拍摄中断算什么? 这逼格压根不够高,逼格再高一点,自爆的时候就该漫天血雨,四海同悲,顺带着抹杀所有记录着该生物的储存信息。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们人均小白起是吧? “希望我的信息能够为你们的工作提供帮助。”李俭四下里看了看,眼见得入夜已久,时针划过十一点,这座研究中心的灯光就没有一处是暗下来的,怕不是传说中会连轴转的研究中心。 琢磨着自己多少也算来者是客,没事在此处干熬着没有意义,放句场面话,李俭就打算走了。 可他没想到,他放场面话是打算留,接了话茬的大哥是真实诚:“非常感谢您提供的视频资料,尤其是猪妖和鸡妖聊天那段,为我们确认语义做了重要贡献。” 短暂思索一阵,李俭面带微笑地友善提问:“那么猪妖偷袭虎妖的那一段呢?应该不太有用吧。” “是的,毕竟语料内容比聊天更少,不过情绪激烈有针对性,覆盖的语义范围不一样,也是很有价值的资料。” 李俭算是听明白了,这帮人围着自己问几个小时的战况详细用处压根不大,人家凭着视频本身就能基本确定语言含义,顺带着翻译了,找自己问问题,纯属图一乐。 “还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 “新星大学已经帮我们够多了。根据我们和贵校的合作协议,这些翻译资料会在提交报告后分享一份……或许您可以安排学生学习一下?” 这就单纯是给李俭台阶了,李俭借坡下驴:“那么我们不多待了,回学校安排一下师生合作。各位不必送,我们自己回去就行。” 出了实验室,廊道依旧灯火通明,也不见其他实验室有人要出研究中心——看来他们要加班到很晚。 张博学走在李俭身侧:“你头盔就先放这了?” “不放这还能咋办,我要出去战斗只需要找个新的头盔,他们检查硬件总不能换一个头盔吧。”李俭说到战斗,想起紧急动员令。 “我的头盔暂且不说,学校里的战况怎么样了?我在外头回来的时候,还看见不少妖兽向聚居区方向赶,我们这防空也没停。”想起自己返回聚居区时,虽然黑暗中视物困难,但需要友军防空标识才能入内,已经足见战斗烈度。 往好里想,起码还没惨烈到验证友军身份后也不能放他进来。往坏里想,这场战斗已经打了两天了,如果每座聚居区的上空和周边都在表演“凡尔登绞肉机”,那么这两天妖兽得丢下多少尸体,人类一方又得付出多少物资、多少牺牲? 与凡尔登战役关联的索姆河战役,战线宽度有说六十公里的,有说七十公里的,细致考量各有说法。但不能否认的是,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一天能将一方阵亡六万人的惨烈战损。 而对已经杀上了头的妖兽来说,它们是没有战术战略这种东西的。当它们红着眼睛,闻到人类的气息便向聚居区发起决死冲击时,“战斗最激烈”便怎么也无法判断。没有佯攻,全是主攻。 “学校情况还好,除了一开始有师生不幸牺牲,现在都在轮流驻防。卫戍部队干得很漂亮。”张博学的表述让李俭松了口气。 “那就好,不再有新伤亡是最好的。我走之前拜托你准备的登门致祭的名单呢?”李俭收拾心情,决定前去谢罪。 “先回学校,东西都准备在学校了。” …… 两人颇为麻烦地冲出战斗区域,李俭从钱安卫戍部队的后勤处领了一个新头盔,再让张博学穿戴好作战服,这才脱离钱安聚居区,向新星大学方向进发。 “说起来,我们学校内的储备物资还挺多,这都已经断了两天物资输送,我怎么没见有人叫苦?你开信息管制了?”李俭很狂妄地将神识大放特放,充斥周边,一有妖兽侵入便随手给一发灵击术,过于离谱的灵力素质保证,每一个挨到灵击术的幸运儿都会立刻迎接生命中称得上永恒的东西,而头盔的目视UI则被他拿来连接学校内网论坛。 “我管制这个干嘛啊?”张博学气得在头盔里翻白眼,“你身为校长怎么也说这种屁话,我们学校有这方案吗就信息管制?压根没有的事!咱们校区远离钱安聚居区,钱安那边是把我们当卫星市看的,多少物资仓库搁校区地上地下待着呢,不然哪来那么多没有绿化却依旧占地面积广大的校区啊。谁吃饱了撑的,一边有物资还一边叫苦?” “行,我的问题。防区发的妖兽袭击数量在下降啊,这是……草,研判认为是妖兽被杀的差不多了才逐渐攻击稀疏是吧。这得杀了多少妖兽了。”李俭一看新星防区发文,每半小时发送一次妖兽消灭数量估测,这数字倒是一直在掉,但袭击校区的妖兽总量一直是问题。 “很多了,最直观的说,我看到有学生报告,说是他们在战斗中连着磕境界点丹药快要筑基了,问我们筑基前打通穴位需要的灵石去哪里领。”张博学一直在校,学生的情况,他门清。 李俭有点无语,灵石这玩意校方不能说没囤,但那玩意囤着都是科研用的,很少有发给学生的余裕。灵山填充地块大规模开采到现在也就半年出头,啥地方也不能供着学生可劲突破筑基啊。 他带着战斗员都得狠命打上两个月的工才能供几人升上筑基,全校学生好几万呢,来一个申请他发一个,学校再怎么有资源支持也吃不下这么大的私人需求啊。 “打申请的学生能有多少人?”李俭有点绷不住。 “啊,说是丹药攒够了就差灵石补助的,有个万来个吧。其他学生也在攒丹药,打算趁这场妖兽冲击攒够境界点丹药。”张博学说得轻巧。 李俭心头一打颤。万来个学生,一人突破筑基要七十枚灵石,万来个能冲击一下百万灵石。 就算这玩意的开采价值比不上古早小说里的难度,也不及一些小说中描写的那么稀缺吧,百万灵石,这个需求量怎么听都像是修仙小说的货币神奇爆炸式通货膨胀后的结果,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经济崩溃感。 更让人窒息的是,很明显,自己生活的世界中,灵石可还不是一般等价物或者流通货币,这玩意需求量大起来是真的会很大,与通货膨胀式的数值爆炸两码事。 “这……这不对吧。修仙者从炼气到筑基,如果不是第二次突破炼气,怎么着也得准备四百聚气丹,精魄我就不给你算了,这玩意背后起码得有两千妖丹吧?总不能万来个学生,各个手里都因为这场妖兽冲击,在两天之内手握两千妖兽的血债?”李俭本能地觉得不对。 修仙文明留下的杀道炼丹可是他第一次听闻就啧啧称奇的玩意,这玩意杀性重得活像是每个修仙者都是当代白起,就算不把精魄所需算上,光是炼气到筑基的妖丹需求,几十个修仙者绑一块就能称为小白起——上百修仙者的突破需要就能有以万为单位的妖兽死亡,称之为小白起实在不算夸张。 要说本校的学生们都能以炼气境界毕业,李俭是相信的,但万余学生甚至都准备了突破筑基的境界点丹药,李俭觉得不太可能。 那玩意得在短时间造多少杀孽啊,有这能耐都可以把妖兽养殖起来循环利用了。 “我超,你这想岔都想到哪里去了?谁说学生们是一口气突破完整筑基的,你就不能让他们先突破一次法修或者武修的炼气满穴位再准备下一次?”张博学被李俭的说法震撼了。 “啊?” “不是,学生们申请灵石,是要先把提前修的法修或者武修穴位突破掉,你这一张口可就把他们整段炼气都突破了。”张博学都懵了,连忙给李俭解释,为什么说有上万学生打报告。 李俭听了解释,才明白过来。 修仙文明留下的法门,炼气阶段要走上两遍才算完整地突破筑基。他说突破筑基时,想的是把两遍走完,也就是法修武修全修一遍,升满两次炼气十三层,然后无后顾之忧地突破筑基,达成圆满。 但张博学说的学生申请,是学生们主修的法修或武修,磕境界点丹药磕到炼气十三层了,需要灵石突破一轮法修或武修一边的穴位,然后散功重新上炼气。 张博学与李俭所说的事情,虽说申请的灵石数量内涵只是翻了个倍,但实际杀掉的妖兽数量却从正常量跑到了极端。 “真吓傻我了,我还以为这帮学生人均宰了两千妖兽起步。仅仅只是突破一边的穴位啊,那没事了。不对,没事个屁啊,小五十万灵石我上哪给他们搞去?把研究要用的灵石全给他们分了?”李俭松了一口气,再一琢磨,还是没绷住。 他妈的,境界点丹药又不用自己给学生们免费提供,但这帮同学想的可是让学校报销灵石啊。 五十万灵石和一百万灵石,在李俭都没法给他们空手套白狼地掏出来这个事实面前,没有区别。 拿不出就是拿不出,把我杀了也拿不出。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事情挺立flag的 到得学校外围,纵是因为死伤过多,冲击卫戍部队防线的妖兽数量已然大不如前,但声势依旧不小。黑夜中难以计数,不知有多少妖兽披星戴月,在莫名其妙的杀意驱使下,少有畏惧地与枪炮和法术交战。 在二号凌晨,人们第一次意识到,部分妖兽的修仙境界已经发展到了可以飞天的程度。在李俭下定决心,以同样方式跟随妖兽进入战场遗迹后,“出现飞行妖兽”的消息立刻引起极高重视。 比对修仙文明留下的信息后,人们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这怕是金丹期的妖兽。再次确认还需要等到李俭返回,带来会飞行的妖兽的战斗录像和对话片段,不过在激战的时候,仅仅猜想就足以让人们动起来了。 参与防御作战的战士们立刻反映,他们在战线上没有发现原本不能飞的妖兽突然表现出飞行能力,而在防空空域中,也没有发现本就能飞行的妖兽中有个体展现出显著高于筑基期妖兽战斗力区间。 而在李俭返回之前的数个小时中,大佬们收集各防区情报,汇总考量后,认为“金丹妖兽并未参与这场妖兽突袭”,而且“在这之后也不会参战”。 而这需要证据支持,在概率学中,过去不曾发生并不能证明之后不发生。 最起码,必须有某种理由,说明金丹期妖兽为何不参与,是它们不能,还是不愿? 李俭带回的录像是他们进一步分析的基础,不过这与现在的李俭没什么关系,他还得冒着枪林弹雨以及误伤风险,与张博学一起返回校区。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部队里的信息化作战与修仙作战结合得很好,在两人接近防区后,头盔自动与卫戍部队交互,紧接着由卫戍部队发出指令,让两人只用走就走回了新星防区。 战斗和规避之类的都不用他们动脑,按照指令走路就行,这甚至是套自动系统,等李俭和张博学回校区打卡,大多数方才参与战术行动的战士才知道,原来是在帮李俭他们进入防区。 回到校区,行动轻松许多,不必再防备妖兽。两人直入校长室,整备作战服和兵器,再理了理递交申报的牺牲抚恤名单,直看得让人摇头。 至于校区内的教学活动,这两天师生净和妖兽战斗了,主打一个三班倒,平日里的授课只能先停下,将这场妖兽袭击当做集中战斗授课,顺带着服义务兵役。 李俭本打算自己带着申报抚恤的名单,挨个登门致祭,该挨骂就挨骂,该给抚恤就给抚恤,去给痛失孩子的父母当孙子。但张博学把他叫住了,说这时候到处都在抗击妖兽,立刻登门不是他一个校长该做的事情,还是要等到妖患祛除再说。 李俭琢磨着,自己毕竟没干过做代表致祭的事,兵家死生大事,不管是战斗还是致祭,都是听人劝吃饱饭。既然张博学劝他等妖患祛除再行动,那就只能延后一段时间。 但把这件事推了,也免不了教学活动的麻烦,或者说,是所有聚居区的麻烦。 妖兽的凶猛攻势只是相对二号凌晨弱了许多,可比起这两年以来的情况,态势有增无减。如果说大聚居区和新星大学这样的地方有储备有卫戍部队,还能扛上一段时间,那么武装农场之类的地方,压力便奇大无比。 如果武装农场没了,聚居区的生活质量能不能存在都是问题,乐观估计也得退回集体吃糊糊环节。 没有教学任务,没有演讲需要,更不需李俭以校长身份做点什么——他现在能以校长身份做的事情其实不少,但不需要,有的是大佬接手实际工作,所有人对李俭的校长工作都门清,不指望这位在临战状态还能指挥校区的防卫体系——李俭又恢复到作为最强单体战力的定位,在安排好的时间段露头,到校区内外大开杀戒一番,赢得士气稳定,众人欢欣,便返回校长室,专心修炼各种法术。 此时是需要战力的时候,尤其是要防备可能出现的金丹期妖兽。从前李俭不敢细细修炼法术,就怕精研法术的境界卡在尴尬的地方,既不能控制法力输出,法术效果又高得离谱,一发火球出去把该打的不该打的全都打了,那叫得不偿失。 但现在并不是让他顾虑收敛的时候,当人们认知到金丹期妖兽的存在,不少人便也要求李俭拥有对等的战斗力。哪怕李俭自己表示,如果是在战场遗迹中出现的妖兽,以他现在的战斗力都能应付,不需要特意修炼法术,万一现在修炼法术,等到急用的时候境界尴尬,把不该打的也打了。 可惜表示无效,兄弟们就好这口。 原因无他,当代人都了解热兵器时代战争兵器的恐怖之处,对破坏力巨大的武器的印象都是:这玩意防不住,自己都防不住的武器才是最猛的。 一条逻辑上不怎么坚固但在印象中十分顽固的判断链诞生了。当人们听说李俭再修炼法术,法术的破坏力可能不可控时,他们立刻觉得,这破坏力不可控的法术肯定猛啊,兄弟们既然要靠尖端兵器——指李俭——防备金丹妖兽,那么你猛点总比现在强吧? 李俭:我真麻了,以后要是真出事了,报损单别让我填。 …… 在这场妖兽普遍都在送人头的战斗中,武装农场受到的压力和境界点丹药的收益相比,很快被人忽略了。 原因无他。当人意识到自己不一定真会沦落到吃糊糊的境地,而突破境界需要的丹药正滚滚而来时,鬼知道是不是超过了百分之三百的利益立刻驱动着人们,尽可能地将社会重心转向持之以恒的战斗,而不是从根源上解决妖兽冲击问题。 这件事偏生还有着大义支持。你说人家荒废了正常工作,人家回答他正在保家卫国,此事论迹不论心,人家既然都自告奋勇上了战场,冒着生命风险浴血奋战再返回,那也不能说他是为了境界点丹药才上的。毕竟再怎么防备完善,总有会牺牲的时候。 这就像是一场危险的击鼓传花游戏。每个人都知道,一直这样应付妖兽的攻势,不能打开局面,不能掐灭围攻的根源,就算现在磕了再多的境界点丹药,只要一日上不得筑基以上,一切盛况都是粉饰太平,等到享受着自由世界的妖兽主力进攻聚居区,几个战力强大的家伙可保不住所有人,甚至难说保住少部分人。 但大多数人也都想着,这场击鼓传花的雷不一定会炸在自己手上,趁着现在不多捞点境界点丹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足够? 贪婪是生物前进的动力,大家只是忠实地前进罢了。 直到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传来,人们才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迅速要求转变策略,尽快找到妖兽袭击的根源。 灵山矿区发来消息,由于妖兽大规模冲击影响,灵石开掘工作全面崩溃,矿区驻守人员仅能保持自身生存,而不能再对外供给一丝一毫的灵石。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大家攒境界点丹药,说是要提升境界,但如果没有灵石帮助,突破穴位的效率会低得不可思议。 而穴位不能突破,将直接锁死修仙者的境界提升,以及突破穴位的收益,那可是已知的两轮加起来一百年寿元,谁看了不眼红? 没有筑基期境界点材料,那顶多让所有人在筑基期只能靠修炼功法、法术,吃补药硬熬,无非是升得慢点,但好歹大家也知道自己该干嘛。可灵石没了,全都靠找木精髓之类的灵物突破穴位? 整个钱安聚居区花了多久给李俭一人找这玩意?这玩意是能够普及的? 哪怕是乌合之众,个体也都是精明的,一琢磨这玩意不能普及,再琢磨自己什么身份,家人什么需求,那就只有一条路好选了。 必须从根源上解决灵山矿区的存在困难,境界点丹药以后有的是工夫整,但灵石过了这村就真的没别的店了。 在浩浩荡荡的民意要求下,李俭作为最强个体战力的打手价值意味明显,立刻被交付任务,去几个可能会收获线索的地方逛逛。 首先就是去几处妖兽行动异常的地方逛逛。 别误会,这里说的妖兽行动异常,并不是说这些妖兽的攻势有多猛。上头让李俭探查的区域,恰恰是这几天最没有对人类聚居区敌意行动的妖兽活动区。 这在以前没什么,灵气复苏之前,什么地方的野生动物胆敢袭击人类,当场就能组织“除四害”活动之类,再不济也是收容、驱离之类,有野生动物袭击人类才是新闻,不惹人类可不算新闻。 不过在如今,竟然会有妖兽群体逆大流而动,只顾过自己的小日子,而不远赴千里奔袭人类,这就算得上是异常了。 李俭得令,在宣传机构要求下留了张行动出发的照片——他觉得这事情挺立flag的,但宣传部门不管这个——才深入荒野。 第一百五十七章 蛛网爬遍清镜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要想回避死亡flag,还得避免看自己临行前留下的照片。 不然那就成遗照了。 李俭做了自认为完美的flag规避,这种偏玄学的东西在灵气复苏后的现在,显得有些恐怖,哪怕只会在心理暗示上起作用,李俭也愿意躲上一躲。 未知的东西最可怕,而相对已知一些的东西就不太可怕了。 依旧是穿着全套封闭作战服的打扮,也不知道这种纯粹在物理层面隔绝——甚至还没有完全隔绝,基于分子运动的固相扩散系数在当前技术下可降不到零——的作战服能够将使用者的气息藏到什么时候,李俭匍匐在山林中,看着眼前的奇景。 “我依稀记得,老虎不是群居动物,那么眼前这副景象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宠物猫修仙之后变的吧?”李俭趴在树枝上,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头盔内的耳机传来声音:“从形貌性状表征的比对来看,你眼前的这些生物应该更接近虎种生物,而虎种生物确实不是群居生物。” 李俭默默看着眼前如同雄踞虎山的群虎,他还记得在过去,有不少人指责动物园将数头老虎安置在同一片狭小的人造虎山中是虐待动物的行为。 李俭:我觉得他们就是吃饱了撑的,动物园难道不是为了让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安全参观各种动物的地方?真把老虎放到野生动物园里,哪次出事故不是大新闻? 而看现在数头老虎雄踞虎山,不足百平米的嶙峋山石就有几头老虎窜来窜去,时不时还传来阵阵低沉虎吼,李俭真想把那几位指责动物园的家伙薅过来,让他们看看,老虎成精之后是咋做的选择。 至于栖息地大幅缩减后,虎妖们是如何获得足够食物的,李俭也看明白了。 这帮老虎都在打妖兽浪潮的秋风。 李俭之所以来这里,就是因为自动信号扫描中,反映此地妖兽行动的信号显示,有一群虎妖并未选择冲击人类聚居区,而是在原地打转。 这可是一群肉食动物,在灵气复苏的头几天,人们便发现肉食生物在针对人类的杀意方面比其他动物还要凶猛,怎么会按兵不动,一反妖兽行动大潮呢? 上头想知道虎妖在这打转究竟做些什么,于是便派了李俭前来。 战斗力有保证是这样的,可以当人肉移动摄像头,到处转移也不用担心被妖兽逮住痛扁一顿,乃至被妖兽爆杀。 在李俭趴着树枝观察的期间,他已经看到不下十起“凶案”。奔袭人类聚居区的妖兽们不会可以避让虎妖盘踞的虎山,它们全然被杀意控制,只会让自己以不会撞上虎妖的路线向聚居区前行。 这情况若用春秋笔法,很容易让人忽略,所谓“不会撞上虎妖的路线”,其实与虎妖的距离并不算远。而在李俭眼中,这些妖兽完全是送入虎妖的口中。 对虎山上盘踞的虎妖们来说,它们摒弃独居特性组成团队的收益实在太显著了。它们不需要担心食物够不够,因为食物就在它们眼前,像河流中的水一样源源不绝,随时离开又随时补充。它们只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在捕食猎物的时候受伤,或者猎物是否足够可口。 虎妖们通过团队合作的形式,从身前奔走的妖兽流中拖出一头中意的猎物,几头虎妖围攻之下,没费多大功夫,被它们选中的猎物就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按理说,见到有虎妖集群在旁伺机捕猎,在其狩猎范围内的生物都该准备run了,而不是继续行动。 但被杀意笼罩的妖兽们对此全然不作反应。或许被虎妖拖走猎杀的妖兽与它们不是同族,它们不需要在乎。可当一些明显是同一种类同一族群的妖兽被虎妖拖出开膛破腹,留在冲击浪潮中的妖兽依然跟着大队妖兽继续前行,甚至不会向被拖走的妖兽方向撇去一眼。 以人来比,就好似一群人排队向前,旁边蹿出一伙人将其中一个拖出去打死,队列中的人连一眼都不朝受害者看去。 这种行动甚至是违背生物本性的,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李俭看着都怕。鬼知道这些妖兽心中迸发的杀意是怎么来的,即使自身可能会被捕杀,也依旧不做反应,这太可怕了。 “虎妖们的行动看起来太正常了,它们正常得像是它们才是不正常的那个一样。这些妖兽的行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对人类聚居区有这么强的杀意?”李俭实在不忍心看了。 这些虎妖的行动简直是在卡世界的bug,仗着其他妖兽沉迷杀意,肆意猎捕眼前源源不断的各类妖兽。 耳机内传来有些无奈的声音:“妖兽在灵气复苏后的行动都是如此,组织上希望你能够观察虎妖行动,以此找出妖兽不再被杀意控制的办法。” 这些虎妖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一件事:妖兽并不必将对人类的杀意作为第一优先。结合在战场遗迹中见到的高智慧妖兽,如果能够让高智慧妖兽与人类的状态起码从战争转变为冷战,继而在高智慧妖兽内部掀起各种种族间战争,这对人类来说也是好事。 “冷战乃至挑起战争”本来没被纳入考量,毕竟就算见过了高智慧妖兽,发现猪妖会暗杀虎妖,人们也没想过这能起效。自灵气复苏以来,妖兽对人类的杀意一直是最优先行动,在这基础上,人类玩什么心计都没用。 可是,如果人们能够通过李俭的观察,发现这些虎妖为何不受杀意控制,继而将这份能力施加给所有妖兽——甭管这事情有多麻烦,起码是个希望——那么人类的心计便有用武之地了。 李俭心里也知道,可他在树枝上趴了半天了,只看到这群虎妖各种卡bug,如同屠杀地将其他妖兽拖走杀死,也没看明白它们为啥不像其它妖兽一样行动。 “我看它们的行动就像是看到游戏里的bug被修复后,NPC是怎么行动的一样,我怎么可能通过看NPC行动,知道那个bug是怎么修复的?”李俭有点绷不住了。 这些虎妖的异常之处就是它们真的没有异常,比起其他妖兽被杀意控制,完全违背作为生物的基础逻辑,啥都不管只顾着冲击人类聚居区,这些虎妖的行动真是太正常了。 它们的集群行动是为了降低猎物受袭后反击致伤的可能,拖走猎物是为了不影响妖兽大队行动,还会分配食物储藏食物。这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它们生活更好,李俭对此全然表示理解,那就别提发现异常了。 “请坚持观察,能观察多久就观察多久吧。如果真的没什么发现,指挥部会要求你离开的。” …… 李俭作为人肉摄像头,在同一处地方待的太久了,逸散的气息太多,果然引来杀心自起的妖兽。 一只炼气猫妖飕飕上树,附着法力的爪子正要抓挠李俭,就被李俭一手刀打在脑门,头骨凹陷,脑浆迸裂,眼珠啥的都被头骨变形挤出。 这活整得太恶心了,李俭自己都被自己下意识的打击效果惊吓到了。体内蕴藏的法力化作火球喷吐,把猫妖的尸体化作飞灰。 此地不宜久留。知道自身气息已经暴露,李俭踏碎身下树枝,换来速度,身影在山林中变作流光,只挑那些看起来不太成精的树木,到处躲避潜藏,还没绕到第三棵树呢,神识便发现有法术向自己袭来。 这法术形如兵刃,长不盈尺,速度快则快矣,但准头不行。其上附有神识引导,后无连接,只是作引导用,没入李俭的神识控制范围,短暂挣扎一下便被消磨干净,使得兵刃状的法术实体不再转向,李俭稍一偏转方向,暗黄色流光便在十米开外闪过。 流光没入山林,伐倒几棵巨树。 李俭回头望向法术来处,施法者显然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思,一头斑斓猛虎从地上腾起,身缠微风,双目如电,见李俭躲过法术,又召出几道流光,用神识引向李俭。 李俭:? 心中打个问号,琢磨着或许是自己的人类气息暴露了——但一看虎山上的群虎,除了这头会飞的家伙,其他虎妖依旧该干嘛干嘛,没有发现人类后立刻暴起各种杀意的动静。 咋的?你们的bug被修得这么完整?连暴露人类气息的目标都是选择性攻击了? 李俭摸不清流光的攻击性质,但这玩意起码能砍人,便不打算硬抗,散了几片冰锥出去,当空横成一片屏障。 这边白玉当空立栈桥,那边金石流光作陨星。转瞬间天火坠地,蛛网爬遍清镜。 李俭对自己防下攻击没什么反应,毕竟如他所说,就这帮金丹期妖兽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李俭打它们属于吊打。 但飞腾起身的斑斓虎妖显然惊了。 在妖兽的神识感应中,李俭的境界毫无疑问是筑基,而且是筑基中偏低的家伙。对虎妖来说,这么一个感应中是筑基的小家伙竟然能轻松挡住自己的攻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变身期间不许打断乃是ACG的铁则 几头奔袭大潮中的妖兽也发现了李俭的人类气息,被杀意控制的它们似乎只想攻击人类,至于谁是人类,它们不在乎。 李俭不必回头,神识中几头妖兽的攻击也足够明显。这些妖兽什么物种都有,猫猫狗狗杂了一团,其中还疑似混了点其他六畜——考虑到狗也在六畜范围内,李俭只能说这波当真是“此六畜,人所饲”。 这些妖兽的境界都不高,也说不上多具智慧,攻击时使用法术,普遍都结合了自身肉体攻击,例如爪刨、踢击之类,致使李俭在神识感应中也能感知,妖兽们将身形弹出,裹挟法术杀伤力,攻击自己的样子。 李俭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再掂量一下围攻自己妖兽的实力,还有不远处刚刚腾起和他“对波”的虎妖,体内功法切换,身后打出半道火环。初一显形只作呼啦圈大小,但火环见风就长,从暗红色火光直烧成亮金虹色,将围攻妖兽一并吞没,化作飞灰,只留下几颗妖丹被飞灰扬起,须臾后坠地。 看来自己躲得速度不够快,转移的动作不够果断,还是有不少妖兽能感受到自己是人类。那就没啥办法了,观察这群异常虎妖的任务落在身上,金丹期虎妖还正盯着自己,这样双向观察,就跟打牌的时候选择明牌一样,全靠硬实力对垒。 金丹期虎妖显然是这群老虎的主心骨,在它从虎群——李俭每次说到这个词都觉得很怪,毕竟老虎本不是群居生物——中腾飞,面向李俭,作攻击状后,其他虎妖便恢复伺机猎捕妖兽的状态,纷纷面向妖兽大潮,不再搭理李俭方向的动静。 看来,金丹期虎妖不仅捏合了这群虎妖的群居交流,而且还将自身的统治地位以无敌的战斗力建立起来,使其它虎妖对其十分放心。 李俭保持较低速度在树梢间移动,方才阻挡虎妖法术轰击的冰盾被他撤去,使得他的存在感又一次薄弱,如果不是属于人类的气息依旧会被妖兽感知,他认为自己完全能够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 法术冰盾不撤不行,他会的法术是冰刺术而不是冰盾术,冰盾是他硬搓出来的,持续的时间越久,越恶心他自己。 同理,他会的法术是火球术而不是火环术。诚然,有不少钻研法术的学生能把法术变着法地释放,捏圆捏扁随心所欲,法术在他们手里,才有一道化万法的模样。但李俭学了不少技巧,目前掌握最精通的还是法术原汁原味的模样。 金丹虎妖见李俭撤去尚未完全破碎的冰盾,自顾自地在山林树梢以不打算逃开的速度跑来跑去,它心中也十分疑惑。不过疑惑归疑惑,李俭已经暴露了人类气息,引得旁边的妖兽大潮不断变动,耽误同族捕猎;又在先前躲了它的攻击,还挡了它的攻击,如果不给李俭点颜色瞧瞧,在同族眼中的高大形象怕是会染上些许污点。 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金丹期虎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李俭离开,无论如何,它都要对李俭发起起码一次成功的攻击。 李俭在一小片山林的树梢上打转,他也不想走:“能看到吧?就是因为这场任务,我现在被那头虎妖盯上了,你们有什么说法吗?” 耳机另一头给了新指令:“通过刚才的攻防,你对自己的战斗力有十足把握吗?” “有。”李俭无奈,我要是说我没有把握,这消息再传出去,不就要命了? “那就先试试战斗,看看能不能在战斗中与其交流。这应该是金丹期妖兽,按照它们拥有的智慧,或许可以尝试用妖兽间通行的语言与其沟通。” 对于战斗,李俭无所谓:“妖兽的语言?这玩意我不会啊,头盔上有外置音响是吧?” “AR头盔上连声呐都有,调一下做成音响很简单的。你不用担心语言问题,如有需要,指挥部可以接管音响发言。” 这下李俭心中就踏实了。说外语我不会,但干活我熟啊,只要说外语这块有人干,哥们还怕干活? 一口答应指挥部要求,李俭继续在树梢兜圈,看这虎妖能整出什么花活。 两次进攻都不顺利,金丹期虎妖稍稍认真,一改方才只用法术进攻的态势,将神识从身上放开,大肆舒张,充斥空间,横扫四野。 路过此地的妖兽大潮有些僵硬,盘踞虎山的一众虎妖顿时大喜,集体出击,将那些在妖兽大潮深处奔跑的优质猎物拖出打死。 李俭倒不觉得自己被所谓虎威震慑。在金丹期虎妖放出神识的档口,他的神识本就有一部分散在体外用于探查,虎妖的神识连他本人都碰不到,就被神识挡在外头。 神识之间的交战不比普通战斗血肉横飞,如果一定要类比,就像是两名剑客彼此对峙。《三体》所说,执剑人与威慑对象之间的战斗,不是炫耀技巧的西洋剑法,也不是已经成为花架子的中国剑术,而是一招夺命的日本剑道。而在神识之间的交战,则是与之类似,而决斗时间更长的作战。 交战本身即是威慑也是决死,如果双方都有防备,神识之间的倾轧将变成不伤人命的绞肉机;如果其中一方稍有懈怠,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溃千里直取天门。 虎妖铺展神识的手法充满霸道,这是它一路战斗至金丹、捏合族群成为统治者的自信表现。它的神识遮天蔽日,席卷山林,不避任何生物,而矛头却直指李俭。 在这虎威下被波及的其他妖兽,尤其是被虎群猎捕的那些,其悲惨程度已经不是“毁灭你,与你何干”了,而是“这棵树长了三百年,我三分钟就能砍倒他”,甚至比这更惨。 李俭的神识原本只在周身环绕,用作防备,提防其他妖兽突袭。可虎妖铺展神识的方式实在霸道,李俭的神识被激得火起,不假思索涌出体外,与虎妖争夺周边空间的控制权。 两方神识就这么僵持住了。 一边是虎妖神识试图铺天盖地,却被李俭挡住路途;另一边是李俭讶异这虎妖动静竟然搞得这么大,尽可能压制神识自发反击,让神识别打得太离谱了。 万一自己还没咋动弹,神识先把对面车翻了,那还咋整? 总不能打一个脑死亡的金丹期虎妖当纪念品回家吧? 虎妖神识被阻,越发惊愕,也不敢再轻敌,周身腾起宝光,身躯连同皮毛流光溢彩,又把神识铺展方式局限于李俭,在神识上动了全力,要将李俭体外的空间全部纳入掌控。 李俭:欺负我不会放宝光是吧,就你小子会变身? 李俭几乎是黑着脸看虎妖身上宝光逐渐浓郁,作为没有掌握同类变身能力的修仙者,他本想违背ACG常规“变身期间不准攻击”的惯例,出手把虎妖浸染宝光的过程打断。 奈何耳机里不断嘱咐,要求李俭不要出手,如此宝贵的资料能录一点是一点,早录早享受。 李俭只好按捺住心思,等虎妖变身完毕。 这虎妖浸染宝光的速度远不如李俭在战场遗迹中见到的妖兽,那些玩意几乎是一边行动一边变身,变身速度还足够快。这头虎妖的战斗力或许足够了,但对自身权能的掌控显得有些生疏,怕是刚升上金丹不久,还没开发自身能力。 这番变身让李俭好等,才终于等到虎妖的完全体。 只见斑斓猛虎起风腾雾,四足缠着白色轻烟,遍体毛发色如墨玉、如黄金,额上“王”字熠熠生辉,一对虎目似有雷电内生,口中低吼几声,便踏空向李俭行来,周身风雾腾涌,像是空中生出一汪泉水。 李俭琢磨着这玩意声势如此浩大,也不怕被其他妖兽看到,过来坐收渔利? 耳机传来的声音有些激动:“刚才的吼叫声有信息可以翻译,可能是自言自语,你等一下,我们这翻译完了就接管音响。” 李俭:? 哥们在这杵着迎战,顺便帮你们当网聊中介是吧? 李俭心中无奈,只得从自己掌握的法术中翻翻找找,想找一门拖时间的防御法术。寻了基本没咋用过的地刺法术,先将身落在地上,再特意找一片林木稀疏地块,方便录像,才使唤地刺,从大地中唤起几道地刺,仗着自己法力强大,物理手段更强大,将已然成型的地刺搓圆揉扁(物理意义)变成几座土墙,附上法力,自己则走出土墙的遮挡范围,颇为挑衅地看向虎妖,一副“只要你攻击我,我就立刻能躲到土墙后头”的架势。 考虑到李俭穿着的封闭式作战服和AR头盔,他的嘲讽表情,虎妖能不能看到还是个问题。 好在神识之间的交战一直持续着,通过神识中隐隐带着的情绪,虎妖还是吃下了这发嘲讽。 它又低吼几句,身上风雾乱卷,白色雾气跃出周身,裹挟着大量神识,作虎妖长尾状,挥鞭直取李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又出叛徒了吗 李俭真没绷住。 他实在没搞懂,究竟是自己的嘲讽技术太好还是身前的土墙不能让虎妖意识到什么,这种智慧生物对峙作战互相试探的阶段,虎妖竟然没有使用试探性的攻击,而是让神识夹杂法术发起进攻。 一旦让神识这玩意和法术糅合,并且不切断成型后法术与修仙者本体之间的神识连接,这就是修仙者攻击的完全体。只要法术实体不消散,其中蕴藏的神识便一刻不会断绝。 每次攻击都附带神识控制,精准度高得让“如臂使指”这个词似乎便是为此而生,攻击效果也带着神识冲击,保障法术永远在施法者控制中,不会产生各种各样乱七八糟在战斗中不愿意看到的问题。 听起来很棒没错吧,但在一众冒险者长久以来的战斗总结后,人们发现这玩意有点缺点。如果施法者铁了心地要用法术跟人硬碰硬,那么他们的神识也会跟人硬碰硬。 连接神识的法术既然把操控性都拉满了,那就没有跟人硬碰硬的必要——君不见多少战术都是冲着组织度和指挥层级拉满玩出来的,不然怎么打战术战略碾压? 李俭心中叹气,为这虎妖的弱智操作默哀,几步轻移躲在石墙后头,再鼓动法力,又是几面石墙,严严实实地将自己挡在其中。 至于什么拍摄要求,哥们战斗呢,战斗到激烈时刻,没法满足拍摄需求也很好理解吧? 仗着自己法力够多,灵力够强,李俭的防御策略张狂的一塌糊涂。他没打算用神识针对虎妖的攻击调整防御,只是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态度,将大量法力充斥周遭土墙,保证虎妖不论从什么角度攻击,都会撞上充满法力的土墙。 结合土墙本身的法术效果,李俭躲在土墙筑成的防御后头,神识随意感应外界,发现虎妖正对着这乌龟壳没什么办法。 它倒是想打,但法术连接神识的只有它一个,李俭这可没啥动静,纯靠法术制成的土墙和超大剂量填充的法力作为防御。 这时候再拿连接神识的法术猛砸土墙,效果与脑袋上套着冲城锤硬撞城门一样,属于挺后现代的艺术。 按理说这就该开始见招拆招了,就算不拿神识招呼,单用法术给土墙刨刨土也算是斗法。不过这虎妖也是个心思奇妙的家伙,见李俭以法力磅礴作为防御理念,它干脆不用法术了。 李俭正奇怪,这玩意为啥只攻击了几下就停下,神识感应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了虎妖的身影。 双方都在用神识抢夺周遭空间的观察权,李俭对虎妖的感应也模糊了不少,只能感觉到虎妖的身躯接近土墙,并作势拍打扑击。 对头盔另一边的人们来说,眼前的景象更难以理解。AR头盔装备的侦察模块再多,在这被土墙包围昏暗无光的环境中,能观察到的东西还是少得可怜。 “能不能告诉我们,现在发生了什么?”他们如此要求着。 虎妖在土墙外鼓足宝光,仗着自己修仙以来身大力不亏的优点,周身运转法力加持,一掌又一掌地拍击身前土墙。 它表现出许多人都不具备的耐心,只用自己的肉体力量消磨土墙中蕴含的法力。这对它来说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它的身体在灵气复苏时便比从前大了几圈,随着一路修炼到金丹,它的肉体更是强了几个台阶。 更不用说它还使用金丹期的权能,将自身染上宝光——这种宝光究竟是什么,能够对其身体素质的表现产生怎样的提升,现在尚未可知,但显然是增益buff。 如果它遇到的是正常的人类修仙者,别说筑基期了,境界相同,两者采取与它和李俭相同的对战策略战斗,人类修仙者的法力都得被它的拍击磨完。 奈何它遇到的是李俭。 李俭的法力远超同阶百倍,而金丹期单论法力又不比筑基期高出如此爆炸的数字,更不用说李俭的灵力也高得离谱。 虎妖在石墙外头锲而不舍地磨,李俭在石墙里头跟个节拍器似地向上级汇报,“一爪”“一爪”“一爪”…… 虎妖打得十分有耐心,李俭汇报得十分有耐心,但通讯另一头的指挥部也绷不住了。 他们又不傻,李俭究竟是陷入苦战还是如同戏耍,两者差异如此之大,太好分辨。如果真是陷入苦战,李俭就算在耳麦里骂遍指挥部所有人祖宗十八代,那也都算是战士在拼命的时候发泄情绪,通讯另一边也只能听着;但他妈的李俭搁这玩呢,通讯另一边也听着? 命令很快就下来了,让李俭别玩了,既然能打出娱乐效果,正常压制一下虎妖,指挥部要接管音响,和虎妖交流一下。 李俭:刚找的乐子就这么没了。 老老实实放开土墙,磅礴法力汹涌而出。正在坚持拍击土墙以此消磨修仙者法力的虎妖都愣住了,后知后觉地才要腾空想走,却被李俭的法力按在地上。 不好意思,法力够多就是这么为所欲为。 虎妖把自己的飞行权能开到极限也没能顶着李俭的法力起飞,它还不信邪,琢磨着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筑基期人类用法力压住,一定是自己还没用全力,便又鼓着法力,愣是要用法力和全部权能让自己飞起来。 说实话,就虎妖的这些法力,想要简单地不用法术,只是靠法力的受力特性托着自己上升,李俭才用不到一成法力就把它按住了,还不及它的飞行权能更强大。 起码在虎妖没有鼓动法力托举自身,只是用飞行权能尝试起飞时,李俭还得调动接近两成的法力按住它。 眼见得一头偌大猛虎在看不见的法力中挣扎,用尽各种手段也不得挣脱,不能向空中腾起一分一毫,李俭也感慨,金丹期的飞行权能是真猛,以几乎无消耗的能力获得全身法力力大砖飞也换不过来的起飞能力,这玩意要是在自己登上金丹期的时候也能这么猛该多好。 如果飞行权能与法力成正比,那么等自己成金丹期的时候,以自己的磅礴法力,拥有的飞行权能不得在加速自身的几秒内就突破第一宇宙速度? 那就不叫飞行权能了,改个名叫宇航权能得了。 虎妖挣扎得恼火,周身法力不再只是单纯试图托举自己,而是化作各种法术,火烧风卷,金石砸了满地。 但这有什么用呢,李俭只是打算靠自己超规格的法力以量压虎,把法力输出全部拉满,将虎妖一股劲向地下按,要是这样还能让虎妖挣扎出希望,那么李俭就白干了。 趁着虎妖被压制,视野清晰,指挥部立刻接管音响,放出一连串据说是翻译后的妖兽交流语言。 这显然给了虎妖一些小小的人类震撼。 它连挣扎都短暂停顿了一瞬,口中喃喃几声,立刻被头盔捕捉,传给指挥部加以分析翻译。 李俭也好奇分析结果,通过目视UI申请了翻译结果的获知权限,立刻通过后,听到了耳机内传回的翻译结果。 “什么傻逼?” 李俭确信,这是指挥部翻译后发回来的翻译成果,基于该翻译成果,李俭认为,负责翻译工作的大佬们应该已经将翻译程序做到了本地化程度。 而且本地化程度还不低。 显然,对在自己认知中属于人类的个体突然发出类似妖兽交流语言的声音,虎妖表示十分不解,并且很有可能的是,人类这边翻译得出的语言模板不是很对的上,应该与正常语言存在些许出入。 但有出入没关系,翻译大佬只怕语料太少,不方便修正语言模型。 简单修改音频,大佬们再次接管音响,向虎妖放送修改后音频。 虎妖再次疑惑。 …… 如此反复一阵,确信如今的语言模型只在无伤大雅的地方会出问题,指挥部借着李俭的AR头盔,与虎妖聊了起来。 聊天内容很简单,打头第一条,询问虎妖是否发现了李俭的人类身份。 李俭觉得这问题问的就很奇葩,但上头不管这个,就像是法庭上的证人必须要亲口承认自己的证词中的某个信息有效一样,只是基于常理的推理情报在此时并不足以为这伟大的时刻作聊天记录。 虎妖:“你为什么会说妖语?”(不是在推荐steam上的同名游戏) 妖语是翻译大师们修改后的结果,虽然听起来有点像是“妖言惑众”类型的贬义,可这个词在该语言中的本意类似“普通话”或者“雅言”。毕竟对任何使用原生语言的种族来说,他们正使用的语言就算谈不上神圣,也不至于自贬为“垃圾语”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为了和人类熟知的普通话和雅言区分,翻译大师们将其翻译成妖语。 在指挥部持之以恒不知疲倦的询问下,虎妖只是问了几遍“你为什么会说妖语”就扛不住了:“真该死啊,你一个人族怎么会说妖语的,是他妈的又有叛徒了吗?” 第一百六十章 狼狈但傲慢 这一句话透露的信息量是如此之大,以致关于叛徒的各种消息立刻被指挥部纳入考量研究的第一序列。在多层分派之下,灵气复苏后建立起高度组织力的华夏将搜集信息分析情报做成了一项事业,在极短时间内对“叛徒”一词进行了多重分析。 或光荣或卑劣的战士们正与妖兽搏斗,而其他人或多或少参与着这场分析。此刻,李俭和他所戴头盔的音响仅仅只是传声筒,正在看着虎妖的眼睛属于整个华夏,一支比审查李俭心理状态还要庞大百倍的团队正在审视这场对话,并将以一个人类个体的身份从虎妖口中掏出更多情报。 …… 这场象征着人类与智慧妖兽的第一次对话的具体内容非常简练。 “妖语有什么难的,会了就会了,何必需要什么叛徒。不需要什么叛徒,这是我学会的。” “学,你们总是把偷窃称作善举,人族又把偷来的东西当成自己应得的。这种该死的习惯为什么没被忘掉?” “如果一定要说有叛徒,那就是你们族内的虎1,是它帮助我学习你们的语言。”音响中传出的是先前两头猪妖所围攻的虎妖的称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是我们最骄傲的战士和领袖,你不能这样污蔑他!”虎妖在此时表现出更强烈的反抗情绪,它的挣扎虽然还是无用功,但却更激烈了。所用的妖语中,对虎1的第三人称代词带有极高崇敬情绪。 “就算我打不过你,你也不能这样羞辱虎1!该死的人类,你们不仅忘记了自己的骄傲,还要把他族的骄傲当成垃圾吗?!我打不过你,但如果你还要羞辱虎1,我将用假升终结自己的生命!”(由于仍未确定虎1名字,翻译组依旧在此处以虎1作为代称翻译,不过双方交流时所用的都是一个多音节名字) 人们不知道假升的内在机理是什么,但既然虎妖将“假升”终结生命作为一张牌打出,那么基于先前经验,这玩意在虎妖意识中是个会对李俭造成重大打击的东西。按照李俭之前的体验,虽然挨一下虎妖自爆挺难受,但想要治好,对李俭来说不算特别困难,作为威胁,这张牌显然不够格——更不用说这还会让虎妖先死一步。 “我只是阐述事实,而非侮辱。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虎1为什么要帮我学会妖语吗?” 怒火中烧的虎妖显然已经听不进太多东西,它正像自爆的虎妖一样,让一颗乳白色的圆球从头顶浮出。 “是猪1和猪2,它们谋杀了虎1。我只是在虎1生命的最后答应它把这俩混蛋杀了,它帮我学会妖语。这是交易,仅此而已。” 突然爆出的两个名字让虎妖确实停下了自爆进程,从头顶浮出乳白色圆球显然不是自爆的不可逆环节。“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这挑拨离间的恶毒人族。” “你既然觉得人族擅长偷窃,那我就把那段声音偷来给你听听好了。” 已经准备好的音频立刻播放。 “声音可以是假的,你一个人类都能用我们虎族的腔调说话,谁知道你是不是伪造了双方对话的声音。” “那我再把画面偷给你看看?” AR头盔着实有点黑科技在上头,借着李俭召出的石墙,为虎妖放映了一场有声有色的战场遗迹谋杀案。当然,为了给李俭在虎1的帮助下学会妖语背书,这段视频没有放到结尾,而是以虎妖怎么看都已经不行了的败逃画面作为结束。 事后证明,这场谋杀中的诸多细节在虎妖心中是难以模拟的,而当所有细节都如此真实时——这玩意本来就是真的,为了取信虎妖,播放的视频甚至没经过任何剪辑,除了最后结束的那一剪——它有些僵住了,然后说出了一句:“又是这群畜生。” 说真的,当翻译组发现这玩意称呼猪妖的代称真的是妖语中的畜生时,连正经人都绷不住了。但各位不愧是精英大佬,即使在绷不住的时候依旧能认真工作,给出一串重击。 “事实上,猪族的两位可没有做教我妖语的叛徒,虽然它们在偷袭虎妖的时候已经是叛徒了。哦,或许你们这些玩妖语的不知道人类对叛徒的定义。” “哼,起码在这一点上,我们对叛徒的态度和人族对叛徒的态度一模一样。”虎妖收起乳白色圆球,它依旧挣扎,只是态度不再那么强硬。 这句话又点出了一件事实:起码在智慧妖兽的认知中,它们认为自己对人族的认知是充分到不担心产生歧义的。 认为的内容是否为真,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有这种认知。 “可你现在都快被我打死了,难道还有余力去制裁叛徒?不会吧不会吧?” 虎妖愤恨地停止挣扎,只是让法力在体表维持防御,不让自己被李俭按死在地上。 “这样吧,我看你求死之心也不是很迫切,我给你个机会。我本来是要去干掉猪1猪2的,但是手头没有它们的位置信息。你把它们的位置告诉我,我去干掉它们,至于你,你是想死想活?” “你想让我成为可耻的叛徒?你也配?”虎妖的神识波动着,它并不是害怕,而是在嘲讽李俭。 李俭忍不住在这场交流中插嘴:“不好意思,指挥部。你们聊归聊,为什么这头虎妖在绝对劣势情况下还能觉得我不配让它向我提供位置情报,在它们的语言文化中,莫非成为‘叛徒’是什么绝对不能发生的事吗?即使它马上就要死了?” 不是李俭不认为能顶着死亡威胁依旧不叛变的生物不存在,实际上这样的个体在历史中大量存在着并且受人敬佩,不论是何种立场,对于这些捍卫忠诚的勇士总是报以敬意。 但这虎妖否决“成为叛徒”的理由未免也太怪了,什么叫“你也配”,我寻思按照这话赶话的趋势,你都知道虎1是被猪妖杀了的,而且我在设定中是要帮虎族找猪族复仇的身份,顺带着还能把你压着打,为毛我不配? 李俭想来想去,自己的战斗力表现应该没啥问题,就这战斗力,按着虎妖锤。如果虎妖脑子没坏,它也应该能意识到,在俩猪妖追杀虎妖的档口,如果虎妖还能教完李俭妖语再死,那么李俭应该做了什么——当然,这属于断章取义真相形成的谎言,奈何足够的引导已经能让虎妖朝这个方向想象了。 既然不是自己的战斗力表示出问题,那就只能是翻译出问题了。 “凭什么不配?我能把你按在地上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配?” 虎妖的情绪更轻松了,这种轻松发自一种知识上的优越感,继而引出在能吊打自己的对手面前的傲慢:“你连金丹期都不是,怎么配让我做叛徒?” 翻译组立刻修改有关叛徒的词义判定。这个词在妖语中一定有其他含义,与人类语言中的叛徒一词不同,在妖语中成为叛徒,竟然需要另一方是金丹期,甚至更高。 这是什么鬼设定,似乎成了金丹期,另一边做“叛徒”就没那么罪大恶极了。 “不是金丹就不配?” 虽然虎妖的姿态难堪得一塌糊涂,但它越发傲慢:“人族真是悲哀,连这些常识都忘记了,看来还是我等的***眼光独到。” 虎妖的音频正常传到李俭耳中,但翻译的字幕中却出现了***符号。 李俭本人并未参与这场对话,作为观众,他很好奇为什么字幕上出现了***这样的代词符号:“字幕中怎么有这玩意?” “这里的词意尚未确定,姑且从情绪和符号含义表述为‘英明领袖’。”指挥部对接人给出解答。 “它们再怎么眼光独到也拯救不了你现在既不肯给我情报,也不愿意臣服的命运。不臣服,就死。” 它的傲慢情绪终于达到顶峰,连语气中都带上了极其智慧生物化的戏谑:“你想让我怎么臣服?” “带着你的这群小弟,答应我,以后永远不对人类出手,只取食其他妖兽。如果你能答应,或许我们以后还有进一步合作的空间。” “好,我答应。”虎妖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快,就像是没过脑子一般。可它的语气依旧戏谑,所有神识波动中都透露出难以隐藏的嘲笑情绪,甚至连面庞看起来都像是在嘲笑李俭。 “那我们可以谈谈了,你把猪1和猪2的位置告诉我,如果你确实知道它们那你也应该知道它们的栖息地。” 虎妖以妖语将一种搜寻位置的方式告知李俭,在经过一连串数学换算后,一个坐标在头盔目视UI中显现。 “在我出发之前,你应该知道。这一次我是为了虎1才去的,这是帮助你们虎族的复仇,希望这次复仇能够让虎族了解到人族与虎族建立合作关系的诚意,如果你们确实不攻击人族,我们也可以不攻击你们。毕竟我们掌握了合成必须营养物质的技术。” 第一百六十一章 细蜓无人机 明明打不过却还对李俭满是优越感和傲慢,虎妖的情绪变化耐人寻味。李俭本人对此没什么看法,毕竟畜生的情绪不在他的共情范围,只是本次对话并非只有他与虎妖,作为唯一肉身在场的人类,他选择为此负责,向指挥部连续反映神识感应中能够体察的虎妖情绪。 指挥部肯定了李俭的作用,很委婉地表示“你现在别考虑这些,先按照虎妖的提示去猪妖所在地看看”。 李俭:我又不是傻逼,就凭着虎妖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它给的坐标要是没问题才是有鬼,我为何径直前往? 被人坑了固然丢人,可要是被畜生坑了,那不是更丢人吗?(恼) 李俭所顾虑的事情,指挥部自然也察觉了。在李俭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已经进行了不少布置。 在李俭与虎妖“友善相处”时,一批微电子设备——文字意义上的微电子设备——从最近的聚居区起飞,前往两人对答处,借助漫山遍野的信号发射器确定虎妖位置,如同铁砂一般散落一地。 这玩意的断句应该是“微”“电子设备”,而不是“微电子”“设备”。作为当代黑科技之一,这些玩意具有极小的单个体积,飞起来比蚊子还小。这种被称为“细蜓”的超微型无人机单个出动时,功能仅限于在电磁信号发射器指引下飞来飞去,利用无线充电原理为自己供电。 而当聚居区按照一组冗余群组的数量向外释放细蜓后,一组细蜓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定位、声呐、信号传输、监视……只要是人类过去能通过电磁做到的事情,这些细蜓经过数量提升和群组更迭就一定能做到。 这帮玩意数量够多甚至能把其中一只当成电磁炮打出去,别问怎么实现的,问就顶级微操,电磁黑科技。 李俭与虎妖分别时,足够数量的细蜓便已经与虎妖进行了亲密接触,犹如苍耳一般,到处挂着,维持自身存续,同时严密监控虎群动向。 各大聚居区放出的细蜓不止这一批。细蜓这玩意成本高昂,难以大规模生产,在此前保持荒野监察的需求中,占得最优先地位的还是能批量生产的信号发射器,皮实耐用,遍地都是。 可这不代表各聚居区就不生产细蜓,小批量的手工作坊式实验室生产依旧让各聚居区在需要的时候拥有多组细蜓。而在灵气复苏二周年后的现在,高端无人机的进场时机到了。 多组细蜓分配出发,其中正有一组,向虎妖给出的坐标飞去。 在指挥部中,这头虎妖被命名为“虎2”,等到之后关于妖族的姓名翻译有了突破性进展,或许会根据它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知道——给它一个智慧生物该用的名字。 正因组组细蜓在这等关键时刻为指挥部提供了更全面的情报,指挥部才会让李俭径直前往虎妖所指位置。信息优势在暗不在明,如果虎2觉得自己对李俭有情报优势,并诓骗李俭,那么此时李俭径直前往,起码能维持虎2心中“不太聪明”的形象。 虎妖给的坐标让李俭直呼走了冤枉路,原因无他,这坐标在陇西,眼熟吧? 更让人眼熟的是,这坐标不仅在陇西,而且就在李俭从战场遗迹传送出来的位置。 如果这头虎妖给的坐标足够新,那么那两头猪妖是真的不会跑路。更进一步地想,自己出来的时候看到那群行踪可疑的猪群,难道不是和此处的虎群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李俭一边向陇西行进,一边琢磨。 先前自己有考虑过,利用战场遗迹中扇形石板传送回地表,是否会让传送地点具有不确定性。而虎妖给的坐标就在原位,综合考虑,传送地点不具备不确定性的可能性更大,或者其不确定性足够小,可以锁定一块区域作为传送地点。 那么猪群会在那边生活的缘由也可以想见,不外乎是有两头金丹期猪妖保护……考虑到当时白猪冲着扇形石板叫唤,另一边有猪回应,或许金丹期猪妖的数量会更多。 而猪群在传送地点附近生活的缘由还可能更多,比如,监视传送区域。 不过监视传送区域的猪妖应该不是金丹期,毕竟等李俭出来的时候,最快靠近的那队小猪可没发现李俭存在。智慧不足的猪妖或许没有这份耐心,让它们持之以恒地紧盯传送区域,所以李俭传送回来并未被猪群发现。 当然,这些猜想都是李俭的想象。猪群未能发现李俭,也可能是因为它们只是单纯在那片区域生活,单纯只是接受金丹期猪妖的荫蔽,它们压根没有监视传送区域…… 李俭都觉得这种行为很弱智。那俩猪妖都能为了自己的种族刻意偷袭谋杀虎妖了,要说它们对传送出口不做限制,这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只能说是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估量敌人的时候可不敢小视敌人,藐视的话在战略上藐视就够了,在战术上还是要重视。 李俭想着些有的没的,身穿黑色封闭式作战服,背上合金棍,人作流星,在地表飞驰。一路上关山重重,三千里风月,才抵猪群边界。 先前放出的细蜓已经等候多时。这些微型无人机的数量还是太少,难以作为军事单位存在,故此只在猪群边界晃悠,担心太过深入,会被金丹期妖兽发现异常。 细蜓虽说数量够多可以玩玩军事作用,但这玩意成本还是挺高,如果可以,不太希望损失。 李俭到了,那就好办了。 几只细蜓贴着李俭的作战服缝隙,由李俭带着前进。李俭为其提供保护效果,其他细蜓则负责远程实现细蜓单位间群组功能。 等李俭确认深处安全,其他细蜓也会跟进,降低能耗。 李俭还是第一次接触细蜓无人机,这玩意目视如同蚊蝇,李俭都好奇为什么不叫“黑蚊无人机”。 转瞬间李俭想通了。这玩意长得飞得就已经够渗人了,再把名字改成黑蚊,那就是连名字都在渗人,怕是会大幅降低人们与之共事的欲望。 君不见,二战期间,大家宁可和超人号并肩作战,也不愿意与棺材板号一同出击啊。(笑) 而在神识感应中,这些细小的无人机飞行起来真是蚊子样的,连形体都像,让人不敢细察——李俭怕自己仔细探查后会忍不住用法力把这玩意拍死。 这玩意在山林中的隐蔽性肯定一绝,除非这帮妖兽连人类这有微型无人机都知道,不然看到细蜓无人机只会以为这是蚊子。但话又说回来了,会把这看成蚊子固然不假,可若是妖兽真把这玩意当成蚊子,恼怒之下把这玩意拍死了,岂不是消耗率奇大? 这方面的事情自有他人考虑,在指挥部提醒下,李俭整理情绪,带着一众细蜓无人机上树,在山林树梢头上缓慢前进。 …… 时隔数日,生活在这片山林中的猪群们依旧没有表现出攻击人类聚居区的趋势。在这灵气复苏后的亚热带初冬,林子里的产出能把猪群养得膘肥体壮。 与这些猪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不远处红着眼奔袭远方的妖兽——这些急于冲杀人类聚居区的妖兽在这几日行动中如同自然存在的背景,看得久了,甚至会无视它们存在。 每次看到这些妖兽不远万里奔袭聚居区的身影,李俭心中都颇为感慨,感慨妖兽是真能生,这都连着高强度突击好些天了,怎么还有猛冲聚居区的妖兽。 再这样下去,怕是真要人人成为小白起了。 先前没能留在此处,观察得不甚细致,趁着要击杀白猪花猪两头猪妖,满足人族与虎族之间初次外交行动的要求——李俭给这件事情定了个高调,激励自己干活,整点乐子——他稍微认真地观察了一番猪群的行动。 可惜,认真的态度不能弥补基础知识的不足。 他倒是想细致观察,但除了觉得这些猪妖的行动符合常识,形态普遍类似一般妖兽,他看不出这些猪的行动有什么值得观察的点。 毕竟他以前不是学生物的,也不是学畜牧的,认真观察也看不出什么蹊跷。 不过指挥部收集的情报显然已经足够,下了命令让李俭去杀猪妖。 李俭允诺,可是独木难成林,又腆着脸请指挥部给自己多拨一点情报资源,起码别让自己一个人在林子里到处找两头特定猪妖。 他不是没想过力大砖飞,在这林子里大展神威,暴露自己的人类身份,以此引猪妖过来。不过这地方毕竟疑似猪妖大本营,鬼知道这里有多少猪妖,但凡同一时间有上百头筑基期猪妖围攻他,围攻十分钟,他就可以凉了。 更别说这里还有金丹猪妖,而且打底两头。 倘若自己真以身做饵,引得两头金丹猪妖带着一众猪子猪孙杀出,被按着打,羞辱尚在次要,命大抵也没了。 还是应该寻个聪明法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闲的没事,来改造地表吧 要说聪明法子,其实也聪明不到哪去。 李俭思来想去,琢磨自己的需求。第一条,自己不能被猪妖围殴,围殴就不保险,容易出事;第二条,自己得把两头目标猪妖干掉。 根据需求想办法,两种思路:让其他猪妖不能在战斗中插手;让其他猪妖不知道需要插手。 至于让自己远离战斗,使用盘外招消灭两头金丹期猪妖,以此保全的想法,李俭倒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在咨询后,只能将运用热武器消灭猪妖的计划优先级调到最低。 “好吧,我知道你们希望我能够以一名独立人族修仙者的身份把两头金丹期猪妖干掉。那话怎么说来着?哦,是李俭对虎妖的承诺,而不是人族对虎妖的承诺,剧本是这样的,我知道。”李俭再次重复耳机另一边的嘱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政治家和政客的区别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政客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曾经的承诺当个屁放了。不久前李俭与虎妖的对话乃是人类第一次与妖族交涉,虽说在虎妖眼里和在李俭眼里,这场对话的双方并不一致,但为了开一个好头——免得以后对外压力太大,整得举世皆敌——李俭以个体身份成功完成“交易”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形式。鉴于虎2的诡异情绪,李俭的行动只是华夏一方的一部分计划组成部分,还有不少计划正与李俭的“履行承诺”同步进行。 “我得说清楚,我不是拒绝执行该计划,只是现在给我的支持还不够。起码得让我能找到那些猪妖吧?这个问题并不影响我是不是独立干掉猪妖,也不会让虎妖觉得我背后有一整个人类族群支撑着……这件事可以说的嘛,反正就当我运气特别好,在目标地点立刻撞上了两头猪妖,把它们干掉。” 另一头思虑片刻,将一份标满红点的地图发给李俭。 “你现在身处的这片山区,没有向人类聚居区方向冲击,体型符合要求的生物位置都在这张实时地图上。受限于投入,实时地图精度只能做到将符合体型大小要求的生物标在图上,地图上具体的生物形态是不是猪妖,还需要你亲眼去看。或者你可以等等,等足够多的细蜓到林中排查。” 李俭看了眼地图上红点的密集程度,感觉指挥部应该是把这片林子里所有长得与猪妖体型相似的动物都标上去了。 好消息是:自己在这片林子里还没见过猪以外的大型哺乳动物会在原地打转,不冲击人类聚居区的,看起来自己需要辨识的东西也没那么糟……个屁啊! 光是确认这些红点代表的都是不冲击聚居区的猪妖有什么屁用啊,一眼扫去,平均每平方千米的林子里就有十个红点打底,难不成自己运气就这么差,刚好身处金丹期猪妖如此密集的林子? 说到底,如果不想等,不还是需要挨个确认过去? …… 眼见得已经是十一月中旬,瞅着山林中树木顶着越发寒冷的气温,长得更为茁壮,李俭藏身树梢,感叹灵气复苏时代确实是植物们放开了生长的好时节。 可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妖兽们依旧在一茬接一茬地冲击人类聚居区,这场疯狂已经持续了十三天。妖兽冲击带来的境界点丹药增量利益庞大,一度让人类主动无视背后的危机。而在前些天的灵山聚居区断供灵石后,人们又主动重视危机。 在这过程中,危机本身好像是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人们需要的时候,就拿着它出来挥舞几下,呼吁该应对危机了;人们不需要的时候,就把它藏起来,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危机真的是布娃娃吗? 作为人口较多、过去经济情况较紧张、高新产业和军工业相对其他省份都不好看的千越省,其在灵气复苏后建成的洪都聚居区率先宣布,成为本次冲击开始后,华夏众多聚居区中第一个宣布食物供应回退到糊糊的聚居区。 糊糊有千般万般的好,可也标志着一件事——对于洪都聚居区来说,他们的物资供应已经抵达警戒线。 警戒线或许离系统性地出人命还差着很远,但这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更不用说,大多数人并不愿意让自己的生活质量跌回只能吃糊糊的程度。 找出妖兽脱离杀意控制的办法,需求迫在眉睫。作为众多计划的一部分,李俭也觉得自己身上压力山大。 若是能尽快干掉两头猪妖,回去让虎2知道人类的诚意,再配上些许利益交换,或许能换来方法。毕竟那头虎妖带着的虎群便显得已经摆脱控制,它手里应该有方法。 严格地说,这只是李俭的美好愿望。可就算这只是愿望,也总得先把猪妖干掉才能起步。 现在,他正跟着两头目标猪妖,细细观察动向。 发现目标是前天的事情。那天,李俭顶着雨在山林树梢穿梭,在清查了实时地图上接近一半的红点之后,才终于发现了白猪花猪。 但他没敢立刻动手。这俩头猪在雨天到处乱逛,身边挤满了其他猪妖。神识感应中,这些猪妖的境界在炼气与筑基间浮动,多为筑基。 一群猪,雨天,在山林里挤着。泥土、雨点、草叶树皮,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汁液,混杂在猪群的皮毛上…… 那画面属实让李俭绷不住了。 嫌猪群脏是一回事,觉得数量恐怖是另一回事。 眼见得两头金丹猪妖在一众筑基猪妖簇拥中前行,李俭只能感叹自己大概有点乌鸦嘴的本事。 这下愿望成真了,要是自己冒然出手,怕是要被俩金丹带着一堆筑基围殴,这可不方便。 将眼前景象上报指挥部,希望指挥部能在必要时用热武器洗地。超视距的攻击武器那么多,找点没啥环境污染的兵器将猪妖们都洗了,完全不成问题。 指挥部安抚李俭,让他再多跟两天。猪妖们终究是要吃饭的,一群妖兽熙熙攘攘群体行动,那么里头的金丹妖兽还能好过?总有它们分开的时间,只要分开的够远,李俭能抓住时机,不动用热武器干掉猪妖依旧有可能。 于是,李俭还真就跟了两天。 猪妖们挤来挤去在山林中行进的时间果然不长,时间一久,两头猪妖身边的筑基又稀疏许多。有段时间会有炼气期猪妖挤过来,不过到了今天,白猪花猪身旁的猪妖越发少了。 与其他猪妖渐渐远离相比,这两头目标猪妖倒是形影不离。此时,其他猪妖最近的与它们隔了个灌木丛,再远一点的干脆在另一棵树旁边撒欢。可这两头猪几乎每时每刻都贴着,让人不由得会想琢磨,它俩究竟是什么关系。(钱夫人语气) 不过李俭观察这俩猪快三天了,也没见这俩猪有啥超越友谊的进展……当然,作为一名人类,李俭对此是没啥兴趣的,主要是指挥部那边有群大佬做生物调查,正通过研究这俩猪的关系修正各种理论模型。 而且在李俭看来,这俩猪除了吃东西的时候,嘴也没停过,恐怕是一直在对话交流。 一组细蜓为了监听它俩在说啥,不久前飞去近处侦察。然后“喜闻乐见”的一幕发生,俩猪把细蜓当成蚊子,被它俩发现的细蜓无人机都被干掉了。 这就导致李俭只能尴尬地在树上盯梢,距离不远,可怎么也不知道这俩猪在聊啥。 足足两天时间,他只能看着猪妖聊天,却不能知道内容。光是这件事本身,就够翻译妖语的那些大佬气到嗓子眼了。 这帮猪妖又不是各个会说话,观察两天多了,除了这俩金丹期猪妖有足够智慧,其他猪妖都只是哼哼。 一开始,翻译大佬还会试着解析其他猪妖的哼哼声是否隐藏讯息,只是从各种实践验证后,发现这些哼哼声真的只是猪类生物最基本的情绪表达,而没有交流语言的因素。 看着一头头猪妖远离目标,李俭不得不考虑,这是不是自己这些天来离完成任务最近的一次。 最近的猪妖离目标有七八米远,李俭没动。 千米内标记过的筑基期猪妖低于五十头了,李俭没动。 两头目标猪妖渐渐走到一片陡坡旁,李俭开始准备了。 如果不在意法术效果,法术可以在离体极远处发动。 李俭将土刺法术在地下深处缓慢释放。没有确认距离,但估摸着在目标猪妖身下两三百米位置。 土刺法术进展缓慢,而这就是李俭需要的。 山林中发生泥石流之类的事情,不能说是常态,但也不能说是稀有。通过缓慢向地下注入维持土刺法术的法力,“凭空生长”的泥土将会动摇地面,在缓慢积累应力应变后,在地表引起什么事情。很难说确定会发生什么,只是在李俭的估计中,起码能改变地表形态。 最重要的是,不要被这两头猪妖发现,这场地表形态变化是人为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全面的思量是为了之后做事不顾虑 决定行动后,李俭便显得很有耐心。其他猪妖在周遭来来回回,只要确保自己不会被发现,他就无所谓,随这些猪妖晃来晃去。 他要在此处伪造一场山体滑坡,或者是一场泥石流,再或者山崩。这并不是为了直接杀伤,而是要在猪妖们认知不到存在敌人的情况下,将它们分开。 如果只是改变地形,金丹期猪妖的飞行权能自然能让它们通行无阻,但如果能够让其他猪妖难以相助目标,两头会飞的金丹期猪妖对李俭来说还算不了什么。 哥们动用不到三成法力就能把金丹期虎妖按着揍,打两头猪妖还有不少冗余,更别说打虎妖的时候还没用上杀伤性法术,没让虎妖看看自己灵力强大的厉害。只要不被围殴,李俭怎么算都觉得自己能赢。 只是以极低速度输出法力,甚至都不用特意切换回练气决恢复法力,体内法力便源源不断,如同细雨笼罩的湖面引出一条小渠,渠水流淌,湖面也不见低。 两头目标猪妖显然不具有传奇小说中感知自己正被人盯上的祸福预知能力,它们只是自顾自地聊着,在山林里慢慢踱步,并在陡坡旁驻足,屏退其他猪妖,十分正经地单独谈话。 它们应该在讨论有关整个猪群生死存亡的大事,老实说,这种一心为了族群的做事风格值得尊重,不过对李俭来说,他对这俩猪妖最大的尊重,就是认认真真地把它俩搞死。 “你在做什么?”耳机另一边的声音换成张博学。 “怎么换人了?” “他们看你的视角不怎么动了,就让我来交流。” “我不信,你给个实话吧,我不是那种听到实话就不干活的人。”李俭直觉其中还有其他缘由。 “好吧,实话是,他们还有其他事做。指挥部也不是只伺候你一个人的,你这边的进展预期不理想,他们总得将更多资源投入到其他计划。相对来说,我就比较便宜。”张博学自嘲。 “学校那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都在上战斗课。我们的物资倒是够多,不怕饿不怕累,但再这样打两个月,学生们的毕业培养计划都够了。对了,申请要灵石的学生更多了,他们倒是不在乎灵山矿区出了问题。诶,我这边有任务,你还是得说说你在干嘛。” “没啥,就是输出法力,准备在这边改一下地形,把这些猪妖都隔到不能来帮助目标的时候,我再出手,主打一个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李俭催发地下土刺,将土刺范围再向外延伸,争取能掀起几平方千米的地形变化。 这项“工程”,如果不是灵气复苏后的修仙者来做,土方量还是挺渗人的。奈何灵气复苏给了众人一个“广义质能守恒”的机会,李俭只需向地下输入符合土刺法术的法力,就会有土刺实体从本就实在的土层中长出。这其中产生的应力应变能,还有莫名其妙诞生的土刺,足够让所有试图以灵气复苏前质能守恒规则下的能量守恒计算物理情景的兄弟姐妹气吐血。 怎么气吐血都没招,这就是现在的版本优势,李俭选择跟进版本优势。 “行,你慢慢打,我这边保持在线。对了,他们让我问一下,你需不需要帮助,比如测试一下其他猪妖会不会在各种情况下——比如热武器轰炸——优先跑到两头目标身边。也算是测试猪妖应激反应了。” 李俭愣了。 不是,原来你们用热武器还有这种思路的吗?哥们之前问能不能用热武器把猪群轰了,没答应,原来只是说用来直接攻击不行,但可以测试猪群应激性? 有这招倒是早说啊,哥们都往地下输送多少法力了,这俩目标又多么难得,竟然屏退其他猪妖……这时候要是再打几发爆炸式武器过来,这俩目标屏退其他猪妖,只在一处静静待着对话的机会,还得过多长时间才能有? 李俭闭目,哀叹自己失去一次试探的机会,很明显,在他正式出手之前,这种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不了,我现在不需要了,如果再早那么一天想到这件事该多好。” …… 李俭待在高处,周边的猪妖都被目标屏退,方圆数百米内不再有其他猪妖活动的身影。 两头目标猪妖的争论在几个小时的推进中逐渐抵达高潮部分,作为不被知晓的在场第三“人”,李俭觉得这件事还挺有意思的。 从它们在战场遗迹刺杀虎妖、在猪群中被猪妖拥戴来看,它们在族群中也算是“秉公为民”,如果变换立场,倘若有朝一日,猪族真的站上了世界的顶点,它俩指不定也能青史留名。 不过自己存在于此就是为了打断这种可能性,消灭这种未来。基于自己“极端人类至上者”的思潮从属,李俭并不打算为此道歉。 就算从人类的当前的伦理道德中,应用于战争的伦理出发,强行给猪族套上人类模板,李俭也不觉得自己此时的行动有什么该道歉的。 所有妖兽都正在袭击人类聚居区,其中也少不了猪族的身影。严格来说,双方属于无差别开战状态,并且其中任何一方都没有正式递交和平请求——虽然这种思量颇有脱裤子放屁的闲劲,不过从各种各样角度出发,思量一遍,之后做事就不用顾虑。 …… 两猪论道持续了一夜,直到天明时都未止歇。 这对李俭来说实在太有利了,不论这俩猪在谈什么事情,它们确实为李俭争取了足够时间,埋在地下的土刺法力彻底够了。 甚至可以说,都不是够了,已然可以凭空造出一座小山包。 为了让这座埋在地下的小山包能够爆发出它应该爆发出的能量,李俭在后半夜便一边注入法力,一边压抑土刺不爆发。 这活如同搬山,而且是搬自己造出来的山。“山”不断增大,李俭要压制的力量越来越强,而到天明时,脆弱的平衡终于到了崩溃边缘。 李俭越来越意识到,虽说自己一开始向地下注入法力的目的是制造地形变化,而非杀伤,但当压制的力量越来越多,这股力量最终爆发时的杀伤力,将无限趋近于自己的全力爆发。 在天边的光芒洒向大地时,李俭收起一直维持的土刺法术,将功法转换为练气决,不顾自身暴露,拼命转化大量法力,同时掰下身旁大树一枝,提在手中,用力一蹬树干,飞身在半空。 两头猪妖被不远处恢复法力而牵动的大量灵机吸引,停下争论转头观望,正看见黑衣人臂弯中夹着一人大的树枝,腾跃在半空。 李俭看向地面,目光透过头盔目视镜,与两猪相对。 在黎明的光照下,大地如同烘焙炉中的坯子一般鼓起,看上去松软极了。 当地面凸起时,两头猪妖不假思索便腾跃飞空,它们未经考虑的行动看起来毫无魄力可言,只是缓慢地升起一段距离,而这很快让它们尝到了苦头。 看上去突然变得松软的地面只是假象。在短时间内,地表确实可以因为来自地下的“均匀”应力变成这副模样,但现实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有中学物理题中那样的“均匀”、“轻质”条件,换句话说,不够完美。 地表的泥土、沙石、块茎、温差导致的固化有机质,还有杂七杂八的什么东西,保证这玩意在均匀应力下也不会长期表现出完美应变……更不用说李俭埋在地下的如同小山包压根不会提供完美应变。 用人话说,在地面长得像是烘焙炉里的松软胚子之后,它就给兄弟们看了一眼膨胀后的面包类甜点表面能长什么样。 无数崩裂出的土石如同一场从地面射向天空的石雨,扑向才离地十几米的两头猪妖。 这场石雨伴随着漫天昏黄的土沙,遮天蔽日,让刚刚泛起的黎明光线又被重重遮挡。 李俭横在半空,见石雨从下方袭来,便把臂弯拢着的树枝向另一侧奋力丢出,借着反作用力,又让自己飞得更快一些,险之又险躲过了遮天蔽日的土沙和飞空的石雨。 他在空中尝试转身,争取面向猪妖所在。 惨嚎声不绝于耳,土沙遮蔽了猪妖的目光,而到处都是的石雨又让猪妖的神识感应难以照应,被动式的防守让猪妖吃了不少苦头。 李俭从半空坠落,将功法切换成金系,蓄力雷击法术。可这场准备已久的土刺攻击才刚刚揭开帷幕一角。 大地长出了尖尖角。一根形状不算完美的圆锥从地表刺出,它高高地指向天空,带着所有在它上头停留的生物和非生物冲向天穹。 两猪妖论道特地选在一处陡坡旁,而土刺让这处陡坡变得更加凶险。树木、花草、沙石,全都被带着升上天空,在无着无落的情况下与土刺本身亲密接触,被其中的土德之力侵蚀同化,聚散无形。 第一百六十四章 去时倒比来时快 李俭生长在丘陵地带,平日所见的山峰,与当地平均海拔相差不过二百米;旅游时也没去过五大名山,只是在远处眺望了一下雪山——那座雪山确实雄壮,听人说海拔有三千米以上。 而在此时,大地中如笋般长出的庞大地刺,颇有一些山峰的神韵。 当然,指的是家乡所能见到的“山峰”,那种会被熟知名山大川的人鄙弃“这也叫山峰”的山峰。 土刺并非凡物。充斥着法力和法术构造转化而得的土德侵染力,使得一应花草树木扑簌簌落下时,都被染了个透彻,紧接着变作飞灰。 无论再怎么美好的东西,在达到极致的时候都很难称得上美好。一点点土德之力或许能够改善田地状况,可充斥着土德的小山拔地而起,对其上的所有生物和非生物来说都是灾难。 极致的土德象征着毫无变化的永恒,此种永恒甚至不会与其他永恒产生互动。 如果要打比方,就像是理想的绝对零度的物质,甚至连量子效应、质量效应都失却了。这种永恒对生命而言毫无意义,更进一步,对任何形态的生命都没有意义。 李俭从空中落下,重重砸在地上,触着斜坡又弹出一段距离,在松软土层中砸了三四个坑,又撞断了四五棵树,才终于停下。 小山般的地刺从大地中长出,对地形的改变实在难以预料。李俭本以为自己最多也只会坠落百来米高度,但地形变化带来的连锁反应过于剧烈,愣是坠了三百多米,翻滚碰撞又多摔了四五十米。 这一番下来,周身法力凭空耗去一成。倘若自己法力只如寻常修仙者一般,这一摔怕是不死也残。 好在自己终究还是没事。 李俭挥洒法力,将眼前一片烟雾连树枝飞叶一同驱散,在漫天昏黄色中撕扯出一条通道,引向叫声凄厉处。 此时,大地迸溅的土石终于有些抵达最高点,从高处坠落,砸向四面八方。 抬手,唤出已经熟悉的土墙,遮住头顶,让飞石在土墙上碰撞,自己只盯着土刺袭击的正中心。 更远处的猪妖被漫天飞石打到,发出或凄厉或愤怒的嚎叫。其中有多少打算赶向此处,李俭暂时没空搭理,他需要确定土刺袭击后,目标猪妖状态究竟如何。 手上搓的雷击法术已经准备多时,引而不发的法术使用概念在修仙文明中或许并不存在,这让李俭更难维持雷击法术的激发状态。 身前的空气甚至有些扭曲,让李俭难以看清另一头的猪妖状态如何。 就在李俭思量是否要将指挥部给自己的细蜓当做一次性用品,强行扔向目标,由细蜓短暂探测目标,为自己提供导航指引时,远处土刺尖上,两头猪妖齐声厉喝,鼓动法力,当空炸响一声惊雷。 几抹毫光从昏黄色土尘中透出,将烟云炸开。两头猪妖身上都缠着宝光,径直向土刺压下。 它们到底是一群猪妖中最强大最有智慧的,身下土刺分明具备大量土德侵染力,明白这必然是一种法术。 而法术必然“人为”。它们不确定这法术究竟是什么种族的修仙者释放,但既然向自己放出,不将其中土德之力消磨干净,或是切断与施术者的联系,在之后的战斗中总是个麻烦。 两头金丹期猪妖都动了真格,不约而同将神识放出,相互交融,尽最大努力抢下周边空间的控制权,紧接着大声嚎叫,使得周边猪妖噤声——李俭后来才知道,这些猪妖都去给弱小者撑起防护——白猪身上烟云团聚,花猪则当空造出一块大石,以同样的土德之力连猪带法术一块落下,与土刺碰撞。 实打实的接触后,两猪神色惊变,嚎叫连连。 目视UI将目标语言翻译完毕。 “好强的灵力。猪2,其中的土德之力如何?” “还好,土德力量不比我强。但这么庞大的法力,如果不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我俩倒是能活,族群就完了。” “那你专心对付土德之力,我驱动风云,去底下看看。这玩意的法力还在下头连着,我非把他揪出来不可。”白猪说到此处,裹着满身水墨烟云,按下身形,直往下坠。 李俭当然不在土刺下头。他一整夜给土刺法术输送的法力实在太多,刚刚释放的法术还有不少法力残留,猪妖感知中,觉得还未耗散的法力才是源头,实则与李俭本人差了太多。 不需多言,撤走维持目视视野的法力,任由烟尘笼罩视野,向着印象中花猪消磨土刺的位置,将手中雷击放出。 电弧跳跃如同水蛇,当空扭出几弯,霹雳雳轰隆隆蹿到花猪头顶,降下雷霆。 正控着大石消磨土德之力的花猪被当空雷击震了一震,毕竟是能够修炼到金丹期的狠猪,眼见得光亮,不假思索便将大多数法力涌向天顶,身上宝光更是不要命地绽放。一道雷闪过,它背上多了一朵黑花。 花猪惨嚎一声,身上宝光也少了些许光泽,当空坠下,正迎上听见声音又从土刺底部飞回的白猪。 白猪接上花猪,身上宝光活物般蠕动一阵,似乎连花猪也罩住了。凭着直觉向方才雷击来处胡乱打出几片雷电云雾,云雾没入烟尘,卷动风烟,引了几束天边阳光进来,可也没打到袭击者,甚至连袭击者的身影都没找到。 李俭围着烟尘起处奔行。花猪遭到攻击后,神识控制少有松懈,松懈处被李俭抢入,此时已经不需要目视,也能清楚感觉花猪身形在何方。 而挺作为猪队友的一点是,因为花猪受伤的缘故,白猪显然正用自身能力照顾它,神识感应中原本无漏的白猪也隐隐有了形貌,虽然不足以全然清晰,但拿法术轰炸倒是够了。 白猪护着花猪,当空悬浮,用一部分法力防着身边土刺,又招起更大一团墨云,凭空将烟尘挤出老远,让墨色替代了烟尘的昏黄色。 “猪2,下头没有东西,土刺的操控者已经跑了,你可知道是从哪个方向袭击?我来报仇。” “小子们都在旁边生活,他跑不远……不论是什么东西,想要袭击我们,不需要留情面,让小子们上吧,围住他,用神识抢下所有空间。” “所言有理,只是可怜了小子们。”白猪话音一落,几声难以翻译成语言的嚎叫传出,山林中由近及远,传来一片猪嚎响应。 李俭不需回头看,也知道目标猪妖这是“摇人”了。 预备了一整晚的土刺究竟能拖多久时间,就看接下来,其他猪妖要过多久才能感到此处。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将目标干掉,然后跑路。 抽出身后合金棍,李俭脚踏地面,当空跃起,又在空中连招几块土石,只当是梯云纵,身作炮弹,直取猪妖。 灵击术在合金棍上运转,将长棍高举过头,李俭破入黑云。 黑云是白猪主场,为了不放慢速度,李俭将法力散在体表之外,与黑云抵消,一路如驱雷掣电,连同黑云中的细碎电光一并破开,见得眼前显出两只覆满宝光的大猪。 该做什么都不用想,手起棍落,沛然法力将灵性激起,一棍敲在花猪身上。 李俭来时便作流星,其快无比,直到破开黑云,见到两头猪妖正身,作为黑云控制者的白猪才反应过来,正要调整姿态应对攻击,却怎么也赶不上了。 一棍敲下,李俭体内法力如泄洪般震荡喷涌,花猪覆体宝光琉璃破碎,顷刻间化为碎片。花猪自己的法力仓促迎敌,才将将消磨干净击碎覆体宝光的灵击术,肉体将合金棍连着李俭弹了出去。 花猪吨位够大,李俭挥棍也够狠,一棍下去,李俭自己倒是从上空飞出了黑云笼罩区域,正迎上天边阳光。 “走得倒是比来还快了。”体内法力又少两成,灵击术本不该有这等法力消耗,李俭此时顾不得这些,只是在上空又造出一片飞石,将身一蹬,手持长棍再次坠入黑云。 黑云翻涌席卷,显然是白猪震怒,放出更多法力,增加变化,要将入侵者用黑云消磨一番。 可这无疑是在与李俭拼法则感悟和灵力强弱。法则感悟这块,李俭或许略输一筹,但灵力这块他是真猛啊。 白猪增加的法术变化,所布下不少防线,在流星坠地的李俭面前,都像是用蛋壳碰石头,毫无悬念地被李俭破开,又让李俭冲到黑云中心,见到猪妖正身。 惊鸿一瞥间,白猪已经完成姿态变换,挡在花猪身前,浑身宝光像是长了刺一样,口中喷出一股白气。 再看它身后花猪形貌,身上宝光不再,背上正中央一块焦黑,身侧又是一处棍痕,时间尚短,看不出内出血症状,但平白凹进去一块,怎么想也都是重伤。 花猪口中有进气没出气,只能用法力给自己吊命,连飞都飞不动了,任由白猪护着滞空。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族挑拨猪虎两族关系 电光石火间,李俭目光扫过白猪周身,却找不到能够轻松攻击它身后花猪的办法。白猪对花猪的保护确实全面,仓促间李俭竟不能下手。 但不能冲花猪下手,李俭难道还不能冲着白猪下手?这俩可都是他的攻击目标啊。 白猪见到李俭身影,仓促大喝。李俭挥棍打下,正打在一片白猪口吐白气上。 这股白气看着如同水雾,但棍棒打上,如遇钢铁;附着棍棒的灵击术像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竟短暂吸附一阵,才将将撕破些许白气,带着棍势向下击打白猪正体。 白气如钳倒卷,将合金棍一端裹住,不让棍头触碰白猪。 “你与我们到底有什么仇怨……你是人族?!”白猪口中所吐白气自开战以来,第一次拖住袭击者的脚步,这才看清李俭身形。 “人族要杀猪妖,需要什么理由吗?”李俭这话是自己说的,没走翻译,故而传出时用的也不是妖语。 白猪显然听不懂这一句,它只是骂骂咧咧:“他妈的晦气,碰上人族了。小子们快来,将这人族围住,用法力耗死他。” 李俭鼓动法力,合金棍上隐隐渗出冰痕。他不知道白猪吐的白气有什么功效,但水德的侵蚀力一定能帮自己解决白气。 白猪感受到水德之力,慌忙撤开白气,让白气缠绕李俭。不过李俭并不会滞空,一路下坠,又坠到黑云里。 “张博学,把翻译给我加装一下,我说人话这玩意听不懂,我得骂骂它,整点活。”李俭心中憋着一股气,落到地上,手中掐了个剑指集中注意力,抬手又是一道雷光劈向黑云中心。 雷光没入黑云,却没像先前一样建功。 白猪似乎对雷电有些理解,李俭投入黑云的雷光并未有打在实处的感觉,而像是在中间就被消磨干净。 四周猪妖正向中心区域围来,在千米外渐渐形成几层包围,顶着已经发生变化的地形向前进军。这些猪妖的身体素质略强于筑基期人类,但还不能飞天遁地,漫天烟尘中,只好铺展神识,试探着向中心区域前进。 从地刺浮现到现在,地形变化已经为李俭争取了十秒时间,不过李俭还需要行动得更快。 “喂喂喂?”李俭绕着地刺转圈,时不时向上空挥洒法术,寻找白猪最难以应付的法术属于何种法则,一边试探翻译模块是否加装完毕。 听到音响外放妖语,李俭确信翻译模块装好了,又感觉火球在黑云中前进最远,便将体内功法切换,手上合金棍缠绕一层火球变形,踏上地刺便向上跑。 “你只知道我是人族,却不知道是什么让我来杀你。你就认了吧,虎族已经知道你们谋杀虎1的消息了,它们与我们人族谈妥了,让我来杀你们。就连你们的位置,也是虎族告诉我的!”李俭身上缠着烈火,冲入黑云,晃得自己睁眼也看不清情况。 不过花猪的伤势实在太重,李俭用神识都能感应出花猪所在,倒是不需要睁眼,也能知道目标在哪。 “不要污蔑!”白猪立刻大喝,试图改过李俭的声音。 这倒是提醒李俭了。 把内外音频过滤开到最大,再把对外音响开到最大,李俭一边挥洒火球,一边全局广播:“你和那头花猪在战场遗迹里偷袭虎妖,我看的真真切切。要不是虎族知道了这件事,又委托我干掉你们为虎1报仇,我怎么可能会你们的这劳什子妖语?” 李俭不知道翻译模块会怎么翻译这段话,不过倘若这场广播能够传到另一头金丹期妖兽耳朵里,猪族和虎族在妖兽中的境地就尴尬了。 李俭:我本不是这种人,只不过说说实话加一点谎话罢了,离间计嘛,高高低低给这些妖兽来一点,以此彰显哥们熟读三国演义的特性。 白猪这下真慌了。李俭把外放音响开到最大之后,这玩意的声音可不是寻常生物能够进化出来的声带可以盖过的。纵然它知道周遭一片地区都是猪族领地,但鬼知道这么大范围,会不会路过一头其他金丹期妖兽? 白猪嚷嚷着:“人族挑拨猪虎关系。”可声音也不大,压根拦不住音响的声音。 李俭又连喊几嗓子,喊完发现自己有点弱智,便调出刚才的音频,让音响循环播放,自己只是掐着时间点把录音开开关关,颇为惬意地丢出各种法术,一边攻向白猪,一边向白猪接近。 白猪也回过味来了,这人族战力确实很猛,暴起出手便能把花猪打成濒死,几道法术就要自己全心应对,但神识感应中,人族确实是筑基。战斗到此时也还不会飞,只是绕着土刺,凭借极强的身体素质向上登攀。 对这样的对手,白猪多花点法力,带着自己和花猪往上空飞行,想来这人族也拿不出追击的办法。至于凭空召唤土刺,让自己不断向上飞行,那就是用法力和自己拼权能,就算这人族的法力浑厚如海,只要自己借着权能专心飞行,他能追上才是见鬼。 再让小子们团团围住,这人族必死。 可惜,白猪并不能这么做。它不仅不能带着花猪逃跑,还必须接近李俭,给李俭战斗压力,好让他不再叫喊——白猪不知道李俭在播放录音,它觉得只要给李俭战斗压力,那些揭露猪妖刺杀虎妖的音频就会停止播放。 李俭觉得奇怪,这猪妖还不护着花猪远遁,也不保持距离,竟向自己缓缓接近。法术也不仅限于李俭攻击、白猪消解,一边倒的攻防,而是试图以更多变化向李俭本人发动攻击。 怎么着,这是要硬碰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猪妖还未发觉自己不会飞,不以飞行权能占据战斗主动权——李俭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垃圾话不仅能激怒猪妖,而且还让白猪必须优先让他停止发言——但这对李俭来说就是好事。 既然猪妖离得近了,李俭也不在乎准头什么的,手中搓的火球法术都已变成炎爆法术,将周遭空间弥漫的火德力量再次激发,炸得猪妖焦头烂额。 白猪正体再次出现,这次是白猪的主动攻击。李俭站在土刺小山山腰处,持棍在身前,周身法术不停,仿佛所有法力能触及的位置都能运转法术,将空气中的火德引出一发又一发爆燃。 白猪身上白气积攒极多,刹那间如同脚踏祥云,但仔细看去,“祥云”中夹风带雪,驱雷掣电,可不是什么祥和玩意。 见到李俭真身——穿着纯黑色封闭式作战服——白猪怒吼一声:“区区一个筑基,怎么敢挑拨猪虎两族关系?看我拿住你,去和虎族掰扯!” 说话间,周身白气探出,风雪雷电与白气一通袭向李俭。再回首,周遭黑云轰隆隆挤向当中,要以黑云做磨盘,碾碎敌人。 李俭只觉得这段对话耳熟,想也不想,将棍棒绕身乱打,火光从棒头飞射,四下拉起一片红网,将白气与黑云拦在外头:“区区一个筑基?区区一个筑基已经把那头花猪打残了,下一个就是你!还想拿我?我还要用你俩的头去跟虎族交差呢!” 白猪自猪知道自家事。感应中这人族确实是筑基期不假,但战力离谱得强,它说要拿了李俭去和虎族掰扯,只不过是放场面话,先安抚手下一众小妖,让它们相信道理在自己这边。至于能不能拿住李俭…… 只要别让李俭再喊那些能点名自己在战场遗迹谋杀虎妖的话语,在这利用一众小子,将其困住也是个办法。 若是困不住,那就将他逼走,自己则先让群落远遁,等花猪伤势养好,他们找虎族也有话可说。 想到这里,白猪假意大怒,又放出几句狠话,表示自己接下来放的法术乃是前所未有的强力杀伤型攻击,什么敌人在这攻击下都得吃瘪。作势让白气与黑云鼓动得更凶猛,暗地里却在花猪和自己身前布下最简单的法力屏障,以为防御。 李俭不清楚白猪在动什么歪心思,不过头盔目视UI不断倒数,告诉李俭,外头猪妖估摸着要围上来了,再不解决目标,那就得跑。 李俭心思狂转,琢磨有什么东西能是这场战斗的破局点,能够一击定乾坤,便看见身旁土刺…… 花猪本是要消磨土刺中蕴含的土德之力,但才刚刚开始就被李俭打成重伤。白猪本想断开土刺与施法者间联系,而它也确实成功过一段时间,不过李俭此时身处土刺上,以物理的姿态达成了神识的链接。 只是先前李俭将土刺作为战斗场地,一时忽视,或是不愿意将土刺作为攻击方式——尚没有消磨多少白猪防御,仓促用掉土刺,自己既将失去立足地,也容易落入被小妖包围,目标逃遁的境地。 但此时此刻,白猪说它正在放大招,计时器也提示小妖的包围圈该形成了,这时候失去立足地,真会失去很多吗? 那就一击定胜负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跟它爆了 脚下蹬着的土刺小山神识链接若即若离,在白猪提防下,李俭还未尝试过操纵土刺小山中残余的土德之力,只担心自己调动土德之力,会让白猪更加警惕,不便进行后续操作。 但此时都不担心后续了,那还怕什么,跟它爆了! 最后一次脚踏土刺小山的坡面,留下一缕将残存土德之力向白猪方向引爆的神识,李俭沿垂直方向窜出,将身团作一团。 只听得身后天开地分一声巨响,顷刻间地动山摇,神识感应中,土德的永恒概念裹挟着沙石横扫白猪,小山轰隆隆地炸开崩碎,大多数残片无差别地向白猪方向袭去。 在半空中,李俭找到了大海中搏击风浪的感觉。自己一整晚输入土刺法术的法力已经超过了全部法力总和,即使其中一部分化作法术实体,也就是土山的形状,但还有大量法力变成土德之力滞留在土刺中,难以消耗。 而李俭离开土刺小山时留下的神识命令,彻底引爆了这座山。 如果土刺小山中的每一块土都能爆发出标准三硝基甲苯的爆炸能量,那么这场爆炸将远超知名littleboy的战果——小男孩实际当量是一点五万吨TNT,而这座山的体积远超一点五万方,更不用说密度了——但实际爆炸效果让置身其中的李俭觉得不遑多让。这当然是错觉,李俭在核爆中心挨一发小男孩就该凉了。 李俭试图从垂直爆炸方向的角度切出爆炸范围,还是被暴风和横扫周边的土德力量冲击得像是当空飘落的垃圾,裹着合金棍便向远处飞坠,落在地上又是一番狼狈。 作为“始作俑者”,李俭尚且又是先发逃窜,又是从切向逃离暴风,都被炸得狼狈不已,正对着土刺爆炸的白猪,则…… “它大约,的确是死了,吧?” 充作土刺法术实体的小山顷刻间荡然无存,原本在周边的山林先是经历小山长出,再经历小山爆炸,地表看着和月球表面的陨石坑没什么差别,不过从色泽看,又像是火星景象。 猪叫声此起彼伏,偏偏只有白猪方向的猪妖们听不见声音,在一片广袤的土地上像是空出了一块死寂。 李俭扛着合金棍,拖着有些伤痛的身躯,向记忆中白猪存在的地方走去,没找到。 周遭确实是一片死寂,弥漫在空间中的土德之力已经是第一次爆炸后席卷周遭的残留,在爆炸中,面向此处的起码五十度扇角都被最浓厚的土德之力扫过,所有生命和非生命都被“毫无变化的永恒”概念穿透浸染,实力不济便只能被同化,对李俭正生活的现实世界来说,这些东西都死了,变成了另一幅样貌,以其他形式参与未来的物质交换。 背朝土刺小山曾经存在的位置,李俭向爆炸延伸处走去。 …… 在满地荒漠化的地表上,李俭找了三百米远,才终于找到疑似白猪残骸的东西。 土德力量几乎将一路扫过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同一副样子,一副沙石模样。概念侵蚀的强大程度随着距离渐远而变弱,在同一距离上,被侵蚀得越浅的,想来生前实力更强。 而眼前的白猪遗骸就是那样异于环境的东西。在一片荒漠化的环境中,几乎什么东西都被变成了沙子,稍微强大一点的可以变成泥土和石头,大多都失去了原本的形状,碎成一块块。而眼前的遗骸,大体上保持着猪妖的身形,还颇有几分玉色,看着还像件东西。 李俭并不托大,在稍远处保持灵力护体,伸出神识查探遗骸。确认这玩意是不是真的死了。 几经确认,这玩意真死了,李俭才走近,看着身前身长三四米的猪妖遗骸,上手试了试。 还行,这玩意没有想象的那么实心,虽说看着像是一整块玉石一样的玩意,但里头应该是中空的,搬起来不算麻烦。 李俭再绕到白猪遗骸后,看到花猪半个头颅残留,正被白猪遗骸护在另一侧,便知道白猪在死前依旧尝试着照顾花猪。 这也算是一番佳话。 李俭试了试搬运,发现缺少工具有点麻烦,想请指挥部送点工具过来,却发现因为方才爆炸,头盔信号差得要死,便只好先绕着这片荒漠地带,将可能围拢的猪妖们逐个击破,免得让自己麻烦。绕道外围,试试看能不能重连信号。 正当他奔向外围,打算挑着猪妖击破,却发现这些猪妖的动静不对。 这些猪妖原本就不算聪明,并没有金丹期妖兽所有的智慧,在先前花猪白猪还活着的时候,它们与两头金丹期猪妖的交流也并未表现出掌握妖语,只是以各种情绪化肢体语言和简单的音调表达意思。在白猪呼唤猪妖们包围时,它们对该命令的执行也表现出缺乏组织力。 不过再怎么缺乏组织力,在爆炸前,李俭最后一次注意其他猪妖动静时,它们起码正执行着“完成包围”的命令,要包围李俭。 但在爆炸之后,这些猪妖的包围动作更加犹豫。当李俭冲向其中一头倒霉猪妖,打算先把这个“幸运儿”挑出来干掉,降低包围圈压力时,这头猪妖明明看到了冲向自己的李俭,却还在朝其他方向观望,等李俭的合金棍打到头上了,它甚至都没有还手,当即倒毙。 李俭心中疑惑,手上却不留情,见组成包围圈的猪妖死了一头,便放出神识大肆搜捕,找了最近的一头猪妖,转身就走。 这次打杀更是离谱,被李俭挑中的猪妖明知同伴已被李俭杀了一头,见李俭冲来还不做防备,只是冲着一处方向红了眼,被李俭打杀后,身躯还依着体内残留的神经冲动,向前迈出几步才倒下。 一头猪如此,两头猪如此,当李俭杀向第三头猪时,他发现猪妖竟然还朝着那两头猪妖死前观察的方向,并跑出了几步——这可算是逃离包围圈了。 李俭第一时间没有多想,只当做猪妖中并非完全遵守金丹期猪妖命令,士气崩溃便要溃逃,还是冲过去把漏了个大侧面的猪妖打死了。 细蜓无人机扑簌簌飞出李俭保护,尝试与此地残存的信号发射器重连。该说这玩意不愧是黑科技,明明李俭在此处已经玩过一次“小山爆炸”,周边的发射器竟然还有不少能与细蜓无人机群组联网,继而连上AR增强头盔。 “李俭,刚才信号丢失了,重连后检测到你的生命体征正常,战况如何?” “我没事,两头猪妖目标大概也死了,我现在正在抓紧时间拆解筑基期猪妖包围圈。能给我送点工具来吗,要搬运猪妖尸体有点麻烦。”李俭不清楚筑基期猪妖形成的包围圈会有几重,以这些猪妖组织力极差的情况来看,零零散散地形成包围圈,倒是有可能在无意间形成多重包围圈的情况。 就像那个老梗一样,在法越战场上,越南军队准备了伏击法军的计划,因为下雨,决定晚出发一小时;本以为晚一个小时,法军早该走过伏击位置了,结果到了地方,法军也因为下雨,晚出发一小时,被埋伏个正着。 有时候,一些看起来很逆天的,因为组织力低下而造成的战术执行变形,反而会有奇效。 李俭可不想让自己死在敌人的弱智战术执行下,能拆包围圈还是得拆,能杀伤一点有生力量都是赚的——毕竟一会儿还要回去把目标残骸收走作为凭证,现在要跑倒是没什么,万一自己跑了,这些猪妖把白猪花猪的残骸收起来安葬,再看护一下,自己这场战斗就算是白打了。 “你要什么工具?指挥部这边正在重建附近区域的自动侦察系统和无人机群组,太牛逼的东西你就别指望了,整点简单的。” “我也没想要牛逼玩意,给我送点结实绳子,再给我送个能装东西的皮实一点的大袋子,我给这玩意装走拖走。”李俭已经决定了,这俩残骸加起来吨位也不会超过三吨,自己一个身体素质逆天的筑基期修仙者,把这玩意装袋拖走也不是难事。 指不定还能在地面上健步如飞呢。 “这个简单。哦,自动侦察系统修复了,这是你附近的生物标记,你看一下。” 目视UI中出现地图,红点闪烁着,向某方向前进。 李俭一边追打猪妖,一边分神看地图上闪烁红点。 红点大概都是在爆炸余波中存活的筑基期猪妖,它们正朝同一方向迁徙……方向不太对啊,这方向不像是追杀自己,也不像是刻意逃离自己,像是有了别的目标。 调整地图显示方式,让头盔画了拟合延长线,缩放地图。 “我超,这些猪群怎么突然开始冲击聚居区了?这个延长线不是指着最近的聚居区?”李俭愣住了。 指挥部那边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张博学的背景音一阵骚乱:“你先别管这些,你要的绳子和袋子都装无人机了,你去尸体那等着,我让无人机飞你定位。” 第一百六十七章 问圣 李俭对张博学的指示尚有疑虑,方才还在可能被包围的困境中揪着猪妖厮杀,此时要他放下猪群动向不管,心中疑问多多。 不过身体倒是很诚实地向白猪遗骸靠近,免得半道上窜出什么妖兽,把遗骸抢了。 虽然不知道这点遗骸对其他妖兽还能有什么用处,但金丹期妖兽在战斗后留下的尸首,放在小说里起码是不可再生资源,李俭没了被包围的顾虑,立刻便回到残骸旁,操控几个火球远远绕着转圈,自己则持棍守尸。 等待无人机的时间显得很漫长,他闲的没事做,只好看目视UI中代表猪妖行动的红点移动,放缩地图,看它们究竟要去哪。 “这帮玩意不是肯定冲着聚居区去的吗?这有啥好说的,刚才说看不出来难以判断,这都走了三分之一路程了,再看不出它们去聚居区,总不能是嫌这边环境不好,找个填充地块居住吧?这都绕过俩填充地块了。”李俭看着地图上的红点,在比例尺足够小后,被标记的猪群个体红点融成了一个,正向最近的聚居区奔去。 李俭本以为这些猪妖起码会试一试给白猪收尸,但它们确实没有这么做。它们冲向聚居区的路线中甚至没打算靠近白猪尸骸,这让全心防备的李俭显得有些尴尬。 “无人机到了,你接收一下东西,准备带残骸回来。”张博学借着李俭头盔上的摄像头,也能看到两头目标的残骸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俩玩意说好听点叫尸骸,说难听点叫钙化遗骸,看着就是一副石头样子,李俭拖回来免不得要做一番苦力。 …… 李俭刚充当完战斗序列角色,又充当劳工,将两块尸骸一路拖到钱安聚居区——这玩意本来可以送给最近的聚居区,让他们托运,但李俭琢磨着自己还得把这玩意送去给虎妖交差,托运速度不一定要自己当劳工搬得快,便自己干活——送到门口,一群人扛着器材出来,在尸骸上分区取走样品,十几分钟工夫,便示意李俭,取样完毕,这玩意可以拿去给虎妖了。 李俭觉得自己的角色定位应该是出问题了,自己好端端是个修仙者个体战力的代表,怎么搬运工作比战斗时长还长。但从表面看,答应虎妖的那个人就是自己,这一趟不能假手于人,免不了要跑。 跑就跑吧。 …… “诺,这是答应你的,猪1和猪2的尸体。”李俭花了一番功夫,才在千越省地界找到虎妖的族群。 这玩意跑得确实够快,带着一众炼气筑基皆有的老虎,翻山越岭,几天功夫不仅从吴会省向西到达千越省,甚至都快穿过千越省西境,一路冲着湖湘省迁徙。 说真的,要不是华夏全域基本都覆盖了各种发信器,实现对大体型生物的全局跟踪,李俭还真找不到它们。 这都跑出去快一千公里了,虎妖真能跑啊。 当李俭出现在虎妖眼前时,虎妖明显有些绷不住了。 想想也是,远遁快一千公里,与李俭分别都过去三四天了,还能让李俭逮住,这谁绷得住啊。 都打算远遁了,这压根就不是想在原地等李俭回复击杀成果的态度。但还是被李俭堵上,提着猪妖的“头”来交差。 对着眼前的尸骸,虎妖只能提心吊胆地应付:“……你真的把它们干掉了?” “你别玩太尬,你连这俩猪在哪活动都知道,能没有验证它们是不是失踪的手段?”李俭看这头虎妖越来越讨厌。 这逼玩意从第一次对话就一副莫名其妙的狂妄,搞得好像自己很菜一样,现在看到自己带着俩猪妖的尸体过来,还不是得老老实实说话? 前倨后恭,搁这搞笑呢? 现在一开口更是好笑,俩猪妖死没死,它难道不能验证?作为“个人”,李俭拎着俩伪造尸首来骗它有啥好处? 虎妖低头思索片刻,向族群嚷嚷几句,自己则走到猪妖尸骸旁,放出神识感应。 虎群接着向远处迁徙,这举动让李俭警惕。 “确实是它们的尸体,你确实替虎1报仇了。按照交易,我们这一支族群将不再对人族出手,你们也别攻击我们。” “你们这一支?其他虎群呢?不要告诉我,为虎1报仇只值得你们这一支族群不对人族出手?”李俭感觉自己抓住了其中的文字陷阱。 “……我们与其他族群并不是能够一块允诺的关系……好吧,我会让它们答应的,但不一定是所有族群。”虎妖看到李俭提起合金棍,慌忙改口。 威胁有效,李俭继续威胁。 “这真的做不到!你威胁我,我就只能死了!虎1本来也不是我们族群中说一不二的领袖!借着他的名义,我能说动几个族群就不错了!”虎妖情绪激动起来,眼看着这件事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余地。 “那我要怎么知道哪些虎群是不袭击人族的,又怎么让其他人族同胞知道,哪些虎群我们不需要攻击?”李俭也恼了。 这虎妖倒是好说,只说自己没法说动所有族群,就轻飘飘地减轻了自己的压力。但李俭身后可是一整个大国的修仙者,如果每个修仙者外出看到虎妖,都得研究一下这虎妖是不是不袭击人,研究一下自己出手会不会影响到人虎两族外交关系,那还谈个屁啊。 虎妖僵住了。 李俭目光越发不善,“身后”指挥部正在研究人虎两族外交应该如何进行,要求李俭稍安勿躁,不过李俭心中对着虎妖的判定一跌再跌,已经想把这玩意千刀万剐了。 虎妖若是人类,此刻怕是冷汗都下来了。不过它终究不是人类,脑子转得飞快,到最后也只能冒出来一句:“我实在没办法答应你,能说服所有群落。既然虎1那样的英雄为了报仇,能教你一部分妖语,我也给你教几句,就当做报酬,如何?” 指挥部发来消息,让李俭答应它。 大佬们需要来自妖兽的第一手材料,填充妖语翻译,并且从各种词汇的发音、架构、句型排列,研究出妖兽内部的社会环境和三观。 这是高手的领域,说得玄奇一些,便是见一叶而知秋,窥一斑而见全豹的能力。 目前所用的妖语语料全都来自李俭偷偷录下的视频,若是真能套到妖兽的讲解,华夏将对妖兽形成更大的信息优势。 嗯,就好比钢四把对面间谍抓住了的感觉。 李俭本人看虎妖不爽极了。出发前这玩意满口答应,还以为虎妖真有让全族不再袭击人类的本事,现在看来,银样镴枪头都比这玩意看着好。 不过指挥部的命令优先,李俭答应下来,按照指挥部的章程,与虎妖确认几个拿捏不定的词句。 …… “这是‘圣’的意思。”虎妖小心翼翼地解释。 当然,它在用妖语解释妖语,实际上李俭还是没听懂。 “什么?” 虎妖重复了在过去被翻译成“英明领袖”的词汇,并用另一句妖语形容。 李俭还是没听懂。 虎妖尽量用更简单的词汇:“‘圣’指的是高尚且智慧的个体,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爱护族群,如果有必要,他们可以牺牲自己,使族群繁荣昌盛。” 翻译软件正在远程修改,选了一会儿,才看见翻译组们将这个词选定为“圣”。 “所以,你这句话,之前是在自夸虎族的圣厉害?”李俭想起虎妖先前莫名其妙的傲慢。 “那还用自夸吗,人族忘记了圣人留下的教训,难道还是人族的圣比我族厉害?”虎妖的傲慢劲又提起来了。 李俭将通话切成指挥部:“能不能把这玩意干掉,这玩意说圣人不行,虽然我不知道它说的是什么圣人,但想来也算是有辱祖宗,我不是很能接受。” “现在还不知道它说的到底是什么,先等等,试探一下。” 再把通话切回:“你说的圣人,是孔丘孔仲尼?” 李俭提问也不抱希望。妖兽说的圣具备强大力量,如果这个世界过去的画风不是“抡语”,也没有先秦诸子灵气复苏的背景,那么孔子指定不是它说的“圣”。 虽说以华夏的传统文化,说到圣人肯定绕不开孔子就是了。 虎妖果然对这音节没什么反应:“孔丘孔仲尼是什么东西?你们人族的名字现在变成这样了吗?” 李俭确信,这虎妖对人族语言,或者说普通话全然没有感觉。这也正常,毕竟就算退一万步,孔子就是它所说的圣,那么现代普通话的发音和孔子时代的发音也能差一大截。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翻译器将这一段翻译成妖语。 “这又是什么东西?”虎妖还是表示莫名其妙。 行了,孔子指定不是虎妖口中所说的圣,那么人族的圣人到底是啥就很值得说道了。 …… 李俭背靠指挥部提供的信息,把古今中外所有圣人的名号和传世语录都问了一遍,虎妖没一个知道的。 显然,虎妖说的圣,与当今人类文明所公认的所有圣人,都没有关系。 第一百六十八章 怎么着,要见虎圣还得会飞? 对于李俭的不断追问,虎妖也渐渐悟出了其中奥妙。 在李俭问到第三人时,虎妖便摆出不愿配合的态度,惺惺作态,少有言语。 李俭哪能惯他这个,活都干完了,俩猪妖尸体都带过来了,现在是指挥部要求自己从虎妖嘴里套情报,这什么妖兽啊,给自己摆谱? 在武力威胁下,虎妖老实了一会,不过这种老实只体现在言语中,李俭问它什么,它就回答个“是”或“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它而言显然是个不可能提供给李俭的选项。 倒不如说,在李俭的不断追问下,这头虎妖的态度越来越不屑了。 从虎妖先前的话语来看,它一开始认为,人族忘记了圣人教诲。此时它才发现,人族不是忘记了圣人教诲,人族是压根没搞明白,圣人到底是谁。 忘记圣人教诲就够虎妖升起傲慢情绪,连圣人是谁都忘了,虎妖对此能有多大反应,不必言说,也可猜测一二。 有一种,数典忘祖的“美”。 指挥部那边再提不出可能是“圣人”的预备役,正在讨论下一步应当如何,李俭却实在忍不住了。他背后的人们或许城府极深,谋定而后动,但李俭确实是个毛头小子,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四岁。指望他能够在虎妖越来越强烈的蔑视情感面前无动于衷,多少有点期望年轻人不要太气盛了。 他将合金棍轻轻荡着,身上杀意越来越重:“我说一个你否一个,我说一个你否一个,那我倒要问问你了,你知不知道人族的圣人都是谁?还有他们的事迹?” 李俭迄今为止杀过的妖兽早已过万,这个数据还只算了体型与他相仿的妖兽,更小的不算在里面。如果要说杀人盈万可称人屠,那么李俭觉得自己大小也能算个“妖屠”。 如果世上真有“多杀一个,身上杀气就重一分”的道理,那么李俭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光用杀气就把小妖压死。 虎妖看向李俭,头盔挡住了它观察李俭的视线,不过神识感应中,李俭的杀意无比真实地传递过来,让虎妖终于收起傲慢——它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会被李俭杀掉——转而换上一副惊恐表情:“我一个虎族怎么知道你们人族的圣人?我光是恭听本族圣的教诲就足够了。” “你都能说我不记得人族圣人的教诲,又说我说的那些都不是圣人事迹,你心中总得有个可以对照的对象。你一定要说自己不知道任何人族圣人,却怎么能说我忘记圣人教诲!”李俭一棍打上身旁山石,山石炸裂一圈,在中心处留下凹痕。 虎妖见此面不改色——它已经惊恐了,还有什么神色好改,更别说这一手它也会——只是微微仰头:“因为你看起来真的忘了……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人族圣人是谁,更别说他们到底留下过什么教诲,我只知道我们虎族的圣!” 耳机里传来张博学的声音:“它在说谎,它知道人族圣人是谁,也对教诲内容略知一二,但应该确实不知道详情。试着问问它,虎族的圣留下过什么教诲,现在在哪。” “你说你只知道你们虎族的圣,那你可能报出它的名字?再说上几句它的教诲?”李俭再做威胁状。 实话实说,李俭都不需要演,他现在是真想把这玩意刀了。 要不是指挥部还留着这头虎妖有用,光凭个人好恶,这虎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岂不是成叛族了?我族教诲为何要说与人族听?你们人族的圣人也没把教诲传给我们啊。”虎妖顶着李俭的武力威胁,说话又流畅起来。 “是不是叛族,你一个金丹期能说了算?不如让我面见虎族的圣,我来做人族的代表,与它聊聊,就知道你这行为是不是叛族了。”李俭真生气了,没琢磨虎妖所说的圣应该具备极其强大的力量,自己这开挂也就能和百来头筑基妖兽对殴的实力应该会被吊打,便开口就说要和虎族圣见上一面。 真要去了,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虎妖直愣愣地看着李俭,半晌才回答:“你一个人族敢去见我族的圣?” 张博学的声音响起:“指挥部发现虎妖表情有问题,它这句话肯定有问题,你激它一下,让它多露出一点破绽,指挥部这边好分析。” “为什么不敢?我既然肯帮你们向猪妖报仇,有压着你打的战斗力也没见面就杀了你,这已经足够证明我作为人类要和你们虎族交往的诚意。”李俭说到“交往”二字,牙都快咬碎了。 谁让他在虎族面前的身份还只是个人族修仙者个体,外交之类的词肯定不能说,以个人身份,不是交往就是交流…… “只要能够达成和平,想必对虎族来说也是降低生存压力的好事。凭这,够不够让我去见你们族群的圣一趟?还是说,先前答应我的和平不过是屁话?”李俭想来,发觉一些蹊跷。 瞅这虎妖的德性,虎圣不论有多少,对虎族的教化和掌控力应该惊人的高。如果虎圣能够意识到与人族和平对虎族是利大于弊的事情,总应该通知所有族群,与人族和平——如果觉得不行,那大可以提兵犯境,以“圣”的强大实力,将人族即行诛灭。 毕竟人族不知为何,起码在华夏这没发现什么符合虎妖描述的圣人,怎么看都是战力空虚期。 总不能说,人族确实有圣人,但都在华夏之外的地界活动,牵制着妖族的圣吧? 虎圣尚且能给虎族留下教诲,如果真在对峙,难道圣人不能以同样方式给人族留下教诲?难道华夏这么多人,全是圣人弃儿? 可按照虎妖所说,圣爱护族群。华夏十四亿人,几近全球人类五分之一,总不能圣人放弃五分之一的族群吧? 此事疑点颇多,李俭转念能想到不少可能,但时机不好,不能挨个琢磨。唯一能确定的是,虎妖说的虎圣教诲,一定有点问题。 最关键的是,如果虎圣确实能够即时地给出教诲,那么怎么会需要这头虎妖说服各族群,不对人族出手呢? 李俭想到此处,感觉抓到了关键。 虎妖所称虎圣的即时交互能力应该有问题,这种教诲并不是即时的。 “只是各个族群并非我一虎能够说服的……你莫非想请虎圣替人族说话?”虎妖适时提出这个诱人的条件。 “怎么?不行?如果虎圣真的为虎族考虑,它应该知道与人族和平,对虎族来说多么有利,我又怎么不能请它替人族说话?” “可你连金丹都没到,要面见我族圣,你总得是个金丹期吧?”虎妖面上又挂起那种极其傲慢的笑容。 李俭觉得自己的杀意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他妈的,金丹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都开挂把你们打成这样了,一场战斗能杀俩金丹猪妖,怎么着,哥们不是金丹期就见不得你族的圣,凭什么?就凭金丹有个能飞的权能,圣人都飞在天上不落地? “怎么着,要见虎圣还得会飞?”关键时刻,还是指挥部接过音响使用权,模仿李俭口吻询问一句。 这话赶话,太能套信息了。 “当然。” 张博学叹气:“它在说谎。这头虎妖一定知道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最可恨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发现了我们不知道这些……或者说它知道你不知道某些事,所以它咬着最关键的信息不松口。现在借助科技的力量,我们还能勉强看出它什么时候在说谎,可是信息太少了,我们不知道它具体撒了哪些谎。” 李俭不说话,只是放出神识,向虎妖压迫。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你达到金丹期,我会替你请求一个面见我族圣的机会,但你不要觉得我一定能请求到,毕竟那可是圣。”虎妖说到圣时,总是一副很虔诚的样子。 “……滚吧,尽量让足够多的虎族知道,不要来袭扰人族,不然的话,不管你们的圣怎么能打,这俩猪妖怎么死的,你们可以试试。”李俭心累,如果再不放这头虎妖走,他怕自己忍不住。 …… 虎妖跑了,它带着自己已经跑远的族群再次西进。或许它最后会横穿横断山脉,在向西走,前往华夏控制范围之外;也可能会找一处填充地块,在那里安家。 至于猪妖残骸,虎妖不要了,让李俭带回去想干嘛干嘛。 李俭憋了一肚子火,拖着猪妖尸骸先去了一趟洪都聚居区,就近把珍贵样本交给洪都,再轻装简行返回钱安。 张博学知道李俭心里不舒服,自告奋勇从指挥部暂离,又将李俭迎回指挥部,带他在等候室里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听候指挥部差遣。 “我这两年也不算白干,杀过那么多妖兽了,我还是第一次被头虎妖气成这样。”李俭是真绷不住了,喝着极苦的茶水,心头火气消不下去。 “诶,少气气自己,气坏了身子,还是那头虎妖高兴。跟你讲个事,你干掉的那俩猪妖带着的猪群,刚才袭击最近的聚居区,被驻军杀完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精力无穷的“妖兽” 李俭想象了一下猪群的行动方式,略略思量一阵:“它们先前的活动方式看起来并不像是要袭击人的样子,难不成我就这么巧,刚好碰上它们被杀意控制的时候?” 李俭抬头,看着天花板:“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张博学在旁抿了一口茶水:“偶尔会有,不过如果说你一个人总能遇上各种各样的巧合,未免太离奇了。” “那么大佬们对此有何猜测?我先猜一下,莫不是觉得没被杀意控制的妖兽群落中都有金丹期妖兽活动,而那群猪妖被我干掉两个金丹期,剩下的妖兽便又被杀意控制,向聚居区发起进攻,所以觉得猪妖们在‘被控制’和‘不被控制’之间,起关键作用的变量是,是否存在金丹期妖兽?”李俭觉得这条是最容易联想的。 “差不多。不过还有更细致的划分,比如金丹期妖兽是否是同族,金丹期妖兽是否需要进行一些流程……毕竟,如果说只要存在金丹期同族,其他妖兽就能免于杀意控制,那么现在所见的许多妖兽都不会如此冲击聚居区。”张博学提示李俭。 “有道理,不过样本数量不够,不是吗?”李俭承认这种想法比他最直观的联想更为合理,只是遗憾指挥部并没有什么方式证明这是对的。 起码短时间内证明不了。 而在妖兽们还在凶猛冲击聚居区的现在,人们要的是短时间内就能起效的办法,尽快抑制妖兽受杀意控制袭击聚居区的烈度,将灵山矿区重新启动。 更不用说,这想法如果为真,抑制妖兽受杀意控制,就得培养出愿意与人族写作的金丹期妖兽,让它们收束妖兽行为。 这听着太扯淡了,无论哪一句话都充斥着与虎谋皮的味道。 李俭对此不抱什么期望。如果是在和虎妖交流之前,发现“培养亲人金丹期妖兽”可行,他还觉得凭借自己开挂般的单体战斗力,还有人族能够拿出的总体技术实力,一边大棒一边胡萝卜,总能让一些族群认识到,与人族交好是对其综合有利的。 但在和虎妖交流之后,他发现这玩意极其看重所谓的“圣”,对人族这种不知圣人为何物,也没流传什么圣人教诲——李俭到现在也不知道虎妖究竟从哪个犄角旮旯能发现自己不知道所谓的“圣人教诲”,他们多少也算是为敌的立场,究竟有什么信息上的误差,足够让他们在极短交流中,就让虎妖认定人族忘记了圣人教诲——妖族应该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大棒的威力在可能很猛的“圣”面前大打折扣,没有圣人的人族对妖兽来说应该也没有足以抓住它们眼球的技术实力,这就很难用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的招揽技术。 …… “你要不还是先去战场遗迹一趟,收集破界石,继而收集琼花。利用琼花炼就的境界点丹药,还有聚居区中储备的灵石,我们先把你送到金丹期。”指挥部在晾了两人半天后,终于对李俭有了新安排。 “现在有关于金丹期修炼的可靠文献吗?”李俭对收集任务本身没什么意见,他更担心金丹期修炼问题。 华夏文本翻译工作一直在进行,有关筑基期到金丹期的修炼形式和阶段方式,到现在还没看见个一二三。 当然,也可能是他这些天没工夫看各种文献,不知道文本翻译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不过以他上一次看文献的经历来看,翻译工作也才刚到筑基期境界点丹药叫“灵宝丹”,所用主材名为“琼花”的程度。 至于筑基期积攒足够境界点,在要突破到金丹期的时候该做些什么,则是全然不知的。 更不用说像炼气升筑基一样,明确知道突破时需要潜能,需要冲击穴位,冲击穴位后有何等收获。 “比较少,高可信度的文献不够多,不过可以确定,突破到金丹期需要积累境界点和潜能。还可能需要一些宝物。” 李俭愣了一下:“宝物?” “这方面你不需要着急,这些宝物还算好找,各聚居区都有发现。要让你升上金丹期,缺口最大的应该是琼花。” “等我升上金丹期之后呢?我是不是要试试去找虎妖搞外交?”李俭对自己升上金丹该做些什么,还是蛮有想法的。 毕竟虎妖的口吻就是他不是金丹期就不配做这做那,干什么都得是金丹期,哪怕自己的战斗力能把虎妖按在地上打,除了威逼能够逼迫出来的情报,虎妖只掐着李俭不是金丹期这一条说话——只要你不是金丹期,什么见虎圣、让我臣服,都别想。 这样子真的很贱,就像是玩家在单机游戏中开了控制台,把自己属性都拉满了,出去碰到个npc,他还是按照剧情跟你说话,全然没有想过自己的作派合不合适。 比如某背景在麦瑞卡西部的游戏,npc打劫主角走剧情过场,明明主角是超人,他们依旧会狂得要死地在过场剧情中对主角百般挑衅,在剧情结束后光速躺尸。 此等场景发生在游戏中,李俭作为玩家也不过就是嘿嘿一乐。游戏特性嘛,不可不尝。 但同样的逻辑发生在现实中,还偏偏由一头妖兽向自己展示,李俭可忍不了这个。 “我们就是这样准备的。” “好,那我这就动身。”一听自己能趁此挑战机遇升上金丹,再去给虎妖一点颜色——文明地说,是代表人族去外交——看看,李俭不论从个人动机还是从公利动机全都拉满,不再多说,向指挥部索要最近的进入战场遗迹的“传送门区域”地图,到了地方就把自己弹射上天,再进战场遗迹。 …… 战场遗迹还是那副德性,看起来像是被风化的建筑物集群,剩下的这些场景难以破坏不说,还找不出真正残留的风化碎屑。满眼望去都是荒凉色调,除了爆发战斗的地点,很难看到活的妖兽。 AR头盔一如既往地在进入战场遗迹后与华夏网络断联,不过应急救灾临时指挥中心的各位对此显然早有预备,这次给李俭使用的AR头盔便是改造版,加装了不少战场遗迹中用得到的功能。 李俭来这是为了搞破界石,而搞破界石需要战斗,或者模拟战斗。 他本来是打算杀点金丹期妖兽,顺带捞点破界石,不过想到抑制妖兽对人类的杀意或许还需要金丹期妖兽们出力,只好放弃这个美好的愿望。 不能真的战斗,那就只能模拟战斗,或者隐瞒自己是人类的身份,在这片战场遗迹中找妖兽平分破界石。 指挥中心对此也有准备。头盔中的离线翻译模块足够支撑交流,而大改后的作战服将扩散系数进一步降低,外表也做了伪装——用人话说就是,作战服能支撑更长时间,而不会被妖兽发现李俭的人类气息。 至于神识方面的感知,为了防备此等手段,李俭只需将神识完全包裹住自身即可……只不过若是遇上知道他是人类的妖兽,如此做法只会更快暴露,毕竟外放神识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不清楚何等波长代表何等意思就罢了,知道波长能顺着灯光把发光物的正体都揪出来。(只是作比) 李俭琢磨了一会,决定去找个妖兽幸运儿,假装战斗,打出来的破界石五五分。 …… 对战场遗迹中活跃的金丹期妖兽们来说,它们发现,在某一天后,这处战场遗迹里多了一个精力无穷的妖兽。 比起其它妖兽打不了多时便要求休息,这个妖兽简直是最好的陪练。只有它将其他妖兽熬得退出,不见它主动要求暂时休息。 不少妖兽慕名而去,总能爽赚破界石。精力无穷的妖兽甚至还支持同时与多头妖兽斗法,大大增进了妖兽们获取破界石的效率。如果要说有什么缺憾,那就是这头妖兽与其他妖兽不一样,它要求所有与它合作获得破界石的妖兽,必须要优先保障它获得破界石,才能继续合作。 一开始当然没有妖兽愿意接受这条件,不过在几个刺头几乎被打爆并被夺走战斗中生成的破界石后,大多数妖兽都愿意遵守这位妖兽的规矩。 难得来一个很能打又很持久还能多开的妖兽,它要优先保障就保障吧,起码和这家伙合作得足够久,获得的破界石几乎对半分不是吗?这已经比大多数弱族金丹与强族斗法的收益要高了。 显然,这群妖兽无师自通地领悟了极限逼近思想和大数定律在此类商业模式下的运行方式(笑)。 唯一让众多寻求合作的妖兽不解的是,比起其他妖兽获得破界石就使用的想法,这头妖兽获得破界石并不第一时间使用,而是用法力包着随身携带,到哪都拖着越来越多的破界石。 这玩意多少有点形似小儿持金过闹市,也确实有些妖兽对此动起了歪脑筋,不过在真的被“妖兽”反击打死好些以战斗力出名的金丹期妖兽后,其他妖兽也只能觉得这是一种行为艺术。 谁让这家伙真的很能打呢?能打就总有办法让自己的行为无懈可击。 第一百七十章 起码没有显著毒性 聪明的小伙伴应该都能猜到,这头精力旺盛的“妖兽”正体究竟为何物。 华夏优秀的工业技术能力,让李俭可以用作战服伪装自己,用离线翻译融入妖兽群体,再凭借自己的实力,让妖兽们服气,乖乖在每次合作后将足量破界石交给自己。 唯一让李俭担心的是,自己若是被妖兽们发觉修为只是筑基,那就太引人注目,很容易就被发现“自己并不是妖兽”的事实。 毕竟就人类对妖兽的观察来看,没上金丹的妖兽都不具备可以使用妖语的智慧,而自己在和一众妖兽的交流中大量使用妖语,倘若被发现境界只有筑基,是期望这些妖兽会将自己看做“天赋异禀的妖兽奇才”,还是别的什么? 什么都不合适,任何合作之外的关注都只会增大自己人类身份暴露的几率。 为了隐藏自己的人类身份,李俭没有片刻休息,即使为了假装自己并非精力无限,假寐(字面意义)时也依旧会大量鼓动神识,围在正体外,不让妖兽探查。 积攒的破界石多了,李俭急着回去将破界石转化为境界点丹药,但苦于没有门路——妖兽们好像都知道破界石的使用方法,总是会鼓动圆球与破界石交互,如果那玩意是金丹,岂不是说金丹期才能采用此法利用破界石? 这可不行。修仙文明留下的文献指的路子,是用破界石创造存在琼花的世界,再用琼花为主材,炼制筑基期可用的境界点丹药。如果利用破界石的办法只有金丹期才能使用,那这多少有点尬。 李俭宁愿相信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利用破界石。 或许是战斗员职业生涯实在够长,让他觉得自己的智力被埋没了——就事论事,他的智力只是中人之姿,而个体战斗力却是顶尖,职业生涯不埋没智力才是见鬼——他颇有些想要在智力方面证明自己的动力。 于是,他开始对合作的妖兽旁敲侧击,试图知道动用金丹之外的,利用破界石的法门。 好巧不巧,他拖着一大堆破界石到处行动又战力超群的形象在此时让妖兽们对他产生了两类猜测。 一类猜测觉得,这位妖兽大佬不像其他妖兽一样,获得破界石后立刻用金丹吸收破界石,又处处询问其他法门,一定是靠着其他方法提升战力到了瓶颈,再试图寻求其他手段。 一类猜测觉得,这位妖兽大佬恐怕是想给同族后辈使用破界石,看这妖兽大佬的样子,应当是猿猴之类的族群,这些族群之后怕是要多生金丹了。 可惜,这两类猜测虽然都在妖兽心中自发地给李俭的行动增添了不少合理性,但对于想要获得破界石使用方法的李俭来说,都没什么卵用。 持第一类猜测的妖兽别提给他提供其他法门了,各个回过头来都想找李俭要金丹以外的破界石使用方法,还都觉得套到方法就能用,可以大幅提升战力,在战场遗迹的妖兽社会中掀起一场囤积破界石的风潮。 持第二类猜测的妖兽则是压根不和李俭对话。当李俭以妖兽身份混迹于战场遗迹,他才感受到妖兽内部的种间竞争有多激烈。 在战场遗迹中,确实有一帮日常工作和审判庭一样的妖兽们在维护秩序。在刚刚诞生还不久——稳妥估计应该低于两年,激进估计可能不出两个月——的智慧妖兽社会中,它们达成了不少自然法常见的共识。 比如弱族妖兽团结起来,逼迫强族妖兽允诺它们将不对其他智慧妖兽主动攻击。作为掩护,这一条被扩展成“不能对其他智慧妖兽主动攻击”。 它们的社会学每天都在进步,每天都在点开人类历史中曾经走过的人文新阶段,或是点开人类历史未曾走过的人文特色。不过归根结底的想法只有一条:让自己的族群胜利。 李俭混迹妖兽社会也有了一段时间,苦于AR增强头盔与网络断联,只能靠着离线翻译猜测妖兽们说的“族群胜利”到底是个啥。 这个组词方式,李俭过去见得最多的还是在各种回合制战略游戏中,什么统治胜利啊、扩张胜利啊、霸权胜利啊、科技胜利啊…… 啊,你问李俭的游戏成分啊,他只是一个爱好和平的p社玩家和席德梅尔某游戏玩家罢了。 总之,以李俭的实力,他在妖兽社会中扮演的角色实在太猛了,又摆出一副钻研将破界石给金丹期以下使用的样子,每个妖兽都在琢磨,既然这家伙和自己肯定不是一伙的,而它又看起来很能振兴族群的样子,那为什么要给它提供技术优势?捞点破界石不比这好? 破界石的使用方法没要到,李俭的行动倒是给战场遗迹中活跃的智慧妖兽们带来极大震撼,震撼的源头是,妖兽们的“成文法”更不上“自然法”的更新速度。 这很正常,人类早习惯了法律自成文便落后的情况,故此留下了部分自由裁量权以便定夺。不过对新生的妖兽社会来说,突然出现的变化让“审判庭”的妖兽们难以判断应当如何作为。 用人话说,部分妖兽一改过去拿到破界石便用金丹吸收的做法,带着不少破界石到处奔走,自然遇上了“喜闻乐见”的“坑蒙拐骗偷”。 从古至今,坑蒙拐骗偷的战术一再被智慧生物所成功利用,一看到可喜的宝物,心中升起贪念,便用着或拙劣或高明的手段,从另一生物手中夺走财宝,只供自己所享。(笑) 审判庭过去只管打生打死,当面抢破界石的事情就已经很难办了,更别提变着花样的坑蒙拐骗偷。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便让它们难以应付。 …… 李俭耽搁不起太多时间,想到地表的同胞们还在苦抗源源不断的妖兽冲击,又需要恢复灵山矿区供应,便收摊走人,带着一堆破界石找地方传送回地表。 来时容易,有布满华夏的发信器为李俭指引能让妖兽进入战场遗迹的传送门。想走却有一些难。李俭摸索徘徊半天,只能试图找到过去猪妖们使用的扇形石板,走已经熟稔的道路,在一番令人难绷的体感后返回地表世界。 AR增强头盔自动连接网络,李俭很高兴看见,自己确实回到了自己想要回到的位置。起码从坐标来看是这样的。 不过景色嘛,经历了上次自己在这玩了一手小山包出生即爆炸,此地的景象可不算好看。原本是猪妖的乐园,此时依稀是植物们收回生存空间的战场。 确认自己获得的破界石都在身边,并未因为使用传送门而丢弃,李俭兴尽而返。 …… 看着李俭带回的小一千枚破界石,指挥部表示血压正常,不过出于工作需要,依旧问出了疑惑:你带这么多破界石回来干嘛,不是要搞琼花和境界点丹药吗? 李俭将手一摊,也有话讲:“我又不知道怎么使用这些破界石,那些妖兽都是金丹期,有了破界石就直接用的,我可没有金丹,也没问出来什么办法。” 众皆麻。 …… 李俭被人拎到一边,先拿灵石补充潜能,再等翻译组紧急寻求使用破界石的办法。 反正筑基突破金丹也不止需要境界点,指挥部的大佬们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先把李俭当成准金丹照顾起来再说。 “这是你突破金丹期可能需要的另一种宝物的名称和样品,你先熟悉一下。”工作人员匆匆送来一辆手推车,停在李俭面前,取下册子和一罐样品交给李俭,便又匆匆离开。 李俭接过册子翻开:“真贴心啊,准备突破金丹还安排一本小册子。金丹期突破预计需要潜能,这玩意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还不知道给我的灵石够不够用。预计需要雷雨丹……雷雨丹是个什么玩意?” “我之前恶补过。这玩意说穿了,就是海里妖兽能有的特殊内丹,有这内丹的海洋妖兽战斗力都比其他妖兽大一截,不过啥妖兽体内都有可能搞得到,所以不稀缺。之前觉得有毒,没怎么收集,主流战争计划的部队都把这玩意当做不可回收垃圾存放,也囤了不少。这些嘛……”张博学起身翻了翻手推车,又从车篮里拿出一罐,打开盖子看了一眼。 样品罐酷似奶粉罐头,不过这玩意的高端程度显然远高于奶粉罐头,起码李俭可不知道什么奶粉罐头的包装壳就能有足以用千克为单位衡量的质量。 “看起来不像是刚采集的新鲜雷雨丹,那玩意的颜色比这更浅更通透,应该是经过了什么工艺。”张博学作出评价。 “这东西是口服还是怎么?”李俭打开样品罐,取出一颗,眼前珠子约莫大拇指大小,不透光,迎光处泛着一抹珍珠白,背光处则是海蓝色,看起来像是有毒。 不过小册子里写过,这些样品都是处理后的雷雨丹,按照修仙文明的说法做了几道工序,再去做了几期药物实验——赶时间不能太规范,但已经尽量规范了——起码没有显著毒性。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玩意说是叫纳戒 “反正是要你将它融入体内。融入嘛,口服也算是融入,融入灵机也算是融入。”张博学看李俭无所顾忌地取出雷雨丹,也将自己面前的雷雨丹拿出几颗,仔细审视。 张博学曾经自嘲,自己给李俭干活,可以称得上是“宰相门前七品官”。此时此刻,他心中再次泛起曾经的感叹,琢磨自己还真是次次都蹭着这宰相门前的优势,总能拿到些新奇玩意。 李俭掐弄雷雨丹丹体。这玩意手感和过去曾经风行一时的“水宝宝”很像,软软弹弹。比起水宝宝,又多出一股韧劲,稍稍用力——仅限过去人手应该有的握力——也只是表面凹陷,却没有坏。 李俭不敢再试,就怕把这东西掐爆了,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只好再翻开手册:“手册里有没有准备使用方式……哦,还真有,就是融入灵机即可。” 既然指明方法,那就简单了。 将雷雨丹握在手中,体内法力以练气决形式在手部集中运行,做吞吐灵机状。 雷雨丹中有一股灵机,在李俭法力引动下,渐渐显现。其属性与环境中常见灵机相左,别有一番风味。 李俭一边吸收一边揣度,发觉其中深意。 雷雨丹的名字应当是修仙文明所留文献的意思,如果这玩意的命名交给当代人,可不会是这么个名称。雷雨丹中,如果说“丹”指的是雷雨丹的内丹特征,那么“雷”“雨”就是指明其重点属性的词汇。 与环境中常见灵机不同,雷雨丹中存在的灵机,像是对环境灵机进行了某种分类,兼收并蓄又区别有度,在丹体内形成两种相互对抗转化的灵机,以成矛盾。 吸收灵机时,李俭将雷雨丹中流出灵机与环境灵机一一比对,有所发现。 “这雷雨丹里头的灵机倒是有意思,常见灵机五行阴阳各有分属,玩不到一起去,在它这里,五行倒是无所谓,阴阳分类比什么都重要。”李俭啧啧。 “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传言雷是至阳,为了和雷的至阳称号对上,他们这是要将雨当做至阴的意思。雷雨丹,指的不会是这种妖兽的内丹中总是会分成阴阳两股灵机吧?”边吸收雷雨丹中灵机,李俭边打开手册,翻看文字。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修炼”的时候分心干别的事,灵气复苏后的修仙就这德行,只要不是体悟法则,纯粹只是转化灵机,那就不需要空劳挂念,该干啥就能干啥,看起来没什么仙气。 “可能就是这样。”张博学掐弄雷雨丹,这玩意获取不算麻烦,处理手段还没铺展成大工业化的模样,如果一定要给它定价,现在的价格怕是有点高。 也就是指挥部需要李俭尽快升上金丹期,才提供雷雨丹给李俭,还默不作声地准备了“报销”,不然要想在这时候拿下突破金丹所需的全套雷雨丹,对个人资产来说怕是一场大出血。 张博学想了一想,又有些好笑:多亏自己还没升上筑基,不必在这时候就操心突破金丹需要什么宝物,不然的话,就看这玩意的供应量,怕是也要让自己愁上几天——几天之后就愁不动了,该吃吃该喝喝,有事不往心里搁。 李俭将一枚雷雨丹转化完毕,再从样品中取出一颗:“突破次金丹得花多少雷雨丹?” “这我也不熟啊,我给你找找……没有细说,只说看突破穴位的感觉,按照文献记载,可能超过三百颗。” 李俭:? “几颗?” “三百颗,打底。” 李俭琢磨了一下自己转化雷雨丹灵机的速度,再琢磨一下这个数量。 他有点相信指挥部能在他把突破金丹需要的雷雨丹全部吸收完之前,就找到把破界石转化成境界点丹药的办法了。 这个数量,他一个人吸收三百颗,这还不如直接吃了呢。 …… 李俭的猜测,“不幸”言中。 他在指挥部里待着是真尴尬啊,全程从头到尾就是一刻不停地转化雷雨丹灵机,虽说是待在指挥部大建筑中心的某房间里,和其他人不挨着,但光是自己在这只能一声不吭地“吃”雷雨丹的行为,李俭便发自内心地尴尬起来。 除了个人“其他人都在拼命干活,只有我在劲爽吃丹药”的心情影响,雷雨丹本身也对李俭的转化工作造成很大压力。 这玩意一开始还没给李俭什么感觉反馈,但数量一上来,李俭就意识到,让还没准备突破金丹的修仙者先把这玩意预备起来,或者说,预备着全部吸收了拿去突破穴位,对除他以外的没开挂的修仙者来说,比自杀好不到哪去。 常言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又有说,阳极生阴,阴极生阳。阴阳灵机在宇宙中怎么循环往复,自然无碍,可要是局限在修仙者体内,不断猛涨,伤害就来了。 李俭引动几颗雷雨丹时,体内灵机属性平衡,法力和顺,虽然有新的“阴阳”灵机涌入,但也只是如同浅水中游入一尾鱼,搅得水体荡漾罢了。 引动三十颗雷雨丹时,体内灵机在新来的阴阳灵机灌注下,活跃程度达到顶峰。纵使李俭体内法力庞大,也能感受到法力在吸入体内的新灵机调动下,活跃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正在进行某些有益的变化。 修仙者的灵感闪过。冥冥之中,李俭知道,如果自己的境界点足够,此时的修为境界不是筑基初期而是筑基圆满,那么吸入体内的雷雨丹灵机将会带着先前转化的潜能,十分自然地突破一个穴位。 至于突破的穴位与何等天象对应,又代表着修仙者能获得什么好处,李俭尚不清楚,只觉得这应该是推开金丹期大门的一步。 等李俭转化的雷雨丹更多,数量超过四十枚后,体内的灵机平衡就有些怪异了。 以言语形容,转化雷雨丹前的体内法力,按照阴阳五行分类齐整,井然有序,没有滞碍,但也谈不上自发地进化。而在转化雷雨丹后,这些五行交融,以阴阳为别的灵机一进入身体,便立刻鹤立鸡群,在法力中如同戏台上插满大旗的将军。 对于原本全都是大头兵的法力来说,将军自然是希望多点更好。 而等转化的雷雨丹更多,体内法力就不对劲了。 小兵数量可没有如此夸张的涨幅,雷雨丹倒是一个劲地在转化,眼瞅着从最活跃的三十颗转化到四十颗,再从四十颗奔向一百颗……体内存在的五行交融的阴阳灵机越来越多,原本催化起来的活跃效果十成去掉九成,时不时还有些凝滞感。就像是壶里转满了水却还要往里装,壶快受不了了。 到得后来,体内阴阳灵机颇有点喧宾夺主的架势——当然,只是架势,李俭体内法力百倍于常规筑基,就这点阴阳灵机还翻不起什么浪花。 李俭主要是怕自己体内的法力熬不住了,要把这些好不容易转化进来的阴阳灵机干掉,这才“弹压”法力,让大多数法力作壁上观,只留一些法力给阴阳灵机折腾,看这些死物在自己掌控下能翻起什么浪。 这些阴阳灵机倒也实诚,既然被李俭转化了,就一股脑地在体内尝试鼓动法力,引动潜能,牵引身体应和变化,试图突破穴位。 但李俭真没足够境界修为,这些阴阳灵机在体内怎么引动都没用,什么条件都齐了,就是境界没到。若是将阴阳灵机比作人类,它们怕是要哐哐撞大墙。 臣等正欲突破,陛下为何境界不够啊! 令人难绷的是,它们虽然不是人,但尝试突破的举动倒也和哐哐撞大墙一样,在体内鼓动一番,嘭地没了动静,再鼓动一番,再嘭地没了动静。 李俭本人就是那堵大墙。 等李俭转化了快一百六十枚雷雨丹,体内有五个“施工组”同时哐哐撞大墙时,负责研究破界石使用方法的专家组们终于出成果了。 他们把所有能用上的理论和方法都列了一遍,按照关联性和可能性从重到轻列了个清单,发动不少厂家和实验室进行实践,最终发现几套可行方案,其中效率最高的一种,文件和样品被送到了李俭面前。 李俭忙着转化雷雨丹,空不出精力,就让张博学代劳。 张博学掀开小车上罩着的白布,满满当当一堆破界石,最上头放了个小件。 他拿起来一看:“嘿,怎么送了个戒指过来?” “你看看文件上是怎么说的。” 张博学打开文件,翻看内容:“送过来的这东西,哦,他们用锻器要诀中的口诀沿用到破界石上,尝试之后,发现锻器要诀中有几块口诀可以套用,形成方案后拿去试了试锻器法术,破界石在几种辅材作用下,变成了这个戒指。” “锻器要诀带的口诀还真牛逼,这也行?黑科技是吧?”李俭乐了。 “不仅如此。说是用口诀全套完了,又试了一下,发现这玩意在修仙文明应该叫做纳戒,就是芥子纳须弥的那个意思,主打一手空间道具。” 第一百七十二章 灵宝丹 “纳戒?这名字真耳熟啊,什么玄幻小说必备道具?”李俭在一旁坐着,手里拿着雷雨丹比划,听到张博学报出这等如雷贯耳的大方名号,乐了。 “就是纳戒,他们本来也没打算用这名字,只是翻译之后信达雅,还符合过去文化传播要件,于是就真把这名字当做戒指的学名了。你要是乐意,也可以管这玩意叫做‘环状便携重叠空间容纳器皿’。”张博学将戒指丢向李俭,自己则接着翻阅文件。 李俭空不出手——不是那种自我链接式空不出手,而是两手里头都拿着雷雨丹——只好用法力当空接住。 借着纳戒,到眼前一看,李俭乐上加乐:“这玩意叫戒指?这玩意不是纯纯扳指吗?当然,比正常扳指还是要薄了一点。” 怪不得李俭会乐,“纳戒”叫着好听,听着像是个什么宝贝戒指,就差丢在空中霞光千道瑞彩万条,彰显宝物气概。但实打实接在手中,得了,看着和金工实习里车出来的圆环状扳指差不多。 大概将将可以套在大拇指上,薄倒是足够薄,不用担心戴着影响活动。 “纳戒纳戒,你管他是扳指还是戒指,扳指戒指都一样……我看看,这玩意反正现在不用,不需要戴着,只需要用破界石强化纳戒,纳戒中就会出现布满琼花的空间。”张博学翻到文件要紧处,看到纳戒使用方法。 两人对视。 李俭直愣愣地瞪着:“你有没有觉得有点问题?” 张博学久违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好像是有点。” “我他妈要的是琼花制成的境界点丹药,又不是制备琼花的道具。我这边还得吸收雷雨丹呢,他们有空给我整一堆原材料,倒是把成品拿来啊!究竟是谁要我上金丹期啊,不会是我自己吧?”李俭无语了。 哥们本人倒是无所谓升不升金丹期,但既然大众需要,那自己就只能坐在这“嗑药”。咋,哥们在这一门心思嗑药都不够了,还得一边磕雷雨丹,一边带着破界石往纳戒里塞,塞完了再把琼花都拿出来,再拿去杀怪炼丹? 哥们什么人啊,电子生化人无限克隆影分身,这些短时间内全都能一肩挑了是吧?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觉得工作安排出了岔子的时候,那边消息传来:破界石要拿去给纳戒强化,获得琼花,这事情确实不假。不过这次事关紧急,让李俭出去杀怪炼丹肯定没戏,已经将大量破界石制成纳戒,再将获得的琼花分发给其他强力修仙者,让他们出去代打,获得的灵宝丹交给李俭使用。 一则破界石本就是李俭在战场遗迹辛苦挣来的,二则需要李俭突破,集中灵宝丹给他算是常理。再者说,这帮人代打不是没有好处,等李俭升上金丹,他就能尝试带着其他高手进战场遗迹,狠狠挣破界石,再将新得的琼花给其他人做成灵宝丹。 有这一重好处和其他福利在,众人毫不推辞,展现出极高的战术素质和作战积极性,李俭这边还没把该吸收的雷雨丹吸收完,另一边便源源不断地取来灵宝丹,供李俭使用。 张博学看着一颗颗玉盘模样透着青蓝色宝光的灵宝丹从眼前经过,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按照修仙文明所说,低境界的境界点丹药对高境界无用,但高境界的境界点丹药却能给低境界使用。眼前过去的灵宝丹,对张博学来说,就算因为境界太低吸收不良,少说也抵得上三枚聚气丹。 这玩意谁看了不眼馋啊。 李俭没他那么激动,脸上反而像是见了枪药般没了血色,见灵宝丹一颗颗送过来,只好用法力接着,往嘴里塞。 灵宝丹主材是琼花,琼花来历玄奇,灵宝丹自然不是凡物。眼看着这玩意得有玉盘大,法力接着送往嘴边,就像是知道心意一般地小了。 远远看着像是玉盘,送到眼前变成团子大,等到了嘴边,大小和糖丸相仿,入口即化。 灵宝丹化作一缕波动,顺着食道浸入四肢百骸,融入法力,融入神识,融入李俭所掌握的一切。 这玩意的动静太哈人了,李俭差点以为自己被什么病毒入侵了,好在这玩意确实不是病毒——在李俭多次“运行”一种检查人格完整和连续性的小手段确认自己还正常之后——可以让李俭认知其存在,并控制住这种几乎要全面融入自己的玩意后,李俭小心翼翼地再次使其有计划地与自己融合。 事后证明他的这种做法纯属脱了裤子放屁,这玩意开发出来就是给筑基期用的,像他这样小心翼翼,研发这玩意的修仙文明大佬得气死。 不过李俭这时候并不知道,他只是更慎重地处理灵宝丹在体内转化出的力量,并且严格监查自己融入灵宝丹的状态。在短时间内的思绪风暴中,他做好了如果自己有失控迹象就自毁的准备。 当第一枚灵宝丹彻底融入时,李俭意识到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筑基期的新权能,准确地说,是筑基期突破到金丹期需要铸就的权能。 修仙者突破炼气期掌握的权能是感悟五德的法则能力和从事物中抽取五行之气,提升五行亲和的权能。突破筑基期掌握的权能让修仙者的神识拥有看破魔族的能力——起码现在表现如此。而筑基期突破金丹可以掌握的权能,不仅是“会掌握”的,而且是“需要铸就”的。 空间权能。 众所周知,时空不分家,如果对空间掌握很有深度,那么实际上也同时掌握了时间。 发现灵宝丹提供的强化竟然在空间方面,李俭吓得人都麻了。 好在他很快想起,自己能够按着打的金丹期妖兽也不少,还亲手杀了几个,金丹期妖兽掌管一些空间权能是肯定的,但权能应该没那么离谱。 细细体察灵宝丹带来的空间权能,李俭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这玩意确实没那么离谱,自己还以为金丹期就能掌握全部时空权能,继而能干什么大事呢。 “他妈妈的,吓死我了……” “怎么就吓到了?”张博学在旁边正看着一堆灵宝丹眼馋,听见李俭说话,才回神过来。 “筑基期吃灵宝丹,给了我一点好像能掌控空间的感觉。” 张博学的目光有那么一瞬像是在看傻逼,不过他很快意识到,现在是灵机复苏剧本,过去的中二病言论在此时很可能是真的——更不用说还是李俭在这种场合如此发言,这人活得可没有想要游戏红尘的意思。 “说具体点。” “就是能够掌控空间,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我觉得可以靠这个试着飞一下。哦,还不够,如果我只有米粒那么大,或许可以试着飞一下。”李俭仔细感受,发现还不行。 “竟有这等事……要是这么说,那不是可以断定,金丹期妖兽会飞,就是靠这种权能?”张博学想到此处,觉得应当如此。 “我觉得大概就是这样,起码这样可以解释它们为啥飞起来都不需要多少法力,也适合人类和妖兽在进入金丹期后应当具有相同权能的想法。”李俭从灵宝丹看到了其他可能性。 如果灵宝丹是铸就金丹期空间权能的必备道具,那么有灵宝丹的人族和大概率没有灵宝丹的妖兽相比,人族进入金丹期后的空间权能应该会更猛。 说真的,如果这条件成立,那么人族的处境可不太好。 这可不是我方多了个正面buff那么美好的事。有灵气复苏后妖兽对人类的莫名其妙的杀意珠玉在前,如果说智慧妖兽还有商谈的余地,那么当这帮妖兽发现金丹期人类的空间权能比它们还猛,毫无疑问,起码会出现三种可能性。 第一种,妖兽俯首称臣,看到人类金丹期空间权能厉害,再也不敢和人族抗争。 第二种,妖兽觉得人族金丹空间权能厉害,部分族群讨要办法,要么以利益交换,要么以威胁交换。 第三种,妖兽觉得人族金丹空间权能厉害,不想和人族谈,联合起来,发动比现在还要激烈的全面战争。妖兽不再于填充地块中默默发育,而是尽起全族,和人类爆了。 这三种可能性算是简单的,第一种李俭想想就觉得扯淡:两头猪妖能在战场遗迹把虎妖谋杀了,它们难道真是看他族稍强就愿意俯首称臣的性子?别天天敲墙角就算不错了。 第二种倒是可能,但这也意味着技术的外泄,以及另一重恐怖:灵宝丹可是用杀道炼丹思路炼制的,如果这些妖兽对相互攻击有最基本的约束,那么为了炼制灵宝丹而采取杀道,牺牲最多的会是哪一族呢? 第三种更不用说了,妖兽主动联合掀起总体战,李俭乐观地考虑,也不觉得真有胜算。 现如今虽说受到不明原因影响,大量妖兽正赶往聚居区袭击,但填充地块内生活的妖兽少有被影响的,袭击主力都是生活在荒野中的妖兽。填充地块里头的妖兽才是妖兽战力精华,如果连这些妖兽都被鼓动,聚居区绷不住是很正常的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们是跟三百这个数字磕上了是吧? 当然,这一切都得建立在人类研发的灵宝丹确实能在空间权能上让人族的金丹期比妖兽更猛上,如果连这一条都不能达成,那么灵宝丹不过是修仙文明先辈让人族筑基期过渡到金丹期的手段“罢了”。 看着眼前隔几分钟就会送来的灵宝丹,李俭暂缓思索,更专心地吸收雷雨丹和灵宝丹。 这些事情不必他来想,总有人会仔细琢磨,目前他的任务还是作为一个战斗型选手行动。只要将自己感受到的情况信息准确反馈,那些专职这些的聪明人应该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 将几枚灵宝丹“入口即化”后,李俭感觉体内空间权能略有成长,只是成长得不够充分。琢磨着境界点丹药服用总有个度,吃得多了,境界点指不定就把自己送到突破金丹期的临门一脚,到时候体内阴阳灵机鼓动起来,一时疏忽出点错,可就糟了。 “那么文件上有没有说,我在筑基期要吃多少灵宝丹呢?” 如果能够知道筑基期需要吃多少灵宝丹,李俭也好依照着每吃一个灵宝丹增长多少空间权能,猜测全套吃完能涨多少,与金丹期妖兽又有如何仿佛。 张博学瞟了他一眼:“文件上没有写明具体需要多少,不过按照他们的推算,大概三百颗。” 李俭:他们是跟三百这个数字磕上了是吧,雷雨丹要吸收三百多颗,灵宝丹也要吃三百颗,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条修仙路子人称外丹术,老道家正阴阳旗的,其余部分包容百家了属于是。 “真能磕啊。这前前后后就得六百颗丹药,才能让人突破金丹期。我依稀记得,过去人们信奉的外丹术,也没带炼这么多的。” 张博学摇头:“何止是没这么多,正牌外丹术,哪个不是想着炼出一颗丹药就能让自己得道成仙?像你这样,光是筑基到金丹,都得吃六百颗丹药的,搁人家外丹术正牌修士眼里,是笑料还是创新都不好说。” “管中窥豹,我也算是又瞧见修仙文明的人类压力了。”李俭不再说话,只是来者不拒地服用灵宝丹,指望能够早日将所需剂量服完,顺顺利利登上金丹期。 …… 约莫吃了七十颗灵宝丹,由灵宝丹带来的空间权能融入稍多,冥冥中突破了筑基初期所能容纳的界限,使李俭体内气血微微翻涌,强盛些许。 这等颇为突兀的阶梯式增长,李俭很熟。 这个世界拿的灵气复苏剧本就是这个德性,除了权能提升很猛,单论“血条”“蓝条”“攻击力”之类的数据,指望着靠境界突破来提升,纯属图一乐。境界提升带来的各项提升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好在这玩意终究还有那么一点,感知也方便,作为自觉境界提升的手段再合适不过了。 评估了一下,增强幅度也就相当于练气决突破了六层。这下是真鸡肋了。 “我估摸着刚才突破筑基初期了。”李俭突然一嗓子,将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张博学吓得一愣,直着眼睛瞪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哦,突破筑基初期了……嗯,那你现在应该算是中期。”张博学忙翻动文件,跑去外面看人们送来的灵宝丹还够不够。 等他“蹬蹬蹬”跑回休息室,李俭像是没事人似地,接着干活——吸收两种丹药。 “突破有什么感觉吗?” 李俭将嘴边的灵宝丹吞下:“还能有什么感觉,小幅强化生命力和法术使用体验,差不多就加了点血和蓝,再多一点攻击力,没感觉了。” “那只是对你来说吧,对正常人来说,突破境界得到的提升还是很有花头的。毕竟抵得上功法和技能突破几层的能耐。”张博学再瞟李俭一眼。 李俭算是开了挂,各项数值莫名其妙就会向高处飚。正常人想要提升自己,要么钻研法术,要么勤修功法感悟五德,有能耐就去整点补药吃,能强一点是一点。 突破境界的提升抵得上好些工时的刻苦感悟修炼,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也就李俭次次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别人也奈何不得——毕竟他有挂是真开。 “哦,不过实打实地说,吃灵宝丹的境界提升,可能是例外嗷,就是我突破的时候,感觉空间权能还是蛮清晰的。”说着,李俭一抬手。 “你看我现在抬手,这其实不是我在用力,而是空间权能……我很难讲清楚到底是什么机理,简单地说,我没有消耗自己的力气和法力,不是以操作底层神经的形式,而是以表意识,直接控制了这条手臂。这个活挺难解释的,毕竟我学的不是神经学。”李俭有些遗憾,自己不能表述清楚。 在人类对神经学——当时一度和精神学混杂在一起,当然,现在也混杂着——进行研究的历史中,有一段时间,人们认为神经反射是这样的:感受器官接收到信号,转化为神经信号,一般为电信号,通过神经传导进入大脑或其他高级中枢,在高级中枢分析后,一般指的是大脑,大脑下达指令给次级神经,到具体位置产生反应。 但在之后的研究中,人们惊讶地发现,表意识能够掌握并做出判断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少:感受器官接收到信号,传导之后,有许多冲动和反射并非经过表意识所在的大脑部分进行分析后下达命令执行,实际上做出行动的神经往往会在大脑做出判断的几个毫秒(我记得应该是毫秒)之前就会表现出神经冲动,换言之,人在某些时候认为是表意识做出的判断,实际上只是潜意识的反应。 总之,过去人类想要操控自己的身体,不仅有很多操作是意识难以触及的,甚至有很多操作,是表意识不能绕过潜意识,或者绕过底层神经的——这很正常,就像人不能不动用手臂肌肉就让手臂动起来一样正常。 而在刚才,李俭抬手时,他的手臂肌肉并未进行大规模能量转化,法力也没有在其中掺和,只是以“空间”介入的形式,让手臂动了起来。 这里头的具体操作形式和手臂运动的数学模型能够逼死成千上万个数学课题组,烧干他们的脑细胞。但权能就是这么离谱的东西,能用就是能用,哪怕不知道原理甚至不知道运行形式,该用就是可以用。 “我感觉,我不太明白这件事情有多震撼。”张博学看着李俭,露出尴尬笑容。 这笑容李俭很熟悉,不同领域的大佬相互交流时,遇到自己没接触过的领域,往往都会露出这种笑容。 表示自己无意冒犯,希望您多说一点,好让我知道知道的意思。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把这表述原样讲给大佬们知道就好。”李俭解释不清,只好继续吸收两类丹药。 …… 在诸位勤勤恳恳的工作下,李俭毫无滞碍连破两重,一跃抵达筑基圆满。 圆满这个词想来是翻译组们图一乐埋得彩蛋,毕竟在灵气复苏之前,华夏风靡修仙小说的时候,大量玄幻修仙小说都将筑基期形容为存在筑基圆满的东西,翻译组这帮大佬中怕是也有喜欢乐子的,就把这称呼也拿过来用。 圆满本身可是极其高深的修道境界,强行放在筑基境界划分中,颇为诙谐。 只不过,翻译成筑基圆满,还真有一点好处:当李俭突破后,原本苦于没有修为境界支撑而难以突破穴位的阴阳灵机们,这下是真高兴了。 阴阳灵机涌动,带动先前李俭体内转化蕴藏的潜能,照应天地,自然变化。依着先前冲击穴位的法门,霎时间连续冲开塑造六个穴位,在李俭又转化几颗雷雨丹后,冲开第七个穴位。 冥冥之中福至心灵,对突破金丹有所感应。照应天地自然变化的七个穴位效用在心中悄然浮现,李俭意识到,自己在片刻间已然增长“大量”修仙能力。当然,由于自己开挂开的太猛,常规的能力增长依旧不够看。 不过与炼气期间突破相仿的,是突破一轮穴位后,身体四处传来欣喜意念,神识也轻松不少,完全是寿元再度增长的样子。 李俭估摸了一下,和炼气期差不多,应该多了五十年寿元。 这下好了,筑基顶峰突破一堆穴位后,修仙者寿命怕是冲着四五百岁去的,都够人从明朝中期活到现代。 琢磨着这件事恐怕已经在各位大佬的预料之内,李俭还是尽职尽责写了一份报告,将自己一路突破到筑基圆满的体验写清,包括筑基圆满后突破穴位的感觉,汇总成材料上交。 七个穴位突破完毕,李俭左等右等,没等到炼气期突破完所有穴位后,感觉突破到下一境界比吃饭喝水还简单的冲动。 倒是灵宝丹还能吃,雷雨丹还能吸收,体内的空间权能虽说有些充盈,但也没到能让自己飞起来的程度。 懂了,这是还有啥不够,接着磕丹药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如痴如傻 李俭:我感觉我的生活,主要由一重又一重的打工组成。 张博学在旁边已经闲出屁来了,抱着个平板远程处理校务——他俩搁这岁月静好,学校那边的防区压力一直在线,虽说新阶段没有学生牺牲者出现,但各种调度、后勤、行政安排之类,总需要有人操持。 校委倒是接手了不少事务,但李俭作为校长,他的权责总得有人运转,而这就是张博学的工作。 听得李俭嘟囔,张博学在旁边动作夸张地“捶胸顿足”,摇首感叹:“你嫌这是打工,人家还嫌你吃丹药吃得多。你有这待遇就偷着乐吧,就为了你的战斗力,执行个项目就把你突破金丹要用的丹药全报销了。” 李俭也跟着摇头:“话又不能这么说。我吃的丹药全都报销确实不假,但这东西又不是白吃。与其说是免费给我提供丹药的那种报销,倒不如说我是被迫‘寅吃卯粮’。” “本来这些破界石,我到战场遗迹也能和妖兽们分上许多。当然了,如果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免得它们知道人类也已经进入战场遗迹,我本可以试着把它们都杀了,夺取破界石……嗯,这在现在还蛮可行的。” 张博学操作平板的手顿了顿:“战斗力离谱就是好啊,破界石都能随便打,打完了想转化成琼花,再转化成灵宝丹都方便。那雷雨丹怎么说?雷雨丹?” “那我只能承认这玩意得狠狠打工了,但我也能打工啊。你看着好了,等我突破金丹了,现在吃的这些丹药,我就算不是原模原样地把它们挣回来,肯定需要把同等价值的材料挣回来。”李俭说的不是它物,正是破界石。 谁让他战斗能力这么逆天,像人肉充电宝一样可以长时间战斗。在战场遗迹中,就是像他这型号的,更适合收集破界石。 说得不中听些,这活动就像是过去电子挖矿,电子挖矿烧电出数据,投入大产出几近于无——我实在不好评价这玩意到底算个什么产出——而在战场遗迹中假装战斗获得破界石,就像是烧法力产出破界石,投入大,收获吗…… 如果认为法力是可再生资源而破界石是不可再生资源,那么这份收获还是挺喜人的。 李俭已经认清自己的定位了,在破界石面前,他当个“矿机”都能称一句利国利民。 …… 虽然境界点丹药和补药的存在对外丹术来说都是邪门歪道,但这玩意确实管用。 李俭感觉自己到筑基圆满后,又吃了百来颗灵宝丹,配以百颗雷雨丹。体内空间权能充盈、阴阳灵机鼓荡,七颗穴位对应天地自然意象盘旋运转,引动浑身法力共襄盛举。 炼气突破筑基时感觉到的境界壁垒又一次单薄如纸,一捅就破。 “我感觉我可以突破金丹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嘛?”李俭不再抓取雷雨丹和灵宝丹,感觉清晰的境界壁垒足以说明此刻他能突破,已经不需要丹药了。 张博学关上平板,抬头看看休息室内的天花板:“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这里离指挥部还是蛮近的。” “我懂,那就换地方,不过要快点,我刚才没忍住,下意识配合着突破,现在进程不可逆了。”李俭的说辞就像是幼儿园中脸色一变就朝着厕所狂奔的小孩。 或许小学低年级也会有这种事,或者人上了岁数也会有这种事。 …… 指挥部周围的人防工事足够多,此时也没到启用各大人防工事的时候,李俭很顺利地像个萝卜一样扎坑,偌大的人防工事几乎全给他用了。 与先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突破筑基的修仙者不同,李俭此刻确信自己应该是华夏第一个突破金丹期的修仙者。除了他以外,如果还有谁能以筑基期的战斗力混入战场遗迹的妖兽中,赚得足够破界石回来,还能“胡吃海塞”地将雷雨丹中阴阳灵机全部压住,那他真得夸一声“哥们你真牛逼,没开挂也这么猛”。 第一个突破金丹是有好处的,比如全方位无死角的摄影收音待遇。 李俭都有点怀疑自己突破金丹会不会被全程直播,不过考虑到宣传需要以及自己一路走来签过的合作合同,他选择先对摄像头笑一个,再全力对付体内越发抑制不住的突破感。 自从李俭突破炼气期,法力在体内的存在状态便是充斥四肢百骸。体内无有一处不能游走法力,常人曾说的气海,在修仙者体内也不过是一处法力密度更大的区域。 而自李俭突破筑基期,神识感应便能看见魔族,对魔族产生反应,其余妙用尚不可知,不过神识特别钟爱头脑,这是他能感觉到的。 而在此刻,体内法力漫卷,阴阳灵机居中鼓动,自成一团。时而翻滚着落入涌泉,时而喷吐着冲上百会。空间权能已经能带李俭飞行,但此时它们只是缩成一团,在李俭体内徘徊,跟在阴阳灵机后头,稍显迟滞。 全身法力渐渐被阴阳灵机吸引。它们原本充斥身体每一处,不留死角,可在阴阳灵机引动中,渐渐向阴阳灵机回缩,边边角角缓缓抽离,挤得越来越密,直在体内形成一颗球。 阴阳灵机团原本上下左右到处乱跑,随着法力所占体积越来越小,“密度”越来越大,阴阳灵机团也显得跑不动了。原本能从头顶跑到脚底,再从脚底跑到头顶,此时也只能在胸腹间来回晃悠,仿佛蜜蜂跳八字舞。 法力再怎么收拢也不及阴阳灵机团那般小,最终在体内变作一团大球,其中暗流千回百转,即使是拥有者李俭本人,要想分辨每一道法力如何行进也并非易事。 阴阳灵机团总算是不再平动,而是咕噜噜在法力大球中心打转。光从表象看,它就像是在越来越粘稠的液体中做布朗运动,作为粘稠液体的法力大球缩无可缩,也就标志着液体的黏稠程度到达极限——真实物理现象并非如此——阴阳灵机团向何处运动都遇到极大阻力,平动便显得微不足道。 李俭专心致志查看体内情况,顺从突破境界的感觉发动体内法力。等到阴阳灵机团在法力大球中心打转,法力大球也不再缩小时,缩成一团的空间权能才终于跟上灵机团步伐,套在灵机团外。 法力大球、空间权能、阴阳灵机团三球同心,在体内依着某种规则转动盘旋,相互影响。 李俭恍惚间好像听到电闪雷鸣、风起雨落、雨歇风止,种种声音在耳旁轰鸣,又好像见到拨云见日、日月变幻、高山流水,种种意象在眼前闪过。 体内五脏自然散出一抹五行气息,混成一团,周而复始,沿全身游走,所到之处或枯或荣,或兴或衰,一言不能尽蔽,一笔不能全书。 神识先是如同旁观,再是被笼罩其中,刹那间在周身千回百转,使人神思不属,跌宕难住。 此情此景,莫名应和道德经中一句: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各种意象纷至沓来,过去熟悉的感官和不熟悉的感官都没有喘息之机,在庞大且繁杂的信息面前迷失。 一时间心神不定、六神无主,口舌僵直,四肢木讷,如痴如傻。 也不知这状态持续多久,也不知在何时结束。只觉大音希声,耳边骤然一静,像是什么都响了,又像是什么都不响了。 眼前所视景物又是一片清明,人防工事内部墙面清晰可见,连何处凹痕几许,墙面是否湿润也能看出。 神识也清亮得像是洗过一般,不受什么杂念困扰,极顺畅的向体内看去,使注意力又回到体内。 三颗同心球越转越慢,像是在推动庞大的机构一般。在周身跑过的五脏六腑所生的一团五行气团不知何时跑到了正中心,在阴阳灵机中心变化。 李俭只觉得自己越看越关注,越关注越集中。一反先前各种意象在耳边、眼前、舌尖、鼻端、肌肤闪烁万变的状态,此时什么意象都不再引起李俭注意,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体内三球的球心中。 在摒弃声音的听觉中,最先听到了球心的变化。 停在球心的五行气团刹那间缩成一点,仿佛消失了,又变化出一粒彩珠。 无论李俭怎么观察彩珠,它的形貌都只保持着能被观察到,而不能被分析细节的程度。神识看去,只能知道这东西称得上“彩”,又无意识地能知道它宝贵如同性命一般,却难以用语言形容这是什么。 阴阳灵机团在彩珠出现的一瞬,原本泾渭分明的构造破碎。譬之如黑白,转瞬间成了一团灰。 空间权能突然从原本无形无质的状态有了形貌,变作一个球壳,套在“灰”色阴阳灵机团外,慢慢崩碎凝实,直到与灵机团没有缝隙,严丝合缝成同一个球体才停止。 在空间权能停止变化后,法力大球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像江河入海似的,极力向空间权能的球壳中涌入。 第一百七十五章 金丹来给你缔结契约咯 法力浪涌势极浩大,转瞬间将大多数法力塞入空间权能所生球壳中,直到再也不能充入,就在球外流淌一阵,径自散了。 等法力重回肢体,不再翻滚沸腾,其中弥散一股元气,从肌肤到骨髓,通体舒泰。 复归沉静后,体内圆球与法力、神识相通,无所不应。一如灵气复苏时唤醒神识般,李俭只觉得自己又多出了一个器官,再没有与其抵触的感觉。 心中了然:金丹成了。 李俭睁眼,看向人防工事墙上钉着的石英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才流逝了不足五分钟。看来突破金丹期的时间比自己感觉的要短。 先不急着感觉金丹期增加了哪些权能,李俭操纵法力,将纸笔从远处取来,趁着感觉还新,当即书写金丹期突破报告。 李俭在此处写突破报告,一时间也没人敢上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安全规范,这处本就是半自动化的人防工事,现在疏散得更是没几个人在其中工作,在李俭突破金丹时,周遭几十米都没有活人——过了一会儿,还是张博学抱着公文包走到近前,轻悄悄开口:“表彰牺牲战士和过考修仙者民众抚恤的方案下来了。” 李俭手中笔墨不停:“现在?” “不是,在局势完全稳定之后,将会举行相关仪式和资源调拨。”张博学走到李俭身旁,将包着白色封面的文件放在桌旁。 “……局势完全稳定,该不会是说等到这场妖兽浪潮过去再说吧?”李俭笔下一顿,又加快速度,甚至用法力摄来几支水笔,一心多用。 “就是这样。”张博学在李俭看不到的地方点头。 “真聪明啊,他们料对了。”一心多用加上金丹期神识掌握下的高速书写,李俭话音刚落,突破金丹报告便已书就,起身封装入袋,再抬起张博学送来的文件。 “金丹有新权能?”张博学闻弦歌而知雅意。 “我感觉有解决办法,只不过现在还没有仔细感应过。”李俭抱着袋装的报告走在前头,轻轻拍了拍装着突破报告的牛皮纸袋。 “行,希望你真有办法。” …… “一开始对金丹期的判断有误。在刚服用灵宝丹的时候,我以为金丹期的权能只有空间权能。现在我发现,金丹期修仙者的金丹对自己有足够重要的意义。”李俭停顿了一瞬,他在检查金丹,确保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在指挥部的大庭广众之下,不会造成致命误判。 “金丹对修仙者来说,是自己的道的践行方式。金丹在修仙者体内演化他所理解的宇宙,金丹对修仙者来说就是道法的一切。包括飞行,我一开始以为灵宝丹中蕴含的空间权能是驱动飞行的办法,但现在看来,金丹演化宇宙欺骗了真实宇宙,让真实宇宙认为金丹期修真者的空间与正常空间不同,继而可以用几乎无消耗的办法使自己在真实宇宙空间中移动。” “这只是金丹在修仙者身上多种妙用的一种,对我们真正有用的是,金丹是道的践行方式,而这给了金丹期修仙者与其他生物缔结契约的可能性。而这种缔结契约,如果我的感觉没错,我甚至感受到,我可以和没有足够智慧的妖兽缔结,以几乎无消耗的方式,让它们不再攻击人类。” 李俭的发现是如此惊人而令人喜悦,以致指挥部中的各位大佬没有第一时间表示喜悦,而是再三向他求证,希望他不是疯了。 李俭当然没疯,他要求去钱安聚居区中最近的控制着变异动物的实验室,由他来一次操作,到时候就知道这套方法能不能成功了。 变异动物在过去是对灵气复苏后动物的称呼,而在两年后,这个称呼的定义变得宽广了许多,既可以形容野兽,也可以形容妖兽。 人们跟着李俭走到关押着野兽的实验室,让他一个人走进控制区,接着,李俭身上放出白光,一抹残影向野兽贴去,转瞬间消失。 放开所有捆缚设施,李俭散去压制野兽的法力,在野兽面前经过。 野兽对他不屑一顾,转而去啃食食槽中新鲜的血肉。 李俭很快就被人们请出了实验室,他们又从牢狱中提出一名死囚——严格地说,即使是死刑犯,也是有人权的——死囚躲在控制区的一角,野兽吃光了食槽中的血肉,饱了,找个位置趴窝去了。 “这一招应该叫什么名字?” “没有给出对应好处的契约,就像是强行把自己的道刻印在别人身上一样,就叫道印吧。” …… 在狂喜中,人们期望李俭用道印改变所有妖兽对人类的态度,最起码能够不让它们对人类抱有那般无稽的杀意。 李俭很想这么做,可惜,他发现这项权能并非全无代价。 “这种契约做不到,”李俭摇头,“以金丹的权能作为基本,与妖兽缔结契约,如果没有给出足够好处,被控制的妖兽达到金丹期,就会具备挑战施加者的天然权利。除非我把缔结契约的妖兽们全都干掉,不然这没有意义。” 李俭的回答没有打消人们一劳永逸的想法。 “契约可以群发吗?” “可以,如果对象具备足够智慧,可以。” “一个个施加道印能有多高效率?” “不会比交流电的频率更快了。” “道印有没有什么显著缺点?” “不能刻印我觉得不行的事情,比如挨打不还手。” …… “起码我们知道了一件事。”在兴奋的人群陷入思考后,张博学才有机会凑到李俭身边。 “是的,起码现在我们知道了,在金丹期妖兽眼中,只有以金丹作为保证的契约,才具备价值。那头该死的虎妖就是在嘲笑我们这件事,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圣人留下教训,当时就根本不可能会说出类似用筑基期境界可以和它们谈判的话。”李俭感应体内金丹,回想起虎妖的妖语,心中恼火。 他们从一开始就露怯了,难怪那头虎妖的态度如此傲慢。 要不是突破金丹期后福至心灵,感知金丹带来的新权能,让李俭知道这事,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更该死的是,这样不仅让它们知道我们没有所谓圣人教训,当时更没有金丹期修仙者。如果我们当时有其中任何一个,都不会发生那种情况。”更恼火了。 “诶……谁能想到,在这种地方会有这么浅显易懂的金丹期权能存在,这对不知道的人来说,就是个大坑。” “我们就像是当年面对欧洲殖民者的土著,看着他们的枪炮,将羽毛插在头上,用颜料涂抹脸颊,以此展示自己的武勇。而这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 “当时在那虎妖眼里,我就是个野蛮人,哈哈,野蛮人。”李俭轻轻笑了两声,但脸上毫无笑意。 是啊,野蛮人,能够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野蛮人。 李俭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拥有开挂般的战斗素质,过去他觉得这可以保护自己,让家人享受到一些更好的待遇,现在他觉得,或许用这份力量把那虎妖灭了,也挺有价值。 “希望它还没有把这些消息告诉其他妖兽,这在战略上真是……”张博学不住摇头。 “好在现在我成了金丹,我们能平等谈判了。” …… 在一番评判后,李俭的新任务很简单。 他要代表人类,与各种金丹期妖兽单独会面,缔结和平条约。 既然那些妖兽能够靠金丹管控手下同族,那么金丹修仙者与妖兽缔结的和平条约,便总能找到降低人族战争压力的办法。 同时,李俭要为其他修仙者提供突破金丹的便利,具体说来,是提供破界石。 最先需要缔结和平条约的,是在灵山矿区围攻矿区的妖兽族群。 …… 李俭到了灵山矿区,二话不说便外放神识,抓着最近的一个金丹期妖兽,飞到近前,看着是一头狼妖。 狼妖正搁天上向矿区聚居区远程轰炸法术呢,便被李俭揪起来一通猛揍。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这家伙身上还满是人类气息,一看就知道是人类金丹打过来了。 它怎么挣扎都逃不开,身上光芒闪烁地像是坏掉的灯泡,最后实在无奈,才用妖语骂娘,让李俭把自己杀了,别羞辱它。 “现在可以议事了。” “杀又不杀,放又不放,却是何故?” “底下这些妖兽,你能管吧?” “我能管个……嗯,能管。”狼妖本要放点不太文雅的词汇,但是看眼前这人又来了下狠的,选择闭麦。 “你能管就好,我跟你签个契约,用金丹沟通。让你手下这些妖兽别再主动攻击人族,行吗?”李俭心中全是当初被虎妖蔑视的气,一句弯弯绕都不想说,只想着直来直去,早完工早下班。 “我做不到。这也不是人族的地盘,我怎么控制它们,不让它们与人族交战?” “你控制不了是吧?那我怎么看见有不少族群,它们头头是金丹,也不来攻击人族?”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也怕死? 李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纵是突破金丹时被诸多意象考验,突破后心意澄澈,也不影响他此刻就是想拿狼妖撒气。 倒不如说,境界愈高,心思愈澄澈,行事动机与作派更坦荡干练,少有拖泥带水。看妖兽不爽就是不爽,有违本心超我就是有违金丹,只会让修仙进展不易。 本心是自己想法,超我——引用于心理学词汇——是欲行之道,违背哪个都是背弃自己,不可不察。 就算他俩正在空中交流,李俭也没放过狼妖,抓着狼妖的尾巴,一拳又一拳朝狼妖腰部打去。 为了出气,李俭不想把这玩意打死,只是用开挂的身体素质抓着狼妖,用肉体力量对它进行富有节奏感的打击。 狼妖一身皮毛原本饱满滋润,在表面的朴素颜色下潜藏不少法力炼化的攻防手段。李俭刚逮着它这“幸运儿”时,一发冰锥打去,这狼妖先是体表宝光一闪,再是极心疼的收回宝光,任由皮毛中泛起一汪水纹,作势要消解冰锥。 冰锥将水纹砸了个干净,眼瞅着就要钻入狼妖体内,狼妖忙不迭地呼起全身法力,这才将冰锥消解。 一来一去回合极快,狼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硬茬子,可惜已经晚了。 李俭的空间权能确实没怎么开挂,估摸着飞行速度和一般金丹期差不多,但他又不是只有这一种移动方式。 当空凝就土刺作为落脚点,靠蛮力让自己高速逼近狼妖。 【吼,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逃跑,反而留在原地吗?】 还是那句话,有挂真敢开的玩家总是能抓着没开挂的玩家揍。近身之后,狼妖再没有什么还手能耐,身上宝光也不敢再节省了,拼了命地亮起,要护自身周全。 至于现在,打得差不多了,这玩意光看外表,三米来长的狼妖活像是做工稀烂的人造毛毯,干干巴巴地让李俭拉着拽在空中,只有头部尚算完好。 能够护体的金丹宝光不再用了,眼瞅着就是狼妖怕金丹被李俭打坏,自顾自收到一处。 也多亏李俭打狼妖纯粹是为了泄气,没有真下狠手,不然的话,光是五德力量侵蚀,狼妖的金丹也很难保全。 “你这人族好不通情理!我都被你打成这副样子了,于公,我要保全族群性命,于私,我想保全自己性命。有不答应你的道理吗?”狼妖倒吊在半空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但金丹期妖兽的生命力摆在这,纯粹的肉体打击只要没把它拆了,它就还有办法。 “你说得不像谎话,”李俭接着打,反正这狼妖看着也认命了,自己打一拳是一拳,就当打节拍器了,“细说。” 狼妖的神识被李俭压在周身极小空间,难以探出求救。从它神识中逸散的情绪,李俭能读出一种信息。 内容:你BYD为什么还在打我。 “如何细说?”狼妖的妖语带着黄盖被周瑜痛打前的愤怒。 可惜了,李俭和狼妖可没有谈好苦肉计,这顿打的情绪可不是演出来的,狼妖是真被打得绷不住了。 “讲讲,为什么你控制不了你手下的这些妖兽。”李俭继续打点计时器。 “你他妈的……”狼妖从唇齿缝中逼出几个词句,意识到可能会被李俭打死,“你倒是看看底下这帮妖兽到底是不是我管啊!我只是路过!” 李俭毫不收手,只是瞟了一眼下面地界。 狼妖说的确实不错,底下的妖兽种类错综复杂,由于妖兽修仙的特殊性,这些生物的外在表征有一些甚至很难看出原本物种。 最起码的,李俭觉得,一眼望去,地上奔跑的妖兽不太像是都是狼族的样子——这也是理所当然。 灵山填充地块盛产灵石,人类在此地建立矿区,便是冲着灵石来的。其余妖兽修炼有需要,自然也要在灵山填充地块活动,满足自己修仙需求。 种类繁多,实在是应有之意。如果说什么种族在此地一家独大,倒是需要小心,会不会过刚易折、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种族不同也可以通过金丹管理,你别跟我说,妖兽之间没有这种关系。”狼妖打点计时器在空中摇摆。好吧,摇摆的不一定叫做打点计时器,单纯就是节拍器罢了。 “确实有,但我真真切切是路过啊!我的族群又不在此处战斗,它们还在别处。你这人族,如果真要和我族缔结合约,这事情你单独和我说就好了,与底下这些妖兽有什么干系?”狼妖隐去一句没讲:更不用说把我吊在这大半天了。 妖兽之间确实有联系,也确实在与人族的战争中有一定攻守同盟关系。可狼妖被李俭吊起来打,打了半天依旧中气十足——金丹还在,没受大伤——这在其他金丹期妖兽眼里,完全不是重伤迹象,倒不如说是狼妖正以某种很狼狈的形态,拖住了人族金丹的攻击。 毕竟天下法术繁多,鬼知道什么法术能让自己看起来是被吊打,实则稳操胜券。掌握何种法术又是修道途中事关身家性命的事情,其他妖兽看狼妖半天没被李俭重伤,两边甚至还聊上了,能有妖兽来帮忙才是怪事。 至于金丹期以下的妖兽就不用说了,狼妖心知肚明,那帮没脑子的妖兽听听指挥还好,无指挥状态,人族的聚居区可比眼前这吊打自己的家伙更有诱惑力。 知道自己获救无望,狼妖也只能沉下心来,与李俭谈论。 “下面这些妖兽,确实和你没有干系?” “确实和我没有干系。你如果要找妖兽签订合约,不想让这片人类聚居区被攻击,你应该去找……”狼妖口中报出一串名字,妖语翻译不过来,只当名称填充。 “总之,把这几十位都找遍了,如果他们都同意,那么你这片聚居区被袭击的频率就会小很多。”狼妖说着说着,便将灵山矿区生活的人类当成了李俭手下的子民。 李俭倒也猜到了这个倾向。 妖兽的智慧随修仙境界增长,战斗力也如此。同时占据智慧和战斗力,又能通过金丹道印统率同族妖兽,妖兽内部如果不诞生这样的结构才是怪事。 想来是狼妖以己度人,知道李俭是人族少有的金丹期,开口又是为了灵山矿区的聚居区求和——武力求和直接打服也是一种求和——便将灵山矿区人类当成李俭私产。 该怎么说呢,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就足够大了,更不用说不同文明。李俭暂时不想花费时间改正这种口舌错误,毕竟按照妖兽的社会结构,这样谈判能更方便他达成目标。 “如何能让它们答应?” 狼妖被打得在空中荡来荡去,可它的眼睛却越发明亮。 它不管自己被打成什么样子,只是盯着李俭,似乎能透过增强头盔的目视镜看到李俭的眼睛。 狼妖像是在思考,思考即使正被吊着打也要思考的事情。 李俭见它思考,也不问了,除了打就是打。 过去良久,狼妖开口:“你的战斗力是最好的谈判手段。我可以替你作保,只要你按照条件,不杀害那些妖兽同胞,它们应该会联合答应,让人族在这里的一处地界和平活动。” 这种口吻,李俭很熟。 能不熟吗,太熟了。 这帮BYD妖兽尚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对人类抱有十分团结的杀意,但显然在一些问题上,这些拥有智慧的妖兽能够权衡利弊,知道出让一点利益给人类,能够让它们不至于损失更多利益。 而当狼妖能为人类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时,也证明一件事:在妖兽群体普遍的共识中,它们不认为把李俭这种战斗力干掉是很轻松的,或者说,代价很小的。 这甚至让狼妖给出了可以出让部分灵山地区的条件。 估量了一下价值,李俭觉得,妖族众圣的存在形式很成问题。 要是这帮逼真有虎妖所描述的战斗力,在灵山填充地块这种涉及妖兽核心利益的位置,别管什么圣了,先把其他影响族群的东西扬了才是真的。 就算是为了保持自然环境或者食物链完整之类的理由,被迫要留下许多族群存活,将现在认为不存在圣人的人族赶出可以享有灵山灵石资源的群体也算是一种办法,怎么至于迫于自己一个“小小金丹期”的武力,便愿意出让部分? 李俭心中有了计较,觉得狼妖的提案还行。 指望自己真把所有有威胁的妖兽杀了,那肯定不行。一则自己是个人,是人总会累;二则杀道炼丹需要足够妖兽族群;三则是食物链之类理由,以及人类生活的便利…… 考虑这些,如果能以自己武力让妖兽出让灵山利益,继而降低攻击聚居区的战争烈度,这件事或许值得一试。 不,应当试。 “那好,那你需得引我去和那些妖兽相见。不,不是全都叫来,是一个个请来。” “你也怕死?”狼妖被揍得麻了。 “废话,我再怎么能打,有必要和几十个金丹同时会面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连这都要教,你是不是在修仙啊 在李俭与狼妖以生物最共同的语言之一——拳拳到肉——交流之后,双方达成了建设性的共识。 以狼妖掌控的族群不会再向此地的人族聚居区主动袭击作为条件,李俭答应放走狼妖,再要求狼妖帮自己引见其他妖兽。 当然,为了不会再被欺骗,起码不会发生虎妖那样的情况,这些交换都建立在狼妖愿意以金丹契约作保的情况下。 …… 灵山填充地块很大,大到除了能够开采灵石的山体之外,还有不少沟沟坎坎可以藏人。 在一处看不出异常的山坎坎里,穿着封闭式作战服的两人已经蹲了一会了。 “远程连线不好吗?”难得在外套着封闭式作战服的张博学第n次发问。 “你就是干这行的,安全这块有我给你看着,你掉一根头发,我陪一根手指。”李俭丝毫不怕。 他开挂了他怕什么,反正现在警戒已经拉满,神识肆无忌惮地外放,如果狼妖不守约,拼着金丹爆掉也要把一群金丹妖兽引过来收拾他,他打不过还跑不过嘛。 反正以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法力量,扛着张博学逃跑也不是不行。 连接张博学的频道传来他在头盔中的深呼吸声:“你没有立刻澄清灵山矿区和你的关系,算是一次无预料的战略误导,这件事我已经帮你上报了,之后的战略欺诈也会按照这个来做。必要的时候会很有用,一会儿如果有谈判,你就按照这个感觉来,暂时别破坏。” “我知道,这事需要上级决断,我只是发现这大概是个机会。不过我想到其他的问题。” “你说。”张博学觉得,自己想到的问题和李俭想到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他平时充当李俭与上级之间交换信息的喉舌,往往背靠着完善庞大的分析团队,还有李俭交付的相应权力。 但现在都被李俭拽到野外来了,既然是用增强头盔连入网络,这种谈话到底有什么必要? 李俭确实没想到这一点,他正琢磨金丹妖兽的事情:“我在想,现在的妖兽以金丹期妖兽作为统帅,尚且还能通过和金丹期妖兽签订金丹契约的形式,让金丹妖兽约束手下妖兽。这种做法就算可行,以后能长久吗?” “按照它们的说法,妖族的圣可以为了族群繁盛牺牲自己,若是这些金丹妖兽也抱着牺牲的打算,用性命抹杀金丹契约,对我方发动突袭,这是不是也要考虑?” 张博学点头:“能想到这些,确实不错。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其他人思考就行,战略和战术理论就是为这种时候准备的。我们要做好的就是——为什么我要把自己算在里面——总之,先把这一单谈下来,证明用你的武力威胁妖兽谈和是可行的。” “说的也是。如果这一次都不能成功,之后的事情压根没法谈。”李俭赞许。 等了片刻,才见天边有两妖偷偷摸摸远离妖群,到了山坎旁才落地。 两妖中的一个是个熟客:李俭方才放走的狼妖。另一头妖兽看着不熟,不仅不熟,从体貌也看不出原本物种。 这就不方便了。 等两妖落地,狼妖打量一下两个人形生物——李俭和张博学都套着全封闭作战服——从身形辨认出李俭,开口招呼:“你要我介绍的他族金丹,我帮你介绍过来了,有事你们谈吧。” 看着不熟的妖兽大抵也是个四蹄着地的毛虫,只看外表如虎似狼,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物种。 这头妖兽看了看眼前的两人,两人都穿着同样服饰,身形略有不同,周围空间中又充斥着同一人的神识,让它难以分辨,只能顺着狼妖的方向开口:“你们两个人族,谁是要讨论在这地界活动的人族?” 李俭向前一步示意:“我,你可以叫我李俭,这位是我的助手,你怎么称呼?” 妖兽报出几个音节。 很好,翻译软件还是翻译不出来,强行音译的话,有点罗斯风味。 “名字的具体含义是?” “金盛灿。” 这下翻译出来了,但名字风味转瞬间抵达“三千里江山”。 名为金盛灿的妖兽看了看李俭,将头转向狼妖,语气有些情绪:“这就是你说的战斗力超群的人族?” “确实如此。你们要谈就谈,不要带上我。”狼妖也上了些情绪。 这话题再谈下去,岂不是要谈谈自己如何被这人族暴揍? 智慧生物多少都有些虚荣心,在没必要的情况下说自己被揍得多惨,太丢面了。 “我看着倒是不信,你应该知道,此处地界不是能随便出让的地方。”金盛灿摆动身躯,暗暗将狼妖隔在一侧。 张博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妖兽不相信你的战斗力,它的身体语言是威逼狼妖的意思,同时,我的存在应该引起警惕了。” 李俭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你要是不信,我们这就打上一场,你别被我打死就好。” 金盛灿不上这个钩,李俭话音才落,它便以妖语对答:“不必这样,如果你只是想要我族答应不在此地界主动攻击人族领地,我们现在就能签下和平协定。只是,你的领地又怎么划分呢?” “这正是我挨个找你们来,要商定的事情。”李俭看这玩意不上钩,只能遗憾,自己今天是打不了它了。 旁边狼妖一个劲摇头,金盛灿则干脆笑出了声,声音像是坏了的风箱:“找我们商议领地?人族没人了吗?” 好他妈熟悉的口吻,李俭心中的火一下子就腾起来了。 那个该死的虎妖在嘲讽人族没有圣人遗训的时候就是这个腔调,李俭听这语气便不快活,只让他想起虎妖嘲弄的神情。 这事情要是一直发展下去,多少得是李俭心头一块心病,而且是心魔级别的,不把虎妖扬了就不通达。 “愿意跟你们商议是给你们脸了,妖兽要是不愿意商议也行,以后有一个主动攻击人类的妖兽,我就杀一个,杀到你们愿意商议为止。”李俭脸色一沉,说些很中二又很可怕的话。 当然,他还戴着头盔,脸色怎么沉,妖兽都看不到。 词句间杀气四溢,让人不由得相信,他确实会这么做。 只不过金盛灿并没有为其中威胁动容,一则是它尚未见过李俭的战斗力,二则是它另有说法:“你这人族也不知道在急些什么,说你人族没人了就急。你要是真想让这地界的人族和其他所有族群开战,我也不拦你,但我心善,希望你能记一份情,教你个乖。领地不是商议出来的,是用金丹大道打出来的。” 金盛灿的话语说得李俭更加恼火,不过其中蕴藏的信息让他暂时压下恼火情绪:“什么叫‘用金丹大道打出来’?细说。” 金盛灿又“凄风苦雨”地笑了几声:“你要是真有点战斗力,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只要你以后帮我族作战,这事情不怕告诉你。你既然知道金丹能和其他金丹签订契约,应当知道,自己的金丹中承载着自己的道,若是修仙,金丹的道便是对本族无害的,可以覆盖同族。” “这又有什么用?” “覆盖同族后,才有领民,有领地。你都没有用金丹中的大道划分领地,也没有表示你用金丹保护了哪些族群,其他族群怎么知道你想保护谁?” 李俭思索片刻,诚心发问:“怎么用金丹保护同族?” “这还需要教授?莫非你不是修仙?”金盛灿坏风箱似的笑声第三次响起,狼妖撇过头去,思考自己为何会被这样一位人族金丹打成傻逼。 说出去太跌份了,以后绝对不能说。 听了这话,李俭暗中给张博学发去消息,自己则沉下心来,再感悟金丹权能。 感悟片刻,心中对金丹权能又有新想法。 这确实是金丹完成后就具备的权能,使用起来如呼吸一般自然。自己先前未能发现,全然是因为突破金丹后急切要将金丹契约告诉他人,一直没时间沉下心来发掘金丹的其它妙用。 金丹确实能保护同族,如果仅仅是留下自己不能远程感知的标记,这种保护方式甚至毫无损耗,可以群发,完全是权能的表现。 倘若自己以金丹标记的手段,将一块地区打上标记,又给人们群发标记,与诸多妖兽谈定和平后,这不就齐活了? “我确实修仙。我明白了,那么三天之后,还在此处,再请你们前来商议和平协议?”李俭知道自己有活可干,还不能立刻签契约,便想请两头妖兽离开——俗话说就是用不到了,建议他们滚。 “哈哈,这事情不急,等你们的领地稳定再说吧。”金盛灿放下话来,离开时颇具深意地看了狼妖一眼,转身腾空上天,自寻方向去了。 狼妖则稍稍留步:“能答应我,帮狼族一个忙吗?我可以给你一点绝对有用的消息。” “利益对等就行,不要让我干危害族群的事。” “好。用金丹标记领地的时候不要标的太大了,会有其他金丹期来找麻烦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中间 狼妖悄无声息地走了,似乎是为了避嫌,离开时特意跑到山坎的另一端才起飞,还寻了一处与金盛灿不同的方向。 这就没什么必要了。它来时必然是从什么妖兽群里将金盛灿请来,两头妖兽虽说没有大张旗鼓地飞来,而是偷偷摸摸做贼似地过来,若是妖兽群中真有什么第三者想要记住,也很难被骗过。 来时都是一块来的,走时反而各自分头返回,这种行动在人类社会可显眼得很,还容易被记上一笔。 李俭搞不清它们的思路,反正“人各有志”,更别说种族不同了,能够交流都算是幸运。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新的信息带来新的变化。李俭本想以狼妖为“钩子”,将此处活跃的妖兽的头领一个个“请”来签订和平契约,不过金盛灿的提醒倒是让他发现了金丹的新权能,此时直接签和平契约不比划分领地更有吸引力。 两妖话语中给出的信息,都在向李俭表示,如果他真想让灵山矿区的人类能够有些不会被主动攻击的生活区域,先设定领地才是最优的。 尤其是狼妖走前提供的情报,说明金丹划分领地,会受到其他金丹的挑战。 不论是比较可观的战斗力上的挑战,还是玄一点的所行大道的挑战,将领地划得太大都不是好事。 “走吧,我们回去,你向上级汇报,我回去之后还要研究一下,这个金丹怎么标记领地。”李俭并不觉得自己在战斗力方面会面临什么严峻挑战,那两头妖兽的态度摆在明面上,虽然都不至于让他无需作为就达成目标,不过从态度来看,两头妖兽都觉得自己能保住灵山矿区的人类聚居区——不然就不会要求以之后帮忙作为交换条件,继而提供情报。 张博学走出几步,等到李俭身边,才开口:“所以,这次连和平契约都没开始签,又何必带我出来呢?” “诶呀,这不是说话说到一半,目标改变了嘛。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起码两头妖兽的态度还是蛮不错的,我们也收获了不少情报。”李俭对这位被自己抓壮丁专业户可就没什么脾气,没办法,这趟出来是自己硬要抓壮丁,要是能干点事也就罢了,今天确实没赶上趟,张博学在这也就勉强充当个摄影录像机位,顺带着帮忙听了一下指挥部的指示。 “行了,反正我吃工资。你会飞我又不会飞,带我一程,回矿区拉倒。”张博学直挺挺地站着,让李俭把他扛起来,又是动用权能,又是动用法力,一路慢悠悠地飞回聚居区。 …… “事情就是这样,在线视频信号和离线数据应该已经录完了。”张博学提溜着两个头盔,用法力把门打开,一脚将房门踹开。 这里是矿区中多如繁星的模块化板房,投影面积十二平米,有桌椅橱柜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附带一点点电气供应。在灵气复苏两周年开始的妖兽袭击后,这种模块化板房就成了香饽饽——好修、可替换零件够多,在大规模运输被阻断的当下,更适合长期生存。 两人从外头回来,李俭就先进这间被征用的板房休息,研究金丹。张博学则带着两人的头盔,到矿区的信息中心进行物理连接,同时接收上级的新任务。 如两人所料,看着李俭“外交”直播的指挥部了解到金丹具备标记领地的能力后,立刻将李俭当前目标转变为用金丹标记灵山矿区,而在得到狼妖提醒后,给出了三个不同版本的标记计划。 乐观版顾名思义,真的很乐观。要标记的区域不仅包括了整个矿区的生活区、居住区,还包括了在聚居区建筑外的一大片矿场——那里顶多有一些采矿设备和过去开采留下的矿道,如果强行说那是人族领地,估计得和妖兽打一架。 悲观版也顾名思义,从较悲观的角度出发,要标记的区域只有现聚居区的最低保障生活区和几个集中提供公共服务的服务中心,放弃了聚居区中较多部分。如果真按这个来,在矿区工作的人们就得挤得像罐头似地,享受不会被主动攻击的生活。 中间版是设计最简单的,既不需要挑选优质矿区纳入考量,也不需要抉择聚居区中的哪些部分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来的,只是很随意地将现有聚居区的整片投影占地当成领地,要求李俭用金丹标记。 “他们说,做出抉择的权利交给你,因为你才是要应对挑战的那个人。我们现在不能确定所谓的领地标记之后,会迎来什么挑战。如果没有任何情报还要命令你,相当于谋杀。”张博学将自己的头盔放在一旁,把李俭的头盔双手递出,里头存着三个版本的标记图样,只要李俭照着图样动用权能,就能保证最终结果符合方案预期。 李俭戴上头盔,比对三个版本的图样;“如果可以,当然是划得越多越好。乐观版显得就没那么乐观,还不如让我把整个填充地块都划进去,那才叫乐观。” “选择权毕竟在你手里,所谓乐观,只是满足这样标记之后,矿场够用了。” “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我不应该有建议,但既然你问了。这么说吧,现在是两个因素影响选择,生活空间和战略资源。从妖兽的态度和说法来看,在你的武力威胁下,它们对人类的杀意还可以控制在允许人类在灵山矿区生活的程度,最低的生活空间是肯定有保障的。而灵石作为关键战略资源,如果把握不好妖兽愿意出让的度,你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个。”张博学掏心掏肺。 “客观地说,我更推荐你选中间版。这还能保障正常生活,不至于被妖兽认为抢夺战略资源,你的压力应该会更小。” 李俭听罢,沉默一刻,才开口:“如果这是小说,我是主角,我是不是该张扬地说一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之类的话?” “你当然可以说,只要你别忘了我是个大活人杵在这里,说出来的话还可能会被录音拿去分析。”张博学猜到,李俭心中应该有了决断。 “嗯,可惜了,我没有那么大冲劲。就中间版了,起码这个谈拢了,可以保全聚居区。”李俭不敢冒进。 这事情干系重大,可不是口头上说的那么轻易。 别看说的挺好,抉择都交给自己。这事情想想就知道了,抉择在自己是不假,但抉择在自己了,难道责任还能推却? 如果自己把圈画大了,全都成功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能成功,这件事就完蛋了。 怎样叫做不成功?最不成功的就是,圈画大了,被金丹妖兽以各种方式挑战——鬼知道具体会有哪些方式——纵使它们只以战斗力作为比拼,对李俭群起而攻,数量多了,李俭怕是得交代。 他又不是一个没家没口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型人物,什么“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论亲近,李俭若是交代了,亲属伤心,这件事他放不下;论意义,现如今能在战场遗迹杀出一片破界石的人族金丹,就他一个,如果他死了,对华夏谋划金丹期发展有很大打击,起码不能像现在这样,想去战场遗迹搞破界石,派出李俭,就不用担心战斗力有问题。 若是圈画小了,矿区人们生活的不舒适,追根究底也要抱怨他,这又是另一重压力了。 李俭可不敢在这种影响深远的事情上走极端,高喊我命由我不由天,与最极端的压力抗争。他是开挂了,又不是心性坚毅、志存高远,那种开天辟地伟人般的角色。两害相权取其轻,中间版打从一开始,就很随他心意。 “也好,既然你选定了,这个消息就确定了。还没有问过,用金丹标记领地,具体是要做什么?”张博学得到李俭明确回复,放松下来,终于有心情好奇具体操作。 “这个简单,本就是金丹权能之一,不需要什么心力的。”李俭戴上头盔,连作战服都没穿,就这么飘出房门,向天空飞去。 “为了方便,飞到高处罢了。”到了空中,李俭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矿区聚居区就在脚下,这片土地经营了八个月,在整个华夏诸多聚居区分派的队伍建设后,矿区聚居区本身便已经成了如同过去省会都市般,承载着千万级人口的大聚居区。 即使在灵气复苏后,聚居区建筑风格偏向拥挤、尽可能增大空间利用率,减少绿化,增大交通效率,灵山聚居区的投影面积也依然超过了一般县城的行政面积——这让聚居区在灵山填充地块中都显得很大,掩过了几座小山包,又跨过几条小河。 李俭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像妖兽们在殊死搏杀中动用金丹宝光一样,只需唤起体内金丹,将其中自己奉行的大道作为根本,向底下的聚居区发起呼应即可。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有点过分了 大多文艺作品中,都少不了对“道”的思考,或是摆在明面上,或是藏在行动中。 李俭飘飞在空中,缓缓向上。突破金丹后,对空间权能的掌控,让他或多或少能够感知,附近有无通往战场遗迹的传送门,不至于飞着飞着就触发传送规则。 灵山填充地块显然是少有通往战场遗迹传送门的地方,这让李俭放心许多,只管向上飞行就好。 人类的聚居区中飞出一名金丹期修仙者,在雷达上是否显眼暂且不说,在金丹妖兽的关注中,尤为显眼。 这两天关于狼妖被疑似人族暴揍一顿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妖兽都猜测,灵山处应当有金丹人族存在,此时发现李俭飞起,更让它们确信,人族在此确实有一名金丹——不然的话,如果是其他种族在这儿飞行,不就会被人族那些奇技淫巧的偏门武器攻击吗? 眼见得感觉正好,李俭当空止住。调动体内金丹,呼出其中所奉行的道理,向下方聚居区投射而去。 李俭所奉行的大道很简单,没有什么弯弯绕绕,说穿了就是人类至上。 这条要求实在是太简单了,对人类来说又太正常。当李俭金丹放出的道韵弥漫整片聚居区时,聚居区中的人们都没什么反应,十分自然地反向呼应,顺着李俭的道韵反馈,达成共识。 当李俭接受共识,体内金丹遥遥呼应,与聚居区中人们气机冥冥中连成一体,打上“人类至上”的印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应该庆幸在灵山矿区的人们都没啥反人类倾向,自己的金丹“选题”又是大多数人不需要思考就能认可的内容,不然的话,总需要一点点交流,那便会大幅度拖慢打上标记的进度。 与众人相合的道韵落在人们工作生活的土地上,渐渐扎根,生长,浸润土地。 无形无质的道韵正在改造这片地界。李俭看得分明,此等改造对人类来说,是史无前例的盛举。 在过去,人们将改造自然界的能力作为时代划分,各个时代都有相对过去的新的改造能力。在灵气复苏之前,人类掌握的改造自然的能力让人难以枚举——开掘、平整、修筑、移山、填海、采矿、冶炼、化工…… 诸如此类,小到纳米级,乃至原子核内的工作,大到天上,从地球到月球,人们相信在自己的力量下,虽说程度并不深,但在未来甚至是现在,对任何自然界事物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都是可能的。 而在此时,李俭看到了人类改造自然界的另一种形式。 在过去,人们跑马圈地,将地块人为地划分统属,这样的行为在人类社会中,尚且存在争议,更不用说对自然界有什么影响。在山林中修筑房屋,这座房屋就真的属于人了吗? 各人各有各说法,而在李俭眼中,这件事或许有了新的定论。 对自然界来说,在山林中修筑房屋,起码在修仙角度上,并未打上人的印记。 道韵尚未落下时,矿区聚居区与周遭景致相同,虽然布满了各种人居建筑物,但李俭能感受到,它们的属性没有变。 而在道韵落下,得到人们呼应后,联结气机,向大地扎根,这片土地才在修仙角度染上了人的颜色。 颜色? 李俭摇头,他并没有看到颜色,他看到的是一种气机,是在他理解中的世界的人的“色彩”。 人在这片土地扎下了根,携带着人类至上的道韵,气机正在这片土地蔓延。 李俭的道韵只覆盖了聚居区本体,对聚居区外并无涉猎。可气机显然不这么想,在它扎根之后,它的力量来源便不只是李俭的金丹。它就像是活着的生命一样,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周围的一片空白的自然界,染上自己的色彩。 李俭:等等,这样的话,难道不会? 李俭的想法确实落着了。 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一头妖兽,看着像是四蹄着地的东西,身形又不像是虎狼,体型倒是羊一样,但又一副狗子像,嗷嗷叫着就向李俭飞来。 李俭看不出这玩意的根脚,但这玩意既然会飞,显然是个金丹妖兽,便按照指挥部的要求,播放初遇智慧妖兽的问候录音。 大致就是表明自己是谁,问对方是谁,询问来意和各种免责条款。免责条款包括“保留我把你打死的权利”。 这套流程具体是从哪来的,李俭觉得不太需要猜,他更好奇有多少妖兽听完后能忍住性子按照理想回答与他对答如流。 显然,眼前这狗模羊相的妖兽没打算像个理智生物一样按步骤回答录音。 它只是用妖语大吼了一声傻逼,便挥着爪子直扑聚居区外地面。 李俭:? 李俭心中扣碎不少问号键,好在脑子始终在线。先看妖兽去势,这玩意势若流星,一副一去不回的样子,不像是在玩拖刀计诱自己上钩;二看妖兽攻击方向,爪子上随意附着的法术也算有点攻击力,不过攻击方向没有人,看着不像是要打人的。 想一下前后差异,正从聚居区内向外缓缓扩张的气机或许就是根本原因。 李俭念头转完,妖兽还正挥着爪子向下铺。就算这股气机没什么用,那也是他金丹放出的道韵与人们气机相合的产物,平白让妖兽抓一下算什么事情? 这事情不必再想,李俭当空坠下,放出法力,将那妖兽团团围住,同时放出神识,充斥四周,到处洒满自己的愤怒情绪。 这一番动作下,李俭立刻发觉前后不同。 有了人族气机扎根这片地界,自己虽然还在上空远处,但也受到不少增益。神识本就如臂使指自不用说,法力当空挥舞腾挪,也多出几份灵性,少受环境桎梏。 环境中的灵机也更亲和自己,这种变化是以前少见的,几乎可以断定,变化的原因就是正在扎根的气机。 那妖兽原本对李俭的法力不以为意,只觉得自己正用权能飞行,身上又没有损害,其他金丹期就算以法力相阻,顶多也就是稍稍迟缓行动,不会对它有什么影响。但当李俭法力真的缠绕在身,却让它找到了过去生物被铁索绑缚的感觉。 李俭的法力向来是开挂的,少说叫做约等于同期百倍。此时又是他为灵山矿区确立人族领地的关键时候,对着什么妖兽行动都抱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誓要将领地标记办的漂亮妥当,怎么可能会在妖兽的第一次行动就露出破绽? 更不用说,在这妖兽蹿出,明显带着恶意行动时,他还想到了那句“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出手就是最大出力,要不是担心自己太狠把妖兽打死,会让其他妖兽对灵山矿区的人类警戒心拉到最高,群起而攻,他都想着要起手一个冰刺术解决战斗。 来袭的妖兽被李俭挂在当空,动用全身法力和空间权能也动弹不得,心中大骇,才看到一个全身套着黑色布料的家伙飘飞到自己面前,“和声细语”地问道:“你哪根葱?报上名来,要么答应手下妖兽以后不主动进攻人类,要么就死在这。” 这家伙自然是李俭,至于他为啥都必然在极大范围暴露自己是人类的身份,还穿着作战服不脱,原因很简单:这样方便戴增强头盔,也方便给增强头盔充电。 妖兽回了几个音节,翻译软件给了一串没什么意义的词串。 得了,这就是名字。 “名字的含义说一下。” 大概是李俭充斥空间的愤怒情绪和紧贴身体的法力让这玩意了解到什么叫挣脱不得,这玩意的配合态度甚至比之前被当成节拍器吊起来打的狼妖还好,当即畏畏缩缩地将自己的名字讲了个清楚。 翻译软件将其名为“杨谷冬”。 李俭:碰瓷杨冬是吧? “能不能让你手下妖兽答应,未来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这套流程是李俭的任务,不可不尝。 虽说金盛灿曾有言在先,要他先确立领地,确认所保护的族群再谈和平契约,李俭也说过,等到三日后再正式商谈。 不过此时杨谷冬来都来了——指被李俭抓住突袭,挂在空中——能早点谈掉,也好让他在之后心里有数。 已经和其他种族达成过和平契约,再签其他,这压力可比头一回更小。 杨谷冬被挂在空中,四肢空划没有帮衬,空间权能只敢让自己保持现状,砂锅大的脑袋在空中磕起了空气头:“能能能,只要你们不主动攻击,我们自然可以商量。” “既然好商量,刚才作势要攻击,又是为何?”李俭心中有所感应,抬眼看向天边云端,正看到几头妖兽分头向此处靠近,见李俭发觉,又一溜烟地躲了回去,在隐蔽处观望。 “和平可以商量,但这领地就有点……”杨谷冬听李俭发问,不再磕头,只是抬眼看向李俭,颇有些凶恶的头颅,此时看着还有点乖巧。 “有点什么?” “有点……过分了。” 第一百八十章 又抓一个舌头 李俭打量地面,结合道韵的气机在聚居区范围内扎根很快,迅速将聚居区变成了人的颜色。而在聚居区边缘,气机正从已转换的区域向外缓慢拓展,就像是墨冰沉浸在水中,有一条条墨纹向水中逸散。 “领地有什么问题?这本就是我们人族生活的地方,难道还不让生存?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都别活了。”李俭标记领地,选的版本都是中间版,只保全了聚居区本体,连矿脉都没划进去,若是这样都会被妖兽反对,那么问题本质还是那回事——大家不死不休了账。 连生存空间都不打算给满,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妖兽了,必须要出重拳。 “你们要生存,难道我们就不要生存了?你要是只把领地划成必要的生存区域,至于让我来攻击吗?”杨谷冬攒着四蹄,趾爪收拢,抬起头颅直视李俭。 李俭听它如此说,当空用法力提溜着回转,让它向聚居区四至大概看过,便又吊在空中:“你也看到了,这里哪有什么不是必要生存区域的地方?这都是之前就归我们生存的地方,妖兽各族久攻不下,我们在这都待了小一年了,刚开的时候我们就进来,如何不算我们的领地?” 杨谷冬攒着的四蹄又在空中无力摆动:“我又没说这块有问题,我说的是这块!” 李俭看它四蹄划拉半天,划拉不出个所以然,也看不出究竟是何用意:“哪块?” 杨谷冬拼了命地挣扎,用尽全身力气,动用法力,想要冲击禁锢着自己的力量。 你问我倒是给我点动作空间啊,连点活动空间都没有,我怎么给你指出哪块有问题? 杨谷冬挣扎一阵,挣扎不动了,只好用神识示意,指着下面地界,让李俭看。 此时周遭空间都被李俭的神识充斥,杨谷冬只能用神识直接接触李俭的神识,还不能带什么防备,就像是野生动物向其他生物露出了自己的脖颈一般,算是极端被迫下的情况。 李俭看这玩意还算有诚意,便顺着妖兽神识中传来的信息,向它标记的内容看去。 得了,正是气机向外缓缓扩散的区域。 再想杨谷冬刚一出场的攻击方向,李俭了然:“你是要截断这段正在扩散的气机?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你要这么叫它吗……这话本应该我来问你,只可惜我现在被你控制住了。你是故意找茬吧。” 李俭可不觉得自己是在找茬,不过他隐隐发觉这里头有认知差异:“莫非划分领地,外头这圈气机不应该外扩?” “当然。你既然这么说了,应该也知道,用自己族群的气机沾染金丹,再转化土地,获得的领地对本族有加持,对他族有减损。如果是交战的种族,相互之间用领地边界倾轧才是常态,你们人族嘛……”杨谷冬说到此处,不再开口。 说话说一半,寿命短一半。李俭平日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那时双方都是人类,李俭还会秉着生而为人的尊严,忍住心中烦闷。不过面对妖兽,既然都到这份上了,不让妖兽把话说全是不可能的。 哥们都开挂了,还受妖兽说话说一半的鸟气? “说,我们人族如何。” 经过多次磨炼,李俭对如何用杀意逼迫妖兽已经颇有心得,此时又摆出压迫态势,催动法力、神识威胁。霎时间,仿佛全世界都在与杨谷冬为敌,想要它死。 “你们人族,到如今为止,好像只有这一片领地?” 李俭:废话,他妈的,华夏这边就我一个金丹,我还刚刚才把这片聚居区化为领地,还有哪里可能有领……等等? “问你个事。” 杨谷冬:? 李俭请指挥部发来理论上成型的墨卡托投影地图,选出北美五大湖地区,用法力在空中模拟出五大湖轮廓:“你们可知道,在哪里有这个样子的湖水?” 这玩意是俯瞰图,而且在极高位置才能看得出轮廓全貌,以妖兽的情况,一般的飞行妖兽都不会特地跑到那种位置,只有闲的蛋疼且刚好是金丹有空间权能的妖兽才可能在某个时间点升上足够高的高空,识别出这个轮廓。 “我没见过,这附近没有。”杨谷冬摇头。 李俭觉得自己应该是草率了,能识别出五大湖轮廓线的高度估摸着都不在对流层,一般智慧生物不会往那边跑,真要能识别,还得挑点别的东西。 转念一想,乞力马扎罗山还算有点代表性,这玩意底下是热带草原风貌,上头是雪地风貌,正常有脑子的妖兽如果见过,或是传言见过,也该记得。 委托指挥部发来过去互联网中存着的乞力马扎罗山风景图,李俭照着图片,又用法力在空中模拟:“这种景色,你见过吗?或者是听什么妖兽说起过。” 杨谷冬真整不明白了,它觉得眼前这人类脑子大概出了点问题:“我回答了能把我放了吗?” “这事再说,但你如实回答,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李俭也不知道什么好处合适,如果这妖兽确实配合,之后给点破界石好了。 大概是妖兽中也有类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说法,杨谷冬听了李俭说法,便仔细打量法力图景,良久才回答:“我没见过,不过我听谁说过,说它在远处见过这种,山顶全是雪,山下都是草的地方。其实他说的这种地方我也见过,只不过和你这幅景色不像,我才不说自己见过。” 杨谷冬对景色的描述不够确切,而这种模糊让乞力马扎罗山的特征缺失了——如果只是一般的山顶有雪,山下有草,乞力马扎罗山不是唯一一个符合的。或者说,哪怕就在华夏找,这样的山也有很多,只不过乞力马扎罗山的特征实在太鲜明,又在赤道,对学过地理的人类来说很好辨认。 李俭微微摇头,这座山的景色对妖兽来说或许辨识度不够,自己想靠一些经典的华夏没有的地形,或者亚洲没有的地形地貌就让妖兽识别,确认妖兽的关系网可以铺遍整个地表,或许有些困难。 原因无他,华夏拥有最全的地貌特征,要找一个肯定不在华夏的地貌地形,还方便辨认,连妖兽都能一眼鉴别,这太困难了。 起码李俭那高中给的地理知识还不足以完成这项工作,只能暂缓,让有经验的人去做。 难以确定妖兽的社交网究竟覆盖多广,“人族只有一片领地”的信息含金量就难以估计。如果是妖兽们孤陋寡闻,这块地界的妖兽社交圈还超不出华夏地界,那么它这一句什么用处都没有。 可若是它们的社交网足够覆盖全球,这句话的含金量就大有来头了。 “行,那不谈这个。就算我们人族只有这一块领地,领地外又没有其他族群的标记,我让领地慢慢扩散,这有什么问题?”李俭追问。 本来灵山矿区聚居区旁也没被其他种族染上颜色,无主之地,就算被人族领地扩张转化,又有什么问题? 李俭觉得自己逻辑很通,没什么问题。 “你是要让本族与他族在此地讲和,还是要与他族交战?只有交战才会放任领地不断扩大,最后与他族领地倾轧。”杨谷冬此时已然放弃挣扎,既然给过信息,又受制于人,再给一点也无妨。 这话不假。李俭思量片刻,“诚心”请教:“我族当然希望讲和,但如何控制领地不自主扩大,能教一下吗?” “这也要……诶,行吧,你可以把我放开了,我来这只是要截断你们领地扩张的态势,你要是自己会停,我也不用攻击。” 李俭看它还算配合,稍稍松开法力,将控制周边的神识收回些许,留出杨谷冬身边空隙,好让它觉得自由。 杨谷冬得了自由,也不敢做什么危险动作。它还记得,方才自己铆足了劲冲向人族领地边缘攻击时,这人族金丹明明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动用法力就能将自己擒拿。此时两者更近,要是自己有什么危险动作,人族金丹怕是要当场把自己废了。 打死不一定,毕竟听他话头,人族想要与其他种族和平,但把自己金丹废了,对这人族金丹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这片领地是你用金丹道韵呼应本族气机转化的,你应该能通过金丹,告知领地,此时扩张对本族有害无利,领地自然就不会继续扩张。除非你们人族还有别的金丹在这片领地,督促领地外扩,它才有可能动作。”杨谷冬说完,连矿区聚居地都不敢再看一眼,转身就飞。 李俭见它确实不再危害领地,便分出部分心神,与金丹对话。 金丹本就是李俭的“器官”,此时李俭主动对话,立刻向李俭展示可与领地交流的信道。 此处领地由李俭金丹提供道韵转化,本就和李俭有莫名联系。先前刚转化完毕就引来杨谷冬攻击,李俭还没来得及感觉,就去对付杨谷冬。此时有空,领地的感觉便在心头浮现。 第一百八十一章 毕竟生存是第一要义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当李俭沉下心感受金丹所呼应的领地时,他在这片领地所拥有的权限便鲜明地在心中浮现,而不需要担心存在疑义。 灵山矿区聚居地的领地属性转化,有一半诱因来自李俭的金丹,只要李俭没有违背转化领地所用道韵的初衷,他对领地来说,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类似父亲。 当然,这里不是说李俭未婚先孕,诞下了领地(笑)。 正常的家庭关系中,无关痛痒的事情,父亲嘱咐孩子,孩子也就听了。 若是关系重大的事情,父亲将事情讲得清楚,孩子也能自寻利害关系,按照最适合自己的去做。 让领地选择自主扩张还是暂时限扩,对领地来说关系重大。不过李俭作为“父亲”,与领地关系密切,只需要将内中原因“说明”,领地自然不会扩张。 至于如何说明,这事情明心见性,如同本能一般,只要知道了就是知道了,只要能操作就是会操作,硬要说明,不外乎用神识通过金丹联系领地,再将相关意念传去罢了。 这番操作不需要耗费太大心力,兴许是领地新建还没有成长多久,也可能是该领地内能和领地交流的金丹期修仙者只有李俭一人,“说服”领地停止自主扩张并没有让李俭耗费太多“口舌”,就像是他认真地提了一嘴,领地便答应下来,收回向外探索的气机,转而蛰伏。 等李俭从金丹中收回意识,悬在空中,再看下方地界,便看见领地周遭翻卷的气息不再向外转化土地,就知道事情成了。 按照金盛灿的说法,等到领地稳定下来,再和他族商讨和平才更有优势。 天边窥伺的金丹期妖兽发觉人族领地不再扩大,于是偃旗息鼓,远遁不知所踪。 …… 建成领地固然欣喜,不过作为目前华夏明面上唯一一个金丹,李俭的工作显然不会到此结束。 很快,各种“整一个”的要求纷至沓来,如果这些请求以正式的书面文稿呈现,那么李俭将被雪花般的纸片埋进纸堆。 “我哪有空到处整一个……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把这么多聚居区的领地都转化一遍吧?”李俭脸上挂着痛苦面具。 这活本身倒是不累,奈何想想其中过程和可能的后续工作,李俭就觉得自己更适合在此时挨一发全麻。 这玩意叫“领地”,还是妖兽给的称谓。妖兽的可成文历史,理论上不应该长过灵气复苏至今时间——起码它们本时期活动应该如此——那么它们的语言就很难发展到可以脱离原始具体概念,进入抽象概念,再在抽象概念的基础上发展出新时代的词汇的时期。 换句话说,妖兽们所称的领地,在语境里很可能没有借用词义,而是使用本义。 说人话就是,由李俭金丹转化的领地,或许一定程度上真的会变成李俭的领地。 且不说是在什么方面表现出这种特性,就算全是好处没有坏处,李俭也受不了这个。 圣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果由金丹建立领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现在为了与他族商谈和平而广建领地,全归在李俭一个人头上,这和全天下的房本都写他名有什么区别? 就算归属程度没有那么高,这件事也全是问题,李俭想想就觉得麻烦。 天底下的事情,又不是见着有好处就要去吃的。把所有好处都吃完了,就得考虑考虑自己的个体同一性还够不够了。 更不用说还可能有点权责相等,再不然就责大于权……那就完蛋了,李俭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要是刚好撞上这种情况,那么转化全华夏领地的自己未来逃不开要坐上黄金马桶的命运——无非就是坐黄金马桶的形式与毁誉有所差别罢了。 他吃饱了撑的才坐黄金马桶,他又不是帝皇那种人。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张博学的感叹意味深长,他不知何时从旁拿来一张过去的地图,在省会位置点来点去。 李俭知道,这是老张在提醒自己,未来的事情纵然值得思考,但眼下的情况更加急迫。 灵气复苏两周年以来,华夏各聚居区都在迎战疯了似的妖兽,正常生产生活大打折扣,到了最近,还有聚居区恢复糊糊供食。 如果不能解除华夏全域的紧张状况,等生产全崩了,大家就等着吃屁吧。 他在灵山矿区设立领地,打算与他族商谈和平,这只是解决了灵山矿区的生存问题,可还没有解决灵石开采供应,以及全域聚居区的战斗状态。 “我就是为此事发愁。”李俭也看着眼前的地图。 “起码高层还没有给你正式命令。想来现在,他们还在斟酌这些天获得的情报,判断该不该让你这么做。”张博学转头,示意大会议室方向。 那里正在和上京的会议远程连接,在这场紧急会议上,将会决定接下来的全域领地规划。 “关键果然还是一条。”李俭分神感受体内金丹,想要从中找到答案。 “建立领地之后,那种暧昧的感觉能不能转移给其他金丹,对吧?”张博学口中所说的暧昧感觉,就是李俭对领地如同父亲的感觉。 “如果这条解决不了,我之后要么死,要么……也没啥要么了,无非就是拼命干活。按照我的性子,死是不太可能,当终身苦力是逃不了咯。”李俭说着说着,自己乐了。 “咱俩相处多久了?”张博学等了等,有点突兀地问出一句。 “灵气复苏后没几天就碰上了,到现在也有两年了。” “你也很早就讲了,要我们跟你说得直接一点,不要拐弯抹角,那我接下来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问好了。” “你有过想靠力量做独裁者的想法吗?”张博学问问题的时候自己在旁边乐。 “这什么弱智问题,说真的,真要跟我问这种问题,场合是不是应该更严肃点,比如周边一群人围着我,就好像是法庭上的被告席一样。”李俭没好气地回答。 “算了,既然都问了,那我还是回答一下。我吃饱了撑的才当独裁者,很久之前我就讲过了,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开了战斗这块的挂,我的本性不允许我依靠力量获取什么我不应该得到的东西。别人会不会这么做,我不知道,但我不愿意这么做,千金难买爷高兴,爷乐意就是乐意,爷不乐意就是不乐意。” “再者说了,你看我有什么欲求?竟然需要当上独裁者才能满足?论金钱财产,在现如今的世界,我去战场遗迹打点破界石回来,大不了多打一点,也不至于满足不了我和亲人生活用度。论亲属关系,现如今修仙就可以得长生,法术就可以保健康,我的战斗力就算不开挂,就凭金丹期的底子,让家人健康长生有什么困难?”李俭看着张博学,而这番话并不是只说给张博学听的。 “说的再俗一点,到生物的本性,想要扩展自己的基因遗传来说。这种欲望的根底是生物个体会死,只有通过繁衍才能使基因组流传。而现如今修仙能使人长生,繁衍的欲望自然不急。常规独裁者可能会有的广建后宫,对我来说不过是压迫同类的做法罢了,我不屑于做,且耻于做。” “至于建立霸权,让人屈服权威,只对我以力量为原因崇拜,这更让我恶心。我是极端人类至上主义者,综上,我想不出任何需要我以力量成为独裁者的道德动力和欲望动力,自然也不会这么去做。” 张博学认认真真听完,只是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去。 “行了,我知道这是替别人问的,也多亏我到现在表现都不错,才只是让你来问。”李俭看张博学笑得古怪,自己也觉得可笑。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按照我的了解,其实你也不用赌咒发誓,陈述心迹,就算你说自己有可能,或者干脆说你就是这么想的,必要的时候也会让你将所有聚居区转化为领地。”张博学双手揉脸,一阵揉搓后,又是一副正经路人严肃脸。 “毕竟,生存是第一要义。” “……天无绝人之路。”李俭看向大会议室方向。 …… “分析得出,关于金丹转化的领地,权限可以相互转移是大概率事件。”会议后,场外的张博学第一个得到消息。 “所以。” “所以,你真的要到处跑了。相信组织判断,去做。” “好。”既然要自己相信,那就相信。 …… 到处转化领地的事情无甚异常,只是苦了李俭本人,按照规划中的最佳顺序,先是去最危急的几个聚居区转化领地,又约束领地仅扩散到聚居区外几百米距离,满场跑下来,等于走了一趟大美华夏,顺带着帮忙运了点货。 比如关键文件啊、机密文件啊、绝密文件啊…… 毕竟妖兽侵袭在全域发生,不少物质交流都变得极为困难,这时候刚好碰上李俭到处跑,让他充当邮差也在情理之中。 第一百八十二章 高端的打工人也是打工 高端的打工人往往有高端的工作内容,而这通常也不耽误他在打工的事实。 李俭火急火燎跑完全场,在各处聚居区转化领地,忙得几乎脚不沾地。总算在约定的三天期限前赶回灵山矿区,在聚居区居民行政楼里和张博学一块等着,看上级有什么新指示。 等待的时间有点无聊,毕竟开会没带他俩玩——俩人自知决策能力相当于一般路过群众,只敢为大会提供各项基础情报,至于让他们自己参会,他们是万般推脱,恕难从命。 “最近你还是挺忙的。”张博学嘴上说着李俭很忙,手上拿着的平板却是正和校区远程连接,不停审批各种文件,加校长印。 “别恶心我了,我再怎么忙,也不算困难。倒是学校现在怎么样了?”李俭心里可记得,张博学虽说不会特意提到,但他大女儿可是今年刚入学新星大学。 刚入学就遇上妖兽围攻,还需要师生共同防卫领空,李俭都觉得这事情不地道。 “还好,之前就能撑着,现在照样撑。也是多亏你回去转化领地的时候,给校区和聚居区之间连上了,据说现在的战斗压力轻松许多。就是说这压力小了,友军让我们逐步把防务移交给部队,你怎么看?”张博学扳着平板,向李俭的方向倾斜,询问李俭。 “这不必给我看,你应该问师生意见。这些事本来就不是我能做好的,却来问我,诶。我觉得有点难受。” “难受?生病了?” “不是那种难受,只是一种矫情。你知道的,我在本科学的内容,其实都是工科的东西。当时我想着,未来如果没什么变化,我就去考个教师资格证,高中我肯定是教不动,容易误人子弟,但教个初中指定绰绰有余。” 张博学将平板对着自己,手上操作不停,听了李俭说话,点头应和:“后来呢?” “我当时不是大四嘛,琢磨着爱考研不考的,名是已经报好了,复习也将将在复习,如果我考上了呢,当然方便我去教书。如果没考上,我当时也想好了,回家打工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学的这块还可以,做点实业方面的东西,吃点苦受点累我也认了。” “但你现在战斗力就像开了挂一样,阴差阳错机缘巧合,现在还当上了大学校长。” “是的,这就是我难受的地方。这世上的任何一种就业方式,都不会比这个更令人难受了。我的未来的所有可能中,这是与我本人最无关的一个。这份力量在谁身上,只要他愿意配合,他同样能配合宣传要求,一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地当上这没有成就感的校长。如果这份力量是我本人挣来的也好,那起码是我‘挣来的’,但现在谁说得清楚,这份力量的来源究竟是什么呢。” “还真是跟你说的一样,矫情。你看你都知道自己这算是矫情了,还要说给我听。有力量挣得工作,何必去在意这份力量从何而来呢?你看我,我要是说起来更难听,打着你的旗号狐假虎威,不是照样干到现在?别矫情了,你要矫情也别耽误干活。”张博学算是听出来了,李俭这是在没话找话,闲得xx。 “这不就只在这时候发发牢骚。我是想说,这份力量来得蹊跷,如果有一天消失了,到时候我还需要你帮衬一下。”李俭看着张博学,脸上没有嬉笑神色。 张博学敲击屏幕,抬眼看李俭:“哪有你说得这么……你认真的?真有这必要?你有预感?” “不,没有预感,只是未雨绸缪。”李俭摇头。 升上金丹后,他发现自己对本身的掌控力度比以往又高上一个新台阶。金丹就像是自身的镜子,可以映照出自己的力量、本性。过去他逼迫着,让自己不去想这份开挂般的力量究竟是怎么来的,或是甚少提及,归根究底就是害怕,害怕有些事情说多了就不灵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将会消散,继而带走许多东西。 突破后,他能从更深层面检查自己的状态,金丹印证了他道途和力量的稳定,才让他对此更不避讳,愿意讲给张博学一听。 “别吓老子,我经不起这种吓。我记得你说过,你这金丹很灵对吧?能看清自己。” “毕竟是以自己的三观作为根基生长而成的金丹,只要自己不想欺骗自己,确实很灵。”李俭点头。 张博学停下手中活计,他的目光像是要洞穿李俭一样,看着李俭的胸口,就好像金丹就在那里,张博学只需要用双眼盯着,就能看得到一样。 紧紧盯着想象中的金丹看了一会,张博学直视李俭双眼:“既然这样,我还是之前那句话,别在意了。” “你说得对,我只是未雨绸缪,如果我真有那一天,希望你帮衬一下就好。如果你不愿意,那就不愿意嘛。” “又在恶心我了。如果我说我不愿意,那我成什么人了?以前孔子说过一句什么话来着?就你这小子很难相处,关系太近了要出言不逊,关系太远了还要怨我。到时候估计就要怨我。”张博学举着右手食指,便冲着李俭虚点几下。 …… 两人在居民行政楼里等了很久,渐渐地没了话说。 张博学有事可做,他可以履行常务副校长职责,远程办公,才从外头东跑西逛干完活的李俭则没有工作安排,只能坐在张博学旁边等,等着大会开完。 等得无聊又没有话说,李俭脑中便游荡着大量碎片化的词句。 他知道,现在进行的会议,本质上是几天前会议的延伸:真的让李俭将全华夏的聚居区转换成领地后,应该以什么方式,和各妖兽族群谈判。 这是错综复杂的大事,短期利益、长期利益、生存利益、生活利益。如果自己能够与妖兽各族谈成完全的和平,也不是一件好事。 修仙文明留下的境界点补充方法,就是一个杀字。杀道炼丹,境界点不够就杀,不够就杀,只要能杀,就能解决修仙路上的一切问题。虽然推进补药研发和生产也有许久,但明眼人都知道,补药的个体服用上限决定了这玩意不可能完全取代杀道炼丹在修仙道路上的存在。 这就导致,与妖兽的战斗,必然会成为华夏修仙界未来长期的主旋律。全然的谈和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只谈到“让妖兽不能主动攻击人类”这份上,看起来像是人类占尽便宜,又保住了基本的和平,又掌握了第一手进攻主动权,也难保不会让妖兽起异心。 到时候就是那句话,万一妖兽里头“燕赵多义士”,出几个宁可把自己金丹献祭了也要违约反打一手人类的族群,又是一番不必要的损失。 如何达成“和平但又不完全和平”的谈判结果,且要保证谈判结果长期稳定,这是人类过去历史中少有的问题。 局部战争,人类没少见过,但局部战争双方不会签和平。 总体战更不用说了,总体战什么时候看见过和平协议才是逆天发展。 地区武装冲突,这玩意虽然符合表面有和平协议,底下有手套对打的模式,看似可以套用,但那是人与人之间的“默契”。和平协议终究要签在金丹上,如果协议本身玩阴阳合同,对金丹持有者来说,应当和践踏道途没什么区别。 其中奥妙,越是精于此道,越是感叹变化无穷,难以抉择。 …… 李俭渐渐觉得,自己与张博学在居民行政楼中等待,就像是两名在产房外等待生产的父亲——两名父亲这个说法就已经很吊诡了——急切地想要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 如果说真实的产房还有手术失败的风险,致使婴儿的第一声号泣并不确定,那么在这会议室外,呱呱坠地的声音只有来早来晚,而不会迟迟不来。 身边的通讯器传来“滴滴”提示声,李俭早已习惯用增强头盔作为自己的信息接收器,在提示声响后,立刻戴上头盔,将信息转接到目视UI。 精确简练的谈判要求在目视UI上显现,化作一行行文字,伴有几句注解。 基础目标,也是唯一需要保住的谈判标准,便是让妖兽不能主动攻击在领地内的人类。 至于领地外,次要目标倒是也写了,但可以放弃。 “各凭本事是吧?看来要抓修仙者战斗素质了。” “指令下来了?有保密等级吗,保密就别说了。”张博学看到李俭戴上头盔,嘴里嘟囔,猜到应该是会议文件发到了他的头盔中。 “保密了,不过你可以知道。唯一目标就是让领地成为安全区,妖兽在领地中不能主动攻击人类。” “领地内不能主动攻击,领地与领地之间就随意。将大规模的战火控制在领地之外,这下部队有用武之地了!”张博学放下平板,站起身来,像是要手舞足蹈的样子,不过做到一半又僵住了,最后在胸前轻轻鼓掌。 第一百八十三章 妖兽亦有阳谋 “兹事体大,我不能妄加猜测,最好还是照章办事。”李俭摘下头盔,找来作战服,到行政楼外披挂整齐。 “我留在此地,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给你把接下来的工作整理好。”张博学向外稍稍迎出几步,不待李俭回话,便自行返回,只让还想着挥手作离别态的李俭有些尴尬。 检查过头盔内通讯正常,李俭催动空间权能腾空,向三日前与金盛灿等妖约定的山坎飞去。 …… 对尚未到金丹的智慧不足的妖兽来说,不知源头的神秘杀意足以让它们对所能感知的所有人类发起进攻。如果金丹期妖兽也依旧会被杀意控制,对人类掀起无止境的攻势,那么李俭可没办法与它们谈判。 不过事已至此,很明显,这些金丹期妖兽或许会受到杀意影响,但它们的“理智”显然可以在杀意影响下控制行动,知道怎么做才是最适合自己和自己族群的。 当李俭寻找山坎时,他从高空瞥见,头盔地图上标着点的山坎里杵着一众形态各异的妖兽。这些妖兽少有看得出根脚的,约莫数上一数,数量上倒是过了半百之数,差不多和前些天狼妖口中的,灵山矿区有头有脸的妖兽数目相当。 李俭:这下齐活了。 如果这帮玩意同时围攻自己,自己肯定得不了好。不过李俭心中有数,既然自己那天转化领地,都只有杨谷冬一妖被迫出来,以领地还在自主扩张为由干涉,这便说明,妖兽间已经就人族转化领地,存在金丹修仙者达成了默契,并且做好了换取利益的准备。 自己的战斗力既是让它们老老实实过来谈判的条件,也是让它们觉得来和自己谈是“有实效”的条件。它们或许会忌惮自己的战斗力,但在当前的沟通态势下,既然自己表现出交流态度,那么在此处把自己干掉就是没必要的。 李俭心中已有计较,有九分把握确定这些妖兽不会围攻自己,不过依旧抱有防备,时刻准备逃离此处。 见天空中出现李俭一人身影,已经在当初转化领地时就在远处窥伺过的妖兽们,认出他身上的作战服,神识遥相感应,知道这是金丹修仙者,便鼓动妖兽群中曾与李俭有过“交往”的妖兽,先来迎接,表示诚意。 狼妖被李俭当成节拍器一样吊在空中打,出尽了丑,自然不肯在这时候动身。金盛灿倒是没什么忌讳,带头起飞,身后跟着被当众殴打出丑的杨谷冬。 杨谷冬行动不比金盛灿嚣张,想它当时被其他妖兽逼着出手扼制人族领地扩张,在妖兽群体内显然是被呼来喝去的地位,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战力低微还是种族太弱。即使同样是被李俭不留情面地揍过,但狼妖可以在一众妖兽的怂恿下坚决不出迎,杨谷冬却不能抗拒其他妖兽要求,可见两者地位大有不同。 李俭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琢磨着这或许是挑拨妖兽、离间各族的好素材,行动上却不作反应,只是顺着迎向自己的金盛灿与杨谷冬下落,隔着头盔的翻译器说话:“之前已经约过了,‘三天后’请你们来商议和平协议,不过今天的妖兽有点多啊,是要一起谈吗?” 金盛灿的笑声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听,如果不是神识之间不接触也能微微感应,起码能从它不设防的神识中感受到一点喜意,李俭都得怀疑这玩意是不是在乘机骂自己:“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此地盛产灵石,容不得一族与人族单独签订和平协议。先下去,我们好商量。” 杨谷冬被金盛灿占尽风头,好端端一个金丹妖兽,却不敢说话,只是在一旁陪着,随一人一妖又从天上缓缓降下,就好像它从山坎中飞出就是为了再飞回来。 说实话,别说杨谷冬了,李俭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憋屈。 山坎中本有不少草木生长,不过此时一众妖兽准备和李俭谈判,没有几头会顾虑植物生灵怎么想。等李俭落地时,早有妖兽动手,将周围一片清理干净,什么草木都不见踪影。 这帮妖兽当然不会有那般好心,想着将此地草木移植到别处。李俭琢磨,多半是用了什么法术,将原处生长的草木挫骨扬灰了。 此处妖兽品种各异,光从体态表征大多很难判断,四足兽多,两足禽少,蛇蟒类再次之,至于游鱼之属,这里毕竟是山地,游鱼也不会到这活动。 “各位妖兽,不论你们来自什么种族,既然都到这里了,对于灵山填充地块中的妖兽,你们应该是说得上话的,能够约束所有妖兽吧?”落地后,李俭开门见山,先声夺人。 灵山填充地块是华夏自己的说法,妖兽中不兴这个,翻译软件自动修改了。 一众妖兽面面相觑,大抵是其中有几头地位突出,能作所有妖兽的表率,便有几头妖兽零零散散地发言,汇成一个意思:“就是如此,人族与我们谈判,就是和此处所有妖兽谈判。如果谈成了,再有妖兽违约,不论是不是在场妖兽直属,自有我们料理。” 李俭认准这几头妖兽,四足走兽冒了五头,两足禽类出了两羽,蛇蟒中有一条出列,大概就是灵山填充地块最有地位的妖兽。 至于其他金丹期妖兽,李俭看它们情状形色,要么本族太弱,要么自己太弱,把话语权寄托给这些妖兽,甘当陪衬;要么就是地位中游,不肯依附强族,也不能以一己之力偏移局势,便在场旁听。如果大势所趋,那就跟随大势;如果局面僵持,就从中谋利。 狼妖看起来也是地位中游,并未站出也并未依附;金盛灿迎接李俭下来后便退到一旁,看起来游刃有余,但也没有在此时站出;杨谷冬更是当即依附某走兽,看来确实是弱族。 大概摸清了灵山填充地块中妖兽社会的局势,为背后指挥部提供情报,李俭便说起正题,与这八头妖兽讨论人族在灵山矿区的存在问题。 只说人族现在的领地,这些妖兽虽然支支吾吾,但也表示可以接受,人族老老实实在领地待着,它们吃饱了撑地才会去攻击人类。至于杀意控制妖兽的情况,抑制需要额外投入之类,灵山是什么地方?出产灵石的地方,让手下妖兽去挖灵石矿,就付出一点抑制妖兽杀意的控制力,这太赚了。 李俭再试探着将话头引到灵山填充地块外的人族领地,一众妖兽表示这不归它们管,但如果人族只在领地中生活,估计只有些不受管控的妖兽才会去攻击人族领地。 妖兽们的态度倒是让李俭意外,这帮妖兽明明对人类有着不知来源的杀意,如果说灵山填充地块有灵石,让妖兽约束手下行动收益远大于放任,还情有可原。将心比心到灵山填充地块之外的领地,依旧说其他地方的妖兽头领很可能不会让手下妖兽主动进攻人族领地,这里的好处又是什么? 降低己方死亡率吗?金丹期妖兽的社会文化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 李俭脑中头脑风暴。过去在荒野中所见的有金丹妖兽统领的妖兽群,好像都在没有约定和平的条件下,便没采取与其他妖兽等同的对人族的进攻态势。莫非对智慧妖兽来说,它们心中十分清楚,与现在的人族开战,顺从杀意掌控,是最无益的事情? 有这前提在,和平谈判十拿九稳。 只不过,妖兽能把“社科文化”点到这一层,日后人族压力恐怕也大。 和平谈判进展喜人,李俭便开始提人族在灵山采矿的事情。 方才还对人族领地没什么话说的妖兽们立刻一改态度,纷纷表示,在领地内,人族生活天经地义,别说妖兽不主动攻击人类了,妖兽去都不去。就算以后有事,大不了金丹期过招,让领地相互倾轧,怎么也不会隔开李俭,对其他人族动手。但要在领地外,人族想要采矿,那么大家就到时候真刀真枪打一仗,也别谈什么“你不主动进攻”“我不主动进攻”,直接打,打到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狗脑子打出人脑子再罢休。 李俭就知道这帮妖兽是这个态度。 方才它们对人族在领地内生活没什么意见,那是默认了李俭的金丹和该领地绑定,哪一家凭空惹了这么一个高战斗力的金丹都是给自己招麻烦,与其以一族之力为其他妖兽顶下李俭这颗雷,倒不如让这片绑定了李俭的领地在那活着,既是给人族让利,也算是将李俭困在该领地,好让他不能到处乱跑,使得某族妖兽被他战斗打死。 什么“领地的事情与金丹期以下无干,只让金丹期过招,使得领地倾轧”,这话就是欺负人族现如今只有一个李俭跑出来和它们谈判,妖兽先天有不知来源的杀意作为最后同盟的联系,一旦李俭离开灵山矿区领地,亦或是领地中只用少数几名后起的金丹顶替李俭,这群妖兽群起操控领地倾轧,既不违反此时签的“半和平协议”,也能把人族在灵山矿区的领地吃干抹净。 惧怕李俭的武力,那是惧怕他“狗急跳墙”,专挑着某一族杀,让出一些利,使得李俭在此地受到羁绊,才是妖兽们共同拿出的阳谋。 第一百八十四章 新条约就像是鞋里有一块砂石 眼见得妖兽们拿出态度,试图让人族在灵山矿区的采矿事业只能在刀剑上获得,又对人族领地存亡问题无有微词,李俭晓得,自己来谈判的基本要求起码已经达成了。 不完全和平协议的雏形已经建好,如果自己能在妖兽的容忍范围内,为人族谈到更多利益,那自然是好事。 只不过怎样才是更多利益,需要审慎考量。 外交界有句名言:“战争得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也得不到。”并不是单纯地索取利益、出让利益、交换利益就能构成谈判,背后对历史、人文、军事、经济等多方面的考量,使其一切谈判成果都建立在多方虚拟的战场上。 虽然没有真实开战,但在谈判者的心中,战争的硝烟方才散去。 只有战场才是最体现综合国力的地方,与战争相比,和平只是某个区域某个时间段浮华的泡沫而已。战争从各种尺度、各种意义贯穿智慧种族从微末到巅峰,从巅峰到衰落的历史。 往小了说,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往大了说,智慧文明与大自然的奋斗,这些都是“战争”,都是比拼综合实力的地方。和平或许会存在于其中的某个区域的某个时间段,但必定不是永恒。 “向领地下方挖出的灵石,该怎么算呢?”李俭在头盔目视镜后扫视几头颇有威望的妖兽,做出了自己的攻击。 你们不是因为我的战斗力,打算将领地和平作为羁绊限制我吗?那我就拿领地说事。 李俭可还记得,大凡说到领地,其往往携带领空和领土的概念,两者缺一不可。如果说这只是人文社科的说法,在修仙界未必通行,那么他转化大大小小三十余处领地,对领地转化模样也算是见得多了,隐隐感觉,所谓领地,对其领空及地下,也有管辖权。 只不过离地表越远,能够感受到的管辖权便越模糊。但这不影响李俭在妖兽们面前,将领地地下可能存在的矿脉纳入管辖。 妖兽们显然楞了一下,交相讨论争吵,连翻译器都不知道该翻译谁的好了。 李俭提出这个概念后,便不再说话,只看它们争吵。 如果这些妖兽严防死守,连这点权利都不打算让给人族,那就说明它们完全不希望人族入手任何一颗灵石。虽然还有其他灵物可以帮助突破穴位,但这对境界突破的迟滞作用将是极巨大的。 这帮妖兽要是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依旧选择严防死守,就意味着它们对李俭的战斗力的忌惮也就到此为止。短时间内会以人族领地作为李俭的羁绊,而在妖兽们获得足够灵石和其他资源,它们对人类形成战斗力碾压态势后,牺牲一些妖兽,将李俭和人族领地毁灭,也在常理之中。 当然,这只是李俭脑中最糟糕的想象,但此等场合的谈判,本就是要把己方抉择后对方的想象也算进去的。 李俭不会什么高端谈判技巧,他心中早已划好一条线:领导知道他不是谈判型人才,他只是因为金丹境界和战斗力才有代表谈判的资格,在这里,在他达成了基础谈判条件之后,他便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事的必要。 李俭看着眼前的妖兽争吵,不论这些妖兽吵出什么结果,他都不会摆出压力外交的态势——那起码得是有点经验的人才该做出的选择——也不会动用什么技巧,只用最简单的具备有效信息的言语完成此事,使不完全和平协议正式敲定。 妖兽们的争吵渐渐有序,眼看着就讨论出了苗头,再由几头最具权威的妖兽发言:“你说的领地下方,是怎样的下方?” 李俭幻化法力,作铅垂线图示,又将灵山矿区领地轮廓拿出,沿铅垂方向向下做曲面:“就像这样的下方。” 这套演示简单易懂,有基本空间认知能力的智慧生物想要理解都不是难事。这帮金丹期妖兽的认知能力就算比不上人类历史中科研大牛,但与常人相比也不算差,很快理解了李俭的意思。 “人族想挖多深?” 听到这个问题,李俭在头盔中笑得很大声,以致他需要手动关闭扩音器一会,顺带着把隔音设置抬到最好。 “自然是有多深,挖多深。”笑得差不多了,李俭打开扩音器回答。 这个答案显然让妖兽们不满意,它们又交流去了。 李俭:我又不知道你们妖兽之间通行什么长度单位制,哥们虽说曾经打入你们内部挣点破界石,但哥们又不负责匡正单位换算,我要是说个挖几百米几千米的,翻译器给翻岔劈了怎么办? 再者说了,这片领地名义上是我的,实际上到底是谁的,妖兽们不知道,我难道不知道?我要是在这给限定了多深,将来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李俭是不打算被骂的。 妖兽的争论态度也给李俭反馈了可以参考的信息。 有道是“褒贬是买主,喝彩是闲人”,争论不可怕,毫不在乎、不往心里去才是最可怕的。 争论起码说明,这事情在妖兽心里很占分量,又觉得可以谈,还要再争论一下,才能拿定主意。 换言之,妖兽们对人类能获得灵石这件事并没有极度反感,只是对人类能获得灵石的数量有想法。 “这只是我对领地的看法,并不是只适用在我们人族的领地上的。”李俭见妖兽们争执不下,便又给出一个条件。 态度很简单,只教妖兽们知道,这是所有族群可以共同施行的概念,而非只利于人族一家。 当然,实际上这和只利于人族一家没什么区别。看妖兽各族群相互依附的劲头,它们对人族“严防死守”的联合劲头显然不会用到它族上,谈判空间比人族与妖兽大多了,不需要靠“地下也归属于领地”这招为自己谋利,也有的是招数可以使。 做个简单的比方,某岛国曾经的领海是三海里,外头海域都是公共海域,什么强国的渔船都能来捞。但它背靠某国,一次又一次地将国际海洋法(具体叫啥我忘了)中的领海范围扩大到十二海里,又设置二百海里的专属经济区,使得其他国家渔船退出渔区,本国渔民可以大量捕鱼。 在这件事上,该岛国看起来只是提议全球海洋法更改,似乎对所有国家都一视同仁,但归根到底,在它不能利用背靠某国的军事力量直接驱赶其他国家渔船时,扩大领海的定义,设立极大的专属经济区,就是它让自己获利更多的方式。 当然,到长久以后,这种变化究竟更对谁有利,尚未可知。(可能有懂的哥们能看出我这里举的是哪些国家,毕竟有位up主做了视频讲解了,我也是从他那学来的) 李俭提出地下矿脉归属领地管辖,其意与那小国曾经的作为仿佛。 如果是社科文化有过发展,经历过此类事情的智慧种族,闻弦歌而知雅意,想要看破李俭的真实意图并不困难。 但咋说呢,有些事情,没遇上的时候,只想靠理论完全看破,这对掌握知识运用理论的创新能力还是蛮有挑战的。 这帮妖兽琢磨了一下,感觉这金丹人族说的还有点道理,如果各族领地地下的部分也能在这场谈判中,让整个灵山填充地块的妖兽认可,将地下部分属于领地作为公认,那对自己种族也是极有裨益的事情。 这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不成文,作为自然法存在着。此时李俭提出,一群妖兽相互看看,谁都觉得这玩意挺诱人。 唯一遗憾的是,如果认下这个,要将人族领地拥有相同权利排除在外,有点困难。 这就得变相让人族收获稳定灵石来源了,虽说范围只限定在人族领地的地下,可这终究是个来源。对这些对人族抱有不知来源杀意的妖兽们来说,这件事让它们不爽。 但它们的智慧很快压下了这丝不爽,就像是那位颇有远见的总统先生一样,“虽然这份条约就像是鞋里有一块砂石,走起路来很不舒服,但我们必须穿着它走二十三年”。 在又一阵激烈的吵闹中,李俭从翻译器零零碎碎翻译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帮妖兽果然不肯让走眼看着就到手里的利益,能够明确领地下的资源也归它们所有,这是它们本族的利益。而让李俭所代表的人族获得领地下的灵石矿脉,这是整个妖兽让渡给人族的利益,损伤的是大众。 显然,在朴素观点中,损伤大众的同等利益转移到本族手中,这对它们来说是赚的。 于是,这些妖兽的态度便显得暧昧,并且在看似拒绝的言语背后,全都是同意地下资源归属的意向。 有了第一个支支吾吾表示赞同的,就会有第二个。有了一群支吾着赞同的,就会有第一个像是英雄般气势汹汹答应的。 而有了第一个气势汹汹坚决答应的妖兽,之后的事情就像是连续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般。在一众妖兽看起来凶狠的一大串附加限制要求下,李俭还是成功签署了这份事实上让所有领地都可以拥有地下资源完全管辖权的金丹协议。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看我身上有设备吗 达成协议后,李俭自我感觉良好。毕竟是在不完全和平之外又搞到了“合理合法”的灵石渠道,已然在基本要求上更进一步。 至于更广袤的灵山填充地块能否通过谈判获得,李俭又与妖兽们提了一嘴。不过很明显,让人族有机会获得领地下的灵石,对各妖族来说,已经出让了不少利益,再在领地之外和平获得灵石,让妖兽们非常不爽,谈不下来。 妖兽不是铁板一块,妖兽的族群差异有时候比某些妖兽与人族的差异还大。严格地说,李俭还是发现了一些能够谈下和平开采的苗头。只是这苗头实在太过弱小,怎么看都需要对症下药,有充足外交经验和情报支撑才能拿下,李俭自觉并非这种材料,便见好就收,与一众妖兽确认金丹上契约无误,再暗地里通过无线电与上级对照契约原文,确认一切正常,便挥别一众妖兽,率先离开山坎。 说真的,在这之前,李俭还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有“挥别”一众妖兽的一天。 按照过去人族和妖兽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的情况,遇上这批妖兽,自己高低得给它们试试见血,再不然也不会跟它们以礼相待,乃至“挥别”。 人呐,既要看个人的努力,也要……(咳咳) …… 没有所谓庆功宴欢迎李俭,当他返回灵山矿区人族领地时,领地里已是一片热火朝天。 信息时代的情报交流速度决定,根据情势做决策,执行响应速度在足够的组织力下,可以缩短到分钟以内。 李俭还在和一众妖兽谈判时,上级便已经按照谈判苗头,安排灵山矿区人族领地组织领地地下挖掘相关事宜,一应工程器械、施工图纸、工作团队编制悉数组建。等到契约落成,领地内的众人便井然有序地开工,加固结构的加固结构,挖掘矿道的挖掘矿道,誓要将领地地下的灵石矿脉安全可靠地大量发掘出来。 不安全不行,上头压着一整片领地呢,这玩意要是塌了,那就是比经典矿难还要恐怖的情况——灵气复苏前的矿难不会发生在居住区,但这里可以。 究竟是安全稳妥地开掘,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进行随时可能导致矿难的作业,这就见仁见智了。 李俭也管不了这些,他只是看到领地中各司其职的工作激情,稍稍怔了一下,才降落到行政楼旁,遇上正向外迎的张博学。 张博学脸上难得有些愁态,见李俭落地,便拉着他向外走:“能带我飞吗?这里没我们的事了,要回钱安。” “这么紧急?我接下来的任务在钱安?”李俭倒也不耽误,抓起张博学,动用法力和空间权能起飞,两人腾空而起,在头盔导航下往钱安方向飞去。 “是。你的这次谈判将会成为之后金丹期修仙者的谈判范本,其他人会接替,在各聚居区领地附近与周遭金丹期妖兽签订协议。” “除了我以外的金丹期?” “你带回来的破界石还有很多,我们也不缺雷雨丹,现在灵石矿区解封,诞生新的金丹修仙者只是时间问题。这是任务,你懂得。”张博学被李俭用法力提溜在身旁,如果不考虑形象,包裹全身提供浮力的法力运输比坐飞机要轻松许多。 毕竟坐飞机还需要系安全带,如果想要体面,一般来说就只有腰背臀受力……哪有法力全身托着舒服。 拜李俭的法力保护所赐,没穿作战服、也没戴增强头盔的张博学在空中快速飞行的体验还算不错,起码没有上演经典的被强风吹拂而难以说话的戏码。 “是的,我懂,这是任务,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在短时间内培养出足够多的金丹期进行谈判。这可以是打肿脸充胖子,也可以是真正的武力震慑。”李俭对此没什么想法。 他带回来的破界石不足以让人人都升上金丹期,甚至武装一个连队都勉强。不过在这急需“不完全和平”的当下,为了催生出尽可能多的人族金丹期,不需要问询他的意见,就能将剩下的破界石全部投入——毕竟就算都是他带回来的破界石,突破金丹的时候,他也用了不少专门为他提供的雷雨丹和灵石。 “你知道就好,只希望你不会为了这件事而有情绪。” “我为什么要有情绪,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行。其他领地的签订契约事情大概就是这么做,你也不用满华夏到处跑了,只要先把钱安守住,之后还有事要做。我给你简单报一下日程,你记一下。”张博学身在半空中,倒是别有一番气度。 李俭打开头盔中的语音转文字日程表:“你说吧,我开记录了。” “到钱安之后,先是和周边妖兽找金丹签订和平契约。和平契约完成后,出席烈士表彰仪式和牺牲者默哀仪式,我校负责的几位需要登门拜访的,已经做好准备了,你到校去拿一下,我会跟着。等这些事情结束,有关魔族的事情需要处理,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我们之前以为魔族是一个独立种族来着。” “嗯,对啊,那玩意看起来就像来自虚空,怎么不是独立种族?” “确实,那种魔族应该是独立种族。但区安保部最近跟监治安发现,修仙者中也有表现出魔族特征的情况。具体说来,是原本以为是魔族造成的伤亡事故和财产损失,在跟踪调查后,没找到我们想的‘魔族’的踪迹,但是找到了有点异常的修仙者。”张博学说到此处,只觉得头疼。 这玩意太糟糕了,关键是很麻烦,麻烦到哪怕程度轻微到癣疥之疾,也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先前李俭有大事要做,钱安方面就算想用李俭这把刀,都要琢磨合不合适,明明已经积累了不少案情,却瞻前顾后,不敢打草惊蛇,到现在局势缓和,才敢通过自己作为喉舌,告知李俭知道。 也亏得针对李俭家人的安保工作一直在暗地里拉满强度,不然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李俭才好。 张博学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李俭的疑问便抓到了苗头:“不会是很老套的修仙者入魔之类的设定吧?” 张博学心中叹气,面上又摆出事业有成中年人特有的沉着冷静表情:“差不多,内部破坏还是有点强度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并不是偶发现象。” “这事情最早发生在什么时候?”李俭的语速稍稍加快,动用空间权能的强度紧贴着巅峰。 张博学:我就知道他会意识到这玩意。 “在你出去找筑基期境界点丹药原料那段时间的末尾,已经有这些汇报了。” “而你直到现在才告诉我。”李俭思索片刻,在这段时间里,张博学已经准备了三套说辞。 “那么,总应该有点让人安心的消息给我。我这人其实还挺俗的,最起码的,这种疑似入魔修仙者造成的事故,最近的一起离我家人多近?” “你问的最近肯定是空间上的距离。这事情很难控,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是你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是你那还在读书的妹妹,他们都只会在事后才得知这些已经可以当成谈资的东西,而不会知道自己被卷入了什么事件。你总得相信我们搞安保的能力罢。” “行,我信。但有这种事情,下次起码应该先告诉我,而不是瞒着,等我干完前一阶段的活才说。” “他们也有苦衷,万一告诉你了,你在和妖兽战斗、谈判的时候分心怎么办?这事情太大了,他们会怕。不过你既然这么要求了,之后的做法就会改变。”张博学对此抱有极乐观态度。 作为宰相门前七品官,他深知有些人对李俭的看法。不得不说,就算李俭把自己的心都剖出来,表述心迹,依旧拦不住有些人骨子里最单纯的慕强心态。 这玩意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改变的,更何况,这对李俭来说,还算利大于弊,张博学认准自己的定位和能力,当然不愿意尝试指出这些问题。 不过嘛,指出该问题的立场不存在,可以此为理论依据,开解李俭的想法,张博学不仅有,而且十分乐意付诸实践。 “入魔修仙者的情况,趁着我还在路上,你给我说说?”此时的速度不比李俭一人行动,空间权能本来只够他一人从容飞行,拉着张博学不仅需要鼓足权能,连法力也要用上,一时间飞得不快,也就刚刚赶上过去高速的最高限速——这速度放在过去,纵跃的速度都比它快。 “……你看我现在是什么状态?”张博学沉默了几秒,发问。 “被我提溜着飞的状态,挺轻松的,讲讲怎么了?”李俭扫了一眼。 “你看我身上有啥看起来存储文字的设备吗?” 李俭仔细看,确实,张博学没穿作战服,没戴头盔,耳机倒是一如既往地戴着,但正和自己连线。至于手上常常见得到的平板,那玩意在办公楼里有限定区域的公用终端,以张博学的权限,他到哪都能提一台用,自然不会揣一台在手上,甚至连飞行模式都带着。 至于手机……我们还是来聊聊平板电脑的话题吧。 “我能给你背点资料就不错了,正式详细的资料都在数据库里,之前我给你在学校的校长邮箱里存了个附件,你用头盔打开,自己看。”张博学见李俭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指点迷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入魔修仙者 让头盔挂着导航,李俭保持飞行状态,由神识外放预警,集中注意力翻阅文档。 学校教育邮箱里,确实躺着一份“如蜜传如蜜”的邮件——以校长信箱为出发点,以校长信箱为终点,还只有校长权限和相关人员才能解密的加密文件。 李俭:我看你是真的闲的蛋疼,有这个工夫你直接发数据平台加个权限锁都比邮箱里自己发给自己要强。 姑且忍住吐槽欲望,打开邮件。 文档内容很丰富,扫了一眼目录,标题格式不甚统一,应该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趁着自己距离钱安还有点距离,李俭纵览文档,终于在快到钱安的时候,将全文扫过一遍。 …… 文档内容开头的前言省略,内容与张博学所说相似,没啥新鲜的。 新鲜玩意在区安保部提供的卷宗里。 大概内容是某年某月某日——李俭掐算了一下,约莫是自己找琼花获得方式的时候——区安保部筑基期工作人员在日常巡逻中发现疑似魔族气息,带排爆组——别问为啥是排爆组,问就是职务范围——进入居住区,扑了个空。 扑了个空对他们来说也算正常,毕竟魔族的行动方式就那德行,不到筑基期都察觉不到,还时不时就能进入“虚空”状态。只要不是当场抓获,要干掉魔族有点难度。 安保部也没当回事,只是记录下此地有疑似魔族活动,提高安保力量,就接着日常去了。 几天后,此地又发现疑似魔族气息,在该社区盯防多日的排爆组再次行动,眼瞅着应该能抓住,诶,又让它跑了。 这次跑掉的魔族行动表现出不同于“依赖虚空”的特性,让排爆组在档案中重重记了一笔。 没抓到,但是能确定真有魔族,该社区的安保力量便再度提升。 又是几天后,疑似魔族又在同一社区的居住区中盗窃,排爆组出动,可那玩意在围捕空隙中跑了。 跑第一次是因为防卫力量不够,逮不到现行。跑第二次是行动方式出乎意料,老方法逮不住。跑第三次,老警察们回过味了,这玩意不对劲啊。 之后的事情,全程内容属于机密——高考考卷启封前属于绝密(笑)——总之,人们把屡次盗窃的魔族逮住了。 逮住这玩意后,人们才意识到,这玩意为啥经常能跑。 犯有盗窃罪(屡犯)、破坏公共财产罪的这名“魔族”,是个中年男子,抓到时,修行境界都快到筑基中期了。 动机很简单,看其他人家里存了些补药,他刚突破筑基,眼见得筑基没有境界点丹药,又忍不住想要感受寿元提升的快感,就想着偷点补药,靠补药抬境界。 据他本人供述,事后调查印证,他一开始偷窃补药时,还没有“入魔”。单纯只是个盗窃新手,利用他人的盲区进行偷窃,那时候如果有人发现并报案,要抓他很简单。 不过偷了几次后,他发现自己身上产生了某种变化,一种能够让他更能感觉到他人情绪的变化。 那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偷得补药有什么奇怪作用。毕竟补药种类多得如同繁星,不专研补药种类和相应作用,想要知道每种补药有什么具体效果,对路人来说难如登天。 至于他为什么敢偷这种不知道相应作用的东西,他都开始偷窃了,还需要问? 不要试图理解罪犯的思路。——我自己说的。 但是,他越是偷窃,越是使用这些补药,越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发展到沾沾自喜到重返犯罪现场的程度,越是感觉,自己与他人情绪之间的联系愈加紧密。 直到某一天,当他对自己的损人不利己行动也心生喜意时,他发现自己可以操控那些情绪了,尤其是其中往往被称作负面情绪的,又或者是过激的情绪,可以成为自己的力量。 再之后,他发现,自己可以像传闻中的魔族一样,在“虚空”中行走。 这更有利于他的偷窃与破坏事业,直到他引发安保局筑基期工作人员的关注,最后则是落入法网。 他交代,在末两次针对他的抓捕行动中,他利用了自己的社会身份,获取了一些有关抓捕行动的信息。在那段时间,他绕开了抓捕行动的主攻方向,利用自己原有的法术能力和入魔后获得的虚空行走能力,脱出重围。 李俭将这人卷宗看完,感叹现如今果然还是军管时期,区法院判的还是比较严,这就死立执了。(笑) 感叹归感叹,李俭接着看其他卷宗。 区安保部给的文件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各种抓到的罪犯卷宗,作奸犯科的内容各有高低轻重,还有其他聚居区大会提供的类似文件。 总得说来,这些入魔修仙者的境界都普遍偏高,哪怕是卷宗中最低的一个,也在被抓之前突破筑基期。入魔修仙者普遍掌握了类似魔族的能力,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虚空行走”,这玩意抓到的入魔修仙者人手一个,看着和被动似的。至于其他能力就各有各的差别,大体和各聚居区捕获过的魔族类似。 另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是,这些入魔修仙者基本都供认出一件事:他们在一开始犯罪的时候和平时没什么区别,都是久而久之才入魔,等到发现自己对什么东西起感应了,又或者掌握了虚空行走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彻底的累犯,而且是在军管期间指定枪毙起步的那种。 这就很有意思了,众所周知,有规律的东西都很有意思,背后要挖都能挖出点“令人感动”的东西。 不同的聚居区,提供的卷宗内容也有微弱差异。想一些灵气复苏前经济较富裕的地区,提供的卷宗还清一色搭配了对入魔修仙者的人格测试和精神测试结果,李俭对专业的东西看不懂,不过结论写得很明白,这些入魔修仙者都没有常人理解的精神病,顶多有点偏执和人格分裂早期症状——用路人的话讲,这年头谁还没点精神异常症状啊。 文件中附有对入魔修仙者的社会调查,反馈都很正常,说明这帮人做人的时候行动比较连续,入魔身份和日常身份分得比较清楚,既没有因为生活耽误入魔,也没有因为入魔耽误生活——被抓之后确实耽误了,而且是物理学和生理学双重耽误的那种。 看得久了,李俭不由得感叹出声:“这不就一群作奸犯科的人渣子嘛,哪里案发率高就去哪里抓不就得了?抓到是入魔就枪毙,不是就再说呗。” “你再往下看,又不是个个累犯和死刑犯都是入魔修仙者,现在这规律还找着呢。”张博学提溜在空中,难得听到李俭说话,便回了一句,说完又小声嘀咕:“也找的差不多了。” 李俭再往下看,发现确实,累犯还真不一定是入魔修仙者。 作为对比,有几个闲的蛋疼的聚居区(李俭评价)放了一些同样是累犯的卷宗进去,说明不是单纯累犯或者值得枪毙的罪犯就一定会入魔,还有不少罪犯虽然得枪毙,但还真没入魔。 李俭本来还想的蛮好的,心里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琢磨着以后再抓到罪犯(严格地说是犯罪嫌疑人,那帮严扣法条的会这么说),先看他有没有入魔,入魔了就枪毙,没入魔的量刑从枪毙以下开始。 但这规则没有如此方便的空子可以利用,让人叹气。 “那我倒是有个疑问,他们如果知道暴露自己入魔会增大被判死刑的概率——我是说从结果上看是这样——那他们隐藏自己的魔族身份该怎么办呢?他们不是隐藏的蛮好嘛?还能以平常的生活身份过日子。” “这话你别问我啊,没发现吗,有关辨认身份这块,卷宗里保密了,说明不想让我们知道。安保部肯定有自己的能耐可以辨认,你要是真感兴趣,可以申请解密,到时候我们一块看手段。”张博学对此有自己的一套解释。 “行。”李俭再往下看。 再往下看就没有吸引他的干货了,属于基于第一手材料的各种分析,讲述入魔修仙者对人类社会危害巨大,潜伏时间长(李俭吐槽:能辨认还谈什么潜伏时间),不可不除,要尽一切可能发现修仙者入魔的源头是什么,尽可能减少修仙者入魔现象。 “所以叫我回来的目的是?”李俭提溜着张博学,眼看着接近钱安聚居区。 “第一嘛,就是我之前报给你的那些工作。第二,给那点入魔修仙者压力,让他们减少作案频率,给聚居区一点喘息的机会,再徐徐图之。”张博学也看见钱安聚居区的轮廓了。 “没打算让我搜捕入魔修仙者?” “没办法,有些专家提出意见,他们怀疑入魔倾向可以传染。现在倒是案例不充分,但谁敢保证这个,万一让你传染上了,那没办法。”张博学摇头,连说两个“没办法”。 “那我就不该回来,该给我找个超净室。”李俭一边下降,一边开玩笑。 “这不是案例不充分嘛,回来就回来得了。”张博学落地,抖了抖身上衣服,确认自己并未衣衫不整。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这不纯纯苦力活吗 与地面人员接洽后,李俭与张博学二人组被带向区大会直属接待处,暂坐等待。 当然,李俭负责等待,区大会工作人员可没有闲着。让李俭尽快赶回钱安聚居区,第一条当然是尽快与周边可靠金丹妖兽谈判,第二条就是将李俭返回钱安聚居区的消息散播出去,以此震慑钱安聚居区中可能存在的入魔修仙者。 不得不说,自从李俭与区大会合作,进行修仙内容宣传,关于“李俭今天去哪里”的话题便一直是热门——不管是群众自发还是媒体炒作的结果,总之成效如此——放送李俭返回钱安聚居区的消息并不算突兀。 紧急录制一些视频,主要是突破金丹期后表现金丹权能的项目后,李俭急匆匆出门,又作全副武装的模样,寻觅头盔中标记的金丹期妖兽。 不急不行,与周边妖兽签和平是早就定好框架的事情,他要是再不把这件事办下来,等到来年开春,负责食物生产的部门就该骂人了——食品工业再怎么黑科技也是需要原材料的,理想的原材料当然是作物。 事情再不成,让妖兽攻城的浪潮持续到开春,把开春农忙都给耽误过去了,等效投入便会大大增加。 李俭哪敢耽搁,让人吃不上饭可是华夏文化圈里头一号的大罪状,自当尽心竭力,以飨父老。 李俭试图尽心竭力,打头抓住的就是一位位金丹期妖兽。没有李俭,钱安聚居区的战力想要轻松对战金丹妖兽,存在挑战,但这不耽误他们用各种手段,将金丹妖兽可能活动的范围调查清楚。 这玩意和天气预报还不一样,天气预报过去几十年饱受诟病,被人指出这里不准那里不准。可钱安对周边金丹妖兽的调查准得一塌糊涂,说是说“预测范围精准有限,仅做参考”,但李俭照着预测地图一处处找过去,当真一抓一个准。 这些在钱安地区周围游荡的金丹妖兽都有个特点,战斗力比起填充地块和战场遗迹的金丹妖兽更弱,怎么看都像是扛不住两种地区战斗烈度而被迫退出的水货金丹,只在荒野中带着族群“称霸一方”,劫掠过路妖兽,指不定也杀过几个人。 不过李俭找这帮妖兽,不是冲着族灭来的,金丹妖兽对同族妖兽的掌控能力是他要利用的东西,杀了就“可惜了了”(上官云顿音)呀。自然不会追究过去可能的血债,只是凭借自己的战斗力,先让族群里的金丹妖兽看到自己的武力,再“和声细语”地让妖兽在金丹契约上“签字”。 这帮荒野中的妖兽比不得灵山填充地块的团结,族群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到处都有,族群中的金丹妖兽也零零散散。真要全部签完,可不是灵山填充地块那样,找上半百金丹妖兽就能签好的。李俭保守估计,钱安地区荒野中有头有脸的金丹妖兽,自己起码得和其中上千妖兽签过契约,才能完成工作。 想到此处,李俭也得感叹。多亏妖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它们内部的分歧指不定比单个妖族与人族之间还大,相互提防下,才不至于在凑出这么多金丹的时候,带着大量小弟,联合起来,先把人族聚居区灭了。 这个数量的金丹再怎么水货,各带上十来个筑基小弟,再带上百来号炼气小弟,集中冲击钱安聚居区,钱安这边不说死伤惨重吧,把老底交了,一改世界剧情,从灵气复苏线进末世线也不是不可能。 再次感谢妖兽内部分歧,给人族逐个签和平的机会。 荒野中的妖兽当真不负一盘散沙的名号。李俭走过处处,很难碰上金丹妖兽成群结队,大多都能逮住小族群。这帮妖兽也知道自己不够团结,不能以数量围杀李俭,看到李俭展示战斗力,立刻决定李俭说什么是什么,滑跪得比某二分之一、三千里江山还快。 其中也有些有骨气的,滑跪是为了族群存活而滑跪,听到李俭签订不完全和平契约的具体内容才松了一口气,认认真真签下金丹协议,按照李俭所说(实际上是转述区大会的吩咐),让手下族群各自标记,又命令不得主动攻击人类,以免误伤。 这些有骨气的家伙也没想到,一个能够灭自己族群的人族修仙者跑来展示完武力,只是让它们不得主动攻击人类就愿意答应不杀他们,放它们走,真像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捡回一条命。 而有些没有骨气的,当真是李俭说啥是啥。看这些妖兽的态度,李俭将手上的不完全和平契约内容稍作更改,改成不得攻击人类,这些妖兽也照写不误,只是再三确认,只要这样签了,李俭就不会攻击它们。 李俭:我想了一下,这些金丹契约是以我作保,拿我不对这些妖兽出手,换取这些妖兽不主动对人类出手。但这帮家伙要是以后不攻击我,那我岂不是不能去杀道炼丹了? 李俭:坏了,我损失大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当李俭琢磨自己以后的打工范围可能会受到挑战,他想起来,这天底下还是海洋大——我跟陆地的妖兽签了协议,不耽误我以后去海里杀道炼丹啊。 想通了这些,脸色正变得越来越黑的李俭不摆臭脸了,答应这些金丹妖兽,只要它们肯签协议,自己当然不会攻击。 这群妖兽有些是不相信人类能是啥好鸟的,有妖圣教诲在,它们深知人族多得是弯弯绕。不过杀神就在眼前,这份契约可是写在杀神金丹上的,能写下让他不对族群动手,这条钻什么空子都避不开。那还等什么,抓紧签就是了。 …… 李俭本以为让这帮荒野里的金丹妖兽签下协议是个战斗活,等他绕着钱安走完一圈,他发现这是个苦力活。 战斗是真不用,他找到妖兽就是一发冰锥打远景,妖兽一看就滑跪,滑跪完了,李俭都不用说话,展示契约内容就行,顶多回一句解释,妖兽基本就签完了。 真正麻烦的是跑来跑去,金丹协议签署需要时间,路上跑也需要时间。吴会省钱安地区附近妖兽族群是真多,上千族群一一跑下来,李俭感觉自己像个傻逼。 等到跑完,这都不是一天的事情了,一周都过去了。 这还多亏李俭的移速高出正常金丹期不少,换成灵气复苏前的脚力,李俭觉得自己一年也办不下来。 …… 辛苦了一周,不眠不休的李师傅,终于回到了他敬爱的钱安聚居区。 面对迎接自己的众人,他问了第一句话:“我还有急事吗?” 众人齐齐摇头:“没有。” “那我先睡一会,差不多了叫我。” 李俭倒地,开睡。 …… 等李俭再醒过来,眼前赫然是陌生的天花板。 能不陌生吗,自打灵气复苏两周年就没回过宿舍,这时节都到公元2022年一月了,两个月过去都没见过这天花板,早该陌生了。 起床,看了眼身上衣服。 得了,不知道谁给自己换的,希望区大会那帮人能够匀点良心,起码安排个美女给自己换一下衣服……也算是照顾自己跑了这么多天。 当然,李俭知道,自己多半是被医学团队带走再送回来的。指望自己又作为宣传案例又作为单兵战斗力典范,回来后倒头就睡(物理),还能有都市文中常有的美女助理协助入眠服务,那就有点扯淡了。 倒不如期望把自己剥光了送上体检台的护士姐姐漂亮一点,这还有点可能。 李俭一边想东想西,纾解大脑过去两个月的疲劳,一边洗漱,就当做是软重启。一套操作下来,感觉自己又是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这才从床头柜拿起不知何时出现在那的手机,看看有啥信息。 打开一看,整挺好,全是张博学的代转发消息。 最新的消息来自两天前,让他醒了回个消息。 最早的未读消息来自五天前…… 李俭:哥们还挺能睡的。 对着手机键盘正点呢,门铃响了。 开门,果然是张博学。 “早上好,我又有活干了?”李俭看到张博学端着笔记本电脑进来,仿佛这是自家一般,十分顺滑地掏出各类信号线四处接上,坐在小客厅桌旁。 “你什么时候没活干?总之先吃顿饭,你就是铁人也先吃一顿。我已经帮你叫好了,早餐马上就到。”张博学瞥了李俭一眼,他第n次觉得,果然直接发工资的是大爹,哪怕自己比这小子能大出二十岁去,也拦不住这家伙跟自己说话可以不过脑子。 但凡李俭愿意动点脑子,他也不至于问出这种话——张博学是李俭的助理,他一大早得端着个笔记本电脑四处走动,不是为了打游戏,可不就是在给李俭应有的工作打下手嘛。 “先让我看看工作内容。”李俭坐在张博学对面,把手机甩到一旁。 “不用看,第一条是去拍视频。你也真能睡啊,一睡睡五天,差点就要让宣传视频素材见底了。到时候入魔修仙者知道你不能活动,得闹出多大风浪?”张博学手指敲点桌面,脸上表情逐渐向死鱼脸转化。 第一百八十八章 当初为啥要图省事? “这是工伤,我又不能控制自己睡多久。”李俭看看宿舍天花板,自己还没给张博学发消息,他就端着笔记本过来,可见宿舍里有得是监控设备。 算了,这事情理所当然,说出来就不美了……还是得提一嘴。 “那么多摄像头,有人看我隐私怎么办?” 张博学挺直脖子,高高仰头,看向李俭的目光有些惊愕:“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以你的公众人物情况,你的隐私不算隐私?” “公用就罢了,我是说私人的那种,私人的。”李俭目光下移,示意张博学。 “……你当自己是谁啊,说实话,就你这张脸,做宣传都不适合向偶像派发展。放心吧,能接触到影像原始资料的,没有人会动这种念头的。”张博学下意识顺着李俭目光看了一眼,再回过目光,已是嫌弃。 “好。我记得之前给我拍过不少影像资料,用那些假装是我,不行吗?技术上应该做得到吧?不应该让宣传素材见底才对。” “行是行,但那东西不保真。你也知道,这种重要的宣传工作最怕不保真,宁可少说也不能说错,少说了只是效果不好,说错了就是反效果。”张博学起身,向屋外走去。 “你早餐来了。”他从门外接过送来的白色塑料盒,回到桌旁,将碗大的塑料容器推到李俭面前。 “这啥玩意?”李俭定睛一看,白色塑料容器还算有点透明,能看出是个盒子构造,翻开卡扣就能打开,里头装着两罐乌漆嘛黑的东西,像是用椭球状玻璃瓶装着,卡在塑料盒里。 这玩意看着很久没见过了,但总觉得有些既视感。 “学名忘了,俗称开胃粥。适合长期不食人群首次进食使用,提供营养,保护食道。那帮人说你虽然是金丹期修仙者,身体这块应该没啥问题,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要用这玩意。”张博学操作电脑,随口解释。 “不是,这?”李俭哭笑不得,打开塑料盒,里头果然是俩清澈透亮的玻璃瓶,装着黑色的糊糊。 这下知道既视感从哪里来的了,灵气复苏头一个月就是吃糊糊,看到这玩意没有既视感就有鬼了。 “我寻思我身体挺正常啊,就算想吃饭,也得整点正经早餐吧。稀粥呢?” “别稀粥东周了,人家给你这个就是要你吃的。你也给人家一点面子,他们搞这研究也够久了,本来到了该出成果的时候,结果灵气复苏来了,接着又是修仙又是提高身体素质,再是各种治疗法术……你真当这个是为你准备的?拉投资啊!”张博学压低声音,语气倒是重的很。 “不是所有人研究人体科学都像米老师那样只研究好的方面,当然,我这不是说米老师就不懂这个。我是说,有些人研究人体科学,又或者医学,本来是想着怎么弥补伤病。或者在伤病后的虚弱阶段做事。这玩意的实际受众应该是那些久病在床的,或者动了大手术不能进食的。这是恢复阶段要用的东西,现如今灵气复苏,修仙盛行,这份研究虽说还有点用,但你觉得人们是喜欢修仙还是喜欢这玩意?”张博学说得又急又快声音又低,要不是两人相处时间也久,李俭险些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觉得两不耽误。总有人会喜欢这种东西的,就好像以前的‘鸡娃’一样。谁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孩子好过一点,哪怕这玩意只能提升一点,也会有人宵衣旰食,只为家里人吃上一口好的。”李俭不懂其中原理,不过他能听出来,这玩意在当今世道没有必要性,只有些微末的增益。 但这不重要,毕竟过去的社会生活已经教了所有人一个道理:只要某种商品真有效用,甭管效用多少,再打上对孩子好的标签,这玩意的市场就不用担心了。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现如今还不是时候,但研发这玩意的大佬是真急了。你要是不喝,大佬本人倒是不会怎么样,但他团队里的研究生指着这个毕业就业,推广不开,他有很高概率得找你。” “找我怎么?” “吊死在你家门前呗。” “我超,我喝。” …… 张博学说的是玩笑话,李俭心知肚明。 自己家庭和宿舍这边什么安保水准,他心里还没点数吗?若是真有人能在他家门前上吊自杀,甭管是钱安聚居区里的家门口还是宿舍门口,安保监视这块就得有一串人被撸到底。不可能让人怀抱私怨,前来轻生。 不过没办法,张博学这样说了,也说明有些行业的顶尖大佬都有压力,算盘珠子都打到自己这来了,不给面子,鬼知道哪天要吃趔趄。 李俭刚喝完,就有人又到门口,找张博学回收“餐具”,悄没声息地走了。 “这他妈该不会也要拍宣传视频吧?” “你就坐着吧。正经营生,少不了你的好处。”张博学来来回回又是接餐具又是送餐具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在桌边晃悠着,到处整理电缆。 “我想起来了,”李俭一拍桌面,“你一进来就告诉我了,第一条工作是拍视频,摄像头呢?藏哪了?” “行了行了,拍视频这条就过去了,接下来是让你回来的戏肉。其实现在时间有点赶,来不及给你排练了,你到场之后表情肃穆点,别人给你送黑色外袍就穿上,胸前该佩白绢花就佩。走吧,去钱安区中心。”张博学打开房门,示意李俭跟自己出门。 李俭化作一道轻烟,再定身时已在门外站定:“说吧,我提你走还是飞?” “飞。” 是日,新星大学不少学生宣称,他们看到校长和副校长搁天上飞,美中不足的是,相对于正常的社交距离,两人距离有点近。 很久以后,当张博学从自己二女儿的书架上的缝隙中,抽出一本颇有年代感的小薄本时,他将会后悔,自己当初为啥要图省事,让李俭带着自己飞一程。 …… “今天的仪式就是告慰英灵,缅怀烈士,对牺牲者默哀。一会儿你进去,我没资格进主厅。”张博学走了,走得很潇洒。 李俭看着眼前的建筑物,钱安聚居区的土地面积很抢手,就连过去的礼堂、剧院之类建筑物,都建得一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样子。真是难为建筑设计师了,要以极小的土地使用面积,建造庄严肃穆宏大的会场。 步入内门,早有人在旁掐着表等候,认出是李俭,就带他到偏厅更衣室更衣。 说是更衣,也不过是确认李俭自带的衣着是否庄重,看看有没有颜色不对的衣服。李俭本来也不喜欢靓丽炫目的颜色,身上穿着一水的黑白灰,倒是不为难工作人员。再将一条宽大厚重的墨黑长袍给李俭披上,胸前系白绢花,又送来一双哑光皮鞋让李俭换上,一套参加仪式的服装就齐活了。 等李俭更衣完毕,工作人员领他从偏厅小门进入正厅,趁着仪式还没有开始,直播节目尚未放送,横当中将他引入队列,转瞬间匆匆离去,也不见给李俭讲讲仪式上有哪些流程。 李俭看看正厅,软式装潢的色调都是暗红色,墙面作防回声处理,光看色泽,倒像是上等木料。中间大舞台上方三面旗两个徽,舞台中央一座白色花坛,最高远处是一幅山水地图,通体墨色,偶有几处用朱砂点了抹开。上挂一条横幅,黑底白字。“缅怀英雄烈士薪火接续相传” 厚重的暗红色布幕在大舞台上起码做了三重,里侧依稀是会场主持,两男两女,身上服装是特别定做的,黑色棉布上用白丝线,在左侧前胸分别勾勒梅兰竹菊,衣摆处则是一重重祥云纹。 自己身前身后的队伍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有,都如自己一般打扮,内里是自穿来的衣服,外头罩一件黑袍,胸前一朵白绢花,连脚下的鞋都是同一款式,次序排列,入目所见皆是肃穆景象,使人不需要言说便心生敬意,在队列中板正身躯,端正表情。 李俭身高要高些,在队列中有些出众,放眼望去,总觉得队列头前几位有点眼熟。 再看看队列中其他人,有些个挺眼熟的,依稀是钱安教育界的顶尖大佬。 又看看自己的站位,李俭明白了,今天自己的角色定位原来如此。 等到队列齐备,大概是时间也快到了,四位主持人才走到舞台上,又有工作人员跑到队列前头,与最前面的几人交头接耳一番,最前头的几位领导才跟着先上台,在舞台旁站着。 工作人员将几捆白花送到领导手中,又有人到队列前头,从头开始,一人发一根白花。 李俭拿到白花,看看花坛。上头依稀留着不少用来献花的位置,心里明白了。 再看看白花,这玩意可是真货。 灵气复苏后,植物也可修仙,只不过相对动物来说,植物太无害了。不过今天可是告慰仪式,这些花弄来倒是不困难,万一里头有点比较活的,献花的时候诈尸,那该咋办? 第一百八十九章 总有办法的 瞅了瞅已经在舞台旁侧站定的几位领导,他们手中的几捆白花……好吧,勉强有个花束的样子,若是暴起伤人,又该怎么样呢? 目光兜兜转转,想要在现场找到像样的安保人员,未果。大家穿得都挺统一,怎么看都像是来吊唁祭奠的,看不出来安保人员在哪,或许这就是专业吧。 李俭心中对安保人员的敬佩之情不由得生出几分,直到他感觉舞台旁侧的几位领导看向自己的次数似乎有点多。 李俭;? 已知:华夏明面单兵最强战斗力是自己。 已知:自己出席该活动。 已知:自己通过多次审查和心理审查。 求:安保方案中包括自己的概率。 李俭:懂了,我就是安保人员,有啥花花草草暴起发难,我就远程用法力把它们按死是吧。 李俭在队列中不好动作,只能向着舞台方向,扯起一个应该不影响肃穆气氛的嘴角微笑,领导们大概是看到了,便不再向他投来过多目光,而是严肃的手持白花,面朝花坛,行注目礼。 李俭:坏了,我真是安保的一部分啊。 时间很快走到仪式正式开始的时候,伴随着青铜钟鸣,仪式开始。 仪式直播与抚恤发放同步进行,在钱安聚居区进行告慰英烈仪式的同时,上京主会场也正举行仪式。应该说,钱安聚居区的仪式在上京主会场转播面前,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无论是层级还是规模,都比不过上京。 可李俭哪知道这个,当他意识到自己就是本场安保的一个环节,便神经兮兮地关注全场,连主持人说话都有一茬没一茬的听,原本打算全程肃穆地致祭,这下却做不到了。 在台下的时候,李俭全程关注众人手中的白花,就怕这玩意突然诈尸。 等到领导首先致祭,将手捧白花送上花坛,对着花坛鞠躬时,李俭又怕这玩意把花坛炸了。 领导们致祭完毕,下场肃立。又轮到队列上去,依次献花。李俭跟着人潮上台,按顺序将白花送上花坛,走时不方便回头,只好用神识遥遥感应,等到下台后呈方阵肃立,又紧紧盯着花朵越来越多的花坛,和仅剩几位来宾手中还未献上的白花。 等到献花环节结束,所有人在台下呈方阵肃立低头默哀时,李俭脑中都开始上映经典恐怖片了。 这时候,所有的白花都在花坛上摆着,要是拍恐怖片,这不整点活都算是没抓住重点。实在不行可以整一出聚合花妖的活,当场化身融合召唤大妖横扫礼堂。 李俭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关照,却迟迟不见礼堂中发生什么妖孽诈尸事件。缅怀英烈寄托哀思的默哀活动已经过去,活动正进入继往开来、传承有序的新篇章。 …… 不知怎的,李俭被人请上了舞台,被迫演讲。 李俭:? 哥们不是安保人员吗?我演讲,背后就是花坛,花坛诈尸怎么办啊? 当众表演一个痛打花妖的桥段?哥们也没准备演讲稿啊,在这场合,让我无准备演讲? 李俭在话筒前站定,目光到处游移,转到正前方,顺着摄影器材往远处看,正看到拍摄窗口里头——一般来说,那里在电影院是放映室,在剧院是灯光室——一块提词器正在播放演讲稿。 事已至此,照着台词说吧。 …… 李俭得感谢自己过去晨读留下的肌肉记忆,眼睛看着提词器,不用动脑子,也能尽可能读得声情并茂。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会场内,尤其是身后的花坛,就怕自己演讲的时候,这片花坛突然诈尸,给在场的各位来宾一点妖兽震撼。 话说植物的修仙者该怎么称呼?妖兽恐怕不太合适,难不成叫妖植? 李俭胡思乱想着,眼见得提词器上再没有新的演讲稿出现,便鞠躬致意,在工作人员引导下走下台,等候活动结束。 他提心吊胆地等了一整场仪式,直到仪式散场,悼念活动上也没有出现什么值得暴起战斗的异常。 竟然,就这么有惊无险的结束了?不对,如果不谈自己因为各种可能的FLAG而提心吊胆,这场活动全程都无惊无险啊。 李俭:不是,哥们都提起十二万分精神了,怎么就没有什么东西出来搞事呢? 等到会场散场,李俭跟随人流依次进入各偏厅更衣室,把身上行头交还工作人员,迷迷糊糊地走出了大礼堂。 今天这就结束了? 李俭走出礼堂大门,张博学晃晃悠悠地在人群中找到李俭,拽着他往一边走:“行了,告慰英灵的活动也结束了,看你这样子,应该没有什么入魔修仙者敢到现场发癫。” “嗯?我的作用原来……”李俭说到一半,心中明白了。 那些花花草草确实还谈不上威胁,只是如此重要的纪念活动,如果有入魔修仙者为了一己私利,依靠入魔后带来的各种增益,绑架在场人员——不说全部吧,绑架一个都算胜利,再或者有别的手段,那就不足与正人君子相告了——以此作为要挟,获得私利,那还真有点难搞。 可要是自己在场,入魔修仙者就都得掂量一下,犯罪成本是不是有点大的过头,成功概率又是不是小的可怜了。 “嗯?不然你以为你是来做什么的?行了,都出来了,说明没啥大事。这里明面上的安保更多,不必担心。”张博学拽了李俭几下,意识到自己拽李俭属于行为艺术,便停手。 “接下来还有什么活?我可是一醒来就被拽着参加活动,而且还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请上了台。”大庭广众下,李俭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说刚才的演讲都是看提词板的成果。 这玩意肯定有不少人知道,但应该不会有人乱说。 “确实有活,但这活是你自己讨来的。” “怎么个说法?” “之前你曾经跟我说过,等到一切都平静后,你要给那些在新星大学中牺牲的学生登门致祭。这是名单。”张博学从上衣口袋中,抽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A4纸。 李俭接过,用双手而非法力展开,一个一个名字看过去。 好消息是,纸上的名字不多,即使加上学生的家庭住址、出生年月、就读专业,也没有以三号字大小写过纸张的三分之二打印区域。 坏消息是,每一个出现在纸上的名字,都是本不该逝去,起码不该在这时逝去的生命。 牺牲的数字不是牺牲了一个数字,而是牺牲这件事发生了多少次。 “学校研讨决定的抚恤方案在这里。”张博学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大衣内抽出了一个公文包。 李俭打开张博学送来的文档,跳过前言,只看最关键的抚恤内容。 “物质奖励,精神称号,奖状,勋章,还有未来对家属的减分方案……无考试入学应该不行吧?”李俭抬头,感性让他发问,理性让他只是发问。 “不行,减分方案的分数已经是研讨后的结果了,如果是无考试入学,要发生的事情会很恐怖。”张博学摇头。 “那么,学费减免。” “这个倒是可以,你的工作都足够为他们的学费买单,更不用说是他们未来的家属的学费了。”张博学没有明说的是,按照抚恤方案的规定,能够享受到减分方案的牺牲者家属,大概只会是学生的弟弟妹妹——除非他们在入学的一年里就留下了孩子,又或者他们的父母打算来新星大学读书,顺带着参加一场高考。 李俭读出了其中的要求,不过作为一位不合格的校长,他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了。 “我会去登门致祭的,就现在。抚恤物资呢?” “已经准备好了,我给你拿。” …… 李俭找大礼堂的工作人员借来两套哀悼的行头,让张博学也穿上,两人一个飞在前头,一个手捧奖状、抚恤文书、勋章飞在后头。 在之后的几个小时中,李俭难得的有点想哭。 失去孩子的父母,其中境遇最好的是还有完整家庭的父母。他们起码还有个寄托,在李俭登门致祭后,不至于失魂落魄。 一位单身母亲在李俭登门致祭后,人僵立着,先是站着,然后倒了。法力将她托起,治疗法术如同不需要法力地挥洒,她才悠悠醒转,看看张博学捧过来的抚恤文书,抓起来就往墙上砸。 文书砸了丢勋章,勋章丢了撕奖状。都撕得差不多了,眼泪哗一下出来,哭得顿坐倒地,不在乎一点颜面。 家里的墙壁被砸的坑坑洼洼,原本精致简约的家具东倒西歪,只有一副合影还架在高处,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但一直倒不下来。 哭到两眼都红了,声音都沙哑了,母亲才想起眼前还有两人,踉踉跄跄地起身,起身便将两人往门外推,推出门后“呯”地将门关上。 本应是满足极严苛隔音标准的房门后平静了一会,又传来幽咽哀怨的哭声。 返回新星大学时,李俭提着张博学,好久才说了一句:“现在是修仙时代,总有办法的。” 第一百九十章 你小子妇人之仁是吧 知道和看到,往往是两种概念。牺牲者家属的情绪带给李俭极大冲击,他与张博学返回新星大学后,坐在校长室中工作了一会,才缓缓回神,说出本该第一时间提出的问题:“牺牲者总应该有遗体吧,我们登门致祭,似乎……没有把最重要的带给他们。” “你是想说捧着骨灰盒过去?”张博学无奈,放下手中工作,抬头回答。 他就知道,李俭这性子多少沾点妇人之仁——这里的妇人之仁是古义,没有歧视女性或者性别歧视的意思,这个词在历史上最有名的使用案例是用在项羽上,这可不沾性别歧视啊——没看到就好,如果看到了,再怎么做好准备也要说几句让自己很难绷的话。 当年项羽也是这毛病,刘季反其道而行之,啥人都给他拢过去了。 “嗯,就是那种披着红布,哦,或者按照礼仪是白布,总之用绒毯垫着,你捧着骨灰盒供给家属,我再递交勋章之类。” “不行。我们是学校,就算你的战斗力在战斗序列中很够看,也不耽误新星大学是学校。只要我们还是代表新星大学去致祭的,就轮不到我们捧骨灰盒。”张博学缓了口气。 “第二,就算是我们捧骨灰盒,现在也没到捧骨灰的时候。本地习俗,有人去世,起码要在家属在场情况下操办三天才能进炉子。这才刚刚开完追悼仪式,有些家属还不知道自己家人牺牲了,或是壮烈了,他们怎么可能已经操办了三天?殡仪馆压力大着呢,总不能无视本地传统,硬是烧了吧?”张博学提醒李俭,别忘了本地习俗。 这玩意可不能叫封建迷信,这事就是当地习俗,若是当场捧着骨灰盒就过去了,且不说心里有准备的烈士家属怎么想,学生家属肯定绷不住啊。 “所以这些事就跟我们无关了?”李俭看向校长室的窗户,那儿擦得透亮,只因为前一天晚上,窗上还沾着鸟类妖兽的血。 “暂时无关了,倒不如说本来大学就不是做这些的,你给人家把工作都抢完了,你看部队和区大会找不找你麻烦吧。对了,你之前说的学费减免之类的事情,我给你提交校代表会审批了,估摸着能过,毕竟咱们学校的资金是真充裕。”张博学回到学校就在着手处理此事,公文打得简单,很快就做完了。 “嗯,我看一下……可以,就这样吧。” …… 再看过一遍校内牺牲者抚恤措施,李俭才从中抽出心神,关注其他事情。 “我返校到现在,还没看过校内情况。学生反应如何?” “你总算想起问这件事了。学生情况都好,有牺牲的班级各有补偿,毕竟是真的看到同窗牺牲,这事情不是什么心理建设就能全防住的。有十几个学生心理崩溃了,要求退学,手续走的都差不多了,就等着你给签字。说实话,你签不签都一样,这几位自从你跟周边妖兽签订不完全和平,战斗压力减小,便冒着风险抱团回了钱安聚居区,现在压根不在校区,也不要学分绩点了。”张博学给李俭邮箱发去一份名单。 听了张博学的描述,再扫一眼名单上的人名,李俭抽出后台中的学生资料看了几眼,确认他们的退学手续当真出自本人意愿:“……这几个成绩不错啊,修为境界也高,真是……可惜了。” “没办法,这情况绕不开的,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能面对熟人牺牲的压力,这种能力也很难仅靠简单锻炼就获得。以前倒是有种反人类的方式可以练,但这玩意现代之后不符合道德,也没了。”张博学摇头,学生们都是好学生,能考上新星大学的,哪个能是孬种? 心理扛不住又不是简简单单一个“懦夫”就能概括的。 李俭批了学生退学的申请:“有好消息吗?” “好消息?本校恢复正常上课秩序了算不算好消息?我得提醒你,按照教学计划,大二大一两个年级,他们学业计划中正正四年的战斗实习课程可都在之前的两个月里上完了,接下来几年,20级和21级可都不能再安排战斗课程……他们自愿当然是另一回事。”张博学带来的消息,对正儿八经搞教育的专家来说,实属晴天霹雳。 好在李俭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不会被这消息劈得外焦里嫩:“那就不安排了,能提前把战斗实习都结束掉也是好事。还有啥好消息?” “……”张博学短暂沉默了一会,决定从李俭有切身体会的方向开刀,“学生们都要求灵石补助,手上有聚气丹的学生太多了,拦不住。” 李俭:? 李俭:! “这帮学生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人均杀了多少妖兽?”李俭可还记得,要是这个数字达到两千,那哥们这活不用干了。 按照灵气复苏两周年前的学生平均境界,人均干掉两千妖兽,就意味着他们攒下的丹药够他们突破完炼气一边,再突破另一边。这玩意给的灵石数量蹭一下就能飞上百万枚。 到了这地步,灵石数量都是次要的,有那么多散功的药么就想着突破? 散功药可是一人一份啊,这玩意一时间能拿出万人份吗? 倒不如说,以整个华夏修仙界都在过去两个月里狂杀妖兽的情况,修仙界对散功药和灵石的需求不得起飞? 自己上哪给学生弄来那么多灵石和散功药? “你先稳一下情绪,听我给你分析。这个事情吧,是这样的。我们学校在过去两个月,学生们的战斗主打三班倒,不分节假日。这一班一天八小时,两个月就是六十天,这就小五百个小时了。你也知道,三班倒不是光速交接,我给你毛估估就当五百小时。这执勤一个小时,杀个四五个妖兽,没什么问题吧?”张博学看向李俭的目光多少有点怜悯。 “所以,有多少学生?”李俭绷不住了。 合着这帮学生两个月杀两千多妖兽轻轻松松啊,这下人人都可以圆满筑基了,真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恭喜你啊李校长,你教导有方啊,学校里的过考学生都能筑基啊。”张博学补刀。 “niema……具体多少人?” “三万师生,按照这个数算就行。” “我他妈要搞来两百多万灵石?三万多份散功药?把我杀了吧,就现在。”李俭引颈就戮。 “我杀你干嘛,把你杀了骂名背我身上不说,我还得接手。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办法的嘛。” “……先整点木精髓之类的灵物行不行,荒野之中,这种东西总是有的吧。”李俭没有办法,只能想辙。 “行啊,你去跟学生说,我倒是想知道你上哪找来超过三百万这种档次的灵物还暴殄天物地不拿去炼药而是拿来转化潜能。你真要这么干我也支持,到时候我也挖灵物去,做成补药自己用。” “你觉得,让学生自己去荒野寻找,靠谱……好吧,我不问了,我知道没这茬事。”李俭话说到一半,自知理亏,不说了。 “我校倒是没有包办必升筑基的学业目标,这事你拿主意,做好了是你的功劳,做差了……能那你怎么样呢,大不了你被学生们戳脊梁骨。你先想想,我好不容易腾出点空,找学生收聚气丹去。”张博学整理衣物,摆出一副正经副校长的派头,带着手机走了。 这年头刚刚熬过妖兽攻城,人们手里的聚气丹是储量最大的时候。就算大多数人一般只想着自己先用吧,只要产出够大,聚气丹的价格总得被打下来。也就是张博学之前那段时间天天被拖着到处干活,不然哪能到现在才出去收聚气丹? 毕竟在炼气期卡了这么久了,靠一点补贴完家用留下来的私房钱修炼到现在,他对买丹药没点欲望才是怪事。 李俭盯着后台学生们提交的各种要求,尤其是其中茫茫一片申请灵石的要求,陷入沉思。 …… 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思想者后,李俭转变画风,决定先当行动派。 一路火花带闪电地飞到灵山矿区,冲进行政楼就开始求爷爷告奶奶。正当他第三次拉着过路的工作人员就要作揖求情时,被他拦下的妙人乐了,拍了拍李俭,让他抬头看旁边墙上挂着的液晶屏幕。 李俭一看,赫然是华夏全域向灵山矿区发来的工作目标,汇总后积压的“订单”余量,依稀仿佛是九位数。不需要看具体数字是多少,光是数完位数,李俭已经懵了。 李俭:上亿? 再一看灵山矿区日预计生产量,六位数,首位数字为1。 李俭:十万? 琢磨了一下自己身为潜在面子果实能力者可能具备的超能力强度,比较一下生产需求的悬殊比例,李俭意识到,自己打算靠面子果实可能是办不成这事了。 全国订单上亿灵石,这还是短期内统计完的数目,他拿头在这段时间给扣出两百万的数量,还只给新星大学一家使用? 第一百九十一章 满脑子就是让人下矿 “喂,老张啊。”端着手机打电话的李俭看起来有些窘迫。 “我三百块钱收一颗还不行吗?你看现在市价……喂?你不是在校长室吗,打我电话干嘛?”张博学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 李俭听了一耳朵,这人搁哪买卖聚气丹呢,吵得要死:“我在灵山矿区,刚才看了一眼矿区的生产任务。” “嗯,我哪能少你的钱?你扫我还是我扫你?”张博学的声音突然拉的很远,紧接着是手机被戳动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又贴到耳边,“矿区生产任务怎么了?” “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接下来这些我不知道能不能公开。”李俭静等张博学答复。 张博学那边的声音缓缓远离,直到背景音几乎消失,才开口:“说吧,别说点我已经知道的东西。” “灵山矿区日产量十万灵石,现在全国需求都上亿了,想给学生们弄点灵石,这已经不是靠资源倾斜就能拿到手的东西了。”李俭靠着灵山矿区行政中心的外墙,看眼前人来人往。 灵气复苏之后,人人皆可修仙,修仙本就是对身体健康大有裨益的事情,再加上复原了不少医疗法术,过去被视作疑难杂症或重症的病人大多能够康复,或是不影响行动。老弱病残孕的身体状态大有改观,聚居区的步行街上多了不少原本只能躺卧在家的身影。 而在灵山矿区中四处奔走的人们,倒像是灵气复苏前的样子,大多是“青春健康”的中青年在街上奔走,少见“老弱病残孕幼”出没。 原因无他,发现灵山填充地块产出后,各聚居区派出的采矿队伍都是年富力强的精英选手,都是冲着采矿来的,自然不会让灵山矿区领地的人类年龄分布如同正常聚居区。 灵气复苏之前,在阳光下朝气蓬勃地穿行在闹市区,那是健康、外向、少有忧虑人们的特权。 “这不是当然的吗?现在全国修仙界手里都有得是聚气丹,只差灵石之类的灵物。聚气丹的价格都被打到三百块以下了,从零开始完成两轮修炼圆满筑基只需要三十万块钱,哦,还不到,买的多了还有优惠。更何况现在还有谁是从零开始完成两轮修炼啊,自己打打就能省点钱。对灵石的需求都不需要经济学家来说话了,我都能说肯定暴涨。”张博学还以为李俭要说什么呢,特意从刚才占好的位置走了,却听到李俭说了一番无用的废话。 “那我现在上哪给学生找灵石?再这样下去,真要组织学生们到荒野里自己寻摸灵物去了。”李俭也没了办法。 修仙文明留下的道路主打资源投入,只要投入就产出,压根不吃个人天赋,或者说,对个人天赋的要求在足够高屋建瓴的修仙道路面前已然低到少有计量的程度。 但这玩意在长时间使用后,也显出了一些不是弊端的弊端。 按照修仙文明指出的道路,修仙者濒临突破,便需要潜能照应天地突破穴位,继而触碰突破机会。这种思路很好理解,但让人难绷的是,修仙文明只给出用灵物中灵机转化为潜能这一条路。 颇有一种地主家傻儿子用钱硬砸出修为境界的风范,让人每次看到,都不禁感叹,修仙文明还在的时候,手里到底有多少资源,让他们毅然决然地在这条路上一路走到底了呢? 而对华夏来说,绝大多数人几乎都在同一修为境界修炼,对该境界可用的物资,需求高度重叠——这在经济上是个很显眼的标志,就好像是整个地球都在夏季,那么夏装将会被疯抢一样。 当然,譬之如服装,夏装被疯抢,不耽误有些人买反季服装,先买先得,还能省下不少钱。而对丹药来说,学徒阶段可用的大补丹到了炼气阶段可没有用处,而在炼气阶段也可用的灵宝丹产出几近于零——目前华夏能用的原材料,应该还是李俭从战场遗迹带回来的那些破界石。 更不用说,从修仙文明留下的道路来看,大多数修为境界突破,都绕不开潜能。 这都不是在夏天买反季服装能形容的了,这是在夏季买空气——如果呼吸空气需要购买呼吸权的话。 “我持保留态度。还是那句话,新星大学的教学指标中没有硬性规定,要我们帮助学生升上筑基。你得考虑另一件事,在这场长达两个月的妖兽波浪式袭击之前,单位培养点筑基期修仙者都是凤毛麟角的事。” “供需关系突然改变了,本就不是常见的情况,总要非常手段才能应对。”张博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晃了一下,应该是换了只手拿手机。 “老张,听你这话说的,你有想法?” “不敢说想法,只是说种可能。最简单不需要动脑子的一条,配给制。现在说得再大也绕不开咱们实际上是在军管,配给制也不是离我们生活很远的事情,如果对灵石采用配给制,先满足部队需要,再向民众派发,这是最简单的做法。” “哪怕从现在开始截止所有订单,这也要配给三年。老张,不是我悲观,但我真不认为我们有稳定配给三年的机会。这一条再怎么简单,也只是形式简单,并不是真简单,你还是换一条说说吧。” “那还用说吗,配给制是节流的思路,除了配给制,其他的宏观经济节流手段,你哪怕没学过,也起码知道一些。那些玩意还不如配给制呢。” 张博学清了清嗓子,又顿了一会:“除了节流,那就是。” “开源。但我刚和那帮妖兽签完和平,现在就出去靠金丹和一群妖兽死拼,是不是有点不太能拼得过?”李俭马上想起,扩张灵山矿区领地的事。 要是领地能扩张,纳入些新矿脉,还怕生产不够劲? “你倒是挺能想得穿,一说这事就先琢磨着自己去干架是吧?听我说,别急,这事不是这么做的。你再在灵山矿区逛逛吧,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一会就能发现端倪。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啊。”张博学说完,自顾自把通话挂断,也不在乎李俭还没说再见。 李俭:这人多半是急着收购聚气丹去。可哥们这弄不回来灵石,你就算买了足够的聚气丹,你咋突破? 李俭不清楚张博学到底是咋想的,但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在灵山矿区多看看应该没有坏处。 大不了实在想不出办法就摆烂,让学生们自己到野地里去找能用得上的灵物,这主意只能说是很烂,但不能说不行。 做足了心理建设,李俭这才转入行政中心,打算看看有什么事情能给自己解决问题的灵感。 …… 李俭感觉自己应该找到灵感了,如果这不是,那么他也没什么办法。 正如张博学先前所说,配给制属于节流,其他的宏观经济节流手段与其一样,都不是李俭一个人能够搞定的,也不是新星大学一个学校就能搞定的。 这就是张博学提示的一部分:都搞不定了还想这个干什么,他们要干活,又不是嘴皮子动动就行的空想家。哪怕是学生有要求,那也必须是李俭能办得到的要求。 李俭不能从灵山矿区的生产能力中硬扣出两百万灵石给学生,也不能搞节流操作,那就只能帮着开源了。 扩大领地增加获得灵石的能力,这一条被张博学否了,这也是一重提示。 如果说到这一步,李俭还想不出具体操作,那么当他看过灵山矿区现在的开采方式后,他再想不出来就是扯淡。 人,需要人,需要人手。 签订和平协议前的灵山矿区开采工作十分危险,这种危险更多体现在需要人类修仙者和妖兽战斗上。灵山矿区出产的灵石对妖兽来说也是紧缺物资,在这里发生的战斗,激烈程度跟海洋主流战争计划的前线一样。 那时候的灵山矿区,限制开采工作的是拥有较高战斗力的修仙者数量。 而在签订和平协议后的灵山矿区,开采工作也十分危险,但这种危险换了个边。危险要素不再是需要和妖兽战斗,而是在向下挖掘的过程中,如何挖掘才能更安全有效地收获灵石。 前者的危险属于战斗领域,后者的危险属于传统采矿领域。众所周知,华夏最具备全球最齐全的产业链,其中自然包括传统采矿。 如果不用担心和妖兽之间的战斗会危及修仙者性命,那么为何不结合新时代信息设备,让那些对灵石有明确需求的学生们下矿呢? 李俭:让学生下矿,哥们这思路要是搁以前说出去,多半要被骂。 …… “所以,你在灵山矿区逛了一圈,回来得出的结论就是,让学生下矿能够解决学生们需要灵石的需求?”张博学收了一批聚气丹,送回家后再返回校长室,进门就看见李俭搁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好听,但这样做肯定管用。” “……你开心就好,但你千万别把这事做成强制活动。” “我晓得。”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入魔修仙者和修魔者能有啥差别啊 来自学校的公告几乎震惊了每一位新星大学的在校学生,除了极个别反应迟钝的家伙之外,下到刚入学一个学期的大一,上到“刚”入学三个学期的研二,纷纷“大加赞叹”。 让一群在校大学生下矿不是不行,但这自愿下矿的活整得也太生硬了,高低整个前置培训很困难吗? 好在他们看到公告的署名是李俭。在细细思索李俭的年龄后冷静下来,相互串联了一下,学生们也大概知道现如今是什么情况了——会报考新星大学的学生,尤其是还在新星学院阶段就报考的学生,除了成绩过硬素质强,要么自己得有眼力见,要么自家家人得有眼力见。 这帮消息颇为灵通的学生很快就知道,这份公告是李俭自己琢磨出来的,学校方面压根给不出相应投资。至于学校方面为何给不出投资,学生们自有论证的手段,只是最后得出结论:灵山矿区要是再这么下去,等到他们毕业都不一定能升上筑基。 现如今的华夏修真界可是一改先前人多丹少的状态,如今是人多丹多灵石少,只要有人灵石到位,升上筑基简简单单,到时候一应科研工作,最先锋最火爆的就是筑基相关。 新星大学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培养修仙方面最尖端人才的?学生们还打算之后毕业了从事专业对口的工作呢,若是到毕业了升不上筑基,岂不是错过了热门风口?就算家里家大业大——灵气复苏后已经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家大业大了——不担心就业如何,也想着要站上时代风头。 那没办法了,就算是为了蹭上就业热潮,都得想办法升筑基。想突破就需要灵物,满荒野地摸灵物,看起来有点困难,选来选去,还是在灵山矿区里挖矿方便。 学生们一盘算,看看自己在毕业计划中已经修满了多少学分,还有多少核心课程和选修课程没上,一咬牙一跺脚,成群结队地做了个惊人的决定:今年过年就不回家了,兄弟姐妹们组团去灵山矿区挖矿去! 李俭:好极好极,看到大家都这么积极地愿意下矿,哥们感动坏了。 李俭也不将行为止于感动。下矿的活是他提的,他要是不帮同学们把活动对接好,那他指定要被狠狠戳脊梁骨。 这次张博学可帮不了他,活动都是李俭琢磨出来的,张副校长还有日常工作要忙,不可能帮他去灵山矿区牵线搭桥。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灵山矿区缺人下矿,新星大学愿意组织人下矿,李俭两头跑了一阵,事情倒也半推半就地成了。 …… “真亏你能把学生们都忽悠去下矿,连我女儿都被忽悠走了。”张博学看着李俭,表情有点僵硬。 这可是大女儿第一次长期离开身边,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差呢,大女儿入学前就是过考修仙者,赶上这一波后又攒够了自行突破用的聚气丹,和室友一合计,当真自愿去灵山矿区下矿了。 之前李俭打算抓张博学当壮丁,在新星大学和矿区间牵线搭桥,负责此事,张博学心里想着女儿还在学校读书,便以日常工作推诿。谁成想等女儿回家“报喜”,自己才知道女儿竟然起了要去下矿的念头。 等到他知道这事,黄花菜都凉了,带队下矿的领导任务让书记接走了,他总不可能跟书记抢活吧。 “给你减轻工作,之后他们日常生活就由矿区接手了,一期下矿学生先安排了一万多人……你女儿早去早回嘛,总比之后再去要好啊。”李俭陪着尬笑。 李俭当时只想着怎么把学生们的灵石需求安排掉了,谁想得到张博学女儿也在其中啊! 而且明明老张天天都在捣腾收购聚气丹的事情,怎么他女儿都能靠杀道炼丹攒够聚气丹,他还没攒够? 关于这个问题,李俭几次想提问,不过几次观察张博学表情,还是决定不问了。 这话问出去多少有点伤感情,而且多半会招来“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才到现在还没攒够的”之类的反打。 “去的早了能妥善安排吗……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你一个没成家的愣头小子怎么能懂我为人父母的纠结。”张博学摇头,指望李俭能开解自己,还不如自己开解自己。 “诶,往好里想,矿区的领地,战斗力强的人多一些,应该不会被入魔修仙者闹出太大动静。她在那边应该比在钱安安全。”张博学说到此处,心里叹气。 是啊,比在钱安安全,但新星大学比钱安整体还安全。 “入魔修仙者这个称呼也太拗口了,没有更简单的叫法吗?” “你小子还挺麻烦的。还记得你之前在灵山矿区找妖兽谈判的时候吗,那几段音频资料都被拿去里三层外三层地分析了,有个词现在被拿来形容入魔修仙者。” “啥词啊。”李俭心中庆幸,总算让张博学把注意力放到女儿之外的地方,再说下去,恐怕自己扛不住心理压力。 “和修仙者对称,就叫修魔者。这词在宣传上挺有用,但法学界正在争论是否要采取这种修改方式。你知道的,那帮人在‘罪犯’还是‘犯罪嫌疑人’之间都有长期争执,更别说是‘入魔修仙者’还是‘修魔者’了。”张博学耸肩。 这些听起来简单的名词解释和抉择,背后都有对路人来说极其复杂的理论作为支撑,譬如“废死”诉求,听起来挺圣母,一般人的理解也挺圣母,乃至接近圣母婊的方向,但要是深入了解,会知道废死派里头有一派整得是“活阎王废死”,和一般群众要骂的圣母废死是两回事。 一个简单诉求的背后都能有两个本质上针锋相对的派别,更不用说还有其他派别、其他诉求了。 “他们争就让他们争呗,对咱们一般人来说,最起效果的又不是法学理论,宣传说啥才是啥。”李俭对此不置可否。 “我也这么觉得。总之,接下来的宣传方向是抑制修魔者,弘扬修仙,使修魔者的风评更差,还有各种奖惩措施,反正是要让潜在的入魔修仙者放弃入魔,减少修魔者烈性犯罪案例。” “我怎么感觉……”李俭觉得不妙。 “嗯,你不用感觉了,之前打算找你拍摄不假,不过现在不需要了,素材都攒够了,再就是整点综艺节目、电视剧、小说、漫画……你看这些能跟你扯上关系吗?” “综艺节目?”李俭指了指自己。 他好歹没打算把电视剧算进去,毕竟他认真琢磨,也没法将自己和演员画等号。 “你还真敢想。行了,你还是琢磨琢磨怎么逮几个修魔者维护秩序吧。”张博学说完,接着干活——他可是李俭抓来的壮丁,哪怕现在大学内的学生有一万多人被矿区接手了,也架不住日常还有活要干。 “修魔者,修魔者……这玩意读起来也不顺啊,干嘛不直接叫魔修?这玩意有长期文化积淀在,读起来朗朗上口啊。”李俭发了个牢骚,打开办公系统,看看自己有什么活可整。 …… 两人在校长室里没安静一会,区大会的人就找上了门,指名道姓让李俭跑一趟。 李俭忙不迭地就位,区大会给了一手仙人指路:披挂整齐,去战场遗迹,到那会有人接应。 李俭:不是,战场遗迹里能有人接应吗? 私下腹诽归腹诽,人还是得执行命令。披挂整齐,屁颠屁颠找个传送门进战场遗迹,刚一结束传送,头盔目视UI就发来有信号请求匹配的消息。 一看识别代码,显示是华夏自己人,李俭看看防火墙也在线,便通过了匹配申请。 “李俭同志,我是原上京天安战队的尹和平,是本次任务与你结对的同事,拜托关照。”头盔中传来未曾听闻的男声。 李俭:啊?什么任务,什么结对,我不知道啊? 正当李俭琢磨着究竟是个啥任务的时候,头盔目视UI刷过一串信息,向他解释。 “不用这么客气,我比你还小上几岁。要是这么客气,我得叫您一声尹哥了。这次任务就是打打假赛,在战场遗迹搞点破界石用用而已,这边是打算对半分吗?”李俭看完信息,总算知道钱安区大会让自己进战场遗迹是要干嘛。 金丹期修仙者有一就有二,他留下来的破界石还够几个人升上金丹,领导们见金丹期修仙者在智慧妖兽面前才有话语权,很快就将破界石转化成了金丹。为了扩大话语权和战斗力,派遣金丹期进入战场遗迹当打工人,便成了此时的主流做法。 李俭论国籍自然是华夏人,不过看钱安区大会和上京的意思,这次在战场遗迹打假赛,应该是要把修仙者按照聚居区划分单位,分配破界石,以此激励修仙者的干劲。 “是,我们获得的破界石可以五五分,只需要汇报就行。当然,也可以选择上交,不同聚居区的奖励办法不同,我这边不清楚钱安的奖励办法如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金丹期搬砖人在战场遗迹 李俭心中默默记上一笔:现在上交破界石应该很有好处,是吃红利的好时候。 “李俭同志,为了执行任务,我现在向你所在位置靠近?”尹和平不知道李俭心中在想什么,但他有任务在身,只好出言发声,打断李俭思路。 “哦,行,我也往你那飞飞。”李俭顺着UI引导,向尹和平方向飞去。 战场遗迹还是那副老样子,一排昏黄土色,满眼都是肃杀景象,让人一眼就觉得这地方没有生机。 这还是李俭突破金丹后第一次来战场遗迹,动用空间权能飞在空中,俯瞰遗迹地面,才能脱出地面视角,感受遗迹地域广大,残留建筑物连绵成群。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在战场遗迹地面活动时,李俭总不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但当自己身在空中,能够从高处俯瞰时,他才得以感叹,这篇地界实在是太怪了。 按理说,突破金丹期就能掌握用于飞行的空间权能,以修仙文明的高度,如果说他们足以达成将金丹期及以上作为战斗主力的成就,也无可厚非。那么修仙文明的战斗人员应当具备极其宽广的作战空间,而且作战空间是三维化的,在远离地面的高空作战,应该是修仙文明战斗人员的常态。 但观察目前可供参考的战场遗迹,能留下的遗迹都是接连地表,高不出多少的“石质”建筑残骸。 当然,从比较物理的角度来说,高处的连接物打没了自然都会落到地表,在地表处残留遗迹属于自然现象。 真正让李俭颇为关注的是,战场遗迹的地表建筑遗迹连绵不断,四面相连,让人一眼就可知道,在此处鼎盛时期,地表上曾有多么庞大的建筑群。 李俭:战斗人员都起飞了,要地表这么多建筑群干嘛?修仙版马奇诺防线? 李俭看不懂这个,心中多有疑问,不一会,看到远处人影飞来。 头盔UI显示明确,来人虽然身着作战服,手中拿了一杆混黑哑光长枪,头上罩着头盔,让人看不清面容,但能知道,这位就是尹和平。 尹和平老远看见李俭身后背着合金长棍,喇叭里不说话,音响里倒是传来耳麦声:“尹和平?” 无线电交流确实方便,如果妖兽里头没有能够截获无线电波顺带着解码调频的能耐,那么这玩意就是天然的加密通话。 “是我,李俭同志,你希望怎么进行任务?” “这个嘛,”李俭想要挠头,意识到自己正戴着头盔,“我这边的法术效果会很猛,所以一会儿就由我随便放一个法术在外头,你对着轰就行了,我会尽量保持法术中法力充足。” 李俭:我要是跟你打妖兽之间的假赛,稍微偏一点我大概就要上法庭被告席了。 李俭不清楚尹和平为人如何,但这人大概是个实诚君子,听李俭这么说也不生气,只是在语音中示意李俭先手,给个靶子。 有些人听到李俭这么说,怕是要像吃枪药一般暴跳如雷的。 李俭见他友善,此时又相当同事,自然态度和缓,边鼓动法力放出冰锥,边通知尹和平可以开始了。 尹和平看李俭释放冰锥,想了想,放出一道火线,烧在冰锥上。 李俭说自己法术效果厉害可不是张口白说,尹和平能作为上京天安战队的台柱子被选来收集破界石,自然不是俗手。此时放出火线与李俭冰锥斗法,虽然没有杀意,可也没有留手,却只见火线消磨,不见冰锥消解。 尹和平的声音中透出一股隐藏不住的敬意:“李俭同志,您虽然年龄比我稍小了几岁,但在获得修炼资源上,您确实是我的前辈,我还想向您请教,在战场遗迹获得破界石,是否有体感上的反馈。” 李俭听出他声音中的情绪,心中羞愧。 他大概知道钱安聚居区是怎么对外宣传自己的,大概是说自己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不过不轻言放弃,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克服了种种困难,才有了灵气复苏后的苦尽甘来。 再加上自己这自愿“打工”的性子,放在宣传口就是不局限于一己私利,哪里需要哪里搬,才有今日之盛。 想来尹和平通过斗法感觉到自己灵力极高,多半是觉得钱安的宣传哪怕再假也不至于把哪里需要哪里搬造假,实力和宣传印证,让他对自己的人品高估不少。 带着羞愧,李俭连忙回答:“哪里哪里,别太客气了,算我高攀,我们只当平辈论处。话说回正题,获得破界石确实有感觉,当初我还是筑基的时候,每每有破界石出现,都会明显感觉空间发生了说不清的变化,接着,破界石就会从斗法最激烈的位置显现。” “破界石不会主动向其中一方靠拢吧?” “不会,需要自己拿。尹哥你放心,都是自己人,我们对半分,你一个我一个就行,不用急的。”李俭隐隐有种感觉,这位哥们来之前是不是没有接受相关培训啊。 咋了,情况这么急吗,一个从钱安出发连任务是啥都不知道,一个从上京出发连破界石获得过程都不清楚,有这必要吗。 听了李俭解释,尹和平安分许多,老老实实地操控火线,尽自己最大努力,消磨李俭放出的冰锥。 李俭:当初我筑基的时候,一个人和一群妖兽……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怪?总之,一个人能和一群妖兽斗法,破界石哗哗地来。咱们现在一对一,我也不清楚你要熬到什么时候了。 两人在战场遗迹某处上空这么僵持了一阵,刷出几块破界石后,李俭绷不住了,邀请尹和平移步到地表,接着干活。 尹和平倒也爽快,知道自己在战场遗迹的定位就是金丹期搬砖人,落地不影响搬砖,还能省出一部分操控空间权能的心思,便与李俭落地,接着干活。 两人从天上到地表,双脚沾地了,也没有开启金丹期空间权能,除了一人控冰一人控火,看起来颇有点返璞归真的样子,让李俭想着趁这段只需要喷吐法力的时间聊聊天。 “我在遗迹刷破界石的视频应该录了挺多的,你们聚居区没给你看相关视频吗?” 尹和平愣了一下:“什么视频?没看过,我是看了说明教材才来的。” “我拍的视频应该很生动形象啊,就是和妖兽打破界石……这都没有放?”李俭作摸下巴状,隔着头盔啥也摸不到。 “李俭同志,我的头盔中有一份金丹期学习资料,虽然是内部资料,不过你的头盔如果可以解码的话,我可以发给你看一下。”尹和平算是听明白了,这人现在是闲的蛋疼,这是要打发时间。 “行,发我看看。”李俭:我确实想打发时间。 文件传输完毕,头盔自动解码,生成阅读文件,显示在目视UI。 李俭扫了一眼,超,这不就是自己和妖兽刷破界石的文字精炼版吗。 “这部分内容和我录的视频一样,上京很赶时间吗?能看视频,还只让看文字版就出发?我跟你说,其实在我到这之前,钱安都没告诉我这一趟要做什么,只说我到了战场遗迹有人接应。”李俭关掉对自己来说没啥用处的文件,指望这玩意打发时间还不如看看自己之前录的视频。 “嗯……也可以说是赶时间吧。你应该知道,我们正在处理入魔修仙者的问题。”尹和平思索片刻,打开了话匣子。 “我知道,我也是为了这事,才被紧急召回钱安。”李俭心中补上后半句话“虽然自己还没干什么实事就又被派到战场遗迹来了”。 “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找到修仙者入魔的规律,目前各家理论众说纷纭,没有公认说法。不过,有一种说法现在很流行。” “什么说法?” “说是修仙者入魔,一定是要做了损人利己的事情,而且做的次数少了不行,要多次损人利己,就入魔了。” “还有这等好事?”李俭乐了。 “姑且算是一个方向吧。毕竟修仙者入魔以后总会有些魔族才有的能力,这些能力又很适合以不法手段牟利,他们更愿意犯罪,从单纯的个人利益角度来看,动力比一般修仙者更强。”尹和平的情绪波动不大,他在阐述事实。 受他感染,李俭也认真起来,收起嬉笑:“而现在,人们手里的聚气丹超乎想象的多。” “对。手里主动屯聚气丹的修仙者,很大可能只是炼气期,偶尔有几个筑基期为家人屯聚气丹,而这只是沧海一粟。对入魔修仙者来说,炼气期不会察觉到他们动用魔族手段,这就是最好的空档。” “这还只是聚气丹一面的想法对吧,”李俭接下话茬,“并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筑基的,如果入魔修仙者本身已经是筑基,他们想要的不只是聚气丹,他们还可以为之后做打算。” “目前不够用的灵石储备只是对全华夏修仙界来说,如果只是供给个人,任何一个研究内容相关的研究所里都储备着对个人来说足够取用的灵石,这些灵石是不会轻易作为他用的。” “正是如此。”尹和平点头。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来炸我办公桌是吧 “所以我们现在要抢时间?妖兽那边需要金丹期修仙者才有话语权,对内则同样需要能够掌握作为代表的高端战力。控制不住突破筑基的趋势,而筑基入魔修仙者的犯罪技巧又更高,抢不出时间就只能回援,回援就没有新的破界石资源,让修仙界成为死水。”李俭点出要领。 “重任在肩,唯有担当。”尹和平附和。 “所以才急着让我们来此地生产破界石,想必只要生产一人份的,就要抽调我回去了。”李俭隐隐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感应。 “您还真是受钱安看重。”尹和平语带艳羡。 李俭这番话的意思,无非是在战场遗迹搬运破界石,对金丹期修仙者来说谁都可以,但要说单体战斗力,还是需要他。 搁在别的地方,别人说出这种话多半是要挨揍的,奈何对李俭来说,局限在单兵战斗力时,这等描述只是陈述事实。 “确实器重我,我也没做什么,实在是惭愧,只能保证我不会拥有不应该拥有的资源。这么说的话,我们先收集一些破界石,再由我带一半会钱安,找人突破金丹后来接替,与你一同行动,这样如何?”李俭说着,同时为自己理清思绪。 “只要能够完成任务,我都可以。”尹和平与李俭相处时间不长,不过李俭也看出来了,这位便是“我们将其称为高效”(褒义)的任务战士,只要能够合理地完成使命,别说是跟他商量了,让他受点委屈也不在乎。 这样就有的办了。 李俭心念一动,将神识遥遥散开,确认周边没有妖兽,便放出几股法力,凝出“火球”、“电光”、“冰锥”、“毒瘴”种种意象,任由法力消磨:“不好意思啊,刚才那样效率有点低了,我想先把自己这边的工作搞完,马上找人来替我。” 尹和平看李俭身边道道法术相互冲击,不一会就有破界石从冲击中浮现诞生,再看看自己不停冲刷李俭法术的火线,到现在也没整出一块破界石,心下感叹。 …… “攒这些应该是够了。诶,明明听说破界石做出来的纳戒能装东西,我还在这用法力拖着跑,实在是落了下乘,我回去顺便要个纳戒好了。”李俭这次学得精明,估摸着上次在战场遗迹打工挣下了大包破界石,足够供给不少人冲上金丹,这次干脆少一点,搞来等人高的破界石便走,要回去交差。 “纳戒现在还在试验中,我这次带来,也有要测试纳戒性能的意思。您要是需要的话,钱安区大会应该会给,如果不给,可以来找我。”尹和平倒是带了纳戒,正把辛辛苦苦搞来的破界石往纳戒里放,约莫有小二十块。 两人的破界石产出相差甚远,一则是李俭自己打假赛,用的法力量足,灵力又强,光是看着也能感受到战场遗迹的空间被他引起波澜——这就相当于撕扯空间了。二则是李俭自己左右互搏,这是法术互搏又不是双手互搏,轻松弄出几对厮杀,效率暴增。三则是尹和平与李俭合作,一半破界石要归给李俭,故而收获更少。 李俭看他就拿这么点破界石结束今天,心里过意不去,本想将合作的所有产出都让给他,就当弥补自己在他面前“露一手”带来的炫耀意味。 奈何尹和平确实是实诚君子,说好了合作分一半就是分一半,李俭怎么推给他都不要,硬推就让破界石掉地上,只说让李俭拿走。 这就没办法了,李俭只好带走破界石,向这位认识不久的哥们道别,自己寻了一处传送点,返回地表。 说是寻一处传送点,实际上李俭在战场遗迹认识的传送点也就那一个。传送到地表就看见被自己永久改变地形的原猪妖据点,稍稍逗留,便飞上天空,循着导航返回钱安。 …… 到了钱安,就有人按照路上通讯所说的消息,出来接走破界石;又有人送了一个纳戒过来,照着李俭的手模问他,是要套无名指还是中指。 李俭都气乐了:“这玩意长得跟个扳指似的,你说套哪?” 接过扳指一看,这玩意和自己之前准备突破金丹期前见过的样品,不能说是十分相像吧,起码也是一模一样。 扳指还是那个扳指,看着挺薄,直来直去的圆筒型,也不见有什么花色,只是一抹金属色泽,带点石材的触感。但凡对饰品有点要求的人,都很难接受这玩意就这么套在自己大拇指上。 不过李俭对饰品没啥要求,他一不是偶像派,二不打算靠外表吸引人,身上的饰品品味如何,只要不是有碍观瞻,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事。倒不如更看重功能性。 将纳戒扣在右手拇指,当扳指使唤,再用神识感应纳戒,倒像是感应金丹一样,有一种同源的亲切感,引导李俭感觉纳戒中的空间。 对人来说,要想直接感应空间,这是件有点难度的事情。 人实际上从未真正感应过空间,而是通过各种相对数据摹画空间。双眼通过两片类似平面图像的景象,经过神经中枢处理成三维空间景象。触觉依靠相对位置和相对位移处理成三维,而相对位置和相对位移在神经系统中只是个根据过去经验拟合而成的数据。 如果人真的能够直接感应空间,那么动作失衡便不应该是常见问题——不是说前庭半规管失衡的那种失去空间感。 好在金丹的存在补足了这个问题。 也不知道是刻意的结果还是偶然的巧合,在筑基升上金丹的时候,李俭吃够了灵宝丹,灵宝丹中的空间权能又化作金丹内的空间权能,相当于从零开始,让李俭体验了一下,空间权能如何从极微小的一点,成长成足以让自己起飞的庞然大物。 在这样细致的引导之后,再感应纳戒中的空间,就像是找回自己流落在外的肢体一样。似乎本就没有丢失过,一回神就找到了。 纳戒的空间没有主人,正敞开大门,欢迎每一个能够感应到纳戒空间的人使用。 李俭:好像固态硬盘啊。 (最近买固态硬盘了,我得说这玩意真是个好东西,等我有钱了我要再买个更大号的。) 送纳戒来的哥们见李俭沉迷其中,早就走了,只留李俭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半天。 等李俭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一件事:哥们上次那本使用手册落在灵山矿区了,手头没有使用说明啊。 作为一名习惯了新时代后工业时代社会分工合作的“良好学生”,李俭可不敢在没有使用说明的时候整些花里胡哨的操作,老老实实回新星大学,找张博学帮忙去了。 …… “你怎么连个使用说明书也要我给你找的,就算我的工资走的是你的账吧,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诺,发你了。”张博学噼里啪啦对着键盘一通敲,下一秒就让文件进了李俭邮箱。 “谢谢。你不是我助理嘛,现在学校里事情少,帮我个忙,我找时间给你整个纳戒玩。”李俭打开文件,依样画葫芦地将手上纳戒认主,拿着桌上东西往里面塞,一会塞一会放,小玩了一会。 首先确认纳戒内部空间大小。这玩意空间真不大,对照说明手册,应该是刚拿破界石用炼器手法做出来的新货,还没融入破界石增大空间,内部存储空间也就一个拳头大。(游戏里容量大到有点逆天,想到玩家人手一个我就绷不住,这种大容量便携道具真就单机游戏才会做出来给玩家,真实世界有这玩意还有个屁的物流压力。) 融了足够的破界石倒是能让这玩意存储空间更大,不过李俭在战场遗迹打工带回来的破界石全都上交钱安了,能够获得什么待遇他也没细看,总之在路上先换了这枚纳戒回来,自然没有其他破界石能融进去。 当然了,一两块破界石用炼器手法就能造纳戒,李俭又不是不会炼器手法,不能半道上给自己捏一个。他把破界石全交了才换一个纳戒回来,纯纯就是图一乐,连价格都没看——估摸着这种技术含量较低、工序极少、主要吃原材料的商品,最终价格不会比原材料高太多。 更何况现在是鼓励上交破界石的时候,不趁着这时候尽可能多上交,难道要等到大家都是金丹期修仙者了再上交吗? 除了空间大小,这玩意存取东西的逻辑也颇有意思。 首先是不能存放活物。倒不是纳戒里头有无空气这种问题,单纯就是放不进去,大概在法则层面定死了。 再是存取时会生成空间涟漪,看起来和空间门似的,也不能在活物上生成,只能在死物上存取东西。 三是存取东西难度和对应空间的物质密度成正相关,似乎物质的特性也会影响存取难度。比如在空气中存取一块拳头大的镇纸,李俭没啥感觉。但想着把镇纸从办公桌内部空间取出,办公桌就炸了。 张博学:?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学是混日子的地方吗 点头哈腰地请环卫大爷将已经碎了一地的办公桌扫走,李俭自己从仓库搬了张办公桌回来。 “你捣腾纳戒能把办公桌给炸了,也是一绝。”张博学在旁边用余光瞥见了全程,此时开口幽幽。 “我不会找借口的,也绝对不会让这张桌子走账,就从我工资里扣就行。”李俭确信自己那基本不会怎么动弹的工资,扣一张办公桌的钱应该绰绰有余。 “你能有这份态度还算好事。”张博学未等李俭话音落下,便在后台中扣了钱。 大抵摸清了纳戒的使用路数,李俭摘下纳戒,从校长室角落里找了根塑料绳,穿了个项链,怎么琢磨都不对。这玩意套在大拇指上就是个扳指,李俭又不是习惯了戴扳指的人,日常不习惯;要说当成吊坠挂在胸前,李俭也没有这习惯,塑料绳不就白穿了吗? 拿着纳戒吊坠无意识地抛了一会,审视自己,才反应过来,自己浑身上下也没有放饰品的地方,这玩意难道还是戴回拇指上? “你干嘛呢,闲得没事来和我一块干活,这么多活动等你批。”张博学瞥见李俭摸鱼,不爽极了。 “我只是想着纳戒戴哪好。你不是有我权限吗,替我批一下应该很顺利吧。”李俭收起纳戒吊坠,随便在手腕上缠了两圈,坐回位置,看办公系统里有啥文件要批。 事实上,由于他的权限有一部分交给张博学代行,而他的全部权限又比老张能够调动的更多,老张能批的,他这看得到,老张不能批的,他这也看得到。 当然,那部分老张批不了的,其实书记那边都能批。这也是李俭到现在也可以不掌握众多校长应有的技能的原因,都知道他在新星大学主要是个招牌,但凡是个能管事的都把他活揽走一部分,至于李俭本人,想干呢也能干,大不了就是同事们修修。 “有很多活呢,不是说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做,而是出事了得有个人出来担责。这些都是决定新星大学未来发展方向的规划,对执行者来说选哪边都有工作要做,都有资源可拿,只是最后干不好得找人负责。我又不是你,我找份工作很麻烦的,还要顾家,可不想现在批岔了害我之后丢工作。”张博学微微摇头。 李俭听出他言下之意:“我看起来很能负责所以可以随便批活动?真是被小瞧了啊,我对公事很上心的好吧?” “那你说说,我校目前本科生学业情况中,毕业硬性要求有哪些。”这还是张博学今天第一次正眼瞧他。 李俭张口,说不出话,又闭上。再开口,僵了一会:“每个专业都不一样的,这我怎么回答的出来。” “答不上就答不上,我好歹算是你助理,你在我面前丢人怕什么。咱俩在教育界都是纯新人,大佬都知道你就是个新星大学的招牌罢了,你还年轻,偶尔判断失误一两次,自然有别人帮你修补,要是犯大错了,不至于是恶贯满盈那种,别伤人性命,高低给你个荣誉校长把你踢出队伍,你照样是招牌。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是判断错了,先接一个内部检讨,后面就一样样来。不是我要小瞧你,只是咱俩能踩到的线不一样。”张博学全程看着李俭,想让这位小了自己快一辈的薪金来源明白自己的难处。 “……你生活很困难?”李俭作弱智状。 “废话!家用就不说了,我给你讲个简单的,我老婆都没凑足升一次炼气的丹药呢!”张博学吹胡子瞪眼,听着李俭这提问就来气。 他妈的,战斗力高是真好啊,出去打一圈高档工,回来把资源给家人就够家里人跟上大部队进度的。我在这给你当助理,工资待遇倒是还行,但他妈的,我搞不到足够资源啊。 知道的才晓得我搁这也就是给你当助理打下手,不知道的还琢磨我这高校副校长怎么连筑基都升不上去呢。 “你知道现在都在攀比啥玩意吗,你肯定不知道啊!我现在天天一回家就要被念叨,问我女儿在学校怎么样啊,她能不能进学校看看女儿啊,女儿去矿区了能过日子嘛……到最后给我来一句,说隔壁那个老谁都让老婆升炼气十三层了,我什么态度。你说我能说我什么态度?我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啊!我只能说女儿明天还要上学,我送她,早点睡。”张博学说着,俩眼看着都红了。 李俭:那可不,肯定得问问你什么态度,这都灵气复苏了,还要送女儿去上学,该说你这是故意逃避呢还是该说你爱女心切呢?你要是选爱女心切,那大女儿下矿这件事没得解释啊……哦,下矿这活动是我提议的啊,那我不说了。 “咳咳,嗯……其实最近有这么件事,既然你还挺顾家的,那我跟你说一下。”李俭将自己与尹和平的交谈说给张博学听。 老张确实是干这行的,刚才还在李俭这小辈面前诉苦摆压力,听了李俭所说,靠在沙发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要是这样,我校岂不是很有压力?” “啊?” “你想想,我们华夏的高校,历来宣传和发展方向,大多都有研究性高校这一条。新星大学虽然是修仙大学,但在这方面也不差。咱们也批过许多项目了,你说,这里头少了科研项目的经费吗?” 李俭摇头:“不少,多得很。” “既然宣传是这么宣传,做也是这么做,那么在大多数人心里,大学会是个什么地方?”张博学的口吻像是师长对学生循循善诱。 “混日子的地方。”李俭即答。 他都快习惯了,几乎所有亲戚在他读大学的时候,都表示大学是个混混就能过日子的地方。 李俭将带头抠出一个问号:? 为毛他上大学就是开会、做笔记、做实验、做报告、课程小组作业领队、写课程论文、实习小组领队、为同学检查论文? 《我在大四当小导》,火热连载中!(不是) 说好的大学混混就能过去呢,哥们过的这个日子都快成行尸走肉了好吧? 张博学一挑眉:“你再想想?” “做研究的好地方。”李俭无奈。 “现如今,灵石这种东西又大多在各种研究机构里有储藏。咱们上次看过的,柳教授的试验田,那玩意是真烧灵石啊……”张博学说着说着,回忆起当时所见,满仓库都是灵石的模样。 有句话说得好,数字时代的金钱,当它以数字形式存在时,花个万八千都没感觉的;但当这些钱财以钞票形式放在眼前,别说万八千了,两千块钱看着都很有冲击力,让人舍不得花。(如果觉得数字少了就是哥们吝啬,觉得说得太多就是哥们不食人间烟火嗷) 灵石也是如此。数字层面的灵石,说个百八十个才感觉有重量,真要放在眼前,别说百八十个了,放一筐二十个,没咋见过的都得被它抓走视线。 至于柳子萱教授的试验田,仓库里头的灵石装满几货架,给谁突破境界都够了。 “可这些研究场地也不在校内啊,校内搞大型研究的还蛮少吧……”李俭回忆了一下当时所见。 “这些事,你觉得外人很容易知道吗?我们要防范的是可能来犯罪的入魔修仙者,而不是深知本校……哦,也有可能。总之,我校有灵石储备这件事,应该是某种常识。而学校往往具备较高的人员流动性,对犯罪分子来说,想要下手,难度比其他场所更低。哦,我校独立在钱安聚居区外,这方面会好一点。”张博学敲了敲桌面,又仰倒在沙发靠背。 “这还只是传统的犯罪思路,以现在的入魔修仙者可能拥有的作案手段,他们不是有那个类似相位移动的能耐嘛,想要进出学校,也不是我们用校门拦得住的。”张博学靠着沙发靠背,闭上双眼。 “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们只能让筑基在学校周围绕一圈作为阻隔,以此发现正在动用魔族手段的魔修。如果魔修熟练切换魔族手段,这一道也未必拦得住,我们毕竟是一所大学,不是封闭式的,每天的正规进出也多。” “所以?” “如果要预防,只能在有灵石存储的地方重点防护,让筑基师生驻守,轮流分组盯防,配上监控之类的自动监察手段,从修仙和物理两方面拦截可能存在的魔修。” 李俭想了一会:“我们有那么多愿意驻守的筑基师生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多重的赏?” “你发工资你问我?起码能报销他们升上筑基的费用吧。” 这次轮到李俭后仰了:“我要是掏的出来,还需要让学生们下矿?我出灵石让他们突破筑基,让校园充斥筑基期不就完事了?这样哪个魔修敢到这里偷东西?” “说不准,在我并不漫长的前半生中,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试图理解罪犯的思路,你想不明白的。”张博学拍板,与李俭一同书写新星大学实验室管理增补条例。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不就逮着现行犯了嘛 增补条例编写并不困难,实验室管理原本就有章可循,两人要做的增补只是按照入魔修仙者可能会产生的破坏进行针对性防御。除了要在诸多实验室和仓储房间外增添新监控设备,就是招募合格的修仙者驻守几块重点区域。 新星战队的老几位又被两人找来,暂时不出门打怪了,先把学校里仓库守好,别让入魔修仙者耍手段把仓库偷个干净。 做完这些,张博学仍觉得不保险,盘算着要补充驻守力量。 李俭真不知道他还能想着从哪抽点人手:“这还不够啊,再抽人就只能从卫戍部队借调了。” “我想……等学生们从矿区回来,设立几个志愿者活动,发志愿者时长,评优评奖那种。”张博学的路人脸上,两只眸子透着清澈的光。 那是究极的邪恶(笑)。 李俭看得恶寒:“论畜生还得是你啊。” …… 入魔修仙者们的行动虽然没有在新星大学抓到现行,但不少聚居区都传来了各种有模有样的消息。新星大学的几位筑基期也已经习惯了每天倒班看守仓库,看着没什么事情,就不再让李俭和张博学陪着驻扎——这俩人往这一待,傻子才会过来偷窃。 而且李俭的存在姑且不论,张博学作为常务副校长,他的办公能力可比战斗能力强多了,他来驻扎有什么用。哦,这里不是在夸赞张博学的办公能力(笑)。 快到春节了,李俭琢磨着自己作为新星大学最无用的招牌校长,给自己放个寒假陪陪家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可还没在家捱到春节,家里人便一副嫌他在家游手好闲的样子,眼看着他要是再不走,父母就得带着他相亲了。 最离谱的是,“带着相亲”还不是未来可能时,是现在进行时。 “其实,最近有个大四的学生物的小姑娘,在给你妹妹做家教,你要是乐意的话呢,可以安排见一面,处处朋友。” 李俭:? 李俭把问号都抠烂了,也想不出为啥自己这就要被带走相亲,而且还是在他好不容易从新星大学讨了个寒假回家过年的时节。 迫于无奈,李俭只好向家长汇报,自己作为大学校长,其实事情挺多的,这两年难得在家待着,这就要回去了。既然要回去,那什么相亲就不必了,之后再说嗷。 “这就是你灰溜溜跑回来的理由?”等李俭跑回校长室,张博学正在里头吃聚气丹,目光和推门而入的李俭对上。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李俭才一副无事人模样,坐到主位讲个大概。 “那我不然如何,现在就去相亲?”李俭扫了眼系统后台的工作,和自己请寒假归家前大不相同,看来当时的工作已经被人做完了。 “随便,这是你的人生大事,别因为私事耽误工作就好。”张博学说着,身上气息翻涌,升上炼气十三层。 “你手上有灵石吗,就升到十三层?”李俭颇为好奇。 老张的修炼境界他还记得,应该连一轮炼气修炼都没走完,此时抵达炼气十三层,总得突破一轮穴位才能进入下一步。 张博学收拾身前摆放的半箱丹药——论杀道炼丹给修仙者们带来了什么画风——边回答李俭:“没有灵石,我只是先吃点,免得后来麻烦。” “那你这以后不麻烦,我看你现在挺麻烦的。要不就跟着学生们一起下矿,先突破筑基期……嗯?”李俭话说半截,心神突然不宁,只觉得有事发生。 神识本能地散开,散出校长室,漫过行政楼,以校长室为中心,辐射状地延向远方。 桌上的红色警铃突然亮起,随之响起的是张博学面前的电脑音箱。 “29幢实验室出事了,战队的灯!”张博学猛地起身,抄家伙转头,李俭人都不在了。 神识感受到校园内某处爆发了不正常战斗,李俭便连武器都没带,运起空间权能和法力,推开窗户便飞了出去,在墙面上借力,转瞬间飞向29幢方向。 等李俭赶到附近,便看见一抹身影恍恍惚惚从29幢墙面穿出,刚一出现就往下坠,眼看着要坠入地面。 心念一动,从那身影四面八方召出地刺,又在顶上附着一层雷电火光,便将身影罩在其中。 那身影被地刺围住,不信邪地继续化作一片朦胧模样,在地刺笼中冲击墙面。 李俭的法术中混有神识,虽然看不见地刺笼中的身影如何冲击地刺墙面,但神识受到冲击的感觉却十分清晰,晓得有什么被自己困住了。 地刺笼中的身影不断撞击,又动用法术冲撞了几下,才有人从29幢实验楼的底下跑出来,正是先前安排在实验室重地附近,负责防卫的战队老伙计,杜银战。 “逮着了吧,入魔修仙者?”杜银战看看地上的地刺笼子,再看看天上缓缓降落的李俭,发生什么一目了然。 “如果那个穿墙出来的身影就是的话,他现在就在这里头,还在抵抗。”李俭撤去笼顶的雷电法术,换上变形后的地刺。这玩意要是让入魔修仙者碰到了,以自己刚才一时情急动用的法力和自身拥有的灵力强度,想要留个全尸就困难了。 “正好,差点让他逃了。这家伙刚才借着其他队伍进了大楼,用了魔族手段直奔实验室,让我逮个正着,半路上打了一阵,他看见警报亮了就跑,现在落校长手里了。”杜银战指指旁边实验楼高处,示意自己是在五楼截住他的。 “他会穿墙你不会,所以没逮住是吧?”李俭表示理解,要不是自己会飞,而且各项属性够高,正常筑基期若是一个人,确实不太好抓手段更丰富的魔修,实力不济指不定还要被魔修反杀。 “差不多吧。那我现在陪您将他移交出去?” “嗨,哪有那么麻烦,你接着工作吧,不打扰你,我带去隔壁部队。”李俭用法力提溜着地刺笼子,里头的魔修还在挣扎,但无所谓。 哥们筑基期的时候,就已经法力量相当同期百倍了,魔修能给哥们的法力耗完逃出樊笼?不能够啊! 魔修又不是正派魔族,只是有点魔族的能力,一手相位移动有个筑基期的神识就能硬拼,哥们还差这点能耐? 在家里被嫌弃,到了学校刚好赶上逮住魔修现行犯,李俭兴高采烈,把个两米见方的正方体笼子挂在身边慢慢飞,像是以前的钓鱼佬,钓鱼钓到了二十斤以上的大鱼,恨不得全城人都知道自己钓上鱼了。 新星大学这边警报和旁边部队联通,大学里警报响了,部队也会知道。警报短暂响了又停下,部队里的官兵们还纳闷呢,正组织人手奔向正对着学校校区的小门,就看见李俭乐呵呵地提溜着个“土块”朝这边低空飞行。 官兵们:? 这景象谁看了不发怵啊。 李俭看到官兵们全副武装在校门外迎着,还以为自己这是被兵哥哥们欢迎了——严格来说,其中一些正常服役的义务兵年龄比他要小,但这不影响他管官兵们叫兵哥哥——乐呵呵地从低空降下,走着过去。 原因无他,走路属于尊重,这又不是战斗时间,走着尊重兵哥哥们怎么了? 一边将土刺牢笼转化为绳索捆缚,一边开口:“各位辛苦了,我们学校逮了个魔修,这人应该怎么处理啊?” 官兵们打眼一看,李俭确实是个敞亮人,他用土系法术凝出的锁链玩捆绑,竟然没有那种绳艺设计,单纯将魔修绑上了。 那魔修挣脱不得绳索,被绳索中的土德侵染逼得不敢动作,又因为其中神识防控严密,不能使用魔族手段——魔族手段刚好与筑基期以上修仙者神识硬碰硬,他吃枪药了才会在认出李俭的情况下接着用魔族手段。 低一个大段和宣传中的最强战神拼神识方面能力是吧?喜欢被人打烂? 他是魔修,不是精神病,不是那种需要被送入圣伊丽莎白清醒一下的呆子。 知道自己逃脱无望,栽在李俭手里,还被捆缚得结结实实送到了部队官兵眼前,这位魔修确实不打算挣扎了,只是被绑着反剪双臂,被士兵们押着进入营地。 李俭的法术并不能长久持续,见士兵们只是押着魔修向营地深处走,倒是有些担心会不会被挣脱:“现在捆着他的是我的法术,法术这东西可能会失灵,各位有准备……哦,有准备啊。” 领头的士官点头,又带队向李俭敬了个礼,上报情况,处理被逮住的魔修去了。 李俭在校门口等了一会,一位尉官过来,说是因为刚才新星大学逮住了魔修,要带他去做一下笔录。 本来在灵气复苏之前,笔录应该是警察来做,部队不做这个。不过灵气复苏后,尤其是新星大学远离钱安聚居区,公共安全系统便和卫戍部队做在一块,有些工作就这么做了。 李俭欣然前往,想看看正经公安是怎么处理魔修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哥您比我年长还要给我戴高帽吗? 尉官没把李俭往营地里引,而是往校区与卫戍部队防区缓冲带里引路。想来是新星大学辖区的派出所——又或者是分局——就在此处,与防区主体形成间隔,不至于相互交融。 与钱安聚居区的建筑物相比,新星小片区的建筑物整体显得更松快些,但也不及灵气复苏前的建筑群,可以在规划中享受到相邻建筑物间理应留下的阳光。有接近总高度一半的建筑物终年不见天日,靠相邻建筑物墙壁上的阵列节能灯打光照射。 这种非自然光源为了节能,往往将更多的能源投入到人眼可识别波长的光源——这在技术上如何实现的,其实只要看一眼显示屏幕就可知道——这样可以用更少的能源转化出人眼中更强的光芒。但对生物生长来说,这是很有缺憾的。 但在这片大概只会有成年人活动的营区中,仅使用非自然光源或许也不是需要额外关心的事情。 尉官将李俭转接给警方,向着他们敬了个礼,也走了。 李俭看了看警官胸口别的工牌,或者叫警牌:“王警官,笔录是怎么记的?要换个房间吗?” “嗯,跟我过来吧。”王警官扫了眼李俭,又引他向派出所内一间静室坐下,开了录音摄像,才进行问询。 …… 问询结束,李俭按过手印签好字,王警官收起稿纸:“李校长辛苦了,刚才是公事公办,不能跟您寒暄,还请见谅。李校长如此年轻便已经是栋梁之才,不仅领导新星大学,还能逮捕入魔修仙者现行犯,实在令人敬佩。” 李俭:不是,大哥,您这工牌上的证件照看着可比我大上不少,警号我看不懂就算了,但怎么看您这工作时间都比我长,您一定要给我戴高帽吗? “警察叔叔,笔录做完了,方不方便让我看看,抓到入魔修仙者是怎么处理的?”李俭被王警官说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只好以“警察叔叔”相称,让他知道自己不乐意被这么叫。 “需要请示,在等候答复的时间里,李校长愿意在这等一会吗?”王警官起身,示意李俭跟上。 李俭当然说愿意,他就是冲着看入魔修仙者咋处理才来的,请示答复这点等候时间算什么。 两人出了问询室(不是审犯人那个讯问室,现实中啥样我不知道,我正儿八经的良民,没进去过,大家要是有懂的可以指出),李俭被带到接待室喝茶水,王警官打报告去了。 …… 等不多时,王警官从外头进门:“李校长,请示通过了,不过不能进门,只能在外面透单向玻璃。” 李俭搓搓手,立刻起身称好。 这可是单向玻璃啊,虽说技术含量还比不上外头的点阵节能灯吧,但哪个看过魔镜号的哥们能不好奇单向玻璃? 啊?你问我魔镜号是什么? 我不知道,大概是“魔镜啊魔镜,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是谁”。(笑) 王警官大概是打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李俭虽然看不明白他的警号和警衔是啥意思,但看这位的架势,正常情况下此处分局不应该由他亲自做笔录或者接待客人,尤其是请示完上级要带人去看犯人的时候,招个新人来说清注意事项就差不多了。 王警官并未找他人代劳,亲自带着李俭在分局里东拐西绕,路过一间讯问室大门,从旁侧小门开门进去,示意李俭别说话。 李俭跟着进了小门,一瞧,这里头人还挺多,男男女女几名警察在这狭窄的暗室内错落有致地站着,一面玻璃正充当着暗室的侧墙墙面,暗室中的所有光线都来自这面宛如玻璃墙的单向玻璃。 玻璃的另一面,方才被李俭抓住的入魔修仙者正被拷在“后悔椅”上,与灵气复苏前的后悔室相比,这里多了些东西。 几枚灵石在房间中摆着,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灵机光束在灵石间流淌,若有若无地将入魔修仙者围在中央。 两名警察正与入魔修仙者同处一室,他们所坐的位置简单许多,和灵气复苏前的位置一样,在靠近门的一侧坐着,正在讯问魔修。 当王警官带着李俭进门时,原本在暗室中站着看讯问的一众警察有几位看向开门处,见李俭跟着进来,大多数警察又把头转了回去,只有离门边最近的一位悄声开口:“王局……” “请示过了。”王警官说完便闭上了嘴,只是看向玻璃另一侧的魔修,身上法力涌动,时刻保持警惕。 李俭:我超,我就知道。算了,还是看看那边讯问魔修是什么情况。 魔修坐着后悔椅,双手拷在前头小桌板上,微微低头,目光朝着双手方向,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警察讯问。 说实话,看他这德性,真想不到他在半小时前还是个正在冲击大学研究室、企图抢劫、与保安发生火并的恶性罪犯。 原因无他,看着挺老实,啥小动作都没做,只是在接受讯问。 李俭看了一会,琢磨那后悔椅和手铐脚镣啥的也牵制不住魔族手段,看不出有啥法术加持,想靠这玩意让魔修老老实实,可能性不说十成占了九成,只能说是堪比发生奇迹。 两名警察也没玩刑讯逼供的烂活,只是在那好好坐着,照章办事,正常讯问。体内法力有没有待机,李俭不清楚,遥遥感应没发现警察手里搓法术,也没感觉特意放出神识压制的动静。 看这魔修这么老实,那几块灵石恐怕居功至伟。 李俭本想开口询问王警官,那几块灵石具体起了什么作用,但看暗室中警察们都很认真严肃地看另一头讯问,墙上音响则专门放送讯问对话,没人开口,气氛如此,倒也不方便问了。 当李俭进入时,讯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 “有没有同伙?” “没有。” “是否有计划?” “计划很简陋,就是我临时起意要过来,然后搜了搜最近有没有来新星大学的游客。” “怎么证明?” “你们都抓到我了,也知道我名字,去我家搜一下我电脑很困难吗?” “下一个问题。抢劫新星大学二十九幢五楼实验室,是否是计划内行动?” “算是吧,我估计你们要说我这是预谋犯罪,我不在乎。我只是搜索的时候看到这队游客要进二十九幢,跟着进来,然后楼底下的告示牌写着五楼有实验室,才去的五楼。要是告示牌写的是四楼,我就去四楼了。” “之前作案多少次?” “记不清了,你们有空可以自己查一下,查到是我的我就认,没查到我不说。” “以前受过处理没有?” “没有,我这是第一次。这问的什么问题啊,能不能正常点。” “从头说一下自己这次犯罪的经过。” “前几天,我知道很多人手里都有聚气丹,灵石紧缺。后来走关系,知道灵山矿区那挖不出多少灵石,琢磨着得用点手段。……”魔修很配合地说完自己这次抢劫的全过程,从起因开始,一直说到被李俭逮住交给警察。 “前几天具体是哪一天?” “你们搜我家电脑的时候看看搜索记录,就是那天。” “走关系是什么关系?” “前头问我家庭关系的时候讲过了,我有个表哥在灵山矿区。” “你说的用点手段,就是抢劫?你知道抢劫违法吗?” “知道。”魔修无语了,这是他在整场讯问中头低得最低的一次。 “看一下以上表述是否正确,如果没有问题,按个手印,签个字。” 魔修错动被拷着的手腕,颇为艰难地按了手印,签上大名。他压根没看笔录内容。 讯问结束,王警官率先带着李俭走出暗室,又回到刚才的接待室。 “有什么问题,李校长现在可以问了。” “后悔室里的灵石是做什么用的,是压制魔族手段的阵法吗?” “是的,这是最近刚刚投入应用的灵石阵法之一,主要用于压制入魔修仙者的神识和法术效果。” “为什么没有推广,这东西这么有效,完全可以用来防守重要仓库。”李俭好奇。 他不是那种满脑子什么东西好使就上马什么东西的人,他始终对各领域中的专家学者保有最基本的敬意。如果一项应用有效而没有推广,其中肯定有足以解释的原因。 “技术上的事情我不太了解,不过李校长,据我所知,这种灵石阵法只对它内部的一小块范围有效,出了这块范围就没用了。”王警官解释。 “呃?从外面可以直接拿走?”李俭大概明白了。 “对,就是这样。除此之外,出于保密,这种很原始的灵石阵法,能直接看到的,要么是负责研究的科研人员,要么是即将关进去的罪犯,再不然就是一线警务人员,或者像李校长这样,请示后特批的情况。” “这样保得住密吗?”李俭对这玩意需要保密没啥情绪,他更担心这样没法保密。 “起码到现在为止,这种灵石阵法对魔修依旧有效。”王警官的话并没有说透,不过其中的自信还是感染了李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入魔修仙者(存在) 李俭看了看后悔室方向:“恕我冒昧,或许我不能够知道,如果不能的话,就别回答了。这位魔修问讯完毕后,要送到哪里去?” 王警官顿了一下才开口:“监狱,特制的监狱,我不知道具体在哪。” 李俭点头:“好,不知道也挺好。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王警官起身,要送他出门:“李校长请便,日后或许可以安排学生来和我局交流。” “王警官客气了,如果接下来这位魔修的事情还需要我们出人手,随便招呼,方便就来。”李俭也不好跟着警察喊他王局,只能故作不知,含糊着走了。 …… “你还参观分局了?”张博学见李俭进门,不用多想,便问出一句。 “参观了,看了讯问魔修的后半截,前半截我在做证人笔录。诶,你说,我到时候不会需要出庭作证吧?”李俭一屁股坐下,打开办公系统后台,工作内容基本没咋动弹,只是在已完成内容中多了一条“协助警方抓捕魔修”的备注。 “证人提供证言和出庭作证是两回事,就算你有出庭作证需求,以你的工作需要,批下点特别许可也不是难事。”张博学看向李俭的目光就差明说李俭是弱智了。 “行吧,总之那边分局让我带个话,要是可以的话,安排一点学生交流活动。” “竟然不是找警校?行,他们要是这么说,反正这也是个宣传业绩,只要他们愿意做,我给他们联系又有何不可。”张博学立刻设立活动,联络钱安聚居区报备宣传活动。 李俭伏案,琢磨着自己回学校就是为了找点活干,打开办公系统,老老实实地批起教务工作、后勤工作递上来的条目。 …… 伏案一阵,李俭口中嘟囔:“有没有更出人意料的工作啊,那种看起来更加广大的,能够让我觉得自己正在为了一个庞大的事业工作的工作。哦,当然,我不是说现在这份工作没有为庞大事业奉献的意思。” “你还真麻烦。你如果想要那种工作,可以去找区大会申请,看他们会不会给你发点。”老张头也不抬,他还在捣鼓找分局来做宣传的事情,眼看着就要办妥了。 “嗯?这种工作还能给我发点嘛?” “怎么不能发?你应该要问,这种工作够不够多。现在能做的事情多的要死,你这些天要么昏迷要么在忙,好不容易回家两天连我电话都不接,我是不知道你对当前情况有没有感觉。你难道没有发现,灵气复苏后的工农业复苏和正常生产生活恢复快得离谱吗?除了那些需要生存空间的东西,各项设施不仅恢复到了灵气复苏前的情况,甚至还有所超越。”张博学这次抬头了,原因无他,他刚把公安宣传活动谈妥,将活动预案发给李俭签字。 “呃,好像确实如此。”摸着良心想了想,除了私家车这方面的表现越发荒诞之外,其他生活条件确实赶得上灵气复苏前。考虑到过去的广大乡村人口此时都居住在城市化的聚居区,基础设施普及程度应该又上了新台阶,应该是远超灵气复苏前才对。 “这里头原因很简单,可能你年纪轻才看不出来。咱们现在的军费啊,省下来一大截了!” “嗯?不是还在和海洋生物打仗吗,怎么省下……” “时代变了,现在部队转型新时代,要变成擅长修仙战斗的作战部队,光是集体法术的开发就有不下百种,目前的仗哪还是那么打得?诚然,一些战略战术武器依旧有价值,往上数就不说了,往下数,云爆弹哪怕在你的火球面前,也有一席之地吧?再不然就是超视距火箭筒,这玩意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们华夏的超视距火箭筒离谱到什么程度。”张博学轻拍桌面,打出一串急促鼓点。 “可是,造这些东西的钱呢?现在是个筑基期的修仙者,搓个火球都能赶上老式手雷的杀伤力,与过去非制导武器相比,现如今在神识范围内的东西还都能被法术制导。培养一个筑基期修仙者的花用,和他带来的几乎无限的‘弹药’相比,过去的武器虽然还很有效,但在成本上,退居二线是它们必然的道路。” 李俭琢磨了一下:“所以,现在的军费其实比以前少了很多,而原本应该用在军费上的支出,哪怕只有一部分挪到民生,也能带动灵气复苏后的聚居区提供各项设施?” “当然。我不是大佬,我不能给你讲得太简明易懂,但这时代就像是过去说的那什么……我是说工业革命,总之就是那种感觉,现在的军队确实还要抗击妖兽,但这事情不再向以前那样需要花更多钱了。”张博学说到这,总觉得有点怪。 “确实不需要很多钱了,毕竟是杀道炼丹,只吃资源,灵石现在倒是要不少钱,但按照你的这个算法,恐怕这些钱对培养修仙者战士来说也不算多。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就是战士退伍之后,这些投入的资源是否还能再利用的问题。”李俭眉头一皱,“我这是稍微冷血一点的说法,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吧?” “我是你助理,我介意什么?” “按照这个思路向下,延长义务兵时间会是接下来的举措吗?”李俭琢磨着。 “这你就想岔了。不一定是政策要求延长义务兵役时间,还可能是士兵自发要求延长义务兵役时间。别忘了,现在是杀道炼丹,最能接触妖兽的地方是哪?那就是军队啊。”张博学点出一个事实。 如果说要让军队保持高昂战斗力,后勤保障、精神指导、各项训练分别从外来物质、内在精神、自身素质各有提振的话,那么进入灵气复苏后的战斗,杀妖兽这件事,实在是物质保障的另一种形式。 战斗的结果就是战斗本身的物质保障,虽然趋利听起来比较low,但不可否认,如果一件事情本身又是正义的、会被赞颂的,同时又可以使执行者本人收获颇丰,那么执行者的行动意向将会更加坚定。 “扯远了。既然军费能省出不少,而现在的部队战斗力又会随着修仙深入不断提升,继而省出更多项目的钱,你说这些生产出来的东西最后会去哪?” “我想,不是反哺民生,应该就是做些聚居区外的工程。” “诶,差不多吧。之前不是还说准备了几支先遣队,向国境线外探索吗?” 李俭来了精神:“我知道,那还是灵气复苏两周年前没几天的事情。对了,他们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两周年一到,妖兽们跟疯了一样地攻击人类。他们倒是带足了隔离气氛的设备,但先遣队说是说先遣队,人数够大,免不了有漏风的地方。这几支都是差点团灭的运气,好不容易逃回来了,这两天正准备重整旗鼓,再度出发。”张博学对此一清二楚。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现在就是知道。你要是真闲的没事,把这份文件批了,明天分局就来我校做安全宣传,刚好,你刚抓了个魔修,动静闹得还算有点大,我看校园论坛里也有学生讨论了……”张博学摸摸下巴,盯着李俭。 李俭扫了一眼老张发来的文件,签上电子签名。 “这样,明天刚好分局来做安全宣传,趁着你抓到魔修这件事,在学校里再开个同期宣传,好好讲讲防备魔修的事情。诶,这事情我倒是得再问问大会。”张博学挺身扑在电脑前面,向区大会专线拨通信号。 …… 离2022年春节没差几天,一则消息通告全域,正式宣布存在入魔修仙者,告知群众警惕这些普遍以烈性恶性犯罪手段造成他人财产损失乃至生命危害的恶徒。 紧跟着公告的步伐,各大会召开防范入魔修仙者的会议,新星大学根据会议精神,由校长李俭带头,携手新星大学防区分局,开展校园安全宣传和魔修防范宣传活动。 对李俭来说,他的日程就变成了这样:大早上被人叫出去合影,进大会堂坐王警官旁边,等王警官发完言了,他再对着演讲稿念。朗读完演讲稿,可以掏点现在解密的部分魔修笔录片段,向师生展示魔修的危害性。 会中当然免不了被各种摄像机怼脸,尤其是说到李俭前两天在校园内亲手擒获一名魔修移交给警方,这等给学校长脸的事情自然免不了要上校报。 事实上,出于宣传考虑,还有张博学顺水推舟的要求,李俭逮了个魔修的事情还在钱安卫视连挂了三天,访谈节目和特别节目做了好几期,加上专家解读、政策解读,塞了些干货,少不得要在钱安聚居区闹到春节。 “这下好了,那些魔修再想到要来新星大学偷东西,就得掂量掂量你在不在校。”张博学表示爽极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为啥你要摆出一副自己是行动总策划的样子 张博学的常务副校长工作顺利,也让李俭沾了不少光。 虽说天天被人拖出去搞各种宣传活动,让自己像个风光无限的泥塑木雕一样任人摆弄,听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但这确实是一种信号,一种钱安聚居区借李俭发给全区,又绕回来告诉李俭的信号:钱安现在很安全,安全到我们可以让最强的单兵每天做宣传工作,而不是让他每天在前线拼杀。 毫无疑问,对李俭这些天的行程,钱安居民中也有人不满。他们认为像李俭这样的战力不出去大杀四方就是浪费资源,聚居区安排李俭做足宣传工作,只是面子工程,是让人厌恶的行径。 当然,这种话从来都不会被人放到明面上说,即使有人在事后询问他们是否说过这些从他们口中冒出来的话语,他们也大多会矢口否认——只有真心觉得李俭做宣传工作是浪费资源的人才有可能坚定地站出来,在阳光下重复自己的看法,而此类人哪怕与他人所求不合,其人格尊严依旧值得尊重。 不过不管如何,到了春节这一天,人们还是希望能够太平一点。哪怕前线的战士们依旧在和妖兽们厮杀,聚居区内部的魔修只多不少,魔族的危害也未曾减轻过,到了新年这一天,春晚前的特别节目依旧播放了各卫戍部队、各聚居区安保部发来的新春祝福。 而对李俭来说,想要获得幸福的时光,有点难度。 掐着时间和家里人吃了一桌团圆饭,饭点甚至从原本预订的晚上七点挪到了下午四点,李俭顶着耳麦中老张的狂轰滥炸,紧赶慢赶才在五点前回到新星大学。 “我知道你小子不是干这行的,需要陪陪家人。”李俭回到校长室,就听到老张阴阳怪气自己。 这也没办法,老张顶着莫大压力才拟定了一个几乎绝密的计划,让作为新星大学安保重要一环的李俭在除夕这个至关重要的时间点远离大学,甚至还安安稳稳地吃了一顿饭才回来。 认真地说,其实在这段宣传时期中,除夕夜李俭并非第一天离开新星大学。他的所有宣传安排基本都是公开化的,只因为直播式的节目放送对效果更有利。当然,众所周知,并不是十分严格要求守时的直播节目,往往会在放送阶段截留几十秒的时间作为缓冲,不过这不影响在李俭的公开日程中,所标注的时间段内,他基本都在钱安聚居区。 如果魔修们真要动手,那段时间也算是李俭的空窗期。 李俭曾为自己在除夕夜的安排与老张和其他人小小地争执过,毕竟那些魔修连公开的空窗期都没来袭击校区,除夕夜自己都没公开行程,魔修们真敢来吗? 不过最后还是他们说服了李俭,这才让今天的年夜饭在五点前便草草结束。 最可怜的是老张,他这年是真回不去了。 “我这不是都回来了嘛。看你这样子,还没出事?”李俭走的时候是偷偷摸摸走,回来的时候也是偷偷摸摸回。 在这炼气期修仙者大步飞窜、筑基期修仙者一跳数丈、金丹期修仙者凭虚御空的时代,能够想到从地下掘土前行,李俭都得感叹老张真是个折腾人的天才。 也得多亏李俭这个金丹期异于常人,各项指标高得离谱,不然从钱安掘土到校区,基本是不能在春节前赶回来了。 “早着呢,真正要出事,应该集中在七点。”张博学身前的电脑终端链接了此时在新星大学校区内驻防的绝大多数筑基期,当然,比起除夕夜之前,总人数实在少了太多。 钱安的风俗习惯,大多数人的年夜饭时间都集中在七点钟。哪怕是新星大学这样钱安鼎力支持的学校,校内职工也并非军旅令行禁止,不少教职工可都在今天回钱安吃年夜饭去了。如果魔修想要偷盗新星大学实验室中仓储的灵石,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魔修是入魔了,不代表他们傻。”李俭可不觉得这些事情魔修就想不到另一层。既然都知道今天是除夕,夜里大家要回家吃年夜饭,难道魔修就不会担心新星大学为此做准备嘛? 这样的猜测就是经典猜疑链,对潜在罪犯来说,他们可不会与校方通过沟通消解猜疑链。 “但罪犯的心思不是聪明和傻就能描述的,他们的价值观都和我们不同。”张博学抬头望天,靠直觉估计时间,有点模仿孔明掐算东风的意思。 “这是你的专长,我不会说太多。不过为啥你要摆出一副自己是行动总策划的样子,旁边的校区分局难道不是校园安保总负责人?”李俭懒得在老张的专长能力上摆弄口舌。 “你话怎么这么多?吃顿年夜饭看把你能的。我劝你养精蓄锐,一会儿快到时间了,你就准备好四处救火吧!”张博学没得和家人团聚,又要被李俭嘲讽,一时恼羞成怒。 …… 张博学的恼羞成怒是有道理的,他的看法和分局的警官们不谋而合,同样,也和魔修们不谋而合。 钱安聚居区有六千万人,这不是一个数字,这是有一个人在钱安聚居区生活这件事,同时重复了六千万次。更进一步地说,即使是为了让数字凑整而省去的那几百万人,人口也足以和一些小国相当。 钱安聚居区中的魔修,哪怕每万人中才出一个,那也能有六千人。 哪怕其中每十个人里,会有五个人因为存在更好作案的地方而不选择新星大学,有两个人因为李俭的存在而心生忌惮,有两个人因为猜疑链的无限套娃而不选择在除夕夜动手,最终也会有六百人前往校区,伺机行动。 魔修们确实不乏能够想到今天或许是大学暗地里防备最完善的一天的能人,但铤而走险的概率只要存在,在足够庞大的基数面前,事件发生就不再是概率问题,而是必然走向。 还没到七点,时间刚刚走到六点半,第一名耐不住寂寞的魔修便已经现身,只是他的去向比较古怪,动用魔族手段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冲向实验楼,而是朝授课楼冲去——这在校区里都算是个罕见对象。 新星大学的教学楼,有些是纯实验楼,有些是实验室和教室混合,只有几座主教文科的教学楼一点实验室都不沾,是纯授课楼。那里头也没啥值钱玩意,估摸着最值钱的也就是一座外表镀金的孔子像。 一个魔修,宁可动用会暴露自己身份的魔族手段,也要冲向授课楼,这是什么样的犯罪精神? 这是值得送进圣伊丽莎白的犯罪精神。 防范魔修的队伍主要是为了储备的各种珍贵物资不会被偷走,但也不可能放任魔修在校区肆意行动。大量案例已经证明,这些魔修愿意暴露自己身份的行动,一旦得手都是见者落泪听者沉默的大案要案。守备校区的筑基期修仙者立刻出动,试图将其拦停。如果能将魔修拦住,哪怕就一点点时间,也够李俭冲出来把他逮捕,移交分局。 守备人员本在实验楼重点防守,与授课楼有段距离,要想拦停魔修,不是转瞬之间可以完成的。 那魔修也知道自己会被人追捕,追击的守备人员刚刚出现,他便一个扭头冲向更没有犯罪价值的方向,摆明了是要调虎离山。 正常来说,摆明了是调虎离山,另一边就该不接招,“激烈的”静坐战争才是应对调虎离山的好策略。奈何另一个字里带动物的成语也能说明校方的心境,人家摆明了是调虎离山不假,可校方也投鼠忌器啊。 调虎离山这一招就是那个“鼠”,选择靠不变应万变就是“投鼠”。“投”对“鼠”来说确实是一招妙棋,但魔修搁那调虎离山,守备人员不跟上,魔修在校区里搞破坏怎么办? 魔修单纯搞破坏对他们来说没有犯罪价值,可是对校方的危害价值他妈的也太大了。 一般学校还自罢了,但新星大学一是钱安主推,二是李俭名声绑定,在这地方搞破坏,以后宣传活动怎么做? 守备人员不得不追,守在外围的卫戍部队也运动起来,准备对魔修瓮中捉鳖。 李俭当空腾起,配合出击的守备人员,向第一个魔修飞去。 这时候,傻子都知道,该动手了。 校区四面八方蹿出几十号人,嗖嗖嗖蹿向各实验楼。这些人似乎早有分工,冲击的方向十分均匀,没有特别集中,也没有特别疏散,但不论如何,他们冲击的方向上都有实验楼,还是专门搞灵石相关的。 李俭再强也是一个人,让他同时应对整个校区中到处流窜的几十名魔修显然有点为难他,他只能呼叫支援。 最先蹿出的是校内守备。张博学留下了六成守备在实验室附近继续蹲防,派出二十多人在实验楼外拦截魔修。 目标还是不变,不求打赢,只要能拖住魔修一会,让李俭四处抓人就是胜利。 这一波二十多人不派还不要紧,只是一群人从实验楼往外窜,还没落地,校区四周又跳出上百名用了相位移动的魔修。 第二百章 埋伏的魔修不是一般能忍 还是那句话,魔修们是入魔的修仙者,虽然这帮人普遍表现出犯罪倾向,并且往往都是累犯要犯。可话又说回来了,没点本事,谁能成累犯要犯啊。 这话听着难听,但内里的意思却真实不假。 能够潜伏到新星大学附近准备动手的魔修当然不是笨蛋,第一个冲出去调虎离山的魔修属于倒霉加胃口大,说好如果行动成功,后头所有魔修就要给他分红,不然玉石俱焚,拔出萝卜带出泥,谁都别想好过。 第二批冲出去的魔修和他差不多,只不过没他那么大胃口,只是在行动前约好,后来冲击相同实验楼的,如果行动成功,多少得给三瓜俩枣,不然也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帮魔修自知自己行动大概不会顺利,只是作势向实验楼冲锋,等引出守备人员,他们也转向跑了。 但当第三批上百号魔修同时从校区四面八方蹿出时,这些人又精似鬼地绕了个小弯,再度向看中的实验楼冲击。 严格地说,在这不过十数秒间,守备人员和魔修尚未正式交战,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便已经你来我往地走了两个回合,魔修一方有着鲜明的利益驱动,虽然未经训练,但一帮人精合伙闹事,霎时间声势浩大,光是明面上的筑基期修仙者便压了新星大学守备方一头。 毕竟是年关时节,有家有室的都想着回家过年,新星大学守备力量大大削弱并非虚妄。 剩余守备每个实验楼各留下一人最后看守,其余人等听到警报号令,便冲出实验楼,迎向汹涌而来的魔修。 他们身上的法术早早切换成土系与金系功法,火球爆炎以及冰锥凝冰咒什么的,对同为人族修仙者的魔修来说都已经玩烂了,倒是土刺和雷击法术只用作防御,滞碍效果尚不能被魔修破解,于是周身电光闪烁、举手投足间土石滚动,分散着扑向来袭的魔修,还没来得及转化成法术的法力纠集着神识,在空间中拉起一道道绵密无形的网。 从潜伏状态冲出的魔修们并不会像是传统强盗劫匪一般吼叫着张牙舞爪、虚张声势。他们很清楚,只要李俭的战斗力和宣传一样,那么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对上李俭都没有好果子吃。要想在这次特大型的犯罪中获得利益,就不能在守备人员上浪费一秒。至于大呼小叫吸引注意力的行径,那还是交给打头的倒霉蛋去做吧。 魔修们沉默着维持相位移动,这种来自魔族的能力,魔修人人皆有。他们甚至能让自己在与地面接触的一瞬和地面同调,从而使自己踩踏地面本该发出的爆鸣声悄无声息。 此时,外围的卫戍部队也派出人手,在得到新星大学校区的许可后——实际上不需要——五六十名筑基期修仙者冲入校区。 卫戍部队缺乏人手,可不是因为战士们都放假回家了。原则上部队春节期间依旧不会放假,或许有极个别战士不能在岗,也不影响部队整体保持战斗力。 卫戍部队缺乏人手的原因很简单:陆地上的妖兽确实被金丹契约签了一圈不完全和平,大大减轻了陆地战斗压力,但海里面的妖兽可没有这一茬,事到如今,人们连海中智慧妖兽可能用什么方式交流都尚未破译完毕,更别说谈和了。 大部分人手都在保证常压下原驻地不会出现重大事故的前提下被调往海洋战区,即使新星大学是钱安力挺的大学,大学防区卫戍部队也实在抽不出更多人手,在保障校区生命安全的同时兼顾财产安全。 单从数量上说,守备一方依旧有劣势,不过他们不在乎,毕竟胜负的关键并不是数量。 最靠近李俭的魔修们纷纷在心中骂娘,相持一百米的尝试拉开距离,五十米的全速奔跑,二十米的全力轰击,十米之内放弃抵抗。 新星大学只算主体空域有三十万平方米,算上杂七杂八,能凑出四十万平米面积,可论东西径向、南北径向,不是简单开个根号就能算出来的。 有意义的东西径向超过三千米,南北径向超过两千米,纵使李俭飞行速度靠着空间权能突破音障,从东到西借力全速飞行,也得花上四五秒,更别说加速减速了。 李俭先前便算了笔账,如果自己要在被完全围攻的校区中绕一圈,哪怕自己光是绕上一圈就能把所有魔修全部抓完,甚至连已经跑到深处的魔修也都抓住,一圈逛下来也得有半分钟起步。 半分钟,如果没有阻拦,都够筑基期魔修从校区外一路蹿到实验楼再带着抢走的东西跑出校区了。 李俭飞在空中,神识散在周边,在魔修的神识感应中,如同天上飞着一座千手百臂的魔神,被其庞大如海、深厚如渊的神识发现后,总会迎来法力洪流。 魔神存不存在,魔修们不知道,但李俭可比魔神恐怖多了。 但单兵战力的强大终究是有极限的,李俭绕行小半个校园时,一路抓捕魔修,终于没能赶上。几名魔修就在他眼前绕过了守备人员拦截,合力将守备人员拦在外围,随后冲入实验楼。 实验楼中最后的守备人员与其抗争,双拳难敌四手,只拖延到李俭赶到教学楼旁,他就被几名魔修联手丢了出来。 不,与其说是丢了出来,倒不如说是被打了出来。多亏守备筑基自身战斗力够硬,没被魔修下狠手打死,这才逃得一条性命。 李俭从他身边经过,也来不及说话,只是操控法力拍去一发治疗术,接着便冲进实验楼。 实验楼与常规教学楼不同,实验楼光是水电设计便非同凡响,更不用说各种实验需要,额外建设的大型设备。常见的实验室设备就不用说了,光是实验室体系专用的各种通风系统就够喝一壶的。 魔修若是在实验楼搞破坏,都不用他们多偷几颗灵石,只要把建筑主体炸了,李俭就能背过气去。 几颗灵石才几个钱啊,哪怕在供需关系极度离谱的现在,一颗灵石的流通价格也不会飙到一万以上——真要是这个价,人人都去矿区挖矿了,谁还搁聚居区待着,挖矿不比干活香? 就算魔修把自己全家突破筑基需要的灵石全给薅光,人人都薅,一倍不够薅两倍,物价损失也碰不到一千万这条线。这条线对个人来说算是很高了,但在一座合格的理工科实验楼面前,啊,还是不太够看。 (一片校准用芯片价格十万元起,这就是理工科的魅力(笑)) 李俭可不敢在实验楼里乱来,他更不敢放任魔修在实验楼里乱来。想到此处,刚顺着魔修脚步蹿入实验楼的李俭大放神识,法力如汹涌浪潮般放出,直推得还在楼外踉跄,思索自己是否要追进实验楼奋战的重伤守备一个趔趄,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缓缓向场外移去。 这里的战斗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尽到了自己的义务,现在是履行自己对家人义务的时候。 李俭放出的法力在神识引导下比蛇更灵敏,法力四下游走,攀爬上楼,贴着墙壁转瞬间充斥整栋实验楼。 刚才冲入实验楼的魔修就像是被真的毒蛇盯上一般,原本正对着实验楼中留守的最后一名守备磨刀霍霍的他们,转瞬间就发现,在神识和法力的空间中,形势发生逆转,刚才还是猎人的他们,转眼就变成了猎物。 来自李俭的神识和法力几乎在每一寸墙壁向他们张望,就连地板和天花板也被法力笼罩,远超几名魔修的法力在发现他们后迅速收缩,绕过守备人员,将几名魔修困在牢笼之中。 毕竟,实验楼的层数不过六七层,实际高度二十米左右,李俭的神识与法力在此处放纵,可没有什么削弱。 拿下入侵实验楼的几名魔修,且未对实验楼本身造成什么破坏。正当李俭心中松了一口气,打起精神要趁着这股劲头再接再厉时,却接到了张博学的警报。 “他妈的,他们疯了,筑基期守备报告人数上升到了三百人!现在,不是他妈的,现在四百人了!” 没被筑基期影响到的相位移动魔修在光学频段并不可见,而这些魔修也并没有耍弄小心思,试图靠自己的“隐身”效果接近教学楼。在守备一方的力量还没有露出足够破绽的时候,除了那些为了大利益选择调虎离山的魔修,其他人都没想先动。 万一守备方留下了什么力量,量虽然不够,却靠性质让他们显露身形呢? 抱着这样的情绪,大多数来到此地埋伏的魔修,不是一般能忍。 第一个魔修冲出去调虎离山的时候,他们没动。 第二批魔修冲出去佯攻的时候,他们没动。 校方派人拦截时,虽然只动了二十余人,他们也“只有”百来号人动了。 连部队的人手都动起来了,他们还是没动。 甚至连有几个魔修冲进实验楼时,他们依旧没动。 但当李俭跟着冲入实验楼时,他们动了。 李俭是最强战力,当他都要冲入实验楼才能拦截先前的佯攻队伍时,也就意味着守备一方并没有更出人意料的战力了。 第二百零一章 我本想说责任在我 当筑基期守备的神识范围内出现新发现的魔修时,他们会用法力在身边的一块感应板按下相对位置。这份工作很简单,对熟练掌握神识和法力操作的修仙者来说,几乎不会有出错的可能性。 感应板得到的原始数据并不会在本地解析,而是立刻传到最近的数据中心。托新星大学受钱安大力支持的福,最近的数据中心就在校区内。数据中心将会根据筑基期守备身上的定位,结合相对位置,在模拟场景中标注现身魔修的瞬时位置。 当然,这是类似快照一样的设计,在战斗中没什么用处,甚至很难表现魔修现身位置之外的信息。 唯一的好处就是,在新星大学早有准备,提前布置的守备范围中,根据相位移动被筑基期神识干涉就会失去光学隐身的特性,这套系统能够直接计数来袭的魔修数量,并且间接引导其他系统跟踪监视魔修动向。 这是个一次性的玩意,不过它的一次性不影响它对其他功能有着开关般的作用。 而在众多系统设备帮助下,作为守备方的学校代表,张博学负责替李俭监看汇总后交给校长室的信息,由他充当眼与耳。 于是,当李俭冲入实验楼拦截魔修时,新星大学最先知道又有多少魔修现身的,是张博学。 信息反馈的数字瞬间从方才的两位数飙到三位数,并且头前数字几乎只在三上停留了一刻,就在四上停住。光是李俭进入实验楼拦截的举动,就引出了三百多名潜伏的魔修。 张博学的第一反应是,这帮人疯了。 新星大学外头可是卫戍营地,正儿八经的战士们,这帮魔修潜伏过来确实很有水平,但现在一个个全都动身,莫非他们觉得战士们是好相与的? 新星大学有人员流动难以稽查是不假,但XX的得什么情况才能让卫戍营地明知有四百来号人跑到新星大学抢了一堆东西,还不严查外出人员,然后通通逮住? 几个人也就算了,在新型大学里玩躲猫猫,说不定能逃走一两个,但四百多号人,认真的吗? 第二反应,是啊,他们确实疯了,他们都敢到外头就是卫戍营地的新星大学来抢东西了,他们本就应该知道这样做会惹来什么麻烦,可他们还是如此行动。 他们疯了是他们的事,之后会被逮住是之后的事,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成群结队地冲进校区了! “李俭!你加快速度,拼尽全力!我已经在联系卫戍战士们了,XX的怎么会这么多!”张博学的声音传到李俭耳中,明明是在校长室中居中调度,背景音却出人意料地嘈杂起来。 第一批闯入实验楼的几名魔修转瞬间就被充斥楼道的法力束缚得动弹不得,来自金丹期的空间权能和神识威势像是将钢刀架在了他们的脖颈上,让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魔修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被李俭包裹着丢出了实验楼。 李俭转头出了实验楼,周身数百米也不见有魔修向此处冲击,之前被自己逮住的魔修都被困在法术牢笼中,连天日也不能得见。这些魔修本来就是为了损人利己而来,无有同伴情谊,虽说后来的魔修数量已经碾了守备方一个数量级,可依旧不见有哪个魔修在冲锋的路上,会想着捎带手带走被困住的魔修。 这帮魔修知道李俭先进了哪栋实验楼,纷纷选择远处冲击,一时间李俭也不知道追击何方才是最佳选择。但现在并不是犹豫迟疑的时候,李俭狠下心来,认定一个方向,便向汹涌而至的魔修冲去。 他的选择对被选中的一边魔修来说,不啻灭顶之灾;而对没被选中的那一边来说,可真是中了彩票头奖,发觉李俭没有先选他们,各个奋勇当先,似乎凭空多出不少气力,下手又重又狠,将沿途碰到的守备人员通通打飞,扫清眼前冲向实验楼的障碍,便要冲进实验楼中。 …… 事后统计,如果这些魔修稍稍有点联手对敌的想法,他们的战绩可以好看一些。 整个除夕夜里,魔修对新星大学发动了足足五百人次以上的袭击,实际参与人数超过五百人。如果这五百名筑基魔修联起手来,要和李俭抗衡,李俭还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他们。 毕竟李俭才刚升上金丹期不久,除了权能基本掌握,该有的提升都能算得上两眼一抹黑。靠着“常年开挂”积攒的丰厚底蕴,一打同阶一百就有被拖干法力的窘境,升上金丹的提升还不够他将自己法力量翻五倍,和五百名筑基对垒的。 真要让五百名筑基魔修联手,双方不避刀剑的正面对拼——不采用任何闪避对方攻击的方式——李俭觉得自己应该能扛十分钟就算胜利。 至于为什么不采取任何闪避对方攻击的方式。这里毕竟是大学校区,李俭闪避攻击容易,法术落到校区怎么办呢? 当然,如果这些魔修真的联手与李俭相抗,那也只会改变这一战的走向,接着将自己丢到坑里——外头可是一整支成建制并且做好了支援准备的修仙者战士啊。 魔修们零散的时候,大军也拿这帮人投鼠忌器,不能开动大军出击,只能让有空的筑基期战士出手。但他们要是联手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军团法术预备,坐标、时间就绪,轰炸范围计算完毕,打! 到那时候,就成了李俭给战士们拖延军团法术调参时间,然后大炮开兮轰他娘,高高兴兴给所有脑子进水的魔修收尸。 可惜,魔修们是真的没有一点试图联手的打算,他们在一整夜的作案中,最像是联手的行动,便是如同商量好了似地,将他们身前的守备人员狠狠打飞。 魔修费劲千辛万苦潜伏到新星大学周边,又冒着被捕的风险向实验楼冲锋,可不是为了要和守备人员纠缠才来的。对他们来说,能不能杀掉守备人员不重要,能不能不让守备人员来干扰自己抢劫才重要。 是夜,李俭游走各处,每每落在实验楼顶,放出法力神识,都能抓住十几名正在作案的魔修。 他们与先前魔修不同,好不容易抢到了东西,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在以土德法术为基石构建的法力牢笼中拼命挣扎,用尽全力轰击牢笼,既想着最好能让自己逃出,又想着起码得消耗一些李俭的法力,之后才能乘机逃脱。 他们的挣扎确实起了一些作用。在李俭好不容易逮捕了两百多名魔修后,其他魔修要么甩脱了守备人员的纠缠,正满校园乱窜,要么就是已经抢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正带着大包小包在校园中藏匿,试图甩掉自动监控。 总之,损失已经产生了。 …… 在最大规模的冲击之后,李俭与其他守备人员一起,包括卫戍营地派来支援的筑基期战士,在校园中四处救火。 校园守备人员大多数都被魔修重伤,在数量压制面前,他们只能悻悻退去,在张博学安排下,送入校医院休养。 李俭的法力快要见底,但在冲击后的漫漫长夜中,大多数魔修又恢复静谧。他们可能藏在教学楼的某处,也可能混到了人群中,还可能靠着魔族手段藏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新星大学在除夕夜的人手不充足和魔修们群聚于此发动突袭的行为,使得守备与盗贼的力量发生转变。校方终究没能将魔修的劫掠行为全部防御在实验室之外,近半实验楼被魔修洗劫,若不是校园外就是卫戍营地,而士兵们已经整队完毕,就在校区外等待哪个不长眼的魔修出门,或许那些大有收获的魔修就能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了。 李俭与同事们展开地毯式搜捕,这方面的经验,他不如战士们。一夜过去,除了在大规模冲击中就被李俭逮住的二百多人,地毯式搜查只搜出了不到二百名魔修,以及他们的劫掠赃物。 约有一百名魔修真的抢到了东西,还带着赃物藏了起来,躲过了第一轮搜捕。 如果他们还能通过什么手段,绕过外围驻扎的卫戍营地检查,再把赃物带出,这些物资短时间恐怕就追不回来了。 …… 春节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新星大学的校园,四百多名魔修被移交给分局。由于人手不足,分局向卫戍营地请求援助,这才押运着犯人,送往钱安聚居区特殊监狱看押。 嗯,还没审判,直接进特殊监狱看押。 当李俭垂头丧气地回到校长室,张博学正在远程指挥校内各实验团队,申报本次损失。 见李俭进门,老张向他打个手势,示意李俭先别说话,等他打完这通电话再说。 李俭坐回办公椅,将功法调整回练气决,缓缓恢复法力。 张博学放下电话,挂断通话,叹了口气,这才看向李俭:“还是人手不够,不然的话,不应该有损失的。” “我本来想说,这份责任在我。”李俭跟着叹气,“但那是虚伪。” 第二百零二章 张博学才是那个吃了大亏的人 发生在新星大学的除夕夜大案震动全国,在李俭这个常年宣传的标杆人物对比下,大部分人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魔修混在一起的破坏力可以这么大,大到他们可以对最强单体战力防卫的高等学府发起冲击,造成常人看一眼就要厥过去的经济损失,之后还能有少数魔修在逃。 这场惊天大案在案发后的第二天做了案值初步统计,光是各研究室及库存损失的标准灵石,就超过万枚。至于其他在作案过程中被破坏的各类器材和相关实验室研究标本、材料、数据,经济损失难以估量,保守估计也是市价以亿为单位起步的大案。 更不用说,有些在实验室里已经待了一年半的研究生,硕士阶段成果样品或半成品还在实验室里摆着…… 这下经济心理双打击了。 本该欢欣喜庆的春节,在钱安魔修组团犯下的大案余波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本案中顺位第一的受害方,新星大学。 作为被害者,他们本不该遭受什么指责。受害者有罪论都是什么旧时代的糟粕了,哪还能上得了台面? 奈何人怕出名猪怕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过去钱安将李俭打造成了修仙者的标杆,李俭又十分配合,在修仙界中也算是威名日隆,此时新星大学遭到袭击,“竟然”还有罪犯在逃,对李俭的宣传形象造成了极大打击。 如果说对李俭本人战斗力的质疑,李俭本人还不需要为此头疼——他真开挂,怕什么对战斗力的质疑——那么对新星大学安保的质疑,便让所有大学领导头疼。 任何一个能够获知除夕夜新星大学实情的大佬都看得明白,在这档口,几乎所有学生全都放假不在校,留校的老师也大多在除夕夜回家与家人团聚,剩下的守备人员千叮咛万嘱咐又是加钱又是加待遇,拼了命才留下来六十多筑基期,百来号临时炼气保安,就算把李俭和部队支援的筑基期全算上,想拦住五百多筑基魔修的破坏,压根不可能。 当魔修暴露出五百人规模后,这起案件就注定会发生,守备方的行动是否积极,只会影响破坏价值多少,而不会完全阻止破坏。奈何舆论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当钱安试图把李俭打造成标杆后,似乎什么事情在标杆面前都不应该成为问题,更不用说在他的面前,发生了除夕夜大案。 好好上课是不用想了,好在此时本来就是寒假,新星大学也没打算上课。 钱安聚居区立刻成立“1·31钱安新星大学魔修劫案重案组”,在新星大学外卫戍部队营地驻扎,与部队联动,对进出新星大学人员进行犁地式调查。 身份稍微有点问题就要被搜,搜出疑似赃物就没得说了,配合一下吧。 寒假里的新星大学人数不多,正常留校的在校人员全都登记在案,学生的档案是最明晰的,排查起来也简单。教师们的情况稍微复杂一些,但由于实验室的亏损都落在教师头上——有追赃和补偿也架不住洗劫实验楼对实验室的影响够大——所有受害实验室的实验团队成员都配合调查,顺带着把这个月的实验室安全检查也做了。 最麻烦的是学校的各种后勤单位。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现状是,按道理需要人人登记上岗的各后勤单位中,有不少名字不见于名单的临时工。 李俭以前没接触过,但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虽然一些临时工挂靠的工作关系充满弯弯绕绕,可李俭身边不缺能看懂这种务工关系的人。 张博学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临时工的关系大多是被亲戚朋友安置进来干活领工资的,冲着新星大学是钱安大力支持的学校,零零散散地进来干活。 这事情放在以前也就罢了,本来后勤单位只要每天能把活做好,很少会有人闲得蛋疼挑他们的刺。对“临时工们”来说,能混进高校后勤单位也算是旱涝保收,只要肯干活,能吃一辈子。 新星大学还是新星学院的时候,有些个不见于名单的临时工就已经在这了,照样干到现在。在1·31大劫案发生之前,临时工们只不过是来路不对,本分的工作态度依旧让他们成为了新星大学的有机组成部分。他们不一定是坏人,也不一定算是好人,起码他们是在靠自己的劳动,有尊严地生活。 但当1·31大劫案发生后,他们的身份就麻烦大了。 各种行政管理上的麻烦尚在其次,现如今最大的麻烦是,从人数来看,很明显有一群魔修混进去了,而且数量并不少。 魔修们做足准备混入临时工群体,这些人再不动用魔族手段的时候,和一般修仙者仿佛,除了抓个人赃并获,没人能对他们有办法。 哦,过去历史中有一些算不上人的家伙可能拿他们有办法,比如巴丹死亡行军的始作俑者啊,某淋浴室的始作俑者啊…… 但重案调查组显然不是那种连人渣都不能算的玩意,面对眼前的复杂情况,他们只好挨个排查。 当然,这些事情,和李俭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忙着在各种检讨会上进行经验教训总结,深刻反省新星大学在寒假校园安全上的安全隐患,与钱安聚居区商量事故补偿的具体事宜。 对钱安来说,新星大学在这场大劫案中的损失,除了灵石之外,其他经济损失都算不上大事。 市场价上亿损失那是市场价,钱安聚居区的工业本就走的高精尖路子,从军工中挤点产能出来,都够新星大学翻新实验楼。 真正难搞的,还是灵石。 李俭除了忙着开各种会,剩下的时间,全都在校长室里,与张博学一同整理大学校区的受灾情况。 李俭是宣传的标杆、门面,一般说什么都不会让他的形象受损。在合作中,钱安区大会也体谅了李俭这次大劫案中的难处,只给了安全隐患领导责任的相关处罚,并没有将这场大劫案的爆发,还有对宣传工作造成的困难算到李俭头上。 不过张博学就惨了。 张博学在李俭身边的情况,由李俭来说,就是自己请来帮忙干活的助理,每个月工资和待遇给够,只希望张博学尽一份心。 对区大会来说,张博学以前是“保镖”,现在给李俭当助理,说白了就是给成年人当监护人,虽说李俭现在又是校长当着又是最强单体战力,依旧不影响张博学在各种事务上要为李俭善后。 张博学对自己的职责,心中也如明镜似的。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魔修的行动以量变压倒了他在新星大学这副底子上构筑的防御,让李俭合作宣传以来的“不败金身”有了缝隙。 事后受到斥责最重的就是他。 好在斥责虽然严厉,但工资待遇缩水不多,张博学倒不至于被骂几句就失魂落魄,只是心中打着小心。这一次出了事还不至于让板子落到身上,下一次要是重蹈覆辙,自己真就不用干了。 荣誉称号基本被剥夺干净,大量活动他短时间内不能再沾边。在让新星大学重回正轨之前,过去的荣誉基本和他无关了。 李俭自己不在乎虚名,他更在乎那些实际的东西,可不知道老张心中如何想。老张的内人听起来就不像个善茬,若是老张在大劫案中丢的虚名对他妻子十分重要,自己没皮没脸地再触霉头,难免有看不出好赖的嫌疑。 于是李俭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在校长室干了几天活,梳理校区状况,就这么一直干到年初五。 年初五这天,两人正在校长室里一如往常地兢兢业业,重案组来了好消息。 在这几天内,卫戍部队一天都不放松,新星大学人员出入各个筛查,物资运输层层搜查,加上重案组督导的几组调查组在校区内犁地般的搜查,终于犁过了新星大学的每一寸土地。 这可不是谦虚。为了侦破此案,钱安区大会调来了不少黑科技探测设备,力图从人类能够掌握的一切探测手段对新星大学展开上到重天下到厚土的全方位探测,如果不是其中有些设备对人体危害极大,对修仙者来一下都有杀人灭口的嫌疑,恐怕这场搜查还会更加快速。 重案组和调查员们当然不是盖的。在大量设备支持、卫戍部队全面戒严、新星大学人人配合下,虽然历经了不少麻烦,但他们依旧完成了一项在李俭心中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所有潜藏在新星大学的魔修,全都被抓出来了,甚至还有除夕夜大案中没有露头的魔修。 所有赃物全部寻回,只可惜这些魔修大概是意识到自己逃不脱了,本着“不让我好过那你们也别好过”的精神,不少灵石、灵物和特殊资料被他们在被捕的最后一段时间销毁,有些灵石则被魔修在潜藏期间用掉,追不回来了。 第二百零三章 北国探索先遣队 短短几天,重案组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将参与除夕夜大劫案的魔修人赃并获,虽然不能让李俭、新星大学,还有钱安聚居区的声望恢复到大劫案之前,但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不至于被人羞辱埋汰。至于其中究竟下了多少苦功,熬干了多少搜捕人员的精力,便是另一番话。 按照刑事案件往往需要长达半年的调查时间才能初审开庭的惯例,这件案子本身在此时已经翻不起浪花,只有搜查人员还在为了补充证据四处奔忙,人们关心的焦点很快从案件本身移开,转向案件余波。 老张的各种荣誉称号依旧没有恢复,不过他已经收到消息,等到下个月——也就是三月份——他身上的麻烦大概就不会再困扰他,可以出席各项活动。 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宽慰,每天回家也不至于再睡冷床。别想得太好,这不是说他老婆一气之下连家都不回了,这对他来说还算是好事;事实是他老婆直接让他滚蛋,在事情收拾干净、能在亲戚朋友面前抬得起头之前,别想上床。 至于冷床,他自己铺的铺盖,正月里打地铺呢,能不冷嘛。 “所以说,”张博学表情有些尴尬,“我的家事不太重要,你能不能先把文件签了,下学期加课?” 李俭掏出电子签名板:“关心下属的家庭环境也是合格领导的一环,不可不尝。” “小词一套一套的,你给我加点工资,就没那么多家庭矛盾了。” “我倒是愿意加,你看人事那边会给你批吗。”李俭扫了眼文件内容。 文件内容不少,大头看着简单,就是给学生加课。 魔修对新星大学的袭击使得全域震动,虽然至今尚不能确定修仙者为何会变成魔修,但总结魔修们普遍具有的共性,不得不说,能成为魔修的,全部枪毙或许有不应该的——危害程度较低的严重经济犯罪不会判死刑,在灵气复苏后会变成终身劳役——但隔一个枪毙一个肯定有漏的。 从道德与法律两种角度出发,魔修都算是人类社会中的渣滓,既然这是他们的共性,那么在尚未有新发现更正认知之前,应该做什么才算是对症下药,有真才实学的人自然殊途同归。 嗯,要加思想教育课程了。 华夏自从换新天以来,对于真知向来是不会藏着掖着的,不仅如此,在传道受业方面,就差请人喂到嘴里去。不过在思想教育一块,开门见山的真知往往不会被部分人认为是宝物,有些人就是喜欢被束之高阁的谬论,并且将它当宝。 这种思想文化上的叛逆现象原因并不明晰,不过大部分人也不会在乎它的原因,甚至对真正需要将其纳入考量的人来说,会应用就行了。 说人话就是,这次思想教育课程是彻底的重点,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所有适龄学生认识到,让自己成为魔修,是从经济利益到生存利益全部损失的错误决定。 当然,思想教育课程没有洗脑技术,一个人究竟只是表现认可还是发自内心,这很难判断,不过新加的课程的最终目标就是那么单纯:如果一个人能够认可工业化之后的分工合作社会精神,并且认识到所有人的工作都和自己关联,他就很难走上变成魔修的道路。 趁着李俭看文件,张博学回到沙发,捧起一杯热茶。 “加课是教育部门的意思,这我当然会签字。不过加课加的课时量有点大,会不会影响学生情绪?”李俭在教育学中不过是学徒,这份文件本质上是新星大学的教师团队研究会议精神产生的办法,签字是最佳选择。 “这不用你操心。”大概是方才被李俭打探家事,张博学面上的表情有些扭曲,连微笑看起来都像是憋着一股坏水。 李俭签了字,将文件传给老张:“学生们要加课讲思想教育,那么我呢,需要配合什么活动吗?” “不,你不用配合什么活动。”老张微笑着低头,将刚才传回的文件提交给秘书处。 “嗯?还有这种好事?” “根据我的小道消息,在学生们加课的时候,你压根不会在学校,所以不用配合什么活动。”张博学饮茶,茶水温热。 李俭琢磨数秒:“有别的外出任务要交给我?” “我看你也算是有些习惯了。和你想的不一样,这次的外出任务要更‘外出’一些。”老张放出法力,招来热水续杯。 李俭将目光从显示器上移开:“什么任务?” “之前,我们的队伍正准备探索国境之外。”茶杯中腾起的雾气在空中翻滚,冷热对流的空气在老张面前,带着水雾卷成涡流,让他的眼睛藏在后面。 但挡不住扬起的嘴角,这老小子笑得还是很贼。 “遭遇妖兽袭击后,那些探索队退回聚居区,重整旗鼓。而你,刚好又碰上这起大案,威望掉了不少,需要一些足够新的事迹来填补。”老张将茶杯举在嘴边,就是不喝,就是玩。 “估计这几天正式命令就要下来了,或许会有一场隆重的仪式。” …… 从老张这得知自己可能要被加入探索先遣队的消息,李俭立刻抽时间回了趟家,把自己可能要外出的事情说与家人听。 本来家长对他要外出没啥看法,可当他说了自己可能要跟随探索先遣队前往国境之外,家人们便希望他能带点土特产回来。 毕竟先前很少出国,更别说灵气复苏以后了,过去没法亲眼见到异域风情,现如今拍点照片总没事吧? 正当李俭琢磨着自己的头盔是不是很能拍照的时候,区大会来人了。 加入先遣队是真事,恭喜您啊,能够入选第二批先遣队队员。 什么?您问我您加入的是哪支探险队,巧了,北国探险队! …… 区大会来人告诉李俭,让李俭加入探索先遣队属于半路插队,正牌探险队其实已经在边境准备多时。若不是前些日子,北境的聚居区忙着和周边妖兽签订不完全和平协定,探险队早就出发了。 也算是赶巧,正好碰上李俭这档子事,探险队也需要能够在前进路途中和妖兽谈判的金丹期修仙者,多边需求一拍即合,钱安聚居区就答应让李俭随队,前往北方探索。 至于李俭需要带什么,探险队那边早就配齐了全套物资,他只需要带上自己心爱的战斗装备,直接入队,没问题的。 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什么事情都不用准备,您就出发吧? …… 对于自己的情况,李俭有点绷不太住。不过有活干也算是好事,起码不用让他在大学里面对百废待兴的实验楼惆怅,便穿戴整齐,拿着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用的合金棍,向北境飞行。 两个小时的飞行后,李俭抵达位于华夏最北端的大型聚居区,白金城聚居区。 嗯,黑水省的省会本来就叫白金城。 跟着导航,李俭在白金城聚居区的北口找到了先遣队一行人。 那是一片连绵的营地,男男女女穿着带有反射荧光条的黑色羽绒服在营地帐篷间忙活,似乎在拆卸帐篷。上百辆改装后的重型卡车在营地旁停着,挂车上堆满物资,由手臂粗的绳索捆扎军绿色布蓬,将物资罩得严严实实。还有数十辆重卡在车队后等着,它们的挂车还是空载。 李俭落在地上,确定导航中显示的就是此处,琢磨着该找谁来对接。 他的打扮太南方了,仗着自己是金丹期修仙者身体好,对外界环境毫不在乎,穿着紧身作战服,戴着头盔就过来了。 修仙者们大抵能抗冻,但羽绒服看起来像是他们的统一服饰,自己不穿有点不合群。 正当李俭琢磨着该怎么整一套羽绒服来合群时,近处帐篷钻出一人来,手里提着块显示屏:“不好意思,先生,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应该是李俭李校长吧?” 李俭:我寻思我也没摘掉头盔啊,这人咋……哦,这里就我戴头盔啊,那没事了。 李俭摘下头盔,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用御寒衣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这种装束对修仙者来说有点过了:“我是李俭,请问您是?” “免称您。我是饶鹏海,第二批北国探索先遣队成员,第二组第一队,主要负责仓储清点。”饶鹏海与营地其他人相比,头上多了一顶雷锋帽,又有墨镜遮着眼睛,看起来就暖和。 他说着话,便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要与李俭相握。 两人握手点到为止,饶鹏海便抬起显示屏,将上头内容放给李俭看。 “本来我们打算今天早上启程,但你也看到了,现在日程有点变化,我们可能需要晚上启程。” 李俭看着显示屏,上面写的是饶鹏海所说的日程变化具体调动。 显然,北国探索先遣队本该走的,导致日程变化的“罪魁祸首”应该是自己。 “现在营地正在拔营,没什么活要干,你有什么要了解的,一会儿我们可以到车上说。”饶鹏海将显示屏插进背后羽绒服,李俭这才发现,这件羽绒服背后竟然有个开口。 第二百零四章 我们多往北开开 营地中的男男女女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活,延后了半天的出发安排对先遣队来说大概算是一场小风波,不过但在法力帮助下,人们很快将最后的设施拆成模块化零件,装上卡车。 李俭在卡车旁呆站了半天,路过的队员偶尔会向他投来一瞥,不过大多数人只忙着手里的事。 他想知道这里有没有人会给他安排点工作,或者让他搬运点东西。可先遣队里头的人好像早就分好了组,李俭这个半路插班的队员压根分不到活。 饶鹏海自打初见后立刻分别,融入人群。李俭觉得这人大概能帮自己融入先遣队,于是尝试着拦了几位过路的队员,询问他们知不知道二组一队的饶鹏海,要么说不知道的,要么说大概就在车队里,接着就干活去了,也没搭理李俭说的“需不需要我帮忙,我可以帮你们搬点东西”。 李俭摸着良心说,这真是他灵气复苏以来遇到的最大滑铁卢。 干站着等也不是事,既然知道饶鹏海在车队里帮忙,李俭也摸着车队向远处走,顺便看看自己能不能帮点忙。 李俭落下的位置接近车队车头,先遣队出发前驻扎的营地大多是厚实的黑色帐篷,外边用鲜亮的荧光纸贴了数字,里头的东西基本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帐篷本体还在地上连成一片,以车队为中轴线,颇有规制地沿线排布。 先前饶鹏海走开的方向顺着车尾,李俭也一路往车尾走。沿途所见,看到的队员都是整齐打扮,一水的黑色羽绒服,一水的背后贴荧光条。 之前在天上还看不真切,落到地上,走在车队旁,李俭方才知道这些人着装有多整齐。 不过他们都不像饶鹏海,黑色羽绒服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刚需,毕竟他们不像饶鹏海那样,在必须的羽绒服外,还加上墨镜、雷锋帽一系列行头。有些年轻女性甚至没穿配套棉裤,大概是嫌配套的棉裤太丑,而穿一些看起来很时尚的下装——比如只穿一条保暖裤袜。 说真的,李俭路过都忍不住多扫几眼,毕竟这上半身黑色羽绒服套的严严实实,衣摆都快拦到膝盖了,下半身却只有一条保暖裤袜,这反差大的说人家是准备拍室外雪地写真的模特也不是不行。 出于礼貌,李俭没在车队附近散发神识找人,反正看到人之后,AR头盔也会标记饶鹏海在哪。 这让他的找人之旅显得更像是走丢的孩子在寻找父母,但好在他不是孩子,事情的走向也不糟:他很快就在车队中后部的一辆半空卡车旁找到了正在挥舞显示器的饶鹏海。饶鹏海正对着卡车,指挥身边的队员。 “饶鹏海!” 饶鹏海扭过自己套着雷锋帽的头,向李俭打了个手势:“你咋过来了,不是说一会儿到车上再说嘛!” 李俭凑到旁边,余光扫过显示器,上头写着这辆卡车的序号和饶鹏海的工号;“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不需要!你真要帮的话,把这些搬上去,就按照这个形式。”饶鹏海转身指向背后拆得差不多的帐篷,还有车边打包捆好的物资。 李俭看了眼其他卡车的样子,再看看其他队员的做法,有样学样,动用法力,将几只合金箱和帐篷一块送上卡车。 软包装的东西他没敢碰,这玩意不熟,万一碰坏了他不好解释。 饶鹏海拍了下额头,又喊着其他人来,将剩下的物资装车:“你还是干点重活吧,看到那些箱子没有,把这些赶快都搬上卡车,这样我们也好早点出发。” …… 等车队装得差不多了,李俭正琢磨自己该从哪跟车,饶鹏海倒是主动出现了。 “李俭,车队也都装完了,你愣在这里做什么,上车吧,换个衣服。”饶鹏海拉着李俭,蹭蹭蹭跑到车队最前头,毫不顾忌地拍开头前第一辆卡车的牵引车副驾驶大门,“师傅,下车吧,这位是李校长,让他坐最前面。” 副驾驶的师傅看了一眼李俭的打扮,倒没动弹,大嗓门往后头甩;“赵队!李校长坐哪?” 后头挂车被布蓬罩住,里头传来人声闷响:“李校长?哪个李校长?李俭?请他过来!” 李俭恍然:我超,前头装好的卡车挂车布蓬里有人啊! 饶鹏海将副驾驶车门拍上,走到挂车半当中,一撩布帘,让李俭钻洞进去,自己随后也跟上了挂车。 “赵队,李校长算是个战力,他坐车前头,很合理吧?” 卡车挂车的布蓬里头,沉闷闷地坐着十几号人,显示屏的亮光在布蓬、设备包装、挂车仓底来回反射,映得人脸都是一片片昏沉斑斓。 他们坐在各种物资留下的空当,有些挤,见李俭和饶鹏海钻洞上车,有些朝他们看了一眼,又低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被称为赵队的男子坐在最靠近车头的地方,那里可以靠着挂车前的横板,不过他也是布蓬内少数几个手头没捧着电子设备的人:“很合理,但为什么是副驾驶?李校长,虽然说得有点晚了,但我想说,欢迎你加入北国探险队。” 有人空出手来鼓掌,李俭不知道该怎么做,便在狭小的空间中鞠躬致谢,口中随便含糊了两声,想看看哪里有可以坐的地方。 饶鹏海趁着这时间,寻了赵队对面的位置,挤了挤身后的软包装物资,又挤出一个位置,拍了拍,让李俭过来坐着。 “坐吧,这里的东西别太大力,不会坏的。你坐下来,我跟你讲讲我们北国探险队的情况。”赵队默许了饶鹏海对物资的作为,甚至可以称得上赞许。 其他人再不关心他们的说法,只是悄悄给李俭让出一点空间,好让他能够过去坐着。 李俭入乡随俗,琢磨着这或许就是探险队的风貌,坐在方才还觉得无比珍贵的软包装物资上,身下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浅黄色柔软包裹坐起来就像是沙发椅:“您怎么称呼?” “北国探索先遣队一组一队,队长赵强。李校长叫我什么都行,最好是直接叫我名字。” “赵队,”李俭既然要入乡随俗,自然要更彻底,“我是临时被分到北国探险队的,这之前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能不能介绍一下。” “事情其实很简单。灵气复苏之后,通讯不是基本都断了嘛,最近日子也算是越过越好了,有必要往外头跑跑。不说那些大局上的考量吧,就说小的,毕竟我们也有些国民在境外,比如,有些在国外的留学生啊、务工同胞啊、海外侨胞啊。”赵强说得通俗易懂,就在他说话的档口,车队开始缓缓前进。 “我们的目标,第一,从白金城聚居区出发,向北探索,基础目标是出国境线,抵达西伯利亚。你知道的,在过去,那是斯拉夫人的地盘。” “为什么是去那里,而不是进蒙古高原?”李俭提出疑问。 华夏的形状就像那样,大家都知道,如果要稳妥地向境外探索,从南部进蒙古高原看起来更有保障——起码遇到事情了只要不向北,往哪都是回家。 “呃,说出来有点难听,蒙古高原那片,不太富裕,我们国民在那挺少的。另外,我们的任务不只有救援,还有科研工作。蒙古高原那片的纬度毕竟超不过黑水省,我们要做的科研是填充地块这一方面的,随队专家有一批搞这个,最好是跑到纬度特征更显著的地方。这是他们的说法,总之,我们得尽可能往北跑,如果顺利,最好是跑到北极点。”赵强看了看挂车上坐着的人,大家对此反应不大。 这毕竟是一场灵气复苏后远离聚居区的远行,如果说车队的任务单纯是人道主义救援,走到哪算哪,这就是拿先遣队的勇气开玩笑。 “所以就从白金城出发。” “对,就是这样。其实早两年的时候,这个计划压根提不出来。当时道路情况,越往北越差,什么填充地块、卫星啥的,把路网砸的稀巴烂。你是南边的,你们那应该比我们这好很多。车子很难走,坦克倒是方便,还有那种大马力的拖拉机。现在的车都是魔改货,没路照样开,才方便不少。”赵强轻轻拍了拍牵引车头。 整个车队的卡车都是魔改车。 “你是临时入队的,在你来之前,我们先遣队已经编制整齐,其实没什么工作好给你,但你既然来了,有些工作本来在其他人身上的,但你来干更合适,你觉得怎么样?” “我可以干,倒不如说我来着要是不干活的话,会很麻烦。” “行,敞亮!你愿意干活就好。这活也简单,最近不是知道金丹期妖兽有脑子嘛,还会跟人谈判,我们车队本来有两三个金丹期修仙者坐着,就是干这个活的,既然李校长来了,那就由你负责,牵个头,把整个车队尽可能罩了,我们多往北边开开!”赵强一拍手,这事就算定下了。 第二百零五章 还没过顺祥 趁着车队还没开出旧国境线,赵队等人窝在挂车布蓬内,让李俭想个给车队撑场面的办法。 “备选方案有几个。之前听说金丹期的能飞,本来打算让那几位试着在车队上空飞着跟车,有妖兽过来也能先谈后打。你觉得呢?”赵队向身边男子招了招手,男子耳朵里插着耳机,没搭理他,拍了两下才转过头来。 赵队低声说:“把通讯器给我一个。”男子回头,在正坐着的物资后头打开箱盖,摸出个酷似对讲机的玩意,递给赵队。 赵队接到手里就送到李俭面前:“办法你先想,我们还没出境,这附近都有发信器,还算安全。这是先遣队队内用的通讯器,和对讲机差不多,这一圈调频。” 李俭看了一眼,所谓通讯器看着确实很像对讲机,砖头模样,上有天线。调频用的是多位短柄旋钮开关,指针能指好几个固定频道,侧面有两个半凸塑料齿轮,其中一个上下标注频率高低方向,另一个标注音量方向。 通讯器只在李俭面前过了一眼,赵队想到什么,又把通讯器拿到面前,开机调频,锁定频道,复位后再换频道,喊了两声:“卓平在吗,卓平在吗?我是赵强,呼叫金丹组。我是赵强,呼叫金丹组。over。” 饶鹏海在旁嘟囔一句:“还over。” 通讯器传来清晰人声:“我是卓平,回答赵强,金丹组在线。” 这句可没over。 “钱安那边的新星大学李校长到了,接下来由他负责金丹组工作,这个通讯器就交给他,接下来会长挂金丹组频道,你们自己交流。”赵队将通讯器递给李俭,这次是真撒手了,“频道调好了,以后你一旋到档位一就是金丹组频道,档位二是默认空频。” “其实我有增强头盔。”李俭指了指自己随身带着的头盔,空得出手时,他会提着头盔,空不出手的时候,这玩意就被法力拎着。 增强头盔中集成了超多通讯手段,如果是别的通讯方式还得另说,但基本的调频通讯确实不难。 “我知道,但随队通讯专家让我们用这个。”赵队点头,把通讯器塞向李俭。 “随队通讯专家?是了,这是先遣队,应该有……队里还有什么专家吗?”李俭收起通讯器,人家这么说,自然有人家的道理。 “多得很,光是西里尔字母的专家就有好几队,得有五十多人吧……哦,这个西里尔字母说是斯拉夫人的语言文字,我也是听说的,他们得坐三辆车,是随队的语言类专家。”赵队又拍了拍身边男子,男子转头过来,他才开口询问,“现在车队到哪了?” “还没过顺祥,如果路况顺利,按照过去探明的道路,不扎营的话,明天六点钟能到鸡冠点。”男子按亮身旁常备的车用地图,依靠点阵发信器和车辆位移记录,能够实现过去卫星导航达成的功能——这需要一些算力。 “可惜了,要是鹤龙市是聚居区的话,我们还能早两个小时到那。李俭,我们要赶夜路,等明天过鸡冠点的时候,你想拍照可以拍一点。” “呃,因为我是插班进来的,虽然这个问题可能很弱智,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港爱说的鸡冠点是哪?”李俭知道顺祥和鹤龙,这是黑水省下的两个市,但鸡冠点是哪? “哦,鸡冠点是我们这的俗称。上学的时候不是教过嘛,我国的最北点和最东点都在黑水省。” “所以鸡冠点就是最北点?” “那倒不是。最北点是地图上的最北,但我们这一趟是乘车过去,地图上的最北不一定适合我们先遣队行动。能够直通边境线,顺路过去最北的地方,才叫鸡冠点。第一次行动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到那了,一路上的道路也顺便修了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地方,所以这一趟还是去那里过河。”赵队解释。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起码在出境之前,我们不需要担心通讯方面的问题。你是吴会省的,应该知道江南基建好,你们那无线网络质量也好,所以不惊奇。我们这现在有铺天盖地的发信器阵列,只要还在境内,通讯都能走发信阵列。看到没,他们还能刷刷视频。”赵队说到这,抬手示意布蓬下的众人。 李俭先前为表尊重,并未细看布蓬下的各位都在做什么,此时赵强指示,他才看去,发现确如赵强所说,本趟车上不少人正在刷视频,还有人戴着耳麦和远方打视频电话的。 “我们负责干苦力,具体科研工作由那些专家来做。如果一切顺利,这一趟的行程就是,专家提要求,我们把他们安全送到,再安全带回去。至于其他事情,那就看上级指示。”赵队抬起下巴,向车队后方指去。 “他们可以叫技术组,也可以叫专家组,总之我们一会儿就要出境了,都是一块儿出去的人,纠结名字没什么意义,能够知道自己该干嘛就行了。技术组的专家有自己的分别,刚才我说到哪了?哦,语言学家。我们车队里还有通讯专家——这个刚才说过了——矿业、勘探,具体有哪些我一时半伙也不能说清楚,他们有些人都是人才,一个人身上有几个行业的头衔,反正多得很,除了干苦力的,基本都是专家,哦,还有随队的新闻采编,他们要制作纪录片。”赵队掰着手指头,手指头弯折的速度比他口中报名目还要快,于是不数了。 “战斗呢?” “哦,这你放心,我们毕竟是先遣队,原则上不发生战斗,真有必要是不会含糊的。爷们得跟你说一句,车队中段那些都算是机密,你乐意瞅吗?”赵队压低声音,凑近了说话,好仿佛说话大声就得被扇大耳刮子。 “如果需要战斗,我听指挥。”李俭表态。 “还是得听那些专家的,他们在这种事上想得多。”赵队微微后仰,靠着身后的物资,也不嫌合金箱边沿硌人。 “距离出境还有十几个小时,你先想想怎么保车队,有什么杂七杂八的问题最好赶快问,到时候发生什么,我不能给你打包票。” “哦,我纯好奇啊,问一下。我之前看到咱们这车队的面孔好像都挺年轻啊,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是说,为什么都挺年轻?” “我们毕竟是先遣队,挑几位上了年纪的入队,到时候有点闪失不好收场。不过,李校长,你真觉得先遣队的都很年轻?”赵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像是憋着坏水的张博学。 “真觉得。” 话音才落,车厢中暴起一阵欢乐的大笑。 李俭被笑得不知所措,四下张望,方才还跟人打视频电话的哥们,这时候连耳麦都扯掉了,抱着笔记本电脑狂笑。 “听听,年轻!” 其他人的动静也好不到哪去,坐在靠车尾处的几名女同志也笑得花枝招展,颤颤巍巍。 饶鹏海毕竟是带着李俭来蹭车的,他笑归笑,取下墨镜,擦擦眼泪,向李俭解释:“车队平均年龄三十五,李校长,你说年轻,倒是谢谢了。” 本来嘛,三十多岁并不算老,这年龄放在现代,顶多和青年不太沾边,一眼中年,除非是还没成家,不然很少被人拿岁数说事(三十多岁没成家确实容易被说)。但听李俭这个官方资料二十四的年轻人说先遣队挺年轻,还是忍不住要爆笑。 等布蓬下的笑声慢慢减缓,赵队隔空拍拍李俭:“先遣队人人有活干,你说他们年轻也好、年老也罢,都不耽误干活。现在是灵气复苏时代的,都修仙了,看年龄可不算什么事。如果真要看年龄,让你这样的年轻人罩着车队,我们脸往哪搁?都是为了任务,年龄这块就别提了。” “生活这块你就跟着先遣队,有我们住的地方肯定少不了你的,有我们吃的东西也少不了你的,至于别的吗,你要是能想出来咋罩着车队,到时候再说。” …… 李俭接了使命,知道这是自己到先遣队后最刚需的工作,自然要好好琢磨,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办法。 飞着跟车不太好,这事干着有点呆,而且容易招天上飞鸟。 坐在车里倒是舒服,不过也没舒服到哪里去,少不了还要放出神识,关照车队。 想来想去,李俭先用通讯器询问随队的金丹组,看看车队原先安排是什么。 金丹组通讯频道内,最先回答的永远是那位叫做卓平的修仙者。后来李俭才知道,在他来之前,北国探索先遣队的金丹组小组长就是卓平,知道李俭要来,卓平自愿退到副组长位置,帮李俭认识组员。 “原先安排,战斗力最强的人在车队头部,另外二人在车队中段和尾端,就是首尾相顾的意思。要求放出法力、神识,营造有金丹期修仙者的氛围,打算以此让妖兽退避。”卓平陈述。 第二百零六章 哥们你真实诚,跟我说一声该多好啊 “听起来不错,那么实操呢?” “实操?起码在车队上还没有尝试过,李俭同志,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金丹期都是在发现战场遗迹后才开始进阶的……”卓平不动声色地提示李俭。 李俭脑中过了一下时间线。 发现战场遗迹是灵气复苏两周年之后的事,二零二一年十一月的时候。自己升上金丹期得到二零二二年年初,其他人类金丹期都是在那之后。而先遣队第一次出发正赶上灵气复苏两周年,再次出发就是现在。 换言之,车队中的金丹组很可能在第一次出发中连队员都不是,在组织进阶金丹期的热潮中火线升上金丹期,而后应先遣队与沿途妖兽的需要入队。 就算打算做实验测试,整支车队也很难陪他们试上一次。 “理论可行,实际上,我们还没有试过。听说您是和妖兽交流的行家,这方面我们应该要仰仗您。”卓平又点出李俭带队的一项好处。 单论与智慧妖兽的实际接触次数,李俭称第二,应该没啥人敢称第一。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是来干活的,应该优先解决任务需要。除了我,金丹组是几个人?听刚才意思,总共是三个人?” “对,金丹组加上我三个人。我,谢环公,齐都尉。” “骑都尉?”李俭听着卓平报的人名,总觉得最后这个有点耳熟。 “齐国的齐,都尉就是骑都尉的都尉。” “你们三个战斗力怎么样?”既然被赵队当成金丹组的头领,李俭总得搞清楚,自己手下这三位兵将强度如何。 要是三个草包就绷不住了,但考虑当前火线升级的需求,怎么想也不觉得大佬们有可能会给草包升上金丹的机会。 不能打谁让你升上金丹啊,丢出去给金丹妖兽尝鲜是吧? “还行,”秉着华夏文化特有的谦卑,卓平态度平淡,“和金丹妖兽单打独斗,打死一个,我不会受伤。” 行了,这差不多就够了。 “另外两位跟你水平相比呢?” “伯仲之间。” 李俭心头小人鼓掌,够了,这太够了,真是大浪淘沙,给你们这些优质战斗力淘出来了。 同阶打生死都不受伤,哥们不开挂要是有这水平就好了,有你们给我当队友,我心里都多底气。 窃喜手下有如此强将,同时,李俭也免不了为其他用得着战斗力的地方担忧:“你们都挺强的,培养起来花的资源不少吧?其他聚居区难道不需要强大的单体战斗力撑场子吗?” “李俭同志,我们服从命令。”这句话不是回答,不过也够回答了。 “行,你说得对。我借鉴了一下原本的思路,现在有这么个主意,你们看看行不行得通。我在车队头部,你们抽两个人到车队中部,听赵队说,中段的车辆好像运着机密的东西,你们就在中段头尾驻扎,可以吧?”李俭有范本可学就学,先将过去人们的思路学了再说。 “没有问题。” “剩下一个人就到车队尾部看着,压力应该不大。具体做法就是释放法力神识,至于怎么操作更适合自己,你们自己研究?”李俭琢磨自己在车队头部不是难事,如果自己能震慑住沿途妖兽,后头的修仙者恐怕就没什么压力了。 “了解,我们现在执行。” “请吧。”放下通讯器,李俭抬头,发觉赵队正盯着自己。 “赵队?” 赵队恍惚了一下:“没事,既然你打算按照先前的方案执行,那你做就好了,不需要征得我们同意。不过嘛……” 赵队搓了搓手:“我个人更好奇你打算怎么做,是坐在这放神识嘛?不考虑一下飞行?” “飞在上面不合适吧,那样太扎眼了。对有智慧的金丹妖兽来说,如果我放出神识,飞不飞应该是一样的。但对智慧不足的妖兽来说,我飞在天上还容易惹麻烦,还是不飞了,在这释放神识就好。”李俭说着,便放出神识,刻意控制着,罩向拉成长条形的车队前段。 车队拉得很开,两辆车之间少说留了百米距离。 一直在布蓬中与人交流,坐在车上没有观察车外,李俭放出神识,才对车外景象有明确认知。 这里是华夏的极北之地,虽然离北极圈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动辄四十五度以上的北纬地界,其景象依旧足够许多人对北国风光的想象。 尤其是此时正是二月时节,离冬至日不过才过去了一个半个月,对此地的阳光来说,高度角已经足够低了,天气也足够冷。气温对阳光的响应往往要延后数天。 车外的道路已然成了冻土,整片土地拥有着江南难以想象的平整,顺着一片冰雪延伸向远处。 在这里绝难有液态的降水,连白天的气温都在零下,更不用说晚上的气温能直逼零下二十摄氏度,或者三十摄氏度。 倘若车队还用着魔改前的卡车,那么卡车最需要注意的就是防冻事项。可以预见的是,随着车队越发北上,要面对的气候也更寒冷。 值得欣慰的是,起码车队是在快要回春的时候北上的,在白金城的冬季气温衬托下,目的地的夏季气温或许不会那么严酷——前提是车队能把抵达足够北边的时间拖到夏季,更不用说北极点的夏季气温也不会好到哪去,总体徘徊在零摄氏度附近。 神识所能遇见的地面,大多铺着细碎雪花、霜花,尤其是凝结在草叶上的霜粒,真个是秋意肃杀,看着不像是给植物们留了活路。 车队在残存的道路上驶过。李俭神识扫过,才知道这帮人对卡车做了什么魔改。 这玩意除了外形看起来还是卡车,动力都被魔改完了。 由修仙者施法代替活塞做工,机械传导给轮毂,牵引车头带着挂车不说,连传动法术本身也拖着挂车。 其中原理一时难以分辨,但确实是术业有专攻,这玩意能成为车队的核心动力机构,并非没有原因。 李俭还未如此专心地注目过北国风光,一时看得痴了。 …… 车队沿着过去修筑的道路前行,在几乎分不清道路和冰原的路况中飞驰,头车司机的功底可见一斑。 这可不是正常使用中,有人维护的道路。按照先遣队的说法,灵气复苏之后,黑水省的绝大多数公民便被撤往白金城聚居区安置。通往东西伯利亚的道路从那天后便荒废了。 斯拉夫人的国度在灵气复苏后也未与华夏取得联系,原本还算热闹的边关要道,在连续两年的荒废中,已然淡去了过去的辉煌,跌落到尘埃。 说它跌落到尘埃还算是好的,说得难听些,没有通车、没有维护,什么都没有的道路,还经过灵气复苏那一拨的卫星撞大地、填充地块迫使路网变形,再加上长达两年的妖兽摧残,能看出道路模样,都算观察者火眼金睛。 若不是先遣队之前走过一遭,境内道路摸排一遍,此时也难顺着道路前行。即使如此,司机师傅也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路况,生怕灵气复苏两周年到现在的几个月时间里,那些疯狂的妖兽对道路造成法术不能应急的损害。 头车速度慢慢放缓,车辆间距越来越小,到最后接近步行速度时,李俭从沉浸景色的专注中醒来:“怎么了,没感觉有妖兽突破防线啊,怎么快停下了?” “你还真是称职。”赵队不知何时换了个姿势,听到李俭发问,才从扒着布蓬的姿态坐端正,“现在是凌晨五点,我们速度还算快,马上就要到鸡冠点了。” 李俭看了看,布蓬内的众人大半都在睡觉,又或者是闭目假寐,只有几人还醒着,身前的电子设备发出惨白色的光。连在旁边坐着的饶鹏海,不知何时也已睡着。 但刚才自己这一嗓子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布蓬下的各位怕是睡不久了。 “你没睡?” “睡过了,睡不久。我得提醒你一下,刚才听你安排,你似乎没有准备金丹组的换班时间,希望你注意。别看我们这样,我们早就分好值班顺序了,包括前头几位师傅。”赵队指了指牵引车头。 这还是李俭第一次知道,先遣队的卡车司机师傅,一车不止配两个人。 “好的,我会准备换班表。”李俭心中惭愧,低头吸取教训。 这件事是他考虑不周,过去虽说常常外出公干,但都在境内,背后有大量智囊支撑。就算身在战场遗迹,他也总是靠着自己开挂般的能耐,硬撑到离开,才在安全地带倒头就睡。 这一趟先遣队可是要出境的,出境之后可不能指望有智囊团给自己撑腰,也不用指望有安全地带供自己倒头就睡。倒不如说,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和金丹组的其他成员,才是为先遣队提供保障的“安全地带”。 就算自己开挂能硬撑一段时间,其他金丹期也扛不住啊。 回想通讯器中卓平平淡的执行命令回答,李俭觉得自己汗都快下来了。 哥们你真实诚啊,这种感觉有问题的命令你就不能给我说一声吗? 第二百零七章 祝平平安安,工作顺利 车队缓缓驶向鸡冠点,这是第一次出发时被迫折返的位置,在那之后的道路,没有人能够打包票。 车队的缓行也并非只是因为前路不明,作为一趟富含各种意义的探险,鸡冠点作为车队离境的位置,光是要驻足留念的先遣队成员也不少,更不用说随队新闻人员,他们在此地还有采编业务。 车队速度越来越慢,原本在车上浅睡的队员们也纷纷醒来,不同通讯频道的声音在同一辆车内交织,由各组队长安排妥当,准备下车。 “下车?”李俭在饶鹏海提醒下打开通讯器通知金丹组下车,后知后觉地反应。 “要拍照嘛,而且有你们这样的金丹期在照片里面,其他人才不会害怕。”饶鹏海是第二组的,自从碰上李俭,就和李俭一块坐在第一组的头车上,倒也不怕自己工作出问题——等到扎营阶段,就是他的活了。 赵队在布蓬下狭窄的空间起身,顶着布蓬站稳,过了几秒,等卡车停稳,一拍牵引车头:“下车!看看鸡冠点!” …… 一行人从车上下来,后头的车队正依次停靠。李俭先前便用神识扫过全场,下车后对眼前的景象倒不分外惊奇。 他对道路分类不太懂,但在灵气复苏之前,由白金城通往此处直达边境的公路,显然是省道起步标准。而在道路尽头,是一条江。 江上本来应该有座桥,但灵气复苏之后,桥指定是没了。 起码李俭望向道路尽头没看到桥,而且这路到江边几十米就断了,咋看也不是能指望“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地界。 而在道路两旁,尤其是靠近黑水的地方,有一片平整得过分的“河滩”。正常河滩不过十余米平整,如果修了堤坝,这个数字往往会更小。 眼前的河滩反其道而行之,从河边向一岸延伸,几乎完全平整地延出了上千米远,倒像是江边的广场。 赵队站在李俭旁边:“不认识吧?我们本地人都不怎么来这,主要是骗游客的。” 他说着,抬手向远处江水一指,车队在他背后斜斜停下:“那边就是骗外地人的景点,真玩意不在这,不过这里通路,更好做旅游。以前,这里叫鸡冠广场,常骗外地人说,这里就是华夏最北边的地方。” “那么这里是最北边吗?” “是个屁,假的,正牌东西在六十公里外,还是那句话,这玩意就是骗外地人的。当然,咱们也有实诚地方,这片广场在过去,确实是华夏最北边的广场和餐饮中心。”赵队指着只能看出点苗头的断壁残垣,这就是过去华夏最北餐饮中心,在灵气复苏两年后留下的最后痕迹。 与建筑物相比,广场本身倒是足够结实。 车队在鸡冠广场过去的停车场停靠,留下几人轮流看守,其余人来到江边,各自合影。 赵队忙着带自己的一组一队,没工夫招呼李俭,只说让他在保证先遣队安全的情况下自由行动,等一会儿新闻记者准备好了就拍合照。 李俭哪晓得自由行动该行动些什么,在千百号人的人群中愣了一会,看他们大多隐隐变作几个团体,只好掏出通讯器,让还方便的金丹组成员过来集合。 一群反光条黑羽绒服在鸡冠广场的地皮上晃荡,李俭看着都眼晕。 几分钟工夫,俩人跑到李俭面前报道。 “报告组长,我是齐都尉。”“我是谢环公。” 李俭看看两人,高矮胖瘦适中,罩在统一制服的黑色羽绒服下的男子身躯看起来没有突出特点。从通讯器交流来看,自己带着的这支团队,毫无疑问是一支纯阳部队。 虽说哥们确实更适应和同性一块共事吧,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为毛我负主责的时候,手下就全是男的呢? “卓平呢?” “他负责守备停车场,现在来不了,一会儿我去替他。”齐都尉报告。 “行,他考虑的挺周全。”李俭心里滴汗,表面功夫尽量不破防。 第二回了,这已经第二回了。 第一回自己没想到换班,第二回自己没想到让金丹组组员去守备停车场,全都是组员自己接下了错误的地方,靠自己修正错误。 脸上真挂不住啊,得想个办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过没必要,让他过来合影就好,停车场那边,我罩了。”李俭一咬牙,法力和神识向远处放去,将停车场上百来号卡车笼罩在内,扫过场内所有留守守备,靠神识通知他们,此地防卫已被自己接管。 “这不符合安全规定。”谢环公指出其中问题。 “……好吧,那就这样,反正我已经控制过了,之后有事也是我第一个反应。”李俭心中滴泪。 为毛别的小说里,男主说这种话虎躯一震,小弟们就纷纷拜服,而自己搁这拿神识和法力抗下可能会有的袭击,却被安全规定阻拦,压根不能收获小弟的拜服啊! 对先遣队的大多数人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和平地在鸡冠广场行走。 第一次探险,先遣队抵达鸡冠点便被疯狂的妖兽赶回,几乎是拼了命才能逃回聚居区,那可称不上和平。 在场的人们都知道,这是与智慧妖兽签订不完全和平协议的功劳,在这基础上,也离不开守备人员正抱着百分之一百二的警惕心。 有人拿着通讯器高喊,让那些离河水太近的队员往后撤,守备人员没空防守河岸。 大多数人正提着自己的个人设备,小心翼翼地向着河水方向自拍,留下自己到鸡冠点一游的纪念。 新闻组有十几人,他们基本独占了一辆卡车,找了几名车队成员当临时记者,拿着有样本的问题集到处采访。 拍摄工作也正在进行当中。不过在公历二月凌晨五点的北纬五十度以北区域,采光有点难度。 众人的自拍也被影响了,考虑到这趟车并不是纯粹的探险队也不是纯粹的科考队,经过商议,决定在这等到日出。 车队在鸡冠广场停稳,实际上快到凌晨六点,预计日出时间是七点不到,大家还愿意等上一个小时。 只是苦了参与守备的人们,他们得提着精神多熬一个小时。 约莫六点半,天便开始亮了,新闻组立刻开工,拍摄视频画面和采访片段,打算在之后的剪辑中大展神威。 作为正儿八经有采编权的直属媒体,先遣队的新闻组算是媒体界的纯正良心,干起活来毫不含糊,也没给队员玩恶心招数——就算他们真想玩恶心招数,成片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李俭带着金丹组两人在河边“摸鱼”,看新闻组拍这拍那,一个记者转头过来,盯上他们,便带着摄影师向三人冲锋。 李俭:? 记者是个看上去挺年轻的姑娘,身高有点残念——李俭不清楚女性评价同性身高应该多高合适,不过以他过去的经验,这位姑娘的身高算是矮的——带着话筒靠近,还未站定,便先开口:“您好,我是北国先遣队新闻团队的记者吕楚忆,现在在做北国探险系列的随机采访节目,请问您愿意接受我们采访吗?” 李俭看了看身后俩人,俩金丹组成员此时尽显小弟风范,昂首挺胸站在李俭身后,一下就把李俭凸显出来。 李俭都不用看镜头,就知道按照这个站位,自己想不抢眼都困难。 “如果只占用一点时间的话。” “好的。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李。”李俭琢磨着,就自己这张脸,以钱安聚居区的宣传力度,不说男女老少都认识咱吧,新闻业内人士指定不能不知道啊。 这位女士为了采访还真是挺克制的。 “好的,李先生。请问您在先遣队中是负责什么工作的,方便透露一下吗?” “可以,我在先遣队中……负责安保。”李俭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这活具体是干啥,但说安保肯定没错。 “好的,李先生在北国先遣队中负责安保,这是保障先遣队生命安全的重要工作,”吕记者向着镜头解释,再转向李俭,“经过境内路段的旅程,请问您对先遣队之后的安保工作有什么看法,有信心吗?” “境内路段还是很安全的,没有发生什么安全问题,我们的组员工作得挺认真。关于之后的安保工作,还是很有信心的。”李俭觉得这问题有点尬。 不过没办法,采访就是这种东西。自己觉得尬没事,只要看节目的能看懂就行。 “好的,谢谢李先生为先遣队安保工作做出的贡献,我们衷心祝愿您工作顺利,路上平平安安。有没有什么话是想说给节目前的观众朋友们听的?”吕记者将话筒递到李俭面前。 李俭:? 李俭:我寻思你这估摸着不是直播节目吧,不是说因为接下来车队要直接出境,发信器阵列不能接收信号,所以大量素材要在路上剪辑制作,等到返回再提交给上京审核吗? 但话筒到了嘴边,李俭也不好什么都不说,只能含糊着憋了句词:“请各位父老乡亲相信,我们金丹组一定能完成先遣队的安保工作,让先遣队顺利返回,凯旋而归!” 第二百零八章 先进山,后找河 各组专家中,有些人对先遣队在此停留拍照的态度是很不耐的,但形势比人强,就算对此不满,也不好抢了车向北边前进——这玩意又不是往北边开就能收获真理,就算想玩朝闻道、夕死可矣,那也总得有个道啊。 众人拍过照片,新闻组完成素材采集,几个组的队长商量了一下,又征求了各专家组意见,决定启程,先往北开,等到接近日落的时候,再由守备人员寻找适合的扎营点。 至于从昨天下午出发到现在还没扎营,只有临时停靠用于拍照这件事,众人自然华丽丽地无视了。 众人要上车前,李俭拉住齐都尉与谢环公,又打开通讯器,清了清嗓子:“我想了一下,关于我们守备轮班的问题,算是我疏忽了。新排班呢,我们人手不是很够,就按照两班倒来,我站一个白班,时间长一点,从早六点到晚十点。你们仨约一下时间,排班之后,每组都是一头一尾,头车这边白班我来,到了换班的时候,得有人过来换我。” 说实话,李俭这么说,心里是有点愧疚的。 早六点到晚十点的白班,工作时长十六个小时,听上去他血亏,但这玩意顶不上夜班带劲。就算是修仙者,人终究还是昼行性动物,白天活动总比晚上活动舒服。 更何况对金丹期修仙者来说,守备车队的工作,只需要机械性地释放神识和法力,防止妖兽袭击即可。在没有妖兽袭击的时候,这活跟不存在一样轻松。 有种只要在工位就是上班的美。 三人对李俭心中的愧疚一无所知,他们只是互相对了对时间表,便轰然应诺,等大多数人上车后,齐都尉与谢环公向尾车跑去,卓平则跑向头车。 李俭本觉得自己能看到个长相出众的男子,不过他失望了。 卓平的面貌并不出众,准确地说,起码李俭作为同性并不觉得这人长得出类拔萃。除了身材相对健硕,面容坚毅,谈不上有什么特色。 “李俭同志,排班之后,我负责在头车夜班执勤。”卓平向李俭敬礼,等了几秒,没等到李俭回礼,自己放下了。 李俭:我超,不好意思嗷,哥们忘了回礼了。 (根据相关规定,下级对上级敬礼,上级必须回礼,回礼后下级才能完成动作) “好说,我明白了,所以你也来头车?”李俭上车,头车的那几个人还是老样子。 在这车里坐了得有一阵子,李俭对先遣队的结构也有些了解。先遣队分一组二组三组和其他特殊组别,新闻组、专家组、金丹组都在特殊组别里。 一组基本在头车这块,一直到车队偏中段。主要工作是“苦力”,开路用的。 二组则在车队中段,保密等级最高,组里的平均队员权限也最高,饶鹏海身为二组队员能来头车混日子,也多亏这一条。 三组就是车队后段,负责照顾部分没有自保能力的特殊组别。 金丹组游离在三个组别之外,直接对先遣队整体负责,完全是守备工具人。 “是的,我的东西不多,等到扎营的时候再搬不迟。”卓平上了头车,与先前的李俭一样,在布蓬下找地方坐下。 赵队看了看车内人,比起下车拍照前还多了个卓平:“人都齐了吧,我在报到程序点名,都回一下,都在就发车了。” 一群人齐刷刷地掏出小手机,按了。 “师傅,开车!” …… 车队从鸡冠广场停车场启动,缓缓驶向道路尽头的黑水。 黑水河宽在此处有上百米,灵气复苏前倘若没有桥梁,想开车过去,除非是水陆两栖车。 而在灵气复苏之后,人们又多了不少办法。 “李俭,你愿不愿意铺条路?”赵队盯着眼前尺长的显示器,询问李俭。 “啊?”李俭才进入工作状态,正散发神识法力,观望四周。 “用法术,在河面上铺一条路,让车辆过河。” “哦。”李俭随口答应,在神识笼罩的河面架起冰桥。 琢磨了一下,平板桥受力太垃圾了,又优化了一下,在冰桥底下用冰墩子戳到河底——这玩意没有法术可不能效仿,流水冲刷冰面,只要温度稍微高过冰点,冰块融化的速度就会超乎你的想象。 也就是仗着法术本质是五德力量,冰形态只是表象,只要其中蕴含的水德力量没有消亡,法术效果便能持续存在,李俭才敢在流水中修筑冰桥。 “做的不错!司机师傅,过桥吧!”赵队乐了,拍拍李俭,以作嘉奖。 司机师傅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眼见得一座冰桥伸向河对岸,答应一声,便将车稳稳开上冰桥,平稳前行。 李俭:? 李俭:哥们造的冰桥表面好像有点光滑吧? “等等,赵队,我确实造了座能跑车的冰桥不假,但摩擦力?”李俭打出问号。 “嗨,咱们这些车,先说轮胎吧,冰面用的轮胎见过没?” “听说过,但我造的冰桥是法术,它的冰面表象能适用过去的轮胎吗?”李俭提问都觉得心里发慌。 “这不才刚说了轮胎嘛。还有,咱们这些车的动力系统也是魔改过的,又不是全靠抓地提供前进动力。现在可是修仙时代啊,你也是大学生,不会连这一茬都想不通吧?”赵队指了指脑子。 在一旁准备闭目休息的卓平开口:“法术提供动力,机械结构只是个模仿过去发动机的形式而已。” “……我大概明白了。我得问一句,如果现在没有金丹期的修仙者,或者造桥的法术不够,原本先遣队的前行计划中,打算靠什么渡河?”李俭确实明白了。 就像是那话说的,法术提供动力,表现形式反而是次要的东西,如果法术的力量足够,大可以连机械结构都丢掉,凭借力量让卡车飞起来。 当然,起码在升上金丹之前,修仙者想要靠法力让自己或者加上自己的东西飞起来,都很困难。 换句话说,对于必须保持全地形通行能力的先遣队来说,他们总得有一个可以让他们渡河的方法。 “其实,这辆卡车魔改的部分还不止于此。”赵队卖了个关子,不往下说了。 李俭问了两声,赵队没有回答,只是提醒后方来车,统一排队从冰桥上过,新闻组要拍赶快拍。 最后还是饶鹏海为李俭解开了疑惑:“这些卡车都是水陆两栖,现在是普通模式,如果没有法术帮助要下水,车底下会弹出压缩空气填充的气囊,车轮则会变成涡轮桨叶,拍水前行。” …… 等头车过了冰桥,踏足的便不再是华夏的土地。 关于这片土地的归属,古往今来曾分属不同领主,但到了近现代,一系列协定已经明文写清,就是斯拉夫人的土地。 最新的一份确切文书在零四年签订,在那之后,再没有什么争端可说。 而在华夏的未来中,如果理想得以实现,这点土地也再算不上问题。至于理想是什么,请看上京最有名的帝都古城建筑物正大门上的两行字。 在灵气复苏之后,华夏相关部门以令人敬佩的奉献精神,在极短时间,尽己所能,在所有可以触及的国土设立了足够使用的发信阵列,捍卫国土完整,捍卫主权完整,为华夏作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背后投入的大量生产规划,令人暖心。 而在头车度过冰桥后,原本建立在遍布国土的发信阵列上的通讯系统,立刻衰弱下去。 “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任务才算是正式成行。在座的应该都不忌讳,我就把话说得绝一点。如果我们在这里任务失败,鬼知道多少年后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残骸。所以各位,一定要成功!”赵队试图激励众人,不过他说的内容多少有些不合适。 卓平大概是睡着了,饶鹏海在他身前轻悄悄地走过,换到李俭另一边,几乎是贴着牵引车头坐下:“路上妖兽多吗?” “除了有些傻鸟,基本没啥妖兽冲撞车队。”李俭保持着守备态势回答。 就如李俭所说,车队前行中,旁边山林里冒出的妖兽真没几个会闯过来……毕竟闯过来的都被他弄死了。 傻宝妖兽数量不少,只要哥们远程杀得够快,它们就不会冲撞车队。理念相当于“把看到我的人都杀完了,我就算是完美潜入”。 “你上车之后,都没怎么跟你聊过。咱们这支车队,现在活动区域,你知道叫什么吗?” 李俭想了想,以他极其贫瘠的地理知识回答:“西伯利亚?” 这不是他的错,他高中没选地理,毕业需要考的内容里甚至连西伯利亚这个词都不沾。 “呃,说的也没什么问题。我们现在在外兴安岭,山地,山地你知道吧?” 李俭点头,山地他知道。海拔五百米以上,起伏较大就是山地,低一点就丘陵,平整一点就高原或者平原。 “外兴安岭有山有树,但不适合车队前行。我们确实有全地形能力,但能省点事还是要省点事。现在是先进外兴安岭,之后就要沿河走。我们要去找勒拿河系。” 第二百零九章 先谈,谈不拢就打 勒拿河系,或者说,勒拿河水系,是西伯利亚向北冰洋注入的三条大河之一。 熟悉欧亚大陆地形的人应该会了解,亚欧大陆的大多数河流都表现出从中心向四周的辐射态势,根据不同位置,入海方向也不同——这句话对于了解的人来说就是句废话,但它是对的。 勒拿河水系就是西伯利亚最东部的向北方流入北冰洋的大型河流水系,其分支较多,最近的一条也离鸡冠点够近。 李俭对此一窍不通,受限于个人专业选择,他着实不知道勒拿河是个什么东西,但天生的好奇心又让他止不住想要知道:“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知道?” 饶鹏海了然,从背后抽出显示器,手控操作了一阵,显示出灵气复苏前绘制的西伯利亚地图,几次放大后,显示出黑水轮廓:“这个就是我们的黑水,当然,它前头和尾巴不在我们这。我们的出境点在此处。” 饶鹏海指向黑水河段于华夏境内部分,两条从北过境汇入黑水的支流,在两处河口间就是本次出境的鸡冠点位置。 “比较巧合的是,刚好是从我们这个位置出发,向东北方向约一百二十公里,就能遇上勒拿河水系的支流奥尔约克马河的源头,经过向东北方向的一千四百千米后,汇入勒拿河主流。再往后就是长驱北指,一路沿勒拿河向下游行进,就能直达北冰洋。”饶鹏海的指头向斜上方移去,不远便戳到一条小河源头上。 “如果我们一切顺利,最好能够到北冰洋沿岸,如果再成功一些……”饶鹏海搓了搓手,之后的事情即使是修仙者也会为之心折。 在这个时代,能去南北极公干还是一件少数人才能办到的事情。说得难听一点,就算只是去南北极旅游,这件事也不是多数人能做到的。 “那我们就将尝试着跨越北极冰盖。”李俭不知道什么勒拿河或者奥尔约克马河,但他知道,就现在这个时候,北极有冰盖的概率趋近于一。 两栖卡车再怎么牛逼也就是个水面汽艇的档次,若是真有前往北极冰盖的需求,高低得让全车队的修仙者进行破冰工作。 “不,是要准备应付填充地块。”饶鹏海幽幽地说。 李俭怔了一下,随机恍然。 该说在灵气复苏后的世界里打工打得太久了吗,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倒不是说他忘记了填充地块的存在,华夏境内的填充地块光是炙手可热的明星地块就有荒岭地块和灵山地块,前者出产各种修仙文档,后者出产灵石。而是他几乎忘了,填充地块在同纬度区域的占地比例,是随纬度升高而升高的三角函数。 这都是拜灵气复苏后地球变成了墨卡托投影地图所赐,一点简单的数学方法就能将这玩意算出来。 在北纬三十度以下的地方——钱安的经纬度就是如此——填充地块的占地比例甚至不会高于一成五,随着纬度升高,这个比例将会加快增大。 比如鸡冠点,在鸡冠点位置,填充地块的占地比例已经提高到四成。 “勒拿河的入海口,纬度是?”李俭意识到问题。 “北纬七十三度。” “我手边没有计算器,余弦七十三度是多少?” “早算过了,零点三不到。”饶鹏海连想都不用想就开口回答,侧面证明这个数据经过不少人琢磨。 “也就是说,在勒拿河入海口的纬度,我们有七成可能会碰上填充地块?”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实际上的建模结果表明,我们百分百会碰上填充地块。”饶鹏海抬了抬下巴,指着车队后头。 车队后头有很多人,不过此时最符合情景的指示是专家组。 “如果我们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可能需要在勒拿河沿途冲进好几块完全陌生的填充地块,而且填充地块的占地范围还特别大,之后接着找下一段勒拿河。”饶鹏海说了他们可能会遇上的一种情况。 填充地块的外围如同某种传送阵,将会以一一对应的数学形式,将某些纯粹的环境因素跨越空间连接。 倘若有一片填充地块刚好出现在某条河流中,将河流“截断”了,那么河流本身不会受到影响,因为填充地块的空间特性会让河流——河水、河水中对填充地块茫然无知的生物、地形——连贯地通过填充地块,从填充地块的一边倏忽到另一边,中间就像是通过了一片毫无厚度的空间薄片。 这种神奇的性质毫无疑问是规则类能力,起码到目前为止,人们还没搞懂,为什么河里的鱼如果意识不到填充地块,就会和河水一起穿过填充地块空间,而不是像其它想要进入填充地块的生物一样,穿过填充地块曾经拥有的空气墙,落到高概率没有水的填充地块中搁浅。 只能说,这就是规则类能力的bug所在,但凡和空间能力沾点边的都可能搓出bug。 但先遣队肯定没法利用这种规则特性,能够顺利地将填充地块空间当成空间薄片穿过——别问为啥,问就是空间类规则表现如此。 这世界都墨卡托投影展开了,还有啥不能接受的。 “这可有点麻烦。”李俭微微摇头。 填充地块本身不吓人,有不少好东西都是修仙者从填充地块里摸出来的,这些地方对正在经历灵气复苏的华夏来说,就像是一片片修仙意义的四维碎片水洼,与三体相反的是,这个世界的维度是在增加,而非跌落。(只是举个例子,没有要说灵气复苏世界观是因为世界升维的意思,本人极度讨厌高维生物之类的设定) 让人觉得麻烦的是,填充地块对妖兽有一种极其魔性的吸引力,但凡是个填充地块,只有妖兽抢多抢少的区别,没有妖兽不抢的填充地块。 这种地方对妖兽来说大概是风水宝地,人类很难从天性出发,感受到填充地块的吸引力,但妖兽很能感受,就像妖兽在灵气复苏时经历了体型增大体能增强的变异,而人类没能经历一样。 而现在妖兽又普遍步入了金丹期,倘若说这一路上可能碰到的填充地块中没有金丹期妖兽住着,李俭自己都不信。 “到时候如果遇到金丹期妖兽了,你打算怎么做?”饶鹏海收起显示器,这段起步三千千米的路途足够漫长,如果再加上填充地块,鬼知道能把最终路程膨胀到多远。 四千千米,五千千米,没人知道的。 倒不如说,先遣队的任务,就是在没有人造卫星,与斯拉夫人失联的情况下,尽可能搞清这些事。 “先谈,谈不拢就打。”李俭表示这套他太熟了。 饶鹏海满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眼睛里像是点着了小火苗:“我知道你很能打,跟我说说,有多能打?” “能怎么样,宣传里我有多能打,我就有多能打。”李俭摸着良心说话。 说真的,自从他进了钱安聚居区,除了之前一时热血上头琢磨着硬抗成片筑基妖兽袭击校区,能把他法力耗得差不多,他还真没遇上过战力不够落入下风的情况。 就连法力几乎耗空的那一次,光是法力屏障对妖兽的自动反击也干掉不少鸟妖,战果可谓赫赫。 至于其他情况,真没输过。 “诶,你别这样,我想听实话。”饶鹏海不信。 李俭无奈:“我说的就是实话。这么说吧,如果是车轮战,我打五十个金丹妖兽都不带受伤的。” 至于群起而攻之,李俭估摸着能和五十个金丹期试试平手……大概率平手也平手不了,打二十个可能得受点小伤才能把他们都打死。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李俭还是能从饶鹏海的眼神中读出特定情绪:他不信。 毕竟是成年人了,有些人不信会追问,有些人不信会一笑置之,饶鹏海显然是后者:“既然你很能打,这事就算了。不过当我好心,有件事我得和你说。” “你讲。” “要是真碰上金丹期妖兽了,一开始没说上话,你别把妖兽打死。” “为什么?” “咱们得问点情报出来啊,我看新闻,你的头盔里应该是有妖语翻译软件的对吧?”饶鹏海说得理所当然。 李俭:我就知道,自从我成了公众人物,哥们这身边隐私就不用有啥指望了。 “问情报倒是可以,但我……这应该如何去问呢?”李俭虚心请教。 “呃,这事你别问我,咱们车队里有些专家组就是搞这个的,你应该问他们。”饶鹏海说不上来了。 赵队在旁边听着,听到此处起身,从屁股底下坐着的合金箱里掏出一套设备,递给李俭:“你也算是金丹组的组长,这套通讯设备你拿着,比通讯器好一点。之后如果有事要联系车队里的专家组,靠这个联系,内置的软件够用了。” 李俭翻开一看,魔改触屏笔记本,摄像头、耳麦一应俱全,不知道的以为他带着游戏本来车队打游戏了。 第二百一十章 衣食住行、吃喝拉撒 “金丹组干守备工作的,和我们算是同事,一些杂事,我们能帮你们办了就帮忙办了。物资这块,你是打算自己亲力亲为,还是我们代管?”赵队言语间有些踌躇。 李俭比他还踌躇。 他被调到先遣队到现在还不足二十四小时,活倒是先干着了,可他来这之后,也没人跟他全须全尾地讲过自己在先遣队都能干点啥——倒不是其他人不乐意说,单纯是时间不够,来不及说。 先前忘了排班轮换,这就是一重麻痹大意;现如今赵队说物资,李俭都不知道有什么物资要管,思量一下,汗都快下来了。 在新星大学的时候,好几套班子在他背后支撑着大学正常运转,说难听点,他都不用动脑子,大半的事情就都做完了,还有张博学给他作左膀右臂,只要能出工就行。现在到了先遣队里,开出国境,远离各种信息支持,他也没接受过上岗培训,除了能打,前路那是相当迷茫。 可惜,迷茫不能当饭吃。 自忖好歹受过高等教育,不能给乌女大学丢脸,李俭硬着头皮挤出行动力:“赵队,你知道的,我来先遣队还不足二十四小时,这些物资什么的,能教教我吗?” “……也是,你都不知道。”赵队想了想,“你在笔记本里找找,里头有个小组平台,后台‘我的文件’里应该有一份先遣队须知。照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我们先遣队怎么安排衣食住行?” 李俭:我测,哥们净顾着北国风光的新鲜劲了,还真没想起来。 李俭连连点头,一边打开笔记本,凭着信息时代生人的经验,找到赵队所说的文件。 “那你慢慢看,一会儿饿了再说。”赵队只觉得李俭可怜。 若是自己没有这份好心,好端端一个金丹期修仙者,估摸着得在路上挨饿。 实际上已经开始挨饿了,正常人哪能从中午开始没吃饭,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挂高空还不饿的。 也就金丹期修仙者到底算是修炼有成,辟谷这块高低沾点,虽然还保留着吃饭习惯,但那更多是为了维持修仙者的自我同一性。 …… 李俭海绵吸水似地阅读文件,总算又对先遣队有些稍全面的了解。 只是这阅读过程中,着实让他惭愧。 他真傻,真的,他只顾着找点活干,却连先遣队的衣食住行都没有了解透。 光是衣这一条,先遣队里就很有门道。 一般外出用的带反光条黑色羽绒服、战斗用的封闭作战服、生活用工装制服;颜色和材质都能区分人员,或者附带些功能。而这还只是外套,没算上衬衣之类。 李俭算是来得晚了,不然的话,他起码也能分到三种不同版型的衣服。 食更是李俭先前无意识忽视的问题。他总觉得在车队里可能吃不到东西,而到扎营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有饮食提供。看过资料后,李俭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要是只有扎营的时候才有饮食提供,先遣队就不用混了。对于远离祖国的车队来说,只要背后不再有稳定后勤保障,车组成员也不能在野外获得稳定饮食,车队携带的物资就是唯一补给。 对于能和卡车取得联系的队员来说,究竟是扎营的时候更容易获得食物,还是在卡车上更容易获得食物,这实在是一件没什么好比较的事情——如果他们的卡车上带着食物储备的话。 文件中甚至解释了,为什么车队的车辆组成看起来如此单一,全都是魔改卡车,而没有其他车型。具体咋说,内容太长了,李俭没记住,总结一下意思,这些魔改卡车都是能够自行改装的型号,真到了需要其他车型的时候,车组成员能给兄弟们展示,什么叫修仙版变形金刚。 住就不用说了,整个车队都运了不少野外扎营器械,就算连这些都没有,车队里的修仙者用法术都能给大家攒一个住的地方。 对先遣队来说,衣食住行的大头是食。 作为目前华夏明面上修仙境界最高的人,李俭知道,虽说各种修仙文化中都谈过关于修仙者辟谷的情况,而灵气复苏后的修仙者也确实可以用法力辅助一些能量消耗,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真地辟谷。 大概是少了什么,至于到底少了什么,还没人知道。想知道的人正打算通过荒岭发掘修仙文明遗留文档,或者对比实验,找出修仙者距离辟谷还差什么。 最起码现如今的修仙界,“要吃饭的嘛”还是修仙者的共识,先遣队也不例外。 而且,因为先遣队需要在北国行走,而这个时候的北地气温远低于人体舒适温度,甚至也远低于部分电子设备的适宜工作环境温度,人们光是为了抵消这部分热量流失,就得专门拿出些法力制热——这就更不能维持微弱“辟谷”效果了。 阅读过文件之后,李俭再注意车内环境,这才明白他们悄悄用法术维持室内温度的真意:不全是为了让自己过得舒服,也是为了让设备过得舒服。 而当李俭回过神时,头车车厢中的人们,已经有几个开吃了。 先遣队携带的食物,是一种可以被俗称为能量棒的东西。 这玩意本来就发源自商用品,主打多种营养一次覆盖,高度压缩之后甚至可以类似另一种喜闻乐见的食物:压缩饼干。 至于先遣队中的能量棒,那更是黑科技。不过很可惜,能量棒这种东西再怎么黑科技,只要消费者的需求市场还没有从碳基生物转变成硅基市场,其体积、密度便很难有更进一步的空间。 往好里想,食用色素和香精可以改。(笑) 颜色和口味可以选配算是一件好事,不过头车里大多是一些糙老爷们,拿出来的能量棒,剥开锡纸包装,里头全都是正统巧克力色,也谈不上其他味道。 哪怕是头车中少数几位女性队员,她们拿出来的能量棒也不过是白巧克力色。 从笔记本回神的李俭猛然抬头,最先注意到他的是身旁的饶鹏海:“怎么了?饿了,想吃东西了?” 饶鹏海手里捏着一团锡纸,身前的触屏比笔记本小巧些,上面正显示某种数据。 “算是吧,挺想尝尝能量棒的。我该从哪拿?”李俭看了一圈,短时间内没发现从哪能拿到能量棒。 赵队好心,从自己兜里掏了一根能量棒给李俭。 李俭剥开锡纸尝了一口,心中百转千回,最后汇成一句话:指望这种应急食品能好吃到什么程度是我的问题,这玩意能吃就已经是上上善道了。 “每个人都可以选口味的,不过待选库存也不算很多,毕竟是出发前报备,你来得晚了,只能从冗余里找。原味的还算多,这个可以敞开吃。”赵队兜里掏出来的是黑巧克力味,也就是原味。 “趁你正吃着的时候,我问点问题。”赵队拍了拍膝盖,表现得有些犹豫。 “请问。”李俭没打算吃正餐,尝一口能量棒啥味道就差不多了,便用锡纸原样裹了回去,在作战服内衬找地方塞好。 “我们距离扎营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差不多是中午。这一路过来,妖兽多吗?” “还行吧,不是特别多。重新发车到现在……也就干掉小一百妖兽,里头还没有金丹期。”李俭回忆了一下自己沉浸于文档时,散发神识和法力自动攻击的次数。 考虑到自身强度,自动攻击一次,触发攻击的妖兽应该就死了。 赵队愣了一下,花了几秒钟消化这个回答:“呃,大概再过四五个小时我们就要扎营了,到时候给你挑点入队之后的衣服?免得一直穿着这一身活动。” 赵队指的是李俭身上的作战服。 自打李俭加入先遣队,他还没拿到过先遣队的衣服,一直以自己穿来的作战服示人。 这难免会让人想问他些问题:您难道就不觉得,穿着这一身全封闭的作战服,活动起来比较难绷吗? 吃喝不嫌麻烦就算了,穿这一身总不能还能拉撒吧。 和男性凑在同一辆卡车上的女同志可是有大毅力忍耐的,到了停车的时候才有“各干各的”余裕,但刚才在鸡冠点停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看你脱这身啊。 有些很少摆在台面上说的事情,大都是提供机会让个人自行解决的,但李俭这身行头坚持了这么久,就让旁观者整不会了。 李俭当然听不出赵队的言外之意,他个开了挂的金丹期修仙者,这两天本来就没吃喝多少,出发前又在自己家里解决得差不多了,到现在还绷着个弦保持战斗状态,要是能想到自己拉撒才是怪事。 他还以为是赵队嫌自己服装不够统一,影响了先遣队全面的服装整齐度:“好啊好啊,谢谢赵队,这就麻烦您了,我到时候应该找谁领衣服?” “谈不上谢,这是先遣队应该的,你就算真要谢人,也别谢我,”赵队摇手,拒不敢接受李俭这样的谢意,“你要谢,谢你旁边这位,他能发衣服。” 第二百一十一章 确实容易引来鸟 饶鹏海轻轻敲击面前触屏的塑料外壳边沿,发出清脆稳定的“嗒嗒”声。一只手将锡纸包裹捏成小块,在旁边摸索了一阵,打开收纳杂物的垃圾箱,将锡纸包装丢了进去:“发衣服这事情简单,车队里多得是衣服,你把尺码发我,我就能给你发一套。但是坏了要申请补报啊。” …… 严格来说,作为距离鸡冠点最近的大型水系勒拿河支流的奥缪约克马河,其源头也有好几股,与鸡冠点直线距离最近的支流源头甚至就在鸡冠点北部不远——但那玩意完全与外兴安岭山势相悖,直线距离近架不住山势重叠,还不如沿着外兴安岭山势去东北方向找另一个支流源头。 当然,不论是从地形图出发还是从李俭可怜的地理知识出发,都能发现,即使是顺着山势去找支流源头,也免不了要翻过几座山,更别提还有潜在的填充地块威胁。 车队终究没能在一天之内抵达需要的支流源头,而是选择在外兴安岭西部的一处小山沟里安营扎寨。 “你们一定要将这种做法称为‘在小山沟里安营扎寨’吗?”作为金丹期守备人员,在扎营过程中,李俭只需要提供保护即可,这让他成为了少数几个游离在扎营过程外的人。 这也让他得以将自身从车队中抽离,从更全局的视角观察先遣队正在如何扎营。 魔改卡车确实是一群修仙版变形工具。它们不仅有尚未展露的舟形态和人所共知的车形态,甚至还有扎根攀岩的藤壶形态…… 如果嫌藤壶不好听,也可以叫它爬山虎形态、壁虎形态,反正名字只是个代号。 通过魔改卡车展开变形,大量优质构件与山体紧密相连,卡车不复车型模样,倒像是山上长出了合金装甲。 与车形态有些不同的是,当魔改卡车的机械结构变形完成后,留给使用者的一面多出了不少模块化接口。气管、水管、电力管道和数据接口,以及为各种设备提供安装位置的刚性构件。 上百辆魔改卡车在两座山峰之间展开,两边高峰上都有战斗力较强的筑基期守备驻扎,展开后卡车车体将山谷切出一段,与携带的扎营用具一道,将这片地染上人类色彩。 小山谷中的妖兽要么感受到人类气息过来,被守备们顺手就杀了,要么就干脆逃开——说明它背后有金丹期妖兽。 当然,这不代表那些感受到人类气息冲过来的妖兽背后就一定没有金丹期妖兽,毕竟金丹期妖兽为了族群做出是否与人类为敌的决定全凭它们定夺,倘若这块地方的妖兽没和人类签订过和平协议,冲上来就打才是正常情况。 “那不然呢?说我们在这占山为王?”饶鹏海笑了。 李俭的说法在他耳中听着有些幼稚,毕竟这项任务在正式的先遣队行动日志中可是会按照“某年某月某日几点几分,北国先遣队于北纬东经某坐标,某地形内扎营,车组组员共XX人,共驻扎时间XX,附详细任务日志”的形式记录,自用的说法可以千变万化,也不影响最终记录结果。 饶鹏海作为二组队员,他跟的车在营地内侧展开。大量设备依旧套着防尘罩和防水帆布,没有让它们见天日的打算。 他是来给李俭找制服的。 趁着翻找尺码正确制服的档口,李俭四下打量,看到有人在挖避光散烟灶,打算架锅做饭。 能量棒虽然能够补充人体营养所需,但对人来说,能吃上一口好的,不仅仅是物质需求,也能提振士气。 死刑犯行刑前还得求一顿断头饭呢,先遣队能整点好的为啥不整。 “你看什么,”饶鹏海翻出几包对得上尺码的制服,扒拉塑料袋的时候看见李俭转头看其他方向,便跟着扫了一眼,“那是我们的炊事班,用的食材都是脱水食品,跟能量棒不一样,我记得最大的缩水比例也就到一成半,还是蔬菜,带这玩意还不如带能量棒,再不济就带点维生素片。” “但看起来这玩意好歹像是顿正餐。”李俭对脱水食品的期待并不高,这玩意最终成品只要能比能量棒强,就算是成功。 “算是吧,给先遣队补充士气用的,如果只是从物资角度出发,我更推荐全维生素微量元素和淀粉套装。相同重量比能量棒还好用,可惜,说是太难吃了,对士气打击太大,先遣队没用。这几套就是你的衣服,外出服、战斗服、生活服,你看着穿吧,要换衣服一般在帐篷里,每次扎营住的帐篷都可能不一样,你在队里没有家眷,看到外头贴纸是未满的男性工作人员杂居帐篷就能搬进去住,放心生活,也没人会在这偷东西。”饶鹏海把几包衣服递给李俭,又给他指了指作为范例的帐篷。 李俭手里捧着衣服,脑子里过电似地转了几圈,问出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弱智的问题:“洗澡呢?” “法术,自己加热自己洗,找个地方拉上隔间扯块布,看到标着污水入水口的管子就可以往里接。”饶鹏海简单粗暴地解释了这个问题。 “营地里所有跟自用水有关的事情都可以这么解决,这也给我们做仓储管理的省了很多麻烦。你知道的,水又占地方又重,放在以前还不能不带。”饶鹏海盖上盖子,从衣物板箱旁走开。 “现在好了,我们能带上更多贵重的液态物质,一些法术造不出来的东西。你对无人机有兴趣吗?”饶鹏海突然口风一转。 “还好吧,小时候求个有钱亲戚给我买过玩具遥控直升机,那玩意是个挺劣质的东西,飞了没十几分钟就坏了,好像是陀螺仪什么的有问题……怎么突然问这个?”李俭下意识答了几句。 “我们有无人侦察机的计划,不是民用的,有士兵随队操作。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 “这事不保密吗?” “不保密,同一个队里的,无人机起飞多大动静啊,队员又不是傻的,飞个无人机出去还不知道。这事情对你更不保密了,我不晓得你们南方什么样啊,不过在我们这,无人机飞出去是很容易引来鸟的,那玩意麻烦得很,如果没有人去打鸟,能成群结队地跑来袭击。”饶鹏海若无其事地说着被袭击的可能,李俭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回复。 不过马上他就知道,他不需要用语言回复了。 几只翼展超过一米的鸟妖向营地直冲而下,身前凝聚法术,如同俯冲战斗机一般迫近。 鼓动法力,做灵击术迎敌,几道白光闪过,鸟妖连妖带法术一块粉碎,被抛到九霄云外。 “确实容易引来鸟。” 饶鹏海来回看鸟妖被打飞的方向,在原地打了几转,几圈后才停下,幽幽开口:“在车上的时候,我们都在运动,气息很难累积。营地的驱鸟设备不强,也没有设置阻隔气息的东西,更没有卫戍部队,你们这些做守备的估计会很忙。” “那是不是更应该缩短在野地里扎营的时间,而不是在这里停留太久?”李俭倒是不怕战斗,只要来犯的妖兽别在同一时间超过三位数都是筑基,他都能试着打一下。 主要是怕麻烦,而且他说到底也就只是一个单体战力,若是其他人有个闪失,他心中终究过意不去。 “那得听先遣队各组开会讨论的结果。衣服也给你找出来了,你先忙吧,最好找个帐篷待一下,祝你工作顺利。”远处有人叫饶鹏海的名字,他最后朝着李俭说了几声,便把墨镜一戴,向远处走去。 李俭抱着衣服也不是个事,四下看看,稍稍腾空一点距离,在跨越距离不近的营地中搜寻熟悉身影。 找了一会,还真被他找到一处。 李俭抱着衣服向那人飞去,待落地时,对方才整理完帐篷最后一角,转过身看见李俭,“啪”地站稳敬礼:“组长好。” “卓平你也好。不用每次都向我敬礼的,我年纪也不大,总看你对我敬礼,我瘆得慌。这顶帐篷是?”李俭抱着衣服,向眼前的帐篷示意。 “报告,这是我们金丹组领取的公共帐篷。组长也要睡这?”卓平撩开帐篷门帘,磁粉封条应声分开。 李俭抱着衣服向内张望,发现这顶帐篷内部空间够大,看内衬也不只是布料和支撑骨架,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模块化设备,怎么看都起码是个五人份的地方,便低头矮腰地钻进门帘,好似这门帘只有一米六的高度——实际上门帘高度开到两米一,他别说弯腰了,只要别跳起来都不会撞到。 “总得找个地方睡觉啊,还得放东西。帐篷里的铺位应该还没排吧,我可以随便挑吗?”李俭进帐篷一看,这玩意确实不错,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帐篷顶贴着柔光灯面,地面则扯了贼拉厚实的填充层,也不知道填充层里塞了什么,底下地面明明凹凸不平,但反应到帐篷底却十分平整,还有点弹性——有点像是踩在弹性系数较大的蹦床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 让妖兽尸体和车队一起前进 “请吧,帐篷里划了线,按照地面标记铺床就好。私人物品只要是空地都能放,如果你不怕脏的话。”卓平看着李俭将衣服摆在帐篷空处,看着李俭下一秒便有些茫然无措地看向自己。 卓平想了一下:“被褥是自备的,可以找‘军需官’要被服包,丢了补拿要钱。” 等李俭找到“军需官”,拿上被服包回来,便看见谢环公坐在帐篷里,摆弄着身前的平板电脑,卓平没影了。 先把被褥铺好,李俭才有功夫提问:“卓平人呢?” “快交班了,他先去找岗哨执勤,一会儿和你换班。齐都尉也去了,让我在帐篷待命。”谢环公坐在已经铺好的被褥上,看起来还没打理过自己。只是脱去在外活动时所穿的羽绒服,穿着贴身T恤。 “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写报告啊,今天的工作日志还没有提交,一路上遇到多少妖兽,其中有多少是会主动袭击车队的,这些都是要汇报的资料。”谢环公抬头打量李俭,若有所思,“我给你传一份报告格式吧,传在先遣队内部系统还是给你拷个U盘?” “直接传系统吧,我没有U盘。”李俭得承认,他都好些年没听到过U盘了,这两年他读书的时候,直接拿手机当拷贝工具的次数都比U盘多。 …… 李俭说自己要执勤到十点再交班给卓平,不过还没到晚上八点,神识感应中便发现卓平的神识正在膨胀,在营地周边蔓延,接管防御。 用通讯器问了问,卓平和齐都尉都说他们要值夜班,只愿意从晚上八点开始,不愿意从晚上十点开始,让李俭和谢环公好好休息,明天醒了再说交班的事。 通讯挂断后,李俭不明就里,询问已经收拾东西准备洗个澡的谢环公,才知道金丹组的几位都商量好了,要拿出战士的气度,不占李俭便宜。 换言之,他们觉得让李俭白班值十六个小时,往好里想是李俭对他们的关心,但换个角度就是看不上他们。 爷们嘛,被人骂被人打,无非还回去就算了,但被人看不上比挨打挨骂还难受,坏心的看不上不行,好心的瞧不起也不行。 李俭无奈,只得接受现实,一夜无话。 …… 等李俭醒了,看着眼前陌生的帐篷顶,他花了几分钟回忆自己该做什么。 起床,整理被褥装进被服包,一边洗漱一边看通讯后台有没有组长会议,同时发出神识和法力,笼罩营地外围,接管防备。 不过半分钟时间,通讯器就发出滴滴声,提示李俭,在标记的频道接收到清晰信号。 随手用法力拨通,卓平的声音响起:“呼叫李俭,呼叫李俭,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李俭将废水排进魔改卡车的废水入水口,收拾洗漱用具:“听到了,我是李俭。” “防御转接完毕,以上。”卓平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就像是在正常汇报工作一般。 但他下一刻就把通话挂断了。 李俭:你这次说话甚至都没有重复第二遍,也没有等到我应答,哥们大早上主动交接班让你很生气是吧? …… 简单的早餐之后,营地再次恢复成车队模样,众人上车,继续向东北方寻找奥缪科马河的支流源头。 赵队的执勤时间看起来也是白班,起码在李俭登上头车的时候,他看起来很精神:“怎么样,住在营地里的第一天舒服吗?” “还好,并不差,就算要让我鸡蛋里挑骨头,也就是营地里只有局域网,连不上国内网络罢了。”李俭笑笑。 “觉得不错就好。我们这些人都是在聚居区外尝试生活演练了一个多月才出发的,还真怕你一来就开拔会有什么闪失。觉得不错就好,”赵队上下打量李俭,将话头引向其他方向,“咱们这些在先遣队里没点技术能力的,说穿了,咱们就是来干苦工的。给技术专家提供好工作环境,咱们正常过日子,能过多舒服就过多舒服。昨儿个的开水蔬菜你吃了么?那小白菜用水泡发了和鲜的也差不多。” 说真的,但凡赵队嘴一瓢把开水蔬菜说成开水白菜,李俭就要懊悔自己昨晚为啥没去蹭国宴了——好在昨儿个营地里开的火做出来的并不是开水白菜。 “我没去吃,我吃能量棒。”李俭在一堆设备和材料中找了块地方坐着,这次他连作战服都没带在身边,而是托人存放。 “啊?没必要啊,在营地里,能吃点好的还是吃点好的。”赵队有些惊讶。 “我这不是怕以后没得吃了嘛,能省点就省一点。”李俭陪着笑脸。 “没必要这么省啊,我们先遣队是敢死队不是送死队,到了存储不足的时候会准备返程的。算了,年轻人知道节省也算是好事。”赵队琢磨了一下,打开系统后台看了一会,又挑起话头。 “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当时当上校长的时候,是几岁啊。” 李俭愣了一下,他记得自己的出生日期和当上校长的时间应该是公开的,但凡有心看一眼资料都不需要问本人。 倒不如说,对本人来说,要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几岁做了什么,更困难一些。 心里默数了一下岁数:“二十二吧,十足岁二十二。” “二十二?二十二得是大学都没读完?”赵队念叨了一会,“哦,十足岁,十足岁二十二是什么?” 旁边人插话:“大学毕业。” “大学毕业就能当上新星大学的校长,钱安对你是真好啊。”赵队言语间多是羡慕意。 “当时新星大学还是新星学院,只不过是个专科学校罢了(没有瞧不起专科的意思),区大会看得起我,只是想以我的战斗力和宣传,给修仙学校造势。后来顺水推舟,借着新星学院的框架变成新星大学罢了。我能有今天,也多亏常务副校长,还有书记他们的努力,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功劳。”李俭解释。 “当然,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也谈不上什么功劳了,估计也就到处找点活干,帮人打打杂什么的。能够在那个位置做点自己能做的事情,我自己觉得,这倒是一种福分。” 赵队抖了抖手,像是在抖落烟头上的灰烬,不过他手上并没有夹烟,这两天也没见过他抽烟:“行,你能这么想也算是一种。” “也算是话赶话说到这了,”李俭看了看车内众人,有几个在补觉,有些人在工作,还有些人看不出究竟是在工作还是在娱乐。 联想赵队刚才的一番话,大概这几位在先遣队的定位都是“做苦力”的,只要能为技术专家提供工作环境,就算成功。 “我倒是想起来了。昨天在那边扎营,搞技术的专家们有分析什么东西吗?还是说我们要这么一路开到北边,到那什么……勒拿河的入海口,才有开始分析的必要?”李俭昨天早早地就被卓平替下换班,神识都收回来了,还真不知道营地里有什么动静。 营地里就算搞科研,他连神识都撤回来了,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内容。 “当然不用到那么远。技术专家和我们能一样嘛,我们在车上准备干苦力,下车了扎营,给他们干活。他们从出境开始就干活,车上也干,下了车也干,还要在车上设计什么实验,反正自管自。我当时读的专科,见笑了,你应该能和他们有些共同语言,都是高材生嘛。”赵队朝车队后方拱手抱拳。 “也不算是。大家都是有各自专业领域的,就我本科学的那点皮毛,能看懂他们写出来的字就算成功,哪能真看一个懂一个啊。照这么说,他们现在在车上也在进行实验?”李俭有点好奇,不过用神识直接观察他人实验,心里也觉得不妥,只能言语上问问。 “应该吧,反正他们挺忙的。你要是有点保密权限,应该可以看车队调用数据服务器的占比,看他们活跃不活跃就知道了。”赵队看得多了,没有李俭这样的好奇心。 “嗨,也没必要这样,我就是好奇他们都做些什么研究,我又看不懂,没必要这样去查的。”李俭算是看出来了,在先遣队正常前进的路途中,自诩为“苦力”的赵队就指望着跟人聊天打发时间。 他倒不像是车内的其他人,那些人里有些靠看电影打发时间的,有些打单机游戏,还有些人不知道在做什么,反正各有各的路数,也没耽误车队前进。 “研究挺多的,测绘地图算一个吧,照着妖兽测绘也算一个,对了,说到妖兽,这我也想起来了,搞这方面研究的专家组之前要找你,说下次再弄死来袭的妖兽,给他们留点样本到营地,他们要研究。跑了的最好给个图像,也要研究。”赵队提醒道。 “好的,我晓得了。”李俭默默将刚才法力自动反击打死的妖兽卷着靠近车队,让妖兽的尸体与车队一同前进。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千倍的人口密度差距 赵队说自己一干人等在先遣队里就是“干苦力”的,既是调侃,也是实话。 李俭在这队里也是苦力,只不过是苦力的方向不同。赵队等人负责让车队前行,而李俭负责帮助车队安全地前行。 一开始,李俭以为,先遣队的扎营时间大概是一天一次,后来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错了:先遣队是否扎营,一次扎营驻扎几天,全看技术专家们的讨论结果。 如果有必要,先遣队就算在一处驻扎一年都是可行的;如果没有必要,车队可以在路途上跋涉十天十夜也不停车。 一切为了完成任务,而任务内容因人而异。 车队在一路向北的道路上走走停停,技术专家们也渐渐习惯了有李俭在队内的好处。 北国冒险队的技术专家们对妖兽可谓是重拳出击,只要出于科研需要,认定出动李俭有利无害的,通通出动李俭,带来大量妖兽样本的同时,也促进了华夏人类修仙者在境外和智慧妖兽的交流。 简单地说,但凡是冲击车队的妖兽,都变成了标本;躲避车队的妖兽,都让李俭上去尝试交流。 增强头盔中储存着已经更新几版的妖语翻译软件,技术专家们让李俭专挑那些躲避车队的妖兽说妖语。这些妖兽碰上增强头盔中冒出的妖语,往往十个里头九个只会跑,剩下那一个才能有点智慧妖兽的线索。 这些妖兽最终被李俭找到时,它们的画风往往是这个样子的:“你谁啊?” 李俭:“能好好说话吗?不好好说话我就开打了。” 基于技术专家们的需要,只要妖兽刚见面的时候没有主动攻击,李俭就不会动用致命武力。“只是”展示了一下自己解除妖兽战斗能力的武力后,正常金丹期妖兽就会好好说话。 而且它们好好说话的内容有些雷同:“你不是在南边吗,怎么跑到北边来了?” 一番交流,李俭才知道,自己在妖兽中也算是有些威名。妖兽圈子里都知道南边的人类领地有一个很能打的金丹,哪一族都不愿单独面对,又都想怂恿其他妖兽族群找人类的麻烦,三言两语之后,华夏周边这一圈的妖兽但凡有点脑子,就都知道有一个人族惹不起(物理意义惹不起)。 当然,妖兽对人族领地的看法和人类不一样,跟它们提华夏一点用都没有,但这帮家伙有自己分辨人类的方式。听妖兽的口风,它们似乎认为南边那一片找妖兽签订不完全和平协议的人族领地都是李俭的下属。 而作为“领主”的李俭,莫名其妙往北边跑,怎能不让原本觉得碰不上他的妖兽讶异? 在西伯利亚活动的妖兽还等着那帮华夏地界的同行因为触了李俭的霉头而全灭呢,满脑子想的都是坐收渔翁之利,怎么李俭冲自己来了? “只要你们好好配合,不要袭击车队,我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倘若是李俭自己,他对妖兽没什么好眼色。虽说不至于一人一棍杀得天地间妖兽血流成河吧,但目光所及肯定是大清除术伺候。 奈何搞研究的技术专家们似乎有远虑,不让李俭无差别大开杀戒,说是不服管教的妖兽才要全部弄死,愿意合作的妖兽有条件留下。 “什么叫配合?”不同的金丹妖兽在听到李俭的要求时,也往往有几乎相同的提问。 “总之,先做到不要袭击车队再说吧。” …… 有些金丹期妖兽看到李俭来了,就像是早就得到口信一样,啪地拿出金丹,要和李俭签订金丹协议。 但这儿既不是人族领地也没有人要求李俭找妖兽签约,李俭自然不愿意跟妖兽用金丹比比划划,告诫妖兽几句,让妖兽带着自己的族群不要袭击车队,便独自回返,向技术专家报告各妖兽群落分布状况,供他们在地图上标记分析。 车队很快找到奥缪科马河的支流源头,顺着河水向北打着弯前进,又进入奥缪科马河主流,眼看着就要进入勒拿河主流流域。 沿途该算是运气好,没有穿过填充地块,但距离填充地块最近的时候,河的另一岸就在填充地块里。 无人机在车队前行时也偶尔会起飞,但为了不引来太多飞行妖兽,无人机往往只会飞到驻车金丹守备神识控制范围的顶端,拍摄些照片就会返回。 这一日,李俭外出找金丹妖兽完毕,回到头车,便发起牢骚:“这几天让我去找金丹妖兽,我倒是可以去,但我去了就说让妖兽不要袭击车队,也不干点别的,这样和我坐在车队里等它们过来有什么区别?不是我夸口,以我的能耐,这些妖兽进不了车队视距就能被我弄死。” “能平平安安往北边走就不错了,你再厉害不也得有换防的时间?”赵队向旁边努嘴,卓平例行公事似地在车内假寐。 先遣队前行的时间久了,多多少少有些人知道,金丹组的守备各个明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暗自想着要争口气,谁让谁少值班了都不依,说谁累了少干点活就跟要抢他饭碗似地。 “那也不至于只让我过去和金丹妖兽招呼一声吧,高低还有点别的做法才对,我在灵山矿区抓到金丹妖兽还能问两句情报。诶,为啥不抓几个金丹妖兽,问问这附近的人类情报?”李俭感觉自己算是琢磨到问题关键了。 西伯利亚可是斯拉夫人的地盘,虽说这里是东西伯利亚,根据自己在高中地理学到的知识,这里的人口分布算是少的,但高低也有点人吧? 真要没人那得是什么地方啊,什么顶级人间地狱才能做到连人都不存在? 再者说,自己加入的好歹是北国先遣队,当初组建先遣队,对内宣传的初衷便是与灵气复苏后失联的各国取得联络。斯拉夫人建立的罗夏联邦在过去的地缘政治中,与华夏算是战友,北国先遣队既然向北边进发,试图和罗夏联邦取得联系算是题中应有之义。 若不是过去曾经闹掰过一段时间,如今的关系很难恢复到最甜蜜的时期,恐怕在灵气复苏后的第一时间,华夏和罗夏就要双向奔赴——还别说,历史蜜月期的两国真会这么做。 “你是想找到罗夏人?”赵队比李俭年长,他生在罗夏联邦前身还在的时代,如果说华夏对罗夏联邦的态度是当今时代出于各种原因而彼此需要的友好邻居,那么对罗夏联邦的前身便是又爱又恨,这种复杂的情绪不仅发生在华夏人身上,也保留在罗夏联邦前身头号仇敌的麦瑞卡人身上。 这种情感是如此浓烈,以至于在罗夏联邦前身已经不存于世三十年之久,麦瑞卡人依旧将其看做死敌。 “当然,好歹是人类,能救一点是一点。如果他们不搞破坏的话。”李俭补充条件。 “嗯,挺好的,有这想法挺好的。”赵队思索了一下,翻出灵气复苏前的罗夏联邦地图,“你知道罗夏联邦由许多州、国、区、市组成吧?” “知道一点。” “这是我们要经过的河流流域。”赵队指着地图东侧的两个色块,一个叫“萨哈共和国”,一个叫“阿穆尔州”。 “你知道这两个地方,嗯,放在我们的区划里叫做省好了。你知道这两个省的常住人口是多少人吗?” 李俭看着地图,萨哈共和国有好大一块地皮,它下抵阿穆尔州,上抵北冰洋,大到吴会省在它面前全然是个弟弟,而在它南边与黑水省接壤的阿穆尔州看起来小了很多,但依旧比吴会省更大。 出于对家乡的美好滤镜偏见,李俭下意识觉得起码吴会省比阿穆尔州更大(实际上这是错的,阿穆尔州的面积是吴会省陆地面积的三倍有余,而萨哈共和国甚至是三十倍):“萨哈共和国我不知道,它太靠北了。但阿穆尔州,怎么说也得有一千万人吧?” “瞧瞧,这就是你为它安排的人口。它才只有八十万常住人口啊!”赵队狠狠点在代表阿穆尔州的色块上。 “八十万?”李俭懵了。 必修的高中地理教材只告诉了李俭,东西伯利亚地广人稀,或者说,罗夏联邦的亚洲部分全都地广人稀,可没告诉他竟然会这么稀。 作为对比,吴会省的灵气复苏前人口,可是达到了六千万有余。 “你来自钱安聚居区对吧,钱安聚居区收拢了吴会省的人口对吧,六千万人,啊?”赵队看向李俭,他要给这个来自江南富庶地带的小子一点北国震撼。 “那么这片萨哈共和国?” “人口小于一百万,它的人口甚至比不上你的祖籍,那座城市,叫什么来着,乌程。”赵队又抛出一个惊天事实。 “这俩地方加起来都比不上你的祖籍地,乌程市在灵气复苏前常住人口是多少人来着,三百四十万?我刚查到的,就是三百四十万。”赵队将数据摆在李俭眼前。 “但是,乌程的面积只有六千平方千米,而这两块地方加起来有三百四十万平方千米。几乎六百倍的面积差距,一千倍的人口密度差距啊。”赵队感叹。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们救不到人了 极其悬殊的比例让李俭不需再多言语也能明白,倘若先遣队的工作内容中有一条是救援罗夏联邦,那么在勒拿河流域寻找幸存者聚居区的努力甚至不如将这些努力投入向西翻过乌拉尔山脉的旅程,再寻找幸存者,那应该更有效。 “很惊人对吧,灵气复苏之前,勒拿河流域附近平均每平方公里只有半个人,如果我们只是一路向北开,咋救人?救不到的。”赵队收回显示器,那上面的地图更新最终停止在灵气复苏前的最后一次例行维护,毕竟这只是一份行政地图,而罗夏联邦已经和华夏失联两年了。 “他们会不会在灵气复苏的时候就向西边撤离了?毕竟那里才是他们的膏腴之地。”李俭说的是东欧有名的黑土地平原,那片地方的肥沃甚至连东亚人也有所耳闻。 “撤离?但愿他们真能做到。这里是罗夏联邦,不是我们华夏。”赵队对罗夏联邦人在灵气复苏后的西伯利亚没什么好想法,“如果地图标识没错,我们的车队在前天就已经由南向北穿过了罗夏联邦在此处唯一一条横贯西伯利亚的东西向铁路,你看我们路上有出现过类似铁路的东西吗?” 这甚至不需要回忆,李俭确信他们压根没有看到过存在铁路的痕迹,没有铁轨,没有电缆,没有枕木,没有路石。所有能够证明某地存在铁路的痕迹都不存在,就像是一路行来也没见过任何人类遗迹一样。 要么是华夏被切割着丢进了另一个平行世界,要么就是这里的人类早就死绝了,灵气复苏后的大自然和妖兽抹去了先前人类在此地生活的所有痕迹——考虑到罗夏联邦在此地的人口密度和基建强度,这大概不会很花时间。 “没有。可是……呃,他们的城市呢,在这种地方,城市总是依水而建的吧,总不能一百万人口,全都分散在乡下?”李俭并非武断地将江南水乡的境况套在东西伯利亚,做出罗夏联邦的城市会依水而建的考量。这地方穷山恶水冷得天寒地冻,最适合人居住的地方总的有些活水。哪怕再怎么冷的地方,只要水还在流动,就总比从冻土中找水源更适合建城。 “他们确实有城市依水而建,还是那句话,如果地图没错,我们的车队已经经过了四座他们标在地图上的城市了,还都是有名有姓的那种。”赵队冲着地图摇头。 “你想,我们有见到什么城市留下的痕迹吗?” 李俭摇头。 “没见到就对了,这四座城市有名有姓,加起来人口不超过五万。说是城市,常住人口不一定有我们一个社区多。要是和那些大城市的小区比,他们比得过吗?”赵队挠了挠头发,他觉得自己这番结合数据的说法应该能给李俭这位来自江南的信息时代小年轻触动一下灵魂。 “你在想他们的交通方式?你应该不会忘了填充地块吧,那玩意可是能够把道路截断的。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人力不够、环境更差,他们凭什么能够从陆路向西边逃?”赵队有些无奈地指出罗夏人在灵气复苏后立刻会面对的窘境。 “那就水路。”李俭脱口而出,同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他抬起手,让赵队别说,他要自己解释这个问题,证明自己不是弱智。 “我知道,那是冬天,他们走水路不能直达东欧,但向北边绕路起码得面对极夜,还可能遇上冰冻。”李俭依稀记得罗夏联邦北侧是有不冻港的,如果存在那种东西,走北极航线水路理论可行。 但那也只是理论可行,灵气复苏后的变异野兽打平民单位跟玩似的,没点家伙事,就算北极航线真没冻上,这条路也能让所有选择水路的人九死一生。更不用说还有填充地块横亘其中,没开放的填充地块还好说,绕路就行,开放的填充地块,那都是吸引妖兽的玩意。 “陆路和水路都没了,剩下一个空中航线。还记得灵气复苏那天的新闻吗?” “记得,满天都在掉飞机。几乎没有一架航班能成功落地。”李俭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的景象。 “罗夏人再猛也扛不住这个。他们纬度太高,地形变化受填充地块影响更大,空中航线全都存在被填充地块掐断的可能。所以,陆路、水路、空中都不行。” “……综上,我们这一趟北国先遣队,实际上只剩下了科考的任务了是吗?我们救不到人了?”李俭静下心来,终于意识到这件事。 “差不多吧。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些事不需要知道太多也该看出点苗头。”赵队关上显示器,凑得进了点,在车厢中看着李俭的双眼,“我们车队有多少人?你说个数。” “一千人……两千人不到?” “两千人不到的先遣队,远离国境,你觉得能救多少人。”赵队缩了回去,像是躺在摇椅上一样。 李俭沉默了。 …… 车队不曾止步,一切都在向前发展。一天之后,车队撞上了沿河北上路途中的第一片填充地块。 为了确保车队能够尽可能安全通过填充地块附近,也为了做些研究,车队在填充地块附近扎营,确保周边不会受到第一时间灾害后,先遣队征集了一批高战力的修仙者队伍,要进填充地块一探究竟。 赵队正帮着车组成员卸货安装,看见李俭在远处整理行装想要出战,侧过头大喊:“心里别有负担,现在才碰到填充地块,已经很幸运了!” 李俭看向赵队,他喊过这一嗓子,便又扭头回去接着干活,没打算听自己回答。 “赵强怎么了?”林瑞昂提着手册,手里捏着低温环境专用圆珠笔,颇有些疑惑地看向赵队。 这位林瑞昂先生算是年少有为,三十岁出头就已经在东北科研圈狠狠地混出了名堂,虽然在灵气复苏前,他的声名没有传到地处江南的李俭耳朵里——他俩专业也不挨着——但看他能被选进北国先遣队的技术专家人员名单,在科研这块指定比李俭高出不少。大概是云泥之别吧。 “之前聊天的时候说胡话,他当我郁闷,开解我呢。有通知就说吧,我的头盔会存的。”李俭穿上自己来时的作战服,这玩意不怕没电,他也用习惯了。 “事情呢不算严重,路上会遇到填充地块是意料之中的事,你……也是我们这应对填充地块经验最丰富的战士了,应该不紧张吧?主要这是我们出境后遇到的第一块填充地块,相关流程全看咱们这第一次打得样,要是没做好,后面处理起来会有点困难。”林瑞昂在手册上写写画画,该圈点的都圈点了,盖上笔盖,把圆珠笔塞进羽绒服口袋,合上手册递给李俭。 “这是规范行动的规章制度,一会儿你们进填充地块,我们的信息支持最好当做离线情况去考虑,一应行动在手册里找,如果手册里没有,自行决策。不指望有什么重大发现,这才第一块填充地块,不急。平平安安回来,祝你好运。”林瑞昂看了看李俭戴着的增强头盔,视线在信息接收模块附近停顿了一会,微笑着给李俭比了个大拇指。 “明白,借您吉言。”李俭拿过手册,也不知道自己这身紧身衣状态有哪好塞下一本手册的,只好利用空间权能,将手册和自己绑定在一块,贴在背上,就当贴暖宝宝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车队会在这里等待三天时间,如果到那时候还没出来,我们不会在原地等候。”林瑞昂身上还有其他任务,他向着集结的修仙者队伍挥了挥手,祝所有人平安归来后,转身离开了这片最接近填充地块的营地前线。 “队长,金丹组应到成员和筑基期守备组应到成员都来齐了,连你在内一共十二个人,要点点吗?”卓平走到近处,悄声说话。 这位现如今已经摸清了李俭的脾性,知道李俭并不像过去宣传中那么“英明神武”,这就是个普通人,说得太正式不一定能接茬。 李俭扫了一眼,神识自动将人数汇总,连上自己金丹两个、筑基期十个,十二个人确实齐了。 “人都准备好了就出发吧,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保守点,两天内回营地吧。这是技术专家给我们的行动手册,你看看,到时候指导一下。”李俭正愁手册贴在背上不像个样,正巧卓平来了,便事实性地将其变作自己的副官,不由分说便把手册塞给他。 卓平了然于心,在一众筑基期守备面前,维护李俭这“金丹组组长”的薄面,接过手册,收在身侧卡扣中。 其他人穿的作战服都与李俭不同,或者说,在一群人中,只有李俭穿得像个异类。李俭穿得是给修仙者在华夏境内与妖兽战斗的密封式作战服,加上增强头盔,老式设计,衣物贴身得紧,不像是在北国的人。而其他人穿的作战服则是另一套形制,密封式依旧是密封式,但已经不贴身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在北纬六十二度的公历三月找太阳,总不会在天顶 河水宽阔得像是湖面一样,在少云的天空下蓝得发黑,向北方缓缓流淌。常有人将平静的湖面比作宝石,那么这条河就是流动的海蓝宝石。 两岸的枯绿色离得远了,看起来像是被灰蒙蒙地遮住了一片,若是再往远方看,绿色先变成一片暗淡的深蓝,接着和天边的淡蓝糊在一起,分不出区别。 但这只是光学景象,对熟悉填充地块的修仙者来说,他们能感受到眼前的景象有所不妥。 河水确实是真的,但景象可以是假的。 李俭站在河岸旁,身边的一切景致都像是会延伸向无尽的远方——实际上这做不到,在勒拿河沿岸,尤其是车队所在的东岸,这边全是山地,要不了多远就会看到突出地面如同游龙的山体。 这里是山地最靠近河岸的地方,长久的地质作用和人类活动让此处显得倒像是平原。勒拿河的走向在地图上像是一根长歪了的叶脉,但它确实做到了将山地和高原分隔两岸。 三月初的北纬六十二度勒拿河沿岸,草原成了冻原。此地温度常常能冷到零下三十度,寻常植物在这能够成活的,只有几种针叶林和杂草。以李俭一路行来的观察,这地方最常见的树木是一种有着暗红色树皮,光秃秃树干的针叶乔木。 至于杂草,在这温度堪称“冰天雪地”却很少有降水来满足白色世界的地方,它们哪怕在灵气复苏后看起来也是焉了吧唧地样,让这片土地虽然长满了植物,却不会变成绿油油的草原。 这可是李俭小学低年级时最常用的词组,在这片真正的草原上见不到“绿油油”,他很失望。 “前方是填充地块,有特异灵机流动特征,注意辨认。”李俭看着眼前的流水,即使在神识中它们的差别如同水火,肉眼还是无法区分幻象与真实究竟从哪一线开始分界。 战士们在填充地块边界周围等待,保持彼此间的距离处于方便沟通的范围。他们要防备进出填充地块的妖兽,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对妖兽来说堪称黄金地段的填充地块,此时竟然看不到它们进出的痕迹。 “确认通讯状态,我的头盔会和你们的通讯器对接,听到信号完整的,回复信号。”这趟行程着实谈不上紧张,李俭想。 就像林瑞昂说的那样,李俭是华夏中对填充地块经验最丰富的那个人,如果他都要对一次填充地块探索表现出惊疑不定的情绪,那么他手下的人该如何自处就成了一件难事。 更不用说他还有着从容自保的战斗力,如果一定要给这次行程定下紧张的理由,那么也就剩下要把其他人也全须全尾地带回去这一条。 战士们纷纷回复,头盔自动归纳完毕,给了李俭“ok”信号。 “那就出发,进入后先发信号,确认通讯是否可用。对表,关于行动开始时间,我会让头盔发定时信号,看到信号就走。”李俭定了个二十秒后进入填充地块的讯息,在头盔增强显示跳动后,登时冲向幻象边界。 如果这里没有填充地块,他应该会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去,但这里就是填充地块。填充地块的幻象像是围着地块建了一圈的门,步入其中,瞬间移步易景。 入目的景象是一片荒原,地面是一整块裸露的苍白岩体,质地不像是石头,倒像是某种硬度偏低的金属。 这让李俭有些庆幸,起码这片填充地块已经开放了,倘若依旧封闭,自己一头撞上去的感觉恐怕不会好过。 其余战士的信号再次接入头盔,确认信号完整,大家无恙后,填充地块内的通讯质量起码有了最低保障。 李俭让头盔将在场众人的信号拉到同一个频道中:“头盔的自动检测表示通讯质量正常,这是我们的临时频道,如果有紧急情况不能用的,考虑用通讯器调整到通用波段。” 众人表示明白,一名战士提问接下来是否需要散开侦察。 “看战斗力,填充地块是最容易聚集高战力妖兽的地方,这儿虽说冷了点,生存的妖兽可能会少,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筑基期战士五五分组,先沿着填充地块边缘向左右两个方向探索,不能超过通讯质量开始下降的边界。一有情况迅速回报,我和卓平会居中接应。”五名筑基期在金丹期妖兽手下,应该能扛到发出求救信号并等自己赶到。 战士们自行分组,在通讯频道下建立两个子频道,报到后分散探查,只留下李俭和卓平两人向前方缓慢深入。 好巧不巧,李俭的头盔在此时充当了中继器。也算是该着他有这职责,换成旁人,充当人肉远程中继器,对身体素质的要求恐怕是《超人:钢铁之躯》级别的。 正常人大脑被高强度电磁波穿一下,熟不熟全看微波到不到位。 “看不到太阳,这片填充地块的规则中可能不依托天体光照。”卓平向天空中本该挂着太阳的位置看去,那边只有一片迷蒙的白光。 “也可能是某种法术幻象,毕竟这里是填充地块,指望填充地块里有和地球一样的天象,有点奢侈。”李俭看向光源方向,在头盔的热成像和感光部件中,这片填充地块的最强光强方向在天顶附近,而那里并没有日轮。 就算那里有,在公历三月初的北纬六十二度,指望日轮出现在天顶附近,这听起来像是在做梦。 “空气质量似乎正常。李俭同志,您的头盔有检测空气成分的设备吗?”卓平掏出身上战术腰带扣着的道具,将设备外附的绑带扣在手上,对着空地来回扫。 那是一个如同单手便携摄像机一样的东西,说真的,李俭已经好些年没见过这玩意了。 不热衷摄影的人只需要用手机摄像头就能满足自己的拍摄欲望,而真正的摄影佬又看不起这种单手便携摄像机。这东西除了便携,对摄影佬来说没有好处。如果他们有机械一般稳定的手掌用于摄像机防抖,那么他们为什么不用这份功力拿着“长枪短炮”呢? 在李俭幼时,单手便携摄像机还一度成为过潮流,但现如今很难再看到这种东西了,卓平操作道具的模样,着实勾起了李俭的回忆。 “那是什么?”李俭指了指卓平手中的道具。 “微型空气检测仪。做得太微型了,只能测几种常用气体的分压和总压,如果有微量毒气存在,基本识别不出。”卓平抬了抬手中的道具,傻瓜式灯光反馈给的结果是绿光。 说明此地空气质量在该空气检测仪所有能测量的指标中,都处于人体能够生存的范围。 “我头盔里没有检测空气成分的部件,作战服里有空气循环系统。你们的作战服应该也有这功能吧?这可是基础配置。” “哦,当然有。这是为营地准备的。”卓平将空气检测仪的绑带换到左手,顺带着扫了眼战术手表。 “如果你是要看磁极的话,我得说这里的环境磁场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倒是个适合做弱磁实验的好地方。”李俭进填充地块的时候,头盔目视UI便已经提醒过,此地磁场微弱,丢失地磁方向导航,头盔地图将切换成主视角位移测绘模式。 “不,我的磁针在乱转,它转得很快。”卓平几步跑到李俭面前,将自己左手腕内侧的表盘亮在头盔目视区前方。 李俭定睛观察,果然如卓平所说,小小的磁针在疯狂转动,这并不是磁场微弱时磁针乱转的表现,如果是那样的话,磁针应该在改变转轴方向的过程中损失能量,继而降低转速。 磁场微弱和磁场紊乱都可能造成磁针乱转,而眼前的景象一定要给出解释的话,磁场紊乱可比磁场微弱靠谱多了。 李俭下意识地看向头盔UI,UI依旧显示,此地磁场微弱到足以忽略不计,与眼前还在疯狂旋转的磁针形成鲜明对比。 卓平解下战术手表,将手表转了几圈,再拿起来后,磁针倒是不转了,但它开始激烈抖动。 头盔给出了观察磁针抖动的统计学结果,证明磁针在大量周期下的抖动中,平均指向压根没变,这玩意正被什么东西激烈吸引着,但由于初始位置极度偏离指向位置,战术手表的磁针罗盘大概也坏了——正常填充罗盘应当使用低阻力(黏性)液体,但那玩意只是低阻力不是无阻力,是用来帮磁针快速转向用的,不会让磁针如同在无阻力环境下激烈摆动——才使得磁针在罗盘中激烈抖动。 “抱歉,这东西应该是坏了。”卓平拧开磁针罗盘盖,任由里头的液体流出,自己找了点润滑液挤进罗盘盖,再用法力裹住,重新盖上。 润滑液再怎么润滑也不是零阻力,这次磁针倒是很快暂停抖动,坚定地指向填充地块深处。 李俭看向头盔角落,目视UI依旧显示,环境磁场微弱,可忽略不计。 第二百一十六章 那不是圆 且不说卓平是从哪找来这么多小道具的,这片填充地块算是以自己的方式向两名探索者展示了神异之处。 李俭正打算仔细分辨头盔磁感应模块的结果和磁针结果之间,究竟哪一方出了问题,战士们纷纷在头盔中回馈,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出现异常。 异常现象五花八门,最统一的一点是,战士们身上携带的指南针,都在进入填充地块后坚定地指向一处,而其他依靠磁感应模块分辨磁感线方向的装备,都显示此地压根没有显著磁场。 为防不测,刚刚散开没多久的战士们再次集中一处,抱团作战。 “有特定规则的填充地块,或者有什么别的东西。”李俭整理随身装备,他身上的行头比不上其他战士丰富,除了他因为觉得很酷才向人要来的一把万用军刀,就剩些应急食品能从作战服上剥离。 至于微型电缆、薄膜电子器件之类集成在作战服内的东西,李俭是不敢动的,哪怕是明确知道位于头盔何处的磁感应模块,他也不敢将其从头盔上拆下,检查这玩意是不是坏了。 主要是哥们没这手艺,拆下来装不回去,头盔可就秃一块了。说好听点可能只是颜值会受损,悬一点可就头盔完整性也受损了。 战士们则各自操作装备,单兵装备不算,还有俩人合作探索,看这架势,颇有要在此处就地探索个子丑寅卯的劲头。 “能确定是什么原因吗?”卓平身上与磁场有关系的东西,如果抛却武器类的电磁武器,只有战术手表内侧有磁针,除此之外就剩几张磁力贴,拿来确定磁场方向有些困难。兄弟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问题关键,卓平只能以个人武力护卫众人安危。 “我不知道。我更习惯把这里打穿,找到这里最显眼的东西,然后走人。”李俭寻思卓平和自己共事也快一个月了,难道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是能够看一眼就知道填充地块详情的猛人? 卓平无语地瞥了李俭一眼,面上并未露出任何不恭敬的神色,只是蹲下身,用小刀刮了刮岩石。 身旁的战士见他动作,开口:“岩石样本已经采集过了,装备不够,打算带回去给专家化验。” 卓平没有说话,只是用小刀刮擦苍白岩石表面,一蓬蓬象牙白色泽的细腻岩石粉末被刀锋刮出岩石,又被卓平弹动刀口,轻飘飘地飞出一段距离,落在岩石表面。 李俭注意到,作为填充地块地面的苍白岩石整体并非平坦光滑,其中微小沟堑纵横,如同皱纹一样遍布填充地块。随着人们在填充地块中的行动趋于激烈,带起的阵阵微风将沟堑中的尘土扬起——那是与岩石粉末一样细腻的尘埃,但在不知道多长时间的风化作用下,这些原本是象牙白色泽的尘埃染上了苍白。 “这里的岩石比较脆。”卓平收起小刀,站得笔直,看向李俭。 “岩石原来的颜色好像没那么苍白。你看你刚刚刮出来的地方,颜色都对不上。”李俭走到旁边,抬脚在岩石崭新的刮痕旁踏了踏。 被卓平刮去表面的岩石显露出与粉末一样的象牙白色泽,即使是李俭也能看出,这抹颜色有多亮眼。 学美术的朋友看到这抹色彩,估摸着得过来采集岩石粉末自制颜料。 “是。填充地块里这样的粉末好像不少,但它们的颜色都已经变成了……”卓平指指周围,“那种陈旧的颜色。” “好在我们还没深入填充地块,也没有碰上妖兽。各位兄弟,我们需要把刚才采集到的岩石样本带给车队,谁愿意去一趟的?”李俭看向操弄设备的战士们。 几名战士率先举手,接着互相间电光石火地确认一番,才有一名战士起身上前,从战友手中接过样品盒:“报告,任务准备完毕。” “请吧,快去快回,我们在这等一会。对了,最好向专家咨询一下关于磁铁的事情,”李俭一拍大腿,“还有,空气样品带一份回去,这边没得测。” 其他战士帮忙采了一管压缩气体,交给战士带上,风也似地向填充地块外跑去。 李俭想了想,就地坐下:“我也是傻了,营地就在后方,干嘛还傻呵呵地在这琢磨呢,搞点样品给营地送去,不比自己琢磨方便?” 卓平站在众人外圈,穿着新型作战服的他看不出表情,但他正朝向填充地块深处:“因为这片填充地块没有发现妖兽痕迹,如果有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忙于作战。” “是的,你说得对。”李俭坐在人群中,身旁的战士正要释放无人机。 …… 无人机还没回来,先前返回的战士便先回来了。 空气样本检测和岩石碎末检测都有所侧重,战士带来了专家们的口信:“填充地块空气中没有毒气,对生物毒害微弱,不过这些岩石碎末检测出来是一种矿物,具体是什么矿物……” 哪怕隔着头盔,李俭也能感觉到他的尴尬。 想来是矿物名称太学术了,一般路人记不住学名,这很正常,学这个的骤然听到不同领域矿物名称,该愣也得愣。 “是一种金属矿物。”战士想到最后,一拍脑袋给了个答案。 “磁场呢,专家怎么说?”听到金属矿物,李俭脑海中冒出不少可能性。 “专家说不知道,但把设备给我们了。”战士从身后掏出一只塑料箱,打开箱盖,抱出一座比电脑桌小不了多少的设备。 这玩意看起来有点像是哆啦A梦猫狗时空传里,阿一手工打造的时光机。 “这啥?” “磁场检测设备。”战士又从箱底拿出一本手册,就地学习如何使用新设备。 李俭凑上去,跟着手册边看边学,两人对着仪器一阵捣鼓,花了点工夫,总算得到更有价值的结果。 显示屏上闪过两个方波,探测电流开到标准范围,制磁数值钮则停留在“0”位。 “什么意思?” “说明书上说,这就表示该方向上没有磁场分量。”战士指着说明书上一行。 李俭琢磨了一下,将设备换了个方向,重新来了一遍。 制磁数值钮依旧停留在零,显示屏上还是俩方波。 不用战士解释了,李俭知道,这个方向的磁场分量还是零。 好吧,可能不是零,但可能具备的强度没有意义。 李俭让卓平把战术手表摘了,放到设备空置的测试台上,方波瞬间就变了形,轻轻扭动制磁数值钮,随着反向磁场增大,波形渐渐回归方波。 XX的,这玩意对小磁针的磁场都有反应,没坏啊。 李俭不信邪地把手表还了回去,在岩地里挖了个坑,将设备斜斜摆在坑壁上,再操作一遍。 依旧显示该方向磁场分量为零。 “我测,这里压根没有环境磁场,刚才小磁针是怎么指得这么坚定的?”李俭跟战士一块把设备关了放进塑料箱,人都懵了。 这设备专业不专业,李俭个人不好评价,但这玩意高低是车队专家送过来的,而且对小磁针反应正常,又显示环境中没有磁场,那么为啥小磁针都统一指向一个方向? 拜托战士把设备送回去,顺带着再问问专家有啥看法,李俭盘腿抱胸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填充地块深处。 他着实想不明白,这里头到底有啥猫腻。 其他战士正忙着采样、测绘,使用侦察无人机,各有各的活干,没人有空搭理李俭在做什么。 过了片刻,操作无人机的战士与身边战友交谈几句,从通讯频道中发来讯号,请求李俭过来看看。 李俭起身走去:“有什么发现吗?” 战士将无人机摄像头拍到的画面传给李俭:“这是无人机刚才拍到的,目前正在返航。” 画面在头盔中导入目视区域,李俭眼前一黑一亮,看到无人机的俯瞰视角。 画面中的背景是一片苍白的大地,考虑到这片填充地块的地面由一块庞大的苍白岩石形成,李俭觉得那应该就是从高空俯瞰岩石的景象。 不过在画面中心,有一圈色彩暗淡的小点围成一圈,就像是在空白的纸上用墨点点出一个圆。 小点看起来有些被拉长了,长端指向圆心,如果再拉长一些,就会像是瓜子壳围了个圈,尖的一头对准圆心。 在一片白色背景中出现一个墨点点出的圈,李俭当然要看圆心位置。但他来回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圆心位置有什么异常——这里和其他苍白的岩体没什么区别,都是那一抹看起来颇为陈旧的苍白色,并没有值得被圈出的价值。 “那个圆里有什么东西吗?” “圆?不,那不是圆,请放大观看。” 李俭依言行事。 头盔将画面放大,再放大,组成圆的小点渐渐有了形状,连色彩也清晰起来。 李俭看清楚了,在高空看起来像是一个圈的东西,那些组成圈的小点,都是一头头妖兽。 它们正对着圆心俯卧,不知道在做什么。 第二百一十七章 声光特效拉满的防御 “聚集在填充地块内的妖兽?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能搞清楚这些妖兽在做什么吗?”李俭将画面隐去,看向天空远处正在返航的无人机。 填充地块确实是一块神奇的地方,从一开始的灵机观察来看,填充地块在地表占据的空间并非只有贴近地表的那一块——这玩意甚至可以上抵天穹。 至于现在,无人机在填充地块内飞得很欢畅。 “可以,但无人机侦察的结果是,这些妖兽什么都没有做。”战士将一段无人机抵近后拍摄的视频传给李俭。 视频自动播放,在画面中,无人机摄像头遵循规律扫视大地,当地表上略显突兀的小点圆弧落入无人机摄像头的感光元件后,摄像头便立刻锁定异常,将更完整的圆形呈现在画面正中。 保持摄像头对准目标,无人机本体向圆环飞去。直到无人机飞到圆心上空悬停,再返航,摄像头下的妖兽们都保持着俯卧姿势,偶尔有几个微微变动的,最终也保持着朝向圆心的架势,而非因为发现了无人机,要蹿出妖兽队列,向无人机发动进攻。 “我们的无人机有过被妖兽发现后不被追击的情况吗?” “有过,但一般发生在没有飞行妖兽在场的情况中。” 李俭看着画面中组成圆环的妖兽,飞禽走兽俱全,要说其中没有会飞的家伙,除非地上那些看起来长了翅膀的妖兽原种族都是鸵鸟和企鹅。 更进一步地说,里头还得没有金丹期妖兽。 在无人机返航的画面中,还出现几个小点,正在向圆环靠近。 “为什么让无人机返航?”眼看着己方空中信息优势在无人机支持下久违地有用,李俭忍不住发问。 “为了规避妖兽袭击。李俭同志,我们是按照规章来的,现在是第一次无人机侦察任务,遇到妖兽后采取规避动作,在确认没有妖兽追踪后才会返回出发地。现在确认无人机侦察不会被妖兽攻击,接下来的侦察行动才会更进一步。”战士们解释。 “好,既然是按照规章行事,那就照做。不过,这次返航之后,能让无人机靠得更近一点,多拍点东西吗?” “报告,抵近侦察可以,会在尽可能保证无人机安全的前提下进行侦察。车队的侦察无人机不多,组长要求我们不损失无人机。”战士敬了个礼,将远处飞来的无人机接下,把数据盘拔了做备份,再原样插了回去,顺带着充了个电,再次放飞无人机。 “挺好。其他几位……你们都在负责什么任务?”李俭转了一圈,作为此地最强的单体战力,他知道那一圈妖兽应该交给他应付。 战士们有说地图测绘的,有说样本采集的,还有说保障设备安全的,都有活要干。 “那你们先做着,我到别处看看。如果遇到危险情况,优先携带物资撤离,返回营地。”李俭估摸着卓平做事认真负责,手册也在他那里拿着,还是个出色的金丹期战力,让他留下带领战士们行动,起码能够保全自身,这就够给自己腾出和妖兽们“交流交流”的富裕了。 想到便做。下了命令,李俭让头盔记下此地位置,便对照着无人机拍摄下的俯瞰图,向填充地块中心冲去,试着找到能让妖兽们围成一圈的地方。 在和妖兽打过不少交道后,李俭相信,能让妖兽乖乖围成一圈的地方,绝对少不了特殊“收入”。 …… 一开始,李俭跑错了地方,差点穿了半个岩地,与妖兽们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好在今天该着李俭,他都跑错地方了,却正好遇见一头妖兽在岩地上认准方向奔驰,连身旁有人路过也没看见。 当然,李俭身上穿着作战服,一般妖兽也没办法一眼看出来这竟然是个裸猿。 这妖兽长得倒是朴素,没有那些升上筑基的妖兽形状怪异,看着像是头牛,不过两角颇为尖利,直挺挺戳向前方。 李俭本来没打算搭理这玩意,他还忙着找会排排坐的妖兽,与牛妖擦身而过时,脑中不由自主闪过想法:这地界好像看不到别的妖兽动静,我们进填充地块也没有被妖兽袭击,无人机都没被妖兽打。有没有一种可能,来这处填充地块的妖兽,都是去排排坐的呢? 想到这,李俭当空打了个旋,盯着牛妖方向,紧跟着飞去。 牛妖只认准自己身前的方向狂奔,全然不知在身后四五十米的地方缀着在空中飞行的李俭,连头也不回,撒开四蹄就是跑,一路扬起飞尘滚滚,落蹄处擦出蓬蓬白色石屑。 牛妖前头跑,李俭后头飞,一人一妖没有商量,默契却十足。就这么在牛妖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带着李俭一路赶到妖兽围坐处。 牛妖带着李俭跑到,待牛妖停步时,李俭悄悄落地,依旧缀在其后四五十米处,观察妖兽情况。 看无人机航拍容易把控全貌,但有些事不如身临其境震撼。 妖兽身躯体型都在灵气复苏时膨胀了几圈,小型动物一跃能比中型犬大,而原本就算是大型动物的虎豹牛马则更是壮实,往那一坐,以前像是大号水缸,现在像是小号板房。 这些俯卧着仍旧需要仰头才能看到脊背的妖兽,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卧在地面,聚精会神地看向圆心某处。 它们组成的圆阵半径得有七十多米,在这七十多米半径的圆中,没有一头妖兽敢于踏足,亦或是它们不乐意违背这样结成的圆阵,走到圆阵中会是一种失礼行为。 组成圆阵的妖兽并非只有一类,这在无人机俯瞰视角中都看得到。大量彼此间明明是天敌的动物齐聚此处,身旁不远处俯卧着的就是致命的猎手,可那些原本性情胆怯的食草动物却得以安坐,如同组成圆阵的其他妖兽一样,只是紧紧盯着圆阵中心。 很少有妖兽对牛妖到来产生反应,牛妖似乎也知道此处的妖兽与天敌紧邻,毫不在意身旁不远处就是对其颇有威胁的一众顶尖捕猎者,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找了两头虎妖间较大的空隙俯卧。 虎妖:? 虎妖长得都挺有特色,体型跟辆小轿车似的,两头虎妖毛色还都有些变化。一头是一身黑毛,只在手足与头顶有几搓泛白色的毛发,像是乌云踏雪;另一头大虫通体银灰,只在前额有个暗黄色的“王”字。 两头虎妖是啥关系,李俭乍一看可看不出,但对牛妖唐突钻到二虎中央的举动,两头虎妖纷纷侧目,扭过来的虎脸上怎么看都是鄙夷,不过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看了十几秒,见牛妖不挪窝,就自己转头回去,只当做讨了个没趣,接着紧盯圆心方向。 这会就轮到李俭扣问号了。 李俭和妖兽们隔了四五十米,对面的妖兽要看他也不过两百米来去,凭妖兽的视力,只要原身不是蝙蝠,很难说看不到他。但这帮妖兽纷纷盯着圆心,目光都懒得向其他方向聚焦,别说近处背向自己的妖兽没发现了,连对面视线方向朝着自己的妖兽都没发现啊。 它们围的什么圆阵啊,里头就这么好看?值得一直盯着不放? 李俭试着向圆阵里观望,借着妖兽间留出来的缝隙,他多少有了些视野。 盯了几分钟,他也没找到圆阵中有什么值得一群妖兽盯着不放的东西。这地方除了岩石就是碎屑,压根没东西好看啊? 有句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 还有句话说得好,好奇心害得死猫,但拦不住人。 靠着好奇心自由发挥,李俭又向前悄悄地走了几步,想要看看这帮妖兽究竟要到什么程度才会发现自己。 前进十余米,妖兽们没反应。 再前进数米,妖兽还是没反应。 眼瞅着就要到刚才牛妖急停刹车的位置了,李俭做好战斗准备——万一这帮妖兽是装作没发现他,就等着他靠近之后群起而攻给他来上一下狠的,他起码要把第一轮攻击防下来再跑路——向前慢慢挪动。 离他最近的牛妖眼看着只剩下二十米距离——这段距离哪怕是个灵气复苏前的男子高中生也能在四秒内冲锋过线,对灵气复苏后的妖兽来说,这段距离打得出战力差,秒杀都够了——还是没有动静,最大的动作就是甩了甩牛尾巴。 带着十万分的小心——主要是怕被妖兽们埋伏一手,被打了以后会丢脸——李俭继续向前,不过已经将合金棍提在手中,就等着战况发作时靠这玩意的材质硬吃第一波攻击。 正当李俭提着小心迈步,一步踏出时,说时迟那时快,刺啦啦浑身像是微微过电,全身寒毛跟着翘起,鸡皮疙瘩爬了一身,只觉得有杀机降临。 本就提着小心的李俭当即像是放开的弹簧一般闪电似地后退,合金棍不假思索地向前方挥出,打得空气发出一声爆鸣。 身上的灵气护体法术也在瞬间激发的法力下亮起宝光,宣告法术主人投入法术的法力已经逼近控制极限。 这一番声光特效拉满的防御操作后,李俭等着承受攻击,等了一阵,却没有攻击降临。 第二百一十八章 见过枪林弹雨的战士会害怕安全剪刀吗 方才笼罩全身的杀机成了笑话,明明某种未知存在的杀意能够让李俭久违地感受到危险,一切危险却又在他提起了防备后悄然退去。 突然鼓动法力作迎敌准备的李俭终于惹来其他妖兽的注意,附近几头妖兽纷纷起身转头,看向李俭。 伴随着窥探性质的神识逼近,李俭转瞬间成了众矢之的。注意力意义上的众矢之的。 神识窥探本就是相互过程,在它们窥探自己的同时,李俭轻车熟路地用神识将自己包装成类人妖兽的模样,就赌这帮在北境生活的妖兽没见过华夏的初代封闭作战服,就算有智慧,也得先误认自己是某种猿猴类妖兽。 当然,要是被认出来了,那也没办法,三个选择“打”“谈”“跑”,见招拆招呗。 众妖兽神识来源繁多,相互接触便知道,围在此地的妖兽有一多半都将神识投向自己。再一归纳,与过去自己所遇的妖兽比较,从神识强度来看,此地妖兽并非全是金丹期妖兽,每百头妖兽中约莫有二十来头妖兽是金丹,其余皆是筑基期。 这个比例很不正常,哪怕在李俭游历过的填充地块内,金丹期妖兽与筑基期妖兽的比例也不会夸张到一比四。更不用说在广大的荒野中游荡的妖兽,那可是妖兽们成群结队如同洪流一般的情况下,也只会有一两处妖兽聚落由金丹妖兽带领,在旁冷眼旁观的悬殊比例。 李俭脑海闪过判断:这些妖兽是被选择过的。 李俭保持着戒备观察妖兽,悄悄地用法术使了个障眼法,腾起一片薄薄雾气,掩护着手上合金棍向身后转移——类人妖兽可少有拿着根棍子到处打来打去的,要想扮演好角色,这种细枝末节处理到位了才更有把握。 妖兽们的观察来得快去得也快。圆形对面蹲着的妖兽很快便收回神识和目光,继续聚精会神地紧盯圆圈中心空无一物的地方,只剩最近处的几头妖兽目光迟迟不收回,不过倒是把神识收回去了。 李俭身上再没有感受到什么杀机,那种修仙者对危险的感知并未提出警示,也没有将这些妖兽看做会对自己造成致命伤害的生物。 最后几头盯着李俭看的妖兽在凝视十余秒后终于收回目光,它们转过头去,继续看向圆心处的空空荡荡。 只不过有两头金丹妖兽闲不下嘴,头都转过去了,嘴里嘟囔着妖语,以“大家都能听得到”的音量交谈:“这是哪来的金丹,到这用什么法术,你见过吗?” “没见过,你认识吗?” “我要是认识就不会问了。看起来像是猿族的,或者猴族。” “猿族和猴族有拿到名额的吗?” “可能是在我们进来之后。他要是主动攻击就好了,能把他的族群踢出去。” 远处一头猿妖听到这边谈话,从胸腔中滚出沉闷的怒音,让这俩妖兽闭嘴。 俩妖兽不再逞口舌之利,安定地俯卧着,自顾自地观望圆心中的空当。 李俭庆幸自己来时更新过头盔中的翻译软件,这些妖语翻译后在头盔内留下对应文本,得以翻阅查看,计较其中含义。 这是抵达这处填充地块后获得的第一部分来自妖兽的情报,其中如果有秘密,对先遣队来说就是宝贵信息。 听这俩妖兽交谈的意思,如果要到此处,似乎还要有什么名额。 李俭保持戒备,但不表现出危害,再次向组成圆环的妖兽们缓缓前进,防备着如同刚才一般突然降临的杀机。 依金丹妖兽的智慧,能和“名额”意象扯上关系的东西,必然是值得争抢的资源。其中还需要多少逻辑关系暂且不论,但看这些妖兽只是惊鸿一瞥,大多数妖兽用神识探出自己的强度便不再探测,恢复原样专心致志,想来与名额扯上关系的东西应当就在此处。 李俭大胆猜想,妖兽口中所称的名额,既然“在进来之后”可以“拿到”,那么应当是一种可以多次发放的玩意,换句话说,和名额相关的资源,对妖兽社会来说,是一种在短时间内不必担心耗尽的资源。 如果该资源短时间内就会耗尽,看到自己靠近,妖兽们第一步就该核验“身份”,甚至对有新人加入表示厌弃,跟进一步就是不由分说的攻击。不过牛妖的加入可是前车之鉴,看它如此顺滑地加入了组成圆环的妖兽队列,其他妖兽甚至为其让出了位置,可见此地的好东西并非转瞬即逝不可再生的资源。 交谈中还提到,如果“他攻击了,可以把他的族群踢出去”,便说明此地在妖兽社会中是安全区,受制于某种在此地收益最大化的规则限制,妖兽们如果没有必要,不会对彼此动用武力,而第一个动用武力的妖兽会被此地其他妖兽驱逐。 “把他的族群踢出去”则是连坐条件,更进一步说明,妖兽们要想在这地方收益最大化,维护安全区的重要性甚至有必要建立在威胁族群上,作多重保障。 综上,李俭认为,只要自己在此地不会暴露自己并非妖兽的身份,那么让自己在这里“分一杯羹”,对妖兽们来说应该是默许的事情。哪怕自己被查出并不具有所谓的名额,为了获得更大收益,妖兽们第一反应并非是动武——因为那会动摇此地的安全区属性,继而让它们利益受损。 至于受损的利益是什么,这正是李俭接下来要寻找的答案。 既然确定自己在此安全,李俭便保持戒备缓缓前进,提防的大头不再是妖兽们,而是刚才让自己感受到刺骨杀机的玩意。 他缓缓走到方才使他全身过电的位置,杀机再一次降临,引得他全身寒毛竖起,修仙者与天地相合的意识传来最深层的警报。 就像是回归到了不着片缕的蛮荒时期,或是伸手探向熊熊火焰,或是漫步逼近悬崖,或是躺在冰雪中看雪山上一片白色向自己倾泻,或是在河水中被湍急的泥水打着浪花卷得离岸边越来越远。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这次李俭不再像方才一样大动干戈。他克制住立刻想要用全部力量对抗、逃离的冲动,逼迫自己冷静地感受感官带来的感觉。 发自内心的危机感持续报警,但双目隔着头盔目视镜所见的景象,依旧是安安稳稳俯卧凝视的妖兽们。 声音没有变化,嗅觉闻到的是作战服内已经熟悉的内循环气体——闻不出味道——触觉还是熟悉的作战服内衬带来的感觉。 法力在体内受控流动,神识也在掌控之中,能够隐隐感应到此地不少妖兽。 空间权能保持正常,并未遭受攻击。 其他的感官带来的信息都在正常范围内,可在杀机作用下,李俭感觉这些信号都被套上了充满杀意的滤镜,像是套上了血的颜色,仿佛自己的躯体已经被切割出大大小小的伤口,饱满鲜活的红色正从这些伤口流失。 李俭的全部理性一次又一次地检查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自己现在很安全,没有妖兽发起攻击,没有要发起攻击的迹象,自己掌握的所有力量也没有失控,作战服也没有坏……所有事情都在不会变坏的轨道上行进着,真的没有发生什么本可以挽回,却因为失误不可挽回的事情。 但他的感性总能比理性更多一次地告诉他,他现在很危险,有什么盯上自己了,自己正在受伤,自己要完了,自己已经不可挽回了,接下来的时光,直到终将会到来的死亡,他都会在越来越沉重的悔恨和痛苦中度过…… 与天地相合的感应带着血脉中传承的对危险的恐惧,在李俭心中爆闪,带着他回到了那段人类还没有站上食物链顶端,被自然种种威胁残害的时光。 在理性的自检和感性的警报中,李俭选择相信理性的结果,哪怕那只是他作为一个人的微不足道的理性。 他向后退了一步。 几乎要压倒李俭的杀机就像是遇到了不可逾越的界限,在李俭退出一步后顷刻消失。再没有什么来自蛮荒的恐怖回忆在脑海中反复爆闪,也不再有自己正走向通往败亡的快速通道的既视感。这个世界又恢复到先前的样子,不论是思考的理性还是与天地相合的感应,甚至是从远古时期自然选择留在血脉中的记忆,都告诉李俭,没有杀机,没有威胁,他正处在事情不会变坏的道路上。 充满杀机的滤镜消失了,一切又变得安定可靠,即使是前头正围着百来号妖兽,此时此地也显得是那么平和。 在枪林弹雨中从巴巴罗萨一路打到攻克柏林大满贯的战士,会害怕安全剪刀吗? 妖兽们不会读心,它们当然不会知道,此刻在李俭心中,它们就像是儿童手中的安全剪刀——有一点危险,但不多,仅仅只是有一点危险罢了。 对外界来说,李俭的行动仅仅是迈出了一步,然后退回一步,仅此而已。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它高兴得太早了 向前迈出一步,杀机重现;向后退一步,杀机消失。 莫名降临的杀机在此地就像是被开关控制的电灯泡一样,李俭迈出一步,开关接通,退后一步,开关断开。 李俭心里闪过吐槽:这杀机挺老实啊,我不迈步它不出现是吧? 妖兽们并未有什么行动,它们只是俯卧着凝视圆圈中心。李俭的出现对它们来说不比牛妖的出现更奇怪,这些多少有点智慧的妖兽都在心里为李俭的出现做了解释。 毕竟这只“猿猴类”妖兽显得很不稳重,却没有发动攻击,大概是哪个小家子气的族群里仅有的金丹,凭着运气好活到了金丹期,没见过什么世面,才会在这儿惹出骚动。 对妖兽们的无视,李俭表示情绪稳定。 来都来了,总得搞点好处走。无视自己会是它们最大的错误。 李俭在杀机边缘试探一阵,微微转变方向,大概摸出了此地杀机的门道。 就结果来说,这块确实有杀机不假,不过这玩意被限定在某个范围内,在大约半径为九十米出头的圆上,就是杀机有无的笼罩范围界限。圆内有杀机,圆外一线之隔风平浪静。 而这篇笼罩杀机的圆,其圆心位置就在妖兽们紧盯的地方。 李俭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一部分真相,起码从这个角度出发,他总算知道,这些妖兽并不是盯着空无一物的岩地发呆,而是真的在参悟什么。 不过让他有些遗憾的是,起码当他在杀机圈外的时候,他压根观察不到圆心有什么东西。 做足心理准备,李俭踏入圈内。 在理性确定没有什么东西会伤害自己的时候,感性疯狂发出警报,这是一件蛮容易让人精神分裂的情况。不过李俭这么多次实验也不是白做的,在大量蜻蜓点水般的进进出出——这句话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对味——一沾即走后,他发现,这片杀机笼罩的区域,杀机不浓啊。 有句话说得好,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 此地的杀机很能解释这句话。在李俭印象中,杀机的逼格有点高: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翻地覆。杀机应该足够强,强到符合上述描写,才能称得上是杀机。 但这地方的杀机嘛……李俭一步跨进范围,笼罩全身的杀机给他上了一层滤镜,不停地报告危险,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体感好像很厉害,但理性还能动啊,杀机不该是那种笼罩全身之后,理性都要麻痹的东西吗? 抱着对杀机的偏见,李俭对笼罩此地的杀意正身有了疑问。而这世上的腌臜事情就怕疑问求证的心,李俭这一疑问好奇,才有后头的故事。 琢磨着边缘处的杀机压力不大,妖兽们又都坐在离圆心更近的地方,李俭的心气倒上来了。他才不信这杀机是妖兽们产生了冲自己来的,如果这地方的妖兽能让自己感受到死亡威胁,这帮家伙得多强? 他也不信这杀机是单单冲他一人的。李俭自认行得正坐得端,“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褒义),若是会惹得什么杀意直冲着自己来,那大不了当面锣对面鼓地打上一场。 想到此处,李俭心下思量,向圆心投去一眼。 这一眼看到的景象却与在杀机笼罩外看到的不同。原本应当是空无一物的岩地,李俭分明看到,在岩地中心,有一支露在岩石外的七寸剑柄。 严格地说,那只是一块二十余厘米高的类圆柱体,通体泛着血色,也看不见剑刃剑格剑穗之类的物件,只有剑柄部分连带着几乎看不出不同的剑墩。但只是一眼,李俭便觉得那是剑柄。 突然出现的本不存在的东西吓了李俭一跳,他几乎忘记自己正处在妖兽排排坐的现场,也忘了自己正被杀机笼罩着,睁大眼睛只顾着看剑柄。 瞪了一两分钟,李俭才回过神来,扭头打开头盔中的录像回放,想看看头盔拍摄的画面,却发现画面中并没有冒着血色的剑柄,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岩地。 李俭:? 李俭:! 李俭敢用自己十几年的小说阅读经历打包票,这帮妖兽在此地蹲成一圈圆形,又在言语中透露出到这是要争夺名额的,它们心中需要争夺的资源,跟这支剑柄肯定有直接关系。 就算是那种最烂俗的小说,发展到这一步,高低也得把这片地方变成探宝副本,让主角最后把神剑拔出来大杀四方。 心中的吐槽百转千回,李俭先前挪了点距离,打算看看自己能不能去操作一下剑柄。 身上的杀机浓重了些许。 李俭:? 将注意力从剑柄上收回,全心全意研究体感杀机,向前挪动。 一番试探后,李俭确信,这块地方的杀机是越接近剑柄越浓重,比如入门门槛那的强度,换成灵气复苏前自己早就撒丫子开溜了,压根抵挡不住。而在灵气复苏后,自己也算是见过点世面,又开了挂,向前走动点距离,压力不大。 李俭一路挪到牛妖身后,杀机越发浓重,但也没到让他觉得理性控制不住,想要拔腿开溜的程度,一咬牙一跺脚,顶着压力向前继续挪动。 已经有些习惯套上滤镜的李俭,甚至有闲心想东想西。他一边挪,一边在心里杂七杂八地想着:小说里头的压力考核大概就是这种东西,什么仙门收徒试炼设计个抗压测试啥的,多少级天梯走一步加零点一个重力,走多少步就算是根骨有成,大多数人都倒在最后几阶,龙傲天主角上来就拉满,直接把天梯拉爆…… 在场的妖兽要是知道李俭心中还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怕是要开骂:这人族真当这里是游乐场了,搁一众妖族兄弟姐妹的环绕中,顶着杀机还能乱想,不专心抵抗杀机压力,还能往前挪是吧?有种你别开挂,把你挂卸了,兄弟们教你怎么做人。(菜谱意义) 脑中杂七杂八并不会影响李俭的行动,他没什么迟疑便超过了牛妖的身位,来到内圈。 之前一直看的不是妖兽的后背就是侧身,终于进内圈了,李俭才能看到大多数妖兽的正脸。 好吧,没啥好看的,这些玩意各个长得都和自己原生种族有点出入,但说破大天也没有长出三个头四条尾巴的玩意——迅哥儿说得好啊,然而他们写出来的,不过是三只眼睛,长颈子——眼前这些妖兽的变异程度还不如三只眼睛呢。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动物分类学者,看到这些形貌与原生种族不同的高质量妖兽,恐怕会狂喜,毕竟这意味着他们有得是高质量论文可以发表。但李俭没学过这个,他也没打算靠《基于不同境界对妖兽体征变异影响的模型解释》在华夏学术圈出人头地,能看到妖兽的正脸,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更方便他以人类的视角揣度这些妖兽的想法。 就这,猜测还不保真呢。 李俭的身位刚突出妖兽群体,妖兽们还不在意。但当他突出身旁牛妖一整个身位,甚至是以牛妖身位论而不是“猿猴”的身位时,妖兽们就开始绷不住了。 李俭也是走到内圈才发现,这些妖兽的排排坐在上空极高处俯瞰时,像是个还算完美的圆,但仔细看看,这些妖兽排的并不整齐。 金丹期妖兽普遍比筑基期妖兽与剑柄位置离得更近,而同一境界中,更强大的妖兽往往会离剑柄更近。像自己最先越过身位的牛妖,它已经算是筑基期妖兽中身位靠前的了,但与金丹期平均水平相比,它还差着四五米。 当李俭超过牛妖时,几乎没啥妖兽朝他看。毕竟神识水平够高的妖兽,在一开始的探查中便知道李俭是金丹期,他不往前走是自己的事,和实力不沾边。而筑基期妖兽看他,起码知道李俭境界大于等于筑基,超过个筑基期的牛妖很正常。 而当李俭更靠近剑柄,位置赶上金丹期梯队时,不少妖兽此时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这竟然是个金丹期选手。 当李俭再向前,超过金丹期妖兽在此地的平均水平后,方才说着希望他主动攻击,好把他族群都踢出去的妖兽,相互对视,交流意见。 XX的,这家伙看着小家子气,怎么实力这么强? 鬼知道,可能撞大运撞来的。 等李俭身位再突出,位置赶上金丹期妖兽最前沿,甚至超过时,全场妖兽有余力的都投来目光。 作为第一名的妖兽是头鳄鱼,它本来只是看着圆心位置,但随着身旁妖兽骚动,它不得不拿出点注意力,观察这片地界发生了什么。 然后它就看到一头浑身包裹着奇怪皮质的“猿猴类妖兽”,正一步步向剑柄挪去,眼瞅着就要与自己齐平,甚至是超过。 一众妖兽中,只有一头妖兽挺高兴的,暗地里拍打岩地,表示喜庆。这头妖兽,便是先前胸腔中滚出怒音的猿妖。 猿猴类妖兽能这么抗压,着实是给猿猴类长脸——虽然猿族和猴族不是一族,但起码猿猴类出头了,它一个猿类也沾光啊。 可惜,它高兴早了。 第二百二十章 我伪装得好 如果说方才对资源的猜测全都建立在一厢情愿的推理上的话,那么此时妖兽们的视线便是猜测的佐证。 能够被这么多妖兽注目,再往前走,不是大难就是宝物——毕竟要是看到有二缺一个劲往悬崖边上走,人群也会投去目光。 李俭更愿意相信那是宝物,不过知道这点对当前处境可没什么影响——他大意了。 本来吧,这出戏他都策划完了:以咱这个开挂的身体素质和修仙素质,碰上抗压天梯副本,慢慢走到头就够了,靠开挂硬演龙傲天,到了中心位置该怎么处理剑柄另说,反正这玩意拿定了。 可惜,李俭还是大意了,搞错了一件事:那些小说里的龙傲天能够把抗压天梯拉满拉爆,归根结底,这种桥段设计出来的背景就是用来做测试的,没打算把人弄死。可是谁说,这儿笼罩的杀机是留下来做测试的? 哪怕是龙傲天,只要不是无敌文,前期碰上顶尖BOSS,该吃瘪还是得吃瘪。哦,那对龙傲天来说是战略转进,为了不让读者有挫败感,这种碰上大BOSS的桥段,龙傲天就算选择转进,总也能捞到点好处。 奈何,这地界的杀机,虽然不会真的降下什么杀招,但也绝不是仙道长辈为后来者留下的礼物。 李俭越走,感到的压力越大,逐渐浓重的杀机将感官中所有感觉都套上了深重的滤镜,即使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不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但眼前的、耳边的、脑中的滤镜依旧越来越重。 脚步越来越缓,到超过鳄鱼身位五米时,李俭挪动自己的动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不是他不愿意继续想前了,而是他的理智极限只能支撑他到此处。而在他停下的位置,距离圆心剑柄还有五十米距离。 再往前不是不行,只是控制自己不要对杀机做出行动的理智已经濒临极限,如果再往前走,李俭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可能是瞬间的疯狂,也可能是永远的疯狂。 他停下已经慢得不能看出有什么动作的步伐,站在原地。 视觉已经不能为他提供什么信息,在他一路走到这,不过三十余米距离,视野从最初的明亮套上红色滤镜,在代表最原始的警告的颜色中,能够看到的范围越来越小,不仅上下视野越来越受到限制,左右视野也开始收窄,视野中的滤镜越来越重,先是从看得出滤镜的淡红色变成深红,接着深红色浓成了墨色,一起压垮越来越小的视野,到最后,眼前几乎只剩下一条微亮的红色窄缝。 再跨出一步,窄缝都没了。 三十余米的距离内,李俭就像是落入了一口深井,坠向地心,无止境地下坠,能够看到的东西使得坐井观天与其相比都成了褒义词。 至于听觉,随着杀机渐浓,一开始只是受到影响听不清,之后便成了瞬间远去。像是灵魂被抽离此处,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向虚无空间,那里没有什么声音。唯一能传来声音的,就是肉身的小小窗口,可随着杀机渐浓,这小小窗口也越来越远,耳边能听到的声音最后只剩下心跳,和血液冲过血管的脉搏声,直到快被压垮的一刻,连这种脉搏声都变成了刺耳邪异的电音。 神识体察在杀机面前也没有特例,随着杀机浓重,神识能够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原本还能看清灵机,接着就罩上一层薄纱,遮蔽越来越浓,到最后神识都不能放出体外。 没什么多余的注意力可以放在别的事情上,所有精力都在与杀机抗衡。维持着绷得笔直的警戒线,挤出最后一点思考和行动的空间,李俭向后退了一步。 退出的这一步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将口鼻抬出水面,李俭贪婪地吸取氧气,将少许注意力从对抗杀机的理智中收回,慢慢思考自己怎么做。 他又后退了两米,盘腿坐下了。 体验过理智被杀机的警报压迫着几乎命悬一线的程度,撤出的两米距离,所降低的杀机浓度腾出来的思考空间,让已经有些习惯杀机滤镜的李俭得以想点比草履虫的思考更复杂的东西:即使是开了挂,现在也卡在这了,估摸着不能保持理智触碰到圆心的剑柄,接下来该咋办呢? 只是挤出了一点思考空间,李俭的思考能力显然还恢复不到正常水平,他理所当然又很不应该地忘记了一件事:他现在不是在钱安聚居区,他是在北国探险队;他现在不是在执行个人行动任务,他正挂着团队;先遣队给了他三天的期限,而他自打进了这片杀机笼罩的区域,在压力下,他甚至没看过头盔自带的计时器。 但凡他有空看上一眼,他也该知道一件事。时间,已经悄然从灵气复苏三年三月一日,走到了三月三日。(公历2022) 这数字倒是挺吉利的,毕竟是个三连,有不少人会拿日期做文章。而对李俭来说,这一天意味着探索任务即将结束,再不结束,填充地块外的车队将认定他们已经牺牲,车队立刻开拔,绕过填充地块向前行进——或者是返航,毕竟这一队人的战斗力出类拔萃,全折在探险活动中,之后的路也不用走了。 正当李俭顶着大幅削弱各项属性的debuff,用勉强可以和小学六年级水平相媲美的智力思考时,还是战士们为他打开了僵局。 一封邮件借助电波的力量抵达增强头盔,头盔在目视UI中投射出新邮件到来的标志,才终于将李俭的注意力从闷头思考,转向头盔。 这一看,他才发现,头盔中留下的未读邮件数已经超过100+。 还没缓过劲来的李俭谈不上聪明,但阅读有UI提示的邮件算是信息时代人类的本能。打开邮箱,李俭被邮件整齐的发送时间惊到了。 占绝大多数的邮件都是战士们每半小时更新的填充地块探索报告,最新的一份就是刚才进入头盔,引起接收邮件的铃声,使李俭从闷头苦想中醒来的那封。 让头盔将接收到的报告邮件自行对比,删去重复内容,留下最新最全的信息后,邮箱空荡许多。剩下几封邮件都来自三月一日下午。 李俭的脑子不太转得过来,让头盔比对了一下时间线,大概是他在杀机范围内尝试前行的时候。 点开邮件,分别是操控无人机战士、卓平、其他战士、甚至还有车队委托战士们发来的消息。 大概看了一眼,约莫是自己正沉浸在和杀机对抗,努力前行的时候,进入填充地块的战士们左等右等不见自己有消息,已经返回的无人机再次出动侦察,一路飞到圆环处,看见自己正慢慢往里挪。 首先是无人机战士发来问询,想问问接下来需不需要无人机持续关注,但李俭未读未回。 第二是卓平,他看李俭不回消息,也没动静——李俭在杀机范围内的行动随着深入而更慢,跨过界限的时候,动作已经不比灵气复苏前的健康人更快了——就发了条消息问他咋了。 李俭还是未读未回。 接着就是其他战士发报告,请求去其他区域侦察,还是未读未回。 总是未读未回不是个办法,在三次例行调查报告也跟着未读未回后,卓平接过了现场指挥权,首先允许战士们使用无人机对其他位置进行侦察,接着派人到车队问询——如果不是李俭,这一步并没有必要,因为他们性质特殊,组队办法是按照敢死队来的。 但李俭的性质比他们还特殊,这就不得不防了。 车队在综合分析过李俭的现状后,让战士带来消息,转发给李俭:如果不幸被妖兽围攻,现在的位置和情况,车队没有力量救出你,深表遗憾。他日有幸,请回忠骨。如果没有被妖兽围攻并恢复清醒,时间在期限之前的,迅速归队,报告情况;时间在期限之后的,原队伍已随车队开拔,请自行返回国境。 看到这封讯息,李俭算是知道自己该干啥了。 …… 突然开run的李俭吓了妖兽们一跳。 杀机范围内,向深处走困难,想出去容易。李俭转身就跑,那叫一个潇洒。 但这动作着实把这圈妖兽整不会了。 “他来了才多久?有两个昼夜吗?” “有吗?没有吧?” “怎么就走了?这边名额不是一进一出就结束吗,期限也没到啊。” “谁知道?猿猴的妖兽就这么没脑子,准是被人族偷走了,都是笨蛋。” 猿妖不满地在胸膛中滚出怒音,但这次它的怒音压不住什么,妖兽们对猿猴类妖兽的嘲笑一直持续到它们觉得无趣为止。 …… “行了,我回来了。”摆脱杀机后,李俭总算恢复了全部神智,只觉得先前的自己有些好笑。 卓平看着李俭,目光上上下下地移动,头部轻微上下摇晃,带着头盔一起运动:“那些妖兽没有表现攻击欲望?” “嗨,我伪装得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它不是视频可以描述的 伪装得好显然不是李俭和无人机都没被妖兽攻击的理由。无人机那可是妖兽都能闻出人味的东西,就算这玩意味道淡,妖兽懒得追击,高低也得给点反应。 卓平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李俭才是本次填充地块探索的主力,不告诉他没关系,一会儿回去,知道告诉技术专家就行。 …… 本以为就这么陷在妖兽怪圈——捏他自“麦田怪圈”——的李俭失而复得,已经完成填充地块初期探索任务的战士们立刻收拾设备,准备返航。 返程路上并无什么阻碍,顺利地回到车队营地,战士们各自交还设备,提交报告,卓平和李俭则被带到技术专家们的驻地。 在他们迈出填充地块时,头盔的信号便已经与营地接驳,技术专家们在营地中心为李俭紧急准备了一套生命体征测试系统。为了这场体检,营地中用板材和帆布拉出了一片占地数百平米的空间,一者是为了保护隐私,二者是免得其他人看到李俭的具体情况。 林瑞昂迎面走来:“头盔摘了给我。卓平是吧,你也进来,李俭测完你测。” 李俭依言照办,正当他琢磨要不要把作战服也脱掉时,林瑞昂抬手阻止了他:“行了,进来吧。” 林瑞昂走在最前面,掀起磁吸门帘,让李俭和卓平跟着进入。 走过除尘门,林瑞昂将头盔插到身旁数据端口,指着不远处的床,让李俭躺上去:“作战服脱了丢到那边箱子里盖好,有啥金属物品也放过去,然后上床躺着。” 李俭心里琢磨着这地方莫非有核磁共振器械,不然为何让自己把金属物品放上去?不过他照做就是,换上室内提供的布衣,躺在床上。 “接下来会做全面体检,需要我向你通知一下具体检查项目吗?”林瑞昂朝一处墙壁点头。 李俭用神识看了一下,那块墙壁应该是个单向镜,林瑞昂是在对单向镜后的某人示意。 “不用了,反正不会害我。”李俭心里留了一句:也可以试试害我,我也不知道常规设备能怎么在我察觉之前弄死我。 林瑞昂嘴角勾起微笑:“那你就躺着好了,想说什么说什么,这段时间可以让你打发时间。” “说话不会影响体检吗?”卓平摘下头盔,据他所知,不少被称为拍片的项目都对测试人姿态有要求。 “不会,实际上,测试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你的头盔最好也放到那个箱子里,那里有线圈抵磁。”林瑞昂从工位走开,他本来也不是医生,只不过多少和物理沾边,在技术专家里又和李俭熟一些,那帮人就让他来招呼李俭。 “哦,好。”卓平有样学样,将自己身上的作战服和头盔塞到箱中。第二代作战服不需要紧身,他里头还穿着灰绿色调的夹克。 “呃,我真的能说话吗?”李俭觉得自己这样干躺着有些怪怪的。 “随便,打发时间,全部测试做完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的。”林瑞昂的目光在工位和李俭之间来回扫视。 “嗯,那就我来提起话头。你们在填充地块遇到妖兽了?”林瑞昂看向卓平,在先前交给车队营地的报告中,李俭陷在妖兽重围中了,现在失而复返,其中奥妙值得深究。 “是的,李俭让我们在原地待命,执行侦察命令,他自己前往妖兽聚集地。” “然后就失联了?现在又好端端地回来了,这中间需要解释吧。那边在拷贝视频音频,做分析,但好像没出成果。”林瑞昂瞟了眼“墙壁”,没动静。 “它不是视频信息可以描述的东西,感光元件应该记录不到我看到的景象。”李俭躺着发言,这看起来多少有点逊。 “没事,我们研究的就是这种灵气复苏后的新东西。你说吧,虽然从严谨的角度出发,不会立刻采信你的说法,但会作为高可信度的信息留下。嗯,向你保证。” “嗯,我知道,我也接受过教育。简单地说,我找到了妖兽们围成一圈的地方,通过用神识包裹自己模仿妖兽的方式,我暂且骗过了妖兽们,混入了它们之中。这些都是在视频音频中有表示的,可以直接找出来,应该在蛮早的时候。” “当我踏入那片区域时,我发现有杀机从虚无中凝聚,笼罩我,而在妖兽们围成的圈中心,有一支剑柄凸出岩地。” 卓平摇了摇头,抿唇等了几秒才开口:“无人机没有拍到圆圈中心有那样的东西,或许是剑柄太小了,无人机没有拍到。” 这当然是蹩脚的借口,在二十年前民用卫星的分辨率就能达到米量级(谷歌地球就是因为这原因滚的(道听途说版)),二十年后的军用侦察无人机,如果飞在千米高空,对地面的分辨率还到不了厘米量级,那么他们真该谢罪了。 “不,这不怪无人机。光学元件拍不到它,那玩意在我踏入杀机范围之前,我也看不到,是在走近后看到的。”李俭立刻补充。 “杀机?”林瑞昂陷入思考,除尘门传来运转声,短暂地冲淋后,陆陆续续来四五个穿着白色布衣的男女。 看服装打扮和塑料工牌,应该是其他技术专家。严格地说,同一时间内风淋门和除尘室压根没法通过二人以上,这应该是一次违规操作。 “什么样的感觉,能够复现一下吗?如果不影响你的生命安全。”打头的男性看面貌,即使在这支先遣队里都算是年长的,看着能有五十岁出头,正是男人开始快速衰老前,既有权威经验也有工作能力的年纪。 “或许可以。”李俭本人其实是不愿意的,“复现一下”难免会让他回忆起连灵魂似乎都抽离身体的感觉,但没办法,人生在世总得整点活干。 回忆刚踏入杀机范围的状态,生理机能在自我催眠下慢慢激起反应,感觉自己终于进入状态,李俭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口:“就是现在。” 逼着自己回忆起仿佛面临死亡的感觉,不比用刀子割肉好过。 实际上,李俭并没有听见专家们让他停下的声音,他的大多数注意力都挪到维持应激状态上,只是自己觉得应该好了,才慢慢放松应激,接着听到专家们在争吵中匆匆离去的声音。 “喂喂,能听到吗?”林瑞昂将手括在嘴边,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让李俭收音。 “能。” “好,醒了就好。感觉身体正常就起来吧,有不少问题要问,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大概不需要出去跟妖兽打交道了。”林瑞昂走回工位按顺序关闭仪器,示意卓平可以打开箱体。 “测试呢?”李俭坐起。 “测完了。你刚才是尝试进入昏厥症状还是濒死体验?总之花的时间有点久,该测的都测了。” 卓平将衣物递给李俭,将自己的作战服和头盔箍在臂弯。 李俭看了眼自己的作战服,琢磨着自己又不是穿着这玩意生活的,也折了两折,挂在手臂上:“有多久?” “你去吃晚饭吧,吃完了会找你问问题的,这里一会儿就拆,去帐篷找我就好。头盔之后给你,还有些信息要你本人现场对比。” …… 吃过晚饭,卓平执勤去了,说是要准备明天拔营启程,只让李俭自己去找技术专家们。 要找技术专家并不困难,技术员的战斗力大家有目共睹,一般情况下很难打得过战斗序列,所以他们在营地中的位置,几乎永远是在营地的中心区域。 “好,那么接下来开始询问详情。”林瑞昂在外头是年少有为的青年学者,在专家团队里则是小年轻,不劳其他大佬动手,自己就把摄像头打开了,对准李俭。 …… 李俭一晚上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不是本人医学素养卡在那了——路人水准——这一晚上大概能把他进杀机范围的脉象都说透彻。 但李俭毕竟粗人一个,不是学这块的,能给专家们提供的有效信息有限,大佬们对着研究了半天,觉得有必要将这片填充地块给个专属命名。 命名就和李俭没关系了,专家团队们有两人凑到旁边调字库,其他人接着问李俭,深挖信息。 深挖的信息中,最受瞩目的便是光学元件拍不到的剑柄。 他们对李俭描述的东西做了建模,一点一点和李俭对细节,最后搓出了一个酷似的玩意。 但没人觉得这玩意是剑柄。 李俭看了也不像。虽然最终建模出来的结果和他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但就是不像。 倒不如说,在建模成功之前,李俭对印象里的剑柄图像还能信誓旦旦称为剑柄,但看了几乎和记忆一比一对照出来的剑柄模型后,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眼将这玩意看成剑柄。 没有剑格没有剑穗,勉勉强强能够被划分为剑墩的部分和握把几乎分不出来,打眼一看,就是个血红色的圆柱体。 正常人看到这玩意,谁能联想到剑柄?说它是门上用的“撞针”都比剑柄更形象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建筑物仍矗立,人不见了 于是询问的画风很奇妙地向另一方向倒去。 “是这样吗?”技术员指着多次修改后的模型,满是不解的目光看向李俭。 “是这样。”李俭的表情比他还纠结,甚至称得上沉重。 “像剑柄吗?”技术员转头,看看模型的三视图和本体,再看看李俭。 “……那时候,它还很像。”李俭本想一口咬定这就是自己在杀机范围内看到的剑柄,但模型就在眼前,在按摩棒都比这玩意更像剑柄的情况下,他实在不好说这就是剑柄。 还别说,按摩棒上头那玩意还能冒充一下剑墩呢。 “所以,我们现在调出来的模型,和你当时看到的东西不一致?”技术员的表情从不解向不善转变。 “不,无论是颜色、外观,还是质感什么的,都和我当时看到的剑柄一样。”李俭看上去就像是被家长质疑证言的孩子,透着一股“言语不能解释”的无辜。 “那究竟是什么地方有问题。” “韵味。” …… 一夜休整之后,车队再次拔营出发,由修仙者作为规避导航,绕过前方的填充地块。 “我们的目标没有变,还是以技术专家的研究任务为中心,搜救工作为辅,继续向北行进。”在这天早上的组长会议中,赵队长对会议做报告,算是给陷在杀机中熬了两天的李俭醒醒脑子。 “实际上车队方向正在向东前进,我们会先尽可能沿河走平坦地形,然后到萨哈首府雅库茨克市。”赵队长想了想,补充道。 如果车队可以完全无视地形,那么径直开向北极自然再好不过。奈何根据广义质能守恒,要这么做,一路上的崇山峻岭对车队能量储备打击颇大——这可不是在国境内有卫戍部队和信息阵列支撑的和平地界,妖兽这玩意趁着车队能量储备不足的时候袭击一波,车队可受不了这个。 跟着地形走,最大的好处是绝对节能,坏处就是得绕路。比如眼前的这一段,就是车队北上道路中绕得最明显的一段,需要向东偏北走四百公里。 “那也是我们这一路上最有可能能救到人的地方。”会后,赵队长单独找到在车中坐着的李俭。 自打车队出了国境,一路上遇到的景象便几乎毫无滞碍地向冰天雪地滑去。尤其是现在,车队外头的景色全是白色的一片,这一片通天彻地的白还不是因为“正在下雪”这样的“美事”,而是冬天的冰雪到三月份也没化。 更准确地说,这玩意压根不可能化,车队现在正跑在北纬六十度以上的西伯利亚地界,三月份的平均气温依旧在零下二十摄氏度,凭什么能让冰雪消融? “因为是首府?”李俭接下话茬。 “嗯,这里聚集了萨哈三分之一的人口。”赵队做了个用火柴点烟的手势,然后将压根没点燃的火柴塞回火柴盒,表示这儿实在是太冷了,连火柴都点不着。 李俭:你当我三岁小孩啊,火柴上头自带低燃点易燃物、氧化剂、催化剂,摩擦生热在某点上足够高温就能给它点上了,这默剧给谁看呢? “具体多少人?” “灵气复苏前三十万。” 李俭沉默了。 “这已经是这一片首屈一指的大城市了,你别觉得不够。”赵队看着李俭,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不,不是,我不是觉得……只是我以前听过这么一个说法,如果一个社会要支撑工业革命后的社会生活,起码需要十万人。而这个数字显然估计少了,支撑现代工业的必需社会生活人数应该会更高。”李俭隐晦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的意思是?”赵队不愿意在这事情上与李俭打哑谜,不过从他看向火柴盒的眼神中,李俭明白,自己想到的问题并不是什么没有天才的孤高思考。正相反,自己的思考还只是路人级的玩泥巴水平。 “或许等我们到雅库茨克,这里已经没有现代工业社会了,或许连蒸汽机后的工业社会都不会有。”李俭迟疑地将猜测仅仅向前推了一步。 “他们不是傻子,如果他们发现天翻地覆了,萨哈的人会努力向雅库茨克聚拢的。如果他们的处境不比我们困难,或许我们会在雅库茨克看到八十万人。”赵队做了个聚拢的手势。 “但那还不够啊,百万人以下的聚居区,如果他们没能建立和其他聚居区之间的链接,真的能保持工业社会吗?不同的社会有不同的道德,我怕……”李俭摇头。 “你怕什么?怕你去了之后,看到雅库茨克是一座空城,还是怕看到里头人吃人?咱们是先遣队,技术专家搞科研,战士作战,一是为祖国探索边境,二是出来救人,投身世界人民大团结。古话说得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有些人不爱兼济天下,所以他们不在这,但既然都在这了……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都能怕他们人吃人了,也不像是不爱兼济天下的。”赵队拍了拍李俭,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怕个球啊,车到山前必有路。” …… 先前的填充地块证明了一件事:在华夏以北,虽然这里山穷水恶,天寒地冻,但真的不缺高质量妖兽。 暂时被命名为“临时剑”的填充地块中的妖兽质量显然是被挑选过的,根据李俭的证词,它们没有从李俭的着装看出来他是人类,便说明这些被挑选过的妖兽来自另一个和华夏地界妖兽社会缺乏交流的妖兽社会。 但凡交流多一点,也不至于让李俭混进去。 可若是这么说,两个缺乏交流的妖兽社会竟然会兴起同一种语言,甚至连方言似的差别都少有,只靠翻译软件就能翻译,这其中就有意思了。 语言疑点暂且挂起,存在高质量妖兽的事情板上钉钉,技术专家们由此一改李俭的使用方式,让他更多地在车队周围活动,不再一次行动跑得老远, 当车队在前进途中遇到新的填充地块时,为了不让李俭折在里头,设定的等待期限比先前更短,也限制李俭行动方案,只让他对填充地块整体做侦察,大致看一圈就行了,早撤早走。 李俭:那我哪知道怎么样做算是看过一圈啊,万一看漏了没发现资源点不就亏大了吗。 但车队显然自有自的打算,在派出进入填充地块的修仙者队伍之外,又拉了一队灵气复苏前搞侦察的好手在填充地块外作为补充,与李俭一内一外形成联动。 这事说起来挺有条理,但对负责执行的李俭来说,就很无聊。 尤其是当他发现这片填充地块里头压根没啥资源,只有些妖兽盘踞时,就更无聊了。 …… 似乎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车队往后走,遇到的填充地块越发频繁。原本以为只需要四百千米就能抵达雅库茨克,但随着碰到的填充地块干扰前行,这段路硬是又绕出来三百多千米,才终于抵达地图上属于雅库茨克城郊的位置。 当城郊的零散建筑物出现在车队路旁时,李俭的心便凉了半截。 灵气复苏后的聚居区经验,充分说明,要想对抗妖兽,不仅需要动态的战斗力,也需要静态的防御工事。而在雅库茨克城郊,李俭并没有见到能够防得如同铁桶一般的工事。 “大概是不行了。”赵队扒着车架,下了判断。 事实证明,赵队的想法是对的。 雅库茨克是一座建立在冰天雪地上的城市,抛开文学描绘,这儿建立在永久冻土上。 车队渐渐驶近雅库茨克,这座灵气复苏前有三十万居民的城市,曾经有过四百年历史,但终于被人抛弃了。 冰冻的地面上全是细碎的冰雪,被车胎碾过之后也不会像江南的雪片一样融化,而是变成更细碎的冰沙,躺在地上,单纯作为“冰”的“沙”存在着。 李俭学着赵队的样子,扒在车架上往外张望。他觉得,如果自己的同乡人有幸来这看上一次,他们应该不会再管甜品店里,那些淋着各种口味糖浆的东西叫做冰沙了。 足够细碎的冰沙如果没有强风吹拂,本可以留下雅库茨克最后一批人离去时的痕迹。但不知是因为这里有过降水,还是这里刮过狂风,亦或是妖兽也在人类离去后跑到市内喧闹了一番,这里已经看不出人类离开时留下的痕迹了。 雅库茨克的建筑物都显得很低矮,李俭问过赵队,为什么这里的建筑物看起来不像江南的楼房一样打底三四层楼,赵队支吾了几句,告诉李俭,或许是这里的土质不适合一般人起那么高的房屋。 “看到那边没有?”赵队指着远处的一座三四层楼高的建筑物,它的塔尖让李俭一下子想到了建筑物的作用。 “那是教堂?雅库茨克的教堂?” “对,就像你说的,那就是这里的教堂。这差不多是这一片最宏伟的建筑了,再要找更高的,那肯定是有其他用处。” 这里的建筑物还能矗立,但人却没影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压根不救人比尝试救人更可能恢复名誉吗 车队进驻雅库茨克城区。 技术组与车组结对行动,在城区中寻找安全地带,建立车队营地,为后续调查做准备。金丹组作为车队顶尖单兵战力,在到达城区后便被委以重任,在原城区范围扫清威胁。 获得地图的四人飞上天空,各寻方向,在通讯中保持信号联系,进入贴地飞行模式。 李俭并未选择飞得很高,在空中俯瞰雅库茨克——他隐隐觉得那样做对这座颇有历史的城市不够尊重,而且用法力清除街道威胁,也不需要他在高处获取视野优势——就像是走在街上一样,只是距地面微微飘浮五六厘米距离,沿街扫过。 他的身影在街道中无声穿梭,法力如洪流般扫过路边房屋,却轻柔地不伤害任何建筑主体,只是裹挟着神识,确认建筑内没有妖兽存在,便悄然退出。 和李俭出生的乌程市不同,雅库茨克城区满是异域风情。街道两侧的建筑物墙面往往呈米黄色,偶尔有红砖墙面。建筑沿街排布,街道所划出的街区比乌程市的街区要小得多。 乌程市的街区大概每一片都能塞进十几栋楼,沿街的楼房肯定是要留下店面的,而在店面上方,不论是几层楼还是十几层楼,不论用途是民房还是写字楼,终归总有这么一块。除了沿街的楼房,到了街区里头,没有建筑物也是不可能的。这些街区中的建筑物往往不会比沿街的楼房更低,一般来说,它们的用途也比沿街楼房更纯粹。 而在雅库茨克城区,这里的街区支撑不了一片街区塞进十几栋楼的排布。更贴切地说,被街道划分出来的街区,往往只有两三栋楼房,多的也不过五六栋,再多就见不到了。 在这种街区中,所有楼房都是沿街的,压根没有不沿街的楼房,自然也就不会有小区里塞满的民房,更提不上小区内的道路。 李俭并非研究城市规划出身,但此类街区排布方式让他着实眼熟。走走看看,李俭隐隐抓住了眼熟的边——这种排布方式不就是城市天际线里头的高密度住宅区嘛,那玩意围成一个街区,街区里头压根没有楼房,只有沿街位置楼房顶着街道修建。 一想到这玩意和城市天际线排布很像,李俭就像是抓到了钥匙,对这座城市的景色有了头绪。 这不就是自己最熟悉的街区排布嘛,最大化利用每一条交通主干道的街边格子……难怪总觉得游戏中的城市规划就算把人口密度拉得再满,除了车流量和现实中有点像,街景一概不像,原来城市天际线的街景压根不是按照华夏的城市人口密度准备的,像雅库茨克这样低密度的城市才是和游戏街景相符合的地方。 当然,如果要大体一样,城市天际线中的环境温度起码得跑到常年零下十摄氏度。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李俭在街道中飘忽前行,法力席卷查探妖兽踪迹,不论此地妖兽再怎么少,也还是卷了几窝出来,按死在大街上。 这地方的妖兽种类,李俭一打眼,主要就是两种:狼与鹿。狼是什么狼看不出来,但鹿铁定是驯鹿,那俩角长得枝丫八叉得,看着就很有辨识度。 这些妖兽在雅库茨克该如何找食吃,看着街边在天寒地冻一片雪白中依旧以灰绿色成长的草木,李俭觉得应该不需要细想。 …… 雅库茨克城区内,除了刚刚抵达的车队,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外表看起来依旧有旧日气象的民房、教堂、市政大楼、广场雕塑,不过是这座原本有四百余年历史的城市,在抽干了所有内在之后,留下来的已经称不上美丽的皮囊。 废弃的城区不仅没有人居住,对妖兽来说,这里也不是适合它们生存的地方。虽然在某些居民楼的犄角旮旯,又或者是功能性建筑的角落,还生活着几窝妖兽,但这些妖兽却是被其他妖兽族群从填充地块和荒野中驱赶过来的小群体,战斗力弱得连刚进新星大学的新生都可以把它们完杀。 由此看来,雅库茨克城区确实是没人了,如果这里还有人,“人味”对妖兽的诱惑总能让一些很有战斗力的妖兽出现在这里。 “城区内部清除完了。这座城市虽然没人,但确实是宝贵的样本:告诉我们没有人的城市对妖兽来说能有多大吸引力。”返回营地后,头盔被带去自动生成报告,李俭则作为战力在营地待命,闲着没事便找赵队聊天——他本来想找饶鹏海或者林瑞昂聊天,但这两位要么在分发物资没空,要么就在紧跟科研项目,实在没人有空和他聊。 赵队的头车——这词怎么这么怪——算是车队里最先安顿的,在李俭等金丹组返回车队营地的时候,赵队正着手指挥其他车组安顿:“多大的吸引力?” “没有吸引力。没有吸引力就是没人的城市对妖兽的吸引力。除非旧时的城市遗迹在人群离去后一同坍圮,不然这儿才不会有什么吸引妖兽的地方。”李俭回忆自己清理街区妖兽时的“手感”。 将那称为手感算是一种通感,毕竟用庞大的法力最直接地对妖兽发力致其死亡,本质上不会让修仙者的手有什么感觉。 “留在城区内的妖兽很弱,远比我们在荒野中会遇到的妖兽更弱,而且它们显然比填充地块中的妖兽更加弱小。如果说那天我在填充地块中遇到的妖兽群体让我怀疑我会不会在那被群起而攻打个半死,那么城区里的妖兽甚至是学生都能对付的玩意。” “你是干这个的,或许你说得对。那么这片城区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比如什么?” “比如……金银财宝。”赵队开了个玩笑。 灵气复苏后的世界,金银财宝不见得有什么用。过去将黄金看作乱世中的硬通货,因为这玩意既有作为货币的商品特性也有工业需求,哪怕放眼全宇宙,铜银金这一系都会是最保值的金属。但在灵气复苏之后,修仙需求理所当然地和生活需求并驾齐驱,甚至隐隐有超越生活需求的趋势。所谓有价值的东西,自然就从金银转移到修仙用品。 “没有。”李俭摇头,“不止金银财宝,这儿连点有灵性的东西都没剩下。环境灵机相比灵气复苏的时候还算充裕,但就像是……就像是底线一样的东西,像是灵机意义上的宇宙背景辐射,没有什么价值。” “你跟我说宇宙背景辐射,你觉得我听得懂吗?”赵队小声自言自语“听得懂”,“被搬空了?” “对,应该是被搬空了。之前给我的地图我也看了,这地方在灵气复苏之前原本有一座机场对吧。之前清扫城区的时候我特意绕路去机场那边看了一下,航站楼什么的都被搬空了,好些飞机在机库里就坏了,机场跑道上还有一架飞机残骸,断成两截了都。”李俭挥动双手在空中比划,想要让赵队知道自己在机场究竟看到了什么景象。 “那架飞机应该是烧着过了,损毁得蛮严重。机舱里头不少座椅都整排整排地垮掉。安全带都烧烂了。我看到这飞机的时候,还想着里头之前或许坐着不少人,或许会看到尸横遍野什么的,结果嘛。尸首是一具都没看到,妖兽啃得挺干净,旁边的行李倒是砸得到处都是,该成灰的也都成灰了。” 赵队忙着回应其他队员的请求,稍稍过了一会才对着李俭开口:“所以你看到了,我们在这里救不了人。” “我得承认,除非这里能够突然从天而降,掉下来几个人类,不然我就不可能在这里完成救援任务。” “早该知道的,李俭,这事情我之前就讲过吧?我们北国探险队,是几路探险队中最不可能碰上救援任务的队伍了。”赵队看着李俭,“我们的真正使命就是向北走,走到走不下去了,就回去。如果要想救人,西边,东边,甚至西北边,再者就是南边。这几路都是好救人的,哪怕是从内蒙向北走呢,都是好救人的。只有我们东北边出发的这一路,叫么叫做北国探险队,但沿途路过的区域,有哪一处有高人口密度呢?没有人,我们上哪去救。” “不过一开始,没人会知道我们这一路真的碰不到人吧?起码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想着要救人的。”李俭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说法。 就像赵队说的,真要想救人,往南边走的那几路才是他应该加入的队伍。但这么说的话,能够加入哪一路又不是他选的,是钱安聚居区把他塞进去的。 塞他的原因是什么?李俭想来,无非是自己的钱安大学刚好碰上了除夕夜大劫案,他的名望有些损害,要把他塞在一个适合恢复名誉的地方…… 李俭:所以,认为把我塞到北国探险队,而不是其他探险队,那些真的高概率会参与救援行动的探险队中,更容易恢复我的名誉? 第二百二十四章 教职工的事情可以谈嘛 “就算一开始想着要救人,那又怎么样呢?那都不过是想法罢了,现在在我们眼前的是这座城市,雅库茨克,灵气复苏前的人口数量就剩这么点了,这还是和省会对标的城市。咱们在这,就是干活。”赵强队长看了眼笼罩在冰天雪地下的城区,他隐隐觉得,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中,车队还要在这座城扎营很久。 李俭沉默,脑中闪过自己得知此行途中将经过“雅库茨克”市后,翻找该市资料的记忆。 按照地图,如果车队终将沿着河流开往北方,那么雅库茨克市就是这条道路上唯一可以对标省会的城市。 而雅库茨克市所在的萨哈地区,从雅库茨克往北,灵气复苏以前不能昧着良心将这片地广而人疏的冰土称为无人区,毕竟这里确实还有些人口分布,但在灵气复苏之后,“无人区”这三个字便一直垂挂在李俭脑海。 见过雅库茨克市的荒凉后,李俭不得不相信,在这座城市更北边的地方,留下的只能是无人区。 越往北,填充地块越密集,自然条件越差,也不会再有雅库茨克这样的“大城市”。与动辄人口上千万的华夏都市相比,雅库茨克不论是城市规模还是人口规模似乎都难以比肩,可最起码,在萨哈,雅库茨克真的是被当做省会一级城市在建,这里的基建设施放在整个萨哈算是最好的。如果此地的雅库特人想要留在萨哈求生,待在雅库茨克总是最好的选择。 但雅库茨克没有人,那么北边还能有人吗?李俭觉得可能性不大。 …… 赵强队长认为自己并不聪敏,比起各种各样加诸他人的头衔,他更喜欢称自己是个淳朴的工人。质朴也行,他同样喜欢这个。 赵强队长的质朴眼光看对了一件事:车队确实要在此处扎营一段时间。 他还看对了另一件事:他们在这,就是干活。 这次扎营让李俭第一次知道,车队中端的保密车组究竟转运了什么东西,准确地说,是知道了运载物资的冰山一角。 六台蜂窝次声波发射器被搬下了车厢,摘去原本遮蔽设备的防尘罩和防水罩,在营地六角的高处摆放。 “不要过去,飞的时候也别从那东西上空飞,那玩意功率大着呢。”赵队长好心拦下正朝发射器探头探脑的李俭。 纵使车队众人都是被层层选拔才进入探险队的各界好手,也架不住好奇心是人最本能的欲望。退一万步说,被选拔进队的好手们都能按捺住欲望,可李俭又不是被选过来的,他心里还记挂着宣传任务,寻思着是不是有必要让新闻组多拍点东西,比如他和发射器合个影什么的。 “可它在高处……功率那么大?”李俭刚想说这玩意架在高处,自己跑到地基去合影应该没事,不过还是怂了。活人没必要和机器拼功率,上一个以一人之力挑战发动机引擎的震撼场面发生在超英电影,而且状况很难看。 “懂不懂灵石阵法的,这几台机子开着,一天能烧掉不少。” 李俭:! “这还只是秘密武器的一部分,等之后的东西亮相,有得你好惊讶的。”赵队长看着李俭这副“土鳖”样,笑得像是从超市里顺了只免费的塑料袋。 刚好路过的饶鹏海听到两人谈话,从赵队长身后刷拉一下伸出手,猛地按在赵强肩膀上:“你知道那里头有什么?” 赵队长被吓了一激灵——这儿是车队营地,有金丹组看着,谁都不会闲的没事开神识戒备——转头看到是饶鹏海,心里念头霎时间转了好几个来回:“我X,你要吓死我。” “下次别开这种玩笑,没啥事把我牵扯进去也就罢了,真要查出来点什么这就不好笑了。”饶鹏海松手,把赵队放开。 “车队虽然在外面,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今天你来一句秘密武器,明天他来一句,我们保密工作还干不干了?给个机会,要吃饭的嘛。”饶鹏海挑眉,示意中段保密车组停靠的位置。 关于车队内部分车辆的保密性质,李俭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总不见有什么人特意护卫,车队里其他人在扎营时也总像没看到一样无视路过,心中还想,是不是车队压根没把那几辆车当成机密,只是其他人以讹传讹。今天看了车组成员搬出次声波发射器,再看到饶鹏海听见赵队开玩笑的举动,才意识到,那几辆车的保密性质并无虚假。 “这些天,车队营地的防卫就拜托你们了。物资这块,如果有需要就尽管说。”饶鹏海看向李俭。 “了解。”李俭看了看营地,依托雅库茨克市内广场而建的营盘刚好在市区偏中心的位置,在这应该没什么防守难度。 …… “今天大多数战士都要和技术专家结对到市里去看看,如果吸引来妖兽,战士们是第一道屏障,你们金丹组就是预备队,明白了吗?”早上的组长会议点名让李俭参加,不过具体的任务却被留到会后吩咐。 李俭点头,昨天扎营之后,车队内有几个大活跃的技术专家就已经嚷嚷着和战士们组队去雅库茨克市内逛逛,就算他对车队中的氛围变化最麻木,也知道对车队众人来说,雅库茨克市就是北国探险的里程碑地点。 别说其他人了,要不是昨天刚执行过清除市区威胁的任务,对市区的兴趣,李俭可不比他们少。 大部分人吃过早饭后便纠集着伙伴出发,离开营地,向市区其他方向渗透。 李俭得了做预备队的指令,今天就打算守在营门口,看看有什么不知死活的妖兽会来触霉头。 碰了巧了,林瑞昂正背着包、提着摄像机往外跑——摄像机应该是他私人物品——路过营门,和李俭碰了个对脸:“呦,李校长早啊。” “在这还叫什么校长,林教授,您也不是我校的教职工啊。”李俭乐了。 “教职工的事情可以谈嘛,促进东北和钱安交流,学术交流也不是不行。怎么,你在这等人?” “我在这能等什么人啊,闲的没事看大门呢。” “嗯?你今天没打算去市里看看?听说凄美的很。” “昨天看过了,今天也没人约我。我个人推荐去机场,那边有好些飞机坏在那了,搁以前看起来挺需要成本,现在难得能看实景。”李俭真心实意推荐。 爆米花电影特色,炸炸炸不可不尝,更别说炸了一机场飞机的景象了,这玩意可比什么建筑废墟难见多了。 “我倒不是想拍那个。你要是有空的话,来陪我一下怎么样?”林瑞昂抬了抬摄像机。 李俭后退。 “谢谢你啊,李校长,让我感觉到代沟了。不是说那个陪,”林瑞昂绷不住了,放在漫画里,这时候就该在脸上拉几条黑线,“我没找到能护卫我的战士,你的战斗力不是数一数二嘛,来带我。”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倒是能给你护卫一会。”李俭想去拿头盔,却被林瑞昂叫住了。 “你回去干什么?” “拿头盔啊。” “就在市内拿什么头盔,我们又不是去什么迷宫探险,这点时间也不见得会有妖兽过来。” 听了这话,李俭打个冷战:“你别立FLAG,这玩意可不能瞎说。” 李俭执意要穿戴整齐,林瑞昂也拦不住。等李俭穿着作战服套着头盔,提着合金棍出门时,林瑞昂的相机盖子都盖上了。 “这下哪怕是再怎么厉害的腐女都看不出来有问题了。”林瑞昂看了看李俭的全副武装,再看看自己穿着羽绒服手提摄像机的样子,想起方才李俭的防备。 “您低估腐女了。”李俭的声音透过头盔扬声器传出。 “行吧,走,去这边的民房看看。”林瑞昂打开相机镜头盖,开始录像。 …… “灵气复苏的时候,你才大四对吧。” “对。”李俭没用空间权能飞行,只是走在雅库茨克的大街上。 这里好像分不出来有什么大街,似乎所有道路都是同一个宽度,同向两车道是最常见的配置。 “然后跟着米立刀做研究?那位院士?” “啊,对的,说来惭愧,我主要是在他的实验团队里头,给蒙星霖当小白鼠。”李俭可不敢说自己是在跟着米立刀做研究。 这玩意要是答应下来了,林瑞昂再开口问他具体做了什么工作,有什么理论贡献,他就该麻爪了。 “可惜了,和我们这边不是同一个领域,不然可以帮帮忙,交流一下,开几个论坛。”林瑞昂并没有抓着李俭的科研经历不放,着实让李俭松了口气。 “要想交流的话,新星大学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做的是灵机和地质相关的研究,新星大学这方面的项目还是比较少的,都在灵山矿区对吧。”林瑞昂点出实在。 搞这方面研究的,放在灵山矿区的机构海了去了,如果为了和新星大学交流跑去灵山矿区,那为啥不直接在灵山矿区开行业峰会呢? “咳咳。你在拍什么?”李俭生硬地打岔。 “居民离去时的痕迹。”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边是逃难,一边是劫掠 “离去总得有个痕迹,他们又不是凭空出现的,也不会是凭空消失的。”林瑞昂说到此处,稍稍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也算不上什么侦探,拍摄只是我的业余爱好,拍到的东西也没什么作为证据的价值,咱到这儿,就是为了图一乐。” “拍摄很有趣吗?”李俭跟着林瑞昂拐进身旁的街区,从楼房的缝隙绕进建筑背面,寻找此处大门——雅库茨克的沿街建筑物对着街面的地方少有大门,部分店面倒是有大门对着街道,但林瑞昂意不在此。 “还算有趣。你看这里,他们这栋民房就很有意思,前面没有门店的,对着街道的都是窄窗,正常来说应该打不开。但绕过来看门。”林瑞昂的镜头对着被破坏的门栓,不锈钢铁皮包木的门栓已经烂了,门板从门框中脱落,做出这番举动的人应该对大门持有“善意”,因为门板只是被他粗暴地卸了下来,靠在旁边的墙上罢了。 “门已经被破坏了。”李俭配合林瑞昂的镜头推进。 实际上,在林瑞昂带着他绕到背街处前,李俭的神识已经将周遭扫过一遍,被拆下来的门早早地为他所知。 “是的,门已经被破坏了,从痕迹来看,破坏痕迹算不上新。如果我是侦探,这时候我就要说,这些痕迹是多久之前留下的,说明最后一批离开此地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开。不过我不是,我只能看出这里的人很早就走了,而且门是从外面被打开的。” “为什么?”李俭渐渐从问答中找出了扮演侦探和助手的乐趣。 “因为门板是放在外墙上靠着的。如果做出这件事的人是个纯粹的暴力破坏狂,他应该把门板砸得稀烂;既然他选择把门板靠在一边,说明他的行动是理智驱动的结果;而当他手持门板的时候,通常要放在一个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靠着外墙,又能拆下门板,这两个位置一结合,动手的人当然是在门外。”林瑞昂提着摄像机走进大门。 大门正对着楼梯,两边有木门通向房间,房间上还挂着用西里尔字母书写的门牌。木门已经半残,半开半闭的,看着没用了。 林瑞昂对着名牌念出了声,从发音来看,他肯定读得懂西里尔字母,而且还知道罗夏语。 李俭不由得庆幸自己是全副武装来的。林瑞昂看得懂罗夏语,那是因为林瑞昂是优秀学者,而且学过罗夏语,可李俭压根不会这个。 别说罗夏语了,麦瑞卡式英语他也不会啊。准确地说,不能完全说是不会,只能说没过六级。 好在他这趟出来戴了头盔,头盔里加装了不少翻译软件,翻译个罗夏语绰绰有余。 将头盔目视UI调整为翻译模式,李俭看了眼左侧门牌“公寓管理员”,右侧门牌“茶水间”。 好,整挺好,这样玩是吧。 林瑞昂将摄像头前面的灯光打亮,照着地面灰尘:“这地方灰尘倒是不厚,原因嘛……” “原因就是这里的窗都是碎的,门既然也被破坏了,自然会有穿堂风之类的东西。就算这里地上想积累灰尘,穿堂风也不会让灰尘积累起来的。”李俭指着楼梯半层上的窗户。 这座公寓在被废弃的时候,门窗都收到了严重破坏,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说得对,这样就不能看地上的脚印了。”林瑞昂叹了口气,抬着摄像机向管理员房间走去,“这里应该是一座公寓,我们先来看看管理员房间怎么样了。” 已经被破拆的木门对两位不速之客来说十分方便,他们只是推开了木门便得以进入管理员房间。 这房间没什么特别的,相对两人的想象来说,没什么特别的。 顶棚露出了裸露断裂的电线,灯管尴尬地卡在空中。大概安装着空调内机或是暖气片的位置已经没东西了,只有墙皮上相对较新的一块地方提醒着后来人,这里曾经有过很多家具。 “这里以前可能摆过日历,这里则是放电脑的地方,或者是登记簿。”林瑞昂的镜头指向桌面,桌子被焊死在房间的墙壁和地板上,让后来到这“洗劫”的人压根带不走桌子——如果他想要带走桌子的话。 “现在看来,被带走的东西还挺多的,这里几乎没留下什么电子产品……这个坏掉的闹钟怎么连电池都被扣了,这地方能用电池嘛,不怕冻坏?”李俭随手从已经是废品堆的室内捞出一个闹钟,翻过来一看,电池盖没了,里头俩电池槽空空如也。 “但他们留下了很多东西。哦,这座公寓的租期挺有意思,他们连租房合同都放在这了。真是,这些东西都不带走,也不怕……哦,他们也不需要害怕什么身份信息外泄了。”林瑞昂蹲在地上翻故纸堆,这里的文件很多,但不再有人要了。 地上有的是一摊又一摊的文件和合同,在灵气复苏之前,这些东西规定了公寓内住户的法律效益和义务,别说丢在地上,就算撕破一个角都得讨说法。而在灵气复苏之后,这些合同不仅被丢在了地上,而且被人毫不留情地留下了鞋印。 “这里应该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他们似乎连一个钢镚都没打算留下。”李俭下意识用神识扫了一下室内,这让他后悔了。 用神识扫过,这间屋子对他来说就不再有什么秘密,原本维持的探险气氛转瞬间荡然无存。 “但这些文件还有点价值……如果它们能遇上对它们有兴趣的人的话。”林瑞昂站直身子,迈步走向门外。 茶水间更没有什么好看的,没有人维护的茶水间,就剩下搬不走的设备还屹立在那。 上楼,两侧有走廊,走廊上是各户房门。 来到这一层,林瑞昂和李俭算是确认了一件事:这儿的后来者应该知道公寓内再也没有会反抗自己举动的人,所以这家伙的动作非常轻松,每次都以几乎相同的方式砍断门栓,然后卸着房门放到一边。 走廊上偶有血迹,但已经干成了黑墨一样的颜色,能够浮在地板外的部分全都在较长时间中被风尘带走,少部分渗透地板,与地板融为一体。 后来者的行动应该是先左后右,因为左边的门廊靠左手边一侧的房门门栓被砍开的痕迹更杂乱些,而到了右边门廊靠右手边一侧,这种痕迹变得极其精准。 “是个强盗啊。” 两人走着强盗曾走过的路,挨家挨户地进去查探。 房间里的家具搬不走,只是稍微有些歪斜地杵在原位。值钱的东西是一点都没剩,强盗拉开了每一个抽屉,然后把抽屉丢在一旁,有些抽屉就那么砸碎了。 “室内看不出血迹,没有正面对抗,这强盗还不如闯空门的小偷。”林瑞昂提着摄像机打转。 …… 之后的房间也是如此。 这座公寓的效益可能不是很好,有些房间干脆就是空的,连住人的气息都没有。而那些灵气复苏前有人住的屋子,里头干净得就像是被舔过的盘子。当然,这里的干净指的是财产方面。 大的家具是一概带不走,什么橱柜餐桌长椅沙发之类,要么在原地坏了,要么压根就是好的也没人在乎。 小的家电倒是有些被拿走了有些没拿走。李俭和林瑞昂统计了一下,这些屋子里最容易被留下的家电,从出现的顺序来算,打头就是电视,往下分别是热水器、微波炉等等。 电脑也有几台被落下的,但这玩意显然入不得强盗法眼,他们把机箱里头大多数东西都抠了,只留了风扇——考虑到雅库茨克的平均气温,李俭觉得他们是有过思考的。 且不说住客带走家电和强盗抢走遗留的家电,之后有没有电力可用吧,反正这里的住户和后来的强盗心中都有一杆秤,算是把有价值方便携带的东西都称走了。 除了家电,被留下的东西就多了。 衣橱里头有得是被留下的衣服,留下来的衣服中,还能有形状的显然是化工产品,不然的话早就被虫蛀了;至于破破烂烂甚至已经变成灰的,不用想,要么是真丝,要么是真棉。 至于书本之类,留下来的更多,这更让李俭和林瑞昂觉得,住户逃离的时候是冲着逃命去的。 或者说,他们并不在意这些书? 留下来的锅碗瓢盆更是不计其数,但食物和饮水是一点没找到——就算留下,中间隔着一段老长的时间,但凡不是真空包装也该坏完了。 自来水系统和电力系统也崩了,这倒是在两人意料之中。 没有居民,没有其他人在市内维护,自来水和电力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真是洗劫一空,就没剩下什么还有用的东西了。”林瑞昂的录像告一段落,他一边下楼,一边检查录像效果。 “就当是废楼探险了。”李俭对这趟旅行还算满意。 “民房大概都会是这个样子,一边是逃难,一边是劫掠。”林瑞昂转头寻找下一座感兴趣的建筑物。 第二百二十六章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人呢 看惯了民房,两人总想着到别处看看。 出了街口随意张望,看到有地方挂着西里尔字母写的超市招牌——招牌这东西还真是不论古今中外都得有,但凡是个正经行当,要想打出名头,这份免费的广告是死活绕不开的——两人便向眼瞅着像是超市的店面迈步。 还没走几步路呢,李俭就看明白了:“这都被抢干净了,还要去看嘛?” “难得嘛,反正今天我也没有任务,都在等那几位……哦,你不认识。今天闲着也是闲着,看看被洗劫一空的超市也不错。”林瑞昂可能是彻底放下了学者架子,端着摄像机兴致勃勃地往超市破烂的玻璃门走去。 “什么东西?哪几位?等什么?”李俭觉得自己好像被隐瞒了什么。 林瑞昂在超市门口停住,转头看向李俭。如果李俭没有戴头盔,那么林瑞昂本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你的保密权限有多高?” 李俭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两人交谈中的事情竟可能涉及机密。准确地说,他没想到林瑞昂竟然会在谈话中带出和机密有关的话头。 这本身就是违规的,可为什么林瑞昂会提到;光是提到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点出,让自己知道呢? 心中想法千头万绪,李俭下意识操控头盔,将自己的保密代码投射到目视镜前方,给林瑞昂过目。 这些编码的意思本该是他自己记下的,但考虑到李俭过去的工作经验和工作范围,钱安聚居区给了他这项便利。 在这方面,林瑞昂明显比李俭要老道一些。扫过李俭提供的代码,林瑞昂想了想:“本来这件事在探险队外很少有人知道,有知情权限的进了探险队能知道。可你终究是插班进来的,不知道正常。” “啥事啊,真要保密就别说了,我还不至于为了好奇心违背保密条例。”李俭被他这几句话说得都有点发毛。 “要是真会违背保密条例,我连提都不会提,只是你刚才表现得全然不知,我还以为是你权限不够,所以车队没人告诉你。”林瑞昂终于抬起步子,接着向超市门内走去。 “我们探险队的任务是搜救和科研对吧。” 李俭在林瑞昂身后点头:“对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一开始的目标不是救人呢?” 很喜欢李俭的一句话:“啊?” 林瑞昂打开摄像机前的灯光,已经被洗劫一空的超市内压根没有人工光照,要想拍摄只能靠自带光线。 “你别误会,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林瑞昂不慌不忙地解释,一边踢开地上的玻璃碎片,一边向里走,“要想救人,总得确认要去的地方有人,才能救人吧?” “你的意思是?”李俭跟在后头,他觉得有点糊涂了。 就算西伯利亚这边和华夏失联,也不至于因为难以确认这里的人群分布就不打算救人吧? “所以我们探险队的首要任务,就是科研。在其他科研工作同步进展的时候,确认华夏之外究竟有没有人。”林瑞昂将超市内门推到一边,灯光总算能直接通过空气照射到有些破损的货架上。 “大会的判断有那么悲观嘛,这才两年,不至于觉得外头人都死完了吧。”李俭还没从糊涂中缓过神,听到林瑞昂所说,便觉得有一种恐怖的震撼兜头罩下。更让他惊慌失措的是,他隐隐觉得自己感受到的震撼并不是全部。 “不是‘人在两年时光中死完了’,是‘华夏之外的人在灵气复苏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存在’。”林瑞昂点出了更恐怖的可能。 李俭愣住了。 在过去,曾经有一种阴谋论通行一时。 “世界上没有外国”,一种地平说和地球无限说的延伸阴谋论,与楚门的世界相似。在此阴谋论中,人们认为这个世界上被他人称道的无尽远方都是不存在的,整个世界中,与地面相连的位置都是平整地铺展到远方,或者在一段足够长的距离后便是无尽的冰川,阻挡旅行者和冒险家通行。 更进一步的,所有关于外国的新闻都是假的,所有跟外国有关的事情都是假的,因为“我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国度存在”。即使通过一些手段让他们看到,他们依旧可以用“楚门的世界”的逻辑为自己辩解。 总之,在这种阴谋论的拥趸心中,整个人类社会就那么大,再没有什么值得他们人道主义关爱的“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之外的人,那些在海角天涯的陌生人压根不存在,也不用谈论要为他们做什么。 林瑞昂所说的事情,与这阴谋论一瞬间十分重合,让李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毕竟,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那样的变化。在你刚进入聚居区的时候应该听过吧,大概是幸存者指导中心之类的地方。我们的地球在那样的力量中被展开了,用大量填充地块变成了墨卡托投影地图的样子。偏偏东西南北都有人类不能察觉的空间‘折叠’,让地表成了在我们的感官中,以周长为周期,向东西两边按照周期不断重复的东西。”林瑞昂说的内容,李俭之前也思考过,到这一步,李俭还没觉得有什么困难。 “但这是我们为了解释墨卡托投影地表的简单理论,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任何一支探险队向东,或者向西,走过足够一个地球周长的距离,证明这一点。”林瑞昂说到此处,重重地长叹一声,声音在空荡孤寂的超市大厅内回荡,像是有十几个林瑞昂在叹气一样。 “这是灵气复苏时代的环球旅行,我们需要重新证明,在我们可以感知的空间上,地球是‘圆的’。但我们到现在也没做到过,更不用说,能够证明现在的地球对我们来说,是一段无论向东还是向西,满足一整个地球周长的距离就可以完全相等的东西。”林瑞昂转头看向李俭,想要知道李俭是不是听懂了,就像他在大学里给本科生授课一样。 在头盔后面,李俭的眼神想说没完全懂。 “如果我们把地球现在的情况用一个固定周期的波来表示的话,在最简单的理论中,这个波的最小单位波长是地球周长,在空间‘折叠’的作用下,这个波长会在一个又一个周期下完全相等,这就是现在最主流的想法,至于其他力,则可以靠数学方法推导。”林瑞昂转了回去,用摄像机拍摄超市中空空荡荡的食物货架。 “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波的最小单位波长究竟是地球周长,还是整数倍个地球周长。或许在某一个‘周期’中,那里的地球完全没有华夏。那样的话,这个波的波长究竟是多长,还要重新考究。” “平行世界?”李俭听到此处,觉得耳熟。 “不是平行世界。”林瑞昂笑了,虽然他没有转身朝向李俭,但他的语气显然是憋不住笑了,“平行世界重在平行,但凡有交集能称为平行嘛?别扯非欧几何嗷,非欧几何里压根没有平行线这个概念,那不叫平行线。” “所以……为什么会有人觉得,灵气复苏之外,在华夏之外就没有人了呢?” “灵气复苏之后,我们没有收到任何一条来自外界的消息。结合地球瞬间变形,你能说这种可能性不存在吗?虽然我们搞研究的,越是深入越觉得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格化的神力,但如果不是人格化的神力呢?我听说过你的心理检测报告,你应该知道,这也是唯物。因为我们只有在认知到它实际存在才会相信它存在。” 李俭没有想过,在自己把这个问题搁置后,再次被人提起,竟然会在这场北国探险队的旅途中,由一位一个月前自己还不认识的学者挑起话头。 是的,这些问题在他脑中徘徊了不止一次两次,但他进了聚居区,后来进了战队,再后来担任新星大学校长后,开口的次数就越来越少,直到这段时间,几乎不再开口。 但这不代表他不再为此思考。这些问题只是从口咽下了肚,进入心里,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反复。 “所以……这里有一种可能,便是某种力量迫使人类按照国籍,或者文明,或者其他的区别,投放到互相独立的地球吗?” “曾经有这个可能,”林瑞昂点头,“这就是我们要保密的事情,因为来自边疆的静默实在太奇怪了,就算受到卫星坠落、线缆崩溃等灾害影响,我们也不应该连一条邻国的消息都收不到。更不用说,这段时间持续了两年。就算蒙古因为国力不济难以做到,罗夏联邦在远东地广人稀,西边的通道因为沙漠阻隔难以通行,西南又有崇山峻岭……就算这些地理条件全都因为灵气复苏艰险了一万倍,可所有方向都静默无声,这是不是本身就很奇怪?” “所以我们在这是?” “确认在灵气复苏后,这里到底有没有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态度可谓宠溺 两人的对答就像是车轱辘话一样又绕了回来。 不过这一次,李俭确实跟上趟了。 “现在的结果是什么?我们应该没被什么崇高的力量投放到平行世界对吧。” 林瑞昂指了指自己的摄像机:“更确切的消息要看那些真的像是侦探一样的家伙,但我刚才拍到的东西,如果说这里在灵气复苏的那一瞬间就没了人,凭什么超市会被洗劫成这个样子?” “这里的货架可没有东倒西歪,只有被人推搡的痕迹。这些人洗劫的时候很有分寸,把所有看上去有价值的东西都抢完了,甚至都没给妖兽留下进来找寻食物的空隙。” 李俭点头。 这里的景象确实如林瑞昂所说,并没有妖兽作乱的痕迹,也就是说,最后在这洗劫一空的肯定是人,妖兽来了连点渣滓都闻不到。 而人们留下的痕迹也说明,他们知道要从这里撤离,虽然急迫,但还没急迫到乱了方寸的程度。 足够他们撤离前洗劫得这么干净的理由,让李俭来想,缘由都在灵气复苏之后。如果灵气复苏的那一刻,所有人类都会根据某种不知名原因被投放到各个平行世界,那么这里发生如此干净的洗劫,原因就很神秘了。 “呵,”灯光扫到货架上残余的标价便签时,林瑞昂下意识地读出了货品名称,笑了,“我知道这家超市为什么会被人搬空了,这是我们华人开的蔬菜超市。这可是雅库茨克啊。” “天寒地冻所以很缺蔬菜?”李俭大概猜到了原因。 “对,很缺,不是一般的缺。这样就能解释这里为什么会被抢的连一点都不剩了,专门的蔬菜超市,哪怕在整个雅库茨克都算是少的。如果他们在灵气复苏前也有末世小说流派,这种地方肯定是必争之地。”林瑞昂摇头轻笑。 “行了,我们出去吧。阴差阳错先看过蔬菜超市,我带你去看看这边的特色美食。” …… 两人在街道上穿行,遇见几组和他们一样的人员配置,打过招呼,径直跑到某处露天商业街。 “看得出来这里卖的都是什么吗?”林瑞昂指着街边的空箱。 “看不出来,这都空了能有一年多了吧。”李俭皱起眉头,这块地方看着有蛮多店家——相比其他街道,这条街道两边的临街房屋都有对着街道的大门。 “卖的都是鱼啊,各种各样的鱼,全都像是法棍一样插在箱子里,竖着冲人。现在看嘛,也都抢完了,连鳞片都没了吧。”林瑞昂很有兴致地将摄像头对准曾放满鱼的货箱,一排排拍摄过去。 不管怎么说,洗劫食物市场,连鳞片都不剩下,这也太过分了。 李俭想象不到饥饿的人们收集鳞片能有什么用,或许能够饱腹,但那绝对算是饮鸩止渴。 …… “起码现在,我们有了一点希望。”林瑞昂满足了自己在北国探险队的拍摄欲望,带着李俭往回走。 “灵气复苏后的世界上,并不只有我们。幸存者可能离我们很远,但终归还是有幸存者的。” …… 出了一趟门的李俭返回营地,并没有引来谁的主意。 林瑞昂提着摄像机回去工作,临走时告诉李俭,今天应该是他们在雅库茨克唯一一天假期——确定这个世界上还有华夏之外的幸存者后,北国探险队的全部科研力量才会以完全状态运作,而这不仅代表技术专家们要投身研究,也表示探险队中的大量设备都将启动。 时间走到下午,三三两两结伴出门的技术专家和营地守备也陆续返回,有些人像是出门旅游一样,回来的时候一副满足的样子。还有些人像是出门去看西洋景的,看了一天也不够,琢磨着回去后还要做些什么。 人们整整一天的行动,向雅库茨克引入了新鲜的人类气息。 作为守备,李俭防备了一天的妖兽攻击,但不知道是妖兽的鼻子坏了还是怎么,左等右等也不见妖兽攻击,就这么平静地度过了驻扎在雅库茨克的第一天。 第二天,科研组倾巢出动,各有各的研究任务,会议上向守备们下达指令,一定要给科研组提供足够安全的工作环境。 有昨天林瑞昂交的底,李俭算是知道不少情报,但知道情报对当前局势没啥用处,他在北国探险队里就是充当打手,哪里需要他的战斗力,他就去哪里。除此之外,不论什么都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 守备嘛,工作责任重大,一旦出事就是所有人都出事。换成灵气复苏前的守备,明哨暗哨都是必须的。而在灵气复苏之后,人们对李俭的守备要求就是一条:最好待在营地里,把神识能放多远放多远,身边有通讯器,能让其他设备探测发出的警报及时转化成战斗力响应。 做到这些,就可以了。 摸着良心说,车队对李俭的工作要求堪称宠溺。 以前哨兵站岗,只要没发生让他们行动的事件,那可都是站在岗位上一动不动的狠人。而李俭的守备职责压根没给他这些限制,一定要说有范围限制的话,那就是让他在营地中行动。 这已经够广阔得了,从面积来说,车队营地的占地面积抵得上三线城市的整片商业区。 别说李俭这种灵气复苏前可以化身宅男的家伙了,就算拉个现充过来,搁车队营地绕来绕去,也不会嫌地方太小。 但人总会觉得无聊,李俭觉得无聊了,便在车队中走动起来,看炊事班是怎么准备伙食的,看车队营地的电气管道和污水管道怎么运作,在驱鸟次声波发射器旁边观察…… 兜兜转转,他最后跑到了车队营地的内圈。这里有足够多的技术专家聚堆,他们讨论的东西不算难(昧着良心),但需要大量的前置知识作为铺垫。如果不具备前置知识,那么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对路人来说,都会是天书。 李俭就是这么个路人,摸着良心,他只是乐意往技术专家跟前凑凑,听听他们有何高论。但完全没有前置知识储备让他基本什么都听不懂,偶尔抓到一点好像能听懂的苗头,却又只是一场空。 如果是别人在这瞎搅合——站在旁边很有存在感地旁听——技术专家们肯定要让他走开,该做啥做啥,别在这愣着。不过他们对李俭的态度一如分配工作,可谓宠溺,非但不赶他走,聊完正事后,还总是会问他听懂了吗。 说真的,要不是李俭知道这几位都是业内有头有脸的大佬,在学术界正经的德高望重,不仅学术领域成果颇丰,品德上也经得起考验,他都以为这几位学者大佬打算拿他做点什么网文中不让写的事情。 李俭惴惴不安地问了几句,旁敲侧击着,总算摸清了几位大佬的思路。 昨儿个林瑞昂和他出门一趟后回来,把李俭不知道探险队真实首要研究任务的事情说给众人听,众人觉得这事情一直被动瞒着李俭,像瞒傻逼似的(原话),事情做得不地道,得给李俭一点补偿。 补偿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大家给李俭一点“温柔”,问啥答啥,当然都要在权限许可的范围内,一些没必要说的,或者需要保密的事情,自然不能说。 而且,技术专家们也不是只想着要补偿他。 各位大佬确实德高望重,不过这不耽误他们以正当形式为自己拉点赞助。 搞科研是很费钱的。(严肃脸) 这不是开玩笑,搞科研是真的费钱。 除了一些所谓的科研工作完全是浑水摸鱼的专业和项目,没有一个科研项目是不烧钱的。 技术专家们德高望重、学术素养好,项目产出高,但这带来的好处“只是”省级国家级的科研项目能够把经费拉满并结题,可不代表他们想做什么项目,什么项目就能拿满经费。 能申报课题和自己做东西,不能说是完全不一样吧,只能说是没有直接逻辑关系。 北国探险队的技术专家都是东北这块的行家,平常和钱安地区没什么来往。 但吴会省的富庶不是一天两天了,全华夏都知道吴会省有钱,这种有钱不是什么偶发性的东西,几乎可以称得上地域歧视,华夏全域都觉得吴会省拉一个算一个,各个不是小老板就是大老板,就算是打工人,那也是镀金打工人。 这毫无疑问是偏见,但也能从侧面证明,吴会省的经济发展条件不是闹着玩的。 而众所周知,由于一些复杂的难以在小说篇幅中说明的原因,东北的经济条件与吴会省相比,颇有“每况愈下”的意思。 这种经济力量对比在灵气复苏之后更加凸显,虽然技术专家们都是各个行业中的大拿,但地区性的经济不景气显然会影响到他们的实验条件。 在此基础上,和李俭套点不会犯错误的近乎,推动各自实验团队和新星大学的合作进展,就很有必要了。 归根结底一句话:科研是真的烧钱。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等正欲“死战”,榜一何故开挂? 对于自己在技术专家眼前受到的优待,李俭又喜又忧。 喜的是专家们讨论不会避着自己,想怎么旁听就怎么旁听;忧的是这些专家对自己在新星大学的地位了解应当并不深入。 传统大学自不必说,开展各项交流活动并不是校长的一言堂。如果李俭就职的是传统大学,专家们压根不会指望“只和”校长搞好关系就能驱动交流开展。 但李俭偏偏是在新星大学就职,而新星大学是钱安聚居区对外打出的面向修仙的招牌,这玩意的架构在外行人眼里可一点都不传统。 而北国探险队技术专家们对新星大学和李俭的认知就刚好卡在“路人”和“熟悉”之间。由于都是学术圈的大佬,他们知道李俭跟过米立刀,也知道李俭给不少科研项目牵线搭桥。但受限于物理意义上的距离,要想他们能够理解新星大学的运作模式,有点难度。 李俭为难片刻,意识到自己在探险队里怎么为难都没有用处,干脆横下一条心:反正我就旁听我的,你们没赶我走是你们的事,到时候回了华夏,要找新星大学谈学术交流,我给你们引荐张博学。 …… 大抵是横下心来好办事,李俭心态发生微妙的转变,改先前的被动旁听为主动出击,狠狠地询问各位专家研究进展。 “之前的知识有学过吗?这是概率学和地质学的交叉学科。” 李俭摇头。 “没学过啊,没学过没事,那我就当做给你科普了,尽可能讲得路人也能听懂吧。墨卡托投影地图这些天听得够多了,应该不会忘吧?” 李俭点头。 “我们这组呢,负责做填充地块在地图上的标记工作。这件事听起来只要能把填充地块绕一圈就能做,实际上不是。我们都说地球在灵气复苏后‘打开’了,从原本的地球变成了墨卡托投影面,看起来像个拱桥。作为和实际情况相符合的理论呢,填充地块在现实中的存在被我们确认了,但在全球的存在形式还有很多理论不能确切解释的地方。” 李俭“咵咵”做笔记。 “如果地球只是很平整地从原来的样子展开成墨卡托投影,那么我们在数学上要想实现这样的变化,填充地块和原始地貌肯定呈微观无限细分的相互嵌套状态。换句话说,就是我们生活空间的每一平方厘米,都可能是填充地块,而在那周围可以是原始地貌,原始地貌外围再套一圈填充地块。但从实际来看,这显然是错的。” “因为我们没有观测到什么填充地块内外两侧都有原始地貌,也没观测到原始地貌内外两侧都有填充地块对吧。”李俭开口。 “对,这个在拓扑上有明确定义,不过能用自然语言描述到这一步就够了。基于理论和实际观测,我们提出了很多用于解释填充地块分布形式的理论,目前作为主流的理论认为,填充地块在小范围高度凝结,而在大范围表现出有规律的随机分布,这种有规律的随机分布会驱使地表在填充地块填充下,整体趋近墨卡托投影地貌。” 专家顿了一下:“这并不是臆想出来的,这些内容建立在灵气复苏时坠毁的人造卫星拍摄图景。起码我们还没有找到地貌显著偏离墨卡托投影的证据。” “那么现在的研究进展到什么阶段了呢?” “进展嘛……相比在华夏时期,我们把理论推进到北纬七十度了,如果接下来的路程能够印证理论预测,那么这套理论还可以接着向九十度推,也就是填充地块占据显著比例的地方。”专家说到这,话题告一段落,有研究员给他送来资料,示意李俭到此为止。 李俭提着小本本转向别处,心里还挂念着方才说的理论预测。 李俭:*思索* 李俭:等等,他刚才说如果能印证预测,理论就能向九十度推,那不就推完了吗? 再看方才还在科普的专家,人家不愧是这行的大拿,已经投入工作了。 …… 转变打法的李俭在科研专家团队中东问西问,到处询问,奈何前置知识实在太少,专家们乐意给他讲,但没有前置知识就只能科普,科普又做不深,只能遗憾而归。 好奇心这块多半是补不齐了,好在——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在李俭的好奇心不再能获得慰藉时,属于他的活终于来了。 一群狼妖从远方向雅库茨克奔袭,在市区外搜集信息的小分队先发现了这些狼妖,立刻呼叫守备干活。 这伙狼妖的质量算是低的,在荒野里混,一整个族群连一个筑基都没有。按理说探险队里也算是人均练气,有功法在身,还不至于连个同境界的妖兽也打不过。 不过这几位在市区外的小分队成员也算是妙人,觉得守备们在雅库茨克市区待了快一天了——严格地说,李俭等金丹组昨儿个就进市区清除过威胁,将金丹组考虑在内,守备们在雅库茨克的活动时间确实大于二十四小时——再不开工有点说不过去,怕守备们到时候工资条被扣,就让守备人员试试手,来个开堂彩。 李俭也是闲得,一小撮数量没到二位数的炼气期狼妖向车队营地奔袭,别说去一组筑基期守备了,去个三人战斗小组都能把这些狼妖按灭,他偏要去压阵,看守备们战斗。 这还是妥协后的结果。在他申请压阵之前,李俭提出让自己去把这一小撮狼群都杀了,其他守备人员放假。奈何守备们心里窝火,这活抢着要干,这才妥协成压阵。 李俭:我也没说我要跟你们抢津贴啊,我还没来得及说我不要战斗补贴呢…… 总之,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杀人父母这事干不得。 当然,压阵是名头,李俭到场后,也想看看其他人是怎么和妖兽战斗的。 …… 守备们颇有点小题大做的意思,在得知小撮狼群从西边奔袭后,用通讯器向车队全员通报了将在雅库茨克车队营地西侧与妖兽战斗的事情,发布通行管制命令,敦促无关人员规避。 通行管制还是车队在雅库茨克扎营后的头一回,原本在营地西侧探索的人们接到管制命令后纷纷返回,相互询问,这究竟是不是演习。 如果是演习,那么大家就搁营地里待着,如果不是,就去东侧看看。 李俭也被人逮住问了,他倒是回答得很干脆,说这不是演习,而是真有事,对方立刻表示,要是这样,那他就不呆在营地里了,接着出去逛。 “这,这不对吧?通行管制说的是西侧有危险,这去东侧也就算了,为什么如果是演习,外头安全的,反而要待在营地里?” “嗨,要是演习,我们行动都会被人记下来,以后说不定就要按照演习时的行动评分,到时候还要写安全检查,那宁可待在营地里不动。但这又不是演习,只是一群狼妖袭击,我们按流程回来一趟,再去反方向,这样流程也有了,也不耽误事。”那人看李俭不解其中奥妙,便将自己心路历程告知李俭,见他恍然大悟,这才离开。 …… 三名筑基期守备在市区外严阵以待。 这是车队在雅库茨克市区扎营后遇到的第一次外部妖兽攻击,只要车队还在这里扎营,外部妖兽攻击只会越来越频繁,进攻质量也会越来越高。 车队的守备,全职的加上兼职的,总共也就两百人出头。人少任务重,自然都当做战友相处,彼此同气连枝——就算是金丹组,其实除了李俭这个插班的,都和其他守备熟得不能再熟,可谓同心同德,并力齐心。 守备们内部讨论过了,既然车队在雅库茨克总是要被袭击的,而袭击总有个头,从理论“没有人类气息干扰的环境,越靠近城市废墟妖兽质量越差”出发,来的第一波袭击总是压力最小的。 既然压力最小,守备们就动起了心思:是不是可以借头几次妖兽袭击当做练兵的机会,将整个遭受袭击的流程走一遍,让车队成员熟悉一下,找找出发前演练的感觉呢? 虽然真有战斗,但只要战斗可控,做成演习也并无不妥嘛。 守备们对战斗的判断是对的,车队营地在雅库茨克遭受的第一次袭击确实不重。就一群都是练气的狼妖,筑基守备们手拿把捏,只等着按照计划,将战斗转化成演习。 正当他们准备行动,就发现插班进来的李俭琢磨着亲自出手,将“危机”消弭于无形。 守备:? 兄弟们正欲“死战”,榜一何故开挂? 守备们好说歹说,才终于从开了挂的李俭手里抢回作战机会,总算可以推进“小题大做”战斗演习。 既然打算小题大做,守备们自然要把活做足了。 已知狼群个体数量小于两位数?不行,要把侦查设备都放出去,无人机、声呐、雷达全都放,各种手段放出去探测,一定要查清来犯妖兽数量。 已知狼群修为境界不高于筑基?不行,路上要安排陷阱,一定要确定狼群战斗力。 已知其他方向应该没危险?不……呃,这个只能行。 总之,守备们憋着一股劲,要把这场最低烈度的战斗,打出最完全的过程。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反正不是来拜年的 “八头炼气期狼妖,目标体型中,犬科身体结构,目前抵近二十千米,即将接触第一片标准法术陷阱。”发话的哥们正在车队营地中工作,作为守备一员,无人机侦查组以他们的方式加入这场战斗。 当然,只要没有直接杀伤,这就不算是在战斗中加入了其中一方。也就不需要担心事后被人查账,说他们对妖兽“杀鸡用牛刀”。 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为了不被人诟病“杀鸡用牛刀”,“打一组练气妖兽都出动了复数筑基守备小组”,测试妖兽战斗力的标准法术陷阱也由本次战斗唯一一组“出战”的守备小组安设。 这是李俭从没用过的战术,因为他不需要——标准法术陷阱是一套成体系的进攻法术,通过标准化确认了在各个位置引爆时对不同妖兽的杀伤效果。 换言之,这是通过进攻测试妖兽战斗力的手法。而李俭是开挂的,他不需要测试妖兽战斗力,只要觉得能打,就会出全力拿下。 这套手法的实地运用对战况要求有些苛刻,这还是李俭第一次看到如此标准的法术陷阱战斗运用,不免觉得新奇有趣。 标准法术陷阱是三人战斗小组埋下的,和藏身处差了快二十千米距离,金丹期神识集中一点登峰造极还能精准控制,筑基期做不到。 但做不到又不是不能换法子。北国探险队的守备大多有些军方背景,兵种配合那是最基本的看家本领,就算到了灵气复苏时代,人们玩起了修仙战斗,一些战斗理念依旧有用。 神识够不着精准控制,那换个法子,拿侦查设备看妖兽们到了没有,这不就结了? 该着这些狼群吃瘪,这地方天寒地冻,原先又是人们遗留的城市遗迹,附近连个鸟群都没有,无人机肆无忌惮地在高空侦查,也不担心会被什么鸟妖打下来。 再过些时日,情况就不一定了。除了营地附近有驱鸟器防护,人味终究会引来更多妖兽,无人机可不敢再这样晃荡。 无人机侦查组的图像投射给藏身处埋伏的三名战士,眼见妖兽即将抵达陷阱区域,估算好提前量,战士引爆法术陷阱。 图像中的狼群被火球术轰击,八头狼妖中仅有一头掉队,其余妖兽则带着怒火继续冲击——被人类气息激怒的典型表现,同时反映出它们确实没有金丹期妖兽管着。 但凡有个金丹期妖兽管着,它们也不至于遇袭了还向人类方向冲锋。 “一头练气一阶单发火球术可以致伤,其余目标上调法力投入。” 李俭躲在旁边,原本说好他来压阵,但守备们都不让他动手,只能憋屈地藏在一边,看他们动手。 不过李俭给自己立了规矩,既然在旁观战,那自己就得观战出点东西。此时听到守备们发言,连忙查找术语含义。 得了,练气一阶单发火球术指的是练气一阶修仙者平均法力最大值的一成转化成最基础火球杀伤力的效果,其他术语也以此类推。 李俭:那这妖兽是真垃圾啊,练气一阶最菜的火球术都能致伤,这战斗力别说放在新星大学的考生里头了,放在高中生里头都能被轻松打死吧? “还有两分钟到第二片标准法术陷阱。” “明白。” …… 守备如法炮制,在妖兽即将抵达法术陷阱时引爆法术,轰起一片火球。 “六头练气五阶单发火球术可以致伤,其余目标上调法力投入。” 无人机侦查组的说法显得没那么贴切,起码李俭看了拍摄效果,觉得他们的说法还是保守了。 脱队的狼妖自不必说,能被练气一阶火球术致伤,这家伙还跑不到第二片陷阱。剩下七头狼妖一头扎进陷阱,被炸得晕头转向。 被称作可致伤的妖兽其实都被打蒙了,残了的都有俩——李俭怀疑这俩妖兽在第一片陷阱就已经应激了,是在转瞬间提起全部法力才扛住攻击,这才在第二片陷阱被炸成了残废——就连最后一头没有受伤的妖兽也状态不佳,眼瞅着全身毛发过了火,再没有先前的精神头。 “还有三分钟到第三片标准法术陷阱。” “明白。” 李俭:? 李俭:不是,你们是打算在试探战斗力环节就把妖兽干掉?这帮妖兽过了两片陷阱就已经成这样了,再吃一下狠的,还有必要搁这蹲着吗?咋了,现在流行侦查攻击把敌人打死了? 你们好这口早说啊,让我上去把它们全都干掉,回来告诉你们妖兽战斗力,岂不美哉? 李俭的吐槽显然是不会有人搭理的,毕竟他只是在心中说话,而不是真的说给守备频道听。 三分钟后,如李俭所料,第三片标准法术陷阱只迎来一头狼妖“贵宾”,炎爆发动后,它被炸死了。 “筑基一层单发炎爆致死,战斗力上下限确定。” “明白。” 李俭心中小人掀桌:都把最强的那个妖兽打死了,你们在明白些什么,上去把妖兽全杀了啊。 守备三人组:关我屁事,咱们今天就是要把流程走完,不走完不收工。 等残余的妖兽慢慢晃悠蹒跚着抵达第三片法术陷阱的残迹时,它们就像是完全没看到同伴的尸体一样,饱含怒火地一瘸一拐地冲向传来人味的方向。 说真的,李俭都看麻了。 这些妖兽中的后起之秀吃到了“狂暴”的红利,但显然没有攻击人类的能力。 这毕竟不是灵气复苏的那一天了,当其他动物变成“野兽”的时候,它们对还没怎么踏上修仙道路的人类来说,确实是旗鼓相当的猎杀者。但在现在,面对严阵以待的筑基期守备们,只有一小群练气狼妖袭击人类,显然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 北国探险队的出现就像是打破了此地的人与妖兽的平衡——原本这块压根没人,也压根没什么妖兽,却突然来了几百名筑基和四名金丹,这个战斗力放在聚居区都算是夸张的,更别说是先前压根没啥人的萨哈地区。 有点违背自己立场的,李俭都觉得这些妖兽可怜。 鬼知道者该死的对人类的杀意究竟是什么东西给的,竟驱使着生物向自己根本不能伤害的目标发起徒劳的冲击。 冲向人类对这群狼妖来说压根不是什么好主意,这对族群延续于事无补。如果说先前李俭还猜测,所有妖兽和妖精都对人类抱有杀意是因为人类在过去对它们做了什么的话,所以现在全体妖兽需要联合起来攻击人类。那么这全然徒劳的冲击让他确定,这股杀意的根源绝不是延续族群的想法。 谁家延续族群是冲击压根打不过的目标?连刮痧都做不到那就跑啊,何必固化杀意呢? 如果这份杀意是谁固化给妖兽的,那么他就是最大的罪人,需要为所有人类的窘迫赎罪。 混乱的想法到守备谨慎地击杀所有来犯狼妖才告一段落。守备们走出藏身处,用法力像是翻垃圾一样将妖兽的尸体翻来覆去,确认这七头妖兽确实死了,才派人到远处给最早被爆炎炸死的妖兽验尸。 等所有妖兽都已确认死亡,连可以取得的材料都被守备们拆下,他们才终于向营地宣布,本次妖兽来袭已经处理完毕,按流程,大家可以在营地控制范围内自由行动了。 人们都松了一口气——前半截他们还没觉出演习的味道,但有几个机灵的哥们感觉气氛不对,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把所有人都拉回了营地,沉浸式体验演习效果——此时演习终于结束,之前“不幸”踏出营地的队员一边纳闷,一边奋笔疾书,书写安全检查报告。 带回来的妖兽尸体让技术专家很满意。 车队中的技术专家有较大比例和生物沾边,其中不乏了解西伯利亚生物分布的大佬。到了雅库茨克后,收获的动物样本一直很少,而且缺乏活体细胞(刚被炸死没多久也算是一种广义活体),他们正愁不能进行研究,划定灵气复苏后雅库茨克周边生物群落状况,守备们的收获自然讨得众人欢心。 守备们更满意。 这场用实战当演习的效果非常好,让他们测试了一次在探险扎营中有计划的迎敌过程,还能挣作战补贴。有钱拿,大家当然开心。 不开心的就剩李俭,他想不通,这帮人有空设计陷阱把来袭的妖兽群落炸残了,为啥不让自己开挂把它们全灭了。 …… 车队在雅库茨克呆的时间久了,人味儿越来越重,引来的妖兽也越来越多。 第三天,天上就已经出现了鸟类。 废弃的雅库茨克城区可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它们的东西。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只剩下城区旁的勒拿河,或许一些会捕食鱼类的鸟可以尝试在勒拿河觅食。 但技术专家告诉李俭,现在天上飞着的鸟类可不乏那些喜欢浆果的家伙,更进一步的肉食者也不少,而且不是吃鱼的那种。 这帮鸟来这干啥,不用想,如果是来给营地拜年的,那李俭就得思考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另一个时间线了。 第二百三十章 “拿”点资料 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顺带着旁敲侧击一下营地储备,李俭代表金丹期守备找到库管——这是对车队物资管理大佬的昵称,严格地说,这位管着全车队所有人的吃饭问题——想看看有没有防空火力之类的东西, 如果运气好,李俭想试试用高射炮打妖兽的感觉。 拿高射炮打怪大概是埋藏在每一个少年心中的梦想。这件事并不会因战斗方式改变而转移,只是可能改变形式:比如从连发火箭变成高射炮,从高射炮变成激光集束,再从激光集束变成别的什么。 总之,如果能打,这炮得打。 想象硝烟在炮口喷发,炮弹从长管中射出,堪比全自动武器的射速让后勤辛辛苦苦装好的单链以六发一组的速度打向天空,光是自动退壳抛出的炮弹弹壳就能在身边砸出尘烟滚滚,后坐力被炮身支架导向大地,让大地在后坐力轰击下震动不断…… 另一类梦想则是巨大机器人。哪怕从各种理论出发论证巨大机器人在战争中的实际作用,说明巨大机器人还不如它们的廉价平替,也拦不住一群又一群少年向往大型机甲和巨大机器人。 在驾驶舱中操控机甲所向披靡、一往无前,人像是第一次将这样庞大的工程造物变成了自己的延伸。技术力足够强的时候,人与机甲合为一体,仿佛机甲就是自己,自己就是机甲,机甲的性能就是自己的性能,而自己的存在意义就是作为机甲的中枢神经系统。 巨大机器人则是另一种玩法,可以像操控机甲一样遥控,也可以安排高人工智能控制巨大机器人。总之,机甲和巨大机器人,都是人在工业革命后自身的外延,是科技伟力归于自身的形式。 当然,一些设定得好的世界,采用机甲有合理性。 不过梦想嘛,本来就是很梦幻的东西。在现实中求不得的东西,自然期望在文学作品中看到。 平淡期望激情,和平期待争端,在血与火中的人们寻求和平,而宁静渴望故事——在生活中被荒谬气得火冒三丈的人,反而会到小说里寻找认真。 (他妈的,我说的就是我自己) 库管很干脆地拒绝了李俭。 “这趟出车本来就是以修仙作战方式为主,哪来什么防空火力给你们用?” 没有高射炮玩,难免遗憾,李俭只好回到修仙作战方式,带着守备们在营地中排布站岗,准备防御鸟妖攻击。 “配合驱鸟器,一旦有鸟妖向下俯冲,立刻用法术击退!”李俭板着脸,一改他在车队中长期保持的温和态度,煞有介事地在每一名守备身边走过。 前两天其他守备不让他开挂,但偏偏选择把那些妖兽用陷阱炸得半死,这让他心里不爽。 可他不爽也没把原因说出来,守备们大都是人精,看他眉毛拧在一起,眼角往外拉,嘴角下垂,知道他不爽,却不知道他不爽些什么,只好老老实实地在营地中按队形站列,两班倒地向天空探查。 前两天技术专家们抓住机会,在雅库茨克市区内搜集资料。今天妖兽来得多了,为了安全,便不再外出,而是在营地内加班加点分析数据,争取尽快补齐研究,启程出发。 “时间紧任务重,辛苦你们扛着,争取一天之内搞定,好吧?” 技术专家们的口吻听着像是商量着来,不过守备里头也就李俭是个军方背景纯度最低的家伙,众人皆是以执行命令为天职,这句商量也变成了命令——死守一天。 早上,排练好阵势,李俭翻了翻孙子兵法(电子版),觉得开打之前应该鼓舞士气,就拉着战士们好吃好喝,吃饱喝足有精神头和妖兽战斗。 守备们都有自己排练的位置好站,李俭是个插班进来的,自己没地方站了,就找了一处高楼,在楼角靠着,看着天空飞舞的鸟妖。 守备频道里三三两两拉了几个小组,没有战况就聊天打发时间。 “其实吧,鸟妖在寻常妖兽里算是最吃亏的。” “此话怎讲?” “它是个鸟嘛。” “别玩尬的,荤笑话搁这讲啊?”守备队伍里的女兵恼了。 “咳咳,鸟妖嘛,这玩意骨骼和兽类不一样,它中空啊。灵气复苏那会儿,鸟妖看起来确实厉害,但这玩意也就钩子嘴和爪子厉害,身体强化没那么猛的。我们倒是可以搞搞炼体,但鸟妖怎么炼体啊?骨骼中空是硬伤,这玩意应该练不出来。是吧,李组长?”守备把话头递给李俭。 守备们聊天只当做打发时间,说话都是话赶话,不过李俭思量了一会,回忆自己与鸟妖战斗时的手感,颇有点拨云见日茅塞顿开的意思:“是这回事,我说为什么打鸟妖比打走兽手感好呢,原来是这样。” 守备们哑然,没想到李俭竟把打发时间的交谈当了真,稍停片刻,才有人另外找了个话头,转移话题,聊家常事去了。 …… 一群人在“大太阳”底下站着,防备天空鸟妖袭击。但这些鸟妖在空中久久盘旋,就像是说好了似的,怎么着也不向下冲击,也不离开,就是在天上来来回回地绕,就像是天上多出了一片阴云。 李俭一开始还兴致勃勃,但鸟妖久久不下,也没人让他出击,就这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耗了一番精力。 到了中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守备们分批收工吃饭,李俭也凑在守备队伍里找饭辙。 只是这感觉可不好过,身边的每一位守备都好像在责备自己,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小题大做,误判形势,将一个上午的时光就此白费。 在想象的怨怼目光凝视中,李俭麻木地解决了午餐,好端端的脱水食品,吃着食不知味。 就在他洗脸振奋精神,使了个火焰戏法干燥水分时,林瑞昂的平淡声音在身旁响起:“出事了。” 李俭:出什么事能够这么冷静? “什么事?”虽然林瑞昂的声音很平淡冷静,但看在他说的好歹是“出事了”而不是“完事了”,李俭还是象征性地让自己的神识膨胀了一下,扫过营地周边,确认没人伤亡。 “采集的数据少了一部分,我们得去一趟这里的民政大楼,需要你来护卫。” “了解。我只需要护卫?” “采集文档和那些杂活都有人做,你只要把我们护送过去,再把我们护送回来,这就完成了。不需要你做什么别的,可以吗,现在出发?”林瑞昂指了指手表。 “可以,但你们就穿着羽绒服出去?是不是应该换成作战服,起码不要让气息泄露太多吧?”李俭能保证自己自保有力,但不敢拿其他人生命开玩笑。 林瑞昂看了看自己,点头称是:“你说得对,我去跟他们说一声,你先到营地门口,我们换好衣服就出发。” …… 李俭穿戴整齐在营地门口等着,天上飞翔的鸟妖仿佛在扮演死神的阴影,只是陪伴营地,而不降落。 这时候李俭也顾不得自己走了会不会造成营地防御不足,一遍又一遍确认自己是否能够进入战斗状态,又有些紧张地看向营地深处。 等不多时,林瑞昂带着人穿着全套外出服走向营地门口,增强头盔联络器自动校准通讯频道:“好了,李组长,地图传给你了,我们现在去民政中心。” …… 严格地说,民政中心是林瑞昂等人的称呼,这玩意说得正确一点,应该是雅库茨克行政中心所在地。 更进一步的说,由于雅库茨克的性质,这座行政中心也可被称为首都心脏——毕竟罗夏联邦是由各种区、州和名为国家的单位组成的,而雅库茨克所在又正是萨哈国——所以李俭等人驻扎的地方,其实就是某个外国的首都。 只不过在华夏人的认知中,第一级的班子才能称为国家,至于在框架下的第二级自称为国家的班子,这玩意对华夏人来说就一句话:“统一一下。” 罗夏联邦在华夏人眼里才是国家,萨哈地区嘛……不论是外事活动还是民间称呼,当成省已经是极限了。 林瑞昂等人的行为,说得严重一点,就是谋取他国机密民政情报。 不过这茬在灵气复苏后就没什么人在意了,哪怕是林瑞昂等人,也只是抱着“科研”心态搜集资料。 至于李俭…… 李俭没想通这茬,他还觉得这一趟顶多就是进雅库茨克市政“拿”点资料呢。 一行二十余人在密封式作战服包裹中享受着安全感,顺着街道快速冲向行政中心。 天上的鸟妖把绝大多数注意力放在车队营地,那里不断逸散的人类气息吸引着它们,驱鸟器释放的强力定向次声波又让它们本能地不愿接近。两种相反的驱动让它们着了魔似地徘徊,却没法注意有一队几乎纯黑色的队伍在这天地一片白茫茫的环境中离开营地。 沿途道路无甚阻碍,战士们拖着板车冲向市政中心,抬过台阶,便冲进了大厅。 第二百三十一章 让驱鸟器厉害去吧,我们来做点人能做的事 板车的胶皮轮胎压根挡不住金属轮毂磕在边边角角,叮咣乱炸的金属打击乐在行政中心内响彻。 好在妖兽们并不是靠声音确定方位的家伙,人类的“气味”对它们来说才是最吸引注意力的。比起可能产生的气体泄漏引来妖兽的几率,李俭觉得只是发出点声响还算好的。 被林瑞昂称作行政中心的大楼是一座复合式酒店,在雅库茨克的城区中独树一帜,鹤立鸡群。 “为毛是酒店?”李俭实在没忍住,在众人一阵搜刮的时候,开口吐槽。 这座酒店的画风和雅库茨克的市区不能说是相得益彰吧,起码也是画风大相径庭。别的地方处处透着北国风光的异域风情,小窗口、沿街而建的楼房少有靠街的大门,为了抗寒而做厚的外墙,扎根在冻土层上的高脚屋似的地基设计……在雅库茨克留下的建筑或多或少都能代表本地特色,而被称作行政中心的这座酒店,李俭看着倒像是回了家。 大哥,味道不对啊。 “酒店怎么了?”林瑞昂的通讯器挂在频道中,本人正带着队员冲向楼上——这儿电梯用不了,要不是众人都是修仙者,拉着板车冲上消防通道还真成了麻烦。 “不是说去行政中心嘛,他们行政中心在酒店里?” “哦,你说这事。咋说呢,这座酒店其实是我们华夏的建筑公司造的,当时上过你们地方新闻吧。”林瑞昂开工干活,将资料发给李俭,在频道中陷入沉默。 李俭扫了眼发来的新闻报道,十年前的旧闻了,真不知道林瑞昂从哪找来的原件,竟然还存在电子设备里。 简单概括一下,李俭不由得吐槽。高低也是被称为“国”的省级行政单位,面积那么大,人口那么少,在首都起一栋首府中心,不说做得雕梁画栋吧,至少也得展现国格。 搁这呢?找房地产公司起了座酒店。 李俭不好评价,李俭大受震撼,这玩意就像是瑙鲁在墨尔本起的“瑙鲁大厦”,看不懂,但自有风情在此。 有一种奇葩实体都喜欢起酒店的美。 关掉已经过时十年的新闻,李俭看看自己身处的酒店大堂,毫无疑问,这里就是房地产公司为雅库茨克修建的新首府中心,下半截酒店干点杂活,上半截写字楼用于公务。 林瑞昂等人来这,自然不是享乐来的;就算他们愿意享乐,这座酒店也没有人运营。先不说这地方已经多久没有开工过了,就算人员齐备吧,设施也不再是过去的样子,没电没水不说,光是前台就被砸得稀烂,估摸着是幸存者撤离前最后来抢了一把,什么贵重物品都抢完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放在灵气复苏之前,间谍罪是逃不了的。但这罪名向来需要控方,这年头雅库茨克的原住民都跑完了——往好里想,起码不是像北美洲原住民一样被杀完了——哪来什么控方指控他们的行径。 说得再遥远一点,倘若未来有一天,世界太平了,人类终于又能享受在地球上的食物网最高点生活,各大洲重建联系,让地球重回地球村,林瑞昂等人把这趟旅途搜集的资料还给萨哈国,他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酒店大堂的景象可谓惨不忍睹,俗话说“兵过如篦匪过如梳”,这地方高低从篦到梳都挨了一遍,最后再被人搜刮一空,还免不了挨了点打砸,压根没眼看。 林瑞昂一行人各有各的去处,顺着酒店消防楼梯冲上各层,在基本没怎么上锁的房间中尽可能地搜刮纸质资料。 李俭在各层游荡,帮助他们打开一些不方便打开的柜子——比如保险柜之类的——听到人们若有若无的感叹。 “多亏这里气温偏低,微生物少,也没什么虫。这些日报也不知道是谁从柜子里翻出来的,要是遇上潮湿高温天,早就要蛀掉了。” “他们走前是没打算带走这些资料吧。正常锁上的柜子十个里头都看不到一个。” “不不不,要我说啊,这肯定是有人来过了。” “强盗会乐意抢这些东西吗?一堆对一般人来说什么用都没有的纸质资料?如果要销毁,还不如放一把火来得轻松。” …… 不论雅库茨克最后的幸存者在撤离这座城市前究竟碰上了什么情况,他们几乎没有带走这里积存的大量纸质资料——当李俭看到这座城市曾自称为现代化信息化都市后,他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些原因——其中部分资料还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它们不该出现的地方,相比这些在地上、桌上、柜子夹缝里、地毯下面的奇怪情况,大多数文件则显得十分安分。 它们就像是压根没人动过似的,在橱柜原位藏着,看不出存在的意义。 如果它们真的重要,那么雅库茨克幸存者撤离时起码会翻上一翻,将其中最要紧的文件找出来带走,而不是在这里整个房间整个房间的积存着。 一行人没有工夫在此地检验文件紧要程度,看到留下的文档便成册成箱地往板车上搬,手不够就用法力,法力不够就呼唤李俭帮忙。 一群搬运工很快将剂量板车装满,腿脚够快的兄弟带着板车先回营地,其他人将剩下的文件挪到一楼,在酒店大堂就地铺开,等着板车回来。 …… 坐在故纸堆旁的众人很快就听到,板车金属轮毂撞击地面滚滚而来的声音。 大家抄起文件堆便向酒店大门跑,板车急停,快速装车:“还有吗?” “没有了吧?” “还有吗!” “没了没了!这点先带回去扫描,抓紧时间,早点扫描确认。”林瑞昂殿后扫了一圈酒店大堂,这是华夏房地产公司的造物,说得煽情点,算是他乡遇故知——故知被砸烂了。 外头的鸟妖威胁愈发严重,天空中盘旋飞翔的黑影还在增多,眼见得太阳就要下山,众人一刻不敢停,拽着推着板车,飞也似地在大街上碾过,金属轮毂和地面隔着橡皮圈撞击,发出的声音让人怀疑这玩意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断裂。 但华夏军工的质量自然不是虚的,板车拉来拉去和地面极速碰撞,别说金属轮毂了,连橡胶圈都没坏。 李俭:什么黑科技,磨损呢?磨损救一下啊。 板车载着资料冲入营地,众人没引来鸟妖攻击,只觉庆幸。 卓平用通讯器确认过李俭动向,这时候赶上李俭回来,忙向他交接工作:“营地未受空中袭击,但上空鸟妖数量有持续增加驱使,地面在这段时间击退了三十余次妖兽进攻,具体情况后台有存档。” 林瑞昂看李俭这边还有工作,就不多留,给了个感谢合作的手势,自己带着人将资料拉去扫描入库。 “鸟妖一直没来?”李俭听了此话,先看了一圈营地内情况。 自己走前还搁那列队站着的守备早就散没影了,看卓平汇报的意思,怕是见不到鸟妖袭击,地面又有妖兽攻击,都去防备妖兽了。 这很正常,如果自己在这,被守备们要求指挥防御,他也会这么做——虽然这会让他一大早琢磨如何提振士气,叫人列阵的行为看起来很蠢。 “一直没来,驱鸟器的效果很好,技术专家说,理论模型表示驱鸟器在小范围营地的效果会更好,之前安营扎寨的时候没说,是因为这还是没怎么验证过的理论。不过现在看来,他们说的是对的,驱鸟器确实很厉害。”卓平满是敬意地看向营地高处放置的驱鸟器。 这些功耗庞大的机械装置采用的原理是灵气复苏之前的东西,但它们的效果却比一个营的士兵更好。如果说聚居区因为人数众多,“人味儿”太重,驱鸟器也不能完全解决有飞鸟袭击的问题,那么在营地中工作的驱鸟器便真的做到了不让任何一头鸟妖提起向下攻击的念头。 “那就让驱鸟器接着厉害去吧,我们来做一些人能够做到的事。”李俭一边庆幸驱鸟器十分有力,一边心中有些感慨。 这玩意要是能做出对走兽版本的该多好啊,那就连走兽都不用防了,彻底做到全自动防御。 卓平像是看出了李俭的心思而附和:“是啊,驱鸟器也只能对空,对地的妖兽不能用驱鸟器,只能靠我们。” “妖兽强度怎么样?”李俭说着,移步向守备指挥中心——一座简单展开后加装模块化信息设备的卡车基地。 “现在还没到筑基强度。妖兽普遍以驯鹿种和狼种为主,较稀少地掺杂了些其他动物,样本太少,看不出来。我们东边的河流没什么问题,有人用神识探过了,虽然那里头鱼妖不少,但对我们没有威胁,而且会帮我们防下来自东边的渡河妖兽。” “防守重点还是西侧对吧。”李俭看向指挥中心正中央的显示屏,中心一个类八边形是营地的垂直投影,向外分布着些大小明暗不同的红点,以左侧居多。按照左西右东的规矩,左边的红点自然表示在西侧被截杀的妖兽群落。 第二百三十二章 打不过鱼,搬了 “是的,这地方的地形就是这样,有能耐的妖兽似乎都在西边。北边和南边稍远处就是勒拿河,就是角度小了点,不然的话,我们的营地本可以三面环河,将勒拿河作为我们的护城河。”卓平看向地图,雅库茨克的地理条件对防守来说有好有坏,但更多的是遗憾。 这片地方的地广人稀是现象而不是原因,即使最早的雅库特人在此选址已经极尽萨哈地区的自然潜能,在萨哈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建起了堡垒,也架不住这里的自然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雅库茨克过去依城堡而建,这种正统军事封建建筑对自然环境的利用,尤其是遇到河流,便总会一门心思地将河流做出“暗门”、护城河、水道机关之类的防御性军事设施。勒拿河在雅库茨克的选址处拐了个弯,正好是最适合修成护城河的类型——如果他们的建筑能够支持百米宽护城河的话。 但军事封建城堡的体量就这么大,受限于人力,最早的雅库茨克堡(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名字,不学历史)甚至没能建在被河湾包围的西侧,反而建在东岸,蹭了勒拿河的河道边沿,勉强算是护城河。 直到近现代,雅库茨克才向西侧迁移,但众所周知,近现代市区是没有城墙的,也不会搞护城河。再加上雅库茨克的人口还是那么少,这地界终究也没有把勒拿河河湾利用起来。 如果勒拿河再弯一些,巧妙地将雅库茨克包裹起来,那么营地现在的防务安排会简单很多。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勒拿河没有那么弯,雅库茨克也没有修建城墙,车队并不能利用已有的建筑设施为自己赢得防守东北南三侧的便利,只能几乎毫无侧重地防守各个方向。 “护城河倒是好主意,但妖兽想泅水也不难吧?”李俭看过显示屏,检查己方战力调配情况。 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不止一星半点。 在他离开之后,来自荒野的妖兽陆陆续续赶到。没有金丹妖兽调控的它们一接触营地便发起进攻,营地一方,卓平指挥守备轮换,将这些有勇无谋的妖兽在营地外击毙。 不过按照他本人的口径,这是“地面击退三十余次妖兽进攻”,至于击退方式,显然,全部击毙也是一种击退。更别说卓平指挥守备们做得不只是击毙,还把这些妖兽带回营地解剖了。 至于“击退”这些妖兽付出了什么代价,卓平没说,李俭在指挥中心看到了。 无人牺牲,无人受伤。通过守备轮换,原本就对来袭妖兽保有战斗力碾压的战士们仅仅付出了些许法力就打出了全胜战绩,这既源于战士们的实力,也多亏卓平的指挥。 “既然还没有筑基期的妖兽出现,那你接着指挥就好,我的战斗力也供你调遣。”卓平的指挥无可指摘,李俭不认为自己贸然接手就能有比卓平更好的效果,便又把指挥权还给卓平。 “明白。”卓平颜色不变,接过指挥权,继续观察探测反馈。 李俭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也是有思量的:车队筑基期战斗力两百来号人,金丹期战斗力四个,这里头还有一个开了挂的自己,这帮妖兽只要没来几百号筑基一起围攻的活,击溃它们就是手拿把捏的事,交给谁指挥不是指挥啊。 再者说了,就算自己上手指挥,刚才那些战例的效果也不可能比卓平更好。 …… 时间从午后走向傍晚,再从傍晚走向深夜。 从荒野袭来的妖兽战斗力都不算强,或许是这地方实在太偏了,来袭的妖兽群落虽说渐渐频繁,但兽群中都没有强大的筑基妖兽,偶有几头筑基妖兽出现,也只是刚突破筑基,被守备们一轮集火就轰死了。 这些妖兽的攻击在守备力量面前只是徒劳无功,莫名其妙的杀意促使着它们在毫无调度的情况下,次次以一己之力冲击营地。 如果它们之间有个指挥,将这些妖兽纠集起来,哪怕只有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筑基和如同陪跑一般的练气,群起而攻,起码也能让人类守备狼狈一番。 虽然只是狼狈一番,但那也比如同工厂中流水线作业似的释放法力要好上不少。 这些妖兽实在是太没有纪律,也没有足够战斗力,作为金丹期战力的李俭甚至不用出战,只是在指挥中心中看卓平调度,来袭妖兽便一拨又一拨地被守备击杀、带走、解剖,供给技术专家分析妖兽来源和分布。 这样的场景看一次两次,李俭心中还没什么波动,但看得多了,铁石心肠也要软上一软。 这倒不是李俭对死去的妖兽们升起同情,继而觉得守备们做错了。车队向来是防守反击,妖兽们不进攻,车队也不会动手,妖兽们的死是正当防卫的结果,怨到谁身上也不该怨守备。 只是这些妖兽太不值当了,就因为虚无缥缈的没有根据的杀意,就要冲向人类,哪怕完全没有伤到人类的希望,也要攻击;即使这会让它们的整个族群都毁灭在冲锋道路上,它们也毫不犹豫地做了。 生命本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已经谈不上是为了生存而挥刀了,这就是自我灭绝,找不出理由的自我灭绝。坚持自我灭绝的生命不一定完全没有,但很难留到现在。 这样看来,那些成长到金丹之后,压制族群对人类无序杀意的妖兽们,确实是拯救族群的英雄。 守备们的工作在前半夜还没什么强度,甚至有些像是在度假——只要按照指挥,每隔半个多小时向指定地点释放攻击法术,就能完成任务——比起他们,技术专家们算是忙疯了。 人手不足的时候,他们甚至想请幽灵来帮忙。 车队驻扎在雅库茨克搜集得到的情报全都送入技术专家所在的分析中心,由十几辆大卡车展开后连接模块组成的信息处理中心拥有目前最先进的数据处理硬件和管理系统,技术专家们随身携带的功能软件即插即用,在营地建立时便已覆盖硬件,只等数据进入,便可对雅库茨克地区展开调查。 情报包括文字描述、街道地图、各建筑物扫描、文件扫描、视频影像、音频观测、红外探测……总之,所有可以获得信息的手段,不存在“是否使用”的问题,只有用多用少的区别,全都在雅库茨克地区用了一遍。 技术专家中可不只有科研专家,刑侦专家、语言专家甚至是军事专家都在其中。街头货箱的残留痕迹、路面叠压数次的车辙印、机场中损毁的飞机、码头上断裂的木桩……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通向同一个过去。人们要知道,在灵气复苏后,雅库茨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搞清楚这些,证明不了他们在北国探险队中有解决所有问题的能力,他们就没有必要接着向北方走,或者说,他们的自尊心再也不会往北走。 信息推测信息,信息拼接信息,影像描绘过去,残迹复现原状……从酒店拿回的大量文件经扫描存入数据库,通过翻译、比对、排序分类,人们从中找出有用的和无用的情报。 最先被还原出来的是灵气复苏前的事情,这一部分内容是雅库茨克官员们带走最少的,也最容易还原。 但这没用,灵气复苏前的事查哪不是查,北国探险队都跑到这了,如果只是为了调查正常状态下雅库茨克的状态,把全国的雅库茨克游记全部找齐整理一下,都比在这翻别人的户籍更快更简单。 然后,人们还原出了幸存者撤离时的状态。 雅库茨克不愧是萨哈地区的首府,此地通铁路、水路、空中航线、公路,但很遗憾,在幸存者们要撤离的时候,铁路和没了的区别不大,公路被破坏得像是海水冲刷后的礁岩,倒是水路还能走船,一些有渔船的人家开着船就跑路了——也不知道他们用的燃油究竟从哪搞来那么多储备,或许船上还有风帆和桨? 空中航线也不是没人动心,那些损毁在机场和机库里的飞机就是倒霉蛋。当然,还有一些幸运儿应该把飞机开走了,毕竟现场遗留的残骸数量和这地方本该停靠的飞机总数明显不符。 而乘不上渔船也乘不上飞机的人们,则在一群“圣灵武士”的带领下,向西方前进。 如果技术专家们没有推测错的话,这些被称为圣灵武士,或者可以翻译为圣徒战士的人群,应该就是雅库茨克中战斗力较强的修仙者。 李俭:这玩意还有文化差异是吧? 至于撤离时间,能够找到的文字记载和音频录像不多,但所有信息都指向公元2020年的年末。 换言之,雅库茨克人在灵气复苏后,依旧生活了一年多,才被迫选择全体逃离。 至于原因嘛…… 前文提到过,雅库茨克的主要食物来源是打渔和捕猎。雅库茨克人不在华夏,他们附近的填充地块没有出产修仙功法,他们快打不过此地的妖兽和鱼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雅库茨克的圣徒战士 对于他们被迫撤退的情况,雅库茨克幸存者们也是有话可说的。 灵气复苏后,雅库茨克原本的行政长官和两大法院主要人员率先跑路——这就是从前身崩溃后的罗夏联邦成员国的样子——国民会议跑了大半,但很快被当地市民填充,总算保着雅库茨克继续运行,面对灵气复苏后的情况艰难维持了一年多。 他们运气没有华夏那么好,并没有在自己的国土范围内找到会主动出产各种文档的填充地块。遇到的问题也比华夏糟糕。 第一是人口太少,全萨哈就八十万人,灵气复苏以来,当机立断朝莫斯科方向狂奔的就有十来万,直接受灾的又有十来万,最后收拢到雅库茨克的,能够联系得上的,连四十万都不到。三十多万人聚集在雅库茨克,在冰天雪地里尝试构筑防御设施,受永久冻土层影响,很有难度。 第二是通信断裂。萨哈国的通信以地区内通信为主,对外通信不是没有,但相关技术手段在灵气复苏时就因为种种原因——包括但不限于卫星坠落——而失去功能,整个国家与罗夏联邦的其他州和国家都失联了。 第三是产业崩溃。还是那句话,萨哈的人口实在太少,而环境又太糟了。作为食物供应的主要来源,畜牧业、狩猎业和捕鱼业都因为动物的狂暴而遭受沉重打击,再想像以前一样收获食物,就得花费更多精力和更多人力。 不过,萨哈也不是没有优点。如果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也做不到以不到四十万的人口在这样的残酷环境中又撑了一年多,才忙中有序地选择全体撤离。 所谓好处,可不单单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生活物资,还有支撑他们继续坚守的利益。 比如,石油、钻石、煤炭、金矿。 选择逃亡的人们自然是认为与自己的性命相比,这些东西不值得自己冒风险留在雅库茨克。但对一些恋家的人们来说,这些资源就是鼓励他们继续守护家园的天赐之宝。 过去,这些资源大多上交给企业,或者上交给罗夏联邦,用来换取外汇。但在灵气复苏后,断掉的管道,被切断的运输道路,本地就有的粗加工工业,让留在雅库茨克的居民看到了宝藏。 国民会议立刻宣布,在这种危难关头——当时他们还不知道导致他们失联的灾变究竟会持续多久,以什么形式存在——萨哈必须启动紧急法案,以此赋予国民们利用自然资源保障自身生命安全,守护城区和行政农庄的神圣权力。 然后他们便行动起来,在资深工人和工程师的帮助下,几乎无缝接管了当地的全部矿产。 这也是之后船舶和飞机有燃油可供消耗的原因。 人们自己的食物搜集困难,但工业的血液却源源不断,再加上各种矿产粗加工的产品几乎可供所有人予取予求,这让雅库茨克幸存者更坚定了要留在此地守护家园的信念。 石油和煤炭在末世都是能源硬通货,没人会嫌这些东西储备太多。黄金更是宇宙间都确信少有的资源,人们将金矿占下,不说分配公平吧,起码也能淘换几粒金沙。钻石虽说在末世没了贵重物品的属性,但这玩意本身就具备天然工业价值,也是帮助雅库茨克在永久冻土层搞工业建设的帮手。 在灵气复苏的头几天后,适应了动物们的狂暴和植物们莫名其妙的变化后,雅库茨克的幸存者突然发现,他们中有些人的体能变好了不少。 偏巧的是,这些人中体能最好的人,是一位崇敬圣徒的教会半神职人员。 应该说,在罗夏联邦中,想要找一个有宗教信仰而不是信仰东正教的人是很困难的,但刚好这人是个极端崇敬圣徒以致于坚持要奉行圣徒的生活态度来生活的“半神职人员”,这就很巧合了。 这位大哥有多崇敬圣徒呢,他本名叫列昂尼德-格里高利-伊凡,但为了表示自己崇敬圣徒,愣是把名字改成了安德烈卢克-格里高利-尼康。换句话说,他除了还认自己爹是爹,自己的名字和姓氏全都改成圣徒相关,连祖宗也想向圣徒靠拢。 也该着这位大哥发现自己是人群中的猛人。灵气复苏之后,遵循着圣徒的道义,安德烈卢克留在雅库茨克,在教堂周围组织穷人和弱者,让他们在教堂旁安居,又寻求教会同意,好让这些人住进教堂。在其他人都琢磨着要去接管矿场,为自己攒点资源时,他主动带队,提着猎枪和大刀,召集狩猎队“外出游猎,保护居民”。 啊,罗夏联邦确实有很多枪可以搞到手,更不用说灵气复苏之后了。 安德烈卢克带着居民狩猎队从北打到西,从西打到东,以过人的胆识和非凡的勇气,好几次带着队伍险死还生,救下不少萨哈国民,在雅库茨克渐渐有了雪地猎人的美誉。 但子弹总有一天会穷尽,枪也总有出故障的时候——概率很小,但发作的时候很头疼。 在一次捕猎行动兼救援行动中,安德烈卢克用自己的肉身将一名失足受伤的猎人从妖兽的爪牙下救了出来,正当他想要在雪地里用猎枪给妖兽来一枪狠的,却发现枪卡壳了。 千钧一发之间,安德烈卢克只能将手中的猎枪往前一递。“蹦擦”一声,枪断了。 几十米外的战友们听到枪断了,都琢磨安德烈卢克大概是死在里头了,让人把受伤的猎人连滚带爬地拖出来,朝着妖兽方向有一搭没一搭地开枪,就呼喝着回去找帮手,再杀回来给安德烈大哥报仇。 一群人拖着伤员返回雅库茨克,还在教堂煮鱼的神父傻了,抄着枪就跟着冲,一边冲一边喊“列昂尼德,你他妈真想当圣徒啊”…… 事后证明这完全是个喜剧,因为安德烈的肉身压根不脆弱,起码比那杆枪要硬。在灵气复苏后,不知怎的,他的体能在一天又一天的游猎守护中越来越离谱,但因为他天天带队狩猎都是靠猎枪而不是靠猎刀,这让他一直没机会发现自己到底有多强。 也可能是天天忙里忙外让他无暇发现,不过不论如何,当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神父累死累活在雪地里端着枪冲到“案发地点”时,人们看到的是在血泊中挥刀的安德烈卢克。 他不仅把个头比自己大几圈的熊类妖兽杀了,还琢磨着怎么剥熊皮更好看呢。 从那之后,人们给安德烈卢克的绰号便成了圣徒。 当然,真给圣徒名称肯定是不行的,罗夏联邦到现在也没有过给活人称圣的先例,但这不耽误人们受神父启发,管安德烈卢克叫圣徒。 安德烈卢克倒也实在,这名号确实是他此生梦寐以求的,但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现在就能和圣徒画上等号,一边吩咐把刚猎杀的熊赠给需要的人,一边对外宣称,他之所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是因为他想要守护大家,是他奉行的圣徒道义让他变得这么强,换言之,他是圣徒的战士,如果大家愿意,以后可以称他为“圣徒战士”。 有安德烈卢克美玉在前,其他力量超出常人的幸存者琢磨了一下,蹭安德烈卢克的名号好像挺适合吹牛,于是也纷纷加入安德烈卢克的“奉圣虔修派”,宣称自己听了安德烈卢克的话,也愿意奉行圣徒的道义,这才变得这么强。 当然,奉行圣徒的道义,也就是守护雅库茨克幸存者,这事不能白干。这些圣徒战士们就这样守护着雅库茨克的和平——大体上还是很和平的——直到越来越坚持不住的时候。 圣徒战士负责带人武力保卫雅库茨克,国民会议负责开展生产生活。随着时间推移,圣徒战士群体渐渐庞大,但也感觉压力越来越大。打不过了,真的要打不过了。 圣徒战士中不乏安德烈卢克这样真的愿意以圣徒战士自居的人,但大多数人都是冲着干活吃饭享受待遇来的,给口吃的愿意作战,但这不代表他们真的愿意为居民奋战到死。 安德烈卢克是奉行圣徒道义的坚强战士,但这也不代表他是个只会武斗不会思考的肌肉战狂。圣徒战士的工作态度渐渐消极,工作压力也越来越大,作为保卫雅库茨克的首领,他作出决定,告诉国民议会:圣徒战士很猛,但再接下去就要撑不住了。趁着现在还能打,赶快组织撤离,向更有可能让大家活下去的方向撤退。 国民会议倒是还想再赚点钱,不过他们埋在圣徒战士中的探子很快就告诉他们,安德烈卢克说的是真的,再不撤大概都得死这,于是很有效率地准备撤离,关停矿场,散发布告,宣布雅库茨克撤离方案。 雅库茨克国民会议将文件写得比较文雅,但当地居民显然都读得懂最后几天通告中的意思,急急忙忙就把通告丢了,收拾行李,各找门路,能跟渔船货船的就跟船家商量着载上一程,能上飞机的……可以自备飞行员的那些或许会去,不过从机场残存的飞机遗骸来看,成功率五五开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以前停,之后就不停了 在各种设备和数据处理模型帮助下,北国探险队的技术专家们忙活了一天一夜,总算将灵气复苏后的雅库茨克资料分析完毕,比对讨论后,封存原始资料,通知各单位准备拆除车队营地,离开雅库茨克,沿勒拿河向北前进。 而这就是李俭在半夜被人找上门来,要求他保持清醒时,得到的状况。 “我觉得我应该算是适应熬夜了,你如果有事,应该把这些话说给他们听。”李俭面无表情,向身旁抬手,示意找到自己的这位专家看看旁边的守备队列。 两百多名守备这时候还有七十多位正在值班,半数守备在补觉,三十多人刚才才被卓平指挥着轮换出击,技术专家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回复法力。 三十余筑基原地回复法力,搅得环境灵机运行也有些波动。 通知李俭的瘦高个随着手势看去,盯着或盘坐或躺卧的守备们,呆滞了三五秒才有反应:“我们也是在熬夜,准备撤离吧,接下来就不需要这么做了。” 这位专家着实有些面生,看起来也像是加班加迷糊了,说完不着头尾的话,转身就走,只留下李俭一脑门子官司:兄弟们搁这守了一天一夜了,表面看起来确实没有受伤也没有牺牲,但这样一张口就说准备拆营地跑路…… 被迫换上黑脸的李俭连夜将正在补觉的守备们叫起来,该拆营地的拆营地,顶着守备们的冷言冷语,一咬牙一跺脚,让卓平把外头和妖兽战斗的守备们都撤回来拆营地,他去外头把妖兽杀光。 提起金丹期空间权能飞到空中,小心翼翼绕过驱鸟器作用空间,过了这块,李俭就和脱离了监控摄像头的赛车一样飙起了速度,贴地飞行将速度提到三倍音速,绕着营地便大开杀戒。 音爆,什么音爆,哥们玩空间权能提速的,还怕音爆? 法力本能地在身体表面形成薄膜,即使在空间权能保护下,李俭并不会因为速度和加速度对自己造成伤害,不过法力薄膜依旧忠实地履行了保护义务,将体表空气向外推出,形成激波。 如果妖兽的身体强度足够弱,光是李俭飞行时体表法力薄膜推出的空气激波都足以让它们身亡。不过妖兽们的实力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即使舍去一路修炼得来的颇有强度的身躯,自然保持的法力防御也让它们起码不至于死在激波面前。 但这不够,这压根不够让它们逃过李俭的攻击。 神识铺天盖地地散开,仗着此处没有发现金丹妖兽,李俭的神识铺展得十分猖狂。而他也确实有这份猖狂的底气。 开了挂的神识上可接云中飞鸟,下可接百丈黄泉,向外周延可推抵千米之远。只要在李俭神识笼罩范围内,尤其是妖兽,都会感受到来自某个无比强大的个体的存在感。 而对妖兽来说,这并不只是存在感,还有神识笼罩后便充斥的杀意。 感受过填充地块内降临的杀机,感受过无限接近死亡,灵魂从肉体中抽离的感觉后,李俭威慑妖兽的能力更上一层。 过去的他只能将自己猎杀妖兽的经验融为一体,化作影响妖兽的既视感,让妖兽在神识感受中觉得它们正面对着猎杀妖兽的李俭。 而现在,李俭能把自己对死亡的感觉抽出来,换给妖兽,让它们感受一下几乎能让自己觉得会死掉的错觉。 放在武侠片里,李俭现在使用的能力毫无疑问算是一种杀气,一种杀了自己才感悟得到的杀气。 运转功法,驱动灵机。金丹中缓缓运行的权能带动体内法力,体内法力运转带动天地灵机波动,丝丝雷电从指尖涌起,继而生长成水蛇般粗细,在空气中爬行扭曲,拐着弯击穿空气,发出“轰隆噼啪”的声音。 李俭把雷电轰击的声音甩在身后,全凭体感和神识挥动雷电。在他的世界中,雷电的声音会在他绕过半圈后才会传到耳朵里。比起亲近刚刚才甩出的雷电,他更像是在追逐前一道法术的声音。 闪电击穿一头又一头妖兽,过于强大的金系意象化作雷电击穿妖兽的身躯,又在表象驱动下让妖兽的身体化为灰飞。一些颇有实力的妖兽还能留个全尸,只是身躯上都多了一个穿过的焦洞。 如果事后有人收集这些颇有实力可以尽可能留个全尸的妖兽尸体,他们会发现,虽然这些雷电穿过了每一头妖兽的妖丹从概率上说是不太可能的,但这些妖兽的尸体中都不再留有妖丹,就像是妖兽死后,这些妖丹全都长了腿跑了一样。 李俭的灵力实在太强,驱动少量法力转化得到的雷电法术中便拥有极其惊人的五德侵彻力。光是雷电击穿妖兽身躯时逸散的一小部分,便足以让妖兽体内的妖丹被侵彻的异种五德冲垮,从此身死道消。 是夜,忙于拆卸营地的众人只需要安心工作,不再需要抬眼看向营地外围的防线。 那里飞着一道比风还快的身影,手中掐着无往不利的雷电,在营地外谱写了一曲极为吵闹的,将妖兽化作死亡音符的灵气复苏摇滚乐。 …… 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车队小组打着通讯器向外头已经跑疯了的李俭喊话:“行了,车队都收拾完了,你快回来吧,我们还得出门呢!” 下一瞬间,营地外“轰轰隆隆”的雷声止歇,卷起音爆和风浪的身影消失不见,天空似乎都被他卷起的风波牵动,在墨色将明的天空中驱散了飞鸟组成的云。 “还等什么?开车啊。”李俭算是累麻了,整个后半夜他就没停过。 严格地说,只是绕着营地释放自己的神识也好,加速到三倍音速绕着转也好,这都只涉及权能,还不至于让他像是那啥鏖战了一夜一样疲惫。权能嘛,只要不在单位时间内用超了,用一辈子也和啥都没做一样,谈不到疲惫。 但一刻不停地挥洒雷电,确实让他累麻了。 车组没反应过来,都愣着看向突然出现在头车中的李俭。还得是赵强队长反应快,第一个喊话:“行了,师傅,开车!” …… 车队驶出了雅库茨克市,在这之后,他们的路途上不再会有人类的大型聚居点。北国探险队将不再停留,沿着河道北上,一路开往勒拿河的入海口。 “累了吧,来,休息一下,喝口水。”赵队颇有些殷勤地搞了个水杯,还用法术搓了杯温水出来,递到李俭面前。 和李俭相处的时间长了,他们都快没了“眼前这人是修仙第一战力”的实感,只将李俭当成自己的子侄辈看待。 经过昨天后半夜的“扰民”战斗,别说守备们了,就连技术专家们也感受到,这小伙子——相对他们来说——看着挺无趣一个人,战斗力猛得实在过分。 一道雷电法术就劈死一头妖兽,虽说这帮妖兽确实实力不行,但其中抽奖也是能抽出筑基的。整个后半夜轰轰隆隆就没停过,也不见其中有歇息,也不见其中有调整,合着李俭是把每一头妖兽都当成筑基在打? 就这样也能一人坚持一整个后半夜? 更别说还有细心的守备,整夜观察情况,发现一件颇为恐怖的事情:李俭绕着营地跑,按照雷声轰隆的频率,还有妖兽来袭的速度,他应该早就把地面上的妖兽杀完了,剩下的时间不应该接着施放法术啊。 再一看,天上原本聚集,迟迟不散的鸟妖没了。 守备:? 守备:! 守备:我测,这小伙子一个人把外头妖兽和天上鸟妖都杀光了? 守备:那要我们有什么用……哦,工资和津贴照发是吧,打扰了。 原本,在车队指挥的构想中,要想在被妖兽包围的情况下,将营地重组为车队,再将车队从妖兽的层层包围中开出去,起码得吃一次硬仗,说不定得拿出些车队压箱底的东西才能成行。 但人算不如天算……或者说不如开挂。没成想李俭把外围妖兽全给杀了,还大多没留全尸。留下的雷电天威叠加杀机隐现的神识残余,组合起来,险些将雅库茨克市区化作妖兽禁地。 更别提路上可能有的挡路的妖兽了,都杀干净了哪还有挡路妖兽。车队就这么一溜烟地开出了市区,绕过那些本以为会爆发激烈街道巷战的建筑,开向宽广的勒拿河畔。 …… “我确实很累,但也不用这样。给我点吃的就好。”李俭拒绝了赵队看起来十分恶心的殷勤送水,从兜里掏出应急食品,往嘴里塞。 “行,那水给你放在这,你要就拿!”赵队此时贴心得很,看李俭不要温水,就把杯子套上杯盖,找了个磁吸卡扣卡住,贴在旁边铁板墙上,朝李俭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推了推。 “咱们这次启程啊,中间就不停了,接下来会把仪器都打开,一路开到勒拿河入海口,然后再开回来。” “为什么不停了,雅库茨克能停,之前碰上什么有趣的地方也停,难道这条河下游就没什么值得车队停下的地方吗?”李俭皱起眉头。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说着扎心,拿来判断够了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赵强仿佛不经意间打量李俭。虽然人还是在车队中有商有量相处月余的那个人,但看过昨天的战斗力,他就算再怎么心大不怕压力,此时也不能将李俭依照平常对待。 见李俭只是蹙眉,没有反对自己说话的意思,赵强队长才缓缓开口:“数学上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洪正阳洪教授他们证明了一件事,我们越往北边开,路上遇到填充地块的概率越大,直接阻截在勒拿河上,将河道隔断的可能性也越大。为了能够正确抵达车队本应抵达的位置,中间凡是可能引出差错的地方都不会再停车。” “什么差错?” “不知道,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他们的意思,路上能不停车就不停车。大概是觉得只要停车了就可能出事吧。”赵强不清楚其中道理,毕竟有些情报只有前提和结果会交给车队各组组长看,对部分车组成员来说,他们甚至只能知道他们需要执行的任务。 而情报专家、战术指导们在其他技术专家支持下得到的判断,赵强能看到结果,也能根据最终指令执行,但想要凭借只言片语看出推导过程,这未免有些太难为他了。 “那么我的战斗任务是?”李俭放下应急食品,打开自己进车队时获得的笔记本,连入车队局域网。 后台已经更新了任务日志,显示车队正行走在本次探险活动前进段的最后一部分——直抵勒拿河入海口。 任务日志更新的内容显示,在填充地块将地球变成墨卡托投影形状后,勒拿河入海口的经度已经成了次要问题——它可能大幅偏离过去的经度,也可能在一系列填充地块的优秀布置下仍在原地,最大的可能性是微妙地在过去经度周围徘徊,保持着似是而非的偏差——毕竟填充地块从物理上填补了从球状地表展开到墨卡托投影地表的空隙,这样的地形转换不可能不伴随部分坐标相对位移。 对于现在的地表,除了那些职业工作与其完全相关的“幸运儿”,人们已经不关系这些地方的经度和过去是不是完全一样,他们更关心相对位置,以及相对位置背后和填充地块相关的信息。 真正有用的信息,是灵气复苏时卫星拍下照片证明的,与过去依旧一模一样的纬度数据。人们可以直接从某地点的纬度推算出同纬度出现的填充地块的相对比例,这在灵气复苏后的社会中,就像是过去指出了油田的方位一样。 而勒拿河入海口的纬度是定死的,北纬七十三度,一个灵气复苏后百分之七十会出现填充地块的地方。 “我的战斗任务也更新了,不再需要外出寻找妖兽,只需要保护车队安全……”李俭总觉得自己应该想到什么,但昨晚忙了一夜的困劲袭上脑门,让他暂缓思考,选择补觉。 …… 当李俭再次睁眼时,睡眠中依旧运行的潜意识帮他把睡前思考的问题想通了。 车厢中打着灯,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当探险队的头脑决定之后再不停靠,队员们纷纷准备在车上过夜、在车上洗漱、在车上…… 严格地说,这很有挑战,但一群修仙者只要决定让自己过得没那么潇洒,在车上捱到抵达入海口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男女混乘的卡车上会稍微有点麻烦。 察觉到李俭醒来,赵强抬头,跟他打了个招呼。 直击过李俭的战斗力,再看过李俭在自己对面倒头就睡的样子,赵强想了很多,反而拿不准自己该怎么做了。 “醒了?” “醒了。车队开到哪里了?” “你睡着的时候,沿着河岸碰到了一块填充地块。怕麻烦没进去,现在正绕着填充地块走,还没找回河道。”赵强看了看身旁的定位器,“起码开了三百公里了,也没完全走直线,这得听车头师傅怎么说。” 李俭坐直身子,让自己摆出更像是醒着思考的姿势:“越往北,填充地块越密,妖兽最喜欢填充地块。指挥们应该是觉得,在北边,人类和妖兽的地位会掉个个。接近赤道的地方,填充地块最稀疏,过去是人类熟悉的地方,现在依旧是人类熟悉的地方。填充地块对妖兽来说,就像是它们的城池一样,妖兽喜欢那里,所以都聚在那……” “说反了吧……是因为它们都聚在那,所以像它们的城池一样。”赵强习惯性地点出李俭仿佛睡迷糊了昏昏沉沉才会有的前后语误,在话出口的时候,就像是察觉到曹操说闻过则喜的师勖,面皮僵了一瞬。 “嗯,是因为它们都喜欢那里,所以聚在那。”李俭没觉得这是对自己的冒犯,睡梦中的思考太过跳跃,这让他醒来时也没能第一时间捋清楚情况,赵强的搭话正好让他整理头绪,“虽然我们不知道妖兽为什么那么喜欢填充地块,但填充地块对妖兽来说,吸引力可比学区房对人类大多了。” “妖兽在填充地块的数量总是上涨,上涨就要竞争,竞争就要厮杀。”李俭“切”了一声,“我可不信那些金丹妖兽会放过这个机会,它们压不住。厮杀才会在填充地块留下足够强的妖兽,而这里的填充地块又太多了。” “李俭,我觉得你说得对,但是有一个问题,”赵强听完,感觉李俭还是那个李俭,便稍稍放心,“你也看见过了,这里多冷,都快成不毛之地了。灵气复苏以前,这地方总共也就养活不到百万人,灵气复苏之后,这地方能养得活那么多妖兽吗?” “呃,赵队长,你可能对妖兽有点误会。”李俭斟酌措辞,毕竟这个问题和他的主业没什么关系,自己毕竟也算是个公众人物,说到某领域的专有名词时要是错了,传出去容易整活。 “妖兽这种东西吧,和我们以前熟悉的走兽已经不一样了。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确实需要吃东西才能活,环境差了就活不了。但现在灵气复苏了,那些妖兽体内的能量,并不是完全来自进食……所以这地方虽说天寒地冻,但也能养点妖兽。”李俭嘴上说得简单,心中却在吐槽。 妖兽最方便的事情就是“刷新率”,灵气复苏的时代可劲生就行了,生活除了生就是吃,没有进食,大不了就一死,鬼知道在灵气复苏的年头挂了,尸体给下一级消费者或者给分解者,传递的能量是前一级提供的几分之几——说不定都超过百分之百了。 人类可不能这么算,人类要吃要喝,终究不会从自己同类的尸体上刨食——饿极了另说——也不愿意让自己饿极了就死,也不愿意让生活除了繁殖就是觅食,在这一块比妖兽“麻烦”多了。 雅库茨克的幸存者怕也是这么走的。李俭心里想着,毕竟妖兽群体接近百分之百的个体都会同时为了一口吃的和其他种群拼杀,能在每时每刻拿出接近百分之百的战斗力用于获得食物,而人类不会。 雅库茨克的幸存者需要匀出一些人去挖矿、匀出一些人去操作粗加工、匀出一些人给所有人准备住房、匀出一些人处理食物……这样匀着匀着,最后专门获取食物的战斗力能有多少? 从圣徒战士最后留下的讯息来看,不论其中确实杰出的个体,圣徒战士整体的觉悟也不是一般妖兽可比。没开智的妖兽在抢食的时候那是真拼命,肉食者相碰了,要么不干仗,干仗了那就总得死一个——对需要觅食的妖兽来说,哪怕只是轻伤也意味着后续存活的概率无限衰弱。而圣徒战士整体还会在感觉快要打不过的时候,要求群体撤离。 “但这地方就是养不起人。”赵队长点出这点。 李俭不打算解释这个问题,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但还有另一个理由可以支撑自己的观点:“是,原来的萨哈确实是冰天雪地,养不起那么多人,也养不起那么多动物。但现在的萨哈,充斥填充地块的比例是多少?填充地块内的环境可是和外头无关的,外头再怎么冰天雪地,那天我进填充地块,里头照样是太阳高高挂!” 赵强当然不知道,李俭所说的填充地块的太阳,只不过是从天顶感受到的热源,并没有真的看见太阳,但这已经足够让他想起自己在填充地块的见闻。他微微偏头,目光向身侧收,有些陷入回忆。 “越往北,填充地块越多,填充地块里的环境还不一定会像外面这么恶劣。对萨哈来说,有变化的环境,是变好的可能总比变差的可能性要大吧。再加上妖兽喜欢聚集在填充地块周围的习性,想想,这里如果如数学所言,真有高密度的填充地块,那么妖兽更喜欢住在填充地块里,还是住在外头的冰天雪地呢?”李俭说完,不再让自己挺直腰板,而是向后靠去。 这就像是从经济欠发达的地区前往经济发达的地区,倘若妖兽能够像人类一样选择自己的居住地,也不用负担什么,它们会更喜欢城市,填充地块;还是喜欢农村,填充地块外的荒野? 这个问题说着很扎心,但起码作为判断妖兽行动的标准够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事不过三很重要 当车队不再停靠某处,先遣队的工作便变得无趣许多。 守备们不能离开车队太远,大多数时候只是坐在车里,放出自己的神识,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负责其他工作的,如果能坐在卡车内办公,那么就在卡车内工作,如果必须要在营地中才能发挥作用,那么“恭喜”他们,他们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了待机。 没有工作,也谈不上娱乐。没事可做的人们可以在不耽误其他人工作和车队前进的情况下,稍稍用自带的电子设备链接局域网。 对李俭来说,他的工作内容也无趣许多。技术专家们再也不会要求他冲到车队外头,绕着车队漫山遍野地寻找妖兽聚落;也不会要求李俭带领强力守备组成小队,探查沿途碰到的填充地块。 车队的探索方针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指挥们不再尽一切可能收集沿途所有情报,而是专注于一路向北,被动地接收世界上飘荡的电磁信号,收集信息。 …… 卡车的速度很慢,慢到堪堪和过去人类的全速奔跑相当。 技术专家们的判断是对的,沿勒拿河向北确实是最能避免填充地块引起方向偏差的办法,只是这依旧解决不了总会有填充地块横亘在勒拿河上的问题。 对于河水和其中的生物来说,只要它们不会主动地和灵机互动,就不会被填充地块的“空间传送”识别成需要送入地块内的物体,从而顺滑地出现在填充地块的另一端。 但车队做不到,原理不明的基于灵机运转的空间效果会把整个车队视作“人和人所操控的人造物”,将他们统统送进填充地块。 对于已经做出判断的车队来说,进入填充地块,更不用说是陌生的填充地块都不是明智之举。车队只能绕开填充地块,靠头车师傅的神识辨认,就像是在迷宫中摸着迷宫墙壁向前行走一般行车。 随着沿途北上,填充地块的比例越发抬高,渐渐地,为了绕开填充地块而开过的路程,已经比直达入海口还要多出一倍。 …… 三月十二日,植树节,车队沿勒拿河北上,遭遇填充地块,绕路。 三月十三日,绕路。 十四日,绕路。 …… 十九日,车队行进位置约至北纬六十四度,绕路。 …… 三月二十五日,车队行进至北纬六十六度,绕路。 三月二十七日,车队接触理论中存在的连续连接葫芦状填充地块,绕大路。 …… 四月一日,愚人节,车队像是碰上了老天爷开的玩笑,好不容易绕过填充地块,沿着勒拿河继续北上,不到五十公里,再次碰到填充地块。 四月二日。愚人节的玩笑变得形势严峻,填充地块差点形成了一个三连。连续的填充地块会让车队多绕一个来回,而一个三连会更上一层楼。 四月四日,技术专家们向车队与会成员宣布,过去理论中判断的填充地块或将反包围正常地区将成为现实,他们现在的行程并不是游泳健将在河流中绕过石头过河,而是游泳健将在石头中找水过石头。 从数学模型来看,当他们跨过北纬六十度时,填充地块与正常地区的比例关系便已经掉了个个。时至今日才终于碰上连环填充地块,这应该算是车队的运气。 …… 四月十三日,车队能够回归勒拿河沿岸向前行进的时间越来越少,几乎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绕过填充地块上。 技术专家们试着解释这个问题,但他们其实没做太多工作就找到了答案——跨过北纬六十度后就应该是这样的,不需要对理论模型做什么微调,理论模型本身就支持这一路上碰到的情况,只不过他们需要的不是理论模型正态分布中最有可能的那种情况,而是更幸运、稀少的情况罢了。 车队中渐渐有人领悟了这一点。应该说,能被选入车队的人手都不是庸才,即使是李俭这样的“插班生”,也拥有过人的战斗力。 很快有人通过车队中预留的申报通道反映,请求裁定车队是否还需要继续当前的方针。 对一般车组成员来说,他们不需要像技术专家一样进行严谨的数据推导和理论模拟,他们的思考可以更粗糙一点。先假设一个“越往北填充地块密度越大”的条件,再代入“北纬六十度是倒挂的分界线”,便能推理出一件事。 再想要通过“绕过填充地块”的方式,沿勒拿河北上到入海口,恐怕不可能了。 当然,作为北国探险队的成员,他们大多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向上申报,并非希望车队打道回府。他们提议指挥们重新审视当前办法,只是希望换一个方法,比如从“遇到填充地块就绕行”改一改,变成“计算穿过填充地块需要的精力,让车队直接穿过填充地块,重新寻找勒拿河沿岸”。 而这需要冒更大的风险。 作为全车队战斗力最强的守备个体,在过去的一个多月中,李俭是最无所事事的。 没有战斗需要他出手,路上遇到的妖兽都被他随手准备的应激性法术干掉了,而他本人只能坐在头车上,每天看看车队指挥们在例会上激烈讨论。 严格地说,作为金丹组的组长,在决定车队方针的例会上,李俭也有发言权。但他不愿意主动行使自己的这份权力。 因为他是守备,他的提案只会和守备们有关,在已经采取了极保守策略的车队中,他能提的提案不论是什么,都会比过去一个月的任何时期都要激进。而守备的激进意味着战斗,战斗就会产生难以料想的伤亡。李俭对自己开挂般的实力有信心,可这不代表他对能保住所有人的命都有信心。 如果自己主动提出的提案意味着其他守备会在本不必要的战斗中受伤,甚至丧命……李俭还没有做好迎接这一切的准备。 所以他不主动发言,只是在每天的例会上准时出席,看其他组长怎么说,然后在投票环节遵从本心投票——如果其他守备没有意见,他基本都是在投弃权票。 虽说他身在其中,但他就像是置身事外一般看着车队中最能决定方针的一群人讨论,比大多数人都要清楚,车队已经越来越不接受极保守策略了。 面前只有两条半路。第一条路,坚持极保守策略的精神,就地返回,这样还能带前半程收集到的全部资料交给华夏;第二条路,坚持北国探险队一开始的目标,冒战斗风险穿过填充地块,以全部能力边打边算,找出直通勒拿河入海口的道路;最后半条路,指望全车队运气爆棚,能够在未来的前行过程中发现一条,不用进入填充地块就能到达入海口的路线,最好这条路线还能短一点。 车队的理性和感性在激荡中反复,需要很快做出选择。而逼迫他们做出选择的导火索,已然迫在眉睫。 …… 四月十五日,车队在一日之内,第三次出现向南为正的位移分量,位移且大小足足超过十千米。 用人话说:车队为了绕过填充地块,已经开始以退为进了。 车队成员几乎人人手中都有指南针,这段在卡车中干坐着前进的时间中,最普适的娱乐就是看指南针方向。当车队成员第三次发现指南针更偏向车头的时候,他们终于忍不了了。 他们不是不懂“以退为进”“绕路”的概念,但这些天中,他们或多或少都了解过,数学已经证明了,这段路程就是在填充地块中找正常地区,而难度将随着北上不断增大。一次以退为进算是绕路,两次算是磕磕绊绊,那么三次呢? 华夏的传统文化中,“事不过三”很重要,而这促使车队成员向上级发函——这是比较文雅的说法,实际情况没这么平静——询问上级,车队是否还有绕行的必要。 下午,车队各组组长们召开了增补会议,讨论车队方针。 技术专家态度暧昧,毕竟技术专家也并非只有一类人。他们中有部队背景浓厚的指战员和军事专家——守备本应该交给他们指挥,不过卓平代替了这项工作——也有学术背景比较浓厚的大学教授。对前者来说,能否完成使命才是值得考虑的,一切行动都应为更好地完成命令服务;对后者来说,他们现在收集得到的数据已经足够灵气复苏相关领域大踏步向前走不少距离,此刻返回意味着“收入稳定”。 而行车杂务的组长则态度明确,他们希望立刻返回。 “我再次提醒各位,装载了大量设备,并且自身可以提供模块化服务,支撑设备运行平台的全地形车,本身防御力可能不足以抵抗妖兽攻击。如果进入填充地块,全地形车坏了,你们打算用什么东西给设备当平台?” 出于私心,李俭同意他的说法。如果只有自己就够了,那么让他穿过填充地块并不是难事,真正困难的是带上那些设备穿过填充地块,还要保证它们运行正常。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逢其时:指不会使用专业设备 比较出人意料的是,车队中最支持继续向前的,竟然是后勤组。 后勤组长是位中年妇女,穿着打扮谈不上时尚——考虑到北国探险队所常有的着装方式,想要把黑色基调加反光条的羽绒服穿出时尚感也有点难度——在视频会议的镜头中,神采奕奕,目光坚定:“后勤状况一切良好,回收物资正常,可供探险队百日以上正常用度,千日节俭用度。” 所谓正常用度和节俭用度,是后勤们想出来的词,对李俭这样的路人来说,代表的意思很简单:正常用度是灵气复苏前人们吃喝拉撒的需求,而节俭用度是修仙者假装“辟谷”时吃喝拉撒的需求。 别问为啥都金丹了还没辟谷,问就是没学,李俭不会。 后勤组支持继续向前,守备金丹部分由李俭弃权,筑基部分由李俭代投,选择前行。技术专家的意见比重最大,但一派偏民用背景的走不走都无所谓,军用背景的在讨论返回和前进究竟哪一个在长远角度看,期望更优。行车杂务干脆投反对票,他的权重比后勤组稍高,但比守备还是低了点。 于是,这场增补会议变成了技术专家的内部讨论会。一群大佬可劲模拟情况,想要知道继续向前和立刻返回何者更能完成任务。 …… 作为观众,李俭不清楚自己的参与感究竟是拉满了还是一点都没有。 这帮技术专家吵起来,很多话都会说的……不太有情商。 比如有一组技术专家,为了论证北国探险队二期——之前那一趟还没到鸡冠点就无功而返了,书面上这趟是二期——当前的工作已经充分完成,甚至超额达成了上级命令,开始假设李俭死了。 说真的,这话李俭听到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愣住。 兄啊,有必要当着我的面咒我死了吗? 好在这帮技术专家还不至于无条件咒李俭死——有条件也不合适——他们马上辩解,这是为了说明北国探险队本来该有的正常情况。 像李俭这种快出发了才插班进来的角色,本来就不在北国探险队一开始的考虑范围内。更不用说李俭不只是插班进来,为了他能赶上这趟,北国探险队临时接到通知,等他一个人。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上级原本对我们的期许,并不包含李俭的战斗力。李俭的战斗力是变数,不在我们计划之内。”技术专家假装拍着桌子说话,以壮声势。 他的这番话,话糙理不糙,让一些人陷入思索。 李俭:所以你为什么不直接假定我不在,而是假定我死了呢? 支持撤退的技术专家立刻乘胜追击:“北国探险队有一期任务,我们是二期任务,难道就不会有三期、四期了吗?我们把已经得到的情报带回去,帮助开展三期、四期,这难道不比我们走在继续向北的道路上,不知何时尸骨无存,或者连资料都丢弃了更好吗?” 支持前进的技术专家们动摇了。 “如果李俭不幸身亡,考虑到前后的战斗力差距,能够让他不幸身亡的区域,我们应该是不能返回的。而如果李俭能够存活,那么……”支持撤退的技术专家说到这,突兀地截断了自己的话茬,陷入沉默。 这不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李俭面前咒他死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而是他意识到自己说出了撤退和前进间折中的路:谁说撤退和前进只能是整个车队才能一起做的事情? 诚然,在这篇华夏难以插足的地界行动,没有地头蛇指引,想要行动就需要一些团队合作。但如果只是短时间的、保障安全的、足够灵巧的行动,却不一定需要集体行动才能达成。 如果有一个行动速度十分快速、单位能耗更加低廉、战斗力足以保证不会因为独自行动而遇上危险的单位,那么让车队在某处等候,由该单位在短时间内多次携带必要设备出行,似乎也能达成收集部分信息的目标。 这听起来再适合李俭不过了。可为什么,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这帮有权裁定车队方针的人,都不提出这茬呢? 还是那句话:李俭是插班进来的。 除了李俭,几乎所有人都想过,为什么不让车队在某处停住,或者专门找安全的地方短暂游荡一阵,让李俭出击,只要时间够短,总不会让车队在李俭不在的时候遇到致命危险。 而以李俭有别于车队的空间权能飞行方式,速度拉到最快,一个小时从雅库茨克到勒拿河入海口,再返回雅库茨克,不是问题。 可是,这件事在物理上行得通,在车队安全上很可能行得通,却在李俭的安全上行不通。 如果车队如此选择,那么绝大多数的危险都会转嫁到李俭头上,由他承担风险。 未知的填充地块情况、没有充分针对性准备的预案、需要保持运行的各种采集设备、路上可能碰到的妖兽…… 这些事情都不是开玩笑的,只要其中有一个环节不对,都会把这般勇者的行为化为乌有,甚至连李俭本身也化为乌有。 就如李俭不希望自己的决定可能造成车队守备牺牲一样,车队也不希望他牺牲。 一件显而易见但听起来又有些冷血的事实是:对舆论来说,北国探险队牺牲和李俭牺牲不是一个概念。 北国探险队,作为探险队,他们总是有可能牺牲的,这并不是说他们的牺牲不光荣。正是因为人们知道他们的牺牲足够光荣,才会更“坦然”地接受牺牲,并在此基础上做点什么。 但李俭如果牺牲,对舆论必然是重大打击。 李俭的形象与修仙者的巅峰战斗力,在钱安不遗余力的宣传下,早就绑在一起。他如果是在万众瞩目的“救世”剧本中,牺牲自己拯救万家,那么宣传尚可救;如果在远离通讯的北国探险队中牺牲,最后带不回只言片语,那就完了。 鬼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会有什么舆论风暴,被立为修仙者巅峰战斗力的李俭倘若死得有一星半点的蹊跷,最先弹压不住的,恐怕就是民间高战力修仙者。 到时候整点什么活,乐子都大了。 君不见,麦瑞卡瘾君子一次不能呼吸,为星条旗送来黑命贵? 但,就在刚才,为了说明车队不应该继续前进,技术专家一不小心带出了话茬。 李俭;? 李俭:! “对啊,我可以带着设备去入海口采集信息啊,这一来一去应该不至于让车队出事。”李俭转头切出守备频道,“如果我暂离车队一段时间,你们有信心守护好车队等我回来吗?” 金丹组:? 筑基组:? 守备:哪个天杀的让他终于想到这茬的,我们憋了这么久了,天天坐在车里和熬鹰一样,这下他知道了,那我们坐在车里有什么意义? “我要是超过预定时间没有返回,那你们就当我出事了,直接开车回去。我要是回得来,那就回来了。这不挺好吗?”李俭想到就做,跃跃欲试地给自己穿戴整齐,准备出击。 赵强正坐在他对面,看他动作,一下就慌了神:“哥,大哥,诶呦喂,我叫您祖宗!您这是要干嘛啊,快脱了!” “我这不是琢磨着一个人去入海口嘛,有啥设备要我带着开到那吗?”李俭穿作战服的速度那叫一个快,毕竟是经年出战的老手,三两下就准备好战斗状态,朝旁边探手,示意自己还没带探测设备,让车队人有需要就赶快给他装上。 “祖宗!你真是我活祖宗!您消停点吧,起码看这会开完再琢磨出发不出发成吗!”赵强绷不住了,这都两个月了,李俭就像一座宝库,有一搭没一搭能给他一些惊喜(可能大部分是惊)。先认识这小子年轻,再认识这小子战斗力彪悍,怎么临了给他来上这么一手? 李俭这小子看着也不像是不听指挥的人啊,怎么这会连作战服都穿好了呢? 赵强作势欲扑,姑且是把李俭按住了,求他别乱动。 那边会议正开着呢,也麻了。 大伙琢磨让你去吧,相当于劝你主动牺牲;大伙劝你不去吧,你连作战服都穿好了。 技术专家们到底是个中好手,两边眼神刺拉拉地交换,连口风都不必对,开口就来:“李俭李组长,你先别急。你就算要去,这些设备你用得来吗?” 一句话,击沉李俭。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见这一句话对李俭效果拔群,技术专家们快刀斩乱麻,先发夺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作出决定:撤。 再不撤,李俭就该回过味来,让他们把设备操作方法告诉他再走了。 …… 既然决定撤,那么李俭也不好违背车队会议的最终决定,唉声叹气地将已经穿好的作战服脱了,感叹自己不逢其时,连带着设备去当敢死队的准备都做好了,却因为玩不来专业设备,被斩于马下。 赵强在旁,大冷天只觉得汗珠子往下直滚。 那是因为玩不来专业设备吗,那帮技术员又不是只在专业领域精明,既然他们决定不让你独自行动,那就能给出一万种理由。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李,听故事不听? 车队决定返回。 北国探险队的性质决定了,这是一支只要作出决定就会坚决执行的队伍。车队迅速掉头,沿着来时的道路向鸡冠点返回。 赵强一干人等在返回路上只顾着盯住李俭,就怕李俭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他应该做的,在这时候冲出车队,自由行动——比如飞到勒拿河入海口,去拍个照再飞回来。 李俭被盯着也无奈。他只是想要表示,在车队需要的时候,他可以做一些有潜在危险的事,那天动作奇快地将作战服穿在身上,不就是想要表个态嘛。 但他解释了几遍,赵强等人也没有完全放松对他的“看护”,就怕李俭一个想不开,把自己放到妖兽堆里送了。 车队向南方行进,归时如同来时一样小心。对原本计划中直抵勒拿河入海口的野心来说,技术专家们算是做了妥协,将这重要使命托付给北国探险队三期来做,自然对已经获得的情报更加上心。 返回途中,车队精巧地绕过已经走过一趟的填充地块,由守备提供返程保护,尽可能防备山野中游荡的妖兽。 不过他们大多是做了些无用功。萨哈地区的自然环境实在是太差了,对妖兽来说,过去属于“正常”的荒野是一片天寒地冻的不毛之地,灵气复苏后才出现的填充地块对它们来说更具吸引力,更不用说,在北纬六十度以上,填充地块与荒野的比例甚至倒挂反转,那么妖兽更喜欢在哪待着,这就很明显了。 妖兽大多待在填充地块,会在荒野中行动的就那么一些,车队沿途返回的动静压根惹不来什么妖兽攻击。 …… 除了耗时比较久,这一行竟然出人意料的轻松。在众人充足的防备下,袭击车队的只有几只鸟妖值得注意,还被李俭等守备轻而易举地打发走了,车队便一路行至鸡冠点,在五月末过了界河。 过界河后,车队中紧张许久的气氛终于放松,已经绷紧精神太久的人们纷纷用自己的设备和国内局域网取得联系。 技术专家们几乎是在第一时间选择,将一路上采集到的数据上传互联网做备份,接着便瘫软卸力,面面相觑的同时,嘴角上扬。 无论如何,这趟北国探险队,他们算是有惊无险地回来了,还带回了不少消息。 至于这场探险的有惊无险究竟值不值得他们如此长久的绷紧精神,那就是别人才要思考的事情——如果有人要放马后炮,说他们这不是安全回来了,何必如此紧张,那么车队众人都是要对这马后炮一人喷一口唾沫的。 车队守备也终于可以放松警惕。 这里是国境之内,有充足的发信器构成信息、侦查阵列,卫戍部队能够保护所有人的安全。就算身边有李俭这样的高强度个体战力守护,长期游走在卫戍部队的掌控范围之外,又需要自己守备在前,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要知道,他们出门的时候,才刚过最冷的时节,车队众人都需要穿着表示身份的黑色羽绒服。而当他们返回国境时,身上的服装已经换成了晚春单衣——五月末的鸡冠点依旧谈不上热,但已经到了该脱棉袄的时候。 对北国探险队来说,他们已经离开三个月了。 李俭算是探险队里较年轻的那位,当他知道自己已经过了鸡冠点,而新闻组正在后头随机跟拍时,第一反应就是让头盔接入互联网——至于新闻组跟拍,他们拍他们的,自己又不是现充,他们拍新闻,与自己有何相干? 才刚没翻几页通讯软件,张博学的电话便顺着网络专线打来:“喂?” “怎么是你先给我打电话?我进国境的消息就这么有必要先传到你那儿嘛?” “你的头盔一连入互联网就有识别信号,确认是你本人在上网,当然是我来打这个电话。还是说你打算换个接线员?”张博学的声音一如既往,这位和李俭差着辈的哥们大概是习惯自己这份工作了。 “算了,你当副手比换个人起码更熟悉。你这电话不能白打,我有事想知道,你得告诉我。”李俭也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助手换掉。 张博学根底可比大多数人好多了,又是熟人,再换一个忒麻烦。 “行,我给你透底。你家里人都挺好的,我看着在,没出什么事,你妹妹在准备升学高考,说是也打算要考我校,反正我帮你把报名方式带去了。”到底是相处许久,张博学对李俭心里想法门清,知道李俭一回来就想知道什么。 “嗯,挺好。话说她都要高考了?时间过得也太快了。”李俭印象中,她应该离高考还有段时间。 “准备高考。钱安教改了,高二先考部分文化课,高三上再考一部分,然后高三下考法术能力和境界。你妹妹……我得说考得不太行,能不能考进新星大学,还是得看高三怎么考。”张博学张口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把话说的太死。 李俭:我真是谢谢你给她留面子,她什么考试水平我能不知道嘛。 “没给她整点后门吧?” “没有,我哪敢越俎代庖干这种事。我自己女儿都没开后门,你说我敢替你搞嘛?”张博学实话实说。 “那就好。你不整后门是对的。学校最近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哦,对了,之前你不是在大劫案后就走了吗,之前事故导致的建筑物破坏都修完了,有人替你验收过了,实验室也都重新开工。教学这块都挺好的,咱学校处在一个欣欣向荣的状态。” “劫案的影响基本消弭了?” “基本没了。我也好不容易官复原职,这些天都顶着你的班在干活。你一会儿把探险队的事情结了,就赶快过来。我先问你一句,你旁边有谁听得到你的动静嘛?” 李俭将头盔调成音响模式,开启内外隔音:“没人听得到,你说就好。” “有个密级比较高的事情,你回来我给你传达一下精神,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不过就是段信息,有事你先忙。” …… 指望李俭能在北国探险队回国的环节找点事忙,可见张博学对李俭还是颇有期望的。 奈何李俭本人没有多面手发展的期望,一听有密级较高的事情,立刻跟车队汇报,表示自己这一趟跟车,出去回来,现如今大家都安全从境外回来了,要不就让他有事先走了吧。 车队请示了一下上级,欣然允诺。 …… “我测,你回来得也太快了。你过界河不是一个小时前的事吗?”张博学手里的咖啡杯很夸张地飞了出去,要不是在落地前被法力接住,后勤保障单位恐怕要给校长室的报销账单再添一只杯子。 “你说有密级较高的事,我不就回来了?别装傻,我不信我的行动轨迹你能不知道。”李俭扫了眼校长室内,张博学确实出息了,不知道从哪整到了咖啡豆。 如果李俭的记忆不差,在灵气复苏之后,钱安这块似乎只有专门产茶的武装农场,没听说过有专门种咖啡树的武装农场。 换言之,这还是张博学从哪个咖啡产地的聚居区淘来的特产。 “我……我刚才还在开会,这才刚坐下……再者说,校长室也不是看机密文件的地方……虽说我校是这样的。”张博学长叹一口气,将咖啡杯放回桌上,从茶几暗格掏出个指纹识别器,一边扫指纹一边输密码。 校长室房门紧闭,窗户落下铁幕,内外联络暂时切断,只有专线电话可能进出。 房间中甚至冒出了几块灵石,在某种阵法操控下,牵动灵石灵机,在校长室外墙、天花板、地板形成封闭空间。 “什么时候改装的?”李俭看得啧啧称奇。 他走之前,这地方还没成这样呢。 “你走之后,那帮玩阵法的到底搞出来不少东西,这已经算是民用版了。”张博学指着在房间角落出现的灵石,“这些东西组成的阵法是防止神识窥探的,原理和填充地块外壁差不多,但强度很弱,也就能起示警作用,一旦示警,室内人员就要做好文件防护准备。” “行,现在能讲了吧?” “……能讲倒是能讲,那我先说一下事情背景。这次事情呢,还得从荒岭填充地块讲起。” 张博学打开投影仪,将一块移动硬盘插入端口,系统自动运行,在墙壁投射影像:“荒岭填充地块至今为止,已经产出了极其大量的修行秘笈碎片。这些东西内附带的信息极多,内容涵盖领域又五花八门,有些是很难确定重要性的内容。” “明显重要的东西,功法、法术算一个,修仙百艺之类的东西算一个,其他的小说文献的重要性就更低。不过有一项内容一直是我们在寻找的,也是重要性数一数二的信息,直到你去北国探险队都没发现。” “什么?”李俭脑中有想法,但不多。 “就是留下讯息的修仙文明,现在怎么样了。这类信息到你去北国探险队了也没找到,但该说很幸运,也可能是大家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相关信息在你去北国探险队的时候,终于出土了一部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出蛮古人 听张博学此话,李俭来了精神,坐直身子,推开面前的电脑显示屏,细看墙面浮现的投影。 “修仙文明用他们的独特形式,在被我们称为‘荒岭’的填充地块留下了大量信息,载体破译……还算简单,量又极大,还特别挑选了遗留信息的内容。这一点表现在遗留功法和法术的信息中,他们几乎留下了最精华的部分,搭起了功法和法术演化的种子,如果不是这些内容的前演化痕迹太少了,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问题,完全是拿来就能用的东西。”张博学看着投影,嘴上做着画面内容的补充。 张博学本不对这些事情抱有兴趣,只是毕竟做着修仙大学的常务副校长,作为李俭的左膀右臂有实务要做,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也对当前的法术研究有些了解。 李俭深以为然:“确实,对那些兢兢业业研究功法法术的大佬们来说,拿到就用的东西也不过是黑箱技术,真要让人放心得下,觉得有技术自主权,还得把黑箱破解掉,才敢用。” “这都是搞研究的专家们常有的想法,他们是对的,不过我们不做研究,还是需要拿来就用。不拿来就用,很少有人能单挑打过妖兽吧。”张博学对此抱实用就是好的观点。 毕竟如果没有将填充地块出现的功法和法术拿来就用的话,这年头卫戍部队怕是还在用热武器和妖兽战斗。 不是说这样打不过,而是消耗太大了,生产端吃不消。 引入修仙后,情况就好了很多。功法和法术让每一名修仙者都成了不需要太多装备就能发挥战斗力的战斗单位,辅以各类火控雷达,刚刚训练没多久的战士也能在大差不差的精度和打击范围内大显身手。 “这话说着说着就要说远了。反正吧,看他们留下的这些‘修仙秘笈碎片’,修仙文明显然是知道他们要留下什么,才在填充地块留下信息。如果他们不知道,那么功法和法术的信息应该会掺杂更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哦,那些小说应该算是修仙文明想要遗留的其他东西。”张博学说着,想起那些夹杂在碎片中的大部头小说。 那些玩意倒是容易分辨,只不过要说其中会不会存在一些影响破译的内容……张博学的个人评价是会。 “既然修仙文明知道他们要在填充地块留下信息,并且为之做了准备,现如今又没有发现除了信息之外,修仙文明的一丝一毫存在迹象,科学家就很好奇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怎么‘没了’的。”说到此处,张博学抬手指向墙壁。 “而这,就是修仙文明在填充地块留下的,讲述他们是怎么‘没了’的原本。当然,说是原本,也是科学家们破译完毕,重新排列后的结果,真正的原本已经没了,你知道的,秘笈碎片在读取的时候有一定消耗,为了确认这片碎片中的内容和排列方式,翻译组对碎片原本进行了多次读取,到最后把碎片抽空了。”张博学说着,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秘笈碎片”的存在形式是否会让它带上一股沧桑厚重的历史气息,但连原本都被抽空了,就算会有,这股由时光酿成的古韵,也自然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对华夏人来说,看到有价值的古物没能得到妥善保管,总会从心底升起一些哀愁。 “告第二纪元人族书?”李俭对着投影在墙壁的修仙文明方块字,一字一停地逐字翻译。 “对,和大佬们的翻译没什么差别。”张博学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但眼睛只盯着墙上的投影。 李俭满怀敬意地逐字翻译,想知道这篇“告第二纪元人族书”讲了什么。 许多问题都得到解答。 …… 看完文章,李俭用纸笔写写画画,将翻译后的文字重新连接组句成篇,写在纸上,斟酌字词,又重新读了一遍,最后仰面躺倒在靠椅上,拿着自己翻译的文章看了又看:“……我们应该先拿到这个,再拿到功法的。” “你说得对,但运气没在这方面站在我们这边。往好里想,能出现你这样的战斗力异类,已经是平衡了。”张博学见李俭翻译完毕,便把放映机上的硬盘拔下,放映机一暗又明,再亮起时,只在墙壁上投射待机页面。 “什么时候公开?”李俭将手中纸张用法术烧毁,连灰也不留。 “不知道,现在公开了也没有什么好处,也没有什么坏处,但有可能会引起什么人发癫。”张博学摇头。 他算什么葱啊,还能管这种文件公不公开?要不是给李俭当助手,真要知道这份文件内容,怕不是得到公开的时候才能知道。 李俭向张博学摆了个手势,让他暂缓解除校长室的保密措施,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思量。 …… 修仙文明留下了“告第二纪元人族书”,在这份文件中,修仙文明以尽可能小的篇幅讲清了他们想要讲清的事情。 首先是,他们是谁。 用修仙文明自己的话讲,他们是第一纪元人族。与第一纪元其他种族没有本质差别的种族,在大争之世中独树一帜的种族。 第二是,人类是谁。 用修仙文明的话说,现在与其他动植物迥然不同的种族,就是第一纪元人族的模板发展出来的第二纪元人族。 第三是,修仙文明怎么了。 在这份文件中,修仙文明表示遗憾。当第二纪元人族看到这封“家书”时,第一纪元人族已然消失,除了留在填充地块的那些信息碎片,这个世界将少有——这还是考虑了部分性质特异空间的情况——第一纪元人族的痕迹,而第一纪元人族也没有一个能活到纪元更迭的时候。 对此,修仙文明表示:高兴。 没错,就是高兴。 他们全死光了,死得没有一个人留下来,没有一个修为通天彻地的大能可以活下来,过去的一切物质——这里说的是信息之外的物质——都没有留下来的可能性,第二纪元人族甚至不会知道第一纪元人族究竟是什么样子,只能对着他们留下的“岳阳楼记”想象“岳阳楼”长什么样,而再也没有亲眼见到“岳阳楼”的可能。 但第一纪元人族对此表示高兴。 原因很简单:他们达成了第一纪元的统治胜利,在长期规模浩大的斗争中,实现了对所有种族的统治胜利。当他们在纪元更迭的一瞬消逝时,所有族群的进步时钟的指针也会被回拨到零。 他们骄傲地在文件中表示,第一纪元的胜利已经由他们拿下了,期盼第二纪元的,与他们没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族,可以拿下第二纪元的胜利。 在这篇家书中,第一纪元人族自称为“出蛮古人”,慷慨大方地告诉第二纪元人族,他们在第一纪元获得统治胜利的方式,是以修仙者为骨干,建立了让万族臣服的天庭。 在被称为蛮古纪元的第一纪元,出蛮古人与其他种族起点一样,过着出生做野兽,茹毛饮血捕猎采集的日子。在最开始,出蛮古人与其他动植物一样,互相杀戮,互相取食,吃得进补的,自然而然会变强,自然而然会提升修为。 那是一片持续得无比久远的杀戮年月,在那段时间里,所有动植物都只有互相杀来杀去,不适应竞争就死,不能取食就死,不能升上金丹期,就不配拥有智慧。 出蛮古人也是如此。他们力大无穷、身轻如燕,在丛林中与野兽搏斗,和身边成了精的树木搏斗,建立与兽群无二的部落,在和野兽的攻伐中此兴彼落。吃饱了就睡,渴了就找地上的流水,发情期便攀上高岗,用和野兽无二的嘶吼声招募伴侣,一夜尽兴后便离开。 总而言之,在当时,出蛮古人和野兽没有区别。所谓部落,也只是后来人对当时的兽群行为的美化。 在长期的杀戮取食、无意识的修炼中,各族纷纷诞生了自己的金丹期。 升入金丹期的修炼者仿佛突破了一重天生桎梏,它们很快就拥有智慧,然后发现自己一直活着的行为很没有效率。各族的金丹期很快便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统合周边的同族,享受更有效率的取食、更有效率的繁衍,更有效率的一切…… 那时没有现在人类所说的道德,也没有后来出蛮古人所说的道德。所有金丹期修仙者,不论是动植物的修仙者还是人族的修仙者,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件事——让自己尽可能活下去,而且活得尽可能爽。 要活下去,就要在战斗中胜出。 很快,金丹期修仙者们演化出最基本的法术。掌握法术的修仙者挥洒着自己的力量,从外族身上取食,震慑自己的弱小同族,让它们将自己服侍得舒舒服服。 但只有一次胜出还不够。 金丹期们很快发现,其他种族也有金丹期,它们也会演化法术。 一场修仙军备竞赛,就这样在蛮古纪元开始了。 第二百四十章 族群好才是真的好 修仙者们利用简单演化模拟自然的原始法术,在族群内彰显自己的勇武,在族群外猎杀取食,扩展领地,为自己争取更惬意更舒适的生活环境。 在蛮古纪元的早期,这帮金丹期的所作所为,对已经“浑浑噩噩”不知道多少岁月的万族来说,称得上十分先进。 起码它们还会动脑子让自己过得舒服,不是么? 金丹期的出现,象征着蛮古纪元的万族终于出现了可以长期在线考虑问题的智能,对于这些拥有较高智能的生物来说,明天吃什么再也不会是等到自己亲身碰到才能知道的事情,而是在掌握一定信息后,可以推断看见的愿景。 当修仙者们认识到族外还有同样能使用法术的修仙者,这世界上并不是除了自己之外就都是野兽行径——说实在的,它们和野兽的差别也不大——第一想法便是加强自己的法术。 它们遵照着自然界中的景象,强化自己的法术。在绝大多数时间,金丹期们都想着怎么扩大一项法术的法力投入。它们发现这是最快速便捷增强法术战斗力的方式,虽然其他修仙者很快就用本能的法力防御作为抵挡法术攻击的招式,但法术效果对法力自有增幅,一进一出,相同程度,能向攻击法术里多塞点法力,那就等于自己比敌人多点法力。 如此做法在金丹期修仙者中盛行一时,直到它们发现:专门的防御法术,短时间确实没什么同行搓的出来,但它们用同等攻击法术对拼,这也算是一种防御。 发现单纯增大法力投入量拿不下敌手,金丹期们心一横,想改进法术的改进法术,想创建新法术的研究新法术,还有几个,琢磨着自己从懵懵懂懂突然有了灵智,这种层次上的跃升带来了碾压式的战斗力,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试着再次提升层次,获得碾压金丹期的战斗力呢? 于是,早期金丹期们琢磨起了法术和功法。 …… 数百年月后,随着各族之间相互厮杀取食,旧的金丹死了一批活着一批,新的金丹填补各族空白。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长起来的金丹期对原有的金丹期来说,既是威胁也是宝藏。 老金丹是从尸山血海中自己产生智能的,在它刚刚成为金丹的时候,整个族群再无一个有智能的家伙,老金丹顺理成章地凭借强大战力和出众之力接管族群,因自己的喜好管理族群——再怎么说,这种管理都比完全没有管理更好。 在新的金丹出现前,老金丹们在族群中感受到的,是比人类在猩猩群中更深的孤独。猩猩尚且有与人幼年相近的智能,人也知道这些并不是与自己同族的生物,可蛮古纪元的金丹在自己的族群中,既知道自己与它们同属一族,也知道它们愚不可及。 新的金丹出现时,老金丹先是审慎地检查了一下新手对自己的地位威胁——这往往伴随着一场原则上不会致死的打斗。 由于成为金丹期的时间够长,老金丹总会在这样的战斗中胜出,勒令新金丹如同过去一样臣服自己。 而在这时,金丹们终于发现了金丹的妙用之一。 缔结金丹臣服契约很快成了每一个金丹都要做的事情,要么向族群中的老金丹臣服,要么接受臣服。 由金丹所发的誓词是绝难违背的,除非立誓者打算让自己回到谈不上智慧的浑浑噩噩的野兽时代。于是,蛮古纪元涌现金丹时,几乎所有族群都不约而同地采用了以金丹契约作为修仙者间关系保障的做法。 至于“几乎”之外的族群,那自然是死了。 怎么死的?新老金丹矛盾不断,没有一个可以统合的概念,彼此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偶有携手合作,也架不住其他族群留下金丹契约的新老金丹齐手攻击……各种天灾人祸之下,只要某族群新老金丹磨合的速度不够快,或者不够彻底,它们就必然会失去金丹期修仙者,继而是整个族群再无出头之日。 即使是从那年代走出的出蛮古人,对当时的评价依旧是:没有值得称道的道德,族群与族群之间除了战斗就没有其他选项,如果一个族群没有向另一个族群发起攻击,要么是它们彼此间互不认识,要么就是带头的金丹期认识到打不过。 高强度的相互攻伐榨干了每一个族群想要在“生存”之外的方面行动的能力,各族金丹期在稳定之后——或者没有稳定的机会就被其他族群抓住空隙灰飞烟灭——忙于巩固自己在族群内的地位,忙于维持本族不会被其他族群消灭,忙于在可预见的未来能够安全…… 一切似乎都延续了蛮荒纪元极早期的特质,似乎各族中除了出了几个战斗力颇高还有点脑子的角色之外,蛮荒纪元没有一点进步,依旧沉浸在笼罩着杀戮的艰难求生之中。 直到某一天,即使是出蛮古人也不知道,第一个作出此等壮举的族群是哪一族,总之,有一位已经不可考的金丹期,在战斗正酣时,向自己的敌手提出了史上最简单的停战要求。 它大概是打昏头了,以野兽的方式(大概是露出腹部和头颈部)向自己的敌手表示臣服,希望对方能饶自己一命。 然后它被干掉了。这也是很久之后,以出蛮古人的能力也无法考证的原因,因为这家伙死得太窝囊了,窝囊到没有一个族群愿意站出来说,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中,远古时期的本族曾经出过一个和敌手打得胶着时,主动用野兽的方式求饶的金丹期。 在一个全都凭武力杀伐取食求活的时代中,出了这么一位,实在是让后来者很难绷得住的事。 即使是它的敌手也没记住它,但它的行为却在很久以后启发了这支族群:如果我们的敌手中有贪生怕死的金丹期,而我们打硬仗又可能得付出不少代价,为什么不想个办法,让敌手知道我们的厉害,从而兵不血刃地让对方求和,交出食物,向我们臣服呢? 兵不血刃、打仗、贪生怕死都是后来的概念,但最原始的想法已经足够支撑引领族群的金丹期们在千百年的战斗中产生质变。 从那之后,蛮古纪元的各族之间多了战斗之外的可能性。 用金丹臣服,交出适量的食物,然后可以不杀。 …… 又是长时间的演进后,凭借初期战斗力和快速滚雪球式要求臣服,获取大量食物的族群自然有更大的规模、更多的金丹期,这意味着足够大的战力。 以虎族为例,这一族要求多族向其臣服。最初期,虎族与相邻一族仅有微末差距;千年演变后,虎族成了大族,其金丹数量足以横推任何小族。 有臣服,自然有反叛。而在臣服和反叛之外,那些小族和大族,都发现了与自己体量相等的族群。 大族与大族相争,金丹期数量、质量难分伯仲,手下臣服族群也相差不大,如果要开战,打得狠了,容易倾覆。 大族的金丹期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优渥生活才压制小族、与其他族群开战,但和其他大族硬碰硬,这种整体上没有脑子的族群在蛮古纪元金丹期发现臣服后不是没有,但基本都在硬碰硬后被别的大族,甚至是曾经臣服的小族吃完了。金丹期们以史为鉴,知道大族间硬碰硬不是好事,便纷纷思考出路。 在这段时期,不少大族因为想不出办法,在时代的杀戮激流中沉沦;也有不少小族因为筹备得当,机缘巧合,一跃成了大族。 终于有一天,有金丹代表本族“出使”其他大族,与其他大族结成盟友。 在大族终于想到结盟之前,已经有不少小族如此做了。 很久以后,人们不知道这个法子究竟是哪一族先想出来的,但不论如何,结盟概念是由某小族联盟提出,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出蛮古人在干嘛呢? 出蛮古人自述,在这段时期,他们和其他族群一样,不是在成为大族的路上,就是在成为小族的路上。 数千年的战斗中,金丹期们打得上天入地,甚至有金丹期突破到了更高境界,战斗情景更超凡脱俗,但那也不耽误一件事:金丹期及以上才有足够智能,金丹期以下没有。 为了巩固自身实力,为了巩固可以享乐的地位,各族金丹期拼了命地做任何事。 它们钻研法术,是为了提高自身战斗力。 它们钻研功法,是为了提高自身战斗力,也提升长远发展战斗力。 它们为族群取食战斗,是为了保持足够大的族群基数,从而源源不断地获得金丹,获得战斗力和创造力,维持族群不会在其他大族面前被打死。 金丹们吃够了苦,族群的衰弱就意味着产出金丹的效率降低,而这也意味着它们可能被杀死。在长期高压之下,所有金丹都认清了一个事实:族群好,它们才可以好,族群不好,它们轻辄失去享乐,重辄失去生命。 这是蛮荒纪元的第二次转折。金丹期的目光从金丹期及以上,转向金丹期以下。 第二百四十一章 金丹期:公民和骑士 族群好,能产出的金丹就多;能产出的金丹期多,能签订金丹臣服的战斗力和创造力就多;战斗力和创造力多,就能让自己过上长久可靠的优渥生活。 当然,受限于蛮古纪元血腥战斗的“文化”状态,所谓优渥生活,大抵是不愁吃喝不怕战死,而这对当时的“智能之士”来说,已经是顶尖的生活水准了。 譬如金丹期以下,无论是什么种族,都不具备智慧,更谈不上安全,也预判不了吃喝。它们是族群间战斗的炮灰,甚至是炮灰中的炮灰。 在蛮古纪元,虽然各族群之间都没有产生当今人类所称的国族认同,但基于种族的族别认同很理所应当地诞生了,作为陪伴诞生的,是拥有智能和战斗力的金丹才会具备的公民概念。 任何一个族群都可以被称为国——这样称呼对第二纪元人族更方便,不过在蛮古纪元,一般就称为某族——而金丹期才拥有成为“族群国家”的公民的天然权利。 没到金丹期的族民没有智慧,战斗力和创造力相对金丹期来说九牛一毛,天然地形成了对本族公民集体的“个体依附”。 这种依附对第二纪元人族来说,甚至有点抽象。 说它们不是奴隶吧,在金丹期面前,非金丹期连自身都不能保全,只是金丹期的玩物;说它们是奴隶吧,有些金丹期都懒得索要它们的劳动成果…… 毕竟,对一些金丹期来说,只要有非金丹期能够交出自己得到的食物,它们再找点对象玩玩,这也就够了。什么金丹期闲的没事把所有自己接触得到的非金丹期都玩一遍啊,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战斗力早就掉得能被别族干掉了吧。 非金丹期对金丹期来说实在太弱了,境界、法术、功法、智能多方面的压制,让非金丹期的所有产出和消耗对金丹期来说都像个笑话——反正是同族,留着还能提供未来战斗力,压榨干净了都不见得有好处,那还是别折腾了。 非金丹期以集体无意识采取“个体依附”的方式,向本族中的金丹期集体无条件依附,而金丹期甚至不一定要…… 什么集体奴隶制,古希腊看了都得竖大拇指。 更别说这群集体奴隶中如果出了金丹就会自动跃升到“集体奴隶主”这边,古希腊都不用竖大拇指了,上来点烟就完事了。 抽象吧?太抽象了,但不这么搞的族群在蛮古纪元就没有活得下来的。 往死里压榨同族的族群预期金丹无限接近于零,用不了几代就会被周边族群拿下。不接受新金丹臣服或者加入“集体奴隶主”的,实际战斗力比前者还糟糕,内耗都能把族群干掉,更别说高强度外患了。 不搞奴隶制吧,金丹期们又不乐意——指望它们玩得少还行,毕竟还有战斗需求;指望它们完全不玩,那这境界不是白升了吗? 于是,在蛮古纪元出现金丹期数千年后,能够稳定存活的族群,竟都是以此形式维系的。 作为奴隶主的金丹期意识到,如果它们能够加速族群产出金丹期的速度,或者扩大族群基数,对它们的优渥生活便有显著正面影响。 各族开始了自己的漫漫长路。 从结果来看,在极其漫长的时间中,出蛮古人从这一阶段开始取胜了,它们——或者说他们,采取的做法是加速族群产出金丹期的速度。 出蛮古人知道,修炼功法可以加速个体提升境界的速度,于是金丹期们尝试教授非金丹期功法,但他们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很简单:出蛮古人力大无穷身轻如燕,能在山林中飞驰腾跃,但非金丹期如同其他族群一样,没有智能。 它们能将石头丢出后世炮弹一样的效果,以一个个小群体出击狩猎,要么带着猎物回来,要么死在林地里,但一直没有产生智能的迹象。 用第二纪元的人族观点来看,与其说这是一群人,不如说这是一群颇具蛮力的猴子。 金丹期们的教授尝试失败了,让非金丹期主动学习功法修炼,似乎是一条死路。 出蛮古人又换了个方式:主动修炼接引灵机不行,那直接给你们喂吃的,拼命喂,这样总有办法吧? 这可是蛮古纪元最地道的修炼方式,最早的那批金丹期就是在尸山血海中吃着其他种族的血肉果实成长起来的,就算是金丹期们研究了功法和法术,新金丹期大多也都是野生的——莫名其妙吃着吃着就升上了金丹期。 于是,一群金丹期杀向周边族群,打算整点血食给本族吃吃。 当然,他们很有分寸,知道这时候杀向有金丹期的族群,对自己来说太危险,便专门找了在本族掌控下的,没有金丹期的族群——一般来说,这在后世被称作畜牧业。 且不说蛮古纪元的畜牧业有多少槽点,只说出蛮古人从畜牧业搞到比以前更多的食物,专门挑了几个非金丹期投喂,把它们喂得都撑爆了——物理意义——也没见有谁突破成金丹期。 出蛮古人陷入思考。 有些金丹认为他们选错路了,吃东西不能让人加快境界提升,转向其他方向;还有些金丹坚定不移地认为,既然自己是靠大量地吃才进阶到金丹期的,那么吃里头总有办法能让生物快速提升境界。 出蛮古人花分两朵的时候,其他族群在做什么呢? 在干架。 人族的金丹期数量级和其他大族或小族都没有拉开显著差别,只要不是天赐神恩,人族能想到的事情,总有别的族群能够想到。“能否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意义,“敢不敢做”才是该阶段各族最大的差别。 靠吃来提升境界,不是只有出蛮古人能够想到的。 作为大族,它们不仅让诸多小族臣服提供食物,也自有畜牧业。 它们很快试出了和人族一样的第一阶段结果,就时间来说,甚至比人族还早一些:非金丹期撑爆了也没能升上金丹期,至于几个没有被逼得太紧的,短时间内也没有要突破金丹期的意思。 而小族没有这样的余裕,它们做不到额外轻松地获得大量食物给族群进食,便只能战斗。 一时间,蛮古纪元的大陆和海洋中,到处都是族群联盟与族群联盟的战场。 大族愿意在死亡之地分一杯羹,小族为自己争取进步的希望,而中等族群则介于两者之间,在大族眼皮子底下收割生命。 非金丹期没有智慧,它们不会对未来的生存产生足以控制行动的主观看法。在杀戮与血肉中,蛮古纪元的大地上不仅游荡着死神,也满是新生。 亚空间邪神看了都得说离谱,毕竟在蛮古纪元,有智能的生物不多,而这些智能生物大多和其他智能生物签了臣服,亚空间邪神来了都收集不到亚空间能量。 族群联盟之间的战斗,打得恐虐都得满地找颅,纳垢来了当场泡澡,色孽估摸着得找地方拉人升魔,奸奇……奸奇无用武之地,因为这里是蛮古。 激烈的战斗加剧蛮古纪元的自然选择,充足的食物让各胜利族群飞速扩张,大族与小族之间的权衡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容易让彼此的地位倾覆。今天可能是作为大族使周边小族臣服,明天可能就被小族联盟当场车翻,后天就可能变成其他族群的“畜牧业”,大后天出个金丹带着族群狂奔。 战锤世界直呼内行。 在激烈战斗中,金丹期们掌握了越来越多的权能。金丹契约被金丹们玩出了花,基于契约需求,语言学在各族之间飞速发展,很快就有了万族共同语的雏形;用金丹转化领地也成了各个金丹期必备的技术,如何设置领地、调整领地、放弃领地,是每个族群都需要学会的技能。 蛮古纪元进入了诡异的封建时代。 金丹期是公民和骑士,非金丹期是奴隶和义务兵,各个族群形成国家,小族是大族的附庸,大族防备小族背刺;不同族群联盟之间打得比圣战还激烈,非金丹期如同被卷入绞肉机一般死在战场上,而战斗的胜负却不完全看非金丹期,金丹期才是作战主力。只有胜者才能带着亡者的遗骸返回族群,将其作为食物交给非金丹期们。 至于什么吃腐食会不会伤害健康,蛮古纪元的高强度战斗和生存压力足以让非金丹期的预期寿命集中在健康隐患爆发之前,更别说任何族群要是不愿意吃腐食都属于自寻死路。 有的吃不错了,还挑啥。 很快,各族意识到,在掌握了转化领地的权能技巧后,族群的概念进化了。 在绞肉机般的战争中,总有一些非金丹期会运气极好地绕过交战区,在另一族群的领地中生活。如果跑过交战区的刚好成对,那么它们就很有可能在它族领地形成新种群。 这些新种群在它族领地被压制,就算诞生出金丹也会被它族迅速发现,全然成了它族玩物。 毫无疑问,如果族群没法打穿敌对族群的领地,这些新种群便只能任由敌对族群宰割。 第二百四十二章 蛮古纪元:杀戮和新生 譬如豹羊。倘若豹羊两族正在激烈战斗,一小撮羊群蹿入豹族领地,在豹族腾不出手的地方自顾自繁衍生息,又当如何? 全杀了?还是充作畜牧业一环?还是更进一步? 领地对它族金丹的快速响应,使得族群联盟战争时期的各族,对闯入本族领地的零散它族,有了新的思考。 如果取食范围和己方重叠,那自然要杀了,将省下来的食物交给族群。 但若是取食范围与本族不重叠呢? 一条不知道冷还是不冷的知识:草食动物不是不能消化肉。 更不用说蛮古纪元,说是豺狼虎豹、牛羊狗猪,但这帮家伙能吃草就吃草,能吃肉就吃肉,有腐食也照吃不误,可不是后世一些精贵的“没有精选饲料就不长膘”的动物可比。当然,及至后世,肉食动物真吃不了草了。 只不过在蛮古纪元,各族取食范围有所偏好,如果啥都没有,自然是碰到什么吃什么,但物产丰富时,在族群规模还没有成长到能够填充整片领地的物产上限时,偏好会主导它们优先取食。 取食范围与本族不重叠的族群,如果能够压制住产生金丹期的可能,划一块地出来作为畜牧业,这算是一种玩法,但专门为它们划出领地,又觉得亏损颇多。 各族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最终搓出了“畜牧业2.0”。有金丹期控制的族群领地是族群的国土,族群中的金丹期相当于这片土地的骑士老爷,同族非金丹期都是集体奴隶,而放养在国土上的它族群落就是牲口。 为了完善畜牧业2.0,金丹期们对领地概念进行多次调整,这才不至于让那些没有金丹期控制的牲口和同族非金丹期打起来,极大提高了单位面积领地的本族族群承载量。 蛮古纪元畜牧业2.0的出现,标志着各族之间领地意识和国族意识进一步细化,形成了一套在蛮古纪元通行的“封建”办法。 而这也为大多数种族的失败定下了基础。因为,畜牧业2.0的启动,也代表一件事正在发生:过去流动到其他种族领地就会被杀死的非金丹期异族,在各族以畜牧业为核心的养殖思路下,渐渐弥散到整片蛮古纪元的世界。 如果说过去的出蛮古人活动痕迹还停留在本族领地,或者本族联盟领地,那么在畜牧业2.0在蛮古纪元铺开后,非金丹期出蛮古人就或主动或被动地扩散开,与其他各族一样,没能和本族金丹期取得联系,也不在领地内的人群,大多以养殖形式,被豢养在各族领地中,作为食物留用。 这件在所有族群天天发生,“牧羊人”和“羊群”变换着种族角色上演的小事,将在许久之后,成为让出蛮古人成为蛮古纪元胜者的基石。 …… 人族的金丹期们从未忘记,他们试图让非金丹期中涌现出更多的金丹。 当非金丹期的身体被打来的食物撑爆之后,金丹们分成两派,一派想要找出其他种族想不到的办法,从更基本的方向挖掘;一派依旧在吃的方向钻研,他们的路子和大多数种族坚持的路子一样,期望能尽快搞出成果。 在长时间大量成果悲观的实践后,渴求从更基本方向挖掘的派别分裂了。 他们又分出两派,一派觉得之前的传授功法路子还有搞头,只是要换思路;另一派觉得传授功法的路子打从根上不行,但他们能修炼功法,这不行的“根”如果能被找到,那么问题就解决了。 琢磨着换思路传授功法的金丹们很快有了实践方式。他们搞来一堆灵物,按照自己修炼功法的形式在体外用灵物模拟,然后把非金丹期的同族放进去,试图用体外跑程序的方式,让硬件跑起来。 还是炸了,但在炸之前,同族表现出一些金丹期才有的特质。比如在灵物模拟中甩动肢体,引起灵机运动。 这样昙花一现的表现让金丹们狂喜,他们相信这一定有用,只是他们还没调试到最佳状态。 后来,这一派成了人族的阵修基础。 依旧钻研食物修炼的金丹们,与其他种族前后脚拿出了成果。 经过金丹们多次尝试,他们发现,吃东西确实能吸收一些对修仙有益的东西,但食物中,这些有益成分的强度实在太低了,一般非金丹期短时间内吃再多食物,把自己撑爆了也做不到境界提升。 如果光是如此,也算是一份可用的成果,起码说明非金丹期靠吃,还真能提升境界。但若是考虑非金丹期的寿命,还有非金丹期在金丹面前的生存能力,人族的金丹们可不觉得他们有的是余裕,能够等非金丹们一天天吃,吃出个金丹来。 中间要是不加速,好苗子短寿死了,或者战斗中挂了,那不还是白干嘛。 要降低风险,必须缩短靠吃提升境界的时间。既然食物中有益成分的强度太低,那就提纯! 严格地说,这帮金丹期在蛮古纪元,算是一批生化学家。 就是手法古早了点,颇有一种食品工业结合俺寻思的简练淳朴美。 什么大力金刚掌压缩肉片啊,快刀斩乱麻式草旋风饮料啊…… 做出来的食物那叫一个黑暗料理,绝对是严选食物精华,纯天然无污染,而且基本是手工打造——真有用就该进批量化生产的思路了,奈何这些手法只能说提纯幅度不够显著,金丹们做几次对比实验就知道行不通,换着法子琢磨新手段去了。 金丹们就这么折腾着,用尽一切手段想要提升单位食物中有益成分的强度,提到快赶上后世压缩食品了,也没提升多少。 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实验做多了,偶然的巧合都能在极大数量的重复中找对路子。 中间的研发实验过程省略,从结果来看,这一派金丹成了后来人族的丹修。 这帮人研究出了境界点丹药的雏形,通过将其他动植物的生命精华在击杀的瞬间收集起来的方式,将这些可以转化为突破境界动力的有益成分变成了可以服用的实体。 一开始,这项技术还不够成熟。采集流失多,服用丹药甚至有丹毒——并不是真的有毒性,而是限制服用,需要较长周期后才能吃东西。 但一众丹修金丹哪能受这等气,既然提取生命精华确实有效,那么这条路就是对的,他们披荆斩棘也要把这条路开出来。 采集手段越来越简单、采集效率越来越高,到最后变化成悬挂丹炉就能自动吸收周边新死生命的生命精华。 丹药“丹毒”越来越少,从一开始吃一枚顶一天饭,到后来吃一枚顶一顿饭,再到后来一顿饭能吃十枚……等到第二纪元开始,李俭等人从填充地块中获得炼制境界点丹药的方式时,境界点丹药已经成了入口即化、毫无饱腹感的东西了。 而这就让人族有了将大量食物转化成可靠战力的机会。 借助境界点丹药的威力,人族金丹倾巢出动,收割畜牧业和周边族群,拼死拼活打出境界点丹药,按期给各非金丹期服用,硬生生在短时间内催化出一批金丹期,经过臣服流程和短暂教学后,新金丹们便源源不断地加入这项事业。 人族一跃成地区大族。 只是好景不长,人族能研发出境界点丹药,其他种族也不是笨蛋,几次见人族几乎疯狂地派遣金丹期屠杀周边它族,丝毫不担心被它族纠集金丹战力逐个击破的样子,各族也纷纷采取行动,一者围剿因为倾巢出动而露出不少破绽的人族金丹,二者摸清人族究竟做了什么,竟能在短时间内多出不少金丹。 境界点丹药终究还是被其他种族研究出来了。 至此,蛮古纪元走过了不知数年浑浑噩噩的猎杀与反猎杀阶段,约以数千年计的金丹统治族群阶段,又再数千年计的金丹统治族群领地阶段,转向第四阶段,也是蛮古纪元修仙力量蓬勃发展的阶段。 各族都知道杀戮其他族群可以收集境界点丹药,境界点丹药交给同族就能催生出金丹期。在各族骤然拉高的战斗力转换能力面前,没有一个族群敢放缓自己的脚步。 这场修仙军备竞赛度过了拼技术代差、拼尖兵数量、拼未来发展的阶段,进入最残忍的,随时随地都能转化出战斗力,族群即是战斗力的阶段。 如果说早期的蛮古纪元战争是骑士们带着奴隶书写史诗,中期的蛮古纪元战争是骑士和奴隶经营领地,那么晚期的蛮古纪元就是他妈的压根不知道谁是骑士、谁是奴隶。 哪个族群都不敢再抱着“可能会露出破绽”的想法压着金丹不用,任由它族金丹屠戮本族。各族的金丹期全面出击,带着能够收集生命精华的法器在全世界纵横。 杀够数了就把丹药带回来,喂给同族,再冲出去拼杀。 占据早期先发优势的人族凭借着几年时间跃升为大族,但在丧失优势后,只能维持规模,没了扩张的架势。 每天能做的,就是派出金丹期防守或进攻,保护本族族人,杀戮它族,带回来境界点丹药,养出新的金丹期,再派到战线。 杀戮和新生依旧是蛮古纪元的主旋律,只不过各族终于找到了更有效的,利用主旋律强大自己的办法。 第二百四十三章 智能、废人和毒药 境界点丹药的出现,将蛮荒纪元的修仙态势推向最高潮。 各族涌现金丹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快,战斗力和创造力爆炸式上升,由金丹驱动的领地争端越发激烈。 一座山头,在过去交锋数月也未必能够易主;金丹喷涌式出现后,一天内便可能数易其主。 族群中涌现的金丹们在简单学习功法和法术后,即可上前线作战。它们几乎打破了一切禁忌,拼尽全力地杀戮它族“平民”,干掉所有自己能见到的会反抗的生物,制作成境界点丹药,让同族服下。 如果蛮古纪元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最后也确实能有种族成为这一纪元的胜者,只不过中间过程会变得无比血腥——最终的胜者势必会踏着所有种族的鲜血登上王座。 但以出蛮古人的说法,他们通过建立让万族臣服的天庭,实现了统治胜利。 显然,这和硬生生把其他种族杀爆相比,还是有些区别的。 让出蛮古人奠定胜局的,是先前研究强大族群的另一派系,他们既没有研究法术,也没有研究功法,更没有研究阵法和丹药。他们研究的是,金丹期和非金丹期相比,究竟是什么东西阻碍了两者间根本的不同。 首先是权能,这太明显了。金丹期靠空间权能就能飞行,非金丹期只能用蛮力弹跃,两者全然不可相比。超人第一次尝试飞行的时候,先靠蛮力跳,后设定改成生物力场,这俩玩意就全然不同。 但金丹们对权能也是会用不会造,让他们使用权能,那就和呼吸一样与生俱来,让他们教其他人权能,那还是来讨论一下如何造出举不起来的石头吧。 法术和功法也被金丹们否决了。他们要做成的事业才是使用法术功法的基础,如果使用法术和功法能让非金丹期修炼功法——这听起来很拗口——那这事情意义何在? 想来想去,这一派金丹觉得,智能或许才是影响金丹期和非金丹期能否修炼功法的本质差别。 这件事对第二纪元人族来说就是废话:谁能想象一个毫无智能可言的生物个体具有学习功能呢?哪怕是再简单的事情,也总需要一点智能才能学习。 而对出蛮古人来说,智能这件东西,要确认它并非是突破金丹期才会有的奖励,就足够离经叛道了。 更准确地说,出蛮古人压根没能从理论上解释为什么智能不是突破金丹期的奖励。这一派中最激进坚定的人毫无理由地认为,智能必须是可以和金丹期解绑的东西,绝不可能是突破金丹期才会天赐的奖励。 对当时的出蛮古人来说,他们已经找到了阵法和丹药两条路。虽说丹药已经被其他种族发现,但阵法始终是只在族群内部小规模实验的东西,在暴涨的金丹期数量掩护下,它族想要从人族获得作为秘密武器的阵法,颇有难度。 阵修们劝说智能派,希望他们也能投入到阵法研究中,等到阵法完善得足够好的时候,一定能够靠各种灵物就从外部驱动非金丹期修炼。到那时候,人族一边是境界点丹药,一边是修炼阵法,产生战力的速度又将是它族数倍。 靠着已经是地区大族的规模,再坐上一次战力暴涨的时代优势,平推周边大族,指日可待。 但智能派拒绝了,他们认为阵修们肯定会拿出成果,但阵修的思路还不够激进,而激进在蛮古纪元不是贬义词。 不够激进的种族,在蛮古纪元的血腥杀戮中,意味着求变能力比其他种族更弱,而求变不足只要有一次,就会被其他种族打落,或许永无翻身之地。 出蛮古人此时已经膨胀到了极大的体量,七成的金丹在外作战,收割境界点丹药;一成半在族内研究阵法;一成在族内研究法术和功法,从各处收集灵感,改善功法后传授给其他人。剩下半成中,撇开需要给族群干各种杂活的,只有一小撮认为自己最激进最坚定的金丹,在千方百计地研究,非金丹期出蛮古人,究竟为什么没有智能。 蛮古纪元没有第二纪元人类的医疗科研伦理,为了研究为什么没有智能,他们剖了许多族人。 这件事甚至不能在族群战场上找战死的尸体做,因为战死的尸体会被敌对种族收割生命精华用于境界点丹药,金丹们不确定被收割了生命精华后的身体是否还有研究价值。 基于同样原因,他们也没有解剖族群内难得的病死、老死的尸体。 在解剖了足量同族活人后,金丹们需要一位金丹牺牲自己,用于解剖。 自愿牺牲的英雄出现了,接着就被解剖了。 好在这群激进的金丹确实做出了成果,不至于辜负了英雄的牺牲。 他们确定了一件事:从外观来看,金丹期的身躯和非金丹期没有明显不同。 …… 说实话,当李俭看到这的时候,他开骂了。 这不是开玩笑么,灵气复苏后也就人类修仙者的身躯不同修仙阶段没有明显不同,动植物都变异成那样了,还都随着境界提升越发显著,这话说出来骗鬼呢? 骂归骂,他还是接着看了下去。 …… 从身体结构来看,金丹们没能发现非金丹期从根本上不支持智能的可能。 但可能性究竟要从哪里去找呢? 智能派从畜牧业中挑了些活畜,开始神经学研究。 …… 神经学研究的过程比较血腥,手段也太残忍,即使在蛮古都算是离谱的,出蛮古人便没有在文本中细说,只是说了神经学研究的结论。 出蛮古人发现,不论是金丹期还是非金丹期,出蛮古人的大脑都是控制身体出现类似智能行为的主要器官——这个阶段又牺牲了几名金丹——如果说什么地方可能会产生智能,那么大脑是最有可能的东西。 智能派的脑神经研究开始了……最终成果,无论他们怎么刺激非金丹期的大脑,要么是获得完全没有智能的瘫子,要么就是获得一个看起来有智能的废人。 这些受到强力影响的废人既不能在丛林中腾跃,也不能将地上的石头高举过头,原本强壮的身躯看起来依旧强壮,但再也不能控制自己行动。每天只能虚弱地躺在领地深处,由其他人提供水和食物,很快就死了。 对智能派来说,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在这些废人死前,他们几乎都在金丹们的言传身教中学会了万族通用语。 智能派一下迷茫了。他们确实成功造就了一批有智能的非金丹期,证明了智能和金丹并没有直接联系,可是,他们要一群连支撑自己强壮身躯都不行的废人有什么用呢? 他们千辛万苦才搞出有智能的非金丹期,可这些人本应修炼功法,减轻族群食物压力,更高效地突破金丹,如果获得智能的代价是虚弱至死,那干嘛还要获得智能呢? 此等迷茫笼罩智能派,不少人在这一阶段选择去做点有希望的事。智能派再度分裂,只有最激进最坚定的人,才继续选择留下。 他们的行为在出蛮古人自己眼里都已经如同疯魔,如果不是蛮古纪元压根不认为非金丹期是“公民”,这帮人早该被人劝住,要么派上战场,要么另做他用——反正不可能再折腾本族非金丹期了。 取代他们风头的,是阵修。 阵修研究多年,如何靠阵法引起非金丹期修炼,他们最终还是没拿出高效方案。但在研究法阵过程中,他们发现了一系列攻击性法阵和防御性法阵。 这些法阵在几度完善后,拿到战场上便大放异彩,让出蛮古人找回了久违的技术优势,平推它族的感觉让出蛮古人迷醉。 一时间,周边族群纷纷来投,希望缔结更多更紧密的金丹臣服契约,只求出蛮古人不要将它们斩尽杀绝,它们愿随出蛮古人一起,去更远的世界猎杀食物。 用第二纪元的话来说,便是牵马坠蹬,为人前驱。 人族虽然已成大族,又有了战力优势,但要想在短时间内掌控更遥远广大的领地,还需要控制其他族群为自己战斗。再加上倘若不接受各族臣服要求,表露出要斩尽杀绝的意思,逼反了周边族群,齐齐停火围攻己方,人族就算有阵法大杀器,但也难说抵挡周边它族攻击。 于是,人族与它们签下了臣服协定。 …… 人们千防万防,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签订臣服契约的诸族之中,不知是哪一族,也可能是多族一道行动,绕过重重阻碍,成功拿到了阵法原理。 此事之后,人族的阵法优势渐渐被拉平,好不容易扩张的疆域再次陷入停滞。随着几族卧薪尝胆、壮士断腕、倒戈相向,人族的疆域扩张不仅陷入停滞,还有要缩水的态势。 选择牺牲签订臣服金丹的各族齐了心,要把人族打得越惨越好,在这危难关头,智能派做出了在当时的其他金丹眼里,简直匪夷所思的决定。 他们发现了一种可以让新生儿变得无比虚弱且难以逆转的毒药,打算调和之后给所有孕期人族尝尝。 第二百四十四章 脆弱的新生儿 智能派本就是出蛮古人中少数的少数,他们过去遭受的磨难太多,出的成果和阵修、丹修、法修(指研发功法)相比,只是九牛一毛,更让他们在出蛮古人中显得凄惨可怜又另类。 要不是看在他们都是金丹期,而且各种实验研究都只停留在小规模消耗非金丹期族人和它族,内部再提供几个自愿被解剖的金丹期,还不至于危害到出蛮古人的种族大计,占据人族金丹主流的战士们早该控制他们了。 但大众没想到,智能派玩东玩西,竟然要玩到全族的非金丹期头上了! 玩别的暂且不说,一开口就是投毒,打算把整个人族的下一代都毒害了。 这事儿别说在第二纪元是红线,在蛮古纪元,因为族群质量是保障未来战力质量的唯一红线,对出蛮古人更是红线。 大家正琢磨怎么让非金丹期变强,顺利突破金丹呢,你们智能派怎么回事啊,咋还要给族群里的非金丹期下毒呢? 小规模下毒也就算了,蛮古纪元各族好歹都是金丹期做集体奴隶主,非金丹期做集体奴隶,几个金丹期想提点非金丹期同族做这做那,就算弄死了也不是不行。但把全族都下毒了算怎么回事? 非智能派的金丹们集体劝阻,有过激者甚至要求解除智能派继续活动的权利,让他们找地方面壁思过,想清楚自己的错误,再出来活动。 要不是出蛮古人没有立法保护集体奴隶的生命权利,智能派的金丹高低得被安排一下。 智能派这帮人在长久以来的愤懑下,早就变成了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的铜豌豆了。纵使整个出蛮古人的其他金丹都反对智能派即将进行的做法,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只是在丧失行动力的威胁下,退而求其次,不再对整个族群的非金丹期投毒,而是对集体奴隶做了严格划分,从现有的非金丹期群体中,带走一批他们认为可以属于他们的奴隶,给他们投毒。 这还是出蛮古人中,第一次有人把集体奴隶的份额划得如此清晰。非智能派的金丹们恼怒,却拿他们没有办法。 无论如何,这帮智能派都是金丹期,金丹期的战斗力和创造力让他们完全可以带走自己的“份额”,对他们不满的他人也不能就此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金丹之间的和平,如果同族的金丹相互攻击,族群就完了。 蛮古纪元的历史长河中,有不少族群倒在了同族金丹的内部攻击中。出蛮古人不愿意重蹈覆辙,与智能派相左的人们也只能看着他们带走奴隶,在领地中寻了一处山峦阻隔的地区,大肆开展投毒实验。 当人们不得不接受智能派已经脱离群体自行行动的事实,他们猛然意识到一件先前被“投毒”两字盖过的事情:智能派的目标是让非金丹期拥有智能,只要他们还没疯到连自己的目标都忘了,为什么要玩弄让新生儿虚弱的毒药呢? 投放毒药能有助于他们实现目标吗? …… 对智能派来说,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很可能。 智能派的实验手法和思路,在多次失败之后,即使是蛮古纪元的生物看了,都得说声残忍。 解剖活体同族对他们来说都算是很符合医学伦理的事情了——这在现代并不符合,是严重的医学伦理事故——他们干过比这更惊人的事情。 如何形容他们干的事情惊世骇俗呢?一句话形容就是,在他们的实验面前,麦瑞卡的实验都平分秋色。 那可真是,恶人背后纹撒旦,撒旦背后纹他们。(通言辽语) 在一系列惨绝人寰的实验之后,智能派发现,非金丹期的大脑只要出一丁点问题,它们就很难控制自己强壮的身躯。而金丹期的运动神经哪怕都烂完了,在空间权能和法力神识的帮助下,他们依旧能活动如初。 别问这怎么发现的,问就麦瑞卡与他们平分秋色。 比这刺激性稍差一点的实验结果是,智能派发现,虽然非金丹期削弱“亿点”肌肉量和器官能力,就会让它们行动迟缓,力量衰弱,再也打不过异族非金丹期,也没有在丛林中跳来跳去的本事,但它们的大脑显得轻松许多。 各种条件一结合,联想起先前脑神经实验中诞生的有智能的废人,智能派有了新的主意。 如果降低身体其他部分对大脑的需求,让大脑能够节省出更多的神经元——他们已经通过一系列解剖实验发现了人脑中最基础的单元——那么大脑会不会自发组成其他功能,或者说,激活可以产生智能反应的功能呢? (我最近学到的脑科学认为,人脑中的神经元通过调整交流权重的方式改变人脑某部位功能,影响智能,产生学习效果和记忆效果,而非通过简单凋亡和组织退化实现,或许以后这会被否定,但我觉得这玩意可能是对的,就拿来用了。) 事实上,在他们之前的实验中,相关因素不断复现,包括那些有智能的废人,被去掉肌肉和器官部分而做出异于非智能行为能力的表现……智能派不能从理论上建立要素之间的逻辑联系,可这和他们的研究有什么关系? 这里是蛮古纪元,他们是出蛮古人里的金丹,他们是奴隶主,他们用自己的奴隶做实验,除了遗憾自己的实验成本,哪有什么实验伦理委员会,能够监督他们的研究? 他们压根不需要有什么理论来为实验安全做保障,他们只需要干就完了。 能够让新生儿先天以肌肉量大幅缩减、骨架变小、其他器官缩减而大脑不退化的衰弱姿态降生的毒药,对智能派来说,正是他们的天选之药。 当然,这是被调合过的毒药,为了保证药效不会让新生儿的大脑也受损失,在投毒的时候,还需要金丹期在旁施加秘法。 …… 新生儿诞生了。 它和正常的出蛮古人大不相同。出蛮古人确实是哺乳类,但在诞下后不出一分钟便能站立,几分钟就能奔跑,四肢发达,脑袋看起来小得可怜,一个多月即可断奶,正常进食。遭到毒害的新生儿却无比脆弱,吹风都可能受伤,没有经验的金丹期们甚至没有准备接生,产妇站着生下孩子,孩子落地就摔成了重伤。 好在金丹们早就研究出了给非金丹使用的疗伤法术,在一茬又一茬的疗伤法术吊命后,孩子的体征总算是吊住了。 …… 智能派拼尽全力迎接毒害后诞下的新生儿。 相比过去出生的出蛮古人婴儿,这些新生儿都太脆弱,以至于一群金丹都觉得看护工作捉襟见肘,甚至不得不总结出过去完全不需要总结的育儿办法。 新生儿的父母都是正常的出蛮古人,它们生下孱弱的孩子后,便如正常的出蛮古人一样,放养它们不管,只在血缘呼唤的时候喂上一两口奶水,接着又走了。 可这些新生儿连吮吸都费劲,它们拼尽全力也只能抢到一两口吃的,在被抛弃后发出惨叫。 它们被母亲随意丢弃在地上,膀大腰圆身强体壮的母亲只为自己竟然诞下了这样弱小的幼体迷茫了一瞬间,便遵循着过去的指引离开它们。 新生儿们差点就被冻死了,好在金丹们意识到这些孩子不能按照过去的抚养方式行事,见孩子们被父母抛下,就从暗地里现身,将婴儿们聚拢到一块,用法术调整温度。 正常的人族降生后,完全不惧环境冷暖,这些新生儿的要求,算是给了金丹们当头一棒。 …… 继冷暖后,金丹们又发现,这些新生儿的身体也不是一般脆弱。 被人族幼童丢着玩,砸在身上也不会有事的石头,对这些新生儿来说,光是轻轻在皮肤上划一下,就可能使它们皮开肉绽,流出鲜血。 已经为人族适应的自然界中,好像突然多出了千万个杀手,就想着收取这些新生儿的性命。 金丹们忙得疲于奔命,但没有办法,这些脆弱的新生儿……还是太脆弱了,它们不像正常人族婴儿一样,能够在大地上自由奔跑,能够上树攀爬,能够投掷石块,能够吃大人带回来的一切食物……它们只能在地上爬,遇到什么都会受伤,碰到石块树枝都会惊叫,在自己饥饿的时候哭叫着呼唤能够帮助它们的人。 等等,哭叫着呼唤能帮助它们的人? 智能派的金丹惊喜地发现,这些新生儿竟然在出生不久后就具备了和其他同族交流的能力——哪怕那只是呼唤其他同族给自己食物。 虽然这种行为还显得十分粗糙,但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智能表现(现代人类的研究认为这是一种留在基因中的行为,并非是智能表现,不过我这写的是蛮古纪元,对出蛮古人来说,这就是智能表现)。 投毒后产下的新生儿虽说百般脆弱,但如果它们能够一直活下去,表现出智能,那么智能派不介意照顾它们一段时间……只要这段时间不是永远。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主动服毒迎来转变 拥有境界点丹药和阵法加持的蛮古纪元各族,很是扩大了一番战争范围。 越来越多的种族被打得连最后一个金丹都保不住,失去掌控关照族群的智能,沦为其他种族畜牧业的一环。 如果在没有掌握领地控制技术和法阵技术的时候,或者这二者少掉任何一个,失去所有金丹的种族尚且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因为把它们当牲畜对待的大族,未必有管控所有个体的能力。 但在掌握领地控制和法阵技术后,各族对领地内的生物管控极大加强,在几乎写入人造规则的领地中,已经失去金丹的种族,产生金丹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金丹诞生后不被扼杀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再加上相比过去越发膨胀的金丹期战力数量,以及渐渐增多的金丹之上的修仙者加强领地管控,倘若过去的领地管理还是大网眼捞鱼,那么这时期的领地管理,已经算得上电鱼了。 天网恢恢,尚且疏而不漏,这帮已经杀红了眼的蛮古纪元种族,对待本族领地的畜牧业,别说漏了,连疏都看不着。 …… 在这样激烈的战争中,智能派众人避世后,便真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直到过了些时日,人族中才有人想起,去看看他们是不是死了。 那人看到的,是智能派正带着一群半大小子修炼。 如果不是修仙者有办法确认其他个体和自己是不是同族,他几乎以为智能派终于疯了,开始给其他种族传授人族功法了。 瞧瞧这群排着队战战兢兢的家伙吧,手臂细的还不一定有树枝粗,两条腿看着就干巴没力,压根不能在丛林中飞跃着前进。身躯看起来也不见得有几分肉,身高甚至还不到常人胸前! 这难道就是智能派养出来的人?他们真敢用毒药对同族下手? 来找智能派说话的金丹暂且把首要目标抛到了脑后,随地捡起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用自己幼时的力量投向这些废人。 没打中。 这帮废人看起来孱弱可期,看到石头转身就跑了,嘴里还叫喊着,喊智能派金丹期的名字救命。 嗯?救命? …… 智能派培养出了一群有智能的废人的事情,在人族流传。 能产生智能,就算这项研究的副作用再怎么不堪,也立刻被其他金丹期封锁为人族绝密,相关信息只在少数几名人族金丹中流传——这都是吃够了法阵泄密的亏。 但一群空有智能,体魄稀烂的人族非金丹期,到底有什么用呢? 这个问题谁都想问,但谁最后都没问出来。一者是碍于智能派的面子,短时间内没问出来;二者是还没等他们捱过这段面子冷静期,智能派的成果便爆发了。 当非金丹期拥有智能,他们便能够运用自己修炼得来的能力。他们修炼功法、法术,在没有充足境界点丹药补充的情况下突破,将每一次突破的感受都整理成册,大幅填补了人族在非金丹期修炼的内容空白,也节约了许多境界点丹药。 为了弥补自身与其他出蛮古人的体魄差距,这些被毒害的新生代大幅增加生活中应用工具的能力,试图用大量机械手段——虽然很原始——弥补他们和正常出蛮古人的劳动差距。这诞生了蛮古纪元人族的低修仙介入应用科学。 被毒害的新生代渐渐发展,他们的出现,对族群来说更直观的好处,便是提供了一群不是金丹期的创造力。想要出一名金丹期,让他从事创造类工作,需要对一个个体投入大量境界点丹药,而这在过去,便相当于让一人吃下足够他吃上百年的食物。 而对新生代来说,他们不需要吃太多东西,只需要一些对金丹期来说不算久的时间,就能成长到成年期,而在他们还没达到成年期的时候,在部分领域表现出的创造力,便可以不弱于金丹期修仙者。 人族可能缺少成百年的空窗期用于培养新人,但如果一代培养时间不超过十五年——很有限地将一个人的创造力框定在狭小方向的话——那这对人类来说,并不是难以支撑的代价。 于是,智能派的投毒计划开始扩张。 他们首先尝试用大量境界点丹药,催生一名新生代金丹,看看效果。效果不算好也不算坏,在学习功法和法术后,新生代金丹和正常金丹战斗力没有显著区别,创造力也没有显著区别,战斗方面体魄确实会弱一些,但金丹战斗没必要全靠体魄,法术也是战斗一环,不可不尝。 创造力没有显著区别,对智能派的极端分子来说算是个坏消息。他们本打算靠调和毒药卡bug,如果催生出的智能可以和突破金丹期获得的智慧产生叠叠乐,他们就赚大了。 显然,这个世界没留此等bug。 后来智能派找到了突破金丹获得智能的理由:突破金丹期后,修仙者获得的权能可以让其以新的修仙机能代管运行身体,接替神经系统部分压力,从而释放修仙者被压抑已久的智能,表现出智慧。而他们的投毒,便是让新生儿以卸载大量“软件”的形式,释放硬件性能,从而表现智慧。 已经被释放的性能当然不会被释放第二次,靠投毒得来的智慧自然也不能靠突破金丹更上一层楼。 确认新生代金丹战斗力正常,创造力也不差正常金丹,智能派的计划进入下一环节:全族投毒。 这条标题放在哪都够渗人的,但对当时的人族来说,实在是人人称赞的好事。 智能派自己都想不到,几十年前还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项目,几十年后风水轮流转了,一边做事一边感叹,还是做出成果了,这年头给全族投毒,族人还得夹道欢迎。 …… 在出蛮古人成功实现统治胜利时,回首过往,后来人也不得不感慨,这个转折点的时机实在不错。 倘若稍早一点,早在没有阵法的时候,人族便很难保证族群领地内能有防护能力,可以让大量非金丹期在后方安稳生活。全族主动服毒的时候,非金丹期战力下滑并非一星半点,倘若为了弥补防缺,让金丹期在领地内四处驻守,前线便容易被它族打穿,继而被发现腹地内幕。 倘若再早一点,各族还没有让金丹期在前线拼命厮杀的习惯时。人族为了全族主动服毒,骤然收缩非金丹期族群,让它族察觉到人族的非金丹期状态不对,误以为人族虚弱——当然,非金丹期虚弱也算是一种虚弱——各族同时杀来,人族也保不住自己。 这就像是把征召兵拉走培训常备兵士一样,别人玩打仗的组合是骑士带征召兵,看见这边征召兵撤了,不打过来才有鬼。 倘若晚一点,其他族群发现能够产生智能非金丹期的秘密,知道人族正在全族主动服毒……那也保不住。没人会放着人族干这种有长远收益但短期受损的事不管,除非他们压根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刚好是出蛮古人在当时发现了这种毒药,又有一群智能派钻研调合毒药的手法,做出了成果,以极大的野心推动全族服毒,进入出蛮古人转型期。 …… 几十年的阵痛之后,出蛮古人改头换面,除了那些本就升上金丹的,或是在服毒前出生的,都成了废人形象。 但出蛮古人不在乎这个,他们通用的不是第二纪元的人族道德,而是蛮古纪元的人族道德。道德与道德之间没有高低之分,只有是否适应环境的差别。 而蛮古纪元的人族道德,只要有用,只要能让族群在这样的大争之世中更能活下去,别说是相比过去连石头都拿不起来了,就算是连草叶都拿不起来,那都比前人优秀。 优秀,就不是废人。 新生代的废人帽子几乎像是雪碰上暖阳,悄无声息就没了。这群极其庞大的智慧群体单论数量,胜金丹期群体十倍不止。他们提供的创造力和思路,很快就让过去的金丹学者也退位让贤,接受在技术研究方面的从属者地位。 想反抗也行,证明自己比这帮还没升上金丹的新生代更能让族群活下去,就能继续占据主导。 至于什么争权夺利靠力量硬压……外头那么多种族等着围攻光明顶呢,人族但凡虚弱一点都得被打进来大开杀戒,更别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少进步都算是虚弱。金丹期是想享福,不是想找死。 于是,出蛮古人的结构被迫发生调整。 原先出蛮古人的分配很简单,作为集体奴隶主的金丹期,和作为集体奴隶的非金丹期。在新生代大量出现后,这些总劳动产出和金丹期们不分伯仲的新生代既不愿意做集体奴隶,也不能成为集体奴隶主,便产生了独立在这二者之外的群体。新生代就是新生代,他们认可每一个智能个体——准确地说是人族——都是平等的,以此保卫自己的权利。 不过,他们也没有说,那些集体奴隶和他们也是平等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赢了,许个愿吧 解决了领地内族群转化问题,人族将目光投向外界。 境界点丹药给了他们将产出转化为战斗力和创造力的能力,阵法给了他们调动集体力量做事的方法,非金丹期开始就能拥有的智能扩大了创造力。 他们确信自己在三重加持技术堆叠下,真正拥有了征服蛮古纪元的能力。 如果有充足时间发育,其他族群也不故意针对,出蛮古人有信心靠比过去庞大数倍、甚至数十倍、甚至未来可观的几个数量级的创造力,将所有族群都压下去。这是堂堂正正的大势逼迫,只要让出蛮古人成功将雪球滚起来,已经稳固大族地位的人族要碾压全局,并非难事。 但其他族群会不故意针对嘛?人族带头拿出阵法的时候,那可同样如日中天,四方小族望风来投。如果不是法阵原理被投靠种族绕过契约条件偷学,扩张势头在数十年后戛然而止,鬼知道当时的人族是不是连智能派的成果都不需要,就靠阵法和境界点丹药就能车翻世界。 那时候,人族“年轻”,觉得法阵这东西已经在族内改良过了,掏出来就所向披靡,给投降种族签得金丹契约也没有什么漏洞,从此人族靠一手法阵,就能成万世基业。 可事情总是这样,时间久了,投降的种族本就没憋着什么好心,再怎么严密的语言契约,终究会被找到漏洞。更别提它们如果选择牺牲几个金丹,那么金丹契约就成了废纸。 吃过法阵泄露的亏,出蛮古人就算对“下毒”流程的保密措施再怎么自信,也不敢让其他种族有长时间接触成果的机会。这张牌肯定要打,但打得要足够快,快到其他种族都没法将这张牌复制过去,甚至是打出来。在其他种族反应过来之前,为人族攫取足够的利益,如果可以,利益最好能大到刻意奠定胜局。 如何打好这张牌?出蛮古人最终决定,三条计划同时进行,让人族的全面智能化打出最大优势。 第一条:生。 个体拥有智能具备前提,需要对母体投毒施法。人族有的是修仙者,全族智能化后,非金丹期也有施法能力,再加上配置毒药大幅推广,基本上是个人都能给母体投毒。投毒效果固然只对投毒后生产的第一胎有效,奈何人族准备这么久了,区区“消耗性”法术,不足挂齿。 生,拼命生,生得越多,能靠修炼功法和法术突破境界的人也就越多。只要不是纯粹用境界点丹药供这些人突破境界,这笔账还算得很。 第二条:外送。 拜各族都在搞的畜牧业所赐,失散在领地外的出蛮古人不在少数。倘若这些人能够生下有智能的孩子,哪怕千里挑一才有一个给敌族闹出点事来,也是赚的。 为了让这些雷引爆得自然,出蛮古人专挑那些并非新生代的原始非金丹期,投毒施法后,在母体上留下法术,将它们巧妙地送入它族领地,就像是过去失散的人族一样。等到下次生产,法术会自动转移到幼体……而那大概会是个在它族领地上作为储备粮被产下的孩子。 法术会尽可能地让孩子活下来,并且教导一些基本知识,好让孩子长大之后,给它族造成一些麻烦。至于造成麻烦后会怎么样,运气好的话,能赶上人族大本营倾巢出动,天兵一到将他解救;运气不好嘛…… 反正这事在出蛮古人的道德观里不是问题,死就死了。 第二纪元人类会痛斥这不人道,甚至在有人提出这种计划的时候,就把提议者同揍一顿。但出蛮古人不会,对他们来说,失散在领地之外的人族本来就不算是人,这项计划的消耗不过是些本族的集体奴隶。 当然,为了让这些奴隶的死亡更有价值,修仙者们尽可能地将投给母体的法术设计得更为精妙,从原本一道法术只能投毒保持一个人、护持一个孩子,到延长投毒效果、使投毒有类似传染的性质、使一道法术能护持多人…… 总之,奴隶的死是一定的,既然它们已经被决定要死了,就得死得对人族来说更有价值些才好。 “投毒”演变到这一步,既需要原材料,也需要调合,还需要施法,考虑到最终效果是削弱人族体魄,获得智能,再叫投毒也不合适,出蛮古人便给这行为一个专有名词。翻译文档的专家在这儿卖了个巧,没有直译,而是从原有词汇中拿了一个过来用,称作“施洗”。 也算是有些道理。 第三条:演。 自从小族背叛,盗窃法阵原理,绕过金丹契约,对人族展开疯狂的穷追猛打,原本趁势扩张的人族态势便硬生生的减缓。 从智能派拿出成果,一直到现如今新生代都有升上金丹的,人族的战线就再没往外推过。不仅没有外推,还时不时往回缩缩。 不是人族打不动了,而是他们被这场法阵背刺伤得太深,得到的教训太多。终于,在蛮古纪元,人族不再是只在战术上欺诈,也要在战略上欺诈。 如果真要打一场硬仗,人族靠着一群新生代的非金丹期施法能力,配合法阵,倒砍其他种族不是问题。可问题是,打赢一场硬仗不是人族现在想要的,为了更大的野心,不仅不能打赢,还要尽可能让其他种族看到人族的虚弱。 虚弱不能过分,不能让其他种族感觉人族一推就倒,那样它们会真的不约而同联手,先把地区大族人族彻底干掉,然后再瓜分人族的成果。 这种虚弱应当是王者年迈时的虚弱,他虽然不再强大,但任何它族想要一口气把自己打倒,都要做好赴死的觉悟。考虑到人族管控的族群数量较大,对外战争表现应该控制,控制在让其他种族觉得,如果人族愿意,人族可以鱼死网破,带四五个小种族陪葬。 带一个肯定不够,这帮背叛的族群个顶个的精明,如果有办法只坑害一族“战友”就能让人族去死,它们不会犹豫。 …… 人族的计划大获成功。 当人族终于不再藏着掖着,掏出数量级爆炸的新生代,让它族领地的暗雷爆炸,各条战线的光速反推就成了必然。 这帮人要数量有数量、要质量有超过限度的数量,相当于一整个族群全都有了智能,还有山呼海啸般的非金丹期能够投入阵法施法,打周边族群那叫一个快刀斩乱麻。 别人说阳春白雪,那是引用上流歌曲名表示自己上流,而当时人族的攻势也确实称得上阳春白雪,不过不是歌曲义,是物理义——人族的太阳一出来,其他种族的白雪就化光了。 从此之后,人族就像开了挂似的,连战连捷,弹压诸多问题,靠短时间爆发的优势迅速席卷较大地域,强压突发危难,迅速转化实力,提升境界,又打了几场真刀真枪的硬仗……在一段并不漫长但故事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多的时光后,终于打服了大多数种族,实打实地建立起人族对蛮古纪元的统治。 到所有族群都俯首称臣时,人族已经成了超大型种族,直辖领地横跨蛮古纪元探索完毕的所有地区,建立了以人族高境界修仙者为主体,它族族长或等位团体为附庸的天庭管理体系。 在万族臣服之后,出蛮古人得知,他们胜利了。 这条消息,来自天道。 此前,天道从未出现过,而当祂降临的时候,出蛮古人不需要祂解释,就知道这是天道。 天道来了,只说了一件事:恭喜你们的族群获得了统治胜利,人族将在第二纪元接受万族挑战,不久之后纪元就将清零启动,所有族群的功绩一概清零,除此之外,第一纪元的获胜者可以为第二纪元的种族许一个愿。 好消息是,所谓的清零还有一段时间,天道没打算让他们当场许愿当场清零。坏消息是,距离清零的时间也不够多,起码不够一名凡人过一辈子。 天庭刚刚建立的统治,就这样要结束了。 在最后时刻,天庭集结大量智能之士,研判所谓“天道”的话是何用意。天道并未故意藏着掖着,也没有留文字陷阱,甚至还显得有些人性化。 当天庭确定天道所言为真,而且没有文字陷阱,便开始着手操办后事。 后事不多,就一条,许什么愿。 这事情没怎么商量,天庭向天道许愿,希望第二纪元人族能够出生就自带智能,如果这必须要削弱体魄,那么也就认了,总比还需要“施洗”强。 天道答应了,表示这并不算是一个愿望:祂将要给胜利者的愿望是纯粹的增益,而让第二纪元人族失去先天体魄强健,释放智能,这不过是解开了生物自带的“蛮古变”效果罢了,不算愿望。 祂让胜利者再想一个愿望,不要空耗机会。毕竟祂将在第二纪元让人族成为所有种族的众矢之的,没有一点补偿,人族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天庭苦思冥想,提出愿望:能不能留下第一纪元人族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第二百四十七章 留信息也算物质啊 经过天道与人族反复来回拉扯,人族的胜利者许愿最终选为“留下信息”。 人族将想要留给第二纪元的信息交给天道,天道会将其封锁在某处。除了这些信息,整个第一纪元都不会有什么东西留到下一纪元。 但这并非没有代价。 天道告知人族,祂原本打算让人族许愿的内容,本是“体魄增强”“法力提升”之类,可以直接作用在人族身上的东西。智能是用体魄换的,不作数,但若是一定要留下信息,那么愿望又超标了。 天道告知人族,所谓信息也是物质,人族的新愿望无论如何都意味着留下物质,而留下物质对第二纪元的人族来说,究竟能起多大作用,即使是天道也不能将其限定上限,但可以确定,必须有一点故意留下的弊端,才能抵过留下信息对人族带来的超标影响。 天庭询问天道,能否得知所谓“弊端”是何物,天道否决了。但天道答应,祂在第二纪元制造的弊端,不会高于推演中人族所留信息的最弱效能,至于第二纪元人族得到信息后能做出多大事,高过弊端一点就是纯赚。 于是,人族被发动起来,精心准备留给第二纪元的信息——这便是荒岭填充地块出产修仙秘笈碎片的真面目。 在最后的最后,人族请求天道,能否在第二纪元为人族留一段轻松生活的空档,直到大争之世来临,再开始无休无止的战端。 天道答应了,这对祂来说似乎不算问题。作为代价,人族留下的信息也将在大争之世开启后才会启封。 …… “我们是第一纪元的人族,天道将此世有情众生皆有的能力称为蛮古变,金丹期才能拥有智能,而我们做到了抛弃蛮古变,让人族从出生就拥有智能,故而称第一纪元为蛮古纪元,我们人族为出蛮古人。第二纪元的人族,恭喜你们,不需要服下毒药、使用法术,天生便是有智能的。你们的生活也将与我们的生活不同,希望你们能喜欢第二纪元开头的平安生活。” “当你们看到这封告书时,第一纪元已经逝去不止多少岁月,第二纪元的大争之世也已经开始。想必你们已经受到了其他种族的攻击,这是胜利者的荣耀,祝你们百战百胜。另,请多留心天道所言故意制造的弊端,这是预料之外的变数,单论战斗,我人族不惧任何种族。” 在“告第二纪元人族书”中,出蛮古人再次提出,希望第二纪元人族注意天道所说的弊端。 李俭坐在校长桌后,呆呆地看着墙面,想不出头绪。 看文件,第一条要紧的就是文件可信度。 可信度往往和是否权威绑定,至于如何权威能和多少可信度相关联,那便是每个人自己判断的问题。除却是否权威,再者便是判断信息提供方是否有必要对信息接收方说谎。 以李俭本人观感出发,这封告人族书的可信度不低。就算不谈权威,修仙文明也没有必要在荒岭填充地块留下的碎片中撒谎——他们留下的修仙功法和法术都是极其精练、上手就能用的东西,这足够说明修仙文明留下信息是很考究的。 当然,如果硬要说这封告人族书有问题,也可以说填充地块碎片出产的功法信息为真,不过是为一份伪书铺路……但这也太抽象了,对那帮战略家来说确实有防范的必要,不过李俭不是战略家,他宁可相信告人族书里头说的都是真的,也不愿意采取“功法信息不过是为伪书铺路”的对应行动。 说人话:李俭信了,他不觉得出蛮古人说的是假的。 既然信了,他自然也对出蛮古人的提醒十分上心。 天道所谓“在第二纪元让人族称为众矢之的”,这容易理解,考虑到从灵气复苏第一天就开始的情况,那些动植物莫名其妙对人类的杀意,想来就是天道搞的鬼。 就这还是第一纪元胜利者的待遇呢,看起来就和带着宝贝满街乱跑的小孩一样。什么小儿持金过闹市。 至于动植物突然的变异迹象,一开始爆发的膀大腰圆情况,想来就是天道所述“蛮古变”。人族的首要愿望是把蛮古变削了带来智能,所以才没在灵气复苏的时候也像其他动植物一样膨胀起来。 李俭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觉得有些瘆得慌。一群人,转瞬之间失去智能,或是压根从一开始就没拥有智能,只有充足的体魄,在浑浑噩噩中,九死一生,不,甚至是九十九死一生,才能见到有一个幸运儿成为金丹,获得智能。 这也太逆天了,普通场景下就够离谱了,更别说再加上成为它族众矢之的一条,没有智能真的不会被打爆吗? 李俭很疑惑,他都有些好奇,在天道原本的准备中,祂究竟得准备点什么东西,才能弥补人族成为众矢之的的负面影响,让人族找到点大争之世的活路? 至于所谓大争之世前的和平年月……李俭想了想,啊对对对。 估摸着第一纪元的人族也想不到第二纪元的人族能整出这种活,出蛮古人到底是活在一个环境压力远大于族群内压力的世界,他们在外界高压下就能凝聚成一团,而第二纪元人族嘛…… 只能说武德充沛,外部压力不够了,会自己给自己制造战争压力的。 纵观历史,和平只存在于部分地区和部分时间,从没有过全然和平的时候。 灵气复苏的那一天,想来就是天道开启第二纪元大争之世的时候。从那时候开始,人族就没有过去的好日子过了。 这反倒是让李俭悬着的心放下了。 他倒是不用再担心,地球在一瞬间被展开成桥型墨卡托投影是什么外星文明的玩笑,退一万步讲,就算那什么天道是某外星文明假扮的,从其第一纪元的行事作风来看,也不会干涉第二纪元的进展,只会在胜利者出现后降临。 这总比给别人作笼中斗兽要好点,倘若挣扎求生最终不过是它物的笑料,纵使没有能力,李俭也要告诉可能存在的观众,这件事一点都不好笑。 真让李俭觉得不妙的,是告人族书中一条:“所谓天道制造的弊端,究竟是什么呢?” “这事情不止你在想,”张博学端着咖啡杯,在李俭思考的这段时间,他都快喝完了,“这份东西本来就是很早之前爆出来的,你还没回来,就有得是人在研究。” “有什么看法?” “我本人是没什么看法。”张博学将空杯放下,舒服地靠着沙发,“不过专家们有点推测,他们觉得,那些妖兽所说的圣恐怕和天道的弊端脱不了干系。” “此话怎讲?”李俭听闻有人已经替自己想好了,干脆不再动脑,只等着听张博学的消息。 “所谓第一纪元的胜利者才有提条件的权力,而天庭对此没有疑义,显然是认可的。而除了胜利者之外,其余族群在纪元更迭时只会被天道抹除痕迹,从零开始。这便说明,如果不考虑变数,相当于只有人族掌握了两个纪元之间更迭时的信息交流权。如果一切顺利,应当只有我们能从填充地块获得信息才对。” 张博学指了指荒岭填充地块方向:“就算将荒岭填充地块不止有人类活动页考虑进去,假如说其他种族接触到秘笈碎片也能获得其中信息,可它们在金丹期前都是缺乏智能的,真能利用对个体来说极其残缺的信息,还原出足够它们理解第一纪元遗留修仙记忆的东西吗?这显然要打一个问号。” 他的手指转向灵山填充地块方向:“可实际情况我们都瞧见了,不是我们先升上金丹,是妖兽先升上金丹。在荒岭填充地块之外,这群妖兽有了自己的智力,有了自己的社会,有了自己的交流方式,甚至制作出了妖语——当然,也有人怀疑现在的妖语其实是第一纪元的万族通用语,但这件事没有定论——这难道是它们仅靠荒岭填充地块遗漏出去的信息就能做到的事?” “可能性不大,如果真是那样,我们的科学家想必要第一个羞愧而死。”李俭如是说。 毕竟翻译产业几乎动用了全华夏的力量认真研究,倘若这样的集体式信息搜集还干不过没脑子的妖兽,大家都撞墙得了。 出蛮古人还骄傲他们让第二纪元人族开局拥有智能呢,有智能被用成这个样子,找个地洞钻进去埋了算逑。 “专家们也是这个意思。他们哪乐意承认自己的智能还赶不上一群妖兽啊,所以提了不少可能性。总的来说,一个是提供信息碎片的填充地块可能不止荒岭一处,第二条便是天道做了手脚,它给其他种族也开了后门。” “比如呢,什么后门?” “你问我,我上哪知道去。专家们尚且还争论不休,没有定数,我一个给你打下手的常务副校长怎么知道。”张博学没好气地召来法术,将杯子洗干净。 第二百四十八章 延毕都快延到研五了 “可以了吧,校长先生?想好了我就把法阵都关了,这东西烧灵石。你也不希望咱们校长室年终报账的时候多报好几颗灵石吧,这年头等着靠灵石进阶筑基期的学生还有得是呢,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张博学收起玻璃杯。 “关了吧,灵石消耗这么大?”李俭从善如流。 他可没忘了,自从灵气复苏两周年,妖兽疯狂冲击聚居区后,大众手里都有一堆境界点丹药。 整个华夏对灵石的升级硬性需求都能拉出短期上亿的订单,这时候谁浪费灵石,谁就要被口诛笔伐。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年头的舆论离谱得紧,做错了事要挨骂也就算了,做对了也可以挨骂,更别说揪着浪费灵石的错误将他们踩在脚下。 张博学解开室内保密措施,确认所有内容都已经解除可读模式,站起身来,将校长室大门打开:“你回来的时间也算是巧了,走的时候还在春节,回来的时候都快一个学期过去了。这一个学期过完,我们又要考虑招生。” “这算是问题吗?我们都两年招生走下来了,学校也从二本抬了一本。难道钱安对我们不大力支持了,这算是难处么?”李俭没听懂张博学是什么意思。 新星大学又不是传统高校,主打修仙的学校招个生都有钱安看着,这有啥好担心的。 就算钱安不看着了,校内管理老师又不是吃干饭的——这帮人的职业素养堪称钱安一流,把李俭抛了都能维持学校运转,区区招生岂是难处。 “倒不是招生。可能你没读过研究生没有实感,但我得说……你还记得我校一开始筹办的时候,研究生怎么招的吗?”张博学看向李俭,没有当即说出答案,而是给李俭一点回忆的空间。 “研究生怎么招的……开了几个和机构联合办学的研究生点,然后招生。”李俭觉得张博学的问题有点废话。 “大体上是这样……但我校当时招了一群教授……你应该知道,教授手下是有比较亲的研究生的,这些人会跟着教授换学校。虽然这些人相对招生的占比,比较少,但不能说他们不存在。”张博学的眉头都快皱到一块了。 “你还是说结果吧,我刚回来,还听了那么多东西,现在脑子转不过弯来。”刚回来没多久,李俭只觉得头脑麻木,对张博学的暗示也发掘不了内涵,只想听张助理答疑解惑。 “其中博士研究生不说了,但就算是硕士研究生,跟着教授进来的,就算进来的时候是研二,这学年结束就算研三结束,到年底都研四了。极端一点,研三跟着导师进来,这个学年结束都研五了,不能再拖了。”张博学忍不住按摩太阳穴。 如果可以,他都不想为这种事操心。 “呃,那就毕业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过去讲毕业,总得有一场答辩,跟你们本科毕业很像,还得有学术研究发表。其他课业什么我就不说了,可你想想,我校研究生做得学术研究是什么内容?修仙啊,那都是过去没有资料库的,也没有理论指导,真能称得上理论指导的就剩荒岭填充地块里头的碎片。你说学生的学术评议怎么过吧。”张博学一想这事,就觉得脑仁疼。 这事麻烦就麻烦在,解决办法很简单,可后续事件很复杂。 “其他专家怎么发文章,他们就怎么发啊,实在不行就水一点嘛,保毕业,没人会说这有错吧?” “呃,你应该知道,部分研究生的科研能力除了受到实验条件限制,不然和一些实力较差的专家是不分伯仲的吧?咱再进一步说,有些地方的情况你也知道,有些人是拿自己学生的成果给自己冠名的。我不是要说这种事在咱们这很多,但我说这事总会有,你不反对吧。”张博学的作派就像是在防备无形之中谁的窥伺一般小心谨慎,甚至把刚打开的校长室大门又给关上了。 “我知道会有,也不是没听说过,可这不是更说明研究生的科研能力不错,能达标学术要求吗?”李俭更糊涂了。 张博学来回晃悠,整理想说的语言:“是,是说明他们科研能力不错。但修仙是个顶新顶新的学科,过去的任何理论用在这都是没有定数的,几乎每一个研究团队在做的事情,起码对我们来说,都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如果做出来是正确的尚且没问题,但要是几年后发现不对,也不用说几年后,学术成果一年内就得复查两次,现在日新月异,鬼知道今天做出来的成果在一年内会不会被否决掉?” 李俭:? 李俭:! “你是说学位论文复查的事?不至于吧,新学科的学位论文复查会这么严吗?” “我不能打包票,但有消息,说是教育方面正在考虑新形势,传统院校暂且不管,我们这种针对修仙的学校肯定要用新政策。”张博学还是一如既往地人脉广——不过也不清楚是人脉上赶着来,还是他努力经营人脉。 “这都延毕两年了,五月底了,过两天就该儿童节了,这玩意上哪再适用新政策?”李俭都惊了。 新规不管旧人,常规研究生延毕到研五都算是极限中的极限了,真要说,李俭听得最多的还是博士研究生延毕拉到七八年——但张博学说的显然是硕士,要真是博士,没必要才五年就急着毕业。 这都五月底了,正经学生早就过学术评议过答辩了,能不能拿学位都是手拿把攥的事,还等出新政策? “现在高低是军管时期,虽说不是很严吧,这点服从总是要有的。而且又不是只让学生吃亏,新教育政策出来之后,咱现在这些研五的学生起码得再延一年,但这段时间有钱拿,算工龄,学校给社保。”张博学三言两语,算是将经济账点了个大概。 “给多少钱啊。”李俭警觉。 “你关心这个干嘛,你又拿不到。放心吧,这笔钱说是学校给社保,实际就是走学校账面,钱是聚居区出。经济嘛,说穿了就是这回事,轮到聚居区直接出的时候,走生产内循环都能把钱挤出来。用不着我们担心,也不用为学生们担心,这笔钱够他们正常开支。”张博学觉得李俭的担忧多虑了。 “你这话说的,你是方便叫学生,这帮大哥大姐比我年龄都大,我馋馋工资怎么了?”李俭有些没绷住。 “……倒也是。反正研究生今年恐怕要强行延毕,招呼我已经请书记带着给各学院谈过了,也让各学院自己找老师开过会,各位老师该给学生透露得也差不多了。现在就差你再出场一下,把待遇问题给学生们吃下定心丸。” …… 李俭觉得,张博学有时候是挺幽默的。 比如,在儿童节这天,让他给学校里所有研究生拉着开大会,大会内容是保障研究生生活开支和儿童节快乐。 反正看着会场里那些年龄比自己更大的研究生的脸,李俭不太清楚这个儿童节快乐究竟是讲给谁听。 好在诸位都是优秀的成年人,没有在开会途中笑场,这才让李俭顺利渡过这一阶段,进入和学生们讨论待遇问题并讨价还价的环节。 和首批招进来的本科生不同,这些跟着导师进新星大学的学生,家庭背景五花八门,准确地说,希望早点赚钱的比例更大。 这也难怪,毕竟新星大学刚建立时,报名高考的基本是钱安本地人,至于其他聚居区考过来的,那都是家里有关系听得到风声、闻得出味才来。钱安本地人以读书为荣,只要家里还有一口饭吃,很少有人会催着孩子赶快赚钱。而其他聚居区的考生家庭环境又普遍优渥,自然也少有在军管背景下还着急让孩子上工的学生。 可研究生就另说了。 据李俭所知,急着赚钱理由中,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我老婆工作年薪多少多少,我还在读研,没钱赚,在家里挺不起腰板,所以急着挣钱”。 这咋办嘛,这没办法,你给他上强度等于破坏夫妻感情生活,拦着他赚钱等于侮辱他人格(从结果看)。 故此,研究生们对待遇这块抓得很牢。 …… 一场会开下来,李俭都被问麻了。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开会,后半段问询的时候,书记也替他扛了不少雷,顺带着有新奖学金计划打底,这才让研究生们放过了这个逮着就咬的机会。 整场会都跟消失了似得的张博学,在会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李俭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就被张博学拦住,带着往别厅走:“这场会对着研究生的算是开完了,那边还有你回学校的事,稿子给你准备好了,照着念就行。” …… 半夜十二点,李俭回到暌违已久的宿舍,摸了摸桌面,没灰。 打开通讯,调给张博学:“我申请涨工资,天天这样我受不了,给我涨工资,还有,明天我泡在食堂了,不要拦我。” XX的,搁车队里三个月,吃啥都没味,明儿个我吃定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聚灵阵知道吧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李俭的狂吃计划在第二天中午就被张博学打断了。 他正在食堂大快朵颐,享受食品工业带来的安全、精准体验,便看到张博学好似中午下班了一样,端着餐盘也不打量,径直走向李俭这桌,颇自然地落座了。 李俭只当做没看见,一门心思解决面前的汤品——这玩意据说是食堂的新餐点,结合灵材技艺,帮助学生更好融合灵机。 李俭没吃出来感觉,不过在食堂里有免费汤可喝,也不需要在乎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就算是碗没料的白开水,放在食堂里也算是好处。 起码这玩意够鲜,能开胃。 李俭当自己没看见,张博学却不打算也假装没看见:“恭喜你啊,昨天的工作效果还不错。” “我不过是出现在需要我出场的场合,再念几句稿子罢了。起码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一些,今天我总能给自己放个假吧?” “诶,谦虚了,有时候能念稿子就是好事。”张博学的餐盘里两素一荤,素菜不用说,也就武装农场里才会出产,至于肉菜,李俭估摸着是杀妖兽的残余。还别说,钱安地区吃饭少不了青菜,武装农场中特意种了这些,选菜的时候本地人也都乐意选。 这都算是钱安人的地区标签了。有个恍如地域歧视的段子就曾这样讲过,在吴会省外的地方摆酒席,如果点菜时,跟服务员说要有菜,是什么菜还不一定;而在吴会省内摆酒席,点菜时与服务员说要有菜,那么指的肯定是青菜。 这青菜做法还基本都是定死的,不做汤、不做拌,只做炒,除了调味料,什么都不放。酒席上有这么一道菜,在吴会省才算是“酒席里有菜”。 张博学选菜就是本地人作派,必选一碗炒青菜,另外配了糖藕——可惜藕在灵气复苏后变化奇大,过去糖藕一碗数片,稍微加点钱,几个人凑一桌,整段藕就放上桌了;现如今一碗糖藕,别说几个人凑一桌能上一段了,几十人凑一桌恐怕都只能来上半段。 糖藕还是洗净孔洞塞糯米、泡糖水的做法,拜灵气复苏后食品生产现代化逐步提升所赐,现如今用糖比过去还要痛快,再加上修仙给人带来调理身体的底气,过去往往被称为“致死量”的调味料使用方式,这年头也不缺有人尝试。 起码就李俭的口味来说,食堂里售卖的糖藕有点甜过头了。糯米也不知用的是什么品种,泡了糖水比旧时还更脆嫩些,反而不觉得有糯米粘牙软嫩的感觉。 至于妖兽肉,这玩意李俭更看不出来头,用的做法是糖浆红烧肉,这玩意在以甜味为主的吴会省都算是甜口中的甜口,更别说对其他人了。 但张博学吃得爽利,也不管半个巴掌大的红烧肉片淋满糖浆肉汁,两三口便吃进肚,扒拉一口饭,才接着说话:“你今天真想放假?” “不放假干嘛?我又没事干。待在车队里头三个月了,我不上纲上线,但说我连续工作了三个月,这没问题吧?都出差三个月了,回来休息一天不挺正常?我昨天又不是没上工。”李俭在食堂泡了半天,此时正对着面前的笋干愣神。 灵气复苏后,动植物都膨胀了。看过告人族书后,李俭能明白这玩意被天道称为“蛮古变”,也明白除了人族之外的有情众生都回被迫启用蛮古变,但他直到亲眼目睹,才意识到蛮古变还能有什么影响。 竹子的蛮古变带来的效果,便是让幼嫩的竹笋也变得好大…… 众所周知……哦,也可能只是竹林产地的小知识:竹笋冒头一点算是嫩的,但如果前一天冒头,当晚遇上下雨,这根竹笋大抵就吃不得了——一夜之间能猛蹿,别管它蹿多高,口感都会老。 当然,一定要吃也不是不行,但明明有更嫩的笋,谁会专门去寻口感更老的呢? 而蛮古变的竹笋,就做到了与过去幼竹差不多高,却依旧胖乎乎脆嫩可食用的效果。 这也让李俭碗里的笋片变得……比较庞大。准确地说,是在师傅将其切片料理后,看着没有过去笋片肉眼可见的弧度。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俭在吃木片。 “你昨天确实上工了,但我也没说工作就已经都做完了啊。”张博学吃得又粗鲁又雅致,一看就知道在家他负责洗碗——无声无息间,几只碗吃得干干净净,连碗壁上挂的油汤都被刮干了。 “还有什么事?”话虽如此,李俭心中已对“假期”挥手作别。 “有好消息有坏消息,你要听哪个?”张博学把着餐盘,一副随时要出发,却要等李俭再出发的样子。 李俭无奈,将面前还有少许残余的餐盘收拾好,端着就走:“行吧,就当我今天故意浪费粮食了,那我能怎么办呢?先说好消息吧,毕竟昨天你也没告诉我坏消息,看来不急。” 张博学端着盘子走在旁边:“聪明。那我先说好消息,你之前主导的投资项目终于见到可靠成果了。” 李俭把餐盘交了,等张博学回收餐盘,两人走到食堂外才接茬:“哪个项目?” “灵果种植的那个。” “那玩意不是很消耗灵石嘛,这玩意现在出成果,不是搞事?”李俭想起这茬就头疼。 当初和老张去试验田参观,灵果种出来了不假,但柳教授种灵果,种出来一茬就消耗一茬灵石。别人做研究拿灵石当实验对象,她做研究拿灵石当消耗品。现如今何处不缺灵石,这灵果种植就算做出天大的成果来,只要还是消耗灵石,推出成果就相当于和人争食。 就这还能说出成果了,她出的成果越多,李俭倒是越害怕。 “搞什么事?她做出的成果都跨界了。你是不知道,这事情还是在你去车队的时候发生的。”张博学否了李俭的看法。 “边走边说吧,她试验田还在那边吗?”李俭作势欲飞。 “还在那边,你要飞去?算了吧,走去。”张博学本想说让他带自己一程,但想起校园内不知怎么流传的耽美向文学作品,觉得还是走去更好。 “那行,走去,你给我介绍一下。”李俭只当张博学是想着饭后消食,不作他想,脚踏实地地向试验田方向行走。 “这事情啊,得从你刚离开时说起。” …… “话说当时,过年的时候,其实军队和部分单位,已经用上了最基础的灵石阵法。这些东西在修仙秘笈碎片里也算是语焉不详的,专家们试了好久,才凑出来点军用版。” “等你到了车队,民用版阵法原理才终于开放,不过这玩意布置要灵石,也很少有人玩得转,像我们这些高校,有些做数学模型和修仙模型的,惨得嘞,只能在机器里跑阵法,修修改改觉得能用了,才上传给别人,让能尝试阵法的帮他们试,试出来对了联合发表,试出来不对还要倒赔人家。”张博学说到此处,不免咋舌。 灵石这玩意可贵着呢,他当时还到处采购境界点丹药,碰上实验室统购灵石,看一眼账目都差点厥过去。 “柳教授的试验田仓库不是储备了不少灵石嘛,她在灵气复苏两周年之后,在灵石储备这块算是比较富的,本校不少人跑出阵法后,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找她帮忙跑。她帮别人跑阵法实操的时候,自己也在学阵法,研究来研究去,中间也错过不少回,最终让她搓出了个大的。” “什么大的?” “聚灵阵知道吧?” “我测,她把聚灵阵搓出来了?百公里几个灵石啊?”李俭前一句是惊呼,后一句便只是调侃了。 “百公里……什么百公里,聚灵阵成型之后就是半永久,不仅不消耗灵石,还能从周遭环境吸灵机给农作物用!”张博学被李俭打岔,脑子里都蹦出加油站了,正疑惑明明说的是灵石阵法怎么会想到加油站,猛地反应过来。 “这么牛逼?”李俭当真惊讶了。 柳子萱教授先前的表现总让李俭觉得自己拉得项目打了水漂,又是成果做不出、又是灵果成熟要烧灵石,突然汇报用灵石搓了个聚灵阵,他还以为和自己想象大相径庭,又是什么坑爹玩意,可听张博学这口气,像是真货啊。 “废话,那不是一般牛逼,那是相当牛逼。就这么说吧,只要时间够,咱不干杀鸡取卵的买卖,就凭这套聚灵阵,在这灵气复苏时代,效果和商用核聚变都能有一拼。这玩意拉长时间就是零消耗的无限能源,比永动机还永动机。”张博学说得兴起,将聚灵阵的性质定了调。 永动机不论是第一类还是第二类,都被灵气复苏前的热力学定律打得人仰马翻,永世不得超生。但现如今是灵气复苏时代,是天道选定的大争之世,光是“解锁”的修仙线就够把过去的热力学定律打得人仰马翻——不排除在增加限定或改进后依旧有效的可能,但显然不会和过去以相同的形式一样起效了。 第二百五十章 信了信了,检查过灵石没被偷,真的信了 听老张如此说,李俭心中十成信了九成。 倒不是他不愿意相信张博学正经时所言所说,只是柳子萱教授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实在难堪。 那时候他还在正常大四边缘,随波逐流当个新星学院的校长,跟着他人指挥做这做那当人形图章,难得主动奋起一次,琢磨为自己挂名的学校做点贡献,便为学校和柳教授的项目合作牵线搭桥。 第一回投资下去,告诉自己灵果只是能种而不是能成熟;第二回投资下去,告诉自己消耗灵石就能让灵果成熟。 成果转化率如此,对年轻稚嫩的李俭堪称当头棒喝。 此时虽已过去快两年,可不耽误心理阴影复发——毕竟柳教授在这一年多时间里,也没拿出让李俭眼前一亮的成果。 过去,李俭对此是理解的,毕竟灵果种植也算是农学嘛,农学实验就是硬熬时间,过了期限就只能请大侠明年再来。 虽说张博学说得明白,可李俭信不过,柳教授的信用在他这算是定型了,如果说试验田又烧了多少资源,李俭会信,可说试验田出了成果,心理阴影就冒出来了。 还是要眼见为实,亲眼见过,才能对此做些事情。 …… 两人没打算乘车,也没打算飞行。到校长室拿了AR头盔,戴在头上,用皮带扣了,便朝试验田纵跃。 单戴一个头盔在过去看起来有点二逼,好在这年头大多数人都知道AR头盔堪比个人信息终端,戴在头上和过去拿着手机逛街一样,不至于被人嘲笑像个土鳖。两人借着头盔的导航指引和路况信息,一路纵跃到试验田。 整整一年不来此处,试验田确实变了样。 过去试验田旁的管理机构驻扎了大概一个营的卫戍部队,现今看来,约莫就剩下二十来人。建筑物也翻了新,原本多是居住楼房,现在又改出好几间仓库。 变化最大的当属试验田本身。李俭上次来时,绿色的果田中只有下了灵石的地方才点缀着金黄;而此时来,放眼望去,凡是长大的灵果,都是金黄的,正在成长的灵果看着也颇为灵动。 这幅场景,若非柳子萱终于疯了,把所有灵石都丢到试验田里无脑催生灵果,便是她真的有了大突破——在这灵石紧缺的档口,柳子萱当然不会疯成这个样子。 李俭把头盔摘了,用法力挂在身后,指着长势喜人的果田:“看起来是真有希望,真让她搞出聚灵阵了。” “我难道还是骗你的不成?”张博学也把头盔摘了,柳教授不在试验田,他刚用头盔呼叫柳教授。 “不是不信你,只是柳教授以前太让我心惊胆战了。”李俭看了看,找到灵石仓库,贴着仓库站了会,确定里头灵机浓郁,并没有被人搬空。 做了这些,他才彻底相信柳教授确实做出了成果,而且,这份成果还建立在他当初让学校和柳教授牵线搭桥上。 再看果田,欢欣从心底升起,不由得轻轻鼓掌,为自己当初的主动牵线搭桥鼓掌,也为柳教授的成果鼓掌。 张博学站在一旁,看得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等李俭掌声停止,老张才过来和他并肩站着,面向果田:“现在真信了吧?” “信了信了,确实厉害。”果田中的灵机流动虽然缓慢,但从环境中提取灵机注入灵果的感觉不假。李俭细细体察灵机流动,也未发现有竭泽而渔的迹象。 灵气复苏真是好用,这玩意算是把永动机的概念引入生活了。或许第一纪元的出蛮古人也曾有过这样的好年头……如果抛开他们永无止境的酷烈战争不算的话。 毕竟这可是永动机啊……一旦真的出现,只要确定其确实是永动机,就值得抛开一切不利于使用永动机的概念的能源。 (现实生活中是没有永动机的,起码目前的理论不支持在孤立系统中形成我们所认识的永动机) “柳教授呢?她做出了这么大的成果,试验田看起来却没什么人。”李俭观望了一下,卫戍部队的战士们在轮岗值班不假,不过柳教授的实验团队好像没几个人在。田地里用的好像都是智能设备,可完全无人化也不妥吧? “她都做出这么大成果了,还怎么会在试验田空等。今天又是法阵交流会,她带团队开会去了,我刚才和她打了招呼,她说一会儿有空就过来。李俭,我得给你打个预防针。前两年她没做出成果,又东欠一点西欠一点,虽然是挺厉害的大佬,但难免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说起话来没有底气,有些忍让。现在她的成果做出来堪称惊天动地,愿意一打招呼就答应在会后过来,算是给我们面子了,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注意收着点。”张博学说得掏心掏肺,李俭跟着他思路走,亦是觉得今时不如往日。 当初虽然是一时气话,再加上年轻,不过当着人家的面谈“保留解聘的权利”,如果听者无意,那才是怪事。 …… 过了两个小时,柳教授从天边纵跃过来,到管理房放下头盔,便向二人招呼:“李校长,张校长,今天怎么有空来试验田了?” “柳教授,”李俭不太好意思在这时握手,想着自己得为一年前的话道歉,干脆鞠了个躬,“刚见面的时候,我还是太年轻气盛,说的话有些过分了,我想给您道个歉,恳请您原谅我当时的过错。” 柳教授一愣,目光转向老张,见老张微微摇头,再看向李俭,保持微笑:“李校长您这是做什么,能来视察试验田是好事。刚见面的时候,您说的话也是为学校着想,课题组当时没做出成果是真,现在做出成果了,总不会再要解聘吧?” “不会不会,您也知道,新星大学不是我的一言堂,您教学情况和科研成果都很出色,更没有解聘您的道理。”说实在的,李俭还真有点怕。 这帮人说话藏一半露一半,说的内容不一定就是想表达的内容,这能力李俭不会,他一不能分清对方所说是否是自己听到的意思,二不能让自己以此等方式说话,不免担心自己会不会道歉道出毛病来,反招柳教授私怨。 “其实李校长昨天才出差回来,回来后先给研究生开了大会,再对校务作了工作报告,今天一有时间,这不,饭都没吃好,马上就来看您的项目。”张博学掐着点进场,估摸着李俭再说下去就要不着调了。 “学校关注,课题组不会落下进度的。请两位校长放心。”柳教授到底是有些阅历的学术前辈,眼看着就要年过半百,这一节得饶人且饶人,轻飘飘地揭过。 “李校长今天来,也不只是看灵果种植的进度。试验田的情况,我们虽然没有插手实验进程,不过课题组的汇报,我们也从没落下。”张博学横了李俭一眼,示意他暂时别说话。 李俭:我还没说我想说什么呢,你这横的合适吗? “灵果种植情况在聚灵阵出来后就挺顺利的,学校都知道,也给课题组到聚居区之间的申报开过绿灯。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聚灵阵的效果,还有听听您接下来对聚灵阵研发使用的看法。”老张三言两语,便将李俭今天下午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张博学又不是傻,给柳子萱打完招呼,他就查了今天学术交流会的日程安排,发觉起码要等一个小时,权衡一下成果重要性和时间成本,才做了与李俭一块在试验田等人的打算。 要是没点正经日程,一个常务副校长,一个牌匾似的正经校长,俩人搁校外试验田空等一个小时起步,说出去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了解,关于聚灵阵的事情,请随我来。” …… 三人步入果田,为保聚灵阵完整,柳子萱请李俭带着张博学飞起,而她熟悉果田布置,只是穿上靴子,便走上田垄。 “请这边看。我们现在的聚灵阵用的材料比较普通,灵气复苏前的材料用了石灰石和草木灰,中心材料是灵石。这些材料都不是消耗品,如果拆装得当的话,回收利用也是可行的,不过我们组现在做的不会回收石灰石和草木灰,只是回收灵石。”柳子萱走在田垄,蹲下身指着田垄一侧撒了熟石灰的标记。 “这底下就埋了一颗灵石,和那边的相互联动,在法阵内的灵石,一颗能保周边十几平米聚灵效果显著。” “大概能有多显著?多久能催成一颗灵果?” 柳子萱站起身:“一颗灵石范围内,大概两天多能催熟一颗灵果。” 李俭琢磨了一下:“这个催熟,如果范围内只有一颗灵果,催熟效果也能有效吗?” “也有效。聚灵阵的能力只要不多投入,现阶段是定死的,每天提供的环境灵机就是一颗灵果成熟所需的一半不到,所以只要范围内有需要灵机催熟的灵果,催熟效率都是两天多一颗。”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听完好消息不想听坏消息是吧? 李俭在脑子里快速过账。 不,不需要过账,一颗不需要消耗就能生效的灵石,两天多催生出一颗灵果,这是纯纯的暴利,傻子都知道,这玩意在当前阶段除了赚就是赚。 灵果之内的灵机不如灵石壮大,也比不上一些小批量入药的灵材,但这些都掩盖不住它在灵果种植业中的绝对优势:只要给足聚灵阵,它的产出源源不断。 就算还有其他产业也能批量生产富含灵机的商品,只要灵果种植依旧可以不消耗灵石便产出成熟灵果,人类未来的农业,只要还有一寸土地,就少不了让灵果种植分一杯羹。 更不用说,这还只是灵果种植项目的考量。如果考虑聚灵阵是柳子萱团队单独研发的成果,那么柳子萱团队的身价怕是要与华夏同寿了。 看向柳教授的目光带着羡慕。这位大姐——单说年龄,不客气些,叫大妈或许也行——拼搏了小半辈子,在学术一途上拼命钻研,又抓住了灵气复苏后的机遇,钻在灵果种植中,总算搓出了能够载入史册的成果。叫人羡慕,又觉得佩服。 “真是……永动机般的成果。”李俭情知柳教授成果出色,却无溢美之词可以与她的功绩比肩,只能用永动机作比。 柳教授当然听得懂李俭的意思。事实上,在她带队研发出聚灵阵后,这种不需要消耗构成阵法物质,便能从环境中源源不断抽取灵机注入的设施,收获最多的就是“永动机”称号。 起码到目前为止,这片灵气复苏的世界也没有表现出环境灵机会被法阵抽干的迹象。倘若仍旧以灵气复苏前的热力学作比,聚灵阵便好似将耗散热能的性质从根本改写,不经任何消耗,就将耗散能量的属性改变为人类所能轻易利用的能量,譬如电能。 它本质上是虚空造能吗?不知道,因为人类对灵机的研究还只是停留在皮毛,既不知道这玩意究竟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玩意将如何消耗——融入体内显然不能算是一种消耗形式,有得是人在研究灵机可能具备的粒子性,这方面还见不到成果。 它本质上是在消耗人类还没有发现的能量吗?不知道,因为人类对聚灵阵的研究也还不够。或许只有天道才会知道,开启了灵气复苏的世界究竟是否适用能量守恒。 总之,从目前的一切功能迹象来看,聚灵阵非常符合人类对永动机的想象,并且还是人们所说的第一类永动机。 而这已经足够柳子萱登入殿堂了。 “就是转化速度还是慢了些。我们组还在研究怎么改进聚灵阵,首要任务是提高单位面积注入灵机的速度,这能节省很多空间。”柳子萱转而谈起聚灵阵的未来。 “现在的改进情况怎么样?”李俭顺着话茬询问。 “不太乐观。应该是环境不同的缘故,现在的世界还在灵气复苏阶段,环境灵机浓度依旧在持续上升,灵物涌现日新月异。过去的修仙文明环境应当比现在好,在更适合做法阵研究的环境中,可以根据自然现象模仿法阵。我们现在缺的就是当做范本的自然现象。”柳子萱实事求是。 人类的科学发展过程,就是模仿自然现象,复现自然现象,总结规律经验,获得接近真理的理论的过程。灵气复苏到现在两年多了,不少灵材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环境中的灵机浓度也在调整。倘若说蒸汽机的诞生需要一万个烧开的热水壶,那么摆在法阵研究面前的热水壶也不过只有几个正冒着蒸汽。 可以参考的自然现象太少,是科研最难解决的问题。光是为了解决这些辅助科研的问题,就够催生出新的科学研究。 君不见,为了研究粒子物理,为了寻找自然界中难以收集的粒子,人们干脆建了个粒子加速器?为了获得身边难以获得的高能粒子讯息,人们将探测手段探向地球之外? 这本就是为了获得自然现象而做的工程,这些“辅助”工程又需要新的学科支撑。遍览人类的科学研究历史,人类的科研工程和科研本身,总是相辅相成,息息相关。 李俭听了这话,心中倒是有些吐槽:是啊,蛮古纪元的人族生活在方便修仙的时代,灵机充足灵材广泛,有的是东西可以用来倒腾法阵,但要说“环境比现在好”,恐怕除了灵材种类繁多之外,没有什么环境比现在好吧? “那么,有没有改进的思路?” “思路倒是有。环境不足,我们尝试用模型模拟,不过这也需要直接使用灵材构建法阵,修改模型效果才能验证,算是用模型弥补自然现象不足的情况。同时我们增加了对填充地块和战场遗迹的观察,这些是天然法阵,观察其中灵机流动也可以为法阵理论提供资料。第三,我们打算加大聚灵阵的材料投入,用量变引起质变。” 李俭心里咯噔一下。 “呃,我好奇一下,我有点想知道,这种用量变引起质变的形式,打算怎么做呢?” “投入更多灵石,以增加灵石投入的方式增加聚灵阵效果。” 不需要心里咯噔一下了,但凡李俭没控制住表情,这时候都该倒吸一口冷气。 但有了聚灵阵珠玉在前,再怎么心里觉得古怪也只能忍着:“……那就祝你研究顺利,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学校这边会给你们帮忙的。” …… “今天听到要投入灵石,怎么不激动了?”回去路上,李俭默默思索,张博学见他不说话,便主动找起话茬。 “我倒是想激动,不过她做出来聚灵阵应该是真的,如果新成果也和聚灵阵一样吓人,或者改良聚灵阵改出当年改良蒸汽机的水平,现在激动不好。”李俭不敢断言。 “如果依我自己的想法,我对此前景,不觉得乐观。但科研工作从来不是一个人觉得乐观不乐观就能决定走向的,更别说像我这样,专业领域完全不重合的路人看法。”李俭见身边只有张博学,说话不见得会被谁断章取义,这才放心地说几句想法。 “别说路人了,就算是某领域的大拿,譬如当年的牛顿,够厉害吧,在一些问题上照样马失前蹄。作为后来者,讨论牛顿本人的局限性、讨论他的神学家本质,这些都不算什么,但只要有良知,否认牛顿本人的科学成就便算是种瞎了眼的错误。连牛顿都会在科学问题上坚定不移地犯错,哦,我是说光的波动性,那就更不用说我对柳教授研究的看法了。”李俭趁着这时候,也掰扯点心里话。 “你觉得柳教授投入更多灵石的做法不对?”张博学敏锐地抓到李俭的心思。 “嗯,这是我浅薄的那一面在作祟。太喜欢守成了,哪怕再少的成果,只要它还是成果,我就觉得有些可以留住,不要再投入更多,产生可能存在的损耗。这种想法并不对,我会控制好,不让这种想法影响到工作。” “不影响到工作就行。反正到时候条子递上来,下面会有人审核,审核完了才会给我,我批完了再给你批,你看着是柳教授用灵石,问一嘴就行了。”张博学了然。 …… 两人晃悠到回校,李俭琢磨着和食堂再续前缘,和老张打了个招呼就要走,却又被张博学拦下了。 “干嘛?我去吃饭啊。” “上午吃那么多了还吃?食堂这时候人多,你先别去了。” “就因为这原因不让我去食堂?那怎么着,我去校长室等一会?” 张博学掰着李俭肩膀,示意让他向别的方向转——而且并不是对着校长室。 “怎么了?校长室也不让去?”李俭惊了,转头看张博学这个浓眉大眼的路人脸有什么花活要整。 “你该不会忘了吧,中午我在食堂碰到你的时候,我说的可是‘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咱们下午先听了好消息,可坏消息还没听呢。”张博学松手。 心脏大概是止不住咯噔了。 “什么坏消息?”李俭脑子转得飞快。 首先排除家人。昨儿个打电话就先听的家人情况,老张说都好,总不至于在这方面骗他。 学校里头没有混乱情况,应该不是学校出了恶性事故。如果是学校内有恶性事故,昨天就不该拉着研究生们先开会讨论什么劳什子待遇问题,而是拉着事故处理小组开报告会。 那会是什么坏消息? “还记得之前说的入魔修仙者还有魔族的事情吗?” 李俭:我测。 “这玩意又开始闹了?” “不是开始闹,是一直有。上个纪元……修仙文明留下来的记录中确实有魔族,在那个咳咳里也没把这玩意当回事写。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这些内容不在校长室不能说。不过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对修仙文明和妖兽来说,魔族都是个大问题。”两人在路旁交谈,人多嘴杂,张博学不方便把话说得太明白。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先试试别的胜利方式 李俭四下里打量一番,这时候正是大多数下午教学大课要下课的时候,两人就在校门内大路旁站着,头盔用法力挂在身后,怎么看怎么怪。 “那就去校长室再说。这事情再急,也不至于连去校长室的时间都没有吧?”李俭转念,向校长室走去。 张博学踟躇着,身体倒是诚实,跟在李俭后头,像是网游里开了跟随的宠物宝宝:“我倒是想先让你去新星分局看看,但你说的也对,没必要纠结这一点时间。” …… 进了校长室,李俭把灯打开,旁若无人地朝真皮电脑椅倒去:“说吧,挑我能听的说,没必要讲给我听的,要说也行,我就当听个乐子。” 张博学进门先提黑陶茶壶,给自己泡了杯茶,抬起空白瓷茶杯朝向李俭,李俭摆手,才把茶杯放下,提溜着茶壶,端着茶杯,到沙发坐下:“这事情是一直都有的,你出发前的除夕夜大劫案算是转折,将原本还在暗地里的事情爆发到明面上。” 张博学端着茶杯举到嘴边,却不喝,只是端着,就像是手上抬着摆设:“在大劫案之前吧,咱们确实知道有魔族存在,也知道有入魔修仙者存在,不过民众知道的不多。也不能这么说,嗯,更像是知道的捕风捉影,虽然不真,但信息量比我们知道的还大。” “有些人传魔修是和魔族签订契约获取力量的,有人说魔修是崇敬邪神获得力量的,反正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连说魔修要用血祭仪式献祭全聚居区获得无敌战力的剧本,都缴了几十本了。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劫案之前,防范魔修的话人人都讲,但知道魔修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的,十不存一。”老张摩挲着茶杯边沿,白瓷杯沿故意加工成稍稍磨砂的粗糙面,在指尖缓缓转动。 “除夕夜大劫案之后,魔修算是跳到明面上来了。后来跟进的宣传工作好做了很多,让大众知道,魔修也是有血有肉,有自己需求,而不是会无脑献祭路人的角色。” “为什么这么做?”李俭颇为不解地打断发言,“如果宣传魔修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应该能在短时间内鼓动群众打倒他们吧。还是说,通过罪行获得他人财物还不算吃人不吐骨头?” “话不能这么说。”张博学摇头,手上转着的茶杯止住,“反对魔修不能因为他们是魔修而反对,故意贴上标签也是错的。上头的意思就是实事求是地宣传,能够让大众认识到魔修不因其为魔修,而是因为他们的罪行才该死,这样就够了。” “话是好话,但宣传工作……算了,我不好评价,这玩意鬼知道怎么做才是合理的。”李俭对此有的是槽可吐,但想吐的槽多了,反而说不出什么。 “总之,现在的反魔修宣传就是这样。化名公示罪名和作案过程,设立特别法庭审理魔修相关案件,对外公示。在校园开展‘反魔修’系列讲座和心理建设课程,这玩意咱们学校目前做的是网课形式,方便刷。”张博学脸上有一丝小小的尴尬。 “对学生来说是好事,但说起来也太露骨了。” “学生还觉得是坏事,但没招啊,这课要是不做成网课,少不了要开线下讲座和案例分析,你又不在,我上哪能搞来这种资源。”张博学实在无奈。 搞宣传是要经费的,不仅是开展活动的经费,怎么让学生听得进去、愿意听,这也要经费。有些“经费”还不只是钱的事,学生爱看什么,就算李俭不知道,张博学这个人精还不知道嘛,奈何李俭不在学校,向外挖资源没那么敢抢——李俭开口那是年轻人有锐气,张博学开口那就沾点不知进退了。 如果可以要什么有什么,张博学高低得把大劫案里头那几百个魔修全都薅过来,挨个给学生参观——这便不缺吸引力了,哪个年头游街示众都是不缺人看的。 “所以,坏消息就是要我去搞点资源?”李俭头上冒问号。 哥们本来要去吃饭了,拉资源这点事就不能明天把稿子塞给我再说? “错啦,不是这事。你回来了我就能去拉资源,哪需要你亲自去做。咱们这的魔修相关和你没有半点干系,真正要找你的坏消息,是想请你披挂上阵。” “战斗任务也不算坏消息啊,咱们这没有催人牺牲的传统,消息能坏到哪里去?” “也不算是战斗任务。这事说起来蛮简单的,就是想让你和妖兽们交流一下。嗷,不是战斗那种交流,那种交流算战斗任务。只是希望你去妖兽那边打探一下,妖兽那边的魔族情况。”张博学说到交流,见李俭神色有异,就知道他想岔了,连忙补充。 “听起来有趣,妖兽那边也闹魔族。”李俭愣了一下,感觉发现了盲点。 “是,我要是没听人说,我也想不到还能有这茬。这不,专家们对着魔族和入魔修仙者出现的地点、频率,分析了一下情况。做出来的结果呢,说是入魔修仙者出现与人群聚居呈正比,而魔族被发现的频率和地点分布就没有很强的关联性。这是他们的说法,推出来一幅图,说是魔族大概会在全球行动,那就不止我们人类地界上会有了。”张博学把茶杯放下,翻了翻电脑,没找到文档。 “地图找不到了,反正就是一张图,这里、那里,到处都是点。把人类观测的密度结合了一下,最后算出来的结果就是,魔族出现的地点分布和人类聚居情况关系不大,主要在聚居区发现,很大程度是受到聚居区中人多,发现速度快、没有死角的影响。”张博学向后仰躺,伸手在空中连点,就像是有一副地图挂在空中,任他指点东西。 “所以才会猜测魔族在妖兽那边也会为祸一方是吧。确实有点意思,如果这帮搞统计的模型没出问题,这么解释确实有道理。”李俭跟着思路想了一遍,觉得漏洞不大,有验证的价值。 “这么说,你是愿意去一趟了?”张博学坐直身子。 “那不废话,这活一听就是让我去的。那帮王八羔子一样的妖兽,最可气的就是那个虎妖,开口就是人族已经忘了圣人教训,一副瞧不起人族的样子。要是去个别人,别看也是金丹,指不定被那帮妖兽看扁成什么样子。我去,起码它们觉得我很能打,还不至于瞧不起。”李俭想想就来气。 作为一名极端人类至上者,人类社会内部事务属于内部矛盾,他跟同胞都是讲道理的,就算有人给他甩脸子,他也能心平气和地继续沟通,再不讲理就正面对决,不玩花活。 但这畜生凭什么给自己甩这种脸色?就凭它有那什么劳什子妖圣教诲? 要不是这丫的所谓妖圣一不见现身二不见亮血条,李俭高低得让它瞧瞧什么叫大开杀戒。 这仇,李俭记定了,更使他不愿意让其他人受这份气。 “你要是真想去,记得和区大会报备一下,他们会想办法先给妖兽那边打个招呼。” 李俭看向张博学,不说话。 “你看我干嘛,那什么书里说了,能够达成统治胜利,大会的意思是,先试试外交胜利。”张博学被李俭这样盯着,也绷不住了,说到“外交胜利”,一字一顿,指关节在桌上给重音打节拍。 “行吧,这就算是一种胜利尝试。我先去吃饭,饭后会找区大会联系的。” …… 回忆起虎妖的行径,着实让李俭生气。他本想吃过饭后自己可能就消气了,明天再出发也不迟。可吃了晚饭,食物的美味浑然不觉,全被气性挤兑了,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想,还是没忍住,穿戴整齐向区大会报告,申请前往妖兽统治区域调查。 区大会接到消息,让李俭自由行动。李俭憋着火没处撒,得到自由行动指令,当即拔地而起,向灵山矿区飞去。 所谓的妖兽统治区域,在华夏境内就没几个能够严格符合标准的。 荒野中的妖兽大多是强力族群看不上的玩意,或者就是几个连自己领地都没有分族群,在荒野中游荡着,这种族群没有找的必要——也不一定找得到。 填充地块内的妖兽确实多,也更有形成固定领地的可能。既然都打算到填充地块里去找妖兽的统治区域了,那么直接找上灵山填充地块,显然是更直接的做法。 毕竟,人族在灵山矿区的领地,还是李俭立下的。他可不会忘了,在领地外头不远处,就有妖兽们的领地。 …… 约莫半小时出头,李俭一路畅通无阻地飞到灵山填充地块外,一头扎了进去。 本族领地不必看了,本校的学生正和天南海北前来共襄盛举的狂热工人一起发掘灵石,李俭也不想打扰他们,在空中绕了个弯,感应领地周边情况,便认准方向飞去。 反正都是问,只要是异族妖兽,能说话的,那就都能问。 第二百五十三章 魔族对你们有危害吗 毫无疑问,在妖兽社会中,究竟要让哪一族群在灵山填充地块中毗邻人族设置领地,也是经过一番斟酌的。 谁更靠近人族,谁就会更早吃到人族领地扩张时的压力。从领地设置方式来看,领地扩张时对周边领地的碾压排挤,应该会反应到在领地内主持的金丹期身上,至于具体形式如何,未见得有定数。 两边实力相近时,领地间的摩擦就会演变成对金丹期的持久伤害。如果其中一方缓缓占据上风,领地得以扩张,自然存在好处;若是缓缓败退下风,主持领地的金丹期应该会很难堪。 人族领地的实力,妖兽们看李俭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可以硬碰的岔,如无必要,决然不能与其争锋。 所以,会被放在人族领地旁的妖兽领地,毫无疑问是这些妖兽推出来的替死鬼。 但替死鬼也不是什么妖兽都能当的。 别的地方的领地或许没什么价值,可以随意让给替死鬼拿着去死,但这里是灵山填充地块,这里的每一片土地下都有海量等待发掘的灵石。 想当替死鬼?别人想当还没这门路呢! 在这情况下,除了那些妖兽中的绝对大族,能够肆意凭借实力在灵山矿区分得优势地块作为领地的大族,对其他种族来说,在人族领地边上当替死鬼,实际上是一种风险投资。 以本族中少部分的精锐和生产力投入灵山领地,充当替死鬼,获得直到人族决定扩张领地为止的所有灵石收入。 人族不愿意将更多灵材充作修炼资源,选择灵石作为最泛用的道具。妖兽的修炼不一定与人族相同,但灵材收集依旧多多益善。 这项风险投资,十个种族里不说全都愿意,起码有一半会选择“投标”。 最终会在人族领地旁扎根的妖兽,其种族实力必然不差,不过必然不是最优。 好巧不巧,李俭飞出人族领地,随意选了一个最近的方向,却看到了一片颇为熟悉的兽类身形——如果他的观察没有出错,距灵山矿区领地最近的,却是一片狼妖的领地。 李俭一边降低高度,一边回忆当时与灵山众妖兽相谈的画面。 一众妖兽中,狼妖代表并未依附其他种族,也没有被其他种族依附。从它情态来看,在狼族应该只能保持自身中立,而很难再做些什么。 这样看来,以狼族的实力,在人族领地旁边保有领地,恐怕是在风险投资中相比其他种族领先了些许,拿下了这片产出不定的领地。 他从空中逼近狼妖领地,观察这片非人智慧种族控制的地区。 这里没有人类建筑物的设计风格,准确地说,狼妖并不需要在自己的领地中留下如同人类建筑的东西。它们在灵山矿区需要的是矿道和仓库,如有必要,额外再造出些物流设施就行。狼妖们选择的物流方式并非矿车之类,而是以强大力量挖平矿道,再使用法术在矿道内留下半永久的搬运方式——诸如永不停息的水流、风洞。 李俭降下高度,并未掩饰自己身形,免不了就被狼妖发现。 狼妖领地中很快传出神识动静。首先是狼族的某金丹利用掌控领地的权能向外探查,经过一层权能掩饰的神识扫向李俭,在探查无果后极速收回。 紧接着,是狼妖领地中散出混杂神识的法力,沿着方才神识探查的道路再次扫向李俭,在李俭周身环绕,被李俭的护身法力抗拒推远,不能近身。 神识和法力都不能精准查探到李俭,狼族只能用最原始的法子探测来者情况。 一头体长四五米的狼妖从狼族领地腾空而起,升起时侧目转睛,摇头夹尾,一双眸子直愣愣地看向李俭,似乎眼中泛着冷光。 它一边升起,一边操控法力和神识,再次向李俭逼迫过来。它似乎认为刚才借助领地的力量探查李俭失败是某种特殊情况,就像是看到电视机出现雪花屏时上去拍一掌的观众一样,它也想要再试探李俭一次。 或许这样就能发觉李俭的蛛丝马迹。 但它依旧失败了。 汹涌而来的神识与法力在李俭身前如同冲撞礁石的流水一般散开,倘若流水尚且能在冲撞礁石后重新聚拢,那么狼妖的神识和法力在冲撞后却压根回不去了。 不过探查失败,对狼妖来说,似乎也算是一种成功。 “人族,你是哪个人族?”狼妖以妖语试图与李俭对答 李俭觉得这头狼妖应该已经认出自己了,不过自己却不认识这头狼妖:“是人族,你是这片领地的代表吗?” 头盔自带的妖语翻译功能依旧有效,能够让李俭听到的妖语变成普通话,又让他说的话变成妖语,通过喇叭传递出去。 “你先告诉我,你是哪个人族。”狼妖依旧不屈不挠,似乎问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它就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当初召集你们商谈和平协议的人族,也是最能吊打你们的那个。”李俭放出法力,辅以自己的强大神识,再结合从填充地块中体验到的杀机,一股劲地涌向腾空而起的狼妖。 铺天盖地的法力将狼妖身边锁住,不论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充斥着李俭的法力。神识裹挟着模拟得到的杀机和自身的杀戮经历,使得狼妖挣脱不开控制住自己的法力围笼。 一时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想要挣脱却全然做不到。习惯作为感官补充的神识除了危机感,却什么都探查不到。 这番极其突然的连锁反应让狼妖确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族确实是极其强大的家伙。而如此强大的怪物绝不会凭空出现,狼妖在这几乎完全被捆缚的场景中体验杀机,大脑和神识飞速运转,极速思考自己过去所有关于人族强者的消息。 它很快就想到了,一如这名人族所说,当初在灵山矿区召集妖兽们在此谈判的人族,狼族前辈回来时曾告诉过本族战士,就是一名极其强大的人类。强大程度……就像这样。 “停手,停手!我知道你是当初来过的人族了,请问你怎么称呼?怎么称呼?”狼妖明白了一切,关于李俭到底是谁,还有李俭来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这一套太熟了,当初那位狼族前辈被这人逮到的时候,就是被当成靶子吊在空中打,打着打着证明这名人族的实力,用来和后面认识的妖兽谈判。 这玩意狼妖哪受得了啊。狼妖前辈被这么一番吊打之后,还得为这人族引荐其他妖兽,当场颜面扫地不说,后来还沦为其他妖兽的笑柄,使得整个狼族都有些丢脸。 现在似乎要轮到自己了,这要是再被同一个人族再打一通,狼族以后恐怕不用混了。 为了狼族不再丢更大的脸,也为了自己不丢这样的脸,狼妖决定从容地与人类合作。 “我叫李俭,这下可以谈了吗?”李俭稍稍松开对狼妖的掌控,让狼妖有些许安全的感觉。 “可以谈,可以谈。李俭,你下次要来谈就直接谈,何必每次都要抓一个本族族人羞辱呢?”狼妖停在空中,它能感觉到眼前人族对自己的掌控逐渐趋于衰弱,但对自己来说依旧如同铁锁一般。 可能这人族觉得这样就是对自己的示好,但依旧很恐怖啊。 “我要是不这样做,你们难道能够将什么事都和盘托出吗?”李俭看它愿意谈了,语气上稍稍放松一些。 “请您问吧,我们知道什么,只要可以告诉你,都会说的。”狼妖无奈。 你倒是问啊,啥都没问就把我挂在这里吊打,哦,没怎么打。但把我吊在这什么都没问,这究竟要我做什么呢? “要问你的事情也不会让你为难。你知道魔族吗?” 这个单词在妖语翻译软件中似乎没有找到对应的词汇,妖语翻译软件尝试着给了狼妖一个名词指代,而狼妖对此反应……惊恐茫然。 “魔族,什么魔族?”狼妖将同一个名词的音节重复着还给李俭。 接下来的工作,就不是李俭要做的了。 头盔中自带的妖语翻译软件在已经构建的语言模型帮助下,反复向狼妖发出确认词句信息的模拟妖语。在几次交互后,狼妖终于对其中的一个名词音节产生了反应,并在随后和软件的自动交流中,渐渐确认了魔族在妖语中的意思。 “原来你说的是魔族。”狼妖口中代表“魔族”的音节相比第一次听到,已经变了个样,这才终于不再影响一人一妖之间的交流。 “既然明白了,那么能不能告诉我,魔族在你们妖兽中的影响怎么样。”在软件和狼妖相互确认词义时,李俭完全帮不上忙。此时词义终于确认完毕,他才终于有了可以发言的机会。 “魔族,对我们妖兽……很有危害。这些东西应该是所有种族的敌人,它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狼妖的表述显然带上了“私人感情”。 “它们对你们的族群也造成了危害?” “是的,这帮家伙无处不在,要掠夺我们的生命。”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统计伤亡 分辨情报真伪是情报战专家的工作,李俭不是情报战专家,狼妖所说既然入了他的耳朵,他就依照自己的性子听。 就内容而言,狼妖这句话说得定性不定量。 魔族并不是只会坑害人类的生物,对它们来说,妖兽照样会坑。 过去常有“妖魔”共同组词,现在看来,起码不用担心妖兽与魔族会和狼与狈一样“狼狈为奸”。 “掠夺生命的部分详细说说。” 看在狼妖愿意交流的份上,李俭再次放松对狼妖的法力控制,顺带着将它引向地面,自己也缓缓落地。 飞在天空傻站着聊天,总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二乎气质,还不如到地上坐着。 狼妖难以抗拒李俭的法力压制,只能跟着他一起落地。 被强压着落地的滋味并不好受,狼妖神识不免散出一丝怨毒。作为已经升上金丹期有了智能的妖兽,它在怨气升起的瞬间便意识到这股怨气如果被李俭捕捉意味着什么,立刻收敛自己的想法,在目光重新对向李俭时,挤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 应该说,狼妖的表演十分到位,其演技之精湛,足以让人相信它确实没有什么过激的想法——如果不是李俭的神识远比同等金丹期更强,在极大的差距下洞察了它的情绪的话。 李俭只当做自己完全没发现,动用法术为自己搓了个石椅,披挂着大大咧咧地坐下,让狼妖在面前随意:“说吧,掠夺生命展开讲讲。” 狼妖看他无动于衷地坐下,觉得自己应该是演过去了,也跟着憨厚老实地盘着身子卧下:“魔族,这种压根不通妖语的东西,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擦着我们防御的缝出现,用神识攻击同胞,使同胞死亡。” 考虑到自己对待狼妖的方式,李俭并不确定狼妖所说是否真实,它或许是编了个瞎话,也或许真的实诚。不过这不需要李俭考虑,他再次告诉自己,只要头盔还能记录眼前的景象,录下自己听到的声音,那么问出来的信息是真是假都不需要自己琢磨,他要做的就是带回更多资料。 这件事他能做到。 “魔族怎么绕开你们的防御?”仗着战斗力对狼妖有绝对优势,李俭问了个比较难以被容忍的问题。 狼妖的眸子看向李俭,停顿了两三秒才开口:“它们就是那么出现了,用魔族的手段出现了,而我们不会这个,所以防备不了。” “筑基期的神识就能对魔族手段有所感应。”李俭觉得狼妖在藏信息,它或许没有说谎,但应该隐藏了什么。 “筑基?你们人族才会将那个阶段称作筑基。”狼妖的叨咕又轻又快,这句话并不是它要回答李俭的内容,倒像是它无意识的吐槽。 显然,它也不知道人族这边常备录音录像设备,在庞大算力和优质采集设备支持下,只有不愿意推断得出的信息,没有翻译不了的句子。 为了掩盖自己的吐槽对人族的轻蔑含义,狼妖立刻大声接上话茬:“李俭,你是人族,你应该知道,在人族偷走智慧之前,没有任何一族在筑基期具备智能的,更谈不上和同族防御魔族。” 李俭心中认可它的回答。 只是有些遗憾,从它的答复方式来看,如果自己不以其性命威胁,恐怕狼妖不会把本族领地的设防方式和金丹驻守方式和盘托出。 考虑到聚居区大会的要求,今天显然不适合最极端的性命威胁式交谈,只能看狼妖愿意在自己的战斗力压迫下,出让多少种族信息了。 “如果你愿意让狼族和我们合作,我们也可以派出人手,帮你们防备魔族攻击。怎么,不考虑一下吗?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我们人族可是偷来了智慧啊。”李俭试探道。 他没有自作主张组织人族和狼族之间合作的权力,不过这只是试探,试探对狼妖来说,魔族和人族,究竟哪一个更接近共敌的范畴。 “免了吧,和你们人族站在一起,狼族怕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狼妖对李俭的提议没有表现出半分犹豫。 看来对狼族来说,如果要和人族交融合作,还不如独抗魔族伤害。 “就这么怕其他妖兽?它们尚且没敢在此时对人族大举进犯,如果狼族和我们真的合作到细微处,两族领地相互融合,那些妖兽也敢来攻击你们吗?” 狼妖沉默着,李俭颇有耐心地等待着,它过了三五分钟才再开口:“不要再说这件事了,这不是我能够决断的。你很强,在人族中应该很有地位,但我不是,请不要与我讨论这种话题。” 李俭觉得,它应该是心动了。 心动就好办了,谈不下来算什么,知道狼族中的金丹期听到合作提议也会心动,说明天道给人类标记的万族挑战并不足以让狼族铁了心地在任何时间段都对人族摆出绝对抗拒态度。更进一步地说,如果只是联防魔族的提议就能够让狼妖心动,那么魔族对狼妖的威胁,现阶段似乎比人族,还有其他种族可能产生的压力更大。 “行啊,那就不谈这件事,单讲魔族。狼族伤亡如何啊。”李俭从善如流。 狼妖的目光中带着一点看低情商的蔑视,虽说它隐藏得比方才更好,可是李俭太熟悉这种目光了,作为一名标准的低情商人类,在他运用低情商作为伪装的时候,这种目光不止一次成为他判断对话进展的晴雨表。 “……我们族群没有统计金丹期以下同胞伤亡的习惯。”狼妖的答复打断了李俭想要追问的心情。 这倒是李俭没想到了。 习惯了华夏死几个人就算重大事故,瞒报就得从上到下撸人的社会环境,突然听闻其他智慧族群死了同胞都不打算统计,甚至压根没有统计伤亡的风潮,一时间难以继续话题。 想了想,李俭只好生硬地变换角度:“你们的金丹期有被魔族偷袭至死,或者受伤的嘛?” 狼妖的大脑宕机了一瞬:“没有。” 回答在李俭预料范围之内。 华夏的报告也没听说有金丹期受伤的。当然,这不一定是魔族中没有金丹期战力导致的结果,也可能是华夏金丹期太少了,又大多有事可做,相对其他修仙者来说算是硬骨头,魔族不会闲的没事啃硬骨头玩。 “行,那就细讲一下魔族攻击你们的方式,就那什么神识攻击,能模拟一下吗?” …… 李俭艺高人胆大,让狼妖做这做那,将可能出现在狼族领地的魔族攻击方式模拟了个遍,又三番五次地让狼妖对魔族的行动重复表述,冷不丁就让它再复述一遍自己的“口供”,前后出入不大,便撇下狼妖,让它带话给本族,琢磨琢磨在对抗魔族的问题上和人族站到一边的提议,就转身向下一处妖兽领地飞去。 狼妖被李俭的行动都玩糊涂了,不过它灵台还留着一点清明,知道李俭是人族中最能打的,便将李俭最后留下的提议当做重点,转瞬便回到本族领地,找能说得上话的金丹期狼妖转述。 …… 李俭再次降低高度时,又是熟悉的配方,又是熟悉的画面——主持领地的金丹期妖兽利用领地探查李俭未果,现身探查又未果,被李俭反手以法力和神识锁了周身,感受李俭从北国带回来的杀机特产,才颤颤巍巍地将李俭的身份和当初召集灵山矿区众妖兽头领相谈的人族对上号。 对上号后,妖兽显得好说话很多,任由李俭带着自己在领地外不远处缓缓落下,按着自己在地上趴好。 李俭坐在石椅上打量妖兽。 妖兽随着修炼境界提升,身形总会或多或少地走样,走样程度因兽而异。眼前这头看着变异程度就比较大,除了能看出来是个四足走兽,李俭再看不出它的族群归属。 这可不行,他这一趟出来,多少还带着点钱安聚居区让他尝试外交胜利的任务。搞外交连派系和种族都搞不清,那还搞个屁的外交啊。 “不好意思,问你个事,你到底是哪一族的。” “牛族。” 李俭愣是没看出来眼前这玩意和牛族有什么关系,但它说是,那便是:“知道魔族吗?” “知道。” “魔族对你们牛族怎么样?” 自称牛妖的妖兽愣了一下,它想不通眼前的人类问这个干什么。 但想不通也没招,自己算是赶着了,刚好被这人抓了舌头,如果不说点什么,或许要遭皮肉之苦。 牛妖倒是想要为了族群硬气一下,但它怎么也想不出回答什么会有害族群利益,两害相权取其轻,它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杀害同胞。” 严格来说,妖语翻译软件翻译的意思更接近同族生物,不过软件为了美化说法,在传给李俭的环节发音成“同胞”,目视UI倒是连原文音节和直译结果都写出来了。 “怎么杀害的?” “就突然出现,然后用神识攻击,不是金丹期的同胞基本扛不住,就死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编一个让它相信的故事 牛妖的描述朴实无华,听起来像是毫无保留的坦诚,可也不能从它的信息中获得更多内容。 “神识攻击的形式能模仿吗?” 李俭的要求像是在对牛妖钓鱼,制造牛妖率先攻击李俭的迹象,然后干掉牛妖。 牛妖立刻警惕地观察李俭,表现出和它老实憨厚所不同的一面,又迅速地将目光隐藏成其他神态:“李俭,你一定要我这么做吗?” “没错,你应该知道,我有轻松干掉你的能力,没有必要在这种情况违背我的要求。如果我真的想要干掉你,不需要在这时候给你下绊子,照做就是了。”李俭做好防备,任由牛妖施展神识攻击。 牛妖无奈,只好将自己的神识凝做一股,模仿魔族的攻击方式,向李俭发起攻击。 牛妖的神识攻击在李俭的防御面前犹如蚍蜉撼树,全然没有什么效果。不过它的攻击方式让李俭体验着和狼妖的攻击相印证,倒是让李俭确认了,狼妖应该没撒谎——或者狼妖和牛妖有预知能力,在李俭到来前就串通了“供词”。 李俭觉得可能性不大,狼妖和牛妖在该问题应该没有说谎。 “行了,停下吧。”李俭观察了牛妖的情况,发现这头妖兽确实用尽全力模仿魔族攻击而没有建功,便让牛妖停止攻击。 牛妖累得直喘气,但它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波动,几乎无比认真地观察着李俭的动静。 当它意识到李俭并没有要干掉他的意思时,才终于松了口气,确认自己今天应该能活下来。 李俭稍稍思考了一会,琢磨接下来要问牛妖什么问题更合适。 这段时间并不算长,可对牛妖来说,如同坠入无间地狱一般。 终于,李俭开口了:“好了,魔族的攻击方式我知道了,你没有说谎。那么牛族被魔族的杀伤情况如何?” 他知道,如果牛族和狼族一样,对金丹期以下的伤亡无动于衷的话,那么他从牛族获得的答案也将会和狼族一样。 这算是很简单的问询方式,就和打乱顺序重复快速询问简单问题一样,可以确认对方是否诚实回答。 当然,也有人能够在极短时间内迅速编造假答案,应对存在验证效果的简单问题,不过李俭不觉得自己随便抓一头金丹期的牛妖就能碰上这样的高手。 要是自己真有这么倒霉,他可以考虑回去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说不定在运气守恒定律的帮助下,他能在埋了自己的地方收获点天材地宝作为补偿。 果然,牛妖十分迅速地回答:“不知道,魔族杀伤的都是那些不到金丹期的同胞,我们不知道究竟死掉了多少。”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魔族在杀害你们的同胞的?”李俭询问。 “呃,因为它们确实在出现,每次出现后又都有同胞的尸体出现,还有那种奇怪的波动,所以我们知道是魔族杀了这些同胞。”牛妖对李俭的提问赶到疑惑。 牛妖对魔族出现的描述比狼族更加不清楚,光从供词来看,它们甚至没有发现魔族的身形,只是通过其他线索认为魔族出现了。 李俭看着牛妖,他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牛妖的表述和他在华夏得到的消息有一些对不上的点,他需要时间思考。 又是一段地狱般的时光,牛妖几乎以为自己答错了什么,让李俭误会了,要把它干掉泄愤,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才终于听到眼前裹着奇异服装的人族用难以想象是生物发出的声音提问:“那么,有没有可能,这并不是魔族做的,而是你们族群中的金丹期,模拟魔族的做法,杀伤同族获得资源呢?” 牛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它像是从未想到过竟然还会有这种可能性一样,有些呆滞地看着李俭,然后缓缓开口:“你……你是怎么想的?我们牛族绝不会干这样伤害同族的事情!” 李俭不确定牛妖是真的没想到这茬还是假装没想到,但从先前的警惕目光来看,这头牛妖并不像它想要表现的那样憨厚老实。 而且,对这种问题的正常回答,应该是立刻表现出反对意见或震撼情绪。有情生物的情绪通常只会在零点几秒内不受控制,除非在这零点几秒内已经采取了将引出后续一系列行动的欣慰,不然在数秒后才进行的行动,是激情行动的可能性便大幅下降。 所以,对李俭来说,一头在呆滞数秒后才终于做出强烈反应的牛妖,它的情绪足够真实的可能性已然几近于无。 换句话说,牛妖的情绪应该是假的,它确实想过妖兽杀害同族的思路,而且不像它的语言表述那样,认为牛族中绝没有会杀害同族的家伙。它对此持认同态度。 “你没有看到过魔族确实出现的样子,只是根据同胞死后的情况、魔族出现时会有的波动,便认为是魔族杀害了它们,这难道没有问题吗?为什么不能是有牛族假装成魔族出没的样子,用类似魔族的手段,杀害了同族?” “不,这没有道理。什么牛族会想到杀害自己的同族呢?而且为什么不会留下战斗痕迹?” 李俭暗示自己,在这时候要做恶人,在牛妖面前做最坏的推算,好让它透露出有必要的信息:“如果是金丹期袭击你的同族呢?它们有境界优势,对同族非金丹期的神识攻击可以让它们迅速死亡吧?” “金丹期为什么要去攻击非金丹期,这没有必要吧?”牛妖再次反驳。 李俭短暂思考一下,这对有智慧有私产的人类来说不需要认真编造,有的是方法可以造出一段杀人越货的故事。不过牛妖的情况不能简单套用人类社会的故事,他需要借鉴别的内容,好让牛妖相信这种情况是可能让它们自相残杀的。 好在这也不困难,过去的文化创造已经为李俭提供了足够大基数的素材,而他也不需要逻辑十分稳固的故事,只要拿一个让初学者听起来感觉不出问题的理由,让牛妖在今天相信就行了。 “你难道不知道,利用同族的生命精华,使用特殊的提取方式,就能制造强大的法器?”李俭故作惊讶地问到。 应该说,李俭借鉴的不止有过去的小说作品,也借鉴了杀道炼药的思路。 过去的小说常常会描述一系列靠生灵血肉炼就的法器,而这种炼器方式又多被作者描述为魔道。这是李俭借鉴的第一重素材。 第二重素材,便是告人族书和杀道炼药中对境界点丹药的表述。 修仙者将食物中的有效成分提取,通过特殊炼丹手法,变成境界点丹药,服用后增强自身。而当时的食物指的就是所有可以被杀掉的东西,既然如此,那么不将杀伤妖兽后收集的生命精华变成境界点丹药,转而变成某种器具,拥有如过去小说中魔道法器的奇异力量,也并非没有可能。 再加上华夏内的魔修往往以侵害他人的方式为自己牟利,将这些要素全都变成魔修在牛族族内杀害同胞为自己牟利的故事,那么牛妖会不会信呢? 牛妖看着李俭的目光似乎转瞬间就有了变化,它假装憨厚的时间比之前更长,过了片刻,终于开口:“我不知道。” 李俭闭口不言,牛妖的回答已经给了他答案。 就如李俭方才的试探一样,牛妖能够给出的回答足够简单,但又等待了很长时间,这足以说明它在说谎。 牛妖知道生命精华可以拿来做很多事,就像小说中的魔修一样,只是它不愿意对李俭承认有这种事。 而这信息又可以和告人族书联系起来。 如果现在是天道所说的第二纪元的大争之世,除了人族被标记为挑战目标、第一纪元留下信息、天道额外给人族留了点绊子,其他规则应该和第一纪元没有区别。 出蛮古人在告人族书中提到过,在人族发现境界点丹药后,其他妖兽也利用境界点丹药提升本族实力。这足以说明,境界点丹药所采取的生命精华增进修仙境界的思路,并非只有人族能够利用。 那么第二纪元,其他种族能够利用生命精华,也是应该的。 “好吧,就当做你们族群中没有过这种事。看起来,在你们和魔族的交锋中,你们很难防御住魔族的侵害嘛。”李俭换了个话题。 “那么,你们需不需要和人族合作。我们在筑基期也拥有智能,完全可以帮你们检查魔族出现的迹象。如果你们同意向人族臣服,之后让你们在人族的帮助下安居乐业,也不一定不行。”李俭算是把自己在狼族那里提到过的事情旧事重提了一番。 “不了,向你们人族臣服,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牛妖的反应和狼妖一样,立刻就对李俭的提议表示反对。 李俭倒是无所谓,毕竟这一条只是他试探牛族态度的提议,现在知道了,对和人族合作的态度,牛族与狼族一样。 合理推断,其他种族也是宁可被魔族侵害,也不愿意和人类合作。 第二百五十六章 放心吧,虽然咱们灵宝丹不够,但咱雷雨丹管够啊 话问到此处,已经没了继续下去的必要。吩咐牛妖将他此行的讨论告知族群内说得上话的妖兽,李俭转身启行,另选一处方向,找妖兽询问。 …… 如此炮制数次,虽说妖兽们的态度各有特色,不过在充足的武力威胁下,让李俭得到的信息确实大同小异。 就近飞入灵山矿区人族领地,数据中心的技师恭候多时,拿过头盔便进行数据备份和验证,让李俭在一旁稍等。 等待时间自然不会让他干等着,只要没打算据为己有,数据中心里的个人通讯终端可不少——更别说李俭随身也会带一两个旧时手机一样的设备在身上。 电话是打给钱安区大会的,有专人从信息研究小组中作为代表与李俭交流。 “您好,我是李俭,现在上传的数据,钱安都收到了吗?” “好的李俭,这里是钱安妖兽社会信息办,数据完整性验证正常,收到了。作为当事人,请问您对这次数据收集有什么切身体验,用以明确我们妖社办的早期甄别方向?比如您从妖兽交流中获得的感想?” “……妖兽反馈魔族攻击的现象比较普遍,攻击者是否是魔族有待商榷,与人族的合作意向并不明显,起码在我提出的时候是拒绝的。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希望不会误导你们。”李俭并未添油加醋说些有的没的,只是以自己的体感说与专人。 “好的,了解了。以上就是您想要提交的全部信息是吗?” “是的。” “好的,本次通话结束后,可能会在五个工作日内向您征集数据收集评分,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非常满意的评价,谢谢,再见。” 通话挂得挺快,但李俭朝技师方向看了看,头盔数据备份工作还没有做完,还有得好等,便拨通家人电话,看看有谁这时候有空接电话的。 …… 在被父母以工作中为由骂断电话后,李俭又逮到妹妹带着通讯工具上课,默默给她班主任发了收手机的信息,总算和祖父母取得联系。 聊了一会,这边头盔数据备份完毕,就挂断电话,琢磨着自己现在可以干点啥。 好像没事可做了。 意识到自己无事一身轻,在这片忙得热火朝天的灵山矿区颇有点碍眼,李俭便老老实实地穿戴整齐,返回钱安。 …… 忙碌两三天后,事情似乎一下子又都走上了正轨,突然就没事让李俭做了。 在一场场例行会议、一次次文件批复后,时间很快滑过毕业季,又进入暑假,让学生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至少对中小学生来说是这样。 先前因为妖兽狂潮而紧绷的各聚居区,在谈和的几个月后,节奏又放缓下来,似乎先前那些高喊着保家卫国而热血沸腾,冲到聚居区卫戍一线战斗的平民像是幻影一般。 如果不考虑民众们手里堆积如山的聚气丹,过去的紧张氛围当真如同幻梦。 不过对张博学来说,这只不过是工作内容的重心从战斗向文书偏移,并不意味着他的生活真的轻松了。 工作是常态,战斗是例外,生活就是在暑假里待在校长室给李俭写东写西。 “为什么我一个人形图章也要在暑假待在学校呢?哥们德不配位啊。”李俭在校长室的皮椅坐着,觉得自己的屁股快要和校长室连在一块,让自己生根发芽了。 宁静的生活确实是好事,可无趣的生活不等于宁静的生活。和跟着车队在异国他乡的冰天雪地绷紧精神度过的三个月比起来,待在校长室的时间简直是量子叠加态。 身处其中的时候,只觉得苦熬的时间一望望不到头。回首思考吧,又说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正经事。 要不是现如今已经是修仙者了,寿元大幅度增加,李俭都怕自己就在这样的时间中一直蹉跎下去,直到某一天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事无成地度过了人生的绝大部分精彩时间——而且是自我评价的一事无成。 “这是职责,你要是从学校跑了,这儿暑假看守的人本来就少,再来几个魔修怎么办呢?”张博学这些天就属李俭的牢骚听得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是有法阵吗,用点灵石组个法阵,也能当警报用。” “行了,灵石那玩意多贵啊,能省着用就省着用。你抱怨,我也想抱怨,那又能怎么样呢,咱俩搁这杵着就算是给学校做贡献了。哦,我不一样,我还是得做点事。”张博学说着,又开封一袋茶叶。 “我这不是抱怨,我是遗憾自己不能做点事。不过你说的也对,能把学校守好,就算是我在做事了。”这样的对话在暑假开始后便重复多次,李俭也知道,自己作为战力的意义并不是一定要在什么地方征战才能最大发挥,不参与战斗,有时候意义更重大。 但是别人在战场打生打死,他在校长室坐着当人形图章,这种感觉就是不好受。 心中无奈不好排解,李俭只好打开局域网,看看最近又有什么新活,好让他发散一下注意力。 抱怨、对话、打开局域网,该流程在暑假开始后几乎成了李俭的日常,只不过,今天的日常带来了一点新风。 “……金丹期修炼突破不止一次?”李俭看到文档内容,蒙了。 十分标题党的文档,让闲得无聊的李俭并无迟疑地打开,浏览信息。 文档来源倒是和标题的画风不同,十分正式,显示来源是某大学的附属实验室。李俭查了下背景,发现该学校背景比新星大学牛逼多了,实验室也是老牌重点实验室,便没了吐槽的情绪。 方向是对修仙秘笈碎片信息的再分析,算是目前一门比较热门的学科。该文档的产出结果表示,在修仙者从筑基期升上金丹期时,如果想要比较完美地获得金丹,应该将凝结的金丹碎丹三次。第四次获得的金丹将趋近难以提升的极限,不建议进行第四次碎丹。 “啊?” 李俭:碎三次金丹,丹成上品是吧?这是哪个小说作者想出来的设定? (不是我想出来的,这游戏就这么设计,那叫一个肝啊) “怎么了?”张博学正趁着李俭不再咋咋呼呼的时间翻阅文件查漏补缺,就听见一声“啊”,知道李俭这是看到什么了,本着不能让话掉在地上的捧哏精神,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毕竟上次他给李俭接茬的时候,李俭告诉他某个小区消防栓坏了,当地居民正在玩露天喷泉。 “有学者研究表示,筑基期突破到金丹期应该突破四次,前三次要自己把金丹碎了。” 张博学批阅文件,漫不经心回了声:“那就碎。” 李俭从屏幕后探头,看着张博学。 老张顿住,抬头看向李俭:“碎丹?” “啊,对,就是碎丹。” 老张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凭空多了二十年的房贷。 “上次你突破金丹期的时候,吃了多少雷雨丹?” “三百吧,记不清了。” “要突破四次?” “这文章是这么说的。” “文章链接给我一下。” …… 老张亲眼看过文章,抬头再看李俭:“这他妈得挣到什么时候去?” “别急,这还是你当初亲口跟我说的,部队在海洋的主流战争计划,有的是雷雨丹可以吃。咱不需要挣,咱只要去跟部队把垃圾要过来,然后过一手炼丹,把毒性去掉就行了。”李俭“安慰”老张。 当初这话可是老张自己说的,什么“不可垃圾”啊,“囤了不少”啊。 “那我不还要想办法把这一千多颗丹药都炼了?”张博学眼睛都瞪圆了。 “没那么夸张,虽说要结丹四次,但也没说次次结丹都要吃三百雷雨丹。你看这里,他说要让结丹更完美,更完美总不能只吃一种材料吧?” “那境界点丹药呢,灵宝丹总不能说也有人囤着吧。”张博学稍稍掐算,估摸着自己得给家人整大概小两千灵宝丹,只觉得心脏扛不住了。 这也是他大家长思想作祟,但凡只想着给自己准备灵宝丹,压力就能小很多——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乐意在家里扮演大家长,吃压力,是他的事。 他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把前往筑基期的聚气丹攒够了,长女算是在学校自力更生,不需要他支持修炼资源,次女还在读中学,也没进入修仙快车道。琢磨着给老婆整点聚气丹,这坎就算过去了。 怎么筑基期的丹药要求还搁这刺激他呢? “放心,这个更简单。你去战场遗迹刷着就行,咱们现在和那些有脑子的妖兽也算是讲定了,你过去刷点琼花,人家都不会管你的。要不我陪你去刷?”李俭也有点绷不住了。 他确实结过丹了不假,可按照这篇文章所说,要想接近完美,还得碎三次丹。 这篇文章是假的还则罢了,若是真的,再要点境界点丹药填充境界,他可不是要去战场遗迹再走一遭,给自己打工嘛。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你就没觉得寿元有问题吗 “……还是再研究研究。”张博学瞥了李俭一眼,琢磨着让李俭帮他刷点琼花听起来不太好听,当下不愿立刻答应,只是记在心底。 张博学说要再研究,李俭便不打扰,自顾自琢磨三次碎丹需要的资源。 思量片刻,看见张博学还在研究文章,先前过手的公务却一点都不动了,李俭这才知道,合着不只是自己一人在摸鱼。 …… “不对啊,李俭,这东西不对味啊。”张博学对着文章看了近一个小时,总算看出了些门道。 李俭正看新闻神游物外呢,突然听到张博学呼叫,忙不迭地看去:“什么玩意不对味?” “就是你刚才讲的那个要碎丹三次才能实现完美金丹的东西。妖兽它们不是金丹就不能有智慧,按照出蛮古人的说法,又说金丹期的空间权能帮助妖兽脱离蛮古变的桎梏,才得以保留智慧,那么已经升上金丹期的妖兽,如果自己把金丹碎了,这不得跌到筑基期,失去智慧了吗?”张博学散出法力,确认校长室周边安全,这才与李俭提及告人族书内容。 李俭随张博学法力调动神识,也绕校长室周边一圈,顺手再留下些许防备四周,免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泄密:“你说的还真是这个道理。如果妖兽追求金丹期更加完美,出蛮古人没骗我们的话,它们应该会丧失智慧,再要让自己金丹完美,有那么容易吗?” 就算再突破金丹所需的灵材和境界点丹药与先前相同,妖兽可以在自己还有智能的时候囤积资源,可是按照妖兽筑基期的表现,如果哪个金丹偷偷摸摸埋伏在一旁,趁着妖兽回到筑基期的智能低下,把资源全偷了,这家伙的道途就算是废了。 总不能妖兽各个都是幸运大满贯加实诚君子,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放弃智能,过一会就能顺利回到金丹,什么损失都没有……我测,法阵洞府不会就是为了这时候准备的吧? “你先别急,如果妖兽设计了一套法阵,让它们在攒够资源的时候可以顺利回到金丹境界,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李俭与张博学相处多年,心里不藏话,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你说的思路,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工作上有句话,可操作环节越多,漏洞也就越多。再怎么成熟成体系的系统,都免不了会有那么点几率出事。只要存在会出事的可能,在我的考虑中,就会当做这件事必定会出。”张博学说话时,眼珠子忍不住向桌上的电脑屏幕瞥了瞥。 “你的看法是?” “这事情有诈。按照这套做法,就算妖兽也可以通过破碎金丹再次结丹的形式使自己变强,以蛮古纪元的战斗强度和族群内部团结程度,人类一方能运用该方法增强实力,我同意,但妖兽真的不会一点又一点地掉队吗?此消彼长累积到最后,人族应该会轻松拿下其他妖兽……虽然出蛮古人最终也拿下它们了,但好像没说过在金丹期战力质量上有明显优势吧?” 李俭听得冒冷汗:“我觉得你有点看不起妖兽了。凭什么蛮古纪元的时候人类一方能增强实力,其他妖兽就不行啊,那时候人族和其他妖兽还没有本质差别吧?你这思路有点极端了,我一个极端人类至上听了都难绷。” 张博学沉默了一会,让自己的思路从方才一个小时的自说自话中走出来:“好吧,就算妖兽和人族在蛮古纪元没有本质区别,但在现在,作为有智能的人类,起码在碎丹之后重新回到金丹期的过程中,我们相对妖兽存在成本优势。这样日积月累到长久之后,应该能积累起胜势?” “你这么一说,逻辑上大差不差,感觉就是这样。”李俭甚是赞同。 “这……难道这套碎丹的办法对我们来说就是好事?”张博学心中落泪。 他看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是想要找出碎丹法无效,或者效果不大的逻辑漏洞,以此摆脱自己眼看着就要背负的长期投资。 但这样一说,这份长期投资的支出,看起来自己作为一家之主,无论如何都要背上了。 …… 碎丹法的构思不算是秘密,这篇文章本就发表在公开学术平台,还在同行评议和预发表时间,只要有人足够闲,都能翻到。 本来李俭打算自己看看就过去了,没成想不出两天功夫,钱安区大会又给他打电话,先问他近况如何,再问他最近修炼状态还好不好,直问得李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表示自己这些天只待在学校里头,也没怎么修炼。 对方听了这话,倒完全不生气——李俭姑且是钱安的战力宣传明星,有义务提升自己的实力——反而让李俭最近少修炼,组织上正在研判碎丹法,等出了正式成果,再重新修炼。 挂了电话,张博学的脸都快凑到李俭面前了:“大会怎么说?” “大哥,我这姑且也算是工作电话,咱这个密不保吗?” “我是你助理,你之后吩咐工作也得带上我。这里又没有外人,你瞒着我干什么?”张博学这两天为了碎丹法的事情茶不思饭不想,晚上和老婆一个被窝都得压着心思,琢磨过些天为雷雨丹和境界点丹药打工的事,偏偏还不敢把这消息讲给老婆听——他怕自己说完了就得立刻打工——好端端一条汉子,眼瞅着憋得脸都黑了。 “大会说了,让我最近先别修炼,他们在研判碎丹法。”李俭看张博学这副殚精竭虑的模样,心里发毛,推开电话机,敲打键盘,搜索钱安聚居区内最负盛名的医院,“实在不行你先去趟医院吧,做个体检啊、心理检查什么的,给你开病假成么?” “我没病,我就是愁得。”张博学慢慢悠悠缩了回去,“最近事特别多,还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说大么大的要死,说小么也就那样。” “你这话说反了吧,不应该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么?”李俭这几天尽搁校长室挂机了,每天闲得蛋疼,只看各种节目和新闻,主打一个被动开摆。 “这你就错了,咱们现在乃是万年未有的局面,灵气复苏到了关键时候,有些事情的变化大的出奇,但落在个人头上,仔细想想,也就那样。”张博学稳稳躺上沙发,隔空取来热茶捧着。 “比如?” “光说本校,研究生延毕,这你知道。” “对啊,我知道,研究生都研五了,还接着延毕,好在发了工资。”李俭当然知道,自己去开的大会自己能不知道嘛。 “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还因为什么,当初还是你跟我说的,修仙内容是新学科,创新毕设验证需要时间,所以让学生延毕。”李俭听老张这样问自己,都觉得奇怪。 “错了,这是表面现象,虽然可以这么解释,但这还不是最根本的东西。”张博学躺在沙发上挠头,茶杯用法力定在空中,越挠越来劲,表情也扭曲起来,像是在面对什么恐怖的东西。 “别卖关子了,说吧,什么是最根本的东西。” “你想想,修仙者到炼气期圆满,快要突破筑基期的时候,寿元有多少?” 李俭毛估估:“能多一两百吧,我快忘了。” “你再想想,正常读大学出来,毕业的时候几岁。” “二十二。” “正常读研呢?” “二十五六。” “读博呢?” “三十岁就差不多了吧。” “感觉出问题了吗?进修时间到三十岁就停了,再往后一两百年的时间全都跟学校扯不上边,你觉得这玩意会有人接受吗?” “怎么不会有人接受,我认识不少不愿意接着读书的,也认识不少不愿意工作只愿意读书的,这事情不是因人而异嘛。” “那你再想想,退休时间是什么时候。” “卧槽!” “发现了吧,这不改能行嘛。”张博学快把自己头发揉成鸡窝了,要知道,他的头发可不比短寸长多少。 “从六十岁开始,哪怕只修炼到炼气期顶峰就停步,如果没有出意外,之后还能过龙精虎猛的百来年,你难道告诉我,他们在三十岁前就基本告别进修学习,六十岁就退休?”张博学不揉头发了,他用法力将自己的发型归置整齐,喝了口茶水。 这事不用琢磨,不论人们对此看法如何,退休这件事,在灵气复苏的时代,肯定要换个形式了。 沿用过去方式死板照抄压根不符合灵气复苏时代的修仙者特点,考虑到增加的寿元能让修仙者在古稀耄耋依旧精神得如同二三十的小伙子一样,退休制度改定了。 但又有一句话,新法不管旧例。已经退休的多半不会被重新拉回工作岗位,哪怕他们龙精虎猛得如同再活出一世。只是张博学自己掐算时间,怎么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有幸在退休制度改变之前混到退休。 换句话说,他属于承上启下的一代。 第二百五十八章 研究生们的烦恼 过去,在李俭知道修炼突破境界、突破穴位,就可以延寿的时候,他曾特意忍住,让自己不去思考人们广泛增加寿元会对世界产生什么影响。 后来,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他渐渐将这件事抛到脑后——直到张博学时隔一年半将这件事的影响以最直接的语言表达拍到脸上。 此事的后续影响,眼看着就要掀起一股浪潮。 …… 李俭开始频繁地在校园中走动,视察校区状况。 眼瞅着新时代的浪潮就要兴起,大浪来前必定有暗流,如果在变幻莫测的时代被大浪裹挟着冲上风口浪尖,又或者被暗流拖走,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过李俭曾经在高人身边学过一手,知道人们对自己朝夕看见的人——这里是说亲眼看见,而不是通过别的媒介隔了一层去看——总会有更包容的心态,只要不是十恶不赦,都会宽容些许。 既然如此,为了不在未来的变革中被不知道哪里冒出的暗流弄死,李俭决定狠狠地在全校师生面前刷存在感。 好歹伸手不打笑脸人,哥们来当牛做马了! …… 本科生没啥反应,毕竟到如今也就刚有一届准备读大三,不是乐乐呵呵回家过暑假,就是依自愿原则去灵山矿区挖矿,留在校园内的都没几个,顶多剩几个给学工办干活的还在学校——这几位的奖学金和助学金就是这么拉满的。 反应最大的,当属研究生。 博士生就算了,李俭逛校园碰上在读博士,普遍年龄比李俭大一个代差,要不是看他职务确实是校长,为了社交礼仪,指不定连先生都不愿意称。 毕竟正常情况下李俭碰到他们,最有可能的称呼是“学弟”。 一群博士生都成老油条了,开组会的开组会,设计实验的设计实验,浑身气息都是生人勿近模式,时不时还冒出些玄学气息浓厚的动作,比如机魂抚慰仪式之类的。 在读硕士是情绪最大的,他们的年龄和李俭还不至于差出一个代差,看到李俭,诉苦最多的便是补贴问题。 开大会后,研五的补贴和待遇确实增加了,但是和已经工作的学长学姐比起来,这份工资十分微薄。硕士生们也是要贴补家用的,这样一比较,难免要和李俭诉苦水。 李俭总不能组织他们对自己诉苦水,便一个个听了过去。 在研究生们开诉苦大会的时候,直博生和硕博连读生便有些尴尬。 他们研五和一般硕士不一样,不属于破例延长的范畴,该延还得延。但他们也不是正常博士生,如果和博士生一样一路读个七八年的,未免也有点不妥。 硕士生的境遇对他们来说,就是自己毕业情况的风向标。如果连规定培养时间是三年的硕士生都得到超过五年才能毕业,那么规定时间在五年的他们自然需要更久。 至于其他博士生们为什么干脆摆了,那自然是因为他们真的老油条了,知道看别人毕业规划也没用,干脆不看。 硕士生们诉苦,李俭也只能啊对对对地答应着,摆出一副宽慰研究生的样子,让他们觉得自己被关怀了。毕竟他也没招,李俭就是一个人形图章校长,如果说他要想办法给硕士生们一点补偿计划,把他的个人工资拿出来尚且有可能,但个人工资拿出来也不够给一群硕士生用啊。 …… 硕士生们有意见,教师们对此的反馈则是悲喜交加。 悲的是,按照传统的判定标准,一名教师能在单位时间内带出多少合格的研究生,做出多少学术成果,都是判定条件。学生们的学习时间延长了,这对出学术成果来说算是件好事,但拉长毕业时间,单位时间内能够带出的合格研究生就少了,两边一正一反,影响也不见得全都能抵消。 李俭走访各个学院的老师,老师们的反馈大多差不多:只要不是把学生纯粹当成劳动力的导师,基本都反映希望尽可能提早硕士生毕业时间——虽然对他们来说,硕士生可以成为科研民工,但一味拉长毕业时间并不能单纯增加学术成果的产出效率,硕士生的水平摆在那,如果他们因为毕业时间拉长,降低工作热情,最终的学术成果还得不增反减。 再加上带出的研究生少了,教师的评定反而下降,这谁受得了啊。 只有几位教师并未因为教师年度审核的评判情况忧心,他们实验团队内的研究生要么实力很猛,要么就是无所谓自己多久后才能毕业,全然是科研疯子,只要能够做科研,别说是当科研民工了,不拿工资都愿意在实验团队里混。 对于拥有这样学生的导师来说,延长毕业时间并不会让他们的评价下降,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总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少受点苦。 …… 李俭实在无能为力,在校园中逛了一圈,他最突出的体会便是自己在这方面帮不上他们什么忙。 如果只是需要境界点丹药,李俭有的是战斗力可以在战场遗迹之类的地方奋战,让学生们拥有更多境界点丹药。 如果需要经济投入,他找钱安区大会也有可能讨来不少。 但研究生们的延毕情况并不是因为他们科研不努力,在张博学的解说之后,李俭已经认识到了,这是平均寿命增长带来的变革,研究生们的延毕势在必行,并且在未来的某一时刻会变成新的规则。 李俭对此无能为力,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师生面前刷存在感,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存在,而且打算为他们做点什么。 他挑了个时间,和自己本科期间的室友们见了个面。 首先是在读研的田神,在他研究生生活的间隙,李俭与他约在钱安聚居区内商业区的一间饮料吧。 李俭现在才搞清楚,当初以为去保研的田神说是说保研,实际上却是直博。人家现在正在钱安本地打头的双一流学校担当直博科研种子,做的方向是修仙物理方面,搞理论的。 田神知道李俭对理论内容算不上精通,与他见面后倒是没怎么谈自己的工作内容,只是吐槽现在的毕业情况:“本来,我们组说好,只要发两篇一区就能稳毕业。现在老一区都没了,新文章都是发在自己平台。” “对我来说应该做不到,但对你来说应该难度不大吧?”李俭不觉得这对田神来说有什么难的。 “难度尚且在其次。听说你现在是新星大学的校长?”田神难得笑了,看着像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虚名,都是虚名。你知道的,我其实没有这种能力。”李俭忙摆手摇头,这活他可不敢硬接。 在外头为了公务自称校长就算了,在兄弟们面前如果把这名头应下来了,他以后就得被兄弟们玩这个梗到死——大概。 “没事,虚名也是校长。李校长?”田神憋笑都憋不住,快要演变成嘲笑了。 “别,真别,差不多得了,我也就当个人形图章的能力。” “行行行,李校长不乐意,那我不叫了。你就算是虚名校长,应该也知道,现在的研究生毕业情况不容乐观吧?”田神眼角的笑意收敛了一些,说的内容让李俭记忆犹新。 “你说得对,我们学校的研究生也很难毕业。现在学术成果要验证,都要等,光是新星大学,现在就有一批研五的。”李俭忽然想到,虽然一边是硕士生,一边是博士生,不过研五的学生倒是比田神要年长三岁。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吧,在学术道路上就是会有人走得快、走得远。 “研五啊,灵气复苏之前,我还觉得这事情是博士生才碰得到的。”田神低眼看下,陷入回忆。 在灵气复苏前最快乐的时光里,他已经拿下了直博的名额,并且联系上了实验团队,做好了加入实验室的准备。 在那时,寝室里最常开的研究生玩笑,其中就有直博生研五没法毕业,被迫转为硕士学历评定,拿了硕士学历走人——这算是直博生的中等结局。 差结局就是连硕士学历都拿不到,被迫研究生结业。好结局当然是直博生顺利毕业,拿到博士生学位,之后该干嘛干嘛。 “结果现在大多数研究生都碰得到了。”李俭感慨。 他当初如果考上了研究生,没有在灵气复苏后拥有太强的战力,成功加入某所学校或者研究所,作为一名研究生存在着,或许现在也是研二,看着研五的前辈为毕业发愁,自己也心有戚戚。 “你是校长,你倒是说说,这种情况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田神眼角最后的一丝笑意也收走了,认真严肃地看着李俭,身体前倾。 “你是说研究生延迟毕业的事情。据我所知,这件事恐怕很难结束了。”李俭没再反驳自己是个人形图章校长,毕竟这次田神问的是他作为校长能够获得的信息。 “什么意思?”田神微微皱起眉头,以他的聪明才智,他已经猜到了一些。 “寿命。” 第二百五十九章 和室友们的聚餐 李俭抛出寿命一词后,田神良久无语。 两人像是终于发现饮料吧是干什么的地方一样,默默拿起塑料杯,一口一口啜饮,直到将杯中悬浊液喝干都没说话。 田神捏着空塑料杯,颇有弹力的杯子在他手中不断变形,从一个类椭圆图形变成另一个:“你能知道会延长到什么时候吗?” “我不知道,如果我有消息,能说的话会告诉你的。”李俭并无把握在事前得知此等要事,答应的有点含糊。 “行吧。我们导师想托我问问,新星大学有没有校级合作项目的意向……” …… 简单聊了几句实验团队的公事作为收尾,田神在实验室还有事,两人今天的会面便到此结束。 田神说,他很遗憾灵气复苏的时候他不在乌女市,如果当时他在,就能和兄弟们一起体验从乌女市走到钱安的旅程——虽然那很苦很累,条件差得一塌糊涂,还需要担心自己在路上会不会受到袭击,但这是他们寝室六个(考虑到王野回家了,其实是五个)最后能聚一聚的时间。 至于灵气复苏以后,几人聚少离多,再想要和读书的时候一样在一块不修边幅地做这做那,未免颇具挑战。 与田神挥别后,看看时间还早,李俭打了个电话给进社区工作的黄承志,问问他有没有空,自己暑假里闲得无聊,想和室友们都见几面。 黄承志支吾了几句,李俭觉得这一面大概是没戏可见了:“抽不出空就算了,你忙点很正常,这都灵气复苏了,咱们有的是时候可以见,挂了啊。” “诶,别挂别挂,我跟徐欣欣说一下,今晚我们在外面吃。” “徐欣欣是谁?”李俭打出问号。 “……我妻子。” 李俭:我测。 “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兄弟们说?”李俭麻了。 他们寝室虽说在灵气复苏后就各奔东西,各自工作,但联系一点没少,聊天群也没撤。结了婚不跟兄弟们说,这不合适吧? “还没正式结婚,到时候肯定叫你们。现在不是忙嘛,没功夫办酒席。”黄承志解释。 李俭回忆了一下,黄承志在校时的女友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看来当初说寒假结束后就和平分手是真心的,现在这位怕是后来再找的对象。 “行。你这是要找她汇报?不是我说啊,黄哥,你这在家的家庭地位不太行啊,怎么出去和室友见一面吃顿饭都要汇报的?”沉睡在记忆中的血脉觉醒,狠狠在电话里拱火。 “……我是通知,通知一声,今天晚饭我们就在外面吃。能不能约上其他人啊?田神怎么说?” “田神我刚见过,他实验室工作忙,下午抽空出来,现在又回去了。” “那我去叫王野和胡志嘉,你叫陈涛?” “行,我可以联系。” …… 几个电话打完,寝室群里又热闹起来。 陈涛说最近厂子里没什么事,他晚上可以到商业区逛逛;胡志嘉表示他们初中现在也放暑假,今天他不值班,可以出来。 只有王野出不来,在寝室群里说自己因为什么工程项目创新需要,留在工地没法去商业区,让兄弟们今天晚上自己吃顿好的,不用叫他了。 几人在群里聊了一会,才看到黄承志探头,说他已经和徐欣欣说好了,今儿个晚上是室友聚会,一个女的都没有,这才让他晚上能出家门。 众人见此良机,没有一个不起哄的,纷纷让黄承志解释情况,检查自己家庭地位。 小闹一会,群里沉寂下来,等待晚上聚餐。 …… 李俭东绕西拐,总算找到黄承志点的店面。 灵气复苏两年之后的聚居区看起来比过去还要兴旺,在和智慧妖兽签订了有条件的和平条约之后,聚居区内的军管严苛程度又下降到新台阶,眼看着和寻常无异。 不过大家的生活到底还是带上了灵气复苏的特色,譬如黄承志点名今晚要吃的这家店面,牌匾挂的是蔡记小炒,旁边一溜小字加仿古木牌菜单,写着店家不仅做小炒,菜色还涵盖多种家常菜和各大菜系,只要有原材料,啥样菜都能给客人们整一桌。 李俭不懂吃,看不来店家好坏。不过这家店是黄承志选的,说是他搞社区工作很久,社区内的民众除了大摆宴席的时候,来这家店的最多,一定要兄弟们来这尝尝。 进了店门,跟服务员报出包厢号,引着三步两拐地走过实木风格装修的“酒楼”,抬手敲开房门,黄承志和胡志嘉已经在里头坐着了。 桌面上摆着几杯茶,又上了两个水果冷盘。 李俭把门关上,在侧面找座位坐下:“你们来的倒是挺快,我差点在外头迷路了。” “商业区一天变个样,我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往这边跑得多,我也没办法自己找过来。”黄承志敲敲饭桌,眼带笑意,“看到这桌子没,仿的木桌,实际上用的是塑料。” “有点意思,嫌木桌不好搞啊。”李俭上手摸了摸,红木样的桌面有一层如同打了蜡的光面,无论是手感还是观感,都和百年老店中用久了的木桌没什么区别。 “已经很久没有正经的木头家具啦。”胡志嘉摸摸桌子,又敲了敲自己背后的椅子,“这些应该都是塑料的,原材料好像连石油都不是,是碳循环的新科技。” “我还真不知道。”李俭听胡志嘉这么说,又摸了摸椅子,还是感觉不出和木质家具有什么区别——如果要找区别,或许只剩下手感太好的区别。 “你不是学材料的么。” “很久不看了,现在在新星大学当个人形图章校长,修仙方面的东西看得多,材料没怎么看了。”李俭靠着伪木椅,打量包厢内的摆设。 实木装修风格,空调倒是储备上了,用的还是中央空调。 想来也是,聚居区现在的建筑密度和建筑样式,如果不用中央空调统一调配空气循环,大概能闷死人。 “陈涛呢?” “他从厂里过来还有段路,他厂子在聚居区外环,进来不论是公共交通还是空中路线都要点时间,说是可能会晚到。”胡志嘉看了眼手机,“他实时定位共享了,正在往这边赶。” “他也筑基了?” “没呢,还在练气晃着,说是手头资源都够了,等着嫖点厂里的东西,再赚一点再说。”胡志嘉晃了晃茶杯,抿了一口,把茶杯放在桌面上推了推,“这茶也不好喝啊,让服务员换成白开水得了。” “李俭和嘉哥都是在学校工作的,嘉哥我问过了,说是学校里有假绿化,你们新星大学呢?”黄承志招呼服务员换水,趁着换水间隙,问点杂七杂八的事。 “什么假绿化?” “就是用绿色颜料给模型上色,摆在校园里面假装是绿化。中小学为了保持学生心理健康,都要求假绿化达到指标。你们大学真没有这条要求?” 李俭还是头一次听说学校里搞假绿化还有指标的,愣着摇头。 “那看来是大学不一样,成年人不需要搞这种假玩意保持心理健康。”黄承志拒绝服务员给自己换水,只是让她将水瓶留下,就放在胡志嘉一侧,“当初赶绿化出去的时候,你是没看着啊。” “怎么了?” “别的地方我不敢讲,就说我们社区。”黄承志来了精神,坐直身子,将茶杯当成剑柄一样,在手里握着,“好些上了岁数的老大爷,家里种树的,把盆栽养得和林木一样大,比人都高。说是每年春夏秋冬都不怕废力气,把树挪来挪去地照顾,冷了怕把树冻了,热了怕树被晒死。到了我们社区要把绿化赶出去的时候,就属这些把树当儿子养的大爷反应最激烈。” “那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有树伤人的时候?”李俭琢磨了一下,这时间可有点早。 “就是那事之后。聚居区里的所有草木都要挪,要么就地砍了烧了,要么就运到外面荒野里种着。要是我们搞处理嘛,真要为了效率,实际上就该上点除草剂之类的东西。但当时一是考虑环境影响,二是考虑群众反应,就没上这些见效快的。公共树木还好处理,拉走就行,麻烦的就是这些老大爷手里的树。” “他们真不让我们把树带走,一定要把自己盆栽留下来。那树长得,我跟你说,在大爷们嘴里那叫盆栽,我们当时去现场看了,那个扭曲膨胀的样。”黄承志扭动手臂,尝试模仿所谓盆栽在灵气复苏后的样子,尝试失败。 “别提多恐怖了,眼看着有些盆栽还开始表现出攻击性,那些大爷还不乐意交出盆栽。” “那这事最后怎么解决的?” “解决?有大爷家里养的盆栽带点微毒性,苦劝无果,有天放在家里,散发的毒气重了,老爷子心衰差点过去。好在那天他女儿上门看望,刚好看到老爷子当面倒下,连忙叫医生放治疗术。”黄承志喝了口茶,“后来社区工作就好做多了。” 第二百六十章 卡着筑基赚修炼激励 胡志嘉晃了晃玻璃杯中的凉白开,一饮而尽,又自己续上:“现在中小学里面都没有绿化了,更别说盆栽。我现在教初中科学,教生物的时候,都只能拿过去的视频给学生看,连示范性的实物都拿不出来。” “现在就算了,也才两年多时间,学生们过去又不是没见过花草树木,家里也不乏养宠物的,脑子里多少都有概念。只是再过几年,聚居区内还是没有什么动物,也没有什么植物,只有人的话,以后的生物教学都很难做。学生脑子里没有这个概念了。”胡志嘉放下水杯,抬头看着天花板的吊灯。 “不是还有模型嘛。等以后多媒体技术再发展一点,能用设备投影就好了。”黄承志出言安慰。 门外传来对话声,三五秒后,陈涛推门而入,看见黄承志便叫嚷起来:“黄哥!有女朋友了不跟兄弟们说!” “对啊对啊,没跟兄弟们说!”李俭和胡志嘉立刻跟着起哄,方才被教育问题压下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黄承志笑着摆手:“别闹别闹,还没正式结婚,之前也没办法聊这个,一直没空讲。服务员,可以上菜了。坐吧,咱们人齐了。” “啊,没正式结婚就不说,找着对象了也不说。现在这位怎么认识的?”陈涛落座,喜上眉梢地“逼问”黄承志。 “诶,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我不是进社区工作了吗,社区服务招了不少应届生进来,她比我分配工作晚几天,把我当成前辈了,就这么认识了。”黄承志说完,抬起茶杯,假装抿茶。 “我靠,工作同事啊,好的咩。”陈涛抬起茶杯,看了一眼,有点诧异,“不喝酒啊。” “你是知道我的,我发誓不喝酒。”李俭摊手。 “你是知道我的,我现在有妻子。”黄承志摊手。 “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喜欢喝酒。”胡志嘉摊手。 “那我喝,我喝啤的总行吧?服务员,麻烦上一瓶啤的。”陈涛见大家都不喝酒,就自己叫了一瓶。 换成某些酒文化比较浓厚的地区,估计要诧异了。诶呀,怎么有人说自己要喝酒,只叫一瓶啤的啊,这能叫要喝酒嘛。 诶,还别说,钱安特色,不可不尝。这地方买个葱都能要求只买两根,要不是啤酒这玩意除了罐装就是瓶装,再往下拆没得卖了,在钱安一杯一杯地卖也不是不可能。 “饮料呢?你们不喝酒,饮料总得叫点吧。”陈涛看了看桌面,果盘茶水都有了,就是饮料空落落的。 “可以叫。喝什么?”黄承志看看两人。 李俭与胡志嘉意见统一,都要可乐,还都要可口可乐。 该说不说,即使在灵气复苏之后,各国之间联系断绝,可口可乐的影响依旧广泛——只不过,由于种种情况,现在华夏售卖的可口可乐和过去的可乐已经产生了不可弥补的隔阂。 但两人又不是什么舌头如仪器般精确的老饕,他俩喝可乐也就图一乐,谁还真能尝出可乐中最独特的味道?有的喝就不错了,谁管那么多啊。 大瓶可乐马上就上来了,随着可乐一块送来的,还有本地自酿的啤酒。 李俭没搞懂这年头哪来的啤酒花武装农场,但既然有,只能评价为钱安聚居区出息了,能拿珍贵战斗力搞奢侈类消费品了。 不过这活和可乐一样,都是非必要消费品,丢游戏里属于增长满意度的商品。 从这角度看,钱安聚居区现在对聚居区生活还挺放心的。 几人倒可乐的倒可乐,倒啤酒的倒啤酒,等杯子倒满,共同举杯相庆。 …… 吃饭的时候,几人只是对着菜色评价,一会儿这位要吃鱼了,专门把鱼端过去,一会儿那位爱吃肉,再把肉菜端过去。喜欢吃沙拉的,就在几人都尝过后,把盆子也端到面前。 毕竟几人都是相处三年半的室友,在吃饭这件事上没有拘束。与别人吃饭还需要讲究餐桌礼仪,但兄弟们在一块吃饭,只要不刻意恶心人,便都是好的。 可乐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瓶啤酒还不至于把炼气期修仙者喝醉,毕竟陈涛以前的酒量也不只这点。用他的话说,一瓶啤酒只是哪来烘托气氛的,喝了气氛才容易到这。 最让兄弟们上心的,还是黄承志的婚姻状况。 “我的事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工作安排也安排上了,闹了点误会,后来看对眼了,就干脆连家长都见过……我上她家得有四五次了。”黄承志端着茶杯回忆。 “原来那位什么时候分的?” “原来那位,哦,你说柳筠啊,早分了。我寒假的时候就想和平分手,刚好灵气复苏来了,分配工作,分配的挺远的,干脆就拿这个当借口分了。”黄承志对此没什么避讳。 “冒昧问一下,现在工资怎么样?”李俭好奇。 黄承志想了想,伸出右手比了个“八”。 “八万?”兄弟们故作惊讶。 “八千!”黄承志气笑了。 “不错了,很高了。我这边工厂前两年环境屌差的时候,最苦的工位,一个月干满了也就拿六千五。”陈涛啤酒喝完了,又找可乐把杯子续上。 (真的,我认识的厂子月工资真的六千五,而且环境确实差,工作确实苦。如果观众看到这觉得这工资太高或者太低,请允许地域生产差异存在) “我也没说自己工资低。除了工资,还有些逢年过节这费那费,能领点米面粮油。不过工资有时候发得挺抠,不给钱,折算成物资发我了。”黄承志说到这,直唑牙根子。 “换成物资也是好事。那你现在的境界是?” “炼气呗,手头的聚气丹倒是足够了,但缺灵石啊。最近的工作又不需要我先升上筑基,这件事就卡在这了。”黄承志一摊手,表示不是他不愿意提升修仙境界,实在是工作需要,脱不开身。 不然的话,当初在寝室里最喜欢看玄幻文,又喜欢无脑升级的他,肯定第一时间让自己的修为境界蹭蹭猛涨。 “李俭,你的境界……哦,不用问,你的境界公开的,金丹期是吧。金丹期什么感觉啊?”胡志嘉看向李俭,目光中带着好奇。 “没什么感觉,就是狂吃丹药,狂吸灵石。升上金丹期需要吃一种叫做雷雨丹的东西,里头有特殊的阴阳灵机。这玩意吃够量了,阴阳灵机就会在你体内带着其他灵机造反,然后夹杂灵宝丹中的空间权能,形成金丹。”李俭示范了一下,把身边椅子推开,在原位轻轻飘浮。 “能飞,挺酷的。”陈涛端起可乐表示赞许。 “当初突破金丹的时候可不好受,短时间内会感觉自己把什么都看过一遍,把什么都听过一遍,好像这世界上再没有自己没有体验过的东西,连精神都要错乱了。走过这么一段体验所花的实际时间,都不一定有五分钟。”李俭回忆自己的体感,颇为感慨。 “什么体验这么牛逼?” “我说不清楚,只是突破金丹后,我确实拥有了一些过去没有的能力。比如现在,我如果拼着劳累一点,一心多用也不是不行。”李俭补充道。 “挺好的,我要是现在有一心多用,备课就没有那么麻烦了。”胡志嘉说着,和黄承志碰杯,“咱们都算是事业编,你都没有灵石升上筑基,我就更没有了。” 黄承志跟着喝可乐:“涛呢?涛在厂里工作,升筑基了吗?” “我故意卡着没升。现在我们厂在员工内招兼职保全工作的,要求筑基境界。我们车间还没有人是筑基,现在是厂里给我们发修炼激励。等有人快要升上筑基了,我再突破境界,拿下保全兼职,多拿一千补贴。” “那怎么不现在就拿一千补贴?” “修炼激励的东西比一千块工资便宜,但这玩意轻易买不到啊。非筑基才有一点点灵石拿,现在市面上灵石都什么价了,我反正不主动去买,真要买的时候,我就向厂子申请,带队去灵山挖矿!”陈涛一挑眉,将自己的计划说给兄弟们听。 “好好好。你们厂子还能让员工申请去灵山挖矿?”李俭没听说过这事,他只知道各大高校可以跟着队伍去灵山挖矿。 “那当然可以。现在的工厂又不都是私企,我们也是有生产任务的。除了本职工作有要生产的东西,带队去灵山挖矿也算是指标。我们厂在灵山挖矿的指标一直是有缺无多,刚刚达到及格线,距离许可总量还远得很。我如果申请要去挖矿,顶多就是现在干的活要交接,工厂巴不得我能带人去挖。” 李俭摩挲玻璃杯,琢磨这年头确实缺灵石,连工厂都有开采指标了。 也不知道灵山矿区的灵石够不够挖,别过两年把灵山矿区挖枯竭了,兄弟们的境界都卡着吧? “你们灵石要交几成?” “阶梯式收费啦,够自己炼气期筑基的灵石收千分之五,超过收百分之五,再往上从六百枚开始,收百分之二十。更多的还没有出来,反正现在也没人会莫名其妙挖个几千枚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灵材可调用库存:归零 兄弟们的讨论算是让李俭大开眼界。他平日里最多接触到本校去灵山矿区挖矿的消息,像陈涛所工作的工厂单位跑到矿区挖矿竟然又有指标又要交阶梯税,这是他在先前所未曾料想的。 兄弟们聊到东聊到西,聊完境界聊修炼,聊完功法聊法术。有人是五火球神教的,专推火球;有人崇尚雷公助我,主修金系法术;还有因为工作需要,加练水系法术,玩治疗术的。 几人东拉西扯一番,眼看着桌上本就所剩不多的残余菜色都见了底,大多只剩下了清浅汤汁,饮料也都喝得差不多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几人终究还是要各回各家,黄承志挑了个头,说他快过了家里门禁的时间了,要赶快回去。 至于饭钱,他找兄弟们来这吃的,当然由他先行付好,纯粹是请客,也就不需要兄弟们再想什么AA。 三人哑然,看他说门禁的情绪并不作假,只好让他回去。 黄承志都回去了,三人再待着也没什么趣味,倒像是故意排挤黄承志一样,便纷纷告辞,好让服务员收拾包厢。 …… 就在李俭到处走动,快闲出屁的时候,大的来了。 退休方案调整草案对社会公开征集意见,公示期三十天,如无意外,就将推行。 退休时间“大幅”延长,将炼气期及以上修仙者的退休年龄统统加码五年。以过去认为最久的男性六十岁退休年龄为例,如果是修仙者,如果是炼气期,如果现在年龄五十九岁,那么草案正式实行后,退休年龄延到六十五。草案宣布,该案施行只对该案施行后尚未退休群体生效,已退休群体不在该草案管理范围。 单从数字看,炼气期最高可增加一百余年寿元,仅仅只是增长五年的退休年龄上限,看起来并不多。但这事琢磨的逻辑绝非如此,人们简单地做了个算数,灵气复苏到现在才两年半,不少人都准备冲筑基期了,再加上各种法术对人的延寿,未来人类平均预期寿命至少能飙到两百多,而且还是近未来就能实现的成就。 其中有至少百八十年的时间年富力强。按照退休的意义,总该到年富力强的尾巴才开始退休。今日距离灵气复苏不过两年半,退休年龄上限就延长了五年;等到确定所有人都能干到一百八十岁还是青年态,退休年龄不得上调到一百八十岁? 这世界上有人发自真心地热爱工作,就有人发自内心地讨厌工作。或者说,有人发自真心地热爱劳动,也有人发自真心地讨厌劳动。 这个问题本身不是什么问题,奈何在人类还没实现全方位自由的时候,这就变成了问题。 (细说的话这个平台估摸着是不让,不过不重要) 起码,大多数人都是讨厌自己现在的工作的,如果可以不工作只玩耍,有很多人愿意过上这样的生活。 而退休年龄的延长对他们来说,无异晴天霹雳。 更不用说,在一点简单地猜测后,他们也能知道,退休年龄的推迟在短时间内,应该会无限后延,直到一百多岁。 虽然有千千万万个理由可以为推迟退休年龄提供理论支持,奈何兄弟们不爱听这些理论。 …… 李俭很庆幸自己起码是在一个整体环境更年轻的场合中工作,与其他单位对草案的反响相比,新星大学的情况算是极好。 说得严苛一点,外头都快骂起来了。 支持推迟退休的一派表示,未来的人类必将拥有越来越长的平均预期寿命,如果每年诞生的人口与前一年相差不大,那么随着时间流逝,将会有越来越大的工作负担降临在未退休人群身上。当人类平均预期寿命达到一百八十岁时,就将演变成九分之二的人工作,供养剩下九分之七的局面(二十岁前认为平均不工作)。 他们这样说,反对方也是有话说的。 他们说的话更简单,说白了,现在延迟退休,未来延迟退休,就成了他们一直干下去,直到退休年龄终于不再推迟的那一天。这事情听着就难绷,很难不让人抗议。 但退休年龄不延迟,随着人均预期寿命增长,更多劳动转嫁给还未退休群体也是事实,两派争执不下,就这么吵了一个月,谁也没拿出个结果,草案倒是通过了。 草案通过了,争执依旧继续。只是人们可以观察一段时间,研究推迟退休对灵气复苏后的华夏究竟是益处多,还是弊端多。 …… 李俭是在校长室中知道草案通过的消息的。 “老张,延迟退休草案通过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了。”张博学好像并不惊讶。 “这事情应该和你关系更大吧?毕竟你之前离退休也算近了。” “我近个锤子,还有十几年呢。这事情早就要推了,也不算是灵气复苏后才有的事,只能说灵气复苏来了,延迟退休不搞不行。再不搞,真要弄出少数人供养多数人的局面了。”张博学十分淡定。 毕竟这事情从宏观来看只是个简单地数学问题,但凡没点事,人均预期寿命和工作时间的比就能表现工作人数和非工作人数。如果没有战争之类在预期寿命之外影响人类实际寿命的强力因素,那么预期平均寿命达到八十岁的时候,这玩意就要开始倒挂了。 而在灵气复苏的时候,华夏人均预期寿命都快碰到这个边了。 当然,由于灵气复苏前疾病等意外情况对人类实际寿命和生活质量的强力打击,真实情况大概要到人均预期寿命更高一点才会使比例倒挂。 但这个更高一点肯定不是指平均预期寿命达到一百八,这都不调退休年龄就离大谱了。 李俭沉默,从本心来说,他是支持推迟退休时间的。 毕竟这数学题他也做了,他实在想不通不推迟退休时间该怎么面对这个极其悬殊的劳动比例。奈何家里人骂他,说他屁股坐歪了。 这就轮到他本人绷不住了。 那咋办嘛,这个雷指定得炸,早点炸好歹还能符合预期寿命增长趋势,那肯定早炸好啊。 一边是自己本心,一边是家里人说他屁股坐歪了。在这个问题上,李俭决定少说话。 “你要是有空关心退休年龄推迟,我觉得你不如关心一下修炼资源。”张博学将文件推送给李俭。 李俭一看,关于金丹期修炼可能需要的灵材备选清单和可调用库存。 打开来扫一眼,妈的,穷死。 除了雷雨丹堪称车载斗量,其他不论是他听说过还是没听说过的灵材,库存都处于动态见底的状态——有进有出,但总体上是需求侧在等待供给。 尤其是灵石,这玩意以前不比其他灵材有用,毕竟其他灵材都有附属价值,只有灵石刚刚好拿来转换体内潜能。现在连布置法阵的能力都开发出来了,再伴随潜能需求水涨船高,灵石在库存清单中都不算动态见底了,进出库的刷新率比市面上最快的cpu更快——这是开玩笑的,cpu的刷新率不是人力可及。 李俭别说在库存中给这玩意调向新星大学了,他连一秒钟都没能看到这玩意的库存数字是静止不动的。看起来有点既视感,总觉得像是过去有人用脚本抢票的状态。 “怎么穷成了这个样子。” “哪不要灵材啊,咱们现在的控制区域就那么点,人口又众多。咱们扛过了灵气复苏那一波,没怎么出伤亡,后劲这不就来了嘛。”张博学说得轻描淡写。 他指了指自己屏幕上的数据:“你有听说过哪个小说里,某个只有金丹期上限的势力,底下养了十几亿人都要修炼的?咱们这地盘,百万平方公里数量级的土地,全靠自然生长灵材,同时养十几亿修仙者就是这样的。” “所以应该搞养殖啊,这事情给我看也没用吧?”李俭看着库存,没搞懂张博学的思路。 “养殖也在搞,不过给你看这个,就是想让你知道现在形势有多严峻。你也不是不能出力,毕竟就说破界石这一项,就是你出力能拿到的。可是车轱辘话又说回来了,现在让你少出战,也有安定民心的意思,怎么让你出去找个理由大杀四方,这还是个问题。”张博学说着,自己又把自己难住了。 李俭倒乐了:“你这么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我不还是没什么忙可帮吗?” “你先别乐,我说这话是要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到时候吃瘪。你要知道,我奉命给你的信息都是有意义的,虽然我不清楚最终会以什么形式促成,但他们既然让你看到目前灵材库存空虚的情况,那么不久之后,你肯定得为这做点事。”张博学看着李俭,目光中全是“这傻小子怎么光点力量不点智力”的鄙夷。 “你说得算是有道理吧,所以说,我就要出门战斗了?” “你最好做好准备。”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这元阳真火用燃气灶烧的吧 新星大学即将走入开办的第三个年头,学工办刚刚为新生们发完入学通知书,钱安聚居区的联络人便找上门了。 “战斗任务,目标是一群盘踞在西南山麓的狐族妖兽,如果能够打服饲养更好。”来人快言快语,见到李俭,确认张博学作为助理在场,再没有其他人存在,便简单介绍了一下任务。 李俭瞥了眼老张,这家伙前些天打得预防针确实准,战斗任务确实没过几天就来了。 老张不以为意,自顾自扮演保卫室内秘密信息的角色,保持法阵正常工作,观察门窗闭锁状态,挤出时间冲着联络人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老张看来不愿意说话,李俭只好自己接下话茬:“具体是长成什么样子的狐族?” “它们的高级战力辨识度太差,已经把判断模型做成数据包传给你的账户了,之后在头盔中下载,由头盔判断就行。”联络人打开手中酷似U盘的移动存储设备接口,交给张博学,张博学想也没想,便与投影仪连接。 “让头盔判断,那我如果看不出来,头盔也判断错误怎么办?”李俭谨慎发言。 “那就不会是你的问题,放心,如果头盔没有标识目标,你不出手都行。那么来看一下具体情况。现在投影的是没有填充地块标识的西南山麓,应该很眼熟吧?”联络人指着地图上比例尺依旧偏小的地图色块,李俭确实认识这一块在哪,但对一个妖兽族群来说,占地未免有点过大了。 就他指的那一块,怎么看都能有个上百平方公里,如果要让自己去战斗,肃清妖兽,这个范围未免有点大了。 “还行,能看得懂地图。” “具体位置会发给你,这是灵气复苏前的地图,和现在的情况并不完全能对的上。这是可以用的简图,灵气复苏后根据就地勘测测绘的,准确度虽然不高,但在单人作战任务中已经够用了。”联络人切换投影仪显示的地图,新地图李俭全然不熟,颇有种理科生突然走进地理课堂的迷茫感。 主打一个地图等高线看得懂,但除了看得懂以外,什么都没看懂。(什么车轱辘话) 联络人看出了李俭双目中透露的迷茫,补充道:“地图也会按照具体位置发到你的头盔,到时候根据发信器实时调整就行。按照头盔指示前行,不用担心会找错地方。” “好的。怎么去和怎么找好像用不着我担心了,那么我能问一下,这项战斗任务是单纯地杀伤此地狐族吗?听刚才的描述,打服饲养也可以,应该不是它们的存在本身对我们造成了什么重要影响吧?”李俭抓着联络人方才的描述,觉得这任务不一般。 起码不是什么肃清令或者灭绝令之类的东西。要知道,像帝皇那样大爱人类的存在(笑),觉得哪颗星球反叛了,可都是直接全灭的,哪会留什么打服饲养的可能。 人家玩星球灭绝令的就这一手,知道自己的战斗力肯定碾压目标,也不会给目标留下一星半点打服收降的机会。 “确实不是,只是有一些可能需要的资源,需要从狐族身上拿取。你知道碎丹法吧?” 李俭点头,要把金丹粉碎三次再升上金丹期才能让金丹期战斗力趋近圆满,这个概念当时还是他找出来给张博学看的。不过听联络人的口气,碎丹法的可靠性似乎验证得差不多了? “碎丹法要求将修仙者的金丹进行三次碎丹操作,总共有四次铸就金丹的过程,每个过程具体需要的灵材都有微妙差异。李校长,你之前经历过一次铸就金丹,使用的金丹灵材是雷雨丹对吧。” 李俭连连点头:“对的对的,当时还是区大会给我攒的。这东西在海洋主流战争计划中留得不少。” “那么接下来,如果你想要更完美的金丹期境界,就需要将自己的金丹碎掉,返回筑基圆满境界,再利用其他灵材铸就金丹。第二次铸就金丹需要的灵材,按照文献对比和实验研究,科学家们认为是一种叫做‘元阳真火’的灵材的可能性更大。” 李俭听了,思索片刻,找了张纸写写画画,将自己听到的“元阳真火”写上去:“是这四个字?” “对,就是这四个字。” 李俭将纸张烧了,灰烬用水流沾湿,送进垃圾桶:“这种灵材有什么特点吗?是火焰?” “表象与火焰相似,实际是偏阳属性的五行灵机团块,以火属性表象为主。看起来和燃气灶里的火焰形状差不多。” 李俭脑中回忆燃气灶的火焰形态:“蓝的?” “颜色不一样,金黄色的。” “这东西和狐族有什么关系?”李俭总觉得这事情很有槽点。 一团金黄色的像燃气灶火焰的火,如果科学家们只求其形不求其质,是不是可以用燃气灶玩焰色反应,然后拍个照当做样本? “有研究说狐族更擅长提取元阳真火,如果是修行有成的狐族,杀了都有可能逸散灵机团块,所以给你的任务目标就是狐族。” “懂了。所以把它们杀了也好,收服它们也好,真正的任务就是收集元阳真火。”李俭握拳敲手心,力图表示自己确实理解了任务本质。 “元阳真火与狐族之间的关系还不确定,所以也可能发生把一整个族群全杀了也没有获得一个单位元阳真火的可能。”联络人提醒道。 “明白了,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什么时候都行。在我到达这里之前,舆论造势已经为你的出行提供了全部便利,不用担心出行后被非议的情况。”联络人看向张博学,张博学无辜地摇头。 “那好,请你回去复命,我准备一下马上出发。”李俭看到了联络人和张博学之间的小动作,心中暗乐。 联络人抽走信息存储设备,投影机回到待机状态,让张博学打开房门,告辞。 “人家这话说的,‘不用担心被非议’,咱俩搁这聊天,哪句话被他们听到了。”李俭看张博学收拾校长室,感觉这家伙应该又被扣工资了。 “这说明不了什么。本校以你为招牌,又经历过除夕大劫案,为你的大规模行动做舆论保驾护航,这很正常。不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不过,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我是无所谓,反正我连在宿舍里起床都能被你知道,早就成二皮脸了。你呢?”李俭深知自己的工作定位不可能不被监控,如果哪一天对他毫无监控了,那反而危险。 “我更无所谓了。比起这些,你的头盔。”张博学拎起校长室一角摆着的头盔,丢给李俭。 “知道,我还要给它更新数据。都这样监视我了,帮我把软件都下载好不行嘛。”小小地吐了个槽,李俭捣鼓头盔,等数据下载的过程中,将作战服穿在身上,确认机械结构没有破损,戴上头盔,提起已经没什么用的合金长棍,打开窗户飞了出去。 …… “在境内行动就是这点好,我都飞了得有一千多公里了,还能给你打电话。” 头盔内置音响传来老张无奈的声音:“你这话就不能找个女的说吗,一定要折腾我?” “你看我有女朋友嘛就找个女的说,你好歹是我助理,就算没有区大会给你任务,我给你任务,你也得做,不是吗?帮我分析一下情况,我在钱安的资源都委托给你了,我这边在飞不方便,你帮我解决一下问题。”李俭在空中靠空间权能飞行,也没飞得多高,差不多保持在离地一百多米的位置,速度却是不慢。 “行吧,我给你解决一下问题。有什么问题赶快说。” “帮我问一下区大会,刚刚下载下来的识别数据包,我以多慢的速度移动,让头盔拍摄到,它才能分辨出来?我怕我飞太快了,离得又远,头盔识别不出。” “……我草,这问题在软件里没写?” “没写。” “你等等,我这就去问。” …… 答复很快来了。 一群专家专精确算,根据李俭所戴头盔的光学设计和软件的识别能力,告知李俭应近地低速飞行。当速度除以距离的商在数字上大于二十时,这玩意就肯定识别不出来了——再按照光学设计,距离大于二十米,识别能力就会飞速减弱。 推荐识别距离是十五米,移动速度越慢越好,为了保证识别成功率不至于偏差出三个统计学偏差的大小,建议移动速度不高于三十米每秒。 李俭:6。 “三十米每秒我得扫到什么猴年马月去,他们要是给我这个速度,那你再帮我问问,建议我从什么地方开始识别。哥们是战力超人,不是人型扫描仪,扛着头盔当地毯式搜查的活也不该交给我干啊。”李俭想想就觉得麻。 所谓西南山麓,放在过去又叫十万大山,虽说地图位置给的并不至于把整个横断山脉都划进去吧,但近千个山头在里头,那是一点商量都不需要,说有就是有。 更别说三个统计学偏差在统计上已经是离了大谱了,自己的速度还得从三十米每秒接着往下降。 那自己还飞个屁啊,走着去得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这头妖兽刚烈莫名 李俭的诉求几乎立刻被张博学转达给区大会,并且被解读出潜在意义:我不想以低速小范围在大山中盲目行动,请给一个更正式的坐标,使得行动效率得以提升。 对李俭的诉求,旁人不敢怠慢,很快便磋商结束,从技术积累中拿出可用的,搭配西南山麓中装载的发信器,搓了个妖兽探测模型,粗筛狐族活动范围。 后勤支援人员并未让李俭等待太久,很快便向李俭的头盔接入新的导航信号,不再只以头盔中下载好的地图作为指引,而是两相结合,搓了个颇有些恶趣味的箭头,在AR视野中指着方向。 “为什么用的是个箭头……我身上很有玩网游的味道吗?”李俭颇为不解,不过箭头指引也算是AR常规操作,不可不尝。 “如果你没有别的要求,我这边就把你语音挂在后台了。你知道的,总有些学生家长会在学生入学之前,把电话打到副校长这边来。”张博学轻描淡写地移开注意力,给李俭打了口头报告。 “行吧,你忙你的,不过我如果还有事找你,你要记得回话。” “知道了,那就这样,语音挂后台了,别叫我。” …… 循着头盔中的AR箭头指引,李俭穿过群山,缓缓减速。 速度慢下来后,就能明显感觉到,这片少人的群山即使缺少填充地块,也依旧是妖兽的天下。自己在空中飞行时,总能察觉到妖兽若有若无的恶意。 毕竟妖兽不可能知道在天空飞行的自己是个能同阶一打一百的怪物,对那些有幸修炼成金丹的妖兽来说,一个在空中大摇大摆穿过它们领地的家伙,不论是不是金丹契约意义的领地,都算是对它们本兽的挑衅。 没有敌意才是怪事。 而且自己也并非没被发现,一路飞来,若不是自己在金丹期中的飞行能力也算是怪物级别,一般金丹妖兽追不上自己,光是从钱安出发到这的一段路,恐怕都要在空中再现游戏内“开火车”的奇观。 自己确实挺能打的,但是能打也有个度,如果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张狂引怪为好。 尤其是自己降低飞行速度之后,那些金丹妖兽如果想要追击,追上自己并非难事。 这样想着,李俭不仅放慢速度,也降下高度。先是贴地飞行,接着干脆在山林中悬空数厘米飘飞。 有发信器组成扫描阵列,引导自己前往狐族可能活动区域,李俭贴地飞行就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前进即可。 灵气复苏后的山林比复苏前更多了一份生机,尤其是当李俭注意到有植物正在给小动物下套,并且猎杀成功时,这种生机显得更加“活泼可爱”。 “纳垢慈父”看了都觉得内行,这种生命力大爆发的场景正是它喜欢的。 不过李俭可以确信,被花草树木捕杀的小动物可不喜欢这种生命力大爆发。 对于李俭这位在山林中靠空间权能贴地飞行的不速之客,山林也表现出它们应有的热情。在凭借某种特化的感光器官发现李俭的身影后,山林分泌的气雾颗粒便悄无声息地多了起来。 若不是李俭戴着AR头盔,这枚头盔还是为了给他作战用特化的,还真不能分辨出山林中某种气雾颗粒的浓度正在大幅上涨。花草树木们掌握的气雾分泌能力主打生物竞争的快准狠,无色无味沁人心脾,闻到了也不会发现异常,等到效果发作,那就来不及了。 如此“恶毒”有效的生物攻击,按理说应该很有用——树林里时不时就会发现有鸟兽倒下的痕迹可以为之佐证——只是可惜,对穿着作战服的李俭来说,这玩意不能说是效果显著吧,只能说是视若无物。 作战服可是防气息泄露的玩意,气体在作战服内走的都是内循环,如果没有主动开启,内外空气压根不交流。而李俭又从来不会多手多脚,把自己的作战服莫名其妙调成内外循环模式,自然不可能吸入外部毒气。 而花草树木掌握的气雾颗粒技能,为了让动物不受刺激地陷入濒死境地,便没有特地“点出”腐蚀效果,自然不会对李俭的作战服造成结构破损。 两相作用,此地山林因李俭进入而催生的毒雾,除了又干掉不少在山林中活动的小动物,对李俭本人倒是毫发无损,甚至连作战服也毫发无损,反而把此地有毒雾蔓延的消息暴露了。 不过这片山林也算幸运,李俭今天并不是来砍伐树木的,知道这些林木有古怪,也没打算动手,只是想着这地方莫名其妙涌起气雾,又有不少较弱的妖兽栽倒,恐怕不会是狐族喜欢生活的地方,自己最好赶快离开,早点结束任务。 李俭想得不错,不过这个世界并不是想得好就能做得好的。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正当李俭琢磨此地不宜久留,调动空间权能就要跑走的时候,一道阳属性极重的灵机气息在神识探查范围中闪过,将将隐没在山林深处。 按理说,山林中多妖兽、多草木,有灵机波动并非怪事。如果何处有灵机波动,李俭就要驻足观察,那么他从钱安到西南山麓,少说也要花掉几年时间——那可真是一步一回头。 但这股灵机波动阳属性占比极重,就像是走在一片水墨画中,突然碰见一抹油彩。别说艺术生看了上头,连李俭这个不懂艺术为何物的粗鄙之人也难免会想过去看看。 而这一停步,脑中不由得琢磨这玩意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说过。不用多想,不久前钱安区大会联络员的话语便跃上心头,“偏阳属性的五行灵机团块”。 阳属性、灵机,五不五行另说,自己方才感受到的灵机波动,阳属性肯定重啊! 这玩意要是不重,哥们能在无意识的神识探查中感受到它的独特波动吗? 这样想着,李俭心中已经有七八分肯定,觉得灵机波动隐没的地方不是狐族本体出没,起码也是什么天然灵机团块在动。只要不是狐族里头有大佬能够未卜先知,在他到来之前便布下高达百名金丹围殴的天罗地网,等着他往里跳,行动一下都是稳赚不赔。 至于狐族有没有可能出现这种大佬,李俭扪心自问,自己都乐了。 除非这帮家伙真有什么狐圣在族群里高度活跃,随时随地搞点凝视时间长河的玄幻高级操作,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玩意。 要是真有这种手段,第一纪元的出蛮古人还不给第二纪元人族留点好的?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李俭开着空间权能,便向灵机波动隐没处飞去。 这也该着他有所发现。才贴地飞行不出几十米,方才闪过的阳属性灵机波动又在神识被动探查的边缘出现。这次李俭有备而来,没有放过灵机波动的显性时间,调整方向,加快速度,转瞬间便飞到灵机波动所在的山头。 神识已经锁定灵机波动位置,李俭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打草惊蛇了,将神识和法力铺天盖地地散开,走得就是仗势欺人的路子——虽说是自己的势——一股脑地压制住灵机波动方向,不给可能存在的生物留一点反抗时间,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那妖兽面前。 一人一兽定睛一看,李俭没看出这妖兽是什么玩意,那妖兽也没看出李俭是个什么玩意。 妖兽形貌如同大狗,浑身长毛拖拽一地,较长的几股在身后如同辫子般自顾自扎成几尾。头脸看着像是狐狸,但四足看着……李俭看不出来,他不是学生物的,也不是福瑞控,着实分不清这种长毛四足怪是什么东西。 妖兽看李俭更是一头雾水。李俭头上戴着AR头盔,身上穿着封闭作战服,对服装有概念的人看了才知道里头是个人,脑中没有这概念的妖兽看了就迷瞪,不清楚眼前这玩意究竟该不该打,能不能打。 不过妖兽看不出来眼前这玩意该不该打,却能从身边死锁的法力感觉出来,自己肯定打不过。 打不过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当然是……发起攻击! 李俭用神识锁定目标,才搞清楚这玩意为什么敢对自己发动攻击。这玩意是啥先不提,但修为境界还没到筑基,是个纯纯的练气妖兽,智慧这块别说拟人了,有没有开放加点都不好说。发现自己被法力锁死,脑子里剩下的念头便只有以命相搏,也不知道这种本能是拿来的。 反正挺找死,李俭被这玩意莫名其妙凝聚的法力冲击吓了一跳,死锁妖兽的法力一个波动,妖兽就无了。 实在不是李俭不愿意捉活口,实在是这头妖兽刚烈莫名,它不愿意接受李俭控制,李俭也无可奈何。 妖兽和李俭这一照面,从见面到死亡,总时间不超过五秒钟。在妖兽灰飞烟灭之后,头盔终于做出反应,在目视区域为使用者标出信号。 【发现与狐族模型相近妖兽,相似度报告已提交】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元阳真火 头盔的分析报告姗姗来迟,除了帮李俭搞清了这头攻击自己的妖孽究竟是何出身,很难称得上存在正面作用。 不过李俭愿意乐观一点看待此事,毕竟在“当屋子里发现一只蟑螂时,已经有一千只蟑螂在屋内待机”,套用到狐族身上,也可以是“当你遇上第一头狐族妖兽时,已经有一千头狐族妖兽在山林中等待”。 狐妖的尸身被李俭的法力冲击挤成了破布娃娃。游戏界常用布娃娃系统作为计算人物模型与场景交互的中介,而李俭的行为显然比电子技术更奢侈,被他攻击后的狐妖尸身当即在现实物质世界中表现了一下,采纳布娃娃系统做妖兽类模型和世界交互的惨状。 简单地说,失去生命的狐妖尸体落在地上,没一会就有藤蔓攀延过来,将它的尸身捆得结结实实。 看到灵气复苏后的山林中,作为生产者的植物也愿意承担分解者的责任,李俭十分欣慰,溜了。 不溜没道理,植物“分解”动物尸体,鬼知道要多久。如果身上没背着任务,他还乐意因为好奇心多观察一会,但此时显然不是任由他满足好奇心的时候。 …… 李俭放慢速度在山林中穿梭,看见不少小动物从花草树木取食,弄得林地一片狼藉;也看见不少小动物被山林迷晕,倒在地上,身上颇为诡异地覆盖草色,眼看着就要被山林分解。 李俭在其中飘飞,不愿惊动林子,全神贯注地调动神识感应,控制自身波动,力求在不打扰其他妖兽活动的情况下,再发现妖兽调动阳属性灵机的波动。 也许是他运气好了,也可能是他正在靠近狐族的活动范围,总之,在李俭维持观察状态飞出一两千米,便又感觉到有阳属性灵机波动活跃。 这次李俭不打算打草惊蛇——鬼知道自己用法力和神识将妖兽死锁之后,被死锁的对象是不是有脑子的金丹期。 再来一次自爆式袭击,这谁受得了啊。 他听着树林中的响动,越发按低本人的神识波动,静悄悄地靠空间权能在树林中穿行,在树枝和叶片的间隙中穿梭。 依靠一点点空间直觉,李俭躲在光影之中,向灵机波动源头靠近。 离得越近,那妖兽的响动越大。从其擦过树木的声音分析,十分平稳,应该没有发现自己。 靠着神识的微弱感应,感觉到妖兽已经逼近自己十米内,正要与自己擦肩而过。李俭轻飘飘地拔地而起,让自己尽可能贴着树冠而不擦动枝叶,悬停在五六米处,向下方张望。 妖兽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带着光影特效走了过了,路过树下,驻足观望四周。 只见妖兽连尾长约莫两米,浑身灰毛,口鼻如犬,四足踏在土中,被身躯遮挡,看不真切。 妖兽口鼻前顶了一团火,大概在口鼻前斜上方不足半米位置,形状酷似燃气灶火焰,通体金黄,使人一看就觉得,这应该就是联络人所说“元阳真火”。 那么这头妖兽究竟是什么,也不用多说了。 果然,李俭盯着妖兽看了五六秒,AR头盔便在目视区域提示,【发现与狐族模型相近妖兽,相似度报告已提交】。 头盔确认,灵机波动确认,李俭便拿定注意,起码要把这妖兽生擒片刻——就算狐妖打算反击,他也会忍一会,保证不把它当场扬了。 已经隐藏得有些吃力的神识瞬间放出,扫过妖兽,转瞬间确认妖兽实力。 筑基期,战斗力一般,可以碾压控制。 被神识扫过的妖兽顷刻间炸毛,趁着自己还没有被法力控制,一声凄厉的惨叫“嗷呜”一嗓子横贯山林。除却本能反应的呼救示警,狐妖周身法力涌动,纠集灵机,顷刻间在体表散发阵阵金光。 这抹金光与金丹期修仙者打算拼命时罩身的金丹权能不同,是狐妖调动灵机,在体表模拟元阳真火所成。 一时间,狐妖所在之处,草木枯萎,水汽蒸发,方圆数米充满温暖的力量,山林中的瘴气也被消解许多。 但这玩意对李俭没啥用,他开挂了,就算属性被克制,大不了力大砖飞,让量变引起质变——更不用说他也没被属性克制,正在全身周围发动元阳真火的狐妖也才只是个筑基期。 法力涌动,既轻柔又坚决地覆盖狐妖周身,掐住狐妖想要张开的口鼻,不让它再叫唤。凭借庞大的法力储备,李俭单凭没有引动灵机的法力便将狐妖体表的元阳真火掐灭,继而打断狐妖在口鼻前顶着的那朵元阳真火与它的联系,彻底掐断狐妖和外界沟通的能力。 这一番操作只凭数量碾压,狐妖奈何不得笼罩周身的法力,又拼命调动体内法力,试图再次凝聚灵机护体,三番五次的尝试,还是没有一点希望,只能任由李俭摆布。 李俭对这头加上尾巴体长能有两米的庞大犬科动物没什么兴趣,正如他曾经表示过的一样,他又不是福瑞控,一头长毛狐妖在他面前任由摆布,实在没什么兴趣可言。 让他产生兴趣的,是和狐妖失去联系后,轻飘飘落在地上的那朵元阳真火。 元阳真火,外观看起来像是燃气灶里冒出的火焰,火苗分成十数、甚至数十股,从一个焰心生长出来,又像是莲花一般。体型并不算大,整团火的直径大不过两拃,焰高也不过一拃。外观上与一般火焰不同的是,元阳真火在色泽上并没有外焰、内焰、焰心的区分,通体金黄色。 这也说明元阳真火的燃烧表现并不是某种氧化反应,如果是那样的话,在氧气浓度随径向深度变化的方向上,火焰的颜色总会有微妙的变化。 如果不看表象,转而在神识观察的世界中观察元阳真火,联络人所说的内容与它贴合得很好。 元阳真火在神识观察中就是一团阳属性偏多的灵机团块,正在以李俭暂未理解的形式运行着,不断变化,不断生灭。 有新的构造在元阳真火中出现,又有旧的构造在元阳真火中消亡。它不断吸引环境中流动的灵机,也将部分灵机从自己的构造中剔除。 元阳真火落地后,其周围一圈的草地都萎缩了,但并未干枯,也没有跟着起火。元阳真火的火团静静地在草皮上燃烧着,就像是一团幻影。 这场面放在游戏里,肯定有人要骂制作组连火焰特效交互都做不来,莫名其妙就让火焰和草地相安无事,起码也该做一层草地被火焰烧枯的动画。奈何这玩意来真的,它没有引燃草皮,恰恰让它在李俭心目中的形象又添了一笔神异色彩。 这么奇妙的玩意,肯定是真货了。 李俭将狐妖放在一旁不管,自己飘飞落地,看看在草皮上安静燃烧的元阳真火,再看看自己手头道具,稍一思索,从旁边树上折下一段小枝,抓在手里,捅咕元阳真火的焰心。 树枝穿过元阳真火的火苗,直挺挺地戳刺焰心,却没收到什么阻碍,如同穿越幻影一般穿了过去。 等李俭再收回树枝时,树枝没有着火,但和元阳真火下的草皮一样,变成一副萎缩的样子。好端端的木本植物成熟小枝,愣是如同草本植物的长茎一样,有些软趴趴的。 好消息是,这火大概不烧东西。坏消息是,这火好像也没有实体,自己该咋挪这玩意? 李俭环顾四周。山林,被自己控制的妖兽,自己。 首先,元阳真火究竟有啥能耐,还不好判断,肯定不能先拿自己和自己身上的东西去试。一旦试的不好,那可就去世了。 第二,这片林子应该也不好指望。草皮和元阳真火交互能力差,但好歹能承载它。树枝直接穿过去了,虽说有点交互吧,可也仅限于把树枝烧成“藤条”。 以自己的创造力,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利用这片林子,做出与树枝戳戳戳本质上不同的行动,姑且跳过。 那就只剩下用自己控制的妖兽来试探了。 被李俭放置了数分钟的狐妖,一有精力便催动体内法力,试图引动环境灵机,打破李俭对它施加的死锁。奈何两者的法力总量和灵力强度实在不在同一个数量级,狐妖折腾了半天也没成果,控制得久了,当真像死狗一样趴着。 李俭也不客气,用法力将狐妖拖了过来,想了想,将狐妖尾巴对着元阳真火,又稍稍放宽在其尾部的法力控制,只拽着尾巴根,像是挥鸡毛掸子似得,让狐尾向元阳真火扫去。 不论是啥动物,只要是有尾巴的,被拽着都只觉得疼。壁虎断尾在大多数时候可不是被抓了尾巴才会释放的,这玩意觉得自己要挂了,就会把尾巴当做“热诱导干扰弹”一样释放出去,让尾巴扭动跳跃吸引敌人注意,自己开溜。 狐妖被李俭拽着尾巴,本来都快被榨干的体内又疼得升起一股力量,口吻想要张开大叫,却又被李俭锁住,叫不出来;四肢扒拉得像是抽搐一般,也拦不住李俭坚定不移地拽着尾巴,向元阳真火逼近。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有主人的迷宫该怎么用无主之地方式通过? 裹着长长灰毛的狐狸尾巴如果打理好了,手感应该不错。只是被控制的狐狸既在野外生活,也没有好好打理尾巴,李俭更不是上手摸的,用法力拽着,得不到手感。 灰扑扑的尾巴像是放大百倍的毛笔笔尖一样戳向元阳真火的火焰,在李俭全神贯注的观察中,尾尖的长毛接触火焰,像是笔刷戳入油画的颜料涂层,将颜色荡开。 李俭用法力对狐妖进行的死锁并未深入到其肌理之下,毕竟他只是想要控制狐妖,而不是把它搞死。在狐妖的尾巴被迫接触到元阳真火后,它几乎在转瞬间便意识到自己和元阳真火再次取得联系。 对李俭的进攻欲望立刻迫使它将自己的全部法力调入尾巴尖接触到的元阳真火,企图再次接管元阳真火,并调动环境灵机将其增幅,以求杀伤李俭,使自己从被困的情景中脱离。 狐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如果李俭并非金丹期,实力也没有开挂的话,它肯定就得逞了。但李俭的挂开得可不是一般大,又对狐妖有境界压制,别说等这玩意把法力传入元阳真火了,它一调动体内法力向尾巴传输,就被李俭察觉动静。 没有外敌干涉,体内法力调动何其快哉。电光火石之间,李俭选择钓鱼执法,以不变应万变,看狐妖要如何利用元阳真火。 倘若李俭的法力量如天然水库,行动间又如大河浩浩汤汤(shang音),那么狐妖的法力总量约莫是个小池塘,此时也在先前不断地挣扎中几近流干,最后逼出一点小溪流,沿身体躯干,向尾部蔓延。 孱弱法力落入元阳真火,狐妖本体几乎没了动静,全心全意地操控灵机。法力与元阳真火接触,先将火苗处处包裹游走一圈,带着神识重新确立狐妖对元阳真火的控制力。保持焰心中联系不灭,其余法力注入几朵火苗,加快元阳真火吞吐环境灵机的速度,甚至改变了吞吐比例,消耗法力,使元阳真火多吞少吐,拆解旧结构的速度虽然有些上涨,却不及生成新结构的速度更快。 法力投入后几个循环的功夫,元阳真火便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圈。除了焰心处依旧没什么变化,几瓣火苗都向上窜了一些。 李俭在一旁站着看戏,顺带瞥了眼狐妖本体。 狐妖似乎觉得自己的举动还能隐藏一会,凭借着猎食者的本能,它将身躯的行动压制得很好,仿佛还在抽搐,一切正常。 李俭:所以说,金丹期以下的妖兽确实没什么脑子。如果是金丹期的妖兽,被我这么一套死锁打下来,再傻也知道打不过了。而且这玩意更没脑子的地方,难道不是明知道修仙者都有神识可以探查,却觉得我会感觉不到它体内的法力波动,甚至是元阳真火的灵机波动嘛? 狐妖的独角戏“演得”认真,李俭不好点破,假装自己正在确认狐妖状态,没有关注元阳真火,微微让出一个侧身。 当然,他是在假装,不是真的被狐妖糊弄过去了。让出侧身的同时,李俭悄悄在狐妖与自己之间再布下一重法力屏障,花了三重死锁狐妖的法力,这才看向狐妖头部,伸手假装试探鼻息。 狐妖看不出戴着头盔的怪人究竟再看什么地方,不过李俭连人带手都转了过来,以狐妖的智能水平,它只能认定怪人已经上钩。狐尾一甩,将又膨胀了半圈的元阳真火掷向李俭。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在尽力表演。 元阳真火砸在早有防备的法力屏障上,瞬间又被李俭掐断了和狐妖之间的联系。埋伏许久的法力再次一拥而上,将狐妖死死按在地面,锁住全身法力。 不过这一次,元阳真火的效果和方才的人畜无害不同。在李俭掐断其联系之前,这团膨胀到得有四十厘米直径的灵机团块一接触到李俭的法力,便开始自发地倾泻某种影响。它似乎消弭了李俭法力的一部分,并将剩下的部分当成了燃料,试图将未能消弭的法力同化。 李俭又不是弱智,总不能放任这玩意一边消弭自己法力,一边同化自己法力。狐妖对元阳真火的操作也就那么点,怎么想都是刚才那股涌向焰心带着神识的法力的锅。李俭有样学样,抽出一股法力,带着一缕神识,沿着方才狐妖的路径,向元阳真火焰心探去。 这一探却未尽全功。 方才李俭看狐妖法力探入十分轻巧随意,轻松获得元阳真火控制权,以为自己依样画葫芦也不困难。可切断了狐妖对元阳真火的直接控制后,法力原路进入,却发现狐妖留在焰心的法力和神识尚未消失。 这下尴尬了。 元阳真火作为灵机团块,内部构造相当于三维迷宫,还是带着时间因子的那种。狐妖的操作确实可以复刻,但李俭观摩狐妖操作,就像是看迷宫主人在空无一人的迷宫中轻车熟路地回家。如果他能够在空无一人的迷宫中前行,复刻操作并不困难,但现在这迷宫有人在啊。 狐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好心教授他该如何在已经有人的迷宫,再次接管迷宫指挥权的样子。 无奈,李俭只能依着惯例,先把狐妖留在元阳真火内的神识消磨掉。 藏在焰心的狐妖神识并不强力,保护神识的法力也只剩下一丝。被李俭的法力一碰就碎,元阳真火轻而易举地又成了无主之物。 法力带着神识在焰心来回穿梭,却一直找不到像狐妖控制元阳真火一般,要融入焰心的感觉。 李俭看看元阳真火,再看看已经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狐妖。 得,再试一次。 将法力和神识抽出,再次进入元阳真火,穿过焰心,还是没有接管焰心的感觉。如是数次,无功而返。 李俭纳闷了,坐在地上,盯着元阳真火发呆。 好消息是:自己搞到了一朵无主的元阳真火;坏消息是:狐妖可以接管,自己不行。 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发了一会呆,林子里又有动物行动的声音,李俭琢磨该行动了,拖着狐妖就往反方向钻。 正打算钻林子呢,无意识瞥见狐妖完好无损的尾巴,心里激灵一下。 方才自己拿狐妖尾巴戳元阳真火,让狐狸重新接管元阳真火,自己偷师,属于意外事件。自己的本意可是要观察元阳真火该怎么携带,既然狐妖的尾巴没事,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能没事? 就算咱不上手吧,用法力远远托着,是不是也有可行性? 一团法力飞出,小心翼翼地将元阳真火包裹起来,轻轻抬起。 元阳真火没有灼烧法力,也没有消弭法力,更没有要同化的意思。失去了狐妖的内外联系后,这朵元阳真火当真安静不少,在法力包裹中,就像是落在草地上一样,人畜无害地“燃烧”着。 李俭拽着狐妖、带着元阳真火,向林子深处走。 半晌后,处理好狐妖,安顿好元阳真火——他把这俩玩意用法术封在地下了,以他的灵力,狐妖自然回复法力,想要打破囚笼,大概需要两天时间——李俭又回到妖兽闯动处,看看自己运气够不够好,能不能再逮一头带着元阳真火的狐狸。 他可记得联络员的话,这玩意的需求是因为碎丹法产生的,而按照蛮古纪元出蛮古人留下的修仙道路的尿性,指望他们尝试完善金丹期战力的资源所需不多,多少有点看不起他们。 这帮家伙可是做到靠三次技术优势迭代更新奠定优势后,又花了不知道多少年,经历了多少事件,几乎将蛮古纪元的世界杀穿才实现的统治胜利,这帮杀坯要是能留下来消耗偏低的修炼方式,那还需要把世界杀穿吗?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第一次金丹期突破就吃了不下两百颗雷雨丹,如果第二次金丹期突破需要的元阳真火能少于两百单位,李俭愿意把自己的李字倒过来写。 更别说这还是一人份的量了,要是以后所有人都想要多次突破金丹期的话…… 那画面太过血腥,李俭都不敢想。 这杀戮烈度可太猛了,不愧是出蛮古人走出来的路子。 倒不如指望狐族愿意合作,如果元阳真火是可再生资源,或许还有救。 但雷雨丹的需求指定是没救了,这玩意的原材料来源,必须在海洋里逮着妖兽杀,还不是个个都有,这下一将功成万骨枯了。 胡思乱想着,李俭一回生二回熟地攀上树,在树冠掩护下等待妖兽靠近。 不多时,妖兽在山林中的窸窣声逼近,听着声音清脆快速,好像是小体型妖兽。 两只小狐狸从灌木丛中挤出,回头给了灌木丛一巴掌,打得灌木细枝碎叶落了一地。 “怎么来的是两只?”李俭心里吐槽,手下却不留情。等头盔判定妖兽为狐族时,丢出几道冰刺,插在狐妖身前地面。 同时,法力无形四散,绕过狐妖,在人与兽的战圈外拉起一道半径数米的球形帷幕。 第二百六十六章 对狐族的强盗宣告 李俭并不打算靠两发冰刺使狐妖授首,冰刺故意打空,一是表示自己有先发制人的能力,二是向狐妖“示好”,看看能不能谈。 但指望自己碰见的妖兽各个都是金丹期,比例实在太低了。 两只小狐狸压根看不出李俭放水的示意,抬起头来便朝李俭凝聚法力,形成极原始的法力冲击,一副想要干掉李俭的样子。 这俩狐妖的操作实在太拉胯了。譬如游戏,就好比别人手头有法力值,想的是用法力值放几个技能;但这俩狐妖不知道是技术有限还是智力有限,想到的是把法力值变成平A打出去。 攻击效果的转化率低得惊人,如果说要为妖兽在炼气期打不过受训练的人类找理由,那么这种最原始的法力使用方式毫无疑问是缘由之一。 李俭连运行的功法都懒得切换,随手打了两发凝冰咒,法术的余波将法力冲击撞碎,接着毫无阻碍地落在两只小狐狸身上,将它们变成冰雕。 轻飘飘落地,李俭特意将凝冰咒中的法力撤去大半,以免一时失手,再杀掉两只狐狸。 看着眼前两只被冻入冰块的狐狸,李俭倒是明白这俩玩意为什么操作极其拉胯——如果说看不出自己在放水只能说明它俩智力不行,那么被凝冰咒攻击后,李俭感受到了这俩妖兽的准确境界。 俩狐狸连炼气的边都才勉强碰到,这玩意菜得浑然天成,难怪接敌之后并未使用法术,只是使用最原始的法力冲击。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抓了这俩连炼气期都不一定算得上的小狐狸当俘虏,到底有什么用呢? 李俭看着俩冰雕,俩冰雕看着他。 将冰块化了,换成法力死锁。两只狐狸又觉得有自由的希望了,便震动法力,要在体内凝聚法力冲击,挣脱死锁。 李俭随它们操作,要是俩炼气期狐狸能把他的法力死锁解开,他以后也不用自称开挂了。 …… 李俭将俩狐狸放置一边,自己先回去启封元阳真火,再带着元阳真火回来。 俩狐狸果然没能挣脱走时留下的法力死锁,反倒将本就不多的法力消耗殆尽,正在死锁内奄奄一息。 李俭解开一只狐狸头部的死锁,用法力托着元阳真火靠近,期待狐狸接触到元阳真火后,能给他表演一下控制元阳真火。 可惜,事与愿违。小狐狸头部解锁后,眼看着元阳真火靠近,反应却十分诡异,摆出抗拒的样子,拼了命地将头脸向一边撇。 但李俭没给它把转头的法力死锁打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阳真火的金黄色火苗向自己贴近,碰到鼻尖。 碰到元阳真火的狐狸就像是被火烧了尾巴一样企图炸毛,又在强而有力的法力死锁下难以行动。别说是给李俭表演接管元阳真火了,没有当场用催动法力强拆灵机团块,都只是因为这小家伙已经没有法力了。 李俭如是重复数次,两只小狐狸都不能接管元阳真火,还对元阳真火表示抗拒,只好停下,重新封存元阳真火,再把俩狐狸锁住,和它们的筑基期前辈一个待遇。 关于这俩狐狸对元阳真火的态度,为何与筑基期前辈迥异,李俭心中有不少可能性可以解释。 但可观察的样本太少了,李俭想要验证猜测,也无从下手。 正当李俭在林子里犹豫,究竟是带着仨狐狸和元阳真火回去复命,还是再在林子里多待一会守株待兔,事情自己找上门了。 一道神识极其嚣张地扫过树林,并在扫过的下一瞬间识别到李俭的存在。 李俭:? 神识扫描和反扫效率奇快。在对方确定李俭存在时,李俭心随意动,也察觉到对方情况。 是个金丹期,神识强度没有筑基期那么差。从自己的任务行动的描述来看,附近应该没有人族的金丹期。 结合自己连续遇到三拨狐妖,李俭要是再想不到这玩意可能是狐族的金丹期,那么他的脑子也需要回炉重造了。 对同是金丹期的妖兽,李俭的应对就不能像对低境界妖兽那么随意。确定自己已经被对方锁定后,他不装了,也把神识散开,循着对方扫描的方向追去,抓住对方位置。 神识扫描一过,确实是头妖兽,正在离自己两公里多一点的地方。 除了一头金丹期妖兽,那边近处还有三四头筑基期妖兽。 既然对自己没有威胁,李俭便从容起飞,保持着神识双向锁定,向金丹狐妖方向飞去。 对方不知怎么想的,感受到李俭向自己飞来,也跟着腾空飞起,以相近速度向李俭逼近。 一人一妖腾跃在空中,李俭看那妖兽,形体如犬科,身形颇大,尾巴蓬蓬多毛,看着应该是狐族。 李俭等待头盔判定妖兽种类,却不想是妖兽先开口发话:“人族的李俭?” 李俭微微愣了一下,确认自己穿着全套作战服,脸被挡在头盔后面,这玩意应该看不见自己:“怎么认出来的?对你们来说,人类都穿着作战服的话,应该很难分辨吧?” 头盔适时报告,确认对方就是狐族成员。 “你们人族里面,还有哪个金丹期会穿着这一身,肆无忌惮地冲向其他种族的领地吗?” 李俭就当没听到。 什么玩意啊跟哥们说这种话,哥们一个纯纯的人类至上,你要是个人,我从你家门前路过都给你点头致意。就是个畜生罢了,还打算从我这要脸色? 要不是咱来这并非一人的想法,肩负着钱安聚居区给我的使命,哥们搁这给你好脸色,怕不是只有梦里才看得见。 更别说肆无忌惮冲向其他种族领地这种话,要不是人族还需要这帮畜生承认领地,就凭这帮妖兽自己,宣称领地,李俭都不会认。 “既然知道是我,还特意飞过来,有事?”自己的意见是一回事,钱安聚居区的任务是另一回事。 狐族金丹被李俭的态度整不会了,好在在妖兽形成的社会秩序中,认同拳头大的更有道理,算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法门:“在你活动的这个方向,我族的族人消失了两批,你应该有什么要说的吧?” 两批?哥们前后杀了一只,困住两批,你就说消失两批? 狐族金丹的说法也把李俭整不会了:“什么两批族人,你解释一下,分别是几头,什么境界。” “一头筑基期,两头炼气期。都是遵照我的指令行动的,有固定活动范围,你可不要说没有碰到,它们分明是朝你过来的方向去的。”狐族金丹口气听起来不好,信息给得倒是格外实诚。 李俭想了一下,好像自己一开始碰上误杀的炼气狐狸不算在内。 “对,被我逮到了,没杀。” 李俭回答得如此真诚直白,透露的信息量让狐族金丹不知道说什么好。 双方都被过于直白的交流尬住了,一人一妖停在空中,久久没有声音。 还是狐妖终于想到了由头:“只不过是三个还没有升上金丹期的小辈罢了,就算失踪了,能探到你的行迹也是好事。但你既没有杀掉它们,也没有攻击我,这是什么意思?” 可算是说到正题了。 “来问问你们狐族,是想死呢,还是想活。”这台词早就被李俭列入了“这辈子最想要说一次试试看的台词”之一,虽说这句话看着很反派,但说起来确实又中二又带感,尤其是挑着适合的场景,都不需要对方应答,光是说出来就爽爆了。 “如果可以活,谁又想死?” “好。你们狐族好像会凝聚元阳真火吧?”李俭单刀直入。 “什么元阳真火?” 看了眼妖语翻译软件的显示情况,李俭无语了。 这玩意怎么又没装关键词的妖语翻译,能不能让自己任务做得便利一点啊? …… 一阵七手八脚的词义确定,妖语翻译软件终于掌握了妖语中元阳真火的使用方式,得以与狐族金丹交流。 “就是说,你们狐族有凝聚元阳真火的能力,我也发现了,如果干掉你们,也有几率出现元阳真火,”李俭心中并无十成把握,他甚至没有试过,只是依靠联络员的表述,企图诈一下狐妖,“我们需要元阳真火,现在就看你们狐族的意思。如果愿意配合,以后帮我们凝聚元阳真火,我们会给你们相应的庇护。如果不愿意配合,那就是我们大军压境,会在给你们留点种的前提下,把你们清理一番。” 狐妖:? 狐妖:! 李俭这番话的意思毫无疑问就是强盗行径,放在人与人之间,这番话本身就算是极度出格的内容。 但现在是奉命“宣战”,主打一个“为公战,不为私斗”,李俭毫无心理压力可言,说话都硬气不少。 现在,摆在狐妖面前,只有三条路。 第一条,拒不答应,立刻召集附近所有妖兽,把李俭在这灭了,然后向人族突袭,打先手。 第二条,委曲求全,答应条件,以后在人族手下依附,受其他种族敌意。 第三条,解释情况,表示狐族不会这个。 很自然地,狐妖打算先试试解释。 第二百六十七章 想交易,总得知道有什么吧 “先不提我族有没有制造元阳真火的能力,就算我族确实能,这又怎么能……杀害我们怎么可能会出现元阳真火?你确定这真的是你的发现吗?”狐族金丹并未反驳制造元阳真火的能力,但抓住了“杀怪掉落”的可能性。 毕竟制造元阳真火的能力,它们真有。 隐瞒确实存在的能力,如果能一直隐瞒,或者在暴露后有足够实力不被问责,当然没什么。只是狐族金丹稍作思索,也知道李俭既然能够与自己用妖语讨论元阳真火的词义并确定,起码说明他手里真有这玩意。 族内资源,外族可能不知道,但狐族心里明镜似的。其他妖兽可都没有暴露过是否有制造元阳真火的能力,而狐族自知有能力,再看李俭手头可能有元阳真火,还能怎么办,要么是他运气好捡到了,要么就是从其他狐族手里抢来的。 金丹狐妖不敢赌,赌李俭是走了不知道哪门子狗屎运才能捡到元阳真火,只能当做狐族的制造能力已经在他面前明牌。 “怎么不是我的发现。你在这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来。”李俭心中也虚,但现在谁都没露怯,也没有一锤定音的证据,只能硬撑着自己并非无的放矢,强装门面,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转身向封存元阳真火的方向飞去。 身后狐妖并未追赶,不出十几秒钟,它就看到了带着元阳真火向自己飞来的李俭。 “看,这玩意就是我说的元阳真火。你们狐族有个小家伙在林子里自己死了,身上就掉出来了这东西。”李俭扭曲事实,将这从筑基狐妖面前夺下的元阳真火,谎称是自己捡的。 为了不被金丹狐妖反感,他还稍稍留了个心眼,只说是在林子里自己死了,绝不说跟他有一星半点关系。 金丹狐妖心中疑虑颇多,但李俭手头确实拿着元阳真火,又说自己没有杀派出的狐妖,对李俭说他捡到元阳真火的讲法半信半疑,不得已接下话茬:“不,这太牵强了。我从未见过我族族人在死时会留下元阳真火。” 李俭摸不透金丹狐妖是否撒谎,但见这家伙一直嘴硬,如此下去不论是打是谈都难有进展,便以退为进:“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我眼睛瞎了,把你们狐族的小家伙的死看成别的什么。但这朵元阳真火可确确实实是从你们狐族产出的东西,这你总不能抵赖吧。” 金丹狐妖没有玩“你说是就是”的无赖戏码,思索了片刻便认下:“是,我们狐族确实有制造这种元阳真火的能力,可你杀了我们,也不会给你遗留元阳真火。就算你们研究出什么抽取元阳真火的方法,我们也会在死前消解掉它。如果这样,人族依旧要试试对我族斩尽杀绝吗?” “都说了,不是斩尽杀绝,是在给你们留几个苗的前提下清理一番。如果杀伤你们也不会遗留元阳真火,那我们自然也不会再对你们出手,毕竟没有意义。”李俭本能地觉得,这事情有戏。 金丹狐妖听了,并不恼怒,毕竟恼怒也是需要本钱的。跟眼前这名战斗力惊人的人族讨论战斗力强弱纯属扯淡,金丹期妖兽中就没几个有把握单挑能从这家伙手里回来的——灵山矿区谈判算是一次,探听魔族的消息算是第二次,次次都有正经金丹妖兽被这家伙抓单暴揍。 关键是这家伙暴揍金丹妖兽也不为别的,就为了谈事,到现在也没听说有哪个妖兽在答应谈判的情况下还被弄死的。 “看来人族偷来的智慧还真有用。既然这样,也别说什么庇护我族了,我族不需要你们人族的庇护。既然你们需要元阳真火,不如公平一点,拿我们感兴趣的物资和我们换。”金丹狐妖见解释情况无效,倒也没有再选择拒不答应,也没有选择委曲求全,而是听起来很有格局地打算讨价还价一番,似乎并不打算让狐族在和人族的谈判中退居不利位置。 这倒是让李俭有了兴趣。 “为什么不要庇护?你们难道不觉得人族很有实力吗?如果你们这群妖兽真的这么觉得,那就干脆集合起来把我们干掉啊?不要说什么人族没有实力,真要是实力不济,你现在也不会这样和我谈论了。”李俭说着,好奇狐妖有什么说法。 “……人族还真是自信。就算人族当真如你说的一样,很有实力,足以让大多数妖兽认为攻打你们没有好处,可这和我族要不要和你们合作有什么关系?你既然身为人族,也经历过前两年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所有妖族都对人族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和杀意?即使是我现在与你在此对话,同时也承受着很大压力。”狐妖对李俭的说法并不完全赞同。 “不,你应该知道,通过金丹契约,完全可以实现对杀意的抑制。如果狐族愿意和人族合作,签下这类金丹契约并不是难事。”李俭见招拆招,根据过往经验反驳。 “就算金丹契约可以解决杀意,那你又想怎么让狐族在整个妖兽族群里抬得起头呢?这不是两个种族之间的事情,这是所有种族之间的事。你总不能让我们狐族做了人族的附庸,却无视其他妖兽的敌意吧?” “这正是我们要为你们提供的庇护。只要你们愿意配合我族,庇护你们免于其他种族的攻击,也并不是不行。” “呵,免了。我们狐族可不做第一个给你们当附庸的种族,更别说什么你们还未尝试过的庇护。想要骗傻子,你们可以先找一个笨一点的种族试试,真的成功了,再来找我们。” 狐妖见李俭一副还要拿庇护说事的样子,连连摇头:“行了,收起你们人族的狂妄,不要企图在这时候让我族成为附庸,还是谈谈交易吧。如果你们能够找到暗地里和我族交流物资的方式,我们可以和人族进行交易。” “比如纳戒?这方法我们有的是。”狐妖提到交易方式,李俭立刻想到了与储物戒功能相同的纳戒。 从适合暗地里交流物资的形式来说,纳戒天然具备这样的特质。这玩意可以将大量物资藏在小小的“扳指”大小的所谓纳戒中,只要交换纳戒,就能交换物资。 如果一定要说这玩意有什么不妥,那就是放在纳戒中的物资很难在纳戒外看出是什么东西,如果要确认,必须由修仙者打开纳戒才能确认。 这样的话…… 李俭脑海中冒出各种各样交易时可能会发生的问题,不过这和现在无关。 “有办法?那当然最好。既然你们人族想要我族制造的元阳真火,就准备些东西来换。”狐妖对李俭的答复十分满意。 “狐族想换什么?”李俭发问。 “我们又不知道你们人族有什么,怎么知道该换什么。这应该是你们人族该想的问题,琢磨一下,应该用什么修炼物资跟我们交换。回去,拿你们人族有的修炼物资列表再来找我们。” 李俭又不傻,如果真把人族手里的修炼物资统统列表,狐族看一眼就知道人族现在进展到什么水平:“不行,我不会让你们狐族获得我族的机密情报。如果狐族真的打算与我们人族交换物资,起码要指定某个方向的物资类别,我们才会考虑给你们一个选择。” 狐妖见此法无效,只好拿出做买卖的诚意:“你们要元阳真火做什么,我们也不是不知道。既然你们想要对金丹期有用的元阳真火,那就拿出你们人族升上金丹期时所需的修炼物资来。” 这话还算有点要做买卖的样子,李俭觉得还行,不过也不能立刻与狐族说什么,免得自己无意间交代了:“也不是不行。那么,说一个交易的时间,我会带着你们可能要的物资过来,你们也要准备好用来交易的元阳真火。” “你倒是挺着急的。”狐妖思考了一会,“三天后,就这个地方,我们再见面,看看你们人族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易的。至于交易的比例,那就到时候再说。” “行。但要是哪一方留了埋伏怎么办?黑吃黑可不好啊。”李俭倒是不在意公平交易,毕竟这就是他从钱安聚居区接到的任务。 狐妖有点无语,但还是提醒:“可以立下金丹契约,说好不在此处攻击、留下埋伏,这样你应该不担心了吧?” …… 金丹契约草草写就,李俭没有傻得自己看完就算完,而是偷偷呼叫钱安聚居区的技术支援。在远程评判过交易需求和金丹契约内容后,技术专家给李俭吃了定心丸。 双方签订金丹契约,算是给三天后的交易确立了安全基础。 既然交易有了眉头,李俭也不吝啬,告诉狐妖,被自己抓住的三只狐狸在什么地方,让它去把狐狸接走,作为本次谈定交易前契约的彩头。 李俭觉得自己也算是有点狠的,拿狐族被抓住的狐狸当做彩头。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交易当然雷雨丹啊,难道付我啊 狐妖却不觉得拿己方“人质”作为彩头有什么不对,在和李俭签订金丹契约后,便和李俭一道过去,等李俭撤去封印三只狐狸的法力死锁,看狐狸们对李俭叫嚷、作进攻状,忙用狐族语言——不是妖语——控制住小狐狸们的行动,将小家伙们召在麾下,与李俭告别。 …… “交易内容应该尽快确定吧?”李俭飞行在返程途中,作为本次行动的唯一实物收获,独苗苗元阳真火被他护在身前,用法力紧紧包裹防护,免得出什么岔子。 “在讨论了,你猜现在趋势是什么?”张博学一边接着会议的电话外线,一边与李俭连线,充当中间传话筒。 “还能有什么,那天灵材表格上有货的、跟金丹期有关的,除了雷雨丹还能是什么。更何况,从雷雨丹的获得方式来看,这玩意对深居内陆的狐族来说,绝对是特产。”李俭不用多想,便给出自己心目中的最佳交易商品。 如果把话说得难听一点,倒不如问问华夏的修仙界还有什么金丹期资源是多出来的。本来资源平均到个人就不富裕,除了雷雨丹,还有什么有存货? 至于雷雨丹作为商品的交易优点,那更是先射箭后画靶。给刚需商品列优点,是个接受了义务教育的人都起码能写个几条,这种马后炮活计可不需要在商品市场研究中掌握脉搏的高手。 “嘿,虽说你这答案不怎么好听吧,但对是对了。他们还在讨论,不过支持雷雨丹的占据了绝对多数,估计三天后,需要你带着纳戒,找狐族交易。” “就我一个人?” “废话。你和那头狐妖签金丹契约的时候不是写得很明白吗,就是你一个人,人多了就不保障你生命安全。这一条条约效果还在其次,要是你的金丹被金丹契约反噬,给你整出问题了,我们不就成千古罪人了?”张博学没好气地强调。 “说的也算有点道理……诶,那为什么不在签金丹契约前提醒我,我把契约改成几个人一块送来交易不就行了?” “你要求多人前来,对方也可以要求多个妖兽前来。你是乐意让自己折在这里是吧?再者说了,现如今妖兽应该还不清楚你能够戴着头盔和后方联络,我们要塑造你作为人族强者李俭,在妖兽面前‘独立自傲’的形象,如果没有必要,是不会让它们觉得你竟然受我们这些连金丹都不是的人族的指挥。”张博学说着说着,像是照本宣科地念诵起来。 “你在翻资料?” “不翻资料我记得住吗?差不多得了,我这边又得听会议进行,又要跟你说话,手头工作还有一堆要做。你最好快点回来,我今天已经接了十几个询问本校学业规划的家长电话了。你是不知道这年头的家长多有门路,我测,又来一个。”张博学的声音骤然抽离。 “喂,诶,是,这里是新星大学,对的,我是副校长张博学。哦,新生家长啊,请打给学生学院的学工办好吧,官网可查。” 张博学的声音又靠近回来:“听到了吧,又是一位学生家长。” “怎么直接给校长室打电话的?”李俭没绷住,正常来说,学生家长有疑问会给校长打电话吗? “谁让我校是新领域的综合大学,你还这么年轻,这帮学生家长有门路的多了去了。被打电话还算好的,我要是没给你当助理,每年的学生家长里头,都得有几个我见都见不到的大佬。”张博学语气满是无奈。 “算了,不说这个了。专家组有消息要发给你,我这边给你转接了一下。” “什么消息?” “搞语言学的。你刚才碰到狐妖给几头小狐狸说狐狸话是吧,这部分语料被头盔记录传输了,语言学家正在分析,你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头盔交一下,他们要下载原始数据做对比。” “怎么都是这种破事。虽然我不是不乐意吧,但我好歹算是个人诶,总是拿我当人型全自动侦查点,这样不好吧。”李俭总觉得自己被期望的功能似乎和自己的能力有所偏差。 “觉得不好,你可以跟他们说,反正话我带到了,你愿不愿意配合是你的事。” …… 从善如流地交了头盔,再将元阳真火送入等待已久的实验中心,这地方就没李俭什么事了。 交易商品的专业会议还在开,一帮研究交易的大佬自然不需要李俭在其中有什么建树;研究语言学的大佬更是好奇李俭这种战斗型人才有什么待在实验室的必要;准备测绘元阳真火三维内部灵机结构的团队倒是不在乎多一个李俭,但李俭看了眼显示屏上表示灵机粒子排列结构的图像和拟合方程,便自觉地知难而退了。 正所谓“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可要想出力,总得有“力”啊。 “灰溜溜”返回新星大学的李俭,总觉得自己有点狼狈。 但很快他就没时间这么想了。 张博学要面对的电话地狱,他也一样需要面对。比起只是需要打打电话的张博学,李俭还要给各种宣传活动提供素材。 今天的外出行动可是给民众们吹风后的结果,如果拿不出像样的宣传照片,悠悠众口可不答应啊。 …… 三天一晃而过,知道今天是李俭外出找狐族交易的日子,钱安聚居区没再安排采访、专题报导,而是拿先前做好的内容缝缝补补,让李俭从宣传工作中抽身。 至于代价,那便是好好工作,完成交易。 李俭在校长室内坐立不安地等着。老张一大早就说今天是交易的重要日子,没什么别的活让他干,让李俭在校长室待着,自己到区大会去去就回。 这去去就回、去去就回,眼看着从上午九点到中午十二点了,别说跑区大会了,就是乘专机飞上京,这时候也该飞到了,可还不见张博学回来。 李俭琢磨着老张怕是出了什么事,给他发消息,这家伙回消息挺慢,只说自己快回来了,正在路上,让他不要急。 就这么等啊等啊,总算在神识感应中,出现了张博学的身影。 李俭打开校长室大门,撞见张博学一副做贼回来的样子,蹑手蹑脚地捧着个比人还胖的纸箱:“你干什么呢,去去就回,这都十一点多了。这什么东西?” “别吵吵,进校长室再说。”张博学刺溜一下,带着纸箱钻进校长室,让李俭把门关上,才轻轻放下纸箱。 “这里头什么东西,你拿的这么费劲?”李俭打量纸箱,长宽高五十乘四十乘三十厘米的常见纸箱,外头看起来就是个三无产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两千枚纳戒!”张博学翻开纸箱盖板,纸箱里两袋塑料薄膜包裹的银白金属色纳戒在其中闪闪发亮。 不得不承认,货物实体在表格中只是以数字存在,看到两千这个数字,也不过是一个二后面有三个零。但当两千只纳戒摆在眼前时,奇妙的占有欲便不受控制地攀升。 “一袋一千只?”李俭有点麻了。 如果他所记不错,这些纳戒应该是破界石制造琼花的附属物资。如此数量的纳戒,用掉的破界石能产生多少灵宝丹? 咱们人均灵材挺缺的,但集中物资看起来真恐怖啊。 “一袋一千只。这一袋,”张博学提溜起其中一只塑料袋的袋口,“里面都是装满雷雨丹的纳戒,你今天带去给狐族,看它们愿意给多少元阳真火,就给它们多少纳戒。每个纳戒里头的空间大小都控制好了,雷雨丹数量也一样,到交易的时候,会有专家组帮你评估交易比例,按照指示给纳戒就行。” 张博学说完,换了另一只塑料袋:“这一袋里面都是空的纳戒,里头空间大小和刚才那一袋是一样的,拿去给狐族装元阳真火。如果它们接受这种交易形式,那么以后就用纳戒做承载物,记得跟它们说清楚,交易这种‘小事’,没必要总是由你出面,第一次交易之后,人族这边会派其他人参与交易,让狐族自己掂量一下要怎么过手。” “但第一次需要我把这些东西都带过去是吧?”李俭心里咯噔一下。 妈的,这交易也太阔气了,自己走一趟就带两千只纳戒,就算这纳戒的存储空间可怜到一枚里头就只能放一颗雷雨丹,这一箱子得花掉金丹期修仙者多少工时啊。 更别说拿来交易的纳戒不可能小成那样,这一箱子到底能换金丹期修仙者多少工时? 不愧是两个种族之间的物资交易,考虑到这甚至是第一次交易,应该期待以后得交易量会更多吗? 李俭只觉得挺恐怖的,这玩意没看到的时候还不好说,看到后,别说是狐族了,自己看到都觉得黑吃黑着实是快速发家的良心法门。 “对,这些都你带过去。到地方后,专家们会给你指示,你依样画葫芦行动就行。行了,你快走吧,今天能给你创造的外出时间也不多。”张博学给自己倒了杯茶,往沙发一坐,便挥手赶李俭出发。 第二百六十九章 谁家超半数贸易是给别人甜头用的啊 眼瞅着自己的非主要定位渐渐从某校人形图章变成外交事务参与人员,再从参与人员变成商品运输“载具”,李俭心中五味杂陈。 本想说自己的功能并不仅限于作为运输载具,但再看看眼前一大纸箱,满满的都是纳戒,李俭自觉差点都动起黑吃黑的念头,把这一箱子纳戒昧了。转念一想,若是其他人负责搬运,也难免会有人起异心。 那还不如自己来呢。 用法力搬上纸箱,想到这玩意怎么算都是贵重物品,又小心翼翼地包裹几层法力,在开口处留下法力印记作为封存,这才穿戴好作战服,向三天前标记的位置飞去。 …… 在高空飞行的李俭理所当然引起了沿途荒野中妖兽的注意,就和三天前一样,这些境界不一的妖兽对横冲直撞空中越境的李俭表达不满,具体行为包括但不限于:使用法术攻击、用神识扫描、飞在天上追逐李俭。 法术光影在李俭身后远远缀着,神识扫描被李俭身边包裹的神识防御偏折,试图追逐李俭的妖兽,则出不了几千米,就连李俭的尾灯都看不到——如果他有尾灯的话。 “我意识到件事。”李俭打开和后方的通讯。 “什么事?你还没到地方呢。”张博学一如既往地在线,很对得起他的工钱。 “上次我向狐族方向飞行,算是突发事件。这次又朝狐族方向飞行,次次这样飞,妖兽里难道不会有聪明的家伙觉得不对?” “……你这问题倒是问的不错,不过你也该对咱们的宣传能力放点心。咱们已经在很多方面营造你出击的态势了,更不用说在妖兽眼里,你的出击情况。而且你就能确定,那些妖兽看到穿着作战服的你,能知道这个人就是李俭吗?” “人类这边能够飞得这么快的除了我还能有谁?为了干活麻利点,我可是一直都用超高速飞行的。”李俭觉得张博学的问题很蠢。 开了挂的行动和没开挂的行动能一样嘛,要不是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利用空间权能飞行,光是音爆声和马赫环都能在屁股后头挂上一大串。 “……那你回来后记得多给搞战略态势的大佬们说说好话,要给你做战略误导,真是难为他们了。” …… 李俭一路飞行,躲避沿途妖兽群落,绕过填充地块,不进聚居区,终于赶在日薄西山前,带着完好无损的纸箱来到西南山麓,钻进山林,寻找三天前和狐族碰上面的地方。 山林中的景象当真称得上移步换景,李俭不是本地人,进了林子只觉得处处都和三天前与狐族金丹碰上面的地方相像,绕来绕去找不到原处。 还得是现代化信息工具能给李俭方便,借着满地发信器给自己带来的定位便利,虽然肉眼没能确定何处才是交易地点,但头盔忠实地履行了导航职责,将李俭带到地方。 搬着纸箱走在林中的李俭怎么看都难以融入画风,尤其是当他和一群周身裹着元阳真火的狐狸碰面后,这场景便显得更古怪了。 一群裹着“狐火”的狐狸漫步林间,看着像从志怪小说中走出来的一样。但当一群志怪角色面前站着位全身穿着密不透风衣物,手里捧着如同快递的纸箱的一般路过男性,这画面就要不得了。 李俭内心槽点颇多,但狐妖们显然不会意识到画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算它们觉得有异常,按照妖兽的规矩,李俭够强,只有他正确的时候,没有他错误的时候,要说画风错了,也是自己这边错了——领头的狐妖正是三天前与李俭碰面的那位,也只有它身边没有缠绕元阳真火,走出队伍,看向李俭,散发神识扫过周边,口中吐出妖语,经过头盔翻译:“因为人手有限,我多带了一些同族,它们对你没有威胁,也不会对你发动攻击,这应该不算是违反金丹契约吧?” 李俭也散开神识检查周围,金丹狐妖说的没错,它带来的其他狐妖都是炼气期修为,在自己面前别说攻击了,真要打起来不被秒杀都算好的:“确实,只要你不让它们攻击我,这当然不算违反金丹契约。” “那就好。我族的元阳真火都在这里,人族的交易商品呢?在你手里?”狐狸看着李俭手中捧着的纸箱。 它并非没见过箱子,在人族已经放弃的旧村落,甚至是城市中,人族留下的东西不少,能够扛过早两年妖兽肆虐留下来的遗物也算多,起码让妖兽的金丹们认个眼熟并不困难。 眼前的纸箱它当然认识,这种箱子是人类制造的箱子中最不结实的那种,很难想象人族会用这种东西作为交易商品的载具。 “算是吧,先给你们一点东西验验货,确立交易比例。”李俭从箱子中拿出一枚纳戒。 “你手里的箱子才能装多少东西,就这点量,有什么确立交易比例的必要吗?”狐狸对李俭的确认有些失望。 李俭:咋的,这帮狐狸不认识纳戒啊。 头盔中专家的分析经由张博学传达而来:“狐族显然不认识纳戒,它们对破界石的利用方式和我们并不一样,应该考虑将纳戒作为一种商品卖给它们的可能性。” 李俭不急着从纳戒中拿东西,而是让狐妖等自己一下,将麦克风调成通信语言:“它们都不知道纳戒,这时候把纳戒卖给它们,难道不算是资敌?” “破界石本身就有部分空间权能属性,既然这些妖兽也需要破界石,金丹期妖兽也具备空间权能属性,开发出空间类能力是早晚的事。先把出蛮古人技术成熟的纳戒卖给它们,懂了吗?” “我测,真阴啊,造不如买是吧?”李俭秒懂。 没办法,华夏历史太长了,但凡能够正视历史学习历史,不少小妙招光是说个名字,华夏人都能脑内补完。 既然懂了专家们的大体思路,李俭也不吝啬,当即一改攻势,顺手把手里拿着的装满雷雨丹的纳戒换成空纳戒:“这就是我从人族带来的交易商品之一,叫做纳戒,用来装东西的。” 狐狸蹲坐在原处,看样子是要李俭做卖家秀。 李俭也不多说,指了指林地,用法力挖起一块土,转头便往纳戒里塞。 纳戒不负众望,没有在这卖家秀的关键时刻出什么岔子,很自然地让土壤消失了。 狐狸蹲坐不动。 李俭:? 琢磨着自己到底不是正经商家,并非干销售出身的,搞卖家秀确实不行,便打算力大砖飞,对比一下纳戒还空着多少,又从林地里挖起一方土,猛地塞进纳戒。一瞬间,刚挖起来的土没了。 纳戒不愧是纳戒,真能吃啊。 看着刚挖起来的一方土就这么进了纳戒,李俭自己都吓了一跳。 视觉效果有点震撼,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进“我的世界”了,挖一方土都能无缝吸收。 狐狸蹲坐不动。 李俭咬咬牙,把纳戒在身侧高高举起,让里头装着的土壤一点点喷吐出来,场景一度有些恶心。 一收一放,狐狸看懂了。 “能装活物吗?” “不能。” “死物都能装是吧?” “差不多,没发现不能装的。” “交易是可以交易,但这东西能装多大?” 李俭本能想说“纳戒能装多少和愿意投入多少破界石有关”,但想到这玩意是出蛮古人留给现代人类的高端成熟技术产品,又想到纸箱里所有纳戒的空间容量统一,便小小地撒了个谎:“一枚纳戒,可以装刚才那些土的大小。” “好,你这东西也算是有趣,这样吧,一枚纳戒,我们用一朵元阳真火来换。”狐狸一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崽子带着元阳真火上前。 “价格未免太低了吧?这可是可重复使用的容纳法器,一枚纳戒足足可以装一个立方,你只想用一朵元阳真火就换到?”李俭几乎本能地讨价还价。 狐狸当然听不懂李俭说的“一个立方”是什么意思,不过它不是笨蛋,听得出来这是某种单位,而且对人族来说不小。 “纳戒终究是外物,元阳真火可以用于修炼,你难道要说外物比修炼物资更加珍惜?” 李俭乐了,没想到伟力归于自身的说法能从一头狐狸口中听到:“那这山这树对你来说都是外物了,什么都外物,你不就是想压价嘛。实在一点,这是我们人族和你们狐族第一次正经交易,拿出个做买卖的样子来。这样吧,就当友情价了,五朵元阳真火换一只纳戒,过了今天再不是这个价码,你们干不干吧。” 狐狸作思索状,少许时间后才做出回应:“也罢,就当做是和你们人族第一笔买卖,给你们点甜头。五朵就五朵,但我换少一点。这里有一千朵元阳真火,你拿两百枚纳戒来换。” 李俭看了看狐狸带来的队伍,几十头小狐狸身上缠绕的元阳真火加起来也不见得有两千朵,就这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说自己只是想给点甜头。 谁家进出口超过一半的商品贸易是给点甜头啊。 第二百七十章 狐族内丹作信物 狐妖的交易方式,嘴上说是给点甜头,但交易规模却十分诚实。 为了大局,李俭只好装成一副对贸易一无所知的样子,不点破狐妖的真实想法,有模有样地清点元阳真火数量,排了两百枚纳戒出去。 “既然把纳戒卖给我们了,总得告诉我们怎么用。”狐妖收到纳戒,只在自己身前留了一枚,其他的都丢给小狐狸们拿着,看李俭将千朵元阳真火放入纳戒,便也要学李俭使用纳戒。 既然是“造不如买”策略的一环,李俭当然不会在这一环节为难狐妖,很大方地演示了几次使用纳戒的方法,再将使用纳戒的方式给它做成图示,狐妖便也学着李俭的样子,从泥地里取了一撮土,放入纳戒,再吐出来。 学会使用纳戒后,狐妖并未将交易进入下一步,而是从两百只纳戒中抽了几只出来,一一用法力和神识探入。 李俭诧异片刻,很快意识到这家伙在做啥。 这狐狸觉得自己会给它下绊子,给的纳戒货不对板,在抽样检查! 李俭只觉得这狐狸弱智了。 如果自己给的纳戒当真货不对板,它回到狐族里头,照样能检查出来。真心交易,怎么会在第一次交易时就出这么大的纰漏? 李俭的感观显然不会影响到狐妖行动,它坚定地检查了十余只纳戒,确认这些被抽查的商品都和李俭说的一样,有相同的容量,才招呼着拿上纳戒的小狐狸往后撤,让带着元阳真火的狐狸向前靠:“人族也并不是全无益处,第一次交易给你们尝点甜头,下次可要带来金丹期的修炼资源,我们会跟你们换元阳真火的。” 听它话头,看样子是志得意满,想要回去了。 李俭:我看你是不知道华夏有多少人,就你带来的这点元阳真火,别说三天一换了,三分钟一换都不够看。 “别急,谁说第一次交易就只带来这些了。既然一开始就说好要带金丹期的修炼资源来换,纳戒不过是给你们狐族的见面礼,你们愿意换就换,不愿意换就拉倒。真要说是细水长流的交易商品的,是我带来的这些纳戒里装着的,雷雨丹。”李俭捏起一只纳戒,从中取出一颗雷雨丹。 雷雨丹丹体有大拇指大小,通体海蓝色,迎光珍珠白,一只纳戒中刚刚好放了一千颗,是交易的大头。 本来按照区大会的意思,很明显要把纳戒当成集装箱用,做成修仙资源的交易单位。但没成想,狐族那边的交易潜力——或者说交易动力——并没有人族这边高涨,这队狐狸只带来不到两千朵元阳真火,甚至还拿了一千朵用来换纳戒。 这下,原本作为交易主力的“大宗货物”雷雨丹,倒是被纳戒喧宾夺主了。 这可是一千只纳戒的雷雨丹啊,足足十万粒,够三千名金丹期获得一轮阴阳灵机。 两边显然都错估了对方的交易能力,狐族把人族的交易能力估少了,人族把狐族的交易能力估高了。 看到李俭拿出了被称为修炼资源的东西,狐妖止住命令小狐狸们准备离开的动作,看了看李俭手中的圆形丹药,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人族炼出来的丹药?我怎么能知道这玩意没有毒害?” “你觉得有毒害,可以和我写个金丹契约。真心实意做生意,你要不满意就写契约,就算我能骗你,金丹契约能骗你吗?”李俭有些生气了。 刚才这家伙当面验货就已经很让人恼火了,前头还把自己当傻子一样说什么交易当甜头,妈了个巴子的,买特产还叽叽歪歪。 要不是自己身上背着钱安聚居区的任务,鬼才乐意到这荒山老林,给狐狸精看好脸色。 “那就写一份金丹契约。” …… 应该说,与李俭保持连线的后方专家组,对这场交易的居功至伟。 一则专家组为李俭拟定金丹契约,免得掉进文字陷阱,立下天大功劳;二则专家组在李俭血压越来越高的时候,成功劝住了李俭,没让他给狐狸精甩脸色。 令李俭不忿的是,这头狐狸精还真打蛇随棍上,把自己的客套话当成给它脸了,立即要求写一份金丹契约。 金丹契约这东西写在金丹上,虽说形式和白纸黑字有所不同,但终究要在金丹上做手脚。 金丹和修仙者可是并无差异的关系,如果没有必要,谁又乐意在自己的身上写文书呢?就算是透明文书,也不乐意啊。 好在专家组们劝住了李俭,尤其是张博学,劝他“挑剔是买主”,既然狐妖都愿意为了鉴定雷雨丹有无毒性写一份金丹契约,就说明它真的心动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写完金丹契约,李俭憋了一肚子火,但又不能撒在狐妖身上,只好按住情绪,将雷雨丹递给狐妖:“你感受一下,里头有阴阳灵机,如果觉得感受不够直观,我做主送你几颗,你回去吃着玩算了。” 挂在通讯频道的张博学乐了:“怎么才送几颗啊,干脆送一纳戒得了呗。” “买不起,你看我工资够买一纳戒雷雨丹嘛。就算能,我也不乐意给这狐妖送一纳戒。” 狐妖接过雷雨丹,有金丹契约作保,它对其是否有毒性再无疑问,只是用神识观察片刻,仰头将雷雨丹送入口中。 出蛮古人留下的炼丹技术,做出来的丹药都是入口即化,入人口如此,入狐口也如此。 雷雨丹入口即化,化作一点阴阳灵机流入狐妖身躯。 感悟阴阳灵机的存在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它很快便恢复双目清明,看向李俭:“可以交易。” 可以交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李俭来时,专家组已经就雷雨丹的交易价值作出评估:如果狐妖提出元阳真火和雷雨丹交易比例一比二,那么在使用价值上比较公平;如果它开出一比十的高价,那么这生意也不用做了,眼瞅着就是狐妖欺负人。当然,严格地说,一朵元阳真火中蕴含的灵机并不只有两倍雷雨丹的量,实际上更接近三倍。但一边是尚未找到使用方法的原材料,另一边是入口即化的终端商品,只看灵机量并不恰当。 “说个比例吧。有了基础比例,再讨价还价。” 狐妖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开价:“一朵元阳真火换三颗雷雨丹。” 狐妖不傻,它的开价眼瞅着就是冲灵机量来的。 “都是修炼资源,雷雨丹你刚才试过了,入口即化,立刻就能转化成体内灵机等待调用。而元阳真火,看起来你们也只掌握了使用它攻击的能力,凭什么一比三?要我说个比例,一比一更合适。”李俭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如果说狐妖提出的一比三比例好歹还有点理由,那么李俭提的一比一就全然是在诓狐族。 “狐族诚心交易,李俭不要太过分了。一比一绝对不行,一比三,其中的灵机量才平衡。” “你说灵机量,那怎么解释我刚才说的使用方法?你要是把元阳真火的利用方法告诉我,我倒是可以答应一比三的比例。”李俭遵循专家组的说法,依样画葫芦,试图套出元阳真火的用法。 如果能搞清元阳真火的使用方式,反推碎丹法便也有可能。 “这不能说。” “是不能说还是没法说?” “要不,我们各退一步,一比三不愿意,一比一肯定不行,不如一比二吧。”狐妖不再回答李俭的问题,而是将话题拉回到交易比例,主动将交易比例改为一比二。 这已经是预期价位了,李俭很想一口答应,不过还是装装样子,假装自己不满意,又和狐妖没营养地拉扯了几句元阳真火的使用方法,这才装作并不高兴的样子,和狐妖签下一比二的交易比例。 狐妖还剩六百余朵元阳真火,李俭本想按照比例给它们纳戒和雷雨丹,但被专家组劝住了,转而拿出两枚装满雷雨丹的纳戒,交给狐妖:“这里面一共有两千枚雷雨丹,第一次交易,你们带来的元阳真火不够,我也懒得拆了,干脆给你们两枚纳戒,好让你们知道人族交易的诚意。下次要多带些元阳真火过来,如果有其他商品,也可以带来。” 狐妖本已经接受了一比二的交易方式,现在却像是按照一比三交易,“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其喜出望外,对李俭的态度也缓和不少,接过纳戒,口中说:“当然,如果有的话,会带来的。” “还有,我作为人族最强者,”李俭说到此处,自己先尴尬了一瞬,赶快照着专家组给的词往下念,“总是来和你们交易也不像样子,之后的交易会有其他人来做,到时候你们要安排迎接。如果让其他妖兽截住,我要拿你们算账。” 狐妖低头看看纳戒,再抬头看看李俭,点了点头:“那就需要他带上信物。” “搓一个吧。” 狐妖看了看李俭,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知道狐妖是怎么透过密闭的作战服感受到的——思索片刻,伸出爪子,对着同族便隔空一摄。 一颗狐妖内丹被它从小狐狸体内拽出,原是炼气期的狐狸顷刻间便失去修为,衰退成野兽。 狐妖不管手中的内丹还带着其原主人的体温,简单地掐诀,打上自己的金丹印记,便将做了记号的狐妖内丹递给李俭:“这就是信物,让你的族人带着它过来,狐族会接应的。不过最好近一点,我族的控制范围不会太远。” 第二百七十一章 武装农场的妖兽突袭 李俭来不及多想,手上已经接过狐妖送来的狐族内丹。这玩意似乎还淌着黏黏糊糊的体液,又好像是错觉。 对狐妖来说,如此举动似乎并未让其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但对李俭来说,他半天说不出话。 李俭的沉默让狐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不过既然李俭接过了自己递去的内丹,就相当于他认可了用内丹当做信物的做法。 身后的小狐狸没了内丹,失去一身修为,已然退化成野兽,正不自量力地向李俭狂吠,张牙舞爪,只是身上无力,一时前进只能匍匐。金丹狐妖向身后用狐语呵斥几声,几个小狐狸便冲了上去,将方才还与自己同境界的野兽压制住,轻轻松松地带向后方。 “那么,本次交易愉快,下次再见,希望你能带来和今天一样多的纳戒。”狐妖看了看李俭身旁的纸箱,简单对比一下纳戒的大小和纸箱的大小,它心里清楚,李俭这次带来的商品量与狐族准备的商品量相比,宛如海洋与江河。 甭说下次带来的比这次还多了,只要人族还愿意带来这么多纳戒,就意味着人族起码没对狐族提供的交易机会失望。 …… 回程的时候,李俭几乎像泥塑木雕一般呆滞着。 从结果来看,本次交易的情况并不算差,甚至可以说得上好。 交换了狐族拿出的所有元阳真火,将原本没打算能卖出价钱的纳戒也卖了两百枚出去,让狐族见识到人族能够提供的交易机会,还得到了之后换人交易的信物。 但最后狐妖毫不犹豫,将同族练气体内的妖丹抽出,随意施法制作成信物的样子,还是让李俭心中震动。 明明可以有其他方式,或许再花一点心思想想,就地取材制作信物并不困难。可是在狐妖心里,似乎并非金丹的同族对它来说,也是一种“材”。 早知妖兽对金丹期之下的同族并不当成同类一样在意,但亲眼所见,确实令人难以言说。 …… 回程沿途多有妖兽表示敌意,不过李俭来的时候,这些妖兽就只能在地面吃灰,回的时候自然没有被抓住的道理,又请地面的妖兽吃了次灰,又让天山的鸟儿追不上他的尾气——如果有的话——一路顺风顺水,连有惊无险也称不上地回到了钱安。 在约定位置落地,区大会派人接走纸箱一一清点,又拿出收纳盒将狐妖信物收走,联络人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卸下装备的李俭身旁打声招呼:“恭喜李校长啊,马到成功。” “还好吧,狐族确实愿意交易,又有金丹契约牵制,换个人去也能成功。”看着临时搭建的交易站中众人忙碌,看起来自己的活干完了,李俭有点想溜。 “金丹契约要成立,也需要建立在狐族不打算付出代价背叛契约的基础上啊。李校长能让狐族不愿意付出代价,就是天大的功劳。”联络人也算有趣,一句话就将是个人就能完成的任务,变成了李俭才能完成的使命。 “这一趟之后,如果还需要我帮忙的,到时候再说吧,别和其他事情起冲突就好。”李俭可还记得,自己的两趟出行都用到了大量配合宣传工作换来的对内对外空窗期。 倘若安排得不好,再碰上一次除夕夜大劫案,李俭在场都能闹成那个样子,不在场就更难堪了。 “放心吧,已经成立的交易线路,只要狐族那边不要出岔子,我们这边不会再让你出动了。接下来和狐族交易的任务会交给西南那边的聚居区,我们的物资走陆路和空运分批过去,尽可能减少终端商路的风险。你带来的狐妖信物也一样,以后就常驻西南了。” “这么说的话,”李俭看着装有信物的收纳盒打包密封,装车送走,“我这一趟回来的时候,其实冲进最近的聚居区就行了?” “对的。” “那我干嘛还要飞回钱安,还需要你们将信物再运回西南?”李俭想象了一下收纳盒走陆路回到西南的艰险旅途,再对比一下自己飞回来的惬意,一时竟不知道是自己原路返回的举动看起来没有脑子,还是没将这茬事在回程时告诉自己的专家组没脑子。 “……起码在宣传上是有重要意义的。”联络人也无语了,“张校长好像在找你,说等你回来办完事,就要立刻请你回去。” …… 再次回到校长室,李俭有种自己正在某个RPG游戏中走“通马桶”任务线的感觉。 兜兜转转带货跑圈,跑了一趟下来,好像也没说能给自己什么好处啊。 “呦,回来了?听专家组的意思,这次交易挺顺利啊。”张博学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面前一杯清茶正散发热气。 “是挺顺利的,就是狐族准备的东西不多,我们这准备的雷雨丹压根没用上多少。想想也是,说是‘狐族’,听起来好像能和‘人族’比肩一样,但我们人类有出蛮古人的许愿打底,人人都有智慧,能团结协作,在海洋里大杀特杀。狐族就算一百头狐狸里头就有一个金丹吧,每天啥也不干,硬搓元阳真火,产量还能和雷雨丹比吗?”李俭在校长位上一屁股坐下,顺着化劲摇头。 “行了,具体交易情况是其他人要考虑的事,你能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做完,对我们学校来说就是好事。话说你现在的工资应该只挂在学校吧?”张博学话锋一转,落在工资问题上。 “啊,对啊,本来挂研究中心的,后来挂战队,再后来就挂学院,不就一直挂到现在了吗?”李俭有点摸不着头脑。 “嗯,所以,你帮聚居区干完活,补贴是通过学校打给你的是吧?” “对啊。” 张博学仰靠沙发,沉默良久。 …… 新星大学第三年开学前,各地的情况久违地安宁不少。聚居区内的乱子一如既往,但都没演变成恶性事件。人族与狐族的交易在瞒住其他妖兽的情况下秘密进行,虽说限于狐族的生产能力,交易规模始终大不起来,但有关元阳真火的研究正随着原材料的富足,逐渐在华夏铺开。 修仙学校的新学制诞生了,从原本的本科四年更改成学习四年、实习四年的八年学制,研究生调整为学习五年、工作三年的八年学制——至于延毕,则额外计算。 这玩意出现后掀起的波澜,甚至还不及退休年龄延后时在大众舆论中掀起的浪潮更大。一则是有退休延后珠玉在前,人们大多意识到灵气复苏有灵气复苏的时间划分;二则是华夏宣布,给修仙学校中满足要求的学生发放大额补贴。 要求大多是些兜底条款,如果领会精神地说,大意是所有正经学习的学生,在校期间的补贴与出去干专业对口的工作相比,薪资待遇一样。 如此庞大、范围广大的补贴新规放出之后,吃到实惠的学生们当然欢欣鼓舞,连带着家长也高兴,又引得一些就读普通高等院校的学生嚷嚷“不患寡而患不均”。但在直接利益相关的人群以外,也有人疑惑,这样高额的补贴新规,钱是从哪来的呢? 对此,在李俭身边,张博学是看得最透彻的那个:“羊毛出在羊身上,既然要求学生们好好学习才能拿到补贴,他们修炼的产出就能匀掉一些补贴的投入。再加上军工转型,原本在器械、平台、技术方面投入巨大,现在只需要搞好单兵多功能装备,在法术能做到的内容外作补偿,就能获得比过去更强大的军队,省下来的资源不就能调整补贴了嘛。” 当然,说到细处,肯定不像老张说的这么简单。 补贴新规放出后,兄弟们找到李俭,旁敲侧击,想要知道类似补贴规定会不会在其他领域也落实。李俭本人对这方面内容很感兴趣,自己找到聚居区大会,以新星大学校长和本人身份,要到了一点导向性文件,挑不保密的给兄弟们透露了。 如果说这些消息都称不上爆炸性新闻,那么临近开学的时候,发生在华夏北部的事情,绝对算得上华夏瞩目的爆炸新闻。 某武装农场被妖兽突袭了。 武装农场,自灵气复苏、聚居区成型后,便一直担任着粮食生产的重任。 其中不乏实验性的武装农场,用于种植各种条件未定的农产品或原料作物。对为了接近绝对安全而不能在聚居区内出现绿化的情况来说,武装农场是聚居区的命脉,一旦武装农场被破坏,在超过容耐期限后,其附近的聚居区便不得不将整条相关产业链减产,乃至停工。 武装农场并不是没有做好和妖兽战斗的准备,在武装农场旁驻扎的卫戍部队往往比聚居区的卫戍部队更加精锐,他们需要在更短的预警距离内实现与聚居区一样的防御作战能力,限于人力成本,武装农场不比聚居区固若金汤,但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啃下的骨头。 第二百七十二章 打,还是不打,这是个问题 但在八月末的一天,位于原札萨克省的归北聚居区以北武装农场,在有五百人编制的卫戍部队防卫下,被妖兽打出了闪电战效果。 妖兽们精心设计、谋划进攻,所有出现的妖兽都表现出不弱于筑基的战斗力,金丹战力不下百余——在战场遗迹出现了九个月的现在,华夏平均每个聚居区约有千余金丹战力——筑基战力得有近两千头。 这些妖兽十分谨慎地用或物理、或法术的手法将自己改头换面,隐藏行迹,光是用于战斗后扫尾清理战场的筑基,事后估计不下二百。 它们改变形貌的方式朴实无华,有些用物理的方式将自己整容,将头脸变形成绝不会联想到它们跟脚的模样;有些用浓厚的法术屏障和神识乱流掩盖身形,一旦有人尝试识别,光学信号和修仙权能都会陷入混乱。 它们的攻势十分简练,快攻快走,以数量和质量的双重优势碾压武装农场,在交战五分钟后,让所有卫戍部队失去战斗力,并在之后的两分钟内,带走了它们能在武装农场带走的全部东西——包括卫戍部队。 如果不是人类对它们还有些长处,恐怕在战后,都不能得知武装农场是被妖兽袭击才消失的。 这些长处,便是妖兽们醉心修仙,而未发掘的常规科技。人类在灵气复苏前积攒下来的科学技术,绝非浪得虚名。 无线信号在武装农场察觉到有妖兽高速接近时向归北聚居区汇报了敌情动向,武装农场原封不动的“数据记录仪”封存了卫戍部队失联之前的最后信息,让前来救援的部队在扑了个空后,得以部分还原此地战士们失联前的遭遇。 很快,媒体便得知了“黑匣子”里头的信息,选择性地添油加醋后,制成了新闻报导。 一时间,宇内震动。 …… “武装农场都能被闪电战打掉,还只花了五分钟?”没有聚居区配合,李俭只能安稳扮演新星大学的亮眼招牌,武装农场遇袭一事正是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他在校长室看到了这条消息。 “如果能再拖一点时间,归北聚居区的机动队就要到了。妖兽这是有备而来啊。”张博学也在看新闻。 本来这时候正要开学,新生老生都要进校,应该是新星大学最忙的时候。但武装农场的事情一出,全天下的目光都聚了过去,很少有人还能静下心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更不用说张博学心里惦念着自己是在给李俭做助理,想着遇到这档事,李俭身上的工作恐怕要变一变。 “金丹契约的限制力看来也就一般。” “是啊。按照出蛮古人的说法,蛮古纪元都杀成那样了,想必金丹契约的规矩比现在还严,照样有附庸种族可以改换门庭,付出代价后打人族一耙,更别说现在,我们作为人族,还被它们标着公敌。”张博学颇轻蔑地笑笑,他又感谢出蛮古人给他留下了获得智慧的机会,又觉得妖兽集体将人族作为公敌的玩法,实在是天道的恶趣味。 “……不乐观啊。”李俭扫过各地新闻网站和网友评论,皱起了眉头。 “怎么个不乐观法?” “沸反盈天了。都说要给妖兽点颜色看看,要还击妖兽,还有说武装农场防御不当,让卫戍部队下课的……这也太逆天了。” “我测,那确实逆天。”张博学乐了。 “摸良心说话,就算把我放过去,在没有预知的情况下被这个规模的妖兽袭击,我怕是也得折进去。五百人的编制,被闪电战了正常,虽败犹荣。”李俭看得直摇头。 “这话你说没用……哦,文件下来了,要加强安全防控,增大预警范围,提升安全保障能力,尤其是在聚居区外的零散卫戍区。这话完全适用我校,毕竟我校就是脱离聚居区的零散卫戍区。”张博学看了文件,转给李俭过目。 李俭打开文件,心里想着的却不是本校校区:“我们的学生很多都在灵山矿区吧,如果有妖兽对聚居区的武装农场撕破脸了,那么灵山矿区不是更危险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灵山矿区的人族领地因地制宜,早就用上了配合灵石法阵的全套防御体系,再加上那边的修仙者都是好手中的好手,真要有妖兽撕破脸皮进攻领地,同数量直接反打,被围了都能坚持到我们过去。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这就发函找矿区领地催一下防护。”张博学的大女儿正在灵山矿区挖矿,他比在那挖矿的一般修仙者都了解当地防护。 不过就算明知灵山矿区的防护比校区本部还要更上一层楼,为人父母总是希望安全问题能够越少越好。 “还不止灵山矿区。咱们还有不少学生,跟着导师在荒野中干活不是吗?那边连领地都不算吧,因为没有多余的金丹期人手。”李俭琢磨着,感觉如果严查安全问题,除了聚居区,哪儿都可以是妖兽的突破点。 没办法,人太多,地域太广,敌对种族和分布也太多太广,天道给的公敌标记和灵气复苏剧本,除非让华夏所有人捏把捏把在同一个超大聚居区内生活,不然光是分散在各地的省级聚居区,防御难度就够调配者喝一壶的。 更别说有些连人族领地都没划分的地方了,按照修仙的逻辑,没用金丹划分领地,没能留下标记,妖兽都不认那是人族领地,完全是靠战斗力和事实占有硬撑。 当然,事实占有得看用在哪,在人类之间,事实占有往往是让人恼火的事情,但如果是人类事实占有异族可以占有的东西,这件事本身就很爽了。 张博学停下编辑公函的手,转头看向李俭:“那怎么办?我给本校所有带学生的老师都发一遍?” “那和平常的安全检查有区别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生对安全检查的态度。这件事守是守不住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真要把妖兽都看作可能发动突袭的家伙,咱们人类的领地上就处处都是漏洞。”李俭也看着老张。 这思路并不是自己的独创,从几年的相处来看,老张不应该想不到这些才对。 李俭:怕不是思虑女儿,关心则乱了。 老张愣住了,手在键盘上停留几秒,将之前编辑好的拟稿发送后,抽身向后,靠在沙发上:“等等……还有很多冒险者在填充地块的对吧?” “没少过,只是先前妖兽攻城闹得事情很大,暂时收回来一段时间,我谈完和平条约,冒险者们就应该都回到填充地块去了。不然哪有那么多修仙秘笈碎片给我们翻译?” 张博学靠着沙发,四肢无力地瘫着,头颅扭向李俭,目光似乎看着他,但实则看向了无限远方。 不管老张发呆,李俭抛开一些无良媒体的混淆视听的说法,发掘武装农场被突袭背后的故事。 比如妖兽的规模,攻击方式,武装农场的迎战手段,归北聚居区对外围武装农场遭受攻击后的防御安排。 但以一般路人的身份,打算从媒体放出的消息中找到完全详细可信的信息,这件事本身就挺搞笑的。 在付出了一段基本没什么用的时光后,李俭还没找到武装农场的基本情况,张博学倒是回过神来了。 他发出一声长叹,告诉李俭已经清醒,接着坐直身子,如同发号施令的将军一般坐着:“看来,必须要打了。” “这就是你发呆那么久想出来的结果?在你做出战斗判断前,我已经在研究对手了。”李俭看着老张,说了个不怎么能让人get到梗的笑话。 “研究出什么了吗?”老张看了看李俭,确信这小子应该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转头对着自己的显示器,施展人脉带来的信息优势。 “没研究出什么。给出的数据都太宽泛,有说袭击妖兽数量有三千的,有说一千不到的,有说过半是金丹的……说真的,过半是金丹,这活就不是我能参与的了,各聚居区在留下足够防御的力量的情况下,还得东拼西凑一些人,才能和对方打个平手。这还不一定是参与突袭的妖兽组织的全部实力,你知道的,我们周边的妖兽群体,有能耐的都签了金丹契约,就算它们想反水,也得拿一些不在金丹契约内的战力才能干这种脏活。” “而现在,光是干脏活的就有这么多妖兽是吧……用你说的无良媒体的话说,上千金丹。”老张一撇嘴角。 华夏周边的妖兽没有上千金丹纯属骗鬼,理论估计,光是在陆地范围的金丹就得考虑万数量级。但在归北聚居区那块,能够凑出来上千金丹,绕过金丹契约的限制突袭武装农场,这就有点痴人说梦了。 “我给你找找情报……找来的可靠说法,袭击武装农场的金丹上百,预估在一百到三百之间。”张博学的人脉广,消息之快,令李俭咋舌。 “打不过。” 哦,咋舌的是数量。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位置偏僻的二楼观众席 对于自己的战斗力,李俭很有逼数。 关于战斗力“外挂”,他确实开了,但是开的不够大。一打一百,如果是车轮战,给他回气的时间,他还有把握试试,但妖兽连闪电战思路都打出来了,假设他要去找妖兽打回面子,指望被攻击的妖兽能给他逐个击破的机会,挑战未免有些大。 “你一个人确实打不过,但这次不是给你一个人逞能的机会。你是修仙者最强单体战力的宣传标杆,可不是修仙者最强战力的标杆。”张博学身前的电脑发出急促清脆的新消息通知铃声。 李俭坐在校长椅上怔神:“你的意思是,这次战斗不需要我出面?” “你听岔劈了,我只是说不是给你一个人逞能,没说不需要你上。你还是要动一动的,不过这次是团队作战。咱们的卫戍部队虽然限于资源问题,还做不到全员列装筑基战力,但一群炼气期战力的精准制导集团轰炸,妖兽们应该做不到。”张博学动动手指,点开刚刚发来的语音消息。 “张同志,请通知李校长,今天下午两点在钱安聚居区原大剧院召开会议,如无它事,请他与你一同参会。” “开会了?”李俭看了看自己的信息后台,该怎么说呢,除了学习安全教育的相关文件,其他没有消息。 “不是安全会议,我查过了,安全会议不在大剧院开。看来是作战会议,或者是动员会。总之,是你不怎么需要说话,只需要行动的地方。” …… 新星大学的新生报到活动在九月前的最后几天一如往常地开始了,只是与过去不同的是,即使是对修仙大学生活充满向往的新生,在踏入校门时也大多心不在焉,而是翻看着新闻平台推送的武装农场相关新闻。 喜欢军旅题材的学生,翻看着战备告示和部队列装的放送;对妖兽感兴趣的,则在翻阅归北聚居区附近占多数的妖兽种类;至于一些不着调喜欢花边新闻的家伙,不得不说,也不乏有人借着这次武装农场遭袭的大事件,画了不少福瑞本。 别问我福瑞本是什么,我不看这个的。 总之,人类的创造力和乐子人的活跃程度,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 在这些新生涌向新星大学的同时,李俭和张博学从偏僻处逆人流而动,向聚居区迈进。 …… 两人难得没有走更加显眼的空中道路,也没有走对常人来说稀松平常的聚居区正门,而是在聚居区卫戍部队的配合下,从防线经过,又用伪装后的军车送往大剧院。 大剧院在灵气复苏之前承办各项演出、聚会、婚宴活动,而在灵气复苏之后,由于这玩意长得又地标,建筑物本身质量又不算差,经过改造后还能容纳更多人正常生活——这玩意建造的时候就留下了充足的水电管网,还有数套应急能源和通风管道——起码让人不至于冻毙,可以充当避难所,于是没有推倒重建,而是在原建筑物的基础上改建,形成了灵气复苏后的大剧院。 灵气复苏的头半年,大剧院全然没有什么演出活动可以搞,为了应付当时紧缺的居住环境,只要是能住人的空间都被分隔出来,交给无家可归——准确地说,是有家但没地方住——的人居住。 头半年的艰苦生活后,大型建筑群渐渐完工交付,人们也渐渐从大剧院中搬出。到一年后,大剧院恢复了正常样貌,可以提供原本具备的承办演出活动的建筑功能。 但时间都到了这时候,钱安聚居区里也没几个剧团愿意表演,人们跑剧院的兴趣不大,承办演出的功能搁置下来,倒是常常派给聚居区大会,做会议场所。 既然前身是大剧院,自然有不少小门小道可供进出。毕竟,若是在灵气复苏之前,戏子、演员要进入剧院做演艺活动,和观众进出走同一个门,这未免有些挑战狗仔队的职业道德了。 比如,相信狗仔队连直拍都不会这件事。 李俭和张博学被军车径直送往大剧院旁的工作人员通道,下了车,不出三米就是入口。为了不泄露情报,入口小门甚至往外搭了两米多长的凉棚,尽可能地在不起到反效果的前提下做好保密工作。 李俭看了看这架势,跟着亮出工作证的引路人向里走,小声说道:“有必要保密吗?” “我哪知道,人家愿意保密,自然有人家的道理。你也不想自己参加重要会议的消息传得满世界都是,然后被一群入魔修仙者偷家吧。”张博学同样小声回复,就是声音有点怪。 李俭瞥了一眼,老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故意稍稍佝偻身子,让自己显得“娇小瘦弱”。 这也算是保密工作的一环吗? 引路人带着他们走上剧院二楼,打开通往主会场的门,安排两人在二楼看台侧边位置就坐,便转身离开,将门关上。 这是个很有趣的位置。 一般的剧院,一楼的观众席很自然地从舞台前方一直延伸到主会场最末端,并且自低到高逐级延伸。而在二楼,为了不遮挡一层后方观众——他们往往位置较高——的视野,观众席一般不会从舞台的垂直投影前方开始。 当然,如果真从那里开始,由于角度问题,也什么都看不到。 二楼的观众席往往会从一楼观众席的垂直投影中心位置附近开始,向远离舞台的方向延伸,整体呈现胖月牙形状,两角抵着左右墙壁。而在靠近两侧墙面的月牙尖上,会有一个或数个,脱离大部分观众席的,如同小包厢一般的观众席。 就像是林肯遇刺的那个包厢一样。 与林肯不同的是,钱安的大剧院在此处安排的观众席绝不算是什么良好的欣赏位置,角度差得要死,得将身子从椅子上起码挪出三十度,再被迫挺直身子,才有可能看见舞台正中央。如果真有表演,在这位置待着相当于受罪。 换言之,如果被安排到这里,此处的人员是否能听清台上讲什么,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事,但让这里的人确实参会,比让他听清还要重要。 “看看,这就是我的位置。哥们也就只有这点水平了。”李俭自嘲地笑笑,轻轻抚摸坐席扶手。 摸着良心说,剧院的扶手恐怕并不干净,但就这样吧。 “让你线下参会是态度,能不能听到就无所谓了。而且,真要说的话,走二楼和走一楼也不一样,一楼的通道应该是从正门进来的,二楼中间的位置……”张博学趴在椅背上,向后张望了一眼,“跟正门进来的差不多,建筑结构就这样,只有这里能完全绕开其他有可能遇到别人的地方。” “你这么确定?” “废话,也不想想我以前干什么的。”张博学坐回座位,理了理身上的正装,扯平衣角。 “观察能力这么牛逼,看一眼后面就知道了?” “哦,那不是,其实我之前背过建筑结构图,刚才看一眼只是习惯动作。”张博学摇头。 “……行。” …… 李俭靠在栏杆旁,向下张望。 拜这位置偏僻的二楼观众席所赐,如果他不在乎什么社交礼仪,完全可以看见一楼接近一半的观众席,而且是靠前的一半。 即使马上就要开会了,这一半观众席也没有坐满。与预想的情况很不相同,准确地说,别说坐满一般观众席了,只有两三行是有人的,并且还把最前面的两行都空了出来。 按照惯例,靠前的两行都是留给大佬们的,如果不是没事找事,特意空出来两行只会让人觉得原本在这的大佬有事没来。 “我是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啦,不过如果真要把位置空出来,为什么不直接安排我去坐呢,就这点人了,谁能泄密还不是一抓一个准?”看看开会时间就剩两分钟,已经有人在舞台上的一溜红布方桌后头坐着了,李俭缩回头,安安稳稳坐下。 “我没法解释,来都来了,老老实实听着就行了。”张博学也有点麻爪。 保密工作整得不上不下,未免有些尴尬。 “各位代表,钱安聚居区安全防务动员会暨华夏聚居区全体安全防务动员会分会,现在开始!” “本次会议为全体安全防务动员会分会,由于情况特殊,时间紧迫,本次会议第一项议程,由钱安防区卫戍部队作防务报告。” 李俭坐在二楼,刁钻的角度让他一时间没看出来下方究竟是谁在开口,不过没关系,下一位作报告的,自己站了起来。 报告人穿着军装礼服,头面看着就带着一股身居军旅高位的威严,身材虽然不算高大,可也稳重正直。军衔李俭认不清,但既然能在这场合作报告,想来也不会低:“现在,我代表钱安防区各部队,向全体安全防务动员会作报告。” “在过去的一年中,我部深度参与海洋主流战争计划,累计出勤三千万人次……” 第二百七十四章 年轻人倒是实诚 海洋主流战争计划,人类发现海洋生物可以借灵气复苏的机会大肆扩张种群数量时,便紧急建立起来的遏制计划。 依靠有组织的集团作战,在杀戮海洋生物的同时,以出蛮古人的杀道炼丹手法获取资源,做到以战养战、此消彼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是这样。 而在华夏通过金丹契约与其他妖兽建立不完全和平状态后,也有人曾经提出在海洋范围内建立同样的和平态势,降低边防压力。但与海洋方面的谈判始终不顺,准确地说,是连海洋中能说得上话的妖兽都没见过面,和谈计划只能沦为梦幻泡影,华夏依旧需要对海岸线严防死守,乃至需要派兵下海,下五洋捉鳖。 李俭心头简算了一下,全年出勤三千多万人次,取个整,就当每天十万人次出勤,出勤时间往长里算,钱安卫戍部队派往海里的兵力可谓占比颇重。 不过这不一定准,他这两年主要心思放在学校都来不及,也没怎么了解卫戍部队的编制情况,只能按照灵气复苏前的比例计算,觉得钱安卫戍部队应该是把大头都放到海里去了。 “……同时,陆地安全卫戍工作,在聚居区开展的工作,累计执勤一千零二十六天,防线从未被攻破。本部于钱安聚居区下辖卫戍分区,累计执勤一千零三天,防线未被妖兽攻破。” “各卫戍分区,由钱安聚居区大会牵头组织防卫,我部承接卫戍任务,申请扩编近十万人次,降低人均军费投入近百分之八十,提升战斗力水平至全员炼气、过半筑基,尖刀连人人金丹的高质量水平。带动聚居区生产生活,为居民外出战斗、采集,提供便利。” …… 报告持续了数十分钟,列举了卫戍部队在钱安聚居区所作的贡献,摆事实讲道理。 李俭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连一般冒险者外出战斗采集,背后也有卫戍部队支援。 总结了卫戍部队过去的功绩,指挥员开始汇报未来安排。 首先是针对妖兽袭击武装农场的事件。指挥员表示钱安聚居区的武装农场借助灵气复苏前吴会省的信息技术力量,已经将各项预警调整到华夏最高水平,预警时间从归北聚居区武装农场的五分钟基础提升到十五分钟基础。 吴会省的面积大小也为钱安卫戍部队调度提供便利。 吴会省的面积挺尴尬的,别人看它GDP的时候觉得这地方应该很有占地面积,怎么着也应该居于各省中游。但实打实地比较一番,单说陆地面积,吴会省勉强比直辖市高一点——在正常省份里垫底。 再加上吴会省的地形,中部西部南部都是出了名的丘陵地貌,放在灵气复苏之前,指望卫戍部队能在吴会省飙出平原会战的速度,指定没戏。 但现在是灵气复苏之后,按照指挥员的报告,钱安卫戍部队已经做到了全员炼气、过半筑基的修仙境界水平,再加上各种魔改动力的装备,卫戍部队想在吴会省地界响应作战任务,耗时应该比过去更少。 加强调度的策略,李俭听不太懂,不过看指挥员的意思,应该做的不错,便跟着在报告的停顿期鼓掌。 指挥员又讲了些过去工作在未来的延伸,终于说到了今天动员会的重头戏。 要知道,这场动员会是在武装农场遇袭后开的,如果不做表示,怎么能叫“全体安全防务动员会分会”? “我部按照安全防务常任代表(请原谅我在这里更名改姓,正经的写出来我怕被平台河蟹干掉)会指令,巩固了本防区的防务,接下来提请支援草案,供钱安聚居区安全房屋动员会审核。” “钱安卫戍部队将从本部中选拔千名优秀筑基战士,组成钱安支援部队北上,支援归北聚居区防务工作,配合进行特别军事行动。该部队由安全防务常任代表会全权领导,本部将提供远程军事建议,由归北卫戍部队作实地指挥。” “选拔战士和附加条件如下……” 舞台后方挂下银幕,投影仪打出钱安卫戍部队选拔战士的流程和其他条件。 选拔战士的流程中正平和,先是筛选战斗力明确达到部队内筑基期标准的,再是自愿原则,最后是组织度选拔和战斗力选拔。 作为附加条件,钱安卫戍部队在战士选拔中对所选战士的连队归属十分严格。为了保证部队的战斗力不会因为抽调筑基期战力而下滑过多,原则上一排战士不应选拔超过二人,一连战士不应选拔超过四人,一营战士不应选拔超过九人,以此类推。 对战士的军职也有额外要求。如果同一排中有两人可选,优先选拔非排长;同一连中有三人待选,优先选拔非连长、排长……以此类推。不过优先选拔副手,以备支援部队组建临时建制。 总之,尽可能在保证钱安卫戍部队自身的战斗能力和指挥能力、组织能力不下降的情况下,为支援部队提供充足战斗力和组织力,发扬卫戍部队百年风采。 这份计划究竟好不好,李俭觉得自己反正没资格评价,便等着楼下大佬们审核完毕,悠悠哉哉地坐着,打发时间。 在这时候,他发现,楼下一楼观众席最前面那原本空着的两行,不知什么时候又坐满了。 …… 草案很快就通过了,动员会在确认选拔事宜和相关委员会人员后,便宣布钱安防区分区的会议结束,接下来由常任委员会代行动员会职能。 底下大佬大抵都走了,毕竟他们不是常任委员,各自有自己牵头的事务,再待在大剧院里不是个事。 李俭也想走,但眼瞅着自己被人请来,又没有在动员会中发挥什么作用,现在走了,总有种白来一趟的感觉。刚想起身找个人问问,就有工作人员亮明证件,请李俭跟上,移步偏厅。 …… 到了地方,张博学被拦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就地守门,让李俭一人进去。 对这场景,李俭就再眼熟不过了。 无非是这场合档次太高,保密要求严格,即使张博学这样身份特殊的,为了撑档次也不能进门。 李俭很能理解此类安排,不过他心里有一点小疑问。 这帮大佬总不会觉得自己的心智能和陈年老狐狸有一拼吧?就自己这个水平,不带助理进场,别人说城门楼子,自己指定当成胯骨轴子啊。 难道次次都要为了自己,把话说得特别敞亮? 这样想着,李俭推开了通往偏厅的大门。 里头人并不多,而且都很眼熟。方才会议上刚选出来的动员会常任委员,有好几位都在这里。除了自己,在这或站或坐的,不是这位委员,就是那位检察。 见李俭进门,这些论年龄可以当他大伯大婶的大佬们立刻给他指了靠北的上座,颇为热情地招呼他过去坐着。 李俭:我测,那可是上座座位,我又不是痴呆,你们让我坐,我真就过去坐着。 如果只有一个人给他这样指位置也就罢了,上了年纪的长辈看到小年轻,偶有几位当成子侄辈呵护的,不稀奇。但一群大佬纷纷让他上座,这就不能用“长辈特有的关爱子侄”来解释了。 这里头肯定有事,虽说一群人指路,不一定是实打实的坏事,但肯定是个麻烦。 见李俭始终不肯上座,大佬们也不坚持,由中位拉出一把椅子,寒暄几句,让李俭坐下。 这时候,指挥员从外头进来,先是和钱安聚居区人武工作的同袍聊了几句,余光看到李俭已经就座,便向室内和教育系统沾点关系的大佬开口:“这次要把李校长从你们教师队伍借走一段时间,你们不会怪罪我们吧?” “全看李校长的意愿,新星大学教育工作一直很顺利,校长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不会有问题。” 李俭听明白了,这是要拉自己去战斗,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朝着指挥员敬礼:“我也曾经是作战序列的一员,现在忝居校长一职,不过滥竽充数,只要部队需要,我愿意随队北上支援归北聚居区。” 其他大佬看这边事情妥了,便各自交流,使得偏厅内有条不紊地填充支援部队的框架,使支援部队不再停留纸面,而是从后勤、人员、装备、信息各方面充实起来,有血有肉。 指挥员颇为赞许地点头:“李同志年纪轻轻,觉悟不错,反应也快。怎么知道我们打算让你加入支援部队,而不是帮助留守钱安,加强本地防务的?” “猜的。”李俭老老实实回答。 他能说是自己脑子一热,想到张博学之前说要打,所以觉得自己被找来就是要北上吗? 指挥员愣了一下,笑了:“年轻人倒是实诚,猜的就猜的吧。既然你猜中了,那就做好北上支援归北聚居区的准备,过两天支援部队选拔完毕,你要随队出征。” “明白。” “关于你加入支援部队的原因,既然你是猜的,那么真实原因就得由我们讲给你听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猜得到也要保密 指挥员拉过椅子,让自己坐在李俭身边,思忖几秒后开口:“按照我军的建军思想,就算是再怎么非你莫属的战斗任务,也会与你讲清楚其中的危险和能够提供的支持,在你自愿的情况下进行作战。” 李俭点点头。 这也并不只是华夏卫戍部队的特点,部分国外武装也会在特定的任务上启用“自愿原则”,毕竟对一些事关重大的任务来说,执行者的非自愿就是任务执行中最大的定时炸弹——只不过推行到全军范围的,世界知名部队中,就只有华夏卫戍部队这一家。 “关于让你参加支援部队北上援助归北聚居区的想法,说得简单一点,就是要师出有名。这里的师出有名,不是说给其他人类国家看这个‘正名’,而是给那些妖兽看。” “你应该知道,在聚居区对内对外宣传中,我们一直注意塑造你在妖兽眼中的形象。妖兽有自己特有的社会结构,受限于智力因素和发展时间,它们建立起的秩序,普遍认为具有强大实力且为族群而战的修仙者理当成为族群的主宰。而在之前,你作为华夏的代表,与妖兽在灵山填充地块谈判,这让你在妖兽心目中,成了华夏人类的领主。” 李俭不敢点头,不是因为他没听懂,而是这名头又二逼又容易天下共击之,就算对妖兽来说这个认知是正确的,他都不打算在讨论妖兽认知的时候主动认下这个名头。 “人族的领地遭到袭击,如果由它们眼中的人族领主出面复仇,更显得名正言顺。杂七杂八的事情有其他人负责,如果你愿意参加这项行动,并且配合宣传,那些对内对外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这就是让你出面的简要考量,可以接受吗?” 李俭点头:“可以接受,但天地良心,这个领主的称号我只接受在妖兽面前用用,有必要的话可以造一点战略欺诈,但千万别把自己人也给忽悠瘸了。” “这就不需要年轻人操心了。你愿意接受就行,大致意思你懂了,接下来就是些细节。到时候你还需要演一演。”指挥员起身,示意李俭接下来是走是留随便。 留下来当然有好处,一群大佬在这安排北上支援部队的一应事宜,能听一点就是一点好处。 但这地方气氛太压抑了,李俭又不是都市文里头靠着信息差搅动商界风云的主角,自然敬谢不敏,留下联系方式后扭头就跑。 等他出了大剧院,张博学正坐在归途的车上等他。 上车,伪装后的军车带着两人开往聚居区外。张博学坐在李俭对面——车厢后座的两排相对——看着李俭开口:“你被带进去之后,我被人带到旁边喝茶了,说是如果你想透露,透露多少给我都行,但必须到校长室里开着保密机制才能说,所以在车上你就什么都别说,等我们进了校长室你再开口。” …… 两人偷偷摸摸地返回校园,进了校长室,就像是从未离开过一样,静悄悄地开启一系列保密措施。 “行了,说吧,又是什么麻烦的活。据我猜测,不外乎是你又要跟着部队北上。”张博学早就熟悉了李俭的这套流程,但凡是部队找他,不是战斗就是宣传,宣传还往往伴随着战斗。再加上最近又刚刚发生了妖兽袭击武装农场的事情,想到李俭会被借去作战也并非难事。 “我也不知道这种你也猜得到的事情为什么要保密,不过你起码在这点跟我一样,都能猜得到。”李俭摊手,作为当事人,他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并不能懂如此严格保密的意义。 “保密当然是有意义的,”张博学看着李俭,眼眸中透露着可以被称为智慧的亮光,“对于掌握了足够多前置信息的人来说,对他的保密无关紧要,仅仅是让他不能宣布自己的猜测就是正论,就是保密对他的成功。就像是我,我在知道足够多的前置信息后,才能做出这样的猜测,但只要依旧保密,猜测就始终是猜测。” “你是钱安聚居区宣传修仙者战斗力的标杆人物,入魔修仙者盯着你,平民百姓也盯着你。支援部队要你加入肯定有他们的理由,但对钱安聚居区的人们来说,你是否还在吴会省的一亩三分地,这对他们是至关重要的信号。保密不是保给我们看的,而是保给他们看的。” “把你当做标杆宣传,有利有弊,现在就是用保密手段应付弊端的时候。你的外出,我可以知道,因为你外出绕不开我,凭空营造你还在新星大学的假象,如果要瞒过我,暴露的风险会成倍扩张。而如果让我知道,再对其他外界人士保密,要将你离开钱安的消息瞒到你回来为止,就比连我都蒙在鼓里要简单不少。” 老张拆开封装茶叶的铝箔纸,取出一撮茶叶:“等你回来之后,事情尘埃落定,十有八九是携战功大胜归来。咱们这地方的文化底蕴你也清楚,如果能有开疆拓土的武功,对内屠个城都有人捧臭脚;但要是失地丢人,对内歌舞升平都免不了年年挨骂。对,我说的就是某宋。” “它也称不上是歌舞升平吧……”李俭弱弱吐槽。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到时候带着战功回来,别说是你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让钱安这片地方少了你一个驻扎,就算钱安被妖兽偷袭,再被入魔修仙者暴揍,市面上给你说好话的人照样能把说坏话的声浪压过去。”张博学自己给自己泡茶,眼神询问李俭要不要。 李俭当然不要,他看见了,张博学泡茶就没有洗过杯子。 什么茶道,老张自己喝的时候从来不管这个。 “所以,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大概会做到你回来为止。唔,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到底要出去多久,这件事必须早点说清楚为好。听会议的意思,支援部队出发也就这几天功夫,指望你能赶上校长讲话肯定不行了,这事情我会给你扛过去,但等到新生军训之后,校长还不出面,这就连第一年的惯例都算不上了。那时候你得回来,不能回来也得想个办法造理由。”张博学捧着茶杯,皱起眉头。 “部队的大佬说过,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有别人负责,我只需要跟随行动就好。”李俭想起大佬所说,连忙复述。 “嗯?刘参谋长是这么说的?那看来聚居区也会配合,这方面就不需要我们两个糙老爷们瞎操心了。”张博学一怔,手里的杯子仍冒着热气。 “你认识他?” “……也就只有你这样需要低头干活的人才可以不认识了。好吧,认识他算是我的工作,起码在给你当助理之前,还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那你这两天多和区大会还有卫戍部队沟通一下,他们给你安排什么,你就做什么,总不会害你。” 李俭思索片刻,想起大佬最后说的话:“他说我还需要演一演。” “演一演?”张博学重复。 “演一演。” “又有宣传工作要让你做吧,知道要演什么吗?” “我哪知道,他老人家跟我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偏厅,也没事做,我就回来了。” “……这话别让其他人知道,这样好的机会让你放过了,其他人知道不得来气?”张博学看着李俭,有点懂了。 这小子大概是觉得在那地方待着不能做事,心里头不舒服,干脆跑了。 “老张,你是知道我的,那种地方我没什么活干硬待着,心里不舒服。” “那你多待一会,哪怕问一问呢,不就知道自己要演什么了?现在好了,我只能期望你到时候和部队的宣传工作,不至于和咱们本校的方针唱反调了。”张博学抿了口茶,很烫。 “宣传工作什么时候和本校方针唱过反调?” “没有过!你看我敢吗?但到时候搞工作的还是我啊。”张博学麻了。 …… 追根究底,李俭还是没问出来到底要演些什么。与区大会人员对接时,对方也表示这次行动应该没有安排宣传任务,不需要特意拍摄画面,还问李俭是不是听错了。 李俭又不能硬着头皮说刘参谋长临走前说的就是“演一演”,见区大会这么说,他也只好将问题藏在心里,等着行动时再问。 倒是行动时间确切无误,出发时间刚好是开学的时候,预计行动时间不超过五天,延长期限不超过二十天,一应调度都能应付,与其他聚居区的卫戍部队支援联合行动,誓要帮归北聚居区报一箭之仇。 …… 九月一日,大多数学校开学的时候,李俭秘密离开新星大学,汇入大学外卫戍部队,由魔改军车送往钱安聚居区卫戍部队防线北口,与支援部队会和。 支援部队齐齐整整一千筑基战斗主力,另有随队后勤五百余人,负责一应事务。 李俭不清楚这个比例是否合适,不过这并不归他管,便光棍地将自己所乘的魔改军车并入队列,随队北上。 第二百七十六章 拿捏度 李俭坐在魔改军车中,观察口让士兵占住,自己看不到什么。只觉得载具稳稳当当,好像不是在翻山越岭,倒像是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但从钱安到归北,哪怕是走一条直线,也免不了中间山峦叠嶂、飞瀑湍流,在这路网不是被妖兽群落占据,便是受天灾妖祸毁坏的档口,哪有这样的好路可走? 再加上支援部队急着前往归北聚居区集合,不可能在路上与沿途妖兽群落战斗,也不会进填充地块自找麻烦,一路上当然要稍作调整,拐弯避险。李俭在车内却觉察不出颠簸缓急,可见连开车的司机都是一把好手。 行军途中,信息支援自然少不了。李俭看不了车外情况,按照保密行事的规矩,也不好在他人没有准许的时候放出神识感受外界景象,便看看随身的AR增强头盔,能不能和支援部队的信号接上。 信号也确实接上了。如李俭所想,为了行动保密,车队对外的信息接口留在队内某辆魔改指挥车上,车队内其余信息设备都无法直连华夏民间网络,只能在对内局域网访问信息。 (怎么感觉这段搁别的小说都可以谋杀李俭了) 李俭在对内局域网的信息访问权限还算高,打开信息申请,就能收到本队支援部队在地图上的实时动向。看着图像,本队正从钱安向西北行军,已经渡过长江。 李俭:我测,这魔改车过长江怎么连点感觉都没有的? 再看地图,支援部队所用的地图有多重图示标记,可以简单识别已经探明的主要妖兽群落和填充地块方位。与车队行进路线比对,却发现车队竟没有特意绕过沿途所有妖兽群落,在发车后,已然穿过两处妖兽群落,却没有遭到阻碍。 李俭心中诧异,身边又没有人可以询问,只好在局域网内向上呼叫,希望能有人为自己答疑解惑。 过了一会,有人接入通讯:“李俭同志,有什么需要?” “您好。我看支援部队行进的路线图,发现在先前路途曾经遇到过妖兽群落,并没有避让,我想了解一下,有发生过战斗吗?” “不曾。” “……那就好。如果之后在路上有战斗需要,我是否有出战的必要?” “没有。李俭同志,你在本车队的消息,即使是面对妖兽,也是需要保密到抵达归北聚居区的。我们的任务不仅是作为支援部队前往归北聚居区,同样也包括了将您尽快送至归北的内容,您明白吗?” 虽然通信不能透过AR头盔看见面容,但李俭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明白,快到归北聚居区的时候,请派人提醒我,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 支援部队行车奇快无比,凌晨李俭偷偷从学校进入卫戍分区,魔改军车转运李俭并入支援部队,早上过了长江,中午就过了黄河,等到傍晚时分,眼瞅着就要到归北聚居区。 车队派人告知李俭,让他准备一会儿和支援部队分离,所乘军车单独与归北地方人员汇合,之后的工作内容,会由归北当地人员交接。 李俭自然答应下来,毕竟来都来了,本来就是要支援归北聚居区,任务特殊一点,直接和归北对接也少了“中间商赚差价”。 车队靠近归北聚居区,没有开进归北聚居区,也没有开进归北聚居区外的卫戍区,而是在归北聚居区北面东西走向的连绵山脉北侧停靠,连归北聚居区的面都碰不上,清扫了周边妖兽后,才让支援部队的千名战士就地扎营。 至于李俭,他的“座驾”开得更远些,也不知为何在荒郊野岭竟然会有指挥部,但军车就这么停在了荒郊野岭的指挥部旁,还把车门打开了,怎么想都是到了地方,便安稳下车,看看情况。 (怎么更像是打算谋杀李俭了) 临下车前,车上士兵请李俭把头盔戴上再下车,免得走漏风声。 李俭很想说,就这与归北聚居区都隔着一座山脉,外加一片荒郊野岭的地方,能有个锤子走漏风声,但还是老老实实戴上了头盔,穿戴整齐,才从车门下车。 坐了整整一天的封闭式军车,连餐食都是在车上吃的行军干粮——正经行军可以吃热食,但李俭这辆车为了严格保密,压根没打算给李俭准备热食,只能靠干粮凑合——总是金丹期修仙者的身子已然超凡脱俗,但二十载为人的惯性还在,能下车走动一下,都让筋骨觉得轻快不少。 刚一下车,就见面前是一座……指挥车。 李俭:不是,不是说好指挥部在荒郊野岭里头吗,怎么让我下车之后看到的还是车啊。 说好的下车走动一下舒展筋骨呢? 指挥车模样长得呆头呆脑、十分笨重,迷彩涂装让它不至于醒目,但确实很接地气。 车里人知道李俭下车了,指挥车的侧边便打开车门,里头有人向全副武装的李俭招了招手,示意他上车。 李俭无力吐槽自己想下地走走的愿望,刚一下车便再度上车。 指挥车内空间紧凑得很,各种设备皮实厚重地遍布指挥车车厢内,内里只站了两人,坐着三个。 站着的两人有意无意地扶着老腰,看样子也是站久了,觉得颇为不便。 “李同志?” “是我。您二位是?”李俭进了指挥车,身后侧门才关闭,一下子又恢复了车厢内较阴暗的环境。 车内几人或站或坐都没有戴头盔的,连个穿一代紧身作战服的都没有,这让李俭看起来很像是个拍特摄剧的角色,一不小心串场到了军旅节目。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郭锦城,本次行动的副总指。我是沙云天,本次行动专门负责你在妖兽面前行动的归北卫戍部队代表。”沙云天的面相不比江南男人“清秀”,显得格外粗犷些。手上动作幅度一大,明明是摆手要让出郭锦城来,倒像是一手刀要砍郭锦城似的。 “郭总指好,沙代表好。我从钱安聚居区到此处,是奉钱安卫戍部队的支援任务而来。给我的交代是到归北聚居区再听本地人指挥,所以不清楚我具体有什么工作要做,还请两位指导。”李俭大概清楚了两人的配置,一个总管一个主管,要进一步了解自己做什么工作,还是得找主管。 郭锦城给了沙云天一个眼色,抢出两步,在狭窄的指挥车内靠近旁边的显示屏,探手指向屏上景象:“支援部队事出有因,是先前武装农场被妖兽袭击,我归北部才向全国号召支援部队。这是武装农场的位置,现在已经荒废了,我部前些天再次搜索武装农场遗址,再没有见过有妖兽出没的痕迹。荒废的很彻底。” 他又指向从武装农场向西北方向的一片暗色半透明图层:“从现有数据推断,袭击武装农场的妖兽应该盘踞在这一带,但也不能完全笃定。这片区域,就是要你去工作的范围之一。” “搜索侦查任务?” “对的,是搜索侦查任务。听说李俭同志在钱安经常处理战斗任务,也曾参加过海洋主流战争计划,不会对搜索侦查任务有偏见吧?” “不不不,没什么偏见。嗯,这样的话,工作流程就是我先去疑似范围侦查,战士们随后进攻是吧?” “不,你和战士们要一起行动。虽然指挥权不在你手上,但你要表现出自己有指挥权的样子。支援部队的战士一共有三万人出头,在明里暗里可能存在的妖兽面前,你要表现出,自己作为华夏人族领主,手下武装农场被妖兽袭击后,愤而带队,要将罪魁祸首找出来,碎尸万段的情绪。所以,你不能和这些战士们隔得太远,免得妖兽们感觉不出你是‘主事人’。” 李俭想象了一下画面,自己大概得飞在天上,十分张狂地散发杀气,接着装腔作势,安排“手下”士兵指东打西指南打北…… “这有用吗?” “有用。你来之前应该听钱安的战友说过,这次行动明面对妖兽是人族的复仇,对内也是报复。但也要在打出人族的气势时,拿捏住表现的度。现在的形势,你是和妖兽之间牵线搭桥的人,你应该知道,那些妖兽愿意和我们暂时和平一些,是觉得我们人族不至于把所有妖兽全杀了。这次有妖兽敢袭击武装农场,就是它们对我方的战斗力产生了‘低估’,不展示战斗力,武装农场的惨剧将在华夏遍地开花。但要是让它们觉得人族强大到所有妖兽都不一定打得过,那么我们的形势将进一步恶化。所以,要掌握度。” “又要打得过又要打不过?这样精细的度,我太年轻,掌握不来。”李俭听得直摇头。 又要示敌以弱,又要示敌以强,他又不是军事家,单走一方面或许仗着年轻人的个性还能剑走偏锋,但两者都要,确实难办。 “我们了解你的难处,不会让你在战斗力表现上难办的,你要拿捏度的,是态度表现。”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看像是紧身衣变态 李俭觉得自己应该发问了:“怎样叫做拿捏态度表现的度?” “问得好。”郭锦城收回手,在狭窄空间中为自己找了一处稳固坚硬的设备外壳倚靠,“战斗力方面,已经帮你参谋过了。从妖兽的态度来看,只要我们拿出的金丹期修仙者不多,它们不会对筑基期的战斗力有多少防备——它们是不把金丹期以下的修仙者放在眼里的,虽然这种蔑视不一定会持续很久,但既然这帮畜生露出马脚了,那我们就一定要抓到位。” “因为它们看不起金丹期,所以这次派来的战士都是筑基?”李俭恍然。 华夏的金丹期修仙者占比虽然很少,但那是建立在华夏庞大人口基数上的数据。各聚居区就算搓个三瓜俩枣出来,武装一百名金丹和自己一块展示武力,毫无难度。 半年前的北国探险队都能搓出来四个金丹,半年后自卫反击战反而搓不出来,那才是怪事。 “对。再一个,如果作战计划顺利推进,反击战会以你带领筑基期战士集团发动攻击的形式表现。你还记得自己在妖兽眼里的形象吗?” 李俭不假思索:“一个战斗力很高,找妖兽谈事就把它们金丹期拽出来打一顿然后签和平协议的神经病。” “……年轻人有想法挺好的。总结一下就是,以你为代表的人类,在妖兽眼里,顶层战斗力强,中层战斗力不明朗,呈现出和妖兽社会一样的慕强性质。而你虽然很强,但对妖兽的态度却是和平倾向,只要不伤害到本族,你都没有主动出击。而现在我们需要你表现的态度,就是强化这一倾向。让妖兽觉得,你是很热爱和平的,但有妖兽袭击了本族族人,所以你疯狂地要报复这一部分妖兽。这是你作为‘人类领主’的想法,是以牙还牙的报复,不违背你的和平倾向。” 李俭思索片刻:“首恶必办,其余不论?” “是这个意思。”郭锦城满意地拍了拍李俭的肩膀。 “还是那句话,以你是人类领主为基础的战略误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效,我们得在失效之前把妖兽们的错误认知利用到位。好了,你准备一下吧,一会还要打出人类之主的气势。” …… 来自五湖四海的支援部队在归北聚居区北侧列队整合,指挥体系快速串联,只待李俭作为主演出场,带他们横扫漠北——虽然这块地方已经基本消灭了沙漠地貌,变成了一片灌木草原。 但主演对自己的戏服很不满意。 “我想过了,戴着头盔打出气势真的很奇怪。我现在这身打扮就像是戴了摩托头盔的紧身衣变态,这样真的能打出气势吗?都已经大军出动了,至少把这身作战服换掉吧。”李俭本来对自己的工作没什么怨言,但当他看到列队集合的士兵们身上起码穿的是第三代作战服时,他就有点绷不住了。 该说姜还是老的辣。当李俭重申自己这副打扮已经不入流时,沙云飞沉着冷静地拉开柜门,取出一件新作战服,默默交给李俭。 而这时候,指挥车里坐着的三个嘴角都弯起来了。 李俭当场换了作战服,新玩意比旧式作战服在各处位置都舒爽许多,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外表看起来和正常军装相仿,明明贴身,但浑身上下都不觉得桎梏。 但AR头盔的接口变了,旧头盔戴不上去。 沙云飞又掏出一副酷似机械战警的头罩:“用这个,头发记得往后梳。” 李俭依言戴上,这玩意刚刚罩到鼻子下面,脖子后头落下一片人造革裹装的信号线,顺手接在作战服对应位置,眼前的增反光学屏障便顺利亮起,显示与AR增强头盔无差的各项UI。 试了试,李俭又把作战服和头罩换了下来,默默接过沙云飞手中的旧式作战服,又穿了上去。 “怎么了?” “我一会应该要说话,这个头罩的翻译播音方式我看不懂,用旧的习惯了。”李俭穿戴整齐,指着沙云飞手中的头罩。 头罩是不遮蔽口部的,李俭很难想象这玩意要如何翻译自己说的话,再外放出去。到时候妖兽看见自己嘴巴在动,口型却和妖语一点都对不上,倒也不是说不行,但指望妖兽能搞懂“有同声传译的人比自己翻译的人更牛逼”这个概念,多少有点高看妖兽文明进步水平了。 “其实一样的,新头罩甚至更好用些。不过这是你的自主权,只要能正常表演,我们会提供一切有必要的支持。”沙云飞并未因为李俭来回折腾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将东西又塞了回去,最后和李俭确认了一下行动方式,进行行动前对表。 …… 晚七点,天空中日光的余晖尚未散去,李俭飞出指挥车,寻到支援战士们的阵地,悬在半空,按照指挥部提供的台词,将喇叭调到最大:“将士们,一股可耻的妖兽先前偷袭了我们的武装农场,现在,我们要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出发,找到那群该死的妖兽,干掉它们!” 下方的战士们轰然应诺,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向西北方向前进。 这番战前动员的说辞耻度颇高,如果是热血上头的时候,李俭尚且觉得能算一番佳话,但自己是照着台词读的,自己都尬的不行,只能祈祷喇叭外放一定要给力,千万别把自己“棒读”的音调也给完全复制了。 战士们的方阵在下方渐渐有序散开,形成搜索网拉向西北方。李俭作为主演,便飘飞在战士们前上方,在半空中摆出一副“我很牛逼,下面这些人都是我管的,不想死的早点出来”的架子,端着。 对有些人来说,端架子是本能,但对李俭来说,端架子实在吃力。 悬在半空中的他无事可做,下方的士兵们表面上是听从他指挥,实际上由归北卫戍部队指挥。他看起来像是在巡视四方,但受限于表演需要,不能作为“领主”,冲出自己的手下范围,亲手去把周边妖兽打一顿。这看起来就没有作为领主的样子。 就算是亲身冲阵中颇为有名的项羽,人家当年冲阵也是带着亲随的,虽说亲随没冲在他前头吧,可到底也跟着不是? 以自己的飞行速度,全速飙一下,底下的战士兄弟们肯定跟不上啊。 正当李俭百无聊赖,甚至想要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究竟还要在半空不确定有没有观众的情况下,再端多久的架子,突然神识一动,觉得远处有什么变化。 “我所处位置向西偏北六十五度,五千米开外,有东西刚才在观察这边。”对着UI显示,李俭把自己目视的坐标报给指挥部。 “你做一下动作,指一下方向。” 李俭抬手,下方的士兵们如梦方醒一般,成群结队地向所指方向冲锋。 一时间风沙倒卷、草木俱伏。超高的组织度在灵气复苏后的世界展现出新的气势,战士们冲锋在前,更有一股杀气翻飞在锋刃处,裹着不可见的细小锋锐,向目视处作沙尘暴似的扫荡。 李俭飘飞跟上。只见士兵过处,草不留三寸,木不存材干,凭空生起狂风呼啸,连神识感应中的环境灵机也为之一滞。 如此大的阵仗,在暗处窥伺的妖兽若是再装死,那它就是纯纯的蠢货了。 李俭神识感应中,约莫四千米远的地方,一窝形貌不定的东西撒腿就跑,原本投射到这边的神识也像是见了瘟神似地收了回去,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 归北聚居区翻过北侧东西向山脉,向北几乎是一片坦途。士兵们在地面保持高速移动,将妖兽像是赶兔子似得往北方赶去。 李俭端着架子飘飞,耳中传来指挥部的新指令:“这窝妖兽不一定是先前袭击武装农场的妖兽。这地方到处都是发信器,袭击武装农场的妖兽走的偏空中路线,发信器逮不到。这窝妖兽明明闻到了人味却选择逃跑,说明里头有金丹妖兽;有金丹妖兽却不飞,行为模式与袭击武装农场的妖兽有差别。当然,这也可能是妖兽的计策。不过这窝妖兽离得这么近,抓活的,试试问出袭击农场的妖兽身份。” 李俭当即开演,先是在喇叭里喊了一嗓子抓活的,再哇呀呀大吼一声——为了这一嗓子,他不打算要脸了——飙起速度,三五秒就截在逃跑的兽群前面。 李俭从天而降,带着特意散发的庞大法力直直砸向地面,落地宛如雷动,冲击力卷起土浪,惊得妖兽止步,刺拉拉停在李俭身前不远处,愣神看着李俭一个人戳在面前。 为了出场足够震撼,李俭甚至连飞行时常开的空间权能都关了,实打实表演了额外加速自由落体。 抬手,指向妖兽。 打头的妖兽看着狗不狗羊不羊的,身躯倒如轿车般大,看李俭抬手,下意识挡在族群前面,口吐妖语:“你是人族的李俭!别动手,我们签过和平契约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把老巢位置报了再走 “和平契约规定的是不能无端攻击,但你们妖兽抹了我的武装农场在先,你还有什么话好讲?”李俭作势要打,身边法力涌动,化作比腰还粗的冰锥,吓唬妖兽。 那妖兽看到李俭凝出冰锥,吓得连神识都稳不住了,但还是本能升起一层土盾,以巨石意强行压住自身,口中念念有词:“和平契约确实规定了不能无端攻击,人族有领地被袭击了我也知道,但袭击你们人族领地的不是我们犬族啊,就算有犬族混迹其中,也和我们这支完全不相干啊,大哥,大佬,人族大圣!我们真不知道啊!” 妖兽的语速越来越快,等到冰锥抵上土盾时,它几乎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至于它到底跪没跪,李俭只能说自己对妖兽的骨骼结构不甚理解,更不用说这玩意自称犬族,李俭也看不出来它的根底。 李俭:有点羡慕小说里那些一眼就能看出根底的大佬,人家那才是有真才实学,光会打算什么本事,再能打有个屁用,能看出眼前这妖兽是什么玩意吗? 但不论眼前这妖兽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当它连“人族大圣”都喊出来的时候,显然都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慌不择话了。 “我不管,冤有头债有主,妖兽无端偷袭武装农场是事实,这笔血债肯定要找一支妖兽群落血偿。叫冤枉谁不会啊,你说不出个有用的,那就去死。”李俭演着演着,表演人格控制了行动,学着麦瑞卡的作派,对妖兽恶狠狠地说道。 他不仅言语学麦瑞卡,行动也学得八九不离十。这厢里威逼妖兽,那厢里冰锥已然压破了土盾,将妖兽的法力循环击溃,却不着急取金丹妖兽的性命,冰锥自发破裂分散,“嗤嗤”入肉,将金丹妖兽身后罩着的一众打得血肉模糊,有几头靠外的,眼见得神识散逸、法力崩溃,怕是不活了。 顶在前头的金丹妖兽法力循环尚未恢复,又被李俭法力和气势压制,空间权能也居于下风,仓促之间竟只能看李俭杀害族人,自己动弹不得,不由得崩出两行血泪,口中妖语嘶叫,音调几乎变形得不能认了:“我说,我知道是哪支族群干的,快停手,如果我族全灭,我就算死也不会说的!” 李俭保持法力压迫,将冰锥悬于兽群身旁。透明的冰锥晶莹剔透,即使是穿过妖兽肉体,也没带上些许颜色。 这群妖兽原本约莫四五十头,一轮冰锥过后,还能喘气的就剩下二十余头。 “你的族群是族群,我的人族就不是族群了?我族五百余口被妖兽转瞬间侵害,你在这里一不为人族示警,二不为人族报告仇敌动向,如果说你不是侵害人族的同谋,杀不得你,我人族又该何处自容?”李俭全然代入了角色,毕竟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打算学习麦瑞卡“先进经验”,又见了血,说些维护自己的强盗逻辑也不再为难。 麦瑞卡还是有可取之处的.jpg 妖兽也被打懵了,它若有些许心思,此时也该心中暗恨,表面配合。但或许是李俭给的压力太大,又可能是同族顷刻间死伤惨重,它只想着向人族表示友好,以留下族群剩下的血脉,当即用犬语呼叫族群,以身作则,翻出肚皮来对着李俭。 好在李俭虽然没亲手养过狗,但也知道这类动物露出肚皮是臣服的表现——换成人类千百年来的别扭习惯,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就是讽刺意味——便又将冰锥稍稍收回些许,只是保持着嘴上威严:“说吧,你们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告诉我,究竟是哪来的无耻妖兽袭击了我的族人,它们现在在哪,我会考虑原谅你们没有示警报告的罪孽。” 自称犬族的妖兽不敢多动,用金丹命令本族剩余妖兽尽皆维持腹部朝天状态,自己就这么僵着开口:“是飞鹏妖族。它们从西北而来,伙同其他零散妖兽,要抓你们人族的族人做奴隶。” 李俭:? 李俭自己看了眼翻译软件的储备文本,确认自己听到的翻译结果就是“飞鹏”。 这就奇了怪了,灵气复苏后的妖兽确实多不假,但不都是从原来的动植物变化而来的?哪来的鹏? 鹏是神话生物啊,现实中别说飞鹏了,鹏都没一个的。 哪来的飞鹏妖族? 而且第一个特意创造“鹏”区别于其他神话生物特性的庄子不是知名自创典故的大哥嘛,就算要引经据典,鹏都不算啥民间自发信仰吧? “你说的飞鹏妖族,是什么来路?你用法力作图看看。”李俭放松管制,给出妖兽控制法力的空间。 犬妖战战兢兢,颇高难度地维持着肚皮朝天的姿态,操控法力重新构建循环,哆哆嗦嗦地在半空中用法力勾勒形貌。 赶前的战士们已经冲了过来,保持着围而不攻的态势将这群妖兽明里暗里围了几层,其余人等随指挥部调令,又向其他方向缓缓探去。 “就是如此。” 李俭定睛一看,半空中用法力勾勒出一只大鸟的形状。 指挥部中如何定论暂不去说,李俭心中了然:不论飞鹏妖族是什么东西,从图画看,这玩意就是个鸟,也不知道为何在妖语中用的是神话生物的意象。 如果这族群真是神话生物,有种种威能,又何必要对武装农场五百余士兵作闪电战,又为何要特意掩盖行迹呢? 李俭心中有了考量,又得到指挥部允诺,便撤走禁锢在妖兽身边的法力和气势,假装指挥士兵,给妖兽留出一条去路:“你今日所说,我还不能全信,但要证明这件事也不困难。你自己在金丹上写明契约,保证刚才所说所指确凿无误,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以后安分守己,有妖兽偷袭便来报告,就留你在此地苟活。” 如此强盗行径,脸皮薄一点恐怕不免脸红。但这时候李俭已经演上头了,只要是顺着指挥部的意思,该造什么台词就造什么台词,说得那叫一个全无阻碍。 妖兽哪还敢多嘴,眼见得能够逃得一条活路,给残余的族群一点生的希望,飞也似地将单方面契约内容写上金丹,成立后将金丹递给李俭一看,灰溜溜地要跑。 “站住。信息确实不假,不过你须得给我指路。你所说的飞鹏妖族,既然是要抓族人做奴隶,那总得有个老巢吧?” “这……” “此地只有我的部下,你要是不说,就留在这。如果说了,没有妖兽会知道是你说的。” 犬妖一咬牙,将飞鹏妖族老巢位置报出,转身跑了。这次,再没有人拦住它。 得到确切坐标,李俭飞到天上,跟着士兵们向前进发。 …… 战士们向前推进,一路上又遇到几处小群落,但比不上先前好运,后头遇到的妖兽都是些没有金丹期的群落,看见有人便作警戒攻击状,不仅如此,还有看不清形势,直接攻击的——前者有可能背后有金丹控制,后者便全然是野的——战士们都不需要李俭动手,就近几人瞬间结成战斗小组,攻防一体干掉妖兽,顺手连妖丹都刨了出来。 看到此景,李俭有些怀疑,这场行动如果不是支援行动,战士们会不会顺手掏出炼丹炉,把妖兽的精血也炼了。 毕竟是杀道炼丹嘛。 如此反复十数次,无惊无险地逼近目标位置。 纵然没有明确导航,李俭也知道,他们应该到了。 毕竟,在这荒凉山地、疏散树木中,为何会飘起几缕炊烟呢? 可别说妖兽会自愿烧火嗷,如果真是这样,那炊烟就不该只有几缕了。 考虑到妖兽在野外的活动能力和生存范围,倘若妖兽觉得熟食很好,那么每个填充地块里都该有炊烟了。 战士们看见炊烟,大动作没有,但通讯频道里已经是哀叹一片。 “瞧瞧战友在妖兽手底下当奴隶,这日子过的,学的好好的野外无烟灶都用不出来了,这是被折磨成残废了啊。” 李俭听了一耳朵,哑然无语。 原来被折磨成残废是这么判断的吗? 眼见得战友被妖兽折磨得不成人形(尚未亲眼见到),战士们义愤填膺,誓要生擒妖兽,解救战友,将该死的妖兽拖去明正典刑。便集体端正作战态度,按照指令高标准严要求调整队列,自发向目标山区缓慢逼近,并作包围网态势。 “李俭?接下来你要注意别让妖兽逃了。利用你的高强度神识和法力,观察局势。只要目标妖兽没有逃走,拿下它们问题不大。” “明白,我神识快火力全开了,你们说个数,什么时候可以大动干戈,我就用神识将整座山围起来。”话说得痛快,但李俭琢磨,当初闪电战武装农场的妖兽约莫有千余近两千,如果这些家伙全在一座山窝窝里,这个生存密度似乎对妖兽来说,颇具挑战。 咱也不是觉得三万多筑基期打不过不到两千的妖兽,但能包围的地方不大啊,这帮妖兽打不过,难道跑不掉吗? 第二百七十九章 痴傻战士 自称飞鹏妖族的族群生活在一片荒山中。归北聚居区以北本是沙漠与草原,但不知是此地本就有零散的山脉,还是灵气复苏后有山峦升起,总之,当李俭一行人呈包围网接近炊烟时,眼前群山连绵,草木稀疏,灰扑扑的山石是山体上仅有的少量点缀。 李俭神识蓄势待发,只待指挥部一声令下,就要尝试包裹眼前的山脉,不说在神识观察中纤毫毕现,起码也得做到有的放矢。 不过指挥部的命令迟迟不来,李俭保持飞行,看见地面上前进的战士们越散越开,覆盖的范围越拉越大。 显然,指挥部命令迟迟不来,是在等战士们的包围圈装下目标大体。自己先前的疑虑显然多虑了,十五倍于敌人的战士在现代化作战理念支撑下,如果还会把歼灭战打得让对手走脱,这才是笑话。 更何况指挥官也不是自己,有什么好想的呢? 战士们在指挥部调度下,保持着包围群山的度。修仙者的包围圈比灵气复苏前的搜山还要好用,如果不是怕己方行动暴露,战士们大可以放出神识和法力,将周边六合纳入掌控。 过去搜山可不是这样,常常在山里移步换景,稍有高低落差便落入心理盲点,更不用说山中动植物自带各类迷彩色。搜山的人往往还没找到目标,就被山林中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引出惊弓之鸟、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心态,疑神疑鬼地觉得自己找到了,却被无关的东西消耗大量精力,再加上敌暗我明的死角,最终无功而返。 这就是灵气复苏前的搜山,一个平方公里的林子撒进去两千人搜三天都能搜不出来——这不是因为他们无能,而是人力有时穷,搜山就是这么困难。 相比之下,修仙者的包围实在轻松。 …… 离得远的士兵,在李俭视野中连个小点都看不到了,指挥部才终于下达指令,让李俭放出神识。 李俭恭候多时,憋在体内的神识山呼海啸向外涌出,又在远离本体的过程中越发稀薄——神识在光学视野中无形无质,只有修仙侧的新玩意能与之作用。 在李俭的感知中,原本尚能精细到毫毛的神识感知能力迅速随着覆盖范围增大而弱化,好在这种弱化效果并非呈高次幂上升,当神识铺遍几座山头,李俭还能感知到巴掌大的块体分辨率。 这就够用了。 他迅速感受到,在神识覆盖范围内,生活着近千鸟妖。它们在同一金丹领地气息的影响下生活,并立即对自己的神识观察产生反应。 除了这些鸟妖,神识覆盖范围中还有不少林木草石,一些在感应中被鸟妖金丹领地压制的野兽,以及一群行动粗笨的人形生物。 摊得过宽的神识感应并不能清晰辨认人形生物的状态,但这地方又有炊烟又有人形生物,李俭觉得自己也不是二逼,当然觉得这应该就是被所谓飞鹏妖族掳走的武装农场守卫部队。 神识感应不够真切,但李俭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与鸟妖金丹领地气息相同的味道。 飞鹏妖族在自家领地生活,突然被外来神识探查,霎时间怒气冲天,当下便发了飙。 山腰里各自飞出几头大鸟,展翅上天,当空外绕盘旋,催动控制领地的金丹气息向外延伸,似要一举将笼罩群山的神识击溃。 也不怪它们如此选择,李俭以一人之力将神识笼罩群山,就算他的战斗力强得像是开了挂,足以以一当百,神识如此散遍山野,能被小区域感受到的强度,微弱的连练气都不一定算得上。 飞鹏妖族又不像李俭这般有备而来,从它们的视角出发,就是在家里待得好好的,突然有什么不知死活的家伙将神识放到家里来了。 正常人思路肯定是抄家伙赶这玩意出去,飞鹏妖族也是如此想的,干脆几头妖兽联合起来,利用控制领地的金丹驱除李俭神识。 不过李俭散发神识又不是为了将它们尽皆囊入眼下,他只要确认这帮妖兽没有突出群山即可。 “李俭,做手势,下命令,做发号施令状。” “全军进攻!”李俭一挥手,三万余战士有条不紊地踏入群山,神识与法力连成一股,开始挤压飞鹏妖族生存空间。有一路人马则脱离大队,向李俭提示方向突入,试图解救被掳走的战友。 战士们本不是会喊打喊杀的旧式军队,奈何表演需要,李俭飞在空中,有一嗓子没有嗓子地听着底下士兵高喊“为了李俭”“为了人族的荣耀”“杀光这些无耻偷袭的妖兽,解救同胞”“一切为了李俭”之类的口号,面上越来越绷不住了。 他妈的,归北指挥部挺会整活啊,这段口号要是被人录下来了,不得成为永载史册的黑历史?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来都来了,李俭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跑过去和飞鹏妖族说这都是误会,战士们喊得都是假的,自己压根管不住他们……只能听之任之,仍由战士们喊着各种对他而言颇为羞耻的口号,一边压缩包围圈,杀死出来交战的飞鹏妖族。 李俭正尴尬呢,指挥部的命令来了:“正面战场不需要你帮忙了,你去看一下突击队的情况,他们说被掳走的战友状态不太对,估计是神识类或者权能类能力,你去接手,以防不测。” 总算听到自己能做的活,不需要再悬在天上听战士们乱喊口号,李俭忙不迭地化作一道流光,将空间权能催到极限,后发先至,赶在突击队前头,落在神识感应中,一片木讷人形生物身边。 不须落地,李俭就发现这些人状态不对。 身上衣服确实是军服不假,想来妖兽里头也没有什么家伙会特意伪造人类的军服。但他们生活的场所…… 怎么说呢,没自来水没有电力是肯定的,这俩玩意没有工业支撑压根做不到大规模提供——为什么不说完全不能提供呢,因为奇思妙想总能在机械时代之前极少量地为极少部分和极小范围提供和现代工业可以媲美的服务,但这绝不代表这玩意就是极好的。 准确地说,这些被掳走的军人,所生活的场所,和土窑无异——没有说土窑不好的意思,但一群战斗力平均筑基期、起步练气期的人类修仙者,丢在荒郊野岭也不该将自己的日子过的灰头土脸,衣服裤子破了也不知道补,人脏了也不知道洗吧? 如果说条件艰苦,没有保持特别干净整洁的能力,但总至于连破开的伤口都没有丝毫处理痕迹吧? 这可是卫戍部队的士兵啊,连伤口都不处理,就隔着颇为木讷地干活,这不合适吧? 李俭一看,心里先给他们的情况定了个性:这怕是被妖兽拍了花子。 李俭心中吐槽,但手上干活却不耽误。见被掳战士的状态不对,看起来痴痴傻傻,似乎也没有保障自身长期生活的能力,先在通讯频道中告知指挥部,让突击队快速突入,起码要物理地将被掳战士和飞鹏妖族隔开;再鼓动法力,心中告罪,将痴傻战士们用法力死锁住,不让他们行动。 飞鹏妖族也不是没有高手。交战不过片刻,几名金丹妖族便已经发现来的是人族的大部队,而附近有如此规模的人族,只有华夏一家;二来则是突击队与李俭救人心切,由于行动需要,早已跑得与外头包围网几乎脱节,飞鹏妖族有转化的领地在手,就算不能召来天地之力共击人族,发现他们的目标是先前掳来的人类也并非难事。 外头是三万余人类筑基期,内里有一群突击队和强度未知的人族金丹,飞鹏妖族再狂妄,也在前线战斗几乎一触即溃的情况下明白,正面硬打的下场,无非是让人族战士多流点血和少流点血的区别。这些人族来了之后并未用妖语交流,只是用人族语言大吼大叫,杀伐气势就差逼迫到眼珠子前头来了,自知飞鹏妖族绝无幸理,便转瞬间下了决意,要让人族多流点血。 最快捷的办法,便是操控先前掳来的人族战士。 片刻间,飞鹏妖族多名金丹心思急转,族内筑基在金丹控制下奔向前线,几头金丹则冲向被掳战士,两边相隔不过半个山头,转瞬便到。 李俭无奈,估量着战士们的包围圈应该有了拦住所有飞鹏妖族的能力,为保身边痴傻战士们周全,当即回撤笼罩群山的神识,一收一放,只觉得头昏脑涨,将将在金丹妖兽赶到之前,在痴傻战士们身前布下凝重神识屏障,连同还未投入战斗的法力一起,猛地炸开。 顷刻间,充沛法力几乎冲撞得连妖族的领地控制都出现了真空,原本归属给飞鹏妖族的领地气息淡薄得像是不存在了。在李俭与痴傻战士们身边,出现了一片飞鹏妖族所不能掌控的领地区域。 第二百八十章 作战理念连二战的边都摸不到 在敌对种族的领地中活动,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无微不至”的恶意。这般恶意并不比李俭在北国探险队时曾遇到的填充地块内的杀意凶猛,在没有智能控制的时候,往往含而不露、引而不发。 而在两族交战时,一族攻入另一族领地,防守一方就可以利用本族领地的掌控权,压制进攻方——压制并不会决定胜局,可多少能使此消彼长。 可李俭的神识一收一放,所用方式并非出蛮古人多年磨炼出的中正平和用法,而是偏奇速疾的野路子招式,快则快矣,但神识有多强,反噬就有多严重,奇效也从此产生。 李俭的神识先洒满山脉,再极速收回后放出,甚至裹着法力一并“爆炸”,若是炸得全乎一些,换个剧本,这时候他就该效德林柯沃特故事了。好在投入爆炸的神识与法力占比并不绝对大,再兼金丹稳固、灵台清明,不至于被这一炸伤了根本。却也霎时间头疼欲裂,几乎不能张目视物。 野路子做法的反噬应在李俭一人身上,但奇效却应在飞鹏妖族领地上。 领地是金丹迎合本族生灵意愿,影响天地环境的产物,虽然有诸多妙用,但也不能掩盖其根本——领地是金丹催生出来的,没有金丹就没有领地。 而金丹,自身是神识、法力、灵机、权能等要素,在玄之又玄的结丹过程中,漫观诸般意象而生,追溯其根本,也少不了神识与法力。 李俭的野路子用法,先前连自己都没敢试过,一时情急,操使神识裹挟法力在身前炸开,却不想因为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因为自己的法力与神识总量远高于一般修仙者,竟炸出了飞鹏妖族领地在一众被掳战士身边的空洞。 李俭脑子炸得迷迷糊糊,凭多次战斗的本能收拢法力,先在身前凝聚出土盾,同时在通讯频道中呼喊:“我很难顶住,你们来帮忙,别让妖兽将战士们影响了,他们情况不对。” 迷迷糊糊中,李俭也没法细分通讯频道内都说了些什么,只听见指挥部的声音好像答应了下来,接着便是突击队冲到身边,一部分接替李俭面对妖兽,一部分扛起状态不对的战士就跑,剩下一部分原地散开保持警戒,戒备同时寻找其他被掳战士,集中起来顺路解救。 见突击队已经跑到身前,有条不紊地战斗、搜救,李俭放下心来,不再顶着满脑子迸裂的疼痛强行催动法术,而是收拢神识法力,调息平缓体内躁动。 战场上瞬息万变,纵使有突击队和三万战士为李俭打底,他也不敢在它族领地调息到痊愈。将将压住头疼,释放法术没有顶着刀片走路的疼痛劲,李俭便再次睁眼,观察周围环境。 神识短时间内是不太敢用了,现在光是动用法术配合都觉得头疼,要是放出神识探查,被妖兽稍稍攻击一下,李俭觉得自己也不定能撑过去。 战士们已经和几头金丹期的飞鹏妖族交上了火——用法术交战,或许也能称得上是交火——赶在前头的数十人和几头飞鹏妖族相争,飞鹏妖族浑身笼罩金丹气息,法术刁钻可怖,幻化出风水意象,凌空成锋刃,带着领地压制便不留情面地展开攻击。 战士们前赴后继,从后边赶来的支援与战友成战术小组,各有呼应。有人用防御型法术针对妖兽法术属性迎敌,有人作烈焰霹雳袭击妖兽本体,还有人充当战地医生,身上的木系功法和水系功法一刻不停,手中掐着法术,谁状态不佳便立刻支援。 两厢都是要对面死命的打法,妖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想拉更多人族垫背,拼了命地也要冲破眼前的人族战士防线;支援部队则见过了被掳士兵的精神状态,此刻正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时候,也杀红了眼,手上法术快而不乱、迅而不急,配合愈发精妙。 两边从开打就是搏命,也没有脸面虚荣可言,只有狠招没有让招,法术变着法地要绕过防御,从各种阴狠角度出手。或钻视野盲区,或钻光影盲区,或钻神识盲区,或以数量欺对手不能全部应付。 什么打双目、打双足、打肌腱命门筋脉关节……那都是战士们玩剩下的,在一阵阵法术的狂风暴雨中,两边的风水火雷走了数十回合,人类的法术落在金丹妖兽身上,炸起一片金丹光芒;飞鹏妖族的法术绕过法术防御落在人族身上,炸得战士们五脏移位、骨骼破碎,立刻又飞来治疗法术,站着又是一条好汉。 李俭见状,急忙加入战场,却接上了从妖兽腹地飞来的新生战力,一时又相持不下。 两边相持数分钟,彼此互有伤害,突击队的战士被战地医生紧急送回好几十人,飞鹏妖族的金丹气息也破了几个,在后方恢复法力,一有法力新生,便再次投入战斗。 飞鹏妖族越打越疯狂。 人族战士的平均战斗力,论单对单,筑基期确实不能和金丹期打。但人族战士这次来就是以多打少,光是飞鹏妖族还能感知的领地情况,就知道来袭的人族战士数量十倍于己,若是车轮战,还有李俭在旁,只要没能对人族战士做有效杀伤,它们的败亡不仅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注定是毫无回报的徒劳。 更何况,此地的飞鹏妖族又不是个个金丹,绝大多数妖族也徘徊在炼气和筑基,在被掳战士生活的地界战斗的飞鹏妖族确实质量奇高,个个都是金丹,但这是因为想操控状态异常的人族,必须是金丹才能动手——不是金丹的妖族压根不来这边。 它们十余头金丹——随着两边相持时间推进,从其他方向不顾一切赶来,要操控状态异常人族的飞鹏数量还在增多——陷在这里,势必会拖垮其他几个方向对人族的防御。当其他方向的人族战士全都围拢过来,它们就真完了。 而这,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突击队的工作效率又不是泥塑菩萨,一群筑基期战士赶到李俭所在位置时,前后也不过花了半分钟,就将所有被掳战士搜救完毕,带出妖兽领地。飞鹏妖族的领地气息被李俭先前炸断,恢复困难,直到突击队救援完毕,它们还以为有可利用的人族留在领地内,这才时不时有金丹向这边突进。 所谓相持数分钟,在静坐战争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对灵气复苏后的修仙者高强度战斗来说,数分钟的战斗,只要其中一方不是最大法力通量受到严重挑战的小开口泳池型法术战士,都足以让双方失去战斗能力。 而这边的金丹期飞鹏十余头都能濒临失去战斗能力了,其他方向战斗力不如它们、智能也不如它们的同族,难道还能挡住人数更多的支援部队? 随着突击队战士们的联手施法,巧妙地在战斗中制造了妖兽们一瞬的停滞,纯净的法力洪流从天而降,使得方才还垂死挣扎的十余头金丹妖兽灰飞烟灭。 李俭:我测,你们开大倒是通知我一下啊。 指挥部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各部门清扫战场,检查伤残状况,汇报救援情况,这场筹备了数天的支援行动,便——起码第一阶段——进入了尾声。 严格来说,这场战斗的作战理念连二战理念的边都摸不到,除了最后一下法力洪流属于类超视距打击——大多数施法者没有进入目视范围——其他战斗环节说是冷兵器时代的作战理念也不为过。不过这和李俭没什么关系,因为他头痛欲裂,听指挥部说可以休息了,便就地坐下,先弹压头痛要紧。 …… 等李俭调理顺畅,睁开眼,活动筋骨,就看到身边坐着几名战士。 他们正聊些家长里短的事,讲这场行动回去后,大概能发多少补贴。 察觉到李俭醒了,其中一名战士点了点自己的头盔,示意李俭接入通讯。 李俭打开通讯,指挥部那边声音并不干净,背景音有些嘈杂,不过很快就有人凑了过来,做降噪处理:“李俭同志,状态如何?” “还好,刚才动作太大了,头有点疼。” “你的身体健康一定要注意,我们能为你提供支持,但这都建立在你主动提出要求的情况上。如果你不要求,我们是不能强行为你安排医疗的,你明白吗?” 李俭心里挠头:我要是真出事了,指定给我安排强行医疗啊,之前又不是没有过,也就哥们现在还能自主行动,所以给我说场面话吧? “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都还行。行动怎么样?” “救援人员正在将解救人员送往聚居区,详细情况要送到聚居区做医疗观察才能得出。不过单纯从人数清点来看,行动结果还算好。” “不是圆满成功?” “解救总人数比武装农场里掳走的人数要少一些,具体怎么少的,现在还不清楚。支援部队的战士也有伤亡。” 李俭又头疼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神识暴走。 第二百八十一章 祝你成为真圣母 战斗总有胜败,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即使是有名的大胜,胜利方也总有伤亡。 预料伤亡、接受伤亡,是指挥官的本事,而李俭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并不理智,但他也期望,起码在自己参与的战斗中,能够让伤亡降低到零——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期望。 当他知道这场战斗的伤亡并不只限于受解救的战士,心中便难受起来。 “具体情况等到清点之后再通知,现在你需要返回归北聚居区休整吗?我们建议你这么做,因为支援部队大部正在撤回归北聚居区的卫戍防区。如果你停留在飞鹏妖族的领地,我们不能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李俭思索片刻,从善如流,与此地停留的战士们一块返回归北聚居区。 李俭带队前往归北聚居区的事情对妖兽来说已经不是秘密。先前特意放掉的小群犬妖族群就是最好的宣传者,配上飞鹏妖族领地的战斗痕迹,和沿途的妖兽领地被毁灭的痕迹,足以让留心人族动向的妖兽意识到“李俭来了”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今义)。 只是对华夏人类自己来说,李俭和支援部队的动向依旧是秘密。如果说对少部分人,支援部队的存在还挺公开透明,那么李俭的动向就是绝密中的绝密。 于是,到了归北聚居区的李俭并没有游览当地的机会,而是和战士们一块进驻卫戍防区。不同的是,战士们到这可以和当地战友轮换当值,而李俭到这则是秘密,一不能出门执勤,二不能抛头露面,待在归北聚居区的最大作用,就是等待指挥部的下一个指令。 究竟是宣布支援行动到此结束,还是进入新阶段。 …… “李俭同志,你可以回去了。” “怎么,支援行动到此结束了?”李俭收拾行李,穿着来时的打扮。 “是的,请回吧,我们安排了车辆,您将和钱安的战友一块回去。” …… 回程之后,李俭才知道本次支援行动究竟因何落幕。 正如先前指挥部人员所说,解救人员的总数比被掳走的人少些。其中的差额有很多可能:在武装农场中就牺牲了,被妖兽毁尸灭迹;在运送途中牺牲了,被妖兽毁尸灭迹;在妖兽领地中未能被妖兽接受,牺牲了…… 种种原因,使得被解救人员的散轶情况扑朔迷离,综合权衡利弊后,只能宣布本次行动到此结束。 更让人忧心的,是被解救人员的情况。 解救当时,支援部队便发现这些战士的情况不对,看起来痴痴傻傻,行动也不太正常;等将战士们送回归北聚居区治疗,才发现问题有多大。 被掳走的战士普遍表现出听说读写认知障碍,劳动能力接近残障标准,这对修仙者来说实在是奇低。 记忆力也有大幅下降的倾向,在各项测试中,除了肉体素质还可以,只要和智能沾边,都有一种受到了严重挑战的美。 在后续治疗中,医师发现,这种智能受抑制的现象,追根究底,来自智能受控制。不知道妖兽具体做了什么,但从结果出发,当时掳走战士们的飞鹏妖族控制了战士们的智能,使其成为飞鹏妖族的奴隶。 而这种控制,在没有主导的时候,便表现出被控制方的智能低下。受控战士全然成为了人形工具,只有在飞鹏妖族的指挥下,才会做出一些颇具创造力的举动。 而在飞鹏妖族不能指挥他们的时候,这些受控的战士表现出较低下的劳动能力,会优先保障自身生存条件。 当然,这样的实验严格来说是有些违背人道主义的,不过为了治病救人,些许侵犯人权的迹象也只能容忍。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控制受控战士的飞鹏妖族已经被李俭他们扬得连灰都没有了,这些受控战士该怎么办呢? 此事也颇让李俭揪心,但如果没有可行方案,归北聚居区自然不会让李俭回去。 归北聚居区当地的金丹期经过研究,发现飞鹏妖族控制受控战士智能的途径来自金丹,还有些许经过领地气息沾染的迹象,怀疑与金丹的权能有关。 再征得家属同意后,紧急治疗上马,优先对受控战士中的特殊病例进行治疗。几次不大不小的失败后,总算研究出了迹象。 受控战士的智能受限情况,在金丹期治疗中稍有好转,渐渐表现出恢复态势。 至此,整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起码短时间内,和李俭没有关系了。 …… 回到钱安聚居区的李俭,其过去几日的行踪才算是彻底公开。 伴随着有备而来的宣发,李俭与钱安卫戍部队支援部队北上支援归北聚居区,灭杀侵犯武装农场的妖兽,救回被掳战士的故事,很快在钱安聚居区成为热议话题。 当然,再好的宣发也拦不住这件事本身有些槽点。大多数人更在乎李俭带队消灭妖兽的故事,而少部分明眼人从字里行间发现,救回来的被掳战士人数,和武装农场的被掳走的人数不太对。 这当然有解释的缘由,但只要有可能,就总有人怀疑,李俭是不是救援失败了,没能救下一部分被掳战士,甚至干脆是“杀良冒功”。 在校长室的李俭:? 眼瞅着已经开学数日,张博学看李俭阅览论坛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就知道他多半是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李俭拉了”“李俭其实没什么能力”“带队三万人还好意思说这次救援成功?他怎么不说自己救出来的人数跟武装农场对不上号啊”。 “怎么样,出去一趟,好歹是带着军功回来了,起码大方向没问题吧。”老张只是憋笑。 “大方向确实没问题,但这些人说的也是事实。”李俭叹气。 “说的什么?” “说我并没能救下所有人。当然,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我一没有那样狂妄的志向,二没有那样强大的能力。不过我好歹是个人啊,在救援行动中,总是希望能把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的。没有全数带回来,还有人伤亡,我心中何尝不难受?”李俭摇头,将页面关闭,切回校内管理系统。 今年报考新星大学的学生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的高质量。不过教务系统预计,明年报考情况还会大幅上升——这是拜支持修仙侧大学发展的政策所赐,如果再不出台补偿非修仙专门学校的政策,是个人都会拿屁股投票。 到那时候,新星大学说得好听点叫做专业修仙学校,说难听点,那就是钱安聚居区的众矢之的。 “你这人也怪。说你不善战斗吧,从灵气复苏那年开始,就让你搞战斗类宣发,真要说战果数量,像你这么赫赫有名的不多见。但你这老是希望能尽数救人的希望却从来没少过,真是奇了怪了。”张博学最近泡茶上瘾,拿玻璃茶具泡茶——这对玩茶艺的大师来说算是离经叛道了,但老张好像就好这口。 “没有这心思,我当初又何必报考乌女大学呢?乌女大学可是师范类院校啊。”李俭再摇头,点开前几天张博学代行的校长讲话演讲稿,学习精神。 “那我就祝你更进一步了。” “什么东西更进一步?” “祝你成真圣母,有能力的那种。” …… 华夏各领地外围的妖兽活动限制突然宽松许多。 在签订半和平协议后,妖兽和人族之间的表面来往,比较朴实无华。 主打一个在野外看到了当做没看到,谁要开打就奉陪的状态。 自打聚居区将动植物迁出聚居区后,除了那些归类进入无机物的灵材,想找有机物类别的灵材,尤其是跟动植物有关的,人类就必然要进入荒野,乃至填充地块。 灵材是好东西,人类需要,妖兽也要。两边见到了,自然是一通血战,才能留住灵材。 这样的交战在事态迁移中,渐渐形成了默契。妖兽知道离人族聚居区太近,打起来不方便,在聚居区附近开打的频率便小了很多;冒险者离聚居区太远,看到有妖兽盯上的灵材,也知道自己不方便,很少会冒着死亡的风险与妖兽战斗。 毕竟大家出来混都是为了讨生活,命都没了,看上灵材有啥用啊。 于是,人们往往将和妖兽爆发战斗最激烈的一线,看做人族与妖兽的事实控制线。 而在报复了飞鹏妖族后,华夏各领地的事实控制线都外推不少,尤其是由于资源受限,没能形成领地的各武装农场,其事实控制线外推更大,几乎一口气外推了数千米。 可别觉得数千米小了,哪怕是一个点,往外四合推数千米,囊括的也是十几、甚至数十平方千米的地盘。 这场面往深里分析困难,但依李俭看来,左不过是灭杀飞鹏妖族的行动,让妖兽看到了人类保卫自己财产和领地的决心。如果没有必要,它们不会特意招惹霉头。 但这也不全是好事。以天道的恶趣味设定来看,人类与妖兽终有一战。如果妖兽觉得它们有团结起来的必要,那么现如今反推过去的事实控制线,将在未来引起比突袭武装农场更可怖的事。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个人的想法与形象的举动无关 妖兽对人族的忍让,背后是对人族的忌惮。这件事既然连李俭都看得出来,对专业人士自然也难以隐瞒。 所以,虽然有金丹控制的妖兽大多主动退后了事实控制线,但各聚居区卫戍部队的防御警惕性不减反增,外松内紧,时刻准备应对妖兽的突发攻势。 外松内紧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卫戍部队在备战,事实控制线在扩张,对一般人来说,这是最和平的适合发展的日子。 冒险者可以在更大的区域内以较低风险活动,不论是采集灵材还是对妖兽群起而攻,都意味着他们可以收货比以往更多的产物。卫戍部队外松内紧加强防卫,没有在事实控制线外扩的时候扩大自身的生产能力——生产队任务——这些收益便几乎全套留给了胆大心细,敢于战斗的一般冒险者。 一时间,新开拓的大块土地成了冒险者的天堂,他们的藏宝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盈起来。 在这冒险者欢腾的时候,也很少有人会留意,那些为了财宝而战死在荒野中的“倒霉蛋”。 不过,冒险者对财宝的贪欲,终究化作波浪,在新星大学这样的“象牙塔”中引起涟漪。 …… “最近有好多学生申请额外开战斗课程诶。”自从支援行动后,李俭过了几天宣发人偶的日子,又过了十几天橡皮图章的日子,每天除了充当人偶,便是在校长室里浏览校内反馈——支援行动的宣发力度着实感人,他都不敢主动出去刷存在感了。 “申请的学生很多吗?我看也没过一半。”张博学的态度格外消极,全然没有将此事放在眼里。 “很多了。除了那些不在灵山矿区的老生,刚入校的新生也要求在战斗课程这边扩学分。真是上进啊,这么早就扩学分,想把学四年实习四年的时间直接压缩吗?”李俭只是感慨学生们努力拼搏的心。 在他读书的时候,扩学分指的是扩展单个学期可修读学分的上限。各专业按照学业计划,所需要修读的总学分一定,超过总学分就可以毕业。扩展单个学期可修读学分上限,如果都修读成功,便能在大四上或者大三就完成学业,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纯玩。 按照旧观,学生们申请扩学分,多少有点想要早日完成学业的意愿,如果不会伤及身体,还是很让师长高兴的。 “他们要求扩学分,额外开战斗课程,又不是为了早日完成学业,”张博学向沙发靠去,他还在庆幸自己的宝贝女儿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提出相同的申请,“我校规定学业计划修读总学分是一种,各领域分块修读所需学分也是一种。真要按部就班,将安排的战斗课程上完,早就满足该领域分块的学分了,额外开战斗课程,扩学分,除了能把已经修满的战斗领域再修满一点,对其他分块的所需学分有何用处可言?压根不能提早完成学业。” “那他们扩学分,要求开额外课程是为什么?难道就是拳头痒了,想找妖兽打架?” “就是这样。现在和妖兽战斗,可是一门好生意啊。围殴妖兽战斗可以获得境界点丹药,驱逐妖兽可以收集灵材。按照规定,在课程安排之外的收获,以个人所得处理。又有师长带队,又有现在大幅外冲的机会,你说学生们是想早点毕业的多,还是想要乘着机会搞灵材的多?”张博学摇头。 “我靠,至于吗?这点时间拿去修已经修满的战斗学分,别的分块学分不要了,就为了去搞点灵材?”李俭只觉得诧异。 这能挽回成本吗?修仙专业本科生现在的学业安排已经很离谱了,把多余的时间拿去上战斗大课,其他分块学分修不满,难道要延毕? “谁让现在是到处采集灵材的好时候。妖兽退了,卫戍部队不动,冒险者往前跑,单人发家致富的故事听得多了,总有学生觉得自己是天命之人,开了主角光环,琢磨着随队多在荒野地区泡一泡,总有获得天降机缘的时候。应该感谢填充地块的战斗课程一点都不许额外扩充,不然这帮学生要求的就不会是在荒野里上课了。”张博学对学生们借助学习名义尽可能收集灵材的行为不置可否,但他觉得这帮学生连赚钱都不会。 天下缺灵石久已,光是各个学校前往灵山矿区的挖掘队伍就十分可观,但每天出产的灵石数量,相对所需总量依旧杯水车薪。新星大学派往灵山矿区的师生算是修仙大学中规模中游的,采掘灵石的相关福利政策可一点不低,除了要交的固定数额,额外挖掘几乎都能进自己腰包。 在灵山矿区挖矿可是其他人求都求不到的美差,这地方比起荒野,那叫一个安全;产出又稳定,只要愿意挖,一个人每天出几块再正常不过。灵石的供需关系又长期保持紧缺,挖到就是赚到,用挖灵石赚来的钱换灵材,可比在战斗课程中冒风险爽多了。 当然,这仅限于灵气复苏后的灵山矿区下矿生涯,对于灵气复苏前的各大矿场,其劳动强度之大、生产风险和事故的危险系数之高,向来就不是有良知的人可以矢口否认的。 张博学对灵石和灵材的交易市场门道还算有些把握,宝贝女儿愿意在灵山矿区挖矿,而不是跟着其他同学一块申请扩学分,这让他觉得有些宽慰。 要么是品行稳重,不为他人所动;要么是擅长谋利,没有被短暂光辉遮眼。两个都是好兆头,张博学自然心中高兴。 “那么学生们的申请怎么说?” “驳回。而且这决定也不会由你来做,会有人替你作这决定的。” 果如张博学所料,在教研队伍研究评定后,关于部分师生要求在修读计划外额外开设战斗课程的申请,被驳回了。 …… 在时间的缓慢推移中,在金丹期群体和部分顶尖修仙研究团队中,一种新材料渐渐风靡。 这种材料被称为“元阳真火”,表现为灵机团块,但具有较强的阳属性表现,在研究灵机属性的不对称上,引起了研究领域的热潮。这种风靡一开始只表现为部分研究团队获得材料,发表有关元阳真火的简单文献。后来则慢慢变多,引起了更多人注意,使人迫切想要知道,元阳真火的来源如何。 只不过所有获得元阳真火得以研究的团队,向提供者询问时,都很难得到材料样本来源的信息。 没人告诉这些团队,元阳真火究竟是从荒野中诞生的,还是填充地块中出现的,或是击杀妖兽掉落的特殊物品,或是某个奇景中出现的奇物。总之,高端团队对元阳真火的研究虽然做出了一些结果,但依旧不能知道其来源,只能在不知道它根底的情况下作研究。 始作俑者之一的李俭看到元阳真火作为来源神秘的材料进入本校研究范围时,他的感觉十分复杂。 他早就知道这玩意作为一种特产,总有成为研究热点的一天,但这一天真的来到时,又显得荒谬。 发文较多的研究团队中,米立刀的团队较为醒目。不过他团队的论文从来不会提及追寻元阳真火来路的意思,毫无疑问,以他的身份,要知道元阳真火势怎么来的,并不算太难。 大概是信息优势确实有用,米立刀团队的撰文方向表现出强烈的认为“元阳真火可以制造,人类可以掌握制造方法”的观点,所发文章也往往成为一时热点。 受到各研究团队和金丹期修仙者的影响,对元阳真火的需求越发膨胀,便引得人们将和狐族扩大贸易的事情提上日程——受限制的并不是人族提供雷雨丹的能力,而是狐族制造元阳真火的能力,这就使得人族得帮狐族提升制造能力。 不过这和李俭本人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只是正如大多数文艺作品中狐族的特性一样,和华夏交易的狐族,也搞出了点狐狸把戏,需要李俭出场。 …… 九月中旬,有妖兽从西南山麓起行,沿山势北上,绕各人族聚居区,串联妖兽,带各族金丹千余,代表数十名,至西京聚居区外十里止步,气势熏天,以妖语呼唤李俭出来答话。 李俭:关我屁事。 只不过李俭个人的想法和李俭形象的举动无关,为了保持宣发中的李俭形象,各聚居区紧急准备人手,凑出三百多名擅长战斗的金丹期高手——能够稳定干掉同数量金丹妖兽的修仙者才叫擅长战斗——作为李俭“部下”,请李俭迅速赶往西京聚居区,全副武装,不要露怯,进退有度。 明面的三百金丹作为李俭“部下”随行,暗地里,各聚居区卫戍部队又为李俭抽调了数千筑基期,留在聚居区中,随时观察态势,一旦情况有变,就不管暴露己方具备超视距打击的能力,保住李俭性命,消灭来犯妖兽。 第二百八十三章 “既知我名,怎敢犯境” 有明面三百金丹,暗地里数千筑基统一调度,李俭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妖兽们怎么样,但被迫要应付妖兽,是个人心理都不会爽快。 只因为妖兽上门叫阵就亲自出面,此类行为怎么听着特别像“秦王命赵王鼓瑟”? 李俭很不爽,不过既然是上级命令他应付妖兽,虽然情绪一万个不高兴,依旧带着情绪,赶往西京聚居区。 一是顺路,二是回避单人碰上妖兽大队人马,李俭从钱安聚居区动身,由东向西进了西京聚居区。 论面积,西京聚居区与钱安聚居区不相上下,甚至还要宽敞一些;论人口,钱安聚居区住着六千万人,西京聚居区所居住人口不超过三千五百万;论经济发展,单看可以统计的数据,钱安聚居区两倍于西京…… 而且,让西京居民又喜又忧的是,西京是一座数朝古都,这地方有华夏数千年的历史古迹,其保存的完善程度嘛……属于挖一铲子土都可能出土文物的程度。 这在和平岁月就长期阻碍西京发展更全面的都市交通,在灵气复苏后对高密度聚居区有需求的西京聚居区来说,更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人们不得不做出选择,究竟是要保留这些原汁原味的老古董,还是要废弃它们,在破而后立的基础上建起更广阔的聚居区。 好在妖兽带给人类的生存压力并没有将人类逼迫到极限,在西京转型成西京聚居区的过程中,居住区大刀阔斧地向外扩张,总算在不需要过多向上下方向索取空间的情况中,保住了西京地下的大部分古迹。 至于那些在转型聚居区过程中不幸“罹难”的古迹文物,就只能说声运气不好了。 故此,西京聚居区的建筑风貌,都与大多数聚居区有很大不同。其他聚居区的建设思路与标准的超高密度聚居区大同小异,在抢工期的关键建设周期中,兴建建筑风格都是高居住密度的方块化楼房。而西京聚居区还留着些许灵气复苏前的设计风貌,使得整座聚居区的建筑不如其他聚居区那般整齐划一地高耸,而是错落有致。 李俭到了西京,从东边进来,也不方便在街上抛头露面,就由军方从空中一路直送西侧卫戍区。至于为什么不让他自己飞去,自然是因为飞在空中看到的人多,虽然妖兽已经成群结队地在西京聚居区西侧叫嚣,可也没有必要让李俭就这样出现。 他的“三百人亲卫队”可还在卫戍区等他呢。 …… 随着李俭与城西越来越近,外头过千金丹妖兽的气焰愈发明显。 金丹期在妖兽中也算是顶端战力,一口气拿出千余金丹,串联声势,不可谓不浩大。李俭在魔改直升机——这玩意用的动力源和工作方式已经和矢量喷口差不多了——中,也能感受到妖兽连结成群后,法力雄浑,气势磅礴,各样神识在聚居区外杂样盘搏,似乎在彰显个体武力,又似乎在威吓人族。 气焰冲天,止消云霞;虎啸猿啼,鸾鸟吱呀。 各族代表在兽群最前方,善飞的停在当空,善走的来回踱步,身后便是支持自己的金丹妖兽。做不了代表的妖兽各自停在代表身后,屏息凝神,剑拔弩张,浑身气势都用在给自家代表撑腰上,甘愿作为一众代表的背景板。 妖兽代表最当头的,便是一头狐妖。狐妖身躯好似正常狐狸一般,但浑身上下罩满金丹光芒,在一众妖兽代表边奔走,鼓舞其余金丹向人族聚居区发起气势压迫,又遣二十金丹在离聚居区八里处喊叫,用妖语叫李俭出来答话。 见过它们的样子,李俭心中有数。若说没有其他人插手,只有自己和三百金丹前去“迎接”,一个不好变成战斗,以自己的开挂情况和三百金丹应有的战斗力,想要舒舒服服拿下它们,指定是不可能了。 要么惨胜如败,要么功亏一篑。只是自己知道城里卫戍部队还准备了数千统一指挥以逸待劳的筑基期战士,如果他们投入战斗,自己再无忧虑。不过自己知道归自己知道,妖兽又不可能知道人类这边有什么牌,单看纸面实力,妖兽就算觉得“李俭”再强,总也不会认为李俭能带着三百金丹轻松拿下上千金丹。 上一个有这种战斗力的哥们最后绝望自杀了,李俭琢磨自己的勇武很难成为千古无二,也不打算自杀。 这样看来,让自己带着三百名金丹升空对峙,确实不会让妖兽感受到过大压力,不至于逼得妖兽将今天当做良辰吉日,与人类展开大决战。但这个战斗力配置,自己升空能和妖兽做什么? 带着满脑子疑惑,李俭全副武装,与临时选拔出来的战斗好手飞上天空,向聚居区墙外探头。 三百人升空的声势与妖兽相比并不算大。在灵气复苏之后,妖兽普遍具有比人类更大的体型,再加上数量优势,上千金丹妖兽盘踞城外的景象,让升空的三百人远远看着就像蚊群一样。 但妖兽们等的就是人族有头有脸的角色露头,看到西京聚居区中飞起三百人,知道人族不是金丹就不会飞的它们,当然晓得这就是人族的金丹。人族飞出三百金丹,如果不是想以三百碰一千的自杀式攻击,那就是人族有头有脸的角色出现了——比如妖兽熟知的李俭。 李俭这边刚刚升空表现,那边原本盘踞多时的妖兽便尽数腾空,以各位代表为矛头,一众妖兽或上或下或左或右,为代表作掩蔽保护状,一边鼓舞声势,一边向西京聚居区飞来。 组成上千金丹阵列的妖兽来自多族,相互调度并不容易,先前盘踞在地还好,大致看不出彼此摩擦。但当妖兽升空飞来时,不少族群交界处的妖兽相互影响,互不让道,竟在空中小规模地产生了几次摩擦,直到前方代表转头呵止,这场逼让人族中的闹剧才终于告一段落。 可惜,就算有妖兽族群之间的不睦,李俭也没看到凭自己和三百金丹将这帮妖兽尽皆制服的机会。数量差距实在太大了,如果没有技术代差,谁也没法靠一点细微操作扭转局面。 不过,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李俭要不要做什么,那就是另一回事。 眼见妖兽越发逼近,李俭当空停住,将头盔对外喇叭调成最大,又取出一个类抛物镜罩在喇叭口:“妖兽止步!如果继续向前,我族会将你们的进逼看做狐族向我族宣战的信号!” 列位看官,这场妖兽逼宫明明参与者众,狐狸不过是其中上蹿下跳最突出的一个,李俭这样喊话,难道只是想要擒贼先擒王,亦或是唯诛首恶、其余不论? 还真是“唯诛首恶、其余不论”,这一招虽然老套,但招式不在新鲜,管用就行。 李俭此话一出,喇叭将其翻译成妖语,在类抛物罩影响下直直冲着妖兽,飞在妖兽当先的狐狸立刻止步,接着命令其他妖兽不要轻举妄动。 李俭离得颇远,看不到妖兽群内的细微动向。在他喊话妖兽后,虽说狐狸立刻止步不前,停在当空,但还有妖兽蠢蠢欲动,一副“我要是再向前,人族不就能和狐族两败俱伤”的态势,如果不是老狐狸确实有几分本事,不知怎的在妖兽中合纵连横,竟生生压住了狐族之外妖兽的骚动,转而对外摆出一股严肃劲:“人族!答话的可是李俭?” 李俭都气乐了,什么叫“答话的可是李俭”,合着你们一帮妖兽把聚居区旁边一围,气势乱放,还找妖兽对着聚居区喊我出来,我出来让你们止步,我成答话的了? 也就是现如今是灵气复苏时代了,倘若在冷兵器时代来这一出,好剧本后头接的可能是土城约三事cosplay,悲剧结局走向的剧本不得安排一手“如果归降,尚可保全;顽抗破城,尽皆屠灭”? 既然这狐狸愿意玩,那李俭也跟它玩玩。 “既知我名,怎敢犯境?” “既然你是李俭,这样才好问罪。你们人族先前在北边有大动作,是你带头的吗?” 李俭先是被它的语气激得心头火起,正想要和它议论语气问题,脑中还有余力的理智回转须臾,想起不久前在归北聚居区的支援行动。 要说大动作,又是自己带头的,这段时间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怎么?你一头狐狸,难道要为飞鹏妖族伸张?什么时候竟有这种公义了?”李俭嘲笑道。 这帮妖兽连自家族群里不是金丹期的死活都不在意,被魔族袭杀不少,连个大致数目都说不上来,哪有给它族伸张正义的余裕? 狐妖脸皮厚,被李俭如此说,压根不恼:“你既然知道飞鹏妖族的名号,作出了这样事,为什么不敢认呢?” “怎么不敢认?那些飞鹏妖族就是我带人消灭掉的,这是它们为自己无耻的行径该付出的代价。”李俭当然要认。 当初抓了狗妖的“舌头”问话,问完放跑,又一路大张旗鼓地冲向飞鹏妖族领地,再一股脑地把它们都干掉,不就是为了让妖兽们知道,飞鹏妖族是人类干掉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嘴炮退敌不如就坡下驴 “真是做得好大事。你们人族胆大包天,不仅出动大军,顷刻间族灭它族群落,不为之战战兢兢尚且不说,竟然还要将飞鹏妖族称为无耻。你有何能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能将一支族群称为无耻,还枉行杀伐,擅动兵戈?” 李俭:翻译软件进化了还是妖兽的社会文化进化了,还是说我刚才拽文被翻译软件识别到了,觉得我好这口? 李俭本想着狐狸一直抓他敢不敢认下攻击飞鹏妖族的话头,是要以此事问责,将自己塑造成毁灭妖兽群居的形象——这形象也不算错,属于事实,只是标签一旦贴上,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一方说了算了——没想到狐狸话中却留下了些许破绽,这让本就被妖兽威逼赶到不爽的李俭立刻反唇相讥。 “怎么叫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这话说得就好笑,你一只狐狸,怎么知道飞鹏妖族做了什么?你但凡还有一点良知,会去看看飞鹏妖族对我们都做了什么,也不至于说出这般颠倒黑白的话。” 狐狸像是被李俭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当下接茬:“飞鹏妖族能对你们做什么?” “这一支飞鹏妖族不知好歹,没有任何预兆,偷袭我族武装农场一处,掳掠我人族战士数百人,用金丹驯化当做奴隶,”李俭不知道飞鹏妖族到底对被掳士兵动了什么手脚,但既然友方能用金丹缓缓解除呆滞效果,说飞鹏妖族用金丹驯化也并无不可,无非就是诈一下,能诈中不亏,诈不中就当是翻译错误,“全都带回了飞鹏妖族的驻地,给它们当苦力,你说,我有没有杀回去解救同族的权力?” “死无对证的事情,不能听你一面之言。可有凭证,证明是飞鹏妖族袭击你们在先?” 李俭气笑了:“都把飞鹏妖族全灭了,还有什么几面之言?爱信不信,我没有拿这样大的行动开玩笑的习惯。你们最好赶紧滚,只要你们别来动手动脚,不给人族添麻烦,我没有打杀你们的打算。” 妖兽代表中,有几头不耐烦了,隐隐有动作出现,狐狸压制不住,让它们脱离阵列,带着自家的金丹出阵:“说那么多做什么,飞鹏妖族一支凭空没了,该打就打,人族主动撕破金丹契约,这时候打,名正言顺。” 金丹契约的威能立在“明心见性”上,修仙者生成金丹后,金丹就是修仙者修为的一切。只要修仙者骗不过自己,所立的金丹契约便具备绝对的威能。 倘若有修仙者闲得无聊,在金丹上留下“我坚信一加一不等于三”,不论是谁以何种方式向它灌输“一加一等于三”,只要它心中有一丝鄙夷,现实中也未见到例子,这条金丹契约就永不会对他作用。 人类与妖兽之间留下的金丹契约,写得明明白白,两边所管的族裔,包括自己,一旦主动对另一方动手,则自身要受到金丹契约的惩戒,同时另一方也将立刻拥有反击权。 落在妖兽眼里,人族把飞鹏妖族灭了是板上钉钉的事,且有李俭承认。如果抱着自己和飞鹏妖族是一边的主意,为飞鹏妖族报仇而攻击人类,金丹契约压根不会动作。 几头妖兽带队出击,李俭惊怒,呼喝着与三百金丹准备战斗。在这刀剑相向的关头,电光石火间,急忙观察其他妖兽的动向,却见其他作为士兵的妖兽蠢蠢欲动,没出列的妖兽代表则都按住了本家,只是摇旗呐喊,却没有和“友军”一同出击。 金丹动作相当快速,一瞬间,出击的妖兽和留待的妖兽便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股。增强头盔看得真切,将出击妖兽一数,数量连一半都没过,出击的妖兽也就四百不到。 这倒是不难对抗,如果留待的妖兽不出手,李俭有把握跟它们打成僵持。 更有趣的是,出击的妖兽中,没有一支是飞行妖兽,或者说,没有一支是鸟妖。 在这场妖兽逼城中,鸟妖的占比可不算低。总不能鸟妖个个都是沉得住气的,只有地上的走兽才容易动怒吧? 李俭心中动着心思,须臾间就和来袭的妖兽们交上了手。聚居区为他准备的三百名金丹确实是个中好手,见来犯妖兽与己方数量大致相当,既不轻敌也不怯战,按照作战办法结成战斗小组,相互间法术调度,无形中切割来袭妖兽集群,将不同种族的妖兽混在一块,相同种族的妖兽分开,把西京聚居区西侧三千米的位置,变作一片片小战场。 不少妖兽被卷入战斗小组的分割战场中,相互斗法,打得不亦乐乎。作为人族这边最闪耀的家伙,李俭也受到不少妖兽照顾。 各战斗小组多多少少是按照符合本组人数的数量分割妖兽集群,三百余人切割不到四百的妖兽,最后还余了五十来头对付李俭——其中得有六七个妖兽代表。 妖兽代表作为本族能对外说得上话的妖兽,在妖兽普遍以强为尊的风气中,自然各个都有“过人之处”,每个都有独门绝招,法术与修为更是技惊四座,联手对敌,更给敌人意外的惊喜。 (笑) 它们的法术不可谓不精湛,以小见大,甚至隐隐有要发展出出蛮古人所留直指大道法术根基的趋势。所使风雨雷电、云火雾霾,都是仿照天地伟力所成的道法,其中五德侵彻力量让李俭都觉得有些棘手。 不过也就是棘手,他开挂了,从基本属性提升的挂让他没有软肋,也没有破绽。只要瞬时攻击没有超过界限,光凭每秒回复的法力,李俭都能把妖兽压着打。 而这五十余头金丹妖兽的合力攻击,只能说确实没有超过李俭的承受界限。 防御只用土刺,攻击只用火球。不管对方用什么法术对自己攻击,李俭仗着自己灵力高强、身板硬实,都用土刺变形挡了;不管对方是什么路数的妖兽,用什么法术防御,李俭仗着自己法力雄厚,出手不是火球就是大火球,要不就是超大火球。 反正出蛮古人给的法术十分给力,本就是直指大道的玩意,给多少法力起多大作用。李俭的法力容量远超一般修仙者,掐着点点滴滴的法力用作法术,就够环绕围攻李俭的妖兽头疼许久。 两边打得僵持不下,胜利的天平甚至隐隐有倒向李俭的趋势——聚居区为他挑选的金丹期本就是能按着单挑打的猛人,虽说妖兽挑出的战士也并非孬种,但一边是合作无间、调度通融的职业士兵,一边是被刻意分割的异族临时联手,打得过人族才是怪事——只是远处还有留待的妖兽看着,人类这边为了应付可能爆发的战斗,也不好用出全力。 局面就这么诡异的僵住了。发动攻击的妖兽打得激烈,人类一方稳操胜券却提防远处敌人,远处的妖兽个个按兵不动,也不知动的什么心思。 眼看着正在和己方交战的妖兽越来越吃力,李俭都拿不住主意了。莫非今天这帮妖兽是来搞笑的,故意来送人头,远处按兵不动的妖兽真要做到“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李俭:这什么活啊,这也太抽象了。 总不能妖兽内部已经分裂到可以无偿送一批金丹给人族杀戮的地步吧,这样刚刚好放过来够我打的妖兽,我很为难啊。 但眼前这帮执意要战斗的妖兽显然是打出真火了。它们先是呼唤友军,但狐狸们只是远远地丢了一些法术过来,差点把攻击人族的走兽也打到;接着就不呼唤友军了,闷着头和眼前的人族交战,打得两眼通红,世界中只剩下眼前的敌人,就再不用管“友军”之类的东西。 后方留待的妖兽也乐得如此。慢悠悠地向前靠近,有一搭没一搭地朝这边丢点法术,也不管究竟丢到谁,只当做已经完成了身为友军的职责。 李俭越打越有余裕,心中已经吃定了这帮杀红眼的走兽,只是对远处妖兽忌惮不已。 想了想,要想吃掉送上门来的妖兽,总得阻止远处妖兽支援的可能。这节骨眼上也谈不上抽调战力防备妖兽,便想着动用嘴炮。 “呔!那边的妖兽。你们既然不想与我们为敌,那就早早回去,在这里看着它们去死,有什么好处?反正这些族类都与你们鸟类不同,对,就说你们呢,打到现在也不见你们放个法术过来,还看什么看?只要你们退去,我们只杀这些主动攻击的妖兽,与你们没有半点干系。但要是等我们分出胜负,不论那一边赢了,你们站在那干看着,难道还有好处吗?” 李俭一席话语,管教妖兽拱手而降,妖类不战自……哦,没退啊。 现实又不是什么烂俗话剧,主角开嘴炮,对方就一定要听。 如果是孔明那样句句戳心窝子的实话,靠嘴炮干掉敌人也不是不行,不过李俭的能力摆在这,指望他靠嘴炮退敌,不如指望敌人在他的战斗力面前就坡下驴。 第二百八十五章 拉偏架是吧? 李俭一番嘴炮,远处摸鱼划水的妖兽们照样摸鱼划水,倒是身前打得正酣的走兽们被李俭的大喝——喇叭加强版——惊得回神,原本都打得眼红脑热,正是脱力也要拼死斗狠的时候,好巧不巧又回了魂,恢复些许战斗之外思考的能力。 尤其是正和李俭战斗的一帮走兽出身的妖兽代表,它们本就是族中翘楚,身兼强大战斗力和职责,加上一路摸爬滚打的战斗本能,让它们即使在激烈的战斗中,也依旧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怎么打着打着,感觉自己这边就要挂了? 妖兽本在天道安排下,对人类有敌意,又被狐狸撺掇着成群结队前来问责人类,打得主意是“师出有名地接数量优势,拿下李俭这帮难啃的硬骨头”,谁知道这边打得你来我往,战斗本能屡屡示警,告诉自己再打下去被啃的硬骨头不像是人类,后方的不少友军也依旧不动如山。 没有智能的妖兽或许还就这么打下去了,但本次参加战斗的妖兽都是金丹,一路摸爬滚打好不容易修炼成金丹才拥有智能,大家这次在同一面旗帜下讨伐人类,不说各个都效死力吧,一个个都在后方摸鱼算什么意思? 率先动手的走兽们并非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它们并不是所谓莽夫,在狐狸和人类交谈得不出结果时,一群妖兽心中便有了想法。它们本就不是狐族的手下,几方纠缠在一起,不过是彼此借力罢了。见狐狸不肯先动手,它们就“按捺不住”,先下手为强,攻击人类,给纠集在一块的其他妖兽一个动手的理由。 友军已经抄家伙上了,大家来的时候打着相同的旗号,又看不出人族有什么后手,你们也该上吧? 就算你们不上,我们先和人族交战,人族难道不会记恨所有妖兽?传出去了,没参与本次围城的妖兽,又该怎么看你们这些不动如山的友军? 走兽们看起来莽撞,率先冲击人类,心中的算盘却不比在后头按兵不动的飞禽要少。 但它们始料未及的是,那帮飞禽还真沉得住气,压根没有要正儿八经与人族交战的意思,即使在走兽们即将败亡的时候,飞禽们依旧在摸鱼。 这可不行,兄弟们并肩子上是打算把大家都逼得和人类开片,可不是要让自己成为人类刀下的肉片啊。 再者说了,听李俭这一嗓子的意思,合着就算兄弟们和人类打得互沾血债,只要按兵不动的友军跑了,人类还不会记恨它们? 当然,说和做不一定是一回事,甚至往往都不会是一回事,但表态就是表态,金丹期修仙者的表态更是值得纳入考量的条件。有了李俭这一嗓子,“莽撞”的走兽们瞬间将态度从死战中抽离,将更多注意力转移到战场全局,立刻发现参战本方的状态不算差……是马上就要全挂了。 人类的控伤调度做得比妖兽这边好上太多,充分展现调度能力的同时,人族一方的修仙者几乎没什么折损,参与战斗的妖兽却在血战中个个虚弱,看起来两边交战还打得有来有回,实则人族游刃有余,只需稍稍加压,所有参战妖兽都会瞬间崩盘。 这一看,几名走兽代表惊得血都凉了,这还有什么好打的,先前还觉得自个快要成肉片了,这分明是已经成肉片了,只是人类没打算下刀。 转瞬间看了真切,走兽们当然不愿再打。互相交换眼神,打起精神用神识勾搭一番,顷刻间打定主意,口中用妖语叫喊,指挥其余金丹妖兽撤离。 摸着良心说,哪怕是并非职业军人的李俭,这时候也看得出这帮已经在掌握之中的妖兽想跑。他本就对其他妖兽放了嘴炮,打算一口将这帮妖兽吃下,自然不愿意放它们跑了。当即不再掩饰,投入法力,当空凝出一颗大火球,要将妖兽们融了。 战士们在他人指挥下,动作比李俭还快,各自结出重重法术杀招环环相扣,瞬间扳倒摇摇欲坠的战斗天平,收割众妖兽生命。 在这千钧一发的档口,感受到死神逼近的一众走兽哭爹喊娘,哦,不,它们没有哭爹喊娘,各个都颇有血性的,操着一口各不相同的妖语,痛骂背后友军的不动如山,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瞬,诅咒这帮不动如山的飞禽不得好死。 许是它们的痛骂让飞禽心中不爽,又可能是狐狸早就有所准备,一众杀伤性法术正要落在妖兽身上时,数片金光防御从后方飞来,硬生生后发先至,拦在了人族法术前头。 李俭带队与走兽纠缠良久,虽然调度有方,隐隐压住走兽一头,战到此事,压倒走兽像是给骆驼身上压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简单,可也不能说明,人族一方就不是快被压死的骆驼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走兽一方小四百金丹,此时如同鲁缟般脆弱,可也不能说李俭一方就比强弩之末好到哪去。 眼见生力军加入战场,金光防御轻松挡下己方法术,李俭心头一沉。 如果此时远处的妖兽尽数加入战场,他没有不暴露人族拥有超视距打击能力就挡住的把握。或者说,如果没有其他支援,他可能得死在这。 这是战时,生死竟变得无感了。过去和平日子里觉得生死沉重,让人不敢想象,但当死亡真的飞速逼近自己时,连想都来不及想,只能认识到这是会发生的事实,而不是需要恐慌的未来。 甚至,就算有超视距打击在,可超视距打击毕竟需要时间,如果妖兽生力军能够掐着中间的短暂间隙,一举攻向已是疲惫之师的自己,还是得死。 “什么意思?先前不打,现在庇护,是要和我们开战?”眼看着走兽在金光防御的掩护下飞速撤离,自己这帮明面上的疲师肯定干不掉它们,李俭只好放放嘴炮,趁着嘴炮间隙,疯狂回复法力。 要是真打起来,能用法力顶一会就还有机会,或者干脆用嘴炮确认妖兽真心实意要开打,那么后方的筑基期战士还有集体发动超视距打击的机会。 “不,我们没打算和人族开战。”这次开口的还是狐狸,在方才的按兵不动中,它和手下们演了一出滑稽戏。 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向战场投射法术,一边和同样按兵不动的妖兽们口头交流,将它们的阵地吵闹得如同菜市场一样。 直到李俭这边动了杀心,要将投入战斗的走兽全数击杀,这狐狸才终于调动手下,以最快速度为走兽们提供法术防护。 “没打算?那你就不该给它们提供防御。”李俭忙着回复法力,嘴上敷衍着狐妖,都没想过该说什么,只是随便说点话,拖延时间。 “如果它们确实是率先对你们人族挑起战斗,我们帮助,那当然算是我们要和人族开战。但它们只是为飞鹏妖族报仇。” “真是好笑,都打成这样了,还不算挑起战斗?” “当然不算,因为这是误会。” 李俭一愣。 不是,你是不是有病,我们刚才打得都快分生死了,虽说是咱们人族这边占优吧,但我看这些妖兽也不是你家亲戚啊,怎么了,我快带人把它们干掉了,你就上来防御加误会? 都人妖之别了,玩误会梗有意思吗?想拉偏架你直接拉啊,我这时候还能拦你拉偏架? 既想要从事服务型行业,又想要建立标志性建筑,咋了,妖兽也发展到这层次了? 狐妖的话一下子把李俭脑回路干宕机了,半晌没想到自己该怎么接这话茬,只是顺着行动惯性回复法力。 走兽迅速返回大队阵列,藏身其中,没了生命威胁,气鼓鼓地回复法力,给狐妖甩脸色。 两边就这么诡异地寂静着,叫骂没了,法术没了,只剩下两边加起来一千多金丹飞在空中,默默对峙。 哦,还有狐妖,带头的狐妖一副淡然的样子悬在空中,看着十分欠揍。 这场面,谁看了都要一头雾水。 兴许是走兽们给狐狸摆的脸色太狠了,带头的狐妖还是没能一直淡然地面对李俭,而是转了个身,朝向身后妖兽大部:“我四处奔走,串联妖兽各族,本想要以飞鹏妖族被族灭一事问责人类,起有名之师,使人族再不敢正眼看我。” 李俭:是不是有病,不正眼看你可以有俩原因,一个是怕你,一个是蔑视,你觉得哥们现在这心态更贴近害怕还是蔑视? 妖兽们也不买它的账,尤其是先前冲锋在前的走兽,更是真不正眼瞧它。这就是妥妥的蔑视了,谁让先前狐狸带的妖兽都不效力,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丢点法术。天底下应该没有智慧生物能看得起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行径。 狐狸像是没看到这帮家伙的鄙夷,接着讲了下去:“但我没有想到,在我们妖兽之间,族与族之间,竟然有如此恶劣的欺骗,若不是和人族因为误会交战一场,我都不知道,你们瞒我竟瞒得这么深!” 第二百八十六章 当真是好阴狠毒辣的算计(棒读) 且不说狐狸说的是否是惊世骇俗的言论,就凭它能将自己所说的内容当成天地至理一般堂而皇之振振有词,它便理所应当成为此刻人妖两方的焦点。 先前大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交战双方身上,此时,狐狸成了全场最瞩目的明星。 李俭等人虽然不解它的意思,但这头狐狸愿意站出来吸引全场目光,又一转头将话锋引向身后妖兽,正是战士们恢复法力的大好时机。个个摆出同仇敌忾、防备狐妖的姿态,忙不迭地运转功法,吸纳天地间灵机化为法力,充实自身。 如果说人类一方对狐狸的行为还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疑惑,姑且按兵不动利用机会,那么妖兽一方对狐狸的说法,则是实打实的惊讶,刹那间一片哗然。 走兽们瞬间炸了锅,逼问狐狸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众鸟妖则闷不做声,只有寥寥几名代表警告狐狸,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讲。若是要说它们欺瞒它族,可得讲证据,不然一众妖兽联起手来,先把狐族打得永世不得翻身。 狐狸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稳操胜券的样子,丝毫不担心其它妖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可言:“你等且少安毋躁,待我替你们问询这些欺瞒许久的所谓妖兽同类,你们就知道它们究竟撒过什么谎了。” 狐狸抬爪释放神识,明明白白地指着妖兽阵列中的鸟妖们。 应该说,它演的戏是比较拙劣的,但演技不行不耽误它接下来要指出的是事实,而且,它只需要让其它妖兽理解这是事实就行了。 “我从南方山脉出来,不远万里走遍各族领地,你们说,我这样的举动,难道是为了我们狐族自己吗?还不是因为我从你们这帮同气连枝的鸟妖口中知道,你们有一支部族被人族残忍的灭了。这件事本该是我管吗?不,就算是灵山里头的大佬们,它们都不见得会横跨如此遥远的距离,去管一支和自己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的部族!可怜我想见妖兽各族的利益,为了不让妖兽在人族面前白白送死,平白蒙冤,才召集各位,号召你们起兵问罪!”狐狸大声叫嚷着,全然不管自己已经把后背让给了人类一方。 不过这时候,李俭等人也不会打断它,乐得看妖兽之间的一出好戏。 “我是为了飞鹏妖族才来的!我以为飞鹏妖族遭受了不公,遭受了人族的欺骗,被人族整支拔掉,毫无缘由地成为了李俭带头攻击的对象!这在金丹契约中是不能忍受的事情,所以我来了!” 狐狸说的“不能忍受”,指的是从灵山矿区金丹契约开始,为了限制李俭的极强单人战力无限制投入对妖兽的战斗中,各妖兽族群都以许诺“不率先攻击人族”为交换,使得李俭的战斗力不能再对妖兽亮出锋芒。 而交换是相互的,当李俭率先攻击妖兽时,妖兽不得率先攻击人族的条约,自然也就失效了。 “但是,我们愿意为飞鹏妖族报仇,作为走兽的我们,尚且会掏出法术攻击人类,你们鸟妖的战斗力呢?”狐狸一转话锋,亮明刀刃,指向从交战开始就全然摸鱼划水的鸟妖。 关注整场战斗中究竟有哪些族群没有任何一发法术丢中人类的家伙应该很少,这就让几乎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在划水摸鱼的走兽们都能让一些法术命中人族战士时,只有鸟妖们的法术是真的一次都没命中过。 好巧不巧的,狐狸手中就有足够多的“人证”。在它向鸟妖们发出质问后,许多本族金丹纷纷站出身来,证明自己方才亲眼所见,有些鸟妖干脆连法术都不释放,只在后方摇旗呐喊。 按照道理,本族所言不能作为证据。但让狐狸们这么一喊,其它族群一回忆,搜肠刮肚、记忆强化,竟也没有一头妖兽能说得出,方才可有哪只鸟妖实打实地攻击过人类。 “若是你们心中当真觉得是人类有错在先,是人族违背金丹誓约,李俭将飞鹏妖族连根拔起。那你们为何不为同胞报仇,就算是在我们的后头放放法术也好呢?”趁着一众妖兽中有不少对身旁鸟妖惊疑不定,不知是敌是友的时候,狐狸又连声喝问,先声夺人,鼓舞气势。 有几头鸟妖感觉事情不对,连忙开口:“我等并非不愿释放法术,只是我族所擅长的战斗方式与尔等不同,你们相互交战,我们插不上爪啊。” “行啊,要验证有何难?既然你们说我们走兽一类和人族交战插不上爪,那现在人族一方已被我走兽一类打得油尽灯枯,现在正急着恢复法力,你们若是真的只是插不上爪,怎么不在现在发动攻击?为飞鹏妖族报仇?”狐狸摆出一副“你们有种就上,我们在后头给你们压阵”的态度,就差请一众鸟妖出手了。 鸟妖看看人族方向,包括李俭在内,大多数人都在恢复法力——从狐狸讲话到现在不过三五分钟,若是身上有伤,这点时间刚刚够用法术压制住,但要说恢复法力并有与生力军一战之力,即使对战斗好手来说,都颇具挑战。 鸟妖依旧没出手。 这下,连被当成背景板的人类一方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金丹契约受限于自身认知,若是这帮鸟妖当真觉得人族有问题,要为飞鹏妖族报仇,跟着走兽并肩子上就完事了,哪怕法术乱丢,打队友和敌人五五开,走兽都不一定会生气,顶多当自己点背,带了猪队友。 但鸟妖全程没有攻击人类,分明是心里有鬼……怕是对飞鹏妖族为什么挨揍一清二楚,在这种情况下以“为飞鹏妖族报仇”为前提攻击人类,金丹契约不发作才怪。 狐妖作“恭请攻击状”片刻,鸟妖们不为所动,便收起表演的架子,浑身毛发蓬勃,怒气冲天:“你们今日将报仇为理由,让我们攻击人族。我等尽心竭力,居中协调,将人族一干人等打得无再战之力。若是一个不巧,让我们在这打死一帮人族,日后知道此事是因为飞鹏妖族率先动手,岂不是要让金丹契约在我们身上发作?” “到时候,你们这些没动手的鸟妖自然无事,我们这些动手的走兽反倒受金丹契约之害。两相上下,试看那时的天下,究竟是谁登上至高,谁跌入尘泥?” “当真是好阴狠毒辣的算计!” …… 千余妖兽的围城逼宫,就这么虎头蛇尾地在狐狸的慷慨陈词中结束了。 差点把自己打没命的走兽们对阴险狡诈的鸟妖恨到了骨子里去,对狐狸这个没怎么排上用场的“十八路诸侯盟主”也没有好脸色。 是,你确实叫停了一群鸟妖坐看我们和人族打生打死的阴谋,不论我们打赢打输都没有好果子吃。但你狐狸难道就是什么好鸟了?鸟妖不能动手,你个狐狸难道不能让手下族群打得再狠一点,解兄弟们的燃眉之急? 至于攻击人类给飞鹏妖族报仇的事,在狐狸几乎点明飞鹏妖族被族灭的由头后,生怕自己被金丹契约反噬的妖兽,只能让其不了了之——等下次有了情由,它们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鸟妖们被狐狸点破了心中机密,自然也没有再待在这的理由,灰溜溜地跑了。 至于狐狸一族,它们在它族作鸟兽散(真的是鸟兽)时还不忘了耗费唇舌,标榜自己为了串联各族做了多大牺牲,险些就被鸟妖蒙骗。关于它们的标榜究竟在妖兽中引起了什么反响,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 妖兽围城后,有惊无险的华夏聚居区立刻展开调查,动用庞大组织力,挖掘这场妖兽围城背后究竟有什么信息。 他妈的,妖兽都能串联出一千多金丹的各族联合部队了,虽说其中各族各怀异心,但表现出组织力就是不可小视的情况。 很快,华夏查出,领头的狐妖特别熟悉,就是与己方有贸易往来的,西南山麓中的狐族首领。 狐族一边串联各妖兽族群,一边保持和人族的贸易,如此首鼠两端,不由得让华夏人族心中起疑,为保周全,特派李俭作为战斗力代表,与本期的贸易代理一同找狐族理论。 …… 人族与狐族的贸易路线十分隐蔽,各项物资都先运到离狐族领地最近的聚居区再出发,几个人族修仙者带着数箱纳戒,带着信物在山林中晃荡,然后由狐族派高手接应,一路进入狐族领地。 李俭这次与狐族接头,走的也是这条路线。当他亮明身份,表示自己此来是要找狐族的首领聊聊,狐妖们便谨慎许多,派出数十金丹作为掩护,将他引入领地深处,与首领相见。 李俭:我如果说我其实还挺怕被狐妖埋伏好了,冒着违背金丹契约的风险把我干掉,我可不可以逃? 只是命令难违,有人打着包票告诉李俭,这一行只要不是见了面就舞刀弄枪,他就绝对不会有事,便只好横下一条心,亲入虎穴。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狐狸之间没有生殖隔离 狐妖对他的来访可能性似乎早有准备,虽说在验明李俭正身时,一众狐妖都像是看稀奇一般向他明里暗里投来窥视的目光——它们好歹也知道眼前这人族在一众金丹中算是战斗力高强的,即使是窥视,也不敢摆在明面上,将李俭当成动物园里的一景来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动物园在现今的世界并不存在,毕竟要想让一群有可能通过妖兽特有修炼方式成为精怪的家伙,成为平民娱乐设施的一环,在安全性方面,未免有点挑战卫戍部队存在的必要了。 又不是能横压一世控制全世界的顶级霸道种族,在这到处都需要战斗力的时候,在聚居区里头为了娱乐目的搞动物园,如果不下成本,那不就是赌游览人员不会碰上动物园里妖兽成精吗? 与狐妖交易的战士自有去处,李俭要见狐妖的首领,便被一干狐妖引着向狐族领地深处去。 狐族领地在群山之中,对不通生物的人来说,要分辨眼前的族群究竟由什么狐狸发展而来,十分困难。作为一个“属”,统称为狐狸的种族几乎遍布所有能想得到的环境——当然不包括水下——并且它们的属内也不存在明显的跨种生殖隔离(狭义)。 众所周知,在目前较为公认的生物物种划分依据中,是否存在生殖隔离是大众所能普遍接受且常用的手段,而作为没有明显生殖隔离(狭义)的种族,狐族划分出诸多物种,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它们虽然可以跨种交配留下可生殖的后代,但在过去,受限于地理、行为、生态、季节等因素,狐属的诸多物种并不会跨种产生自然交配,所以属于广义生殖隔离,以此为依据,划分为不同物种,譬如孟加拉狐、南非狐等。 而这在灵气复苏后,便大为改观。 灵气复苏带给人类极大的个人生产力提升,对妖兽来说也是如此。单个生物能够做到的事情比过去多得多,这种变化在生物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才没有发生剧烈变化,比如原本弱小的生物突然爬上了食物链顶端之类。但当生物与环境相比时,这种变化就显得极大了。 原本居住在沙漠的狐狸,一般被称为沙狐的,若是它一念起,跑到极地并非难事,起码是有可能的。过去所不能克服的环境阻碍,在灵气复苏带来的个体强化面前形同虚设。那么它若是与北极狐交配,也是有可能的。 在这一重关系下,狐族各种便存在沟通的桥梁。这听起来像是个笑话,就像是“人与人的连结”一样,但纵观古今,血脉联系向来是较坚实的沟通桥梁,甚至在极长时间和极大范围内,占据绝对主导的地位。 那么,如果眼前的狐族拥有克服大多数环境的“沟通”能力,并非一支物种所成,要想串联全球,难度便大大降低。 李俭随着妖兽们走过兽径,心中胡思乱想着。 一支拥有串联全球情报网潜在可能性的种族,这对现在还被迫困守华夏一隅的华夏人类来说,实在很有威胁。 这并非从战斗力出发的说法,而是李俭作为信息时代出身的新一代,对信息优势有着特有的偏执。 进了狐妖领地,丛林中原本飞扬跋扈的树木便沉默下来。这属实是全新的体验,不论是灵气复苏前原本不会“吵嚷”的树木在荒野中会“择人而噬”,还是进了狐妖领地后树木又沉默得一如往常。 见识过荒野中树木对兽类的反杀,此刻安静的树木对李俭来说,倒像是珍惜景观一样。 自从发现树木有害人迹象,聚居区选择驱逐所有绿植,李俭便再没见过这样的树木。即使是在灵气复苏效果还不显著的时候,李俭跑到荒野中,也总能察觉到身旁树木隐隐约约的法力波动。 比起兽类,林木等植物的修炼似乎要更难一些,这或许和它们难以行动的本质有关,也可能是擅长产生灵材的贻害——如果一种生物既能大量生产灵材,自己修炼速度又快,那未免有些得天独厚了。 按照天道的恶趣味,它既然连上一纪元的胜者都要特地标记公敌,指望它会安排一个得天独厚的种族,未免有点离谱。 总之,即使在人族学会了用金丹划分领地之后,领地之中依旧没有植物的身影,更不用说能够观察这些植物在人族领地中的变化。就算有,植物的存在也只是少量,并且只会出现在控制得当的地方,比如各种研究所。 而狐族显然是不在乎身边的植物数量的,它们只是营造了一片强有力的领地。狐族所营造的领地面积颇大,李俭跟着绕过三个山头,还没发现能确定领地最短径边的领地边界。在这数个山头中,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饱满丰富的植被在地面留下了数寸深的腐殖质营养层,高大的乔木几乎用树叶遮蔽了所有朝向地面的光辉,使得树荫下的世界沉浸在一片暗绿色的光晕中。 在这片林间,最浓密的不再是外头树木用来谋杀小动物的毒气,而是树木呼吸作用蒸腾而出的水汽,在接近地面的地方产生的薄薄雾霭。 当然,由于腐殖质堆积过多,林间风力不大,过去曾经盘踞西南山麓的瘴气,再一次出现在这片山地。 但狐妖们都是有办法的。能来给李俭引路的妖兽都是金丹,它们本就不怕些许瘴气;小狐狸虽然没有金丹妖兽那样强大的能力,但行走在自家领地的山林中,光是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林间穿梭一点,便颇能搅动林间空气——只靠身躯行动带动空气,虽然没法把瘴气消除,不过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觉得不舒服了,逃离瘴气区域便是。 至于李俭,李俭也是金丹,尤其是此地腐殖质堆积得多,他干脆脚不沾地,看前头的狐狸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慢慢飞着。 …… 一众狐狸的住处,还体现着它们野兽时期的风貌。在这片林地中,比较常见的是挖了树洞居住的狐狸,仗着是本族的领地,有金丹从中调控,压制树木成精活动,便堂而皇之地将树木看作自家居所,在李俭路过时,还有不少狐狸从树洞中探头。 少数狐狸不愿意住在树洞里,反而在林地中找少有腐殖质堆积的土地,或在山中陡坡挖洞,作成土穴,供自己居住。灵气复苏后的狐狸体能着实不错,依山挖洞是真能挖,李俭眼瞅着住个自己都算富裕。 还有些大概是把使用工具的思路点了出来,搬运了不少石板,为自己搭建简单巢穴。不过这类居所最少,且大多没有狐狸住在里头,只有极少几座石头住所里会有狐狸探头,才让李俭明白,这是狐狸的家,而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石阵。 到得一片石屋——李俭算是给狐狸们面子,将这玩意称作石屋,实际上眼前的建筑物和屋子相比,除了“有顶”“有包围”,其他一概谈不上相关——中央,一众狐妖们散开,到旁侧站立恭伺。 这排场,面前指定要出来个高手。来都来了,点的又是狐族的首领,李俭就等着那头狐狸从眼前的石屋中钻出来。 果不其然,四周一群狐狸站定,前些天刚见过面的狐狸精,便从石屋中钻了出来,看向李俭的双眸似乎还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李俭:妈的,一头畜生摆什么谱,个老妖精长得和一般狐狸也没什么区别,你要是带点异象,哥们还更看得起你。 “人族李俭来了?近来我们狐族与人族之间交易情况不错,希望能继续和平下去啊。”老狐狸出了石屋便说场面话,犬科动物特有的头面看起来像是在笑,但李俭对它的笑容不感兴趣。 “先前带着其他妖兽来我族的领地外,高声叫嚷让我出来,那时候的狐狸,应该是你吧?”李俭见到狐妖,心中知道这家伙就是前些天自己见到的上蹿下跳的家伙,不过两族交流,若是不验明正身,李俭就算把这家伙杀了都觉得晦气。 “是我。”狐狸的头面看着依旧是笑嘻嘻的。 “你既然知道狐族和我族之间交易顺畅,为何要带妖兽声讨我族,这生意不想做了?我可告诉你,雷雨丹是我族特产,不跟我们交易,你们见都见不到这玩意。至于元阳真火,你也应该清楚这玩意本身是什么东西,并不是只有你们狐族才造得出来的,只不过我们要方便,才从狐族交易。”李俭这番话,有真有假,更多是诈。 诈的手段很低级直白,就冲着狐族不可能接触到海洋生物,还把它们杀了搞雷雨丹。话说得自己都信了,也不至于让狐狸一耳朵就听出破绽。 狐狸维持着笑:“你说是特产那便是吧,不过元阳真火终究是找我们交易更方便。” “那你为何要带妖兽声讨我族?”李俭重复询问。 第二百八十八章 装傻是不是让它觉得我真傻了 李俭的话语通过头盔的翻译软件转化成妖兽通用的妖语,凡是在场的妖兽,都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作为一族首领,被他族代表在族人眼皮子底下诘问,这毫无疑问是很伤组织力的做法。不过狐狸首领却不见恼,作为族群中难得踏上修仙道路,体表也并未如同其它妖兽一般产生种种性状变化的原教旨狐狸,它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代表狐族本身。即使被李俭当面重复诘问同一问题,周遭的其他狐族也毫不动摇,听到什么都只是待在旁边充当护卫,并没有为止动容。 一众狐妖倒像是石头一样杵着,权当做没听见,默默围观本族首领和李俭交谈。 狐狸的头面就像是僵化了一样,如同人类笑容般勾起的嘴角始终没有回落:“我确实带领了不少它族妖兽,在你们的领地旁边呼唤你的名字,喊你出来答话,但这并不是要切断我们之间的交易。恰恰相反,是要保住交易。” “给个合适的理由,只要你能自圆其说,我能代表人族接受。”李俭话虽如此,心里知道,别看自己仿佛只有一个人跑到了狐族领地深处,身边再没有跟着什么人,但有得是高手正通过增强头盔回传的信号,与他一起听着这场交流。 拜长期坚持的战略欺骗所赐,起码在已有的表现中,妖兽还没意识到李俭背后随时随地有一支团队提供信息支持。 不过维持战略欺骗也需要付出代价。为了保持这种敌在明我在暗的信息优势,假装自己只有一人,且是人族首领的李俭,在对外交流时颇有一些自主权。尤其是本次任务,本就没打算让他和狐族闹出什么事,只要知道狐族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行。 这活放在灵气复苏之前的人与人之间尚且需要大费周章,免不了需要一水外交官和外交官助理到处走动。 毕竟,在外交官拥有豁免权的时候,套一个外交官身份搞间谍行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随着时代发展,间谍行为也渐渐花样翻新,但少不得总要经历一些有点危险的事情——别问为什么不是十分危险,因为不是所有人类国家都拥有极高明的匹配机制。 麦瑞卡的间谍跑到他手下那帮小弟的领土上,别说搞间谍行为了,就算趁对方不注意把他国高级头目逮了,按到小黑屋说自己是联邦调查局的,看对面是不是抖若筛糠就完事了。 麦瑞卡对手下狗子搞间谍活动能叫间谍活动吗?那叫爹来视察了,乖乖把资料都准备好,别惹大爷不高兴嗷。 至于现在,指望李俭能在刚刚开辟商路还没多久的异族,以一己之力发展间谍网络……还不如单刀直入直接问问狐狸是怎么想的。 毕竟,以一名人类的身份,在狐族内部发展下线,还是在狐族的内部社会调查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干这活,未免有点挑战。 狐狸稍稍走得近了些,不过还是离李俭有两三米远:“想来,你们人族在和我族的交易中,应该收获颇丰吧?” 李俭心中本就对妖兽有怨气,心里又瞧不起妖兽,只是听到狐狸说话,翻译软件才翻了几个词,便条件反射般开口:“不不不,与你们的交易何曾能算得上收获颇丰?你并不是没有见过我们准备的货物,光是我第一趟带来的纳戒,装得满满当当都是雷雨丹的纳戒都有半纸箱,你们却连十分之一都交易不了。事到如今,人族与狐族之间的单次交易量,有超过一纸箱的纳戒过吗?我人族本就富足,找你们交易元阳真火,不过是见它新奇,当个特产寻购罢了。” 李俭的矢口否认越说越真心,自顾自带上些许数百年前“天朝上国”的气度,便显得十分真实。 狐狸对此不置可否:“收获对人族来说是多是少暂且不谈,不过对我们狐族来说,人族与我族的交易已经足够惊人,从你们那获得的雷雨丹,让狐族也强大不少。” 李俭“切”地一声冷笑,既然能从交易中获得好处,那狐族反而找其它种族逼宫这件事,就更值得说道了。 “而我狐族要变强,变强就要扩展领地,毕竟新晋的修仙者花用,也不能只从原来的领地找来。领地要扩大,扩大就要有摩擦,摩擦就要有冲突。在这山连着山的地方,人族的领地离我们颇远,李俭,你觉得我们狐族能从你们人族手里争夺领地吗?”狐狸看向李俭,双目似乎在释放代表真诚的信号。 李俭听它说到此处,虽然心中依旧不屑,但也隐隐知道它的意思。只是事情并不只与自己一人有关,此行的交流也要让他人听真,李俭不能做那“善解人意”的温柔男子,便装作不解,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又如何?你要想和我们做生意,当然不应该抢夺我们的领地,更别说是带其它妖兽声讨了。” 狐狸显然被李俭的装傻整不会了,本来和聪明人聊天乃是交流幸事,将话说得太明白,对希望“矜持体面”的智慧生物来说,算是一种失败。 “我们当然没有从你们手里争夺领地,一则是我们彼此需要,二则是狐族的领地压根没有和你们接壤的。”狐狸首领被迫说得直白,语气中带着些许破罐子破摔。“在我们强大之后,周边妖兽种族的领地便被我们抢走了些,这本来是常有的事,但在交易期间,其他妖兽对我族常常抢走它们领地,它们却夺不走我们领地的情况起了疑心。” 此话一出,李俭都来不及思考狐族过去的周边地缘战略情况,只觉得离谱。 自己刚才的装傻到底给这头狐狸留下了什么心理印象,怎么感觉这玩意现在正把自己当傻子哄呢? 这讲得未免有些太细致了,细致得让人难堪。 李俭感觉自己的智商应该被狐狸小视了,但往好里想,起码狐狸说的应该是真的。 “你们变强,周围的其它妖兽就起疑心,看来它们和狐族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差啊。”李俭摇头。 狐狸嘴角的笑容明显失却了瞬间,但它立刻恢复过来:“就算我们关系并不好吧,正是如此,我们才要假装与人族关系不好,才要带着其他妖兽同伴,表现我们对人族同仇敌忾。” 这思路李俭很熟,不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有相同的敌人,确实很适合没有深仇大恨的双方建立合作关系。如果狐族因为自身正在不断变强而逐渐挤压其他族群的领地,那么由狐族牵头,摆出一副它们是反对人类联盟急先锋或总盟主的架势,其它妖兽只要没被狐族逼到快要族灭的地步,只要天底下还有一些活路,就不至于将对狐族的仇恨置于对人类的公敌态度之上。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更直白地说,狐族这是在玩火。 李俭不再装傻,狐族已经给出了对它们来说逻辑自洽的理由,虽说这还有不少值得推敲的地方,但他一个人类,如果不动用武力,也只能让狐狸们说这么多:“那么,你们提前就知道了,飞鹏妖族被族灭,是因为它们先对我人族动手?” 猜出这点并不困难。如果狐妖所说大部分为真,那么狐妖上蹿下跳串联各妖兽族群,只是个幌子。倘若狐族并不知晓手头的宣称是否扎实可靠,用真实的宣称串联妖兽族群,那么自觉人多势众的妖兽当然会和人族一方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而那就不会是狐族居中斡旋能够控制住的事态了。 不论是人族干掉了来犯的所有妖兽,还是妖兽以此为突破口将人族打得一泻千里,都将意味着狐族将不可避免地失去这条商路,而这才是狐族最想保住的东西。 相反,从已经发生的事情推断,狐族先是知道了飞鹏妖族掠夺人类的事情,再知道人族为此兴兵报仇,又探得鸟妖大多知晓飞鹏妖族的情况,此时演技上身,在妖兽中表现出故作不知的样子,义愤填膺地招呼各族加入声讨队伍——首先招呼不知情的走兽,再带着走兽去找知道内情的鸟妖,被气势牵引着,本不应该加入声讨的鸟妖也得被卷进来。 再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虽然狐族的表演并非天衣无缝,但只要其它妖兽还想不到狐族和人族之间竟然有一条商路需要保住,继而保住从商路获得的收益转化为族群强盛的趋势,它们便只能以为狐族是装逼的心思起来了,要当妖兽盟主,却没有能力,使得声讨情况功亏一篑——还有鸟妖隐瞒事实,使得本以为稳操胜券的走兽们险些战死。 狐狸感觉李俭的智商终于上线了,颇为欣慰地点头:“正是如此,所以,这场声讨从一开始便在我族掌控之中。” 李俭:随便你放这种马后炮,反正就我看来,那天差点就要玩脱了。 “所以,请放心与我们交易。我族为了和人族维持交易,牺牲也不小。”狐狸放出金丹,示意李俭再次强化金丹契约中关于交易的部分,稳住商路。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可不敢污了一世清白啊 李俭此行本有稳固商路的意思,眼见狐妖首领愿意更新关于交易的金丹契约,就算没有场外连线在通讯中提醒自己,他也在检查了狐族所持金丹契约的内容后,将自己的金丹契约作了对应更新。 大致意思是狐族愿与人族开展贸易,以金丹契约的方式规定了交易的频率上下限和货物上下限,加强贸易协定,增加可拓展内容……总之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商业贸易行为,考虑到狐族的发展阶段,整体都比较原始。 原始到什么程度呢,即使是李俭这样没有学习过经济学的一般路人,对着狐族要求更新的金丹契约,也大抵看得出它们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得出归看得出,考虑兹事体大,虽说李俭来时,各大会都允许他便宜行事,依旧暗暗联络场外通讯,一条条地看了过去。 确认整体契约大差不差,虽然有些漏洞,但并非专门给狐族留的后门,华夏便自作准备,以防狐族钻空子,同时让李俭对贸易契约稍加更改,以此维持他在妖兽面前的形象,这才一锤定音,将金丹契约定稿。 …… 等金丹契约定下,有狐狸来找首领,用狐语说了几句后,狐族首领便推说自己有事不能相送,只遣其他狐族“敲锣打鼓欢送”李俭。 李俭也不知道它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不过金丹契约都签了,只要实惠能落在华夏手中,不被狐族首领送别就不送了,面子毕竟没有里子踏实。 只是心中不爽罢了。 与维持商路的华夏战士会合,返回聚居区后,李俭再独自上路,悄悄返回钱安——他现在可不敢明目张胆地离开钱安,潜藏的入魔修仙者实在太多,万一哪天报告他的实际动向,乌央乌央的入魔修仙者就不约而同去新星大学搞事,这谁受得了啊。 回了学校,在校长室中安坐,想办法在媒体露了露脸,李俭才算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出行任务。 至于复命一事,考虑到他情况特殊,除了外出戴着的增强头盔肯定要归档备份才行,聚居区大会已经不要求李俭本人到位了。 这算是给李俭的工作留了些便利,但考虑到造成他需要这种便利的局面,李俭心中还是窝火。 “都怪除夕夜那场劫案,现在好了,我在不在校这件事竟然也成了可以严查的玩意。”李俭在校长桌上很没有样子地扑街,抱怨着自己近来的遭遇。 “还得是你面子大,换成我,别说跑到聚居区去了,我就算跑一趟上京,也不会有人掐着这个时间段来新星打劫。”张博学的回答堪称敷衍。 他什么战斗力其他人能不知道嘛,冲着大量灵材才来冲击大学的入魔修仙者哪会管他在不在。若不是入魔修仙者与其他入魔修仙者联络困难,要“自觉”地掀起团伙大案,必须得有一个明显的公开标识作为引子,别说张博学了,就连李俭来去,都不会产生如此离谱的效应。 但现在嘛,自从除夕夜大劫案发生之后,隐藏在社会中的入魔修仙者就知道了,原来有那么多“同道中人”盯着新星大学这块肥肉,只要李俭一动,其他“同道中人”就会和自己一起,冲击新星大学。 至于外头就是卫戍部队的驻地、除夕大劫案的嫌犯全数落网,这种不利于入魔修仙者大闹特闹的消息,是不会进入他们思考的范畴中的。指望入魔修仙者因为犯罪成本而不犯罪,或者在足够大的样本下表现出不犯罪,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 反正李俭是没听说过什么法学理论能证明足够大的犯罪成本就能完全杜绝犯罪的,更别说是灵气复苏后的新情况了。 “你别搞笑,入魔修仙者到底为啥盯着我,你别说得好像自己不明白一样。”李俭半身躺在校长桌上,翻了个身,连带着座下的转椅也转了半圈。 “是是是,就是因为你很能打,所以他们才盯着你。咱这学校都快成入魔修仙者心中的一景了,虽说到现在也就除夕那天有一场劫案,到现在也没见有第二场。”张博学保持着自己忙碌的日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每次李俭外出,张博学都要凭一己之力挑起他的工作。自从除夕大劫案后,他甚至不能在明面上代替李俭的工作,额外做的掩饰更让他心力交瘁。 再加上各种学业计划调整,学生延毕成了常态——学制拉长对部分只打算读四年学制或三年学制的学生来说,就是延毕——张博学要应付的学生事务更是爆炸性增加。 更有甚者,内部消息说今后的教育要整体向修仙侧转型;转型也就罢了,这事在灵气复苏后算是箭在弦上,无非是什么时候搞,不过内部消息指出,钱安聚居区的教育体系要以新星大学作为参考,进行整体修仙侧转型。 客观地说,这是好事。自己工作的单位,自己主导的事业(给脸上贴金的说法)能够成为引导其他同僚的标杆,也不是会缺待遇的时候,精神物质双丰收,张博学不应该有什么负面情绪。 但累人的活始终摆在那,精神物质丰收不代表手头的活会变少,光是带着其他学校学习新星大学的修仙课业安排,张博学都快崩溃了。 要知道,钱安聚居区的学校,那可不是一般多啊…… 小学总数三千起步,中学总数接近两千,仁慈一点不把大学算进去,一所学校来新星大学学一天,张博学光是接待他们,花十五年都不觉得富裕。 这,便是号召钱安教育体系向新星大学学习的含金量。 张博学作为副校长,不忙到吐才怪呢。 “真是事随世异,人生难料。哥们有战斗力,但还是能被牵绊住。”李俭又翻身翻了回去。 “那说明你好歹还是个人。要是连你都像入魔修仙者那样不做人了,情况就有点麻烦了。”张博学抽时间白了李俭一眼。 “是啊,哥们这目标算是醒目的,要是在外头作奸犯科,赏我几个导弹,我都吃不消。”李俭都不敢想自己变成入魔修仙者的情况。 这又不是有力量就是一切的世界,就凭他现在的战斗力,真要表现出一点问题,就会迅速倒向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 而这两种极端都不是李俭想要的,纯纯恶心人罢了。 “你知道就好。反正这世道不管变成什么样,只要还有一口饭吃,总不至于往作奸犯科的方向倒。咱得先吃饱饭,不是么。”张博学揉了揉手腕,哪怕是修仙者的身躯,面对现在的工作需求,还是手疼。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新手村的时候用破旧的木棍打流浪野狗,初级的时候用精良的木棍打健壮野狗,中级的时候用卓越的木棍打精英野狗……哪怕现在是灵气复苏,修仙者也不得不面对“皇帝的金锄头”问题。 更不用说,皇帝确实会用金锄头,只不过是用于祭祀典礼,而不是正儿八经地锄地。 “那也拦不住有入魔修仙者总是不让我好好吃这口饭。诶,我不是有挑选宣传工作的选择权的嘛,能不能给我揽点可能降低入魔修仙者活动的宣传活,我想回到出行不需要顾虑入魔修仙者的时光。” …… 入魔修仙者的存在使得李俭行动并不自由,但好在省亲是人的天性,钱安区大会多少会为了李俭的省亲需求,为他在媒体宣传方面创造条件。 家还是那个家,别看李俭在外头做了新星大学的校长(个中情绪只有本人知道),但回了家,他就是自家里最小的那一辈,除了妹妹,全家都把他当孩子看。 李俭的老爸李恭依旧在单位上班,推迟退休影响的人中当然有他,不过他无所谓,毕竟现在的工作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在区大会下辖的文化单位当编外职工,虽说不入编,但靠着自己多年来积攒的工程师底子,可以说他才是该单位实际运行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这种情况下,有编没编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老妈原本在朋友私企里上班,灵气复苏后工作范围变了,在搞建筑装修相关,李俭也不懂这个,但听老爸的说法,现如今老妈的工资已经远超他这个有铁饭碗的家伙。 俩人之前把李俭培养到了读大学的年纪,也没花多少钱,剩下的心思,除了赡养老人,便几乎都投送到李俭的妹妹身上。 李俭省亲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爷爷李良教训儿子儿媳,让他们心里有数,不要利用李俭做新星大学校长的身份为自己牟利,不要干影响李俭前途的事。夫妇俩每每挨训,都得赌咒发誓一番,表示自家女儿什么水平心里清楚,哪怕把他俩能挣到的所有工资都变成女儿的教辅,都不会利用儿子的前程。 李良算是老同志了,也就儿子不太争气——他自己说的——成了群众也没有什么大志,到了李俭这一代,才重新成了组织内人员。 为此,老李最是担心李俭,就怕他被谁利用,污了一世清白。 第二百九十章 夺少?八千? 老太太倒是和老伴有微妙的不同,老伴想着的是让家里人一世清白,老太太却不把清白挂在嘴边,一般只关心儿女工作怎么样了,还有孙辈的成绩如何。 李俭母亲那边的老人,也就是外公外婆膝下有子,也不缺李俭这边关心,除了逢年过节的走动,不怎么需要帮衬。 灵气复苏之前,李俭的祖父母便都已退休。李良作为有真才实学的老同志,在退休后又被返聘,多干了好几年才实质退休,干部能拿的退休待遇,除了退休工资,他基本都没要,自个在城市里“流窜”,到处寻摸还没开发的建筑用地,和一众种友们开荒种菜——这也算是三四线城市的一景。 灵气复苏之后,地是种不成了,但有修炼功法、法术,增长境界带来的寿元增长,老李头在工作方面又焕发了不知第多少春,再次被原单位返聘,接着做工作。至于是什么工作,对家里人依旧是保密内容。这便使得李俭有好几次回家省亲,并不能直接和工作中的爷爷撞上照面,还每每以为自家老人出门玩去了。 而李俭的祖母比起李良,在退休后的日子便简单不少。日程很简单,打牌,打牌,还是打牌。 别误会,李俭的祖母大人庞女士并不是那种会打牌来钱的人。虽说市井中人打牌来钱属于常态,还总有人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认为来点一毛两毛一块两块的,够不上聚众赌博的边。不过庞女士嘴上不说清白,心里和老李是一样的,从小到大从各种角度受到熏陶,也做不出违背公序良俗,或是要求家属不应该做的事情。 自然,庞女士从退休以来,每每与她的“小姐妹”相聚,哪怕一天打一场,一场打三个小时——别问为什么没打一天,毕竟要吃饭的——也从不来钱。 灵气复苏后,想打牌有点困难。本着在过去小区内打牌打得颇有人望的资历,庞女士到了聚居区里,虽说住得没以前好了,但邻里邻居的街坊们住得更近,倒是方便庞女士再做工作。 时间久了,要做的工作基本没了,庞女士的生活就又恢复成天天打牌的样子。若不是修炼有好处,能够增进寿元,恢复青春活力,怕是连修炼境界也不会跟上,只是每天打牌。 李俭回家省亲,若是庞女士不在家,那就是她出门打牌了。 这就让李俭的省亲之旅每每都很尴尬。老一辈的出门没有定数,一个是保密工作,一个是自动打牌。爹妈则天天都有上工可能,虽说自己也可以去他们工作单位见见,但老爸那边过去一趟鬼知道是不是在搞文艺活动,给自己拍到天晓得能闹出什么风波;老妈那边更难去了,她搞室外工作的,在这节骨眼让自己大庭广众抛头露面,鬼知道入魔修仙者之间会不会达成立刻突袭新星大学的共识。 再想着关心一下妹妹的功课,那更是扯淡。都住校了,李俭若是过去关心功课,当地学校第一时间就得认出他来。 于是,李俭每次省亲,所见到的亲人都不太全乎,且都纷纷希望他赶快回去,家里一切都好,别在家里添乱。 李俭:有种充话费送的,垃圾桶里捡来的美。 …… 时间一刻不停地向前,被入魔修仙者的存在害得不能自由行动的李俭,终于在十一月份等来了喜报。 倒也不是技术上有了什么突破,而是数量上有了突破。 “我们聚居区现在有多少金丹期?”李俭觉得自己听错了。 “八千。” “多少?” “八千。讲解我们是怎么调集资源完成这项工作比较复杂,你想要了解的话,我们会为你提供一点帮助。”电话对面的办事员说得比较直接。 “这八千人都能帮忙防守钱安聚居区?” “从结果来看,是这样的。” “那我之后行动就无所谓了,会有人帮我垫着?” “说是这么说,不过还是希望您能够规划好行动。”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肯定规划好行动,那这八千人什么时候上岗啊。” “给您打这个电话前,就已经开始了。” “好好好,谢谢啊,帮我给他们带个好。” 李俭挂断电话,才有空震惊。 八千名金丹,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攒起来的资源才能养出的队伍? 上次说妖兽突袭武装农场,传得最玄的也不过是过一千金丹妖兽袭击农场。 听办事员的意思,这些人都能来帮忙防守新星大学,这更是极好的事。 被金丹转化的领地在操控时本就自带权限,现如今有了充足金丹期掌握领地,将操控领地的权能尽数使用,虽说不能绝了入魔修仙者的出现,可也能充分抑制入魔修仙者的活动。 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消息,纯用数量“欺负”入魔修仙者。 “什么电话啊,看你问个金丹期数量就这么高兴。”张博学快忙吐了。 天可怜见,钱安聚居区在推进了一段时间的“向新星大学学习”后,好像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全聚居区的中小学如果都要向新星学习,张博学等人光是接待都没有空,又额外设立了不少表彰单位,供中小学转型期间接触。 饶是如此,张博学还得连开一个月的修仙教育学习会,线上线下一起开,连着李俭的份一起。 “区大会打来的电话,说是我以后可以自由行动了,这段时间不用担心入魔修仙者有什么动向。”李俭确实高兴,放下电话后,在校长桌后来回踱步,连椅子都推到一旁。 “哦,那还挺好的。这话既然是区大会说出来的,那么我校就算在你不在的时候遇袭了,你也不会有什么责任。”张博学顿了顿手上行动,从责任角度开口。 “诶,别这么说嘛,搞得好像我是为了不背负这份责任才期望有人接手似的。明明是因为有很多需要我去做的事情,却因为入魔修仙者的存在,拖着我不能正大光明地行动,我才对此有意见。”李俭笑着解释。 “那不还是不愿意背负这份责任?” “……你说的也是。好吧,就是我不想在这校长室里当泥塑木雕。哥们好歹算是挺强的个体战斗力啊。” “亲爱的个体战斗力先生,那你要不要来开这个学习会,日程里面有你,加个你是应该的。”张博学眯着眼看李俭。 “……行吧,这也算是需要我做的事情之一。” …… 对新星大学来说,这段日子实在是极好的。 针对修仙教育的政策补贴和对口帮扶,再加上钱安聚居区特有的对新星大学的表彰和要求学习,使得新星大学在现有的修仙大学中,也显得独树一帜。 学生不担心自己毕业了以后能不能找到工作,足足四年实习时间从目前的教学安排来看,是要让他们进灵山矿区,有得挖矿,算是旱涝保收。老师们不担心自己手底下的实验团队会缺人,毕竟研究生都在“延毕”,而且学制拉长伴随着补贴,学生也不会因为资金问题跑路。 如果说这样的体验还只是各聚居区修仙大学当前阶段的标配,那么各种尖端会议、学习会、学术论坛则让新星大学从一众修仙大学中成了领头羊。在钱安聚居区乐此不疲的长期宣传下,关于李俭的战斗力有多离谱,李俭作为修仙者中的战斗力标杆有多称职,早已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如果要标榜自己研究修仙,只要不是研究极端“弱势”环境的表现,想要足够极端的上强度的数据,找李俭是最轻松的。 不客气的说,在一些和李俭没有利益关系的研究团队眼里,李俭是最好的数据源之一。不仅如此,他还可以是测试设备、测试环境……总之,如果要研究修仙侧的内容,数据里面有来自李俭的测试,足以满足人们对科研成果在极端条件下,或者说起码是一种极端条件下的需要。 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想让自己的成果中有李俭提供的测试手段,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各种实验、交流,发生在李俭最常待的新星大学。 故此,李俭就像是一块人形吸铁石,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实验团队被他吸了过来,虽然限于学校规模,不能让这些实验团队尽数加入新星大学,但合作的团队数不胜数,且质量也变得越来越高。 到后来,想要李俭出手帮忙做各种测试,已经不是排队就能轮得到的了,甚至开始抽签…… 熟悉科研的朋友们应该知道,哪怕是最尖端的设备,国际共用的那种,只要你有使用资格,一般都只需要排队,虽说排到的时间不一定和其他人一样长短,但只要排了,总是能排上的。而这些尖端设备,排了队可不需要抽签啊。 (如果我说错了请纠正我,起码据我所知是这样) 换言之,在一众实验团队眼里,李俭的价值已经比尖端设备还要离谱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怎么分辨这是不是小说 新星大学与李俭两相得宜,李俭的“身价”水涨船高,这时节不说能靠“本事”赚钱吧,起码让自己在学术界也有些名望——只不过是介于实验对象和实验设备之间的名望,而非研究人员的名望。 李俭本想发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牢骚,而且比起那些无忧无虑的家伙,他也确实有牢骚可发: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让自己的社会价值介于实验对象和实验设备之间呢? 他好歹也是个有点代表性的修仙者,每天不是在新星大学当泥塑木雕、人形图章,就是被各实验团队拉去配合研究,怎么想都挺泯灭个人追求的。 但当他看到张博学正为了“向新星大学学习”伏案狂书,并且时不时就要拉上自己搞宣传时,李俭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还挺好的,真的,还挺好的。 …… “沉迷”日常工作的李俭直到灵气复苏二年末,才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事被自己忘掉了。 “老张。” “嗯?”老张手边的茶缸子里,茶叶已经泡不出色了。 “我突然想起来了,咱们暑假前就知道有碎丹法这种东西了,后来聚居区又来人给这玩意‘盖了章’,怎么到现在也没有人找我说碎丹的事?” 老张抬头,想了想:“要么这法子有问题,要么就还没轮到你,你急什么?” “我测,你这话说的。你看我现在这情况,战斗力是开挂来的,校长位置是个橡皮图章,学术界地位像个笑话,我能自己争取的,在这时候不就剩修仙境界了吗,我不急这个还能急什么?”李俭说着,自己也没绷住,乐了。 “还能急什么?你不是还没成家吗?你都几岁了,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张博学很是诧异地看向李俭。 民间的讲法暂且不论,按照法律解释,李俭现在对外宣称年龄,已经可以说自己二十四岁了。 这年纪很适合结婚,而李俭显然也不缺结婚对象——现在没有是现在没有,但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如果李俭表示自己想找对象,马上就会出现几乎完全符合他心意的人——那么他还不结婚的理由,就比较个人了。 李俭小小地沉默了片刻:“不是,这都灵气复苏了,人均寿命眼瞅着超两百了,我现在结婚有啥意义吗?” 张博学找到了工作中的乐子,正儿八经地搭话:“怎么就没有意义了,恰恰因为是你,你早点结婚才意义重大。多的就不说了,你难道不觉得,你这开了挂的战斗力,很可能是可以通过血脉传承的东西吗?” “我得先声明,我个人是不支持血统论的,因为这玩意真的让我觉得恶心。就算这件事真的以血统论为内在逻辑吧,就算这玩意真能通过血脉继承,你不觉得这个培养周期有点久了吗?我起码得等孩子都生出来了,又有了正经思考能力,才能发现他有没有开了挂的战斗力吧?”李俭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试一试总比不试要好,就算没能延血脉传承,也不影响你家添丁啊。”张博学耸肩,反正他的战斗力也就这样了,看李俭的乐子总比看自己的乐子好玩。 “这都什么年头了,还用添丁这种说法。又不是需要家里添人口才会增加生产力的年头。我是觉得,现在结婚没到时候,我也没遇上真让我心动的人。”李俭擦汗。 眼瞅着自个的寿元顶着当前修仙者上限,预期寿命得冲着两百年往上走,让他在二十来岁就准备约定终身,就算考虑上还有离婚手段,这对李俭来说也太困难了。 “你开心就好。但我作为朋友要提醒一下你,如果你结婚生子,会有很多人对你更放心的。” “那确实是这样,但我也没必要为了自己能让别人放心,就把其他人的一辈子搭上啊。”李俭点头。 他如何不知道这点。一个有极强个体战斗力的家伙,家室只有长辈,自己没有成家,这样的人物就算时时刻刻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想法,也难免会被人看作不稳定因素——这还真不是有人乱想,主要是古今中外的历史上,这样的案例太多了,多到如果在其位还不如此“谋其政”,那就得思考一下这人的办事能力是不是正在遭受挑战。 如果这件事只需要他一人,那他还是愿意“行动”的。奈何结婚生子从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以他现在的地位,若是为了要发布“宇宙安全声明”而结婚,另一半无论如何都会成为牺牲,不论后来是否恩爱,是否离婚,是否这样那样,都会成为牺牲品。 与其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为牺牲品,李俭觉得,还是让自己再受一段时间的猜忌要好一点。不过他也有私心,如果有哪一天,他真的碰到了自己心爱的人,那就不得不牺牲了。 此为双标,诸君勿学。 “等等,不对,被你绕进去了。我明明是在说碎丹法的事,怎么就说到我结不结婚了?我是要提高修仙境界,不是要讨论结婚啊喂!” 张博学瞥了李俭一眼,目光中尽是遗憾:“这样吧,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问问可能知道的人。” 很明显,他在为李俭竟然绕出了这个牛角尖而遗憾。 …… 张博学不愧是以前给院士贴身当“保镖”的,几个电话一打,立刻有人将符合李俭这边解密等级的资料送了过来。 为此,张博学不得不把校长室里的保密设施开了,供李俭阅览资料。 李俭看了一遍,大致是说碎丹法现在有人在试,目前还卡在研究元阳真火的临床使用一步,距离碎丹法正式交给李俭使用,还有一段距离。 提炼内容很简单,详写内容很复杂。为了不让校长室里维持保密的灵石消耗太多,李俭很快就把资料还了回去,降低保密等级,让张博学把设备关了。 等关了设备,李俭才松了口气,觉得如流水般的花钱结束了,可以讲点轻松的话题:“看来碎丹法短时间内是用不到我身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早点给我看看后续修仙境界的文章,好让我提前知道一下,以后的修仙境界该干什么。” “你想预习?这不饭要一口一口吃吗?总不能前一个修炼境界还没达到,就想着后一个修炼境界该怎么炼了吧?”张博学摇头。 “看看嘛,看看又不吃亏。你难道就不好奇后头的修炼境界长什么样?明明荒岭填充地块出产修仙秘笈碎片对内容没有筛选差别,怎么我们到现在接收到的碎片内容,都直到金丹期修炼这一块?按理说,只要出蛮古人愿意在留给我们的信息中留下关于之后修仙境界的内容,这时候我们应该已经看到了。”李俭觉得这算是一个悖论。 “那怎么办,没有就没有呗,难不成明明有,但是有人藏着掖着,不给你看?哪有那么闲啊,真要有,早给你看了。” “我也这么觉得,但这事情在概率上说不过去啊。你能想象出蛮古人好不容易获得给后面一代送信息的机会,什么都塞进去了,却连金丹以上的一点信息都没有吗?”李俭摇头。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我能管的,我管了这种事,也不能让我多吃两口饭。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作为你的助理,总得做点什么。怎么着,我再帮你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那感情好啊。不过让你这样打电话,你没觉得自己被……怠慢了?”李俭本想说“轻贱”,但想了想,这个词说出来本身就是一种轻贱。 “那咋办,我工资从你这走的名目,说了给你当助理,给你打几个电话,也算是我尽了助理的工作了。”张博学无奈,与李俭解释了两句,便转头去打自己的电话。 …… 张博学这个助理当真好用,先前打了电话,关于碎丹法的文件就风也似地飞来。现在为了修仙秘笈碎片的事,几通电话一打,很快就有人将相关内容的消息带了过来。 这玩意的情况甚至还不如碎丹法的文件保密等级高,送来的文件都不需要开启任何保密措施就能翻阅。 李俭看了一下,大致意思是说:荒岭填充地块出产的修仙秘笈碎片确实种类繁多、内容丰富,其中不乏疑似金丹之后修仙境界的信息。 但有个问题:人们要如何知道这些信息并不是出蛮古人留给后人的文化遗产呢,比如小说什么的。 出蛮古人留下的小说可不是一般多啊(恼),光是已经确认和“炼气筑基金丹”修炼不符,且现实中不能复刻的修炼方式就有好几种,并且都形成体系,如果没有复刻尝试的能力,鬼知道那些看起来很正经的金丹之后的道路,是不是出蛮古人留下的小说。 故此,虽说现在已经发掘翻译了不少疑似金丹之后的信息,可只要还没试过,就没人敢说这玩意就是以后的修炼道路。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还是有狂热粉丝的 一时间暂解两处疑惑,李俭闲了下来,竟发现自己没什么事好做——除了那些他作为“新星大学校长要做的事”。 看看其他人活得“热火朝天”,开了挂的哥们一个个都很有冲劲地做出了一番事业,李俭觉得,自己当前的情况有点不够活跃。 嗯,所谓“开了挂的哥们”,指的是李俭闲来无事,翻阅的小说主角。 尤其是在灵气复苏之后,有荒岭出产的秘笈碎片,其中破译得到的小说,也不失为提供鉴赏妙趣的好物。 这样下去显然不是个办法。 大抵人的驱动力总是一波又一波的,许久之前,李俭就会向张博学要点事情做做,现在,他还是找张博学要点事情做做。 “老张,有没有什么活可以给我干的?” 张博学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是一番意想不到的狂喜:“你终于说这话了,好好好!你看,我手头这一堆新星大学学习会议精神的纲要,就缺有人整理更新归档!” 李俭下意识摆手:“不不不,我说我想干的活不是这种。你知道的,我不是很擅长此类文书工作,如果一定要我来做,我怕误人子弟啊。” 张博学的表情变得很玩味:你一个校长在说什么误人子弟,正常大学的校长起码得任教带课加科研教学,你就搞点有的没的,搁这说啥误人子弟呢,真要误人子弟早就误了。 “那你就来跟我一块批各种学生学业计划调整申请。” “这个早就在做了,不止今天。”李俭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我是想做一些在这之外的活。” 张博学沉思片刻,抬头作答:“你就是想做点和过去不一样的,有趣味性的工作,对吧?” “不要说得好像我是要去玩乐一样。不过就是这样,给我整一个。” “我还真不好说什么工作是有趣味性的。我说让你现在去灵山矿区下矿,你大概不会觉得那是趣味性工作。” “正确的,灵山矿区挖矿确实赚钱,但又不是有实力就能拼命挖。那地方挖矿洞需要团队合作,不能任我挖穿。” “那让你护送学生去灵山矿区换班,这你应该觉得是颇有趣味的工作吧?”张博学揣度李俭心思,为李俭挑了一个好去处。 “护送换班?我倒是愿意去,不过原本准备的卫戍部队,你有什么安排?” 自从灵山矿区的重要性为世人所知,从各大聚居区召集前往的灵山矿区发掘队就没有一天少过。这些发掘队从各个聚居区出发,走陆路到灵山矿区,就算自身实力不错,按照规定,也需要有专人护送。一般是几路人在路上,以人力如同过去的货车一样,在道路上飞驰。 “这有何难,刚好放个假都行的事情。”张博学说得轻巧,不过钱安聚居区和灵山矿区之间的路线护卫安排,显然不是如此轻巧就能更改的。 …… 张博学果然是铁了心要让开口的李俭干点事,哪怕这件事本身不需要李俭去做。 鬼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大概是说了些利于宣传的事情,很快就有人找到李俭,让他准备一下,参与十二月下旬的钱安—灵山护送队。 …… 钱安聚居区有诸多金丹打底,说话的底气足了许多。本次护送行动不仅允许李俭参加,还准备配合宣传,全程直播护送队到灵山的实况。 如果有入魔修仙者打算对李俭离去后的新星大学做什么手脚,这份直播简直是最好的行动指示。不过李俭清楚,自己离去后,钱安聚居区可以安排一众金丹期驻防新星大学。入魔修仙者要是真来了,迎接他们的恐怕是比自己在场还要密集的法术火力网。 新星大学的事不会让李俭操心,真正让他“害怕”的,是受护送对象的表现。 鬼知道是故意安排还是自发行为,这一期的受护送对象成分复杂得有点离谱。上有老下有小就不说了,男女老少如何掺杂也不说了,眼瞅着上九流下九流的都有,一眼看去,一百个人起码有六七十种背景,着实让李俭发怔。 更“瘆人”的是,这些人还有一个普遍特点:狂热地支持李俭。 在参加护送队的前一天,李俭都不敢想,会有这么一天,当自己出现在众人视野里时,不论是精神矍铄的老人,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都朝着自己的方向,一边在人潮中仰头,试着能以更高的角度更全面地看到自己,一边呼喊着和自己有关的口号。 这种场面李俭以前只在视频中看到过,而这类视频的统一的标签,往往是追星。 李俭只在那些追星的画面看到过,会有如此狂热的人群,向着同一个人表示自己的……热情。 李俭下意识地忽略了“爱情”这个选项,这太恐怖了,哪怕是在脑海中转瞬即逝地闪过一下,他都觉得鸡皮疙瘩要长起来了,全身都泛恶心。 原本,作为在荒野中前行的挖矿集结队,为了保证尽可能地不吸引妖兽,在行进中有严格的音量规定。但当李俭出现在队伍中时,激发的音浪甚至让李俭觉得,如此狂热的呼喊,不仅不会引来妖兽,甚至会把它们吓跑。 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很鸡贼地在出发之前,安排李俭坐在一辆魔改双层敞篷公交的排头,还让他在宣布出发的时候站了起来…… 傻子都知道这会导致什么情况,别说李俭座下的是一辆双层敞篷公交了,就算他只是踩着别人拉着绳的滑板向前,狂热的粉丝都能让这场护送变成花车游行。 当“车队”缓缓前进,各种各样的人从队伍的前头、后头,特意赶来就为了与李俭靠得更近一点,以致在队伍的中段围绕着敞篷公交形成拥堵时,李俭终于忍不住了,喊了几嗓子让他们散开,看他们动弹得慢,干脆从公交车上飞离,只说自己要绕车队巡视,便向队伍前头飞去。 本期集结队里绝大多数都是炼气期,筑基都没几个,更别说是极少有的金丹了。人们在车里坐着、地面走着,见李俭从公交车中飞出,便齐齐地抬头看他,将目光跟着李俭,随他飞向车队前方。 离开了“花车”,脱离了极大量人群对自己的欢呼热情,李俭很快便冷静下来,当真开始巡视车队,观察是否有妖兽可以进攻的空隙。 “我好像说的是,我愿意加入护送队,没说我要代替护送队吧?”李俭飞到集结队队列的前头,还是没看到任何明面上的其他护送队成员,绷不住了。 “让公认修仙单体战斗力最强的你来担任护送队有什么问题吗?”张博学一如往常留守校长室,顺带着给李俭提供联线服务。 “担任,不是替代。” “这样宣传才有劲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让你做霓虹的一日署长嘛?那是宣传不动能力,强行宣传吸引力才要做的事。我听人说,这次集结队里,你的粉丝很多啊。” “那他妈就不叫多,那叫全是。我才从公交里出来,你能想象嘛,围着一辆公交车,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头攒动,我在二楼往下望,能看到的都是一张张仰起的脸。要不是都是活人还都很高兴地在说些什么,我都怕被整出密集恐惧症。” “诶,你终究也是有粉丝的嘛。聚居区里这么多人,凑一队你的狂热粉丝,很正常。” “这么多人的集结队伍,只有我一个护送,你当我管得过来?”李俭顺着车队向后飞行,沿途用神识尽可能扫过周围,感觉到不少妖兽巢穴。 天可怜见,这要是窜出来一窝,在他神识控制之外的,一旦突破人们自发形成的防御,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人道主义灾难啊。 “安心啦,又不是真的只让你充当护送队。你不会真以为这些人里全都是你的狂热粉丝,我们真的把原本的护送队都撤掉了吧,放心,还是有人手以平民身份参加集结队的,他们会在暗处帮你解决掉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如果你管得到,记得好好大显身手一番。” “我怎么大显身手?如果来真的,就凭现在的群众视野距离,我的神识能指引法术进行超视距打击,还能把妖兽巢穴都扬了,这样也叫大显身手?” “那你就把妖兽放进来一点点嘛,在大家都能看得到的地方,用帅气的法术把他们干掉。”张博学说得轻描淡写。 “这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宣传方面的意思?” “我个人的意思,但宣传那边肯定也希望你这么做,因为这样更好宣传。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超视距打击有多牛逼的,消弭于无形的威胁在很多人眼里都不算是威胁。咱们做宣传是给谁看啊,真能看懂的人不需要看这玩意就能知道你有多牛逼,看不懂的不就需要你这样做么?” “哪怕有隐患?”李俭皱眉。 “只要你没想着把妖兽放进来搞屠杀,就没有隐患。如果你把妖兽放进来搞屠杀了,那这场宣传也算是没白做。” “行吧,我知道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谁的演唱会不需要自己唱歌 李俭知道张博学话中有何意思,起码他知道其中表层的,讲给自己听的意思。 他并不是那种会希望有人牺牲的家伙,如果牺牲是不能阻止的事情,接受它发生是一回事,期待它发生是另一回事。 认认真真地绕着车队来回飞行,神识扫过周边,下意识忽略那些一浪又一浪的热情呼喊,将更多注意力放在妖兽上。 在灵气复苏之前,光是人类的声音都会将野兽吓跑。一项可能比较反直觉的研究表明,在野兽出没地点播放人类的声音和其他掠食者的声音,即使所播放的人类声音并非恐吓式音节,也会导致几乎全部动物优先选择离开此地。 而像狮子和老虎这样公认的猛兽,播放其恐吓野兽的声音,会有很大一部分野兽犹豫,其中一些较为强大的食草动物则会想办法攻击音源。 (请注意,这不是要请各位在野外遇到猛兽的时候靠吼叫吓跑它,毕竟听到声音和直接看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种现象在灵气复苏后,便被天道所安排的“公敌”破坏。 指望没有金丹控制也没有充足智能的荒野妖兽会因为人类的声音便退避三舍,多少有点瞧不起天道在第二纪元的安排了。 社恐都会被这群狂热粉丝吓退,而妖兽不会。 车队开出不过数公里,刚出了卫戍部队严密防控的区域,就遇到一窝妖兽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按理说,在族灭飞鹏妖族后,在如此近的地方是很难碰到成群结队的妖兽的。但或许是本次集结队的人数太多,人味儿太重,将远处的妖兽吸引过来;也可能是知道这支集结队要往灵山矿区走,今天向此方向活动的冒险者不多,没能将妖兽清理掉。总之,还真有一窝犬妖跑了过来。 灵气复苏后的荒野中,六畜是见得最多的,再不然就是其他家禽家畜。这并非是这些家养的东西在荒野中很有竞争力,实在是灵气复苏给它们带来了好年景,凭着一开始的庞大基数,几乎各个都成了荒野一霸。 尤其是本就在肉食食物链上高位的各式流浪猫,混上当时放逐的家养猫,俨然是霸主中的霸主——只不过随着修炼,它们积累的变形越来越离谱,有时候见了不一定能察觉出来原身是猫。 这窝犬妖有六头,看着像是一窝里出来的,看不出犬种。神识扫过,也就练气出头,没摸到筑基的边。 不过境界和战斗力没有直接线性关联,掌握的法术上乘、身上灵力和法力够格,炼气打筑基都行。李俭本着严谨小心的精神,贴近犬妖一家,将法力荡着扫过。 这窝犬妖并非特例,身上的境界约莫练气五六层,战斗力也就和刚进新星大学的学生相当,被李俭法力扫过,贫瘠的法力下意识地抵抗了一下,刚一交手便飞了出去,嚎叫着在地上打滚。 六头小一米长的狗子在地上没有定数地打滚,口中呜咽嚎叫。稍强壮的滚了两圈便将将站稳,朝着法力来处搓了几个法术就丢,也不管有没有打中,两眼一红,接着朝人群方向跑去。 李俭飞在天上,有意不让妖兽发现自己;又为了群众安全,特地在视距之外拦截妖兽。看到下面犬妖只是丢了几个法术,便不管不顾地朝闻到人味的方向跑去,知道这些家伙都盯上了集结队,此时已被天道标记的公敌蒙了眼睛,连近在身边的威胁都感受不到了。 对此,快速精确的击杀,或许是一种解脱。 杀念一动,法力随心调遣,十分熟稔地变作几道电光,当空霹雳落下,即使没有对应功法加持,又是跨百米贯穿施法,也不耽误六头犬妖顷刻化为焦炭。 事情就像张博学说的那样,在明面上的最强战力和暗地里隐藏在集结队中的防卫相结合,只要李俭不故意找事,压根不会有妖兽闯进这片人群。 如果真有妖兽闯进来了,那么李俭安的是何居心,也有待商榷了。 …… 人族的李俭正在出行的消息,随着集结队越走越远,杀掉了几窝完全没脑子的妖兽后,传遍了妖兽社会。 对妖兽社会来说,非己族群都是关注的对象,越强大的越要关注,尤其是会让自己莫名产生杀意的人族。 如果不是这支人族反应够快够团结,又压着妖兽各族一头,使得各妖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会变成人族死前报复的对象,连着自己一块陪葬,恐怕人族早就被妖兽联手干掉了。 至于现在,没干掉也算是有点先见之明。毕竟一众妖兽仔细看看,人族里头还有个莫名其妙猛得一塌糊涂的李俭。要是妖兽合起伙来把人族干掉的差不多了,这家伙疯了,追着一边揍怎么办? 不能立刻拿下,那就暂时不拿下。不拿下的同时,还要保持对李俭的长期观察。 妖兽们几乎自发形成了观察李俭的社群,有不少妖兽在族内不需要做什么别的工作,只需要观察李俭的动向,分析汇报即可。这也算是李俭以自身存在,逼迫妖兽社会分工细化进步。 而在妖兽们的记录中,这还是李俭第一次跟着人族的采矿队出行。一众妖兽吓得以为要变天了,连忙联络沿路妖兽,让它们立刻撤离,不要和李俭碰上;一边联络灵山矿区中的同族,让它们注意李俭。 这家伙突然跟着人族的挖矿队过来,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怕不是要用武力让大家屈服,将灵山矿区变成掌中之物吔! 妖兽们的担心不可谓全无道理。灵山矿区出产大量灵石,是修仙者极度需要的硬通物资,不仅妖兽需要,人类这边更是需要。更何况这玩意也不是奢侈品那样的“硬通货”,而是实打实能帮助修仙者提高境界、继而提高战斗力的好货,无论是谁强占了这片灵山矿区,都意味着他将拥有数不尽的力量源泉——如果他能保住的话。 尤其是这玩意在华夏地界,目前只有一座,更是战略资源中的战略资源,可比游戏里的战略资源还要紧俏。 若说人族掌握了什么能将灵石转化成战斗力的技术,只要占下灵山矿区,就能把全妖族拿下,妖兽也不得不信——毕竟先圣留下的嘱托,就有关于灵石能转化成战斗力的意思。 于是,妖兽们在李俭不愿攻击的地方,紧张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人族真的找到了活用灵石的办法,今天要将妖族一举击溃,化灵石为战斗力。 在李俭视角,这一路格外妥帖。沿途虽说有点不成气候的妖兽,区区数只,不过练气四五层上来叨扰,但终究没有遇到更强的。这点强度在现在的他手下,当真不如洒洒水。 更不用说走得离钱安聚居区稍远后,虽说有点绕开妖兽群落的意思,但只是小小地改变路线,竟连一点妖兽群落都没再遇到过,这就让李俭觉得奇妙了。 一路无惊无险到了灵山填充地块外头,随着人族领地的常驻战士出来接人,李俭的护送活动也到尾声。 人群簇拥着李俭出发时坐过一次的公交车,就像是簇拥花车一般,将它送进填充地块。在进填充地块时,人们还都像是约好了一样,向天上飞着的李俭方向挥手欢呼。 李俭觉得自己不像是刚刚参加完一支采矿队的护卫活动,倒像是刚开完一场演唱会,自己不唱观众唱的那种,临了还让观众挥手致意。 李俭:这行为听起来怎么有点伍佰? 毕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真心实意向自己欢呼,自己也没有摆脸色的理由,便当空立着,一边招手一边说好话,让他们别张望了,尽快进填充地块,不要给常驻部队添麻烦。 李俭就这么站到整支队伍进了填充地块,挥别最后一人,正打算跟着进去看看有啥工作是要自己做的,就感觉身上一阵被神识扫过的“发麻”,登时反扫回去。 神识一扫一放已经和呼吸一样自然,这一扫便发现,在神识观察的远处,贴着填充地块边缘的地方,有几头妖兽正飞在半空,警惕地看向这边。 按理说,神识互扫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这玩意在修仙法术里比火控雷达还好使,而且对外定位比火控雷达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乐意被火控雷达照着锁定?谁被火控雷达锁定了,不是惊怒交加? 李俭与那厢妖兽神识互扫,本以为是要开片了,却见那边妖兽没有大动作,只是作招手状,似乎要他过去。 李俭吃不准这帮妖兽想的什么主意,又不愿意被妖兽呼喝,干脆跟着做手势,让对面的妖兽过来。 两边谁也不让份,你招呼我,我招呼你,到最后还是妖兽那边率先妥协,丢出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金丹妖兽,灰溜溜地向李俭飞来,身上金光笼罩,眼瞅着已经将金丹防御和法术防御都套了全乎,就怕自己被李俭杀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灵山矿区的高楼大厦 对面的妖兽摆出不愿动弹的臭架子,一副“我们愿意派出个金丹是看得起你”的样子,也不管被自己踢出的妖兽同伴是怎样不愿意的态度,便遥遥与李俭隔空相持,任由那头可怜巴巴紧张兮兮的金丹妖兽,一步三回头地向李俭飞来。 或许,对它们来说,不是本族的同胞,亦不是看得上眼的金丹期,便连同伴也算不上,只不过是个有幸成为金丹的,会说话有智力的工具罢了。 李俭眼看着獐头鼠目的金丹妖兽当空飞得游移不定,又在“友军”逼迫下才愿意飞来,情知这家伙本是不愿意的,也觉得可怜。 不过可怜归可怜,对人的可怜和对妖兽的可怜,李俭自觉是不同的。本就不愿被妖兽呼来喝去,才没有在妖兽招手时做什么表示。倘若见了一群妖兽丢出的妖兽,心中觉得可怜,又上去做些有的没的,那以后该如何? 李俭只站在当空看着,见小妖兽越飞越近,眼瞅着就要过线,可以对自己发动攻击了,便不由分说掷出法力,推搡在妖兽身上:“止步,有何要事?如果没有理由靠近,再靠近将视你有入侵嫌疑,将全力自卫反击。” 自卫反击的概念不知在妖兽中是否广泛使用,不过这不耽误李俭觉得顺手,拿来就用了。 “人族的李俭,我是为灵山诸多妖兽而来。你今天护送本族前往灵山,是什么意思?”看着像是啮齿类动物出身的妖兽被李俭当空法力横击,虽然没有破防,但也老老实实被拍飞一段距离,装作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眼看着和李俭搭上了话,就按照其它妖兽的吩咐,询问李俭来意。 妖兽虽说也飞在半空,但被身后诸多妖兽当了主子,又被李俭毫不客气地法力推搡,此时也不敢正视李俭。微微飞低些许,低头说话,只是时不时瞟一眼,观察李俭气氛。 李俭此行倒是没戴上增强头盔,只是用作战服上的插件与后方交谈,妖兽要看他神色行事,可比过去试图穿过增强头盔的目视镜要容易许多。 “人族内政需要向你们这些外族解释么?没有攻打你们,你们有什么脸面来多问?今日能询问我人族内政,明日我是不是能到你们族里,挨个清点金丹数目啊。”李俭只当妖兽是在挑衅,登时想起曾有过的屈辱时光,不由心头火起,要好好与妖兽争论一番不干涉原则。 贼眉鼠目的东西见李俭恼了,显得自己哪句话说得大错,听李俭回话,内里意思明显,是嫌自己的问题像是在探听人族虚实。 它连忙抬头,挥臂舞爪,在空中不进不退,不高不低,倒像是在原地蹦跶一样:“不是,不是要你们人族向我解释内政。是各族妖兽遣我来问,你是不是要带着人族,将灵山占下。” 李俭心头火正要冒出,却听对方这番解释,心中一怔。 怎么,不是逼问内政,是要确认自己有没有进攻欲望? 心中预景是护送本族前往灵山挖矿,却被询问是不是要夺占灵山。观念上的一进一出让李俭的思维模块宕机,重启后被气笑了。 妈的,你们要是觉得我有夺占灵山的心思,你们这帮妖兽要是有种,倒是合起伙来跟我交战啊,直接开打,不比怀疑更有意义? 怎么着,感觉合起伙来打我有风险,觉得现在这帮家伙联合起来和人族交战,还会吃小亏是吧? 倒不是李俭觉得这天底下没有开战之前先问询对方意愿的情况,实在是“春秋无义战”,随着时代进步,人类之间的战争往往都发展到了除了战争法规定,其他都可以做的程度。更不用说有些战争甚至敢宣称在战争期间废除一切限制,打出了如同地狱的景象。 准确地说,连地狱都不配与他们比肩,如果不是这些家伙在生物学上还属于人类,李俭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有存活于世的理由。 但即使是完全履行所有公认战争法,各项公约、各种非战争人员准则的战争,也做不到、也不会做到,在开战前问询对方,你们愿不愿意开战,甚至在得到不愿意开战的消息后,当真不再开战。 而这甚至比不上被认为“无义战”的春秋。春秋时期的战争观和行事法则是十分独特的,正是因为其存在本身违反了战争所需要的众多因素,才迅速地消亡,从而诞生了真正有战争模样的战国时代。 毕竟,打完仗跟人搞外交,军事上全然优势,因为道义上不占理就把城全退了,一点补偿都没要,这实在是太……有种莫名其妙的美。 李俭自然不认为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妖兽会有这样的战争观,指望妖兽能认可开战之前需要问询对方意愿才能开战,这还不如祈祷老虎改吃草叶。 那么这群妖兽的问询,本身就是一种信号。它们认可了人族的强大,起码对派出这头妖兽前来问询的众多妖兽背后的族群联合来说,和人族在灵山矿区开战,甚至是在保护本族在灵山矿区利益的动力下开战,也是需要思忖取舍的。 “我如果说我是这么想的,你又要怎么做呢?是在这里和我开战?” 妖兽听了李俭所说,身上光芒噌噌闪烁,眼看着又给自己贴了几重防护。转瞬间给自己上了极高法力的防御,却没等来李俭的攻击,它才缓过神来,再观望李俭态度,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我需要回报,我没有在这和你交战的权力。” “那你就去回报好了,让你身后的那些妖兽知道,我族没有要在灵山矿区和你们主动开战的意思。能够遵守当初的金丹契约是最好的,如果你们不打算遵守,主动向我们在灵山矿区的领地发动攻击,那么,人族也不会害怕战争。开不开战由你们定,什么时候结束,那就由不得你们了。”李俭学着大佬的样子,给妖兽甩下几句,便不再管它,转身飞进填充地块,自去寻人族领地。 妖兽在空中等了片刻,看李俭不再飞出,也没有什么法术袭来,更没有在李俭进入填充地块后,传来“闪电战”的消息,终于松了口气,慢慢撤去身上的防御法术和金丹防护,慢悠悠地飞向本阵,找主子复命去了。 …… 李俭进了填充地块,迎面便是灵山矿区的高楼大厦。 灵山矿区如今是今非昔比的典范。别看这地方叫名“矿区”,做的也都是让人下矿的活计,但领地地面上的都市却建设的有模有样。 一则是灵山矿区挖矿有需要,想要尽可能快速可靠安全地挖矿,就需要有数据支持和模型分析,莽干蛮干在灵山矿区是杀鸡取卵的做法,要想挖得精细,因地制宜结合实际的探矿就必须在灵山矿区内开展;二是灵山矿区受金丹契约约束,当初谈好的内容,领地边界想要向四周扩张比较困难,但没有拦着人们向下挖掘。要实现足够深且安全的矿井,此时的灵山矿区不仅在地上需要大量建筑支持,在地下也有不少建筑节点。 矿区常有的鼓风设备就不用说了,虽说灵山矿区来挖矿的都是修仙者,靠着法术和自身身体素质,再加上法力带来的“虚空能源”,在地下少氧气的地方都能活不少时间,但灵山矿区的矿洞也不是一般深,没有鼓风设备真能成地狱。 矿洞将地下挖得处处空洞,虽说在严格的计算中,还能保障承重——这已经是极其玄妙的工程技术了,李俭都不敢想象,地下有那么多空洞,为什么还没塌陷——但生命安全总是第一位的,要想尽可能保证安全采矿就得尽可能减少给承重带来的负载。 于是,纳米材料的春天,在灵山矿区先发芽了。 可别说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只是个口号,这玩意在灵山矿区可是实打实的指向标。人道主义的话就不说了,只说经济利益方面的:就算修仙者死了不需要付抚恤金,可要是矿道坍塌能把修仙者都给压死,这玩意重新开采得花多少精力?得亏多少钱?难不成这片矿区就废了,从今以后没得开采? 所以,将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即使从经济利益出发,也是妙得不能再妙的一步棋。 (但很遗憾,对于一些人命当真不值钱的地方,或者压根不把别人当做人的地方来说,这笔经济账是不会有人算的。塞拉利昂的各方势力,在那个年代,也只是拿着血钻,去求阿美为首的西方国家能给自己一个当狗的机会。) 故此,灵山矿区不仅有最多的修仙者采矿人员,最具特色的探矿、采矿学实践点,世界最复杂的矿区结构,也有需求最旺盛的纳米材料商品中心。 如果说纳米材料在别的地方还作为尖端材料被需要,那么在灵山人族领地,纳米材料的需求,从建材出发——这就足以说明搞纳米材料的人们能在此处获得多大机遇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要不你去挖矿 对李俭来说,最直观的表现,便是灵山矿区的高楼大厦别有特色。 寻常聚居区为了高密度居住或工业要求,将建筑变得极其臃肿,不仅向高处拓展,同时也要在宽度上拓展。而灵山矿区的高楼大厦,延承了灵气复苏前的建筑风范,楼房一派要将天顶戳穿的样子,一个劲地向上延伸,楼与楼之间在高空还有飞廊连接,如同险峻的山峰间连通天堑。 若是这些高楼基底都十分厚实,李俭还不至于对此多多侧目。只是一眼望去,能看到的墙面都是薄薄一片,透过落地窗估量数百米高楼房的根底承重墙,也不见得厚度能超过腰粗。 特别薄的墙面,又见得屋里不像是有诸多接天柱子的造法,不由得李俭不惊奇。 这等高楼大厦似乎都没有名称,只是用标注地区位置的,好似门牌号的编码贴在每座大楼的四面,往上每隔几层就又贴一样差不多的编码,只是额外加上当前高度和楼层,作为指示。这些编码以“东”、“南”、“西”、“北”四至作为开头,后跟数字编号划分,先是两位数的大区编码,再是三位数的楼号编码,合起来就是六位的文字加数字,看起来倒像是过去的车牌号。 在高楼数十层的位置迈上飞廊,向前看就能看到另一座大厦的编码和对应高度,向后看则是来处的编码。 灵山矿区的公共服务如此安排,虽然李俭还未正式踏入这边的矿区建筑,也知道这一定是灵山矿区中最常用的“交通告示”。 想来在灵山矿区久住的人们,最常报给其他人听的,就是这一串楼号和层数,只要到了对应楼层,要找什么,恐怕都不是难事。反过来说,就算知道自己要找谁,如果要在灵山矿区这一片密密麻麻的雷同的高楼大厦中找出对方在哪一栋楼的哪一层,恐怕寻常人都会崩溃的。 高楼大厦之间的空挡,在地面上属于宝贵的交通要道。人们仗着作为修仙者的强大体力,在地面上穿行无误,摩肩接踵却不见堵塞难行,大多走了几个街区的距离,便一头钻进旁边的大厦——李俭后来才知道,大厦里头有通往地下的交通管道,在那里头可比地上行动更快。即使如此,出现在李俭面前的街面,依旧有川流不息的人潮。 也就是被妖兽耽误了一会,前后脚的工夫,先前送进填充地块的人们就没了影。他们似乎一进来就已经融入了灵山矿区的环境,就像水滴进入海洋一般,融入了灵山矿区的人潮,没了影子。 李俭一个人站在领地边缘,这里大概是一般情况下灵山矿区人流量最少的地方,仅仅是几十米的距离,两条街之间就像是隔了一个世界。他站在这里,偶有路过的行人,也只是瞥他一眼就匆匆走过,急着前往某座大厦。 他们很显然和之前的狂热粉丝不同,要么是干脆没认出李俭,要么是认出了李俭,也没什么兴趣和他打什么招呼。 李俭松了口气。 和那些自告奋勇加入采矿队的狂热粉丝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还真有点害怕,害怕灵山矿区也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对他的到来给出天皇巨星般的待遇。 眼前这一切才是正常,当他站在角落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就应该无视他。最好是注意到他是个人,然后无视他。 没有狂热粉丝在场,李俭心中若有若无的“偶像包袱”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接着在领地边缘站了一会平复心情,便像是没事人似得走向旁边的大楼。 他得借一个增强头盔。虽说身上有作战服的通讯插件,但没有可视化效果,他现在有点戒断手机的感觉。 …… 花了点钱,在旁边的大厦办了增强头盔租赁服务,李俭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晰的知道,原来民用版本的增强头盔,花样可以如此繁多。 在拒绝了贴膜服务——类似痛车——后,李俭总算戴上了新头盔,唤出可视界面。 一直在通讯插件里吵嚷的老张把视频信号推到李俭脸上,他正在主持学校转型学习会议,现在正是其他学校作报告的时候。趁着其他学校作报告,张博学在台下偷偷开小差。 “我知道你很忙,可你先别急。”李俭起手便是互联网绝学,“反正现在这会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开,你先帮我看看。” “你那边有什么好看的,人都送到位了,直播宣传都做完了。后面和妖兽对话算是收尾的小动作,转身离开的结尾还行,就纪实直播来说,应该能让人满意。”张博学的发言显然是全程关注李俭动向,而且是看直播的那种关注。 李俭听出来了,这场宣传直播最后的镜头应该在填充地块外头。填充地块内外的光影隔绝算是给了天然的结尾,随着自己进入填充地块,外头就留下一头诚惶诚恐的金丹妖兽,此时将直播结束,意境不说上等吧,起码不能算差。 也算是巧了。若是镜头跟着自己进填充地块,发现自己像个呆子似得站在领地边缘,其他人还都不搭理自己,这场直播就得整段垮掉。 “直播就放到我进填充地块?” “就放到你进填充地块,然后就切新闻演播厅了。” “那还好,要是再往后拍到我站在领地内不动,这可没人爱看。” “这你倒不用怕。直播总是会留几秒钟的,这又不是那种完全没留时间的直播。导播那边看到你这情况不对,多出来几秒直接掐了,很简单。”张博学听李俭这么说,心中大致有了把握,大致能猜出来李俭做了什么。 都已经共事三年了,李俭什么德性,张博学也知道不少。 “没往后拍就行,我也是怕我影响了宣传效果。但这事情不地道啊。” “又怎么不地道了?把你垃圾镜头掐了不是挺好?你要是真觉得不地道,你来主持会议,反正我们还有几个议程要搞,把你远程连线塞进来都行。”张博学对催李俭工作这件事乐此不疲,还不单是一般工作,必须得是学校的文书工作,那叫一个地道。 “不是说这事,怎么老想着让我搞这些工作,我不就是为了干点别的,才要求找点活做做?掐我垃圾镜头这事确实可以,但我有个问题,我是送了一批人来灵山矿区不假,我也知道全程有直播活动,但好像没人跟我说,我把人送过来之后该干什么啊。” 张博学那边的通讯沉默片刻。 “说话啊,没掉线吧。” “其实吧……我刚才在想办法联络,但传回来的消息,好像、似乎、大概,在你将挖矿队送到矿区之后,接下来的时间应该都是给你自由活动的。” 李俭一愣:“自由活动是吧,我又不是小初高学生,听见自由活动很乐。哥们现在是在矿区啊,我在这有什么自由活动,我总不能在矿区里找个串串店吃串吧?” 李俭倒是实诚,没说出点玩得花的活动,凭他的个人经历和习惯取向,能想出吃串串都算是心思活络。 还别说,灵山矿区里确实不缺这种消费地点。 再怎么说下矿大赚特赚,也架不住矿洞里没什么东西可供娱乐,除了研究怎么挖矿、如何与他人配合挖矿、怎么挖矿不会让矿洞塌陷,实在没什么事好做——宝贵的地下通信带宽那可是“寸土寸金”,寻常人下矿除了占用几字节反馈一下模糊位置和活动状态,多的带宽都不会给的。 有这样的工作环境,出了矿的娱乐设施要是再不齐全,保准能把矿区变成露天精神病人培育中心。这可不是蔑视精神病患者的说法,实在是压抑天性的环境具备这样强大的杀伤力。 下到奶头乐,上到阳春白雪,只要是合规的娱乐方式,在矿区的高楼大厦中都随处可见。 不合规的不能说没有,但这玩意就挺见仁见智的。有些人从门口路过几百次几千次都不见得能闻出味,但有些人能穿过大街小巷弯弯绕绕,精准无比地找到这种不太合规的东西。 这可不是玩笑话,前者李俭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后者嘛……李俭认识的一个家伙,他去一座新城市,什么暗娼馆子一看便知,还极擅挖人墙角。 李俭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一点花样都不沾的家伙是怎么认识到这种人的,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张博学尴尬地笑笑:“只是吃串吗,那边餐饮还是蛮多的,好像就属那边翻新最多,消费也高。你难得出门一趟,吃吃喝喝应该的。当然,我是说自费嗷,你应该知道咱们这情况整公费的活会死得多难看吧?” “废话,我当然知道。但我来这总不能就是为了吃喝吧?”李俭都快翻白眼了。 他是不缺钱,但他兜里也没现银。他的工资要么拿去补贴别人了,不好直接发的都转了待遇,又不是放在账面上的数字,想要跟人自费吃喝,总得兜里有钱吧? “要不,你去挖矿?” 第二百九十六章 出现的目的不是很纯粹啊 看着眼前的采矿指南,李俭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是很波澜壮阔的。 只是别人做的是大风大浪中的弄潮儿,他做的是大风大浪上的孤舟,任凭风浪吹来打去,随波逐流。 谁家主角跟无敌一样还要自己下矿啊,甚至是闲得没事下矿玩……哦,真有啊,那没事了。 采矿指南很是复古地做成了小手册样子,这在通信整合后的世界,大多数信息载体都变成了微型化电子设备,倒是很少见教材之外的地方向个人提供纸质本。 毕竟大家都住到聚居区里去了,几乎绝大多数人都只会在聚居区或武装农场生活,有建设初期便规划好的物理信道分布和分配系统,一般也不会吃到各种电子干扰,除了考试之类的场合不能用电子设备,在哪掏出个人终端,都不至于脱网。至于文档阅览,更是电子书的天下。 这本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采矿指南显然是贴心地想到了矿洞内没有充足信道、电子环境不一定适合设备运行的问题,带着纸质书,好歹到地下就算连一点信号都没了,也能看看书。 别问为啥不下载到储存设备里,电子信息存储设备要保持工作能力也是有环境要求的,都灵气复苏了,指望矿洞里能时时刻刻都有适合电子设备运行环境,多少有点挑战工程极限。 君不见,机械控制永远比电子控制更可靠? 翻开采矿指南,打头第一页就是入职须知。指导挖矿新人“跑单帮”“有组织”的几种报到方式,李俭看了看,自己应该都适用。 跑单帮简单,去挂了牌的大厦里参加临时矿务用人考试,考试内容很简单,先做体检,体检过关了笔试,回答点选择题考过,接着拉去进行两个小时下矿安全教育,签责任书,交身份证复印件,就可以穿着自己的行头下矿了。 要是觉得自己的行头与挖矿不对口,也可以在临时矿务综管办租赁服装工具,租赁费用不算贵,按天数计费,有押金。 至于有组织的下矿,就得自己跑到对应组织所在大厦,在那儿办理下矿手续,之后的事情就由所在组织负责,真要出事了,第一个问责的就是组织单位。 李俭看看,这俩都适合自己。跑单帮就不用说了,他来了灵山矿区也没有人给他安排一应后续,说他来跑单帮下矿,怎么想都适合。按组织下矿也适合他,毕竟怎么说都是新星大学的校长,新星大学有队伍在这采矿,李俭插队加入,也不是不行。 真要看实际区别,还得往后翻。 再一翻,跑单帮是按照临时矿务综管办的指令在特定区域挖矿,对手法有要求。有组织的话,个人安全由组织负责,下矿区域也被限定在所属组织的划分区域,只要超过,不论有没有违反安全责任条例,都得问责。 两边挖矿都有限制,李俭琢磨了一下,那还不如去新星大学的地盘,好歹有组织下矿,下矿前安全教育由各组织自主负责。 以自己的情况,只要悠着点,有样学样地做,总不至于还让自己考试吧? …… 找新星大学在灵山矿区的大厦位置并非易事,这地方的高楼大厦,李俭保守估计不少于千座——这是往极低里估的结果,要知道灵山矿区现在的活动人口,和中等人口的聚居区堪堪相当。 虽说他找张博学要来了本校在灵山矿区所处大厦的号码,但对着编号找到大楼,还是花了他一番工夫。 等他到了地方,对了大门上的编号,确认无误后进门,瞥见一条横幅十分低调地藏在门外看不到的地方,上书一行大字:“欢迎校本部李俭校长莅临指导”。 不用问,肯定是自己找张博学要来编码的事情让灵山矿区这边知道了,保不齐就是张博学亲自告诉他们的,好让他们在这一时半会就搞这一出。 这座大厦并不是只有新星大学一家用。大厦的门面向四面开,不过大抵是约定俗成,看着总像是向南开的门最板正敞亮,像是大门。 至于东西北三门,虽说从物理长度上和南门并无区别,但进出三门的人显然没把它们当正门看待,来来往往放荡不羁,并没有额外有些……敬意。 李俭来得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想着新星大学的驻地就在这,自己走正门也没什么不好,也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迎面就能看到欢迎自己的横幅。 从他找张博学要来编码到他赶到大厦,中间虽说麻烦,但绝对时间用得不多。新星大学驻灵山矿区的负责人能在短时间内搞出横幅,李俭都不知道是该夸他有才干,还是琢磨这人一天到晚究竟把心思花在什么地方上了。 但不论如何,人家既然能做得出短时间内搞出对应横幅,颇具心思地挂在开门才看得到的位置,当然不会只安排这么一点。 李俭刚一进门,就有人向正门方向张望。趁李俭抬头看横幅的功夫,男子招呼一声身边人,齐齐迎了上来:“校长,您今天是第一次来我们矿区分部,分部上下盼您很久了。听校长秘书(不是张博学)的意思,您今天来分部是私人行程,您是要先体验一下采矿流程,还是先听我们汇报工作?” 李俭打量了一下面前堆笑的男人,怎么看也有三十,起码比自己大出两个代沟。 真敬业啊,对我这样年轻的校长,还能这样“公事公办”。李俭不由心中感叹,更为他竟然能透过增强头盔看出自己是校长而动容。 这就是李俭身在局中不知道了。他也不想想,这个时间这个节点,从正门穿着一身辨识度爆表的老式作战服配增强头盔进门,还傻站在原地看横幅,不是他还能是谁。 如果傻站着看横幅还可能是路人好奇心犯了,那么一身老式作战服可就没有别人了——不是谁都有李俭这样离谱的战斗力,可以不对装备更新换代下功夫,以此保障出行太平的。 “不了,我今天不是来听你们汇报工作的,毕竟是私事。也别准备什么接待了,安排我去下矿就行。”李俭对听汇报全无兴趣,今天毕竟只来了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听工作汇报,怎么想,场面都会有点尴尬。 而且这哥们也不是只有自己迎上来,看他身边的女性,观察面容和打扮,李俭怎么想都觉得出现在这的目的不是很纯粹。 好在自己也不吃这类型的糖衣炮弹,甭管纯粹不纯粹,用不到自己身上就是了。其他狗屁倒灶的事情,也不归自己管,自有他人料理。 听了李俭想下矿,迎上来接待的男子立刻转身引路,示意身边年轻女性走到李俭身侧。好在他看出李俭不吃这一套,没有示意年轻女性对李俭动手动脚,而是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像是与男子“众星捧月”地将李俭夹在其中,向大厦楼道走去。 “这里的大厦都是不安装电梯的,对非修仙者来说,行走很有难度,”男子走在前头,引着李俭向地下走去,“不过现在即使是小学生都会多少修炼一点,虽然受年龄限制,不让他们突破炼器,可保持体力爬楼梯也不困难。更不用说到灵山矿区的市民起码都是炼气期,除了一些特殊情况和特殊人群,也没有使用电梯的必要。当然,电梯其实更节省空间,但那东西在矿区是有极限的,不好安排。” 楼梯间在李俭见过的楼道中都算是窄的,大抵是为了节省空间着想,左右大概刚够两人相向而行。 不过这两位看起来都是走惯了楼梯的老手,此时一边行动,一边以李俭为中心,时不时侧身向李俭介绍,却没出什么差池。 “关于一会下矿洞的情况,行政科应老师懂得更多一些,她会陪您下矿。”男子指了指一直跟在李俭身旁的女性。 李俭微微点头,应老师回礼。 向地下延伸的楼梯简直像是要通向无底地狱,在狭小的空间内无限伸长,周期性旋转,如果单独一个人走在其中,或许走着走着,就要迷失自己来这的缘由。 不过李俭身边陪着两位“本地人”,引导的事情都交给他们,自己不需要动脑,倒是有工夫观察周遭。 楼梯间压根没有日光灯,连紧急照明都少得可怜,只有一种惨绿色的荧光贴纸贴在墙上,指示行人现在是地下几层。也不知道这东西的能量来源是什么,想来不是热致发光,便是别的黑科技。 上下楼梯昏暗的可怕,若不是增强头盔自带光线分析和红外建模,李俭很怀疑这地方是不是拍恐怖片的好地方。 陪着自己的两人没有增强头盔,但他们对这太熟了,又是修仙者,借着荧光贴纸的微弱光线,也能自如行动。 “这一层有我办公室,我去给您把下矿的指标录一下。您要是愿意,可以看一下我们的工作环境,要是想先看采矿流程,跟着应老师就行。”男子走到某层门口,稍稍停留,看李俭动向。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安全考试很烦,但安全事故很危险 李俭不清楚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能够透过增强头盔看出自己的微表情是什么高端操作,但接待男子会在漆黑一片的楼道中特意停在门口,显然不是闲的没事干,喜欢站在那,才会在那停留。 不过男子的“殷切”表现并不会让李俭改变自己的行动计划。他今天确实不打算参与任何跟“视察灵山矿区”有关的活动,倘若男子觉得讨好自己可以给自己留下好印象,或是利用留下的好印象能够获得什么隐形收益,那他显然是打错算盘了。 李俭维持步速,已经有点熟悉大厦楼梯环境的他很快便从男子身旁走过:“我今天确实不是来视察的,让我去下矿试试就好,你们随意。” “那好,那就由应老师带您。”男子反身推开楼道门,层内感应灯缓缓亮起,让差不多适应黑暗的眼睛再适应光明。 李俭:不是,既然这地方可以安灯,层内可以有灯光,为什么楼梯内反而用些荧光贴纸充当灯的生态地位?有病? 内心的吐槽也只能停留在内心,实事求是地说,对灵山矿区,肯定是在这工作的几位比自己更熟。既然他们都没对楼梯中没灯表示意见,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实在没有发言的权力。 男老师离开了,应老师稍稍向前走快了几步,取代方才男老师的位置,在前面为李俭引路。 这但凡换个片场,孤男寡女共处狭窄黑暗的环境,多少都得沾点未成年禁止。不是恐怖向就是人与人的连接向,反正总有一款适合它。 奈何李俭这趟就是冲着下矿来的,说破大天,在下矿过程中还想着旖旎艳遇的家伙,应该很少见吧? 应老师走在前头,没了方才率先出迎的男老师,她担起了解说的责任:“新星大学在灵山矿区的分部,目前严格来说,只分到了这座大厦的使用权,我们对内对外都会用新星大厦来称呼,使用编号的场合比较书面化,一般只用在文件上。” 李俭走在后头默默点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他确实想过,在这用六位编号作为大厦名字的地方,总会有人为了使用方便取些内外认可的昵称。新星大学看来也不能免俗,想来是对学生们有帮助的。 “我校在灵山矿区,也就是新星大厦的人数很多,现在活动人数超过三万。虽然不全是学生,但与全校学生人数比较,差不多快接近一半了。” 李俭也只是点头。 自打修仙学校学制延长的规矩出来,新星大学就没出过毕业生。研究生在“延毕”,本科生现在也没出过毕业年级,再加上各种扩招,新星大学现在的学生人数越来越多,会被外派到灵山矿区,甚至是抢着申请到灵山矿区的人也越来越多。 更不用说还有各种实验团队为了取材方便,直接驻扎在灵山矿区。这些实验团队老师学生一大把,为了照顾他们,还需要行政老师入驻,又狠狠提升了一把灵山矿区的“新星人”数量。 “目前我们的管理分为两块,一块是研究生方面,施行导师责任制,主要由导师负责;一块是本科生方面,主要是年级负责人责任制,基本上是严格杜绝学生到灵山矿区后,以个人身份参加临时矿务活动的。” “基本上?” “有些学生喜欢自由,说他们在新星大厦负责的矿区内工作碍手碍脚,强烈要求参加临时矿务活动。我们也不好把学生都扣下,毕竟这一来说出去不好听,二来不符合流程,只能和他们签免责协议书,再以校方为中介,帮他们和临时矿务综管办对接。”应老师说到此处,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说下去,只是换了个话题。 “如果是要体验下矿流程的话,临时矿务综管办那边会更好一些。他们有全套的新人下矿培训活动,虽然其中有一些不是必修,大多数自由个人也不会全修,但都是很好的课程。分部打算和他们建立联合矿务教育平台,不过学生阻力比较大。” 李俭不敢说话。 这话他敢搭茬嘛,下矿的培训有一条算一条都是生命安全教育,矿区分部打算建这什么教育平台,还说学生阻力比较大,怎么想都是强制推行并且强制要求学习的项目,只不过灵山矿区这边也算是极早期的朝阳产业,怕是有分量的矿难也没出来几条,没到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总是有人不乐意进行安全教育的。 君不见,即使每年车祸数量如此多,学生事故如此多,实验室事故如此多……也有人抗拒安全教育吗? 这可不是他们觉得麻烦才不遵从安全规范的程度,而是从安全教育开始就反感的恶性事件。 李俭当年也觉得实验室安全考试很烦,又硬性要求学习,又硬性要求考试,考不过还要重考,偏偏安排的时间十分恶心,总让李俭如鲠在喉。 那时候抗拒实验室安全考试的学生,又何止李俭一个呢?如果不是每年真有那么多人因为实验安全事故受伤而丧命,学校又怎么能让学生们最终接受要参加安全考试的现状呢? 应老师抛出话题,想要李俭说上一两句。作为“人形印章”校长,李俭的态度虽说不能直接引导学校未来发展方向,但冲着他的面子,一些正面而不需要额外投资太多的事情——比如已经准备好的矿务安全教育——却能以他的名义迅速推行。 哪怕李俭只是回一句“这是好事啊”,应老师都有把握运作成推行安全教育的信号。 可惜,李俭没说话,在这时候不仅保持了金子般宝贵的沉默,同时还屏蔽了除下楼之外的一切行动。 等了两层楼,应老师还没等到李俭的回复,只有两人沉默着下楼的轻微响动,证明在后头跟着她的是一个活人。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地下六百米处,这已经超过了一般小型煤矿矿洞的许可极限,我们通常认为在这个深度,没有中继器的帮助,电子信号是不能与地面交互的,所以从这一层开始,我们会严格检查身边电子设备的状态。”应老师从手腕上取下一支表带状薄膜半透明手环,随着她的操作,手环上显示出人们常见的信号塔标志。 “一般不会检查信号,因为地下确实没信号。” 手环上的信号塔有一个红叉。 “我们要检查的是设备自己的报错情况,这是下矿设备必备的东西,如果设备自己不能报错,或者该功能失效,我们会默认该设备不能使用。现在是好的。” 李俭有样学样,在头盔界面UI召出设置,发现这玩意确实断网了。 好在之前在地面联网的时候,已经把一些习惯设置从网络备份进来,不然的话,租来的民用增强头盔,还真不一定能让自己用得得心应手。 报错功能如应老师所说,确实很好找,几乎就在设置中最显眼的位置,正跳动着微绿色,表示自己工作正常。 等这玩意消失的时候,也就该默认头盔不能用了。 “接着是确认电力供应。矿洞内是不会给单人提供随取随用的电力的,电源供应要靠自己准备。现在的作战服和工作服都可以安装各种生电设备,最基本的就是电磁感应类型的模块,比如发电机之类的。”应老师从兜里掏出个微型发电机——真的是掏出来的,所以说是微型,如果和过去的微型发电机比较,这玩意应该称为超微型——在法力推动下,外头的永磁磁头转得飞快。 老实说,这是大型发电机最常使用的定转子思路,这时候用在微型发电机上,给李俭整不会了。 “您的作战服款式应该有回电设备,只要确定电子设备的电源一直在线就行。” “还有要确认的事情,等找到矿再说。” 楼道中有人往上走来,应老师很熟练地与其侧身而过,顺便让过了那人身后鼓鼓囊囊的包裹。 离得近了,李俭才看出那人是学生模样,身材高大挺拔,只是眉宇间还有学生特有的稚气。即使走在楼梯上,也依旧散开法力,用法力保护着身后的包裹,顺带着给包裹塑形,使它更适合在狭小空间活动。 学生经过时,借着荧光绿昏暗的颜色,虽然认不出应老师身后跟着的李俭是谁,但也微微点头,说了句老师好。 应老师回礼,不止步地继续向下:“学生们在我们新星大厦采掘灵石,都是小组作业,刚才那位同学应该是某个小组派上来放灵石的,一会儿还要带饭餐下来。” “还要带饭?” “为了节省时间,饭就在矿洞里吃。” “好吧。呃,你有没有听到风声?” “哦,那是鼓风风扇。这一段离风道更近一点,声音大,等再往下走走,楼梯里的声音就会小一些。不过矿洞里的风声,有些地方还是蛮大的。” “矿洞有风?”李俭只觉得惊奇,不透气的地哪来的风? “新星大厦向地下挖了两条主干风道,主干风道在地下各层都有横向矿洞链接,一边吹气一边排气,再和其他大厦的风道联合,还是能给学生基本供氧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你这矿长脚了是吧? 李俭对此不置可否。 暂且不说矿洞一直向下延伸,就算地下深度“只有”六百米,什么鼓风机能够让灵山矿区下头密密麻麻的矿洞都正常通风的? 黑科技改装版新风系统是吧,那在地面交互处的通量不得把整栋楼都给掀飞咯? 但还是那句话,自己对灵山矿区的情况不熟,县官不如现管,远观不如实干,就算心里对她的说法瞧不上,也没有发言质问的必要,就当做是这样好了。 “本来,在灵山矿区采掘灵石,一开始是有过采掘工具的要求的。后来提出重新评判采掘工具使用方式,评判标准改了,说是要减少在矿道中使用非人力机械的比重,要将电气化工具从灵山矿区发掘工作中尽可能移除。现在对采掘工具的要求没有以前多,不过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人力开掘。” 如果不考虑环境,这全然是在开倒车。灵气复苏前的人力劳作效率决不能与机器比较,即使是蒸汽机尚未改良之前,有眼力的人都该知道,这种不需要休息只需要修理的玩意,一定会代替人类在这方面的工作。 “没有要求采掘工具,那这不会让地下发掘工作没有统一标准吗?人力开掘可没有定数。”李俭也正好奇,为何挖矿手册中没说挖掘工具的内容。 按他过去的想法,到了灵山矿区,不说人人手里都有镐头吧,起码也该整点鹤嘴锄之类的玩意。打小就看《鲁宾逊漂流记》,里头把鹤嘴锄吹得神乎其神,李俭看得心痒难耐,早就想拿着玩玩了。 “这事情是有缘由的。按照书面的说法,灵山矿区属于公有,公民个体对灵山矿区的采掘只有采矿权的部分权益,也就是开采权,开采出的矿物属于国家财产。这部分矿产统计由灵山矿务综管委员会进行,在任命下行使矿产所有权,由综管委和综管办代替国家,向参与开采的公民发放开采劳务收入。”应老师听李俭对这事感兴趣,便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实际操作中,一线采矿人员将矿物,也就是灵石带上地表,交到综管办点检,上缴部分实物作为税收,除此之外,大部分灵石会强制进入市场,少部分灵石则由开采人员自行处置。进入市场买卖的,还有自行处置的灵石,都属于发放劳务收入的部分。” 李俭想了想,只是对其中部分有些疑惑:“强制进入市场环节,价格会被压低吗?” “居高不下。校长,我不是学经济的,不过以我个人的看法,如果这些灵石没有被强制进入市场,而是被个人保留,恐怕市场上的灵石价格会更高。这……”应老师叹了口气,没把话说完。 李俭不知道她最后想说什么又不说了,可能是想说那些有灵石的人想要囤货居奇,也可能想说这就是华夏的调控手段,但不论是哪一种,在一名还没有表示个人倾向的高位者面前抱怨某些群体,都显然是不明智的。 “这就让开掘出来的灵石直接和开采者的收入挂钩。如果他不想被人举报破坏矿道,或者自己采掘出来的灵石因为品相不佳而丢失一大笔收入,就要尽可能保护矿道,同时让采掘出来的灵石更完整,不被破坏。起码,我们的学生有的是精力,他们不会为了一点点急迫,就奋起蛮力,将矿道或灵石破坏掉。”应老师算是委婉地解释了只规定人力采掘,而不细分的原因。 只要能让所有矿道都不被私人占有,个人只能拥有开采权,而采掘上来的灵石都能通过综管办点检,那么为了自己的利益,不会有人傻到对矿道做什么的——至于担心他们的技术能力能不能满足他们的美好愿望,那就是各组织和综管办培训要做的事。 “而且我们现在比起过去挖矿有很多好处。以前采矿业转运废石也是难题,大多数矿业挖的矿物纯度不高,常常要将整块矿石都运送出去,经过冶炼加工才能使用。而灵山矿区的情况比较特殊,灵石与一般石壁的差别泾渭分明,除了可用的灵石就是废石。也不需要将废石往外运,使用土系法术就能让废石与石壁融为一体。” “等等,废石和石壁融为一体了,那么石壁更深处的灵石要怎么办?难道要把已经和石壁融合的废石再挖一遍吗?”李俭听懵了,这操作透着一股脱裤子放屁的奇妙思路,难道不该是保留已经被挖过的地方,这样再来的时候,只需要往更深处挖掘就够了? 把废石和石壁融为一体,后来者鬼知道这边得挖多深才能有灵石? “哦,不好意思,校长,请原谅我没有在之前介绍。灵山矿区的情况很特殊,不只是灵石与一般石壁泾渭分明,灵石还有个特性,在较长时间中,它会在山石中缓慢移动。就像是……校长您应该知道扩散吧?” 李俭本科学的就是这个,他当然知道什么是扩散,但那更适用于微观的粒子活动,而不是直接应用在宏观可见的东西上:“我知道,但那难道能用在这么大的石头上?” “事实就是这样,有很多学者在研究这一块的东西,相关论文发的是矿区的期刊。”应老师点头,他们已经朝地下走了很深很深,却依旧没有要缺氧的意思。 李俭得承认,自己更喜欢看后台推送给自己的前沿报告,尤其喜欢关注钱安聚居区和校本部的东西,还真没怎么看过矿区的文献,竟然连这么“离谱”的现象都不知道,还是到灵山矿区后,才由应老师告诉自己。 妈的,这矿在山壁里会游泳啊。扩散的意思,不就是这玩意甚至会随着浓度梯度,往灵石少的地方跑吗? 别管它跑得快不快吧,有这一条特性在,难怪要把废石填回山壁——多填一点就能让浓度梯度更明显,灵石就跑到越快。能省点心思谁不愿意省?把土填了,过两天再来挖开,说不定灵石就有了。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李俭觉得,要是灵石跑得真有这么快,人们也不用在灵山矿区挖这么深的矿道了。和人们对灵石的庞大需求相比,灵石会在地下扩散的特性,实在是杯水车薪。 “这个深度应该就可以了,应该有学生在挖矿。”应老师将门板向楼道一拉,门后的世界……没有感应灯。 李俭这才从交谈和思索中回过神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楼梯已经变成了石阶,刮了腻子的粉刷墙壁变成了岩壁,就连所谓的门,也不过是把合页钉在石壁上的一扇门板罢了。 没有锁,没有多余的机械,一个定死在门板上的把手,仅仅只是为了拉着方便,而不是为了转动它能引起机栝运转而存在着。 门板后头的世界传来鼓风机的声音,环境噪音大概能有六十分贝,说实在的,比李俭想的噪音要低多了,只是不知道所谓的主干风道究竟在什么地方,鼓风机又是怎样让它维持运行。 “校长,到了矿层是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的,一般只有我们学生带来的物品。在地下还需要关注深度,我们现在刚出楼道没事,只要和楼层深度对应就行,楼层深度是有专人确认测量的。但矿道可能会倾斜,有些倾斜是人感受不到的,挖的远了就会有严重影响,比如挖穿到上一层,或者挖穿到下一层。那样不一定会出事故,但我们的管理方针是一定不要出事故,都是为了学生安全。”应老师顺着矿道往深处走了几个身位,回过身来等候李俭。 李俭正在楼梯间里探头探脑,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地下一千米深的位置——实际上还要多一点。 “再往上几层应该是正一千米吧,为什么不去那里?” “其实学生们挺迷信的。” “啊?” “有些学生觉得,在整数米深挖灵石会有好运。还有些学生会专门跑到整数深度打卡。我们刚才走的楼梯是挖矿上下专用的,闲的学生会少一点,其他楼梯可能会有学生走进走出,为了安全,所以先到更深一点的地方……还是说您更想要去学生多一点的地方视察?” 李俭打了个冷战,他今天真没打算视察,鬼知道自己现在跑到矿区学生多的地方会有什么待遇。那可是能在下矿的时候都要去“网红深度”打卡的学生啊! “不了,在这里就好。” 应老师召出一团火,在长久的黑暗后,总算看见了一点光明——也亏得是灵气复苏后的世界了,不然在黑暗的楼梯间走这么久,突然看见火焰,俩人的视网膜都可以不要了——向矿洞深处慢慢踱步。 “您今天只是体验矿务,如果是真的要参与采掘的话,我更推荐您带上一些……装灵石用的袋子,虽然用法力也可以托举灵石,不让它们掉落,但有个袋子装一下,会好很多。” 第二百九十九章 挖矿使我失去理智 看着应老师身前悬浮的法术火焰,李俭觉得刚才的自己很是二逼。 有法术还要个毛的楼道灯啊,再说了,现在人均有神识探查,在黑暗的地方,使用神识探查代替甚为不便的肉眼视觉不就好了吗?修仙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而且法术火焰还不需要耗氧。法术制造的火焰,燃烧只是一个形式,就像是程序设定它应该表现出燃烧的样子,所以它燃烧,其本质和自然界火焰的燃烧是迥然不同的。这就不需要担心在地下深处使用火焰是否会导致各种缺氧,更不用担心这会给能源带来什么压力。 法术火焰只需要修仙者本人的法力,还有环境中灵机的配合。在灵山矿区的环境,除非本人的法力被抽干了,不然因灵机匮乏而导致法术失效,大抵是一辈子都碰不上的。 更不用说,在此地,如果不是因为习惯使然,又有谁需要火焰照明呢? “我身上确实没带。”茅塞顿开后,李俭豁然开朗。 自忖法力比谁都要磅礴,区区托持灵石,又不是什么繁重的活计,用法力就行,也不需要什么袋子。 再一想,方才学生背着一大袋灵石上楼,也并非必须用袋子盛装,真正出力的,应该是学生扶着灵石袋的法力。 “这一层的学生好像少了点,不能直接看同学是怎么操作的了。”应老师在矿道中感受片刻,有点遗憾地转向李俭。 “如果可以的话,我来给校长演示一下?” 李俭点头。 应老师伸手,法力顺着手臂攀向岩壁:“每个人的衰退次数都不相同,不论衰退次数是多大,离自己越近的法力操作越精细,这是肯定的,所以要尽可能与岩壁贴近,不过也不用完全贴上,能让法力在几乎没衰减的距离上操作就行了。” 法力脱手接触岩壁,在岩壁上攀爬,接着渗透。 法力在岩壁外摸索的过程尚可用不精确的神识感应大致把握,但法力进入岩壁后的过程被岩壁的灵机阻挡,需要用神识扫描才能“看见”,而这肯定会扫过应老师的法力。 这不太礼貌,所以李俭没有这么做,只是感受着模糊的法力动向,用肉眼观察岩壁的反应。 在一片寂静中,岩壁裂开了一个缝,接着是碎屑剥落。碎屑越来越大,渐渐成了碎块,最后,一整片墙面稀稀拉拉地垮了下来,露出深层岩壁——其中镶着一颗紫色的晶石。 这就是灵石。一颗在外头价格曾经炒的和十枚聚气丹一个价格的灵石。 事实上,它现在的价格更高了。因为聚气丹的存量还在上升,但本应配合聚气丹使用,让人突破筑基期的灵石,依旧以每天产出多少就消耗多少的速度进行着激烈的库存拉锯战。 更不用说在一些不会流入市场的方向,构建高境界高战力精锐部队,也需要灵石。 这玩意本不应该如此昂贵,在出蛮古人的记载中,他们似乎从未因灵石的产量不够而发愁过。对他们来说,记载中最常出现的往往是某类丹药的短缺。 很显然,妖兽对人类的狂暴攻城,扭转了第一纪元和第二纪元的丹药灵材需求关系。 想来如果天道有知,人族能如此轻易地通过灵气复苏二周年的妖兽攻城,在全面崩溃之前和妖兽部族签订和平契约,也是出乎意料的事吧? “如果顺利的话,就会这样获得灵石。”应老师将法力嵌入灵石与山壁的隔阂中,将灵石轻巧地从山壁上挖了下来。轻柔和缓的动作,倒不像是在挖矿,而像是在为灵石接生。 “这算是运气好的结果吗?挖一次就有灵石出现?”李俭指了指石壁。 整个采掘过程不会超过三分钟,如果每一个下矿的人三分钟就能挖出一颗灵石,光是新星学院在这的学生,一天工作八小时,日产出都能有五百万灵石。 那么,整个灵山矿区的产量,怎么着也会在十亿量级每天,这将轻松解决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灵石荒。 “是的,运气很不错,托您的福。”应老师将灵石控制在身后,让它不受磕碰,这才表现出些许惊讶。 接着,她将法力探向躺在矿洞地面的碎石,将它们抬了起来,使了个变形的土系法术,将碎石又填了回去:“每次挖完,就这样填回去。一般来说,是要挖到遇上灵石,才能回填,不过这一次运气很好,挖一次就能碰到灵石,只需要回填一次土就够了。” “挖一次的深度有什么区别?如果挖的厚度无所谓,一次挖多深,都算是一次开掘吧。”李俭看她将土填回去,琢磨着这块地方自己可不能挖了,什么运气才能在同一个方向花一点点力气出两次货啊? “这个看个人经验,但要尽量不破坏灵石,也要注意石壁是否方便剥落……一般单次采掘的厚度,不会超过灵石宽度的两倍。” 李俭看了眼灵石,这玩意不大,所谓宽度的两倍,也不会超过十厘米。 也就是说,单次采掘,只能挖十厘米厚度。 李俭大概明白矿区的灵石出货为什么那么少了,每天出货量十万量级起(李俭印象中一年前的数据),人人都挖十厘米厚度,还没有保底机制,这能挖得多才怪呢。 怕不是有不少人在这挖一天都颗粒无收…… 再一琢磨,何止是挖一天颗粒无收啊,灵山矿区活动人口五千万起,就算其中一半不参与采掘吧,也意味着平均每个人八个月才能出一颗灵石。 我超,那刚才扛着一麻袋灵石上楼的学生,他到底带了多少学生的产出上楼? 李俭再看看应老师手中的灵石,有种欧皇就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这样一想,如果八个月才能挖出一颗灵石,灵石卖那么贵也是合理的,毕竟要是再便宜一点,靠挖矿吃饭的哥们怕是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应老师见李俭只是看着自己身后的灵石,想了想,将灵石交了出来:“就当是校长来观摩挖矿流程的纪念品。” 李俭连忙摇头:“不了,这是你的东西,你收着就好。” 他可不敢收,这样一换算,一颗灵石的价格可得上万了,若是收了应老师手中的灵石,鬼知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自己得被拿捏成什么样子。 应老师愣了一下,扯起嘴角,给出微笑:“现在挖掘灵石比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容易许多了,这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 李俭哪信这个,这玩意的价格空口无凭,收了就吃大亏,他才不收。 见李俭态度严肃,应老师无奈,又把灵石收了回去:“简单的灵石开掘工作就是这样,一般是垂直矿道向水平面挖掘,只要不向其他方向偏移太多,不会和其他矿道碰到,如果碰到了,只要不是上下楼层联通,也不会导致重大事故。您想试试吗?” 李俭点头:“可以了,让我一个人在这试试就行,如果有需要,我会想办法找你们。” 话说到这,如果应老师还不知道李俭的意思,那她也算是白干那么久了。 她将矿道留给李俭,带着火焰法术,消失在楼道门口。 …… 李俭挖了一天一夜,在定时闹钟响起的时候,一拳锤在石壁表面。 他没用力,他怕用力把矿洞给打爆了。 事实证明,运气是守衡的。应老师能在这条矿道一挖就出货,显然用光了李俭的运气。 李俭挖了一天,都没碰上灵石的一星半点——他甚至连轴转开工,正儿八经地挖了一天,靠着增强头盔内装载的一点点歌曲,硬撑了一天。 掘进五十米,压根没看到灵石的影子。 李俭闭气了。 就这还说挖掘灵石比一开始容易许多?这难道不是平均八个月出一颗灵石? 显然,李俭已经挖疯了。 对于一件随机事件,正态分布是常用的统计分析方法。就算不用正态分布,李俭也该知道,出货的平均时间和中位时间差距可以忽略的时候,比平均时间出货更快的可能性,永远低于百分之五十。 更别说他才挖了一天,对于这个时间来说,倘若挖灵石出货是随机事件且表现为正态分布,倘若其数学期望出现在八个月……一天就出货的概率还不如他出门买个彩票中了更高。 即使将时间一路推到两天就出货,挖一天能出货的概率依旧低于一成。 所以,如果李俭还有些许理智,他都应该明白,就凭自己才挖了一天的时间,想要评价挖掘灵石是否比一开始更容易,都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无论他出不出货,作为样本数量极少的随机事件,都没有评判随机事件数学期望的能力。就算样本数量增大,也不能依靠这些样本事件,在数学上绝对完美地推导出数学期望。因为没有人能够知道,所谓的“大样本”,是不是足够大,他们正在经历的事情,是否是一种小概率事件在极短暂的时空范围内,运气颇好地大量发生。 第三百章 这产出一点不花都要攒二十多年 整整一天没出货的情况让李俭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纯度颇高的“非酋”,众所周知,当人们在抽卡游戏中觉得自己可能要脱欧入非的时候,总想找人看看爆率——哪怕那会让他们主动碰到海豹。 但已经挖矿挖昏了头的李俭哪有这种理智,进矿的时候就曾贴脸碰到应老师这个欧皇,此时也不在乎再碰到几个。 残留的理性让李俭在离开时还记得将土填了回去,紧接着,便马不停蹄地冲进楼梯间,向地面冲去。 …… 等他再回到地面的时候,大厦里没人等他。 毕竟没人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大厦一楼,而且……他可是说了,要让他一个人在矿道里试试。 回到地上,看到门外人群熙熙攘攘,李俭才算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失态。不就是挖了一天矿没出货嘛,为什么要像是歇斯底里一样,憋着一股气冲上地表,表演拔剑四顾心茫然呢。 李俭琢磨片刻,感觉自己这样蒙着头挖矿不行,还是要找个人问问——他终究没能放下爆率问题。 …… 往下摸索几层,总算找到昨天男老师的办公室楼层,推门进去,才发现对方有名有姓。这也算是李俭的疏失,只想着赶快下矿,却没问对方姓名。看他行事风格也算是灵山矿区分部的主管人员,这样很不礼貌。 “谭老师,在吗?”李俭敲了敲门,推门进去,却没看见人。 …… 等谭老师回到办公室,李俭已经等了快四个小时了。 “校长,您……结束采矿视察了?我校在矿务安全方面可从未松懈过,体验如何?”谭老师进门,才看见李俭已经坐在客座沙发上,心中一惊。 校长这是在这边坐多久了,自己出门协调矿务安排,难道让校长等了自己? 许是一时慌乱,谭老师片刻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应付,只是将话题引向矿务安全。 “安全体验谈不上,没出什么乱子,也没让我碰上什么妥善的应急处理。”李俭在这等了三个多小时,只因办公室里没人,也不好到处走来走去,翻东翻西——名义上谭老师是他的下属,但就算如此,下属的东西本也不该翻动,更别说是名义下属——更别说给自己找点吃的。落座许久,连口水都没喝。 当然,修仙者有没有等别人递水才能解决干渴的必要,考虑到法术的存在,有待商榷。 “校长先生,没有应急处理,就说明我们这并没有发生恶性事件,这恰恰说明我们矿区分部对学生和矿务的管理卓有成效。”谭老师松了口气,只要校长愿意说安全管理的事,矿区分部就立于不败之地。 “是啊,可能你们在矿区确实做的不错吧。手头的工作完成了吗?” “差不多了,基本完成。” “有空聊两句吗” “有空。”谭老师倒了两杯水,先放在李俭面前,李俭没动。 比起渴,他更想搞点吃的。而现在,比起饥渴,他更好奇挖矿的出货率。 “现在,我校学生在灵山矿区的,每天参与下矿的有多少人?” “每天的人次都比较活动,目前维持在两万人次左右。”谭老师额头要见汗了。 还说自己不是来视察的,不是来视察需要这么问?要不是自己昨天接到消息校长要过来,特意把各种数据都过了一遍,还真怕后面问东问西问点什么,自己答不上来。 好在李校长大概也不是做这块的,视察的问题估计也就随便问问,开口问题没啥难度,都不用动用自己临时抱佛脚的努力成果,光凭每日的工作也能回答。 “两万人次……”李俭心中计算了一番,情知学生们在矿区大概也保持着做五休二的习惯。 “那么,平均工时多久呢?” “您问的是操作时间还是矿下时间?”谭老师反问。 李俭隐隐觉得有些问题:“有什么区别?” “操作时间是学生真正挖矿的时间,而矿下时间则是登记在矿内就算。” “那当然是操作时间。” “平均一天不超过三小时,部分勤奋的学生可能会做五小时。” 李俭一懵,下矿一天就工作三小时,那其他时间在干嘛?(何不食肉糜) “那他们的矿下时间会有多长。” “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矿下。” “那为什么……他们多的时间在做什么?” “除了个人生理需求,其他时间大概在玩桌游,看小说,看教材。”谭老师很保守地将“看教材”也放了进去,不过甭说他了,李俭作为听众也知道,想来会在自由时间看教材的学生,是极其稀少的。 “桌游?” “对。矿下电磁信号不好,联网困难,所以他们经常在矿道里打桌游。” 李俭有很多槽想吐,比如矿下照明、声音环境……然后他想起来,现在是灵气复苏后的世界,这些问题都可以用法术解决。 准确地说,大多数过去困扰人们的问题,这时候都可以用法术解决。如果不是在矿下确实没有联通更大局域网的稳定信道,除了吃饭问题,这帮学生大可将矿道建设得和家一样舒适。 “那……吃饭问题呢?”李俭犹豫着问了出来。 “学生轮流上来带饭。”回答更是干脆利落。 李俭:我早该想到的,真的,我早该想到的。 考虑到本校的性质和灵山矿区的性质,这些饭菜必然是免费,或者接近免费的。对学生们来说,被带到灵山矿区,如果不是有硬性指标,就地开摆才是通用选项。 就算有几个学生会考虑到自己开摆会不会影响师长对他们的评价,而认真干活,也不会影响学生整体的工作态度——开摆!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让李俭挺欣慰的。即使是在广泛的开摆思潮影响下,新星大学的学生们,平均工作时长也还可观。 平均三小时,李俭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实习和见习,学长学姐的实习和见习……开摆的平均开工时间有没有五分钟都是个问题。 可见,新星的学生,起码在开摆这方面,也开摆了。 “就算这样,也能出货?” 谭老师点头,不过这只是他掩饰自己内心慌乱的手段。 他和李俭之间确实有代沟,他在听到“出货”的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挖出灵石的意思,不过本着领导正向提问就先迎合的道理,他还是先点了头,再做解释:“我校在灵山分部的出产还是比较可观的,平均每天可以出产两千到三千枚灵石。” 李俭:? “你再说一遍?” “平均每天可出产两千到三千枚灵石。” 李俭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一打。两万人三小时工时,往少里说,平均三十个小时工时出一枚灵石,自己运气不好二十四小时没出就算了,但按照大数定律,整个灵山矿区,就算人人下矿八小时吧,怎么着这灵石产量也快冲上千万量级了。 但咱一年前来的时候,不是说一天产出才十万吗?所以灵石供应紧张,长期居高不下。现如今一天产出都冲着千万去了,这家伙还能这么紧张? 李俭脑子转不过这个弯,只好发问:“那灵山矿区一天能产出多少灵石?” 对于这种李俭一查就能查出的问题,谭老师回答得更快更自信:“一天能有千万枚灵石吧……不是我们学校出产的少,其他组织机构毕竟更专业,我们还要以教学为目的,快不起来。” 李俭听谭老师话头,似乎觉得自己是在怪罪他管理不好,致使灵山分部产出不如其他组织。但摸着良心,李俭说这话的意思,只是想问问灵山矿区到底有多少产出。 “这么多的产出,为什么现在的灵石市场价格依旧居高不下?”李俭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谭老师看向他的目光,一瞬间充满茫然。 那是前两天临时抱佛脚狠过资料、生活工作积攒下来的阅历,都一下子应付不了的问题。 这题超纲了,但不是超上限,是超下限。 谭老师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整理好思绪,确认李俭应该不是对自己提了一个难度高到需要思考是不是出错问题的疑问,再确认自己应该对李俭说点什么。 “校长,这个产出……相对需求来说,还是比较少的。”斟酌片刻,谭老师开口,语气和缓。 “怎么说?” “需求……倘若人人都要突破筑基,以现在的产出能力,就算每一颗灵石都用于突破,也需要二十多年才能实现。更不用说各项科研项目需要,各类工程需要,还有一些……保密项目。”谭老师开口,最大的一条,便是人人突破筑基的需求。 这玩意放在其他文化环境都不一定是刚需,准确地说,应该一定不是刚需。奈何这里是华夏,有点事情做的不好,就会被人明里暗里指着脊梁骨骂的华夏。 全民突破筑基,是在发现提升境界的正法后,理所当然的需求。人们只会质疑如何做到,而不会质疑为什么要做到。 第三百零一章 不能浪费啊 李俭没有立刻回答,或是询问,只是沉默着缓缓点头。 点头的幅度很小,如果不是谭老师正紧张地盯着李俭,他或许都不知道李俭对此有无反应。 灵石日产量千万枚,以灵石的体积,用容积最大的集装箱来装,可以装满二十个——那已经是极大的货量了。 但华夏是个进可算总量,退可算人均的地方。如此庞大的产出,一旦平摊到个人身上,原本足以堆成小山大的灵石堆,就成了尾指指头那么点大的灵石碎屑。 而这又要何年何月才能让每个人都能拥有足够升上筑基的灵石呢?就如谭老师所说,二十年。 “订单”都排到二十年后了,指望灵石的价格会因为如今百倍于一年前的产量而下跌,未免如同梦中呓语。 谭老师有些紧张地看着李俭,随着李俭的沉默不断持续,他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的态度引起了李俭的不满。 毕竟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基础了,就算自己打算表现出很尊敬李俭的样子为他解答,谁知道自己方才会不会一时松懈,引得不快呢? 李俭想了一会,终结了谭老师的恐惧:“食堂在哪里?我想看看。” …… 摸着良心说,李俭是因为自己饿了才找食堂,并不是有什么高深莫测的缘由。 但对谭老师来说,有要求总比没要求强,就算自己一时半会态度出现瑕疵,让李俭不爽了,只要能让他看看实绩,这点不爽总会弥补一二。便高高兴兴地带着李俭上楼,要请李俭视察“灵山矿区有名的二十四小时不歇业自助餐厅”。 名头听着不错,不过李俭心中可不抱期望。 虽说他只是个橡皮图章式的校长,但橡皮图章,好歹是个图章啊。新星大学什么公费支出没有自己过目?灵山矿区的分部统共就那么些钱,难不成还能给学生们提供什么高档餐点? 所谓不歇业自助餐厅,就李俭想来,虽然不至于差到只有热馒头管够——当然,有的吃已经很好了,只是相对于名头来说,只有馒头管够算是差的——估摸着也就是些汤面粥饭加小菜管够的程度,保证开胃顶饱,精致是不用想了。 随着谭老师走上大厦的地上部分,又向上攀了两层楼,打开已经是“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大门,两人便置身餐厅一角。 庸俗地说,餐点琳琅满目。 高雅地说,李俭不认识。 餐厅确实是自助餐厅,比起那些将成本花费在装潢上的灵气复苏前餐馆,没有月租忧虑,没有成本危机的分部食堂,显然把资金都用在了刀刃上。 餐桌一水儿的圆角钢板铁皮桌,蒙上一层仿石材的有机塑料(这话说得,塑料有无机的吗),既坚固又温和,是以廉价材料作为优质人居环境家具的典范。后厨不知在哪,只见有人从出餐口源源不断地送出餐盘,有法力和神识相助,也不需要服务员亲身出场,餐盘便托着餐品飞向席面。 这场面看着,若不是餐厅内灯光打得柔和靓丽,再加上外墙玻璃尽可能地塑造大厦光洁明媚的形象,透光够丰富,看着和传统恐怖片也相差无几。 打光阴冷点,环境狭小些,再安排点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的背景音,妥妥的闹鬼现场。 但在餐厅内挑选餐品的学生显然是早就习惯了,对眼前的景象视若无睹,仿佛餐盘带着美食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般,打开手头的塑料隔板箱,就把一样样新鲜出炉的糕点、面点、精致肉菜塞进塑料箱,用法力轻轻隔开,免得餐点污了塑料箱,便又塞得“盆满钵满”。眼见得觅食完毕,便很果决地转头走了。 谭老师向往外走,到餐厅中心向李俭介绍,却被李俭拉住,带着走到角落里站着:“不急,就在这说。” 李俭倒是不急着吃了,这盘子满天飞的场面,他可以理解,但毕竟先前没见过,可得看看。 “好的。这就是我们的公共餐厅,主要接待本校师生,其他单位派来交流学习也会在此用餐。当然,这边用餐比较少,虽说是自助餐厅,但为了学生着想,这里没有仅限堂食的规矩,学生可以为同学打包带走。” 李俭乐了,这倒也是自助餐,不过和商业自助餐不同,分部安排的自助餐,确确实实是冲着要让来客吃饱吃好,而不是为了赚钱。 这也无可厚非,灵山矿区分部在政策支持上优势太大了,如果说别的单位还要考虑投入和产出,新星大学作为教育序列的机构,那么多政策倾斜也不是白吃的,给学生整点饮食福利,也算正常。 福利嘛,不丢人,不过这么直白地给免费,好像分寸上不太妥。 要知道,有些地方给公民准备了接近免费的福利,可不会立刻就给,而是将服务设立在那,只收象征性的费用,一来防止有人滥用福利,二来也方便统计福利利民情况。 最突出的代表,便是公交车。 在大多数公营的公交系统中,公交车的票价不仅不会上升,反而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强行给乘客降价。 这可不是商业意义上揽客的手段。但凡是对公共交通有了解的,都知道这玩意大致统一的“两元”票价,简直就像是在开玩笑。更兼多地公交车公司宣布破产,更让人能够理解,公交车就是个亏本买卖,服务越好,亏本越大。 公交车留下的固定票价,便只是象征性的费用罢了。 同样的道理,自家的食堂愿意提供全免费甚至可打包的自助餐厅,在学生们的眼里肯定风评不差,但没有象征性费用,如何防止可能存在的浪费呢? 李俭将心中疑问问出,谭老师却笑得很轻松:“您不必担心浪费,其实这些东西,成本不高。” “此话怎讲?” “这些食物的原材料,都是在武装农场的基础上,与有机化工全合成工艺结合而来。在打破技术壁垒之后,”谭老师说到技术壁垒时,笑了一下,“合成食物对我们来说,只是需要一些原料和能量,凑巧的是,我们现在不缺能量了。” 李俭:听这话头,我们现在拿的好像不是灵气复苏剧本啊,拿的怎么像是物质条件极大富足剧本呢? 再一琢磨,除了修仙的资源现在还没怎么听说可再生,其他物质循环无非是需要能量来改变系统状态,只要能量够,人都能靠内循环辟谷,遑论有原材料补充的合成体系。 “浪费是浪费,成本低是成本低。就算成本再低,养成浪费的习惯,终究也是不好的。虽然我年纪不大,这样说话可能不合适,但我还是希望能够抓一下问题,不要产生能培养浪费的教育。”李俭斟酌片刻,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不喜欢浪费,虽说将个人的价值观强加在他人身上并非好事,但起码时至今日,节俭依旧是提倡的美德,自己开口,应该不算是问题。 “我会向分部组委反映,近期就立议程讨论。”谭老师无奈点头。 从金钱成本出发,这座可打包的自助餐厅根本不是问题。学生们天天胡吃海塞,合起来花用大确实不假,但聚居区给的餐补更是实打实的。 学生在校本部就有餐补,到了矿区还有一重矿区学生餐补,交上去灵石还能再得一重资金反馈。这些加在一起,都不需要别的,配上现在愈发强大的现代化食品工业流水线,食材根本不算什么,招募厨师才是成本中单项占比较大的一块,若是把招募厨师的成本刨了,这座自助餐厅甚至还能盈利。 谭老师本想着分部的餐厅也算是一份政绩,将流水给李俭看了,说不定能得到李俭嘉奖。谁能想到,李俭在这方面不看经济账,他更想遏制可能存在的浪费问题。 这下好了,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李俭校长这样一发话,自己就得带着提案去找分部组委。 更让人难受的是,这份提案一旦通过,自助餐厅势必要收些费用。到时候学生没有怨气才有鬼,难道自己要说这是李俭提出的提案? 学生们怨李俭,李俭不得怨自己办事不利? 谭老师只觉得两难。 李俭可不知道因为自己这一句话,竟引得谭老师一番头脑风暴,甚至连事后担责的想法都冒出来一串。他还觉得自己算是考虑得比较全面,如此做法,一定能掐灭可能存在的浪费苗头。 “欸……由于我们餐厅的打包自助特性,一般用餐不会在食堂层,而是会再往上走一层。”谭老师带着李俭,离开这片伤心地。 …… 如谭老师所说,食堂上一层的环境正常许多,没有满天乱飞的餐盘,没有急急忙忙将食物往塑料箱里塞的学生,大多数人只是在这安安静静地坐下吃饭,玩玩手机。 呃,玩玩手机? 李俭恍然,这已经是地上部分了,在地下无信号环境待久了的学生,可不得在这多多利用网络自由的空间嘛。 第三百零二章 就是有人为这种事散尽家财,我看不懂,我大受震撼 李俭心里恍然,可不代表谭老师心里坦然。 矿区分部再怎么说也是新星大学旗下的教育机构之一,只是有着挖矿干活的工科实践身份——工科是这样的——终究还是以教育为主。 哪怕这里是食堂,让校长看见满堂学生都在玩手机……甚至有学生不吃饭只玩手机,还是有点离谱了。 他连忙询问李俭,要不要找地方坐一下,休息休息,再尝尝食堂师傅的手艺,最好是去他办公室里坐坐,顺便看看他最近的工作成果。 言外之意,无非是想让李俭赶快离开食堂。本来还想着让李俭看看食堂的政绩,拍到马腿上不说,还让他看见有学生蹭着食堂二楼的网,这不是给自己反向上眼药嘛。 但李俭哪里听得出他言外之意,更别说就算听出了也不会如此做。他才脱离学生身份几年啊,真碰上在读研究生,不少人年龄比他大,他连校长的身份都没法端着,更别说对同学们在食堂里玩手机的行为看不过眼了。 比起一众同学在食堂里玩手机,他更想就近随便搞点顶饿的糕点啃啃,赶快溜号。 再不溜号就丢大人了,自己在全华夏的宣传形象都是修仙强中手,但凡和修仙沾点边的,自己起码得有点成就。现如今下矿一整天,一颗灵石都没挖出来,在别人身上那叫正常现象,谁还没有运气不好的那天,可放在他身上,鬼知道一些正打破头都想搞点新闻的自媒体会怎么编排。 趁着现在还没被人发现自己下矿一整天的事实,早点跑路吧。 …… 李俭没跟着谭老师回办公室用餐,而是取了餐点,在食堂二楼吃完就走,着实让谭老师心里捏了把汗。 事后,谭老师又提心吊胆了十数天,确定李俭回学校本部后,并未因学生们滞留食堂玩手机有什么意见,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了。 有知心人知道他心中苦楚后,问他,不过是这么小的事情,说白了不过就是学生待在公共场所玩手机,也没打扰别人,放在哪所大学都不是问题,有什么好担心的。 谭老师却很看重,告诉身边亲近的朋友,事情虽小,但李俭的名头大、面子足,虽然校内明眼人都知道李俭并不像其他学校的校长那样有足够的校内管理权,但他说出来的事,只要有说法,别管是完全正当还是有些争议,总有人会把事情做成实事。这时候要是站在李俭对面,体量大的还可以回去自己舔舐伤口,体量小那就只能期望别把自己轧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李俭在矿区干了足足一天的苦工,在企图出货的冲动下迫使自己狠干了一天也没挖出一颗灵石后,随随便便在矿区分部的食堂里吃了一点,便立刻打道回府。除了离开时和谭老师讲了一声,再悄默默地将借来的头盔还了回去,也没和其他人说,自顾自地飞回钱安。 守在填充地块外头的妖兽看到李俭从填充地块内飞出,便去找自家汇报,说是人族的李俭终于走了,今天大概不会攻击灵山矿区,各族才放下戒备,只是留下妖兽看守钱安方向,防止李俭来了,他们都还不知道的情形。 只不过对李俭来说,他这一路飞回钱安,平安无事。既没有见到蹲防看守的妖兽,也没有见到途中有什么异常。 等他飞回钱安,飞回新星大学,回到校长室,张博学像是知道他要回来一样,刚刚泡好一壶茶,正在茶几上高高挂起,玩悬壶高冲的手法——这倒是不对了,倒茶的时候这么冲容易撒出来,还会快速降温,但架不住他就爱这么玩。 李俭看他倒茶,也不废话,接过来先放在桌子上凉着,再把身上作战服脱掉,坐到办公椅上一靠,两眼朝天:“总算是回来了。” “在矿区休息一天了,高兴吗?”张博学捧着茶杯回座,有修仙的功底在身上,也不嫌杯子烫手。 “休息?我……”李俭本想说自己挖了一天的矿,连屁都没挖到,但相向说出来也不好听,话到嘴边只能换个说法,“我在矿区里待了一天,谈不上休息,顺带着看了看学生们在矿区的情况。” “听说你对那边食堂免费开放的情况不满意?”张博学坐在沙发上,看着李俭。 他今天的工作显然很轻松,毕竟前两天的时候,他可是连轴转都忙不过来,更别说玩悬壶高冲,再安坐沙发,看着李俭扯闲篇了。 “知道的真快啊,你要是这么说,那你还知道点别的什么?”李俭倒是不在乎自己到灵山矿区的言行被张博学知道,毕竟张博学就是干这个的。 他就是怕,自己挖矿一整天却什么都没挖出来的消息,也被张博学知道了。 那就乐子大了。 “我还知道有些人遣散了当地接待,扬言要在矿道里单独待一天。”张博学打量李俭,再看看被他丢在一旁的作战服,换了个话题,“听说现在灵山矿区的日产量还挺高的,我校师生的挖矿情绪不积极啊。” 平均每天挖三小时,要说积极只能说有问题。 “毕竟是学生,很正常,我前两年读书的时候,也是该摸鱼就摸鱼。”李俭知道张博学知道,但既然张博学没有把话说穿,那就没有多说的必要。 没说等于不知道,没说就是零卡! “学生摸鱼你许可,但要剥夺他们的免费食堂,这样做可不好啊。”张博学放下杯子,神情严肃。 “并不是要剥夺,我只是希望能够搞出能避免浪费的办法,不一定要是收钱,或者说,就应该不是收钱才能成功的办法。” “那终归会有点麻烦。我看你也不是想不到其中关窍的纯净大学生,你难道不觉得,麻烦和收钱,其中任何一个出现在本不用面对这些东西学生们面前,他们的抱怨会突破天际嘛?”张博学盯着李俭。“这事情已经交给别人讨论了,讨论结果我帮你否掉?不让它落地。” “这个决定就这么不堪嘛?好吧,否掉吧,如果研究结果认为弊大于利的话,请帮我否掉。”李俭扑倒在桌上。 如果他的自尊心过强,这时候就该暗戳戳或明面上与张博学对垒。毕竟怎么说也是自己想出来的事情,还没研究就要否,如果要说成针对自己,也未尝不可。 张博学拿起一叠文件,走了过来,丢在李俭桌上:“别搞得灰头土脸的,你好歹是新星大学的门面。这些不是工作,我知道你闲得没事干,又不肯天天做泥塑木偶,给你找了点和你有关的东西,你就当个乐子看看。真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不如从这些东西里找点事做。” 李俭抬头起身,张博学已经回了沙发,只好拿过甩在桌面的文件,一样样看过去。 他倒想看看,能被张博学称作与自己有关,又是乐子的,能是什么东西。 …… “不是,这是真的?”李俭才翻了一份文件不到一半,便忍不住了,要问张博学。 张博学不用看都知道李俭说的是什么,毕竟这份材料是他准备的:“是真的,这种人还不少。” “真有人会在家里随便找个和我一点都不像的画像摆起来,还供着?” “你说得有些偏颇了,他们不是供起来,他们是集会活动的时候拿出来供着。你倒是想让人家供,咖位还没到那呢,再酝酿几年吧。”张博学大摇其头。 李俭正看的材料,讲的是在各聚居区中零零散散的“李俭崇拜”,受众范围极广,上到七老八十的老人,下到学校里读书的小孩,除了年龄太小还忙着在小学摸爬滚打的小学生,或者连在小学摸爬滚打都不行的婴幼儿,哪儿都可能找出此类崇拜的受众。 形式还忒难堪,搞得和什么地下教团一样,除了没有人接着这茬牟利——牟利的都被干掉了,众所周知,玩这套牟利的属于某个不太好见于私人书面的词汇定义,被干掉分分钟——整体活动形式透露着一种个人崇拜宗教特有的美。 开局就布道,布道完了就讲“个人理解的教义”,“教义”讲完就分享个人故事,然后赞颂李俭圣名,号召大家坚持信仰李俭,能保子孙后代学习进步…… 这是比较针对老年人的推广方式,往往还配上送米面粮油的连招。 鬼知道组织者上哪搞来的米面粮油,毕竟但凡牟利的都被干掉了。李俭想来,很可能是自己真信了这套,拿自家钱给教团活动贴补。 别问为什么有人愿意舍尽家财干这种事,宗教信仰这事向来是说不准的,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再者说了,过去能有为了教团活动散尽家财的人,那时候是把钱财给教团被骗,现在是把钱财变成米面粮油给其他人,虽说形式不太对吧,但怎么着也是好事。 此类信仰还很会变通。 对老年人大谈信仰李俭能让子孙辈出息,对年轻人,便往往以信仰李俭能增强修仙能力为噱头,招揽教众。 第三百零三章 怼人的时候开心就好 所谓增强修仙能力的噱头,针对个人需要,那叫一个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对一些正处在青春期的少年们来说,总有人会偷偷摸摸告诉他们,信仰李俭,或者说,模仿李俭的什么举动,就能获得超凡脱俗的战斗能力,从此之后天老大你老二,在这世界别说横着走了,横着飞都有人鼓掌叫好。 这话说着就有点蒙傻子的昧良心味道,奈何被找上门的少年或多或少都有些觉得自己异于常人的想法,且不论被骗的深浅,大凡被身边人鼓动一下,也就跟着参与些活动。包括但不限于以奇特的方式用餐,上课的时候偷偷以特定方式运转法力,口中念“经”等。 这些活往往是高年级学生整出来的,说起来就是自己从什么犄角旮旯里将市面上不让流通的“独门秘籍”搞到手,再说些法门十分珍贵,十分强大,所以不在市面上流通。我能把这份直指李俭强大的核心秘籍分享给你,但你得帮我办点事/跑个腿/当小弟/充门面…… 别管这一套玩得糙不糙吧,天下会相信不让流通的禁物是好东西的人多了去了,再加上有李俭这样的活标杆搁那杵着。李俭的强大是真的,强大应该有原因,现在高年级学生一副“要不是我最近手头急缺,哪有你这样的好运气”,摆出看起来能让人修炼的法门,低年级学生不需要全都信,只要其中有一两个信的,已经是血赚。 等他们怀着主角梦练上一段时间,短时间内会因为心理作用觉得自己变强了,时间长了,感觉不对味,再想找忽悠自己的高年级学生议论一番,人家说不定都毕业了。 毕业的学生那叫一个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想抓到他们,除非报警。 但被骗的少年人又往往是心高气傲的。人家本就觉得自己独特,能沾一点主角命,才会上这种邪当。要是被别人知道自己被骗了,岂不是和主角命越走越远了? 于是这些可怜的孩子,只能心里憋着一股气,默默地吃下上当受骗后的苦果。要是损失实在太大,对家里都瞒不住了,才轮到报警立案一条龙。 “妈的,这帮骗人的也太可恶,这都起的什么破名字。九转玄功什么的我也就忍了,蛮牛劲是个什么玩意?哥们这身实力合着就落一个蛮牛的称号是吧?”李俭看着文件中被骗学生汇报上来的种种“法门”名目,气笑了。 为了哄骗学弟学妹上当——鬼知道为什么还有学妹上当,只能说这下真的男女平等了——这帮高年级学生也算是煞费苦心,从多个角度为李俭的强大寻找原因,还都捏造出看起来可行的法门,冠名后交给学弟学妹。 而学生们的命名能力,显然是良莠不齐的。 好一点的取名以“经”、“方”、“书”、“图”为名,名字大多用典,胆子最大的干脆叫“河图洛书”。李俭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名头起得这么大,卖假货的学生是打算让学弟学妹以为自己是圣人,还是打算让学弟学妹知道这是假货? 河图洛书讲的也不是修仙啊,俩点图用在这,不合适吧? (河图洛书的成文情况还是挺离谱的,这玩意意义重大,但明确成文时期和传说形成时期相差太大,有种神罗和罗马的美。指望这玩意能指导修仙,纯度可能比不上现代数独。) 差一点的取名就抽象了。剑法就叫“某某剑法”,好一点的叫“剑谱”、“剑诀”,讲唯快不破的干脆连葵花宝典都有。 李俭:想出这玩意的家伙别被我给逮到了,逮到了就有你好果子吃。 讲增强力量的就是一堆“蛮牛劲”、“龙象功”之类的东西,主打一个以形补形,取材于现实动物,生动形象地为目标群体建立感知度。 就这假货满天飞的情况,竟然还能在学生群体内以海量个例形式形成同类骗局,不得不说,傻子太多了,骗子不够用。 “名字越烂能骗到的越少,但只要是你能看到的,都是已经骗过人的东西。”张博学又把杯子提在手里,露出讥讽的微笑,“学生很难骗,也很好骗。谁让他们觉得自己真的能有这种运气呢,为了所谓面子,又不肯去举报,也不愿意报警,为了自己的利益连撕破脸皮都不肯,这样就算碰上了主角的气运,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那怎么办,就放任这些人去骗?虽然数额不大,单个涉案面很窄,但这事情可不能这么算了。”李俭越看名目,脸越黑。 这帮学生是真敢编啊,按照他们编出来的法门名称,自己若是真练过,头衔怕是横贯宇宙了。 “还是那句话,你能看到的,都是已经处理过的。或者你觉得处理得不满意,可以以个人身份提起名誉权告诉。这是你的权利,不过应该没人会建议你这样小题大做。”张博学提醒李俭。 “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你的名誉是放在那里给大众看的。你可以为了自己的名誉起诉这些行为,从法理上说,你要赢是很简单的。但必须得考虑,你自己下场,和你没有下场,别人以为你不知道之间,哪一种更对你有利,更对宣传工作有利。你不是那些为了保持收益必须炒高自己热度的流量明星,没必要和这些事有表面牵扯,哪怕你是以正义的角色,抵制这些脏事。” “如果我很有手腕,直接维护自己的名誉,而不是忽视,应该更好对吧?”李俭看着手上的文件。 常常有人说人性本善或人性本恶之类的话,又或者有人将个人的情况套给全人类,又把全人类的情况说成个人。一会儿说人性不好,一会儿又说人性高贵,却不愿意正视人本身。 在这些文件中,“强大的李俭”只是个由头。没有李俭,想要忽悠人的骗子们也会拿出大力丸之类的东西。这是个历史悠久的骗局,它的历史悠久,只是说明了一件事:对智慧生物的生存需要来说,如果能够利用信息差,哪怕是伪造的信息差来收割其他个体的劳动成果,在足够大的群体中,总是会有这么做的。 强大的战斗力可以在正面战场攻坚克难、所向披靡,但对构成智慧生物的生存需要,李俭什么都做不了。 他翻动文件,轻薄的纸张并不会因为上面的文字而坚韧多少,只要李俭愿意,他不仅能毁灭这些资料,也能毁灭上面记载的骗子。如果法庭将处刑的执行交给他来做,他可以狠下心肠,就当自己是个机器人,将他们依律处刑。 但他不可能靠战斗能力毁灭人们会将他作为由头欺骗他人的可能性,这是另一维度的事情,与战斗力无关。 “对,如果你很有手腕,那就什么事情都可以玩得转了。但是你没有啊,李俭,这份力量在你手中,太安全了。”张博学摇头。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冲突,更不用说是灵气复苏这样的剧本。我说这话不是说有人能在卫戍部队成建制存在的情况下彻底地改变现状,只是你的存在,你的态度,实在让那种遍地烽火的可能性掐灭了太多。按理来说,你这样的高个人战斗力存在,本是要搅风搅雨的。那些所谓崇拜你的、以你为名招摇撞骗的,在那样的你的带领下——甚至都不用带领,能搞的就不只是现在这样的‘互助会’、‘地下教团’、‘小坑小骗’的形式了。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来牟取暴利?” 李俭沉默。 “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手腕是不是完全伟光正的东西,但现在没有手腕的你,已经很好了。没必要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也别觉得自己没能力就愧疚,做好自己的事嘛,不然要我这个助理干什么呢?”张博学一手托茶杯,起身走到校长桌前,右手大拇指点了点自己胸口。 “那我能对这些怎么办?”李俭抬头,将手上的文件摊在桌上,随手指着。 “我说过了,就当看个乐子。你的对外态度要忽视他们,但不影响你把这些当成茶余饭后的乐子。而且,这里面也不只有影响恶劣的东西,还是有劝人向善的部分的。”张博学捧着杯子,示意李俭往后头的文件看。 李俭重新拿起文件,往骗局后面看。 有战士在战场上英勇作战,救下战友,事后接受采访,说是每天都有研究李俭作战的习惯,在李俭的高容量法力战斗中了解了大通量法力战斗的战场规律,所以才能在法力流混乱的战场上救下队友。 有人要求给高境界修仙者特权,被他人举了李俭的例子,堵得哑口无言……说是李俭这样的战斗能力,这样的修炼境界,尚且在新星大学这专业对口的地方(其实不太对口)当个月工资还没过万的校长,每天不是出门打怪就是在学校开会,二十来岁的人都没要求什么,你什么境界啊要拿李俭都拿不到的特权? 李俭:我个人觉得这还是有点差别的,但你们怼人的时候开心就好。 第三百零四章 去跟进最新研究啊 文件后缀着的文章,让李俭看到了自己平时看不到的地方。不论如何安排宣传工作,借着他的名义招摇撞骗的人自然碰不到正主;在网上以李俭为论据展开骂战的哥们自然也不会跑到正主面前摇旗呐喊,“我是你的铁粉,我拿你的事迹驳倒了这么多人”,说真的,这事情听上去存在可行性,但只要不是祢衡那么狂的,恐怕都很难在正主面前这么说话。 君不见,视频网站做丞相司徒鬼畜作品的颇多,质量上乘可登大雅之堂的不少,有谁会拿着自己做的视频,找到唐国强先生,告诉他,“我是你的粉丝,为了弘扬xxxx,我将您的演出做成了这篇视频”。 老艺术家可能不生气,还很高兴,但这年头也没见有人上赶着说这番话啊。 这些利用李俭名号做好事、做坏事,做不能以好坏来简单区分的事的人,在过去,李俭很难看到也很难知道。即使是现在,张博学将这些东西以文字材料的形式带到眼前,李俭相信,依旧还有很多很多种类不同的事件,打着旗号与他有关的事件,正在他这辈子都可能接触不到的地方发生。 而这其实和他本人没有关系了。 李俭看完文件,愈发清晰地觉得,对大多数人来说,李俭究竟是个人,还是个形象,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他们在可以预见的极长时间中,都不可能接触到李俭作为人的部分,相反,将李俭抽象成某种符号,不管这符号背后的含义是否有偏差,起码能在用这符号交流的环境中找到“知己”。 如果自己很有手腕,或许还能下场为自己的名誉正名,但在如此态势中,自己的名誉显然不再只是自己的东西,也难怪张博学会让自己只是看看乐子。 沉默着将这些纸质文稿放入身边的柜橱抽屉,塞入底层,李俭看了看眼前的电脑屏幕。 办公后台需要处理的事务比起前些天的盛况来说少得可怜,更没有紧急要务,看起来像是将要做的工作都做完了——如果他没打算给自己在校长这个身份的工作上再找点事的话。 钱安教育体系向新星大学学习的势头可还没有过去,眼前的工作显然是有人帮忙做了。如果没有,张博学也不可能轻松到能够在闲着喝茶的同时,还给自己准备这些观赏材料。 “老张,以你作为我助理的身份来说,我现在是不是该在自己的校长身份上多下功夫了?”李俭思来想去,还是该问问张博学。 听他方才的口风,起码在个人态度上是倾向自己这个人,而不是倾向自己这个形象的。 “作为副校长,我肯定会劝你在自己的校长身份上多下功夫。但如果你让我以助理的身份,我要推荐你在修炼方面下下工夫。你突破到金丹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张博学宽厚地笑了,像是李俭的长辈似的。 “不用说几个月了,这都有一年了。”李俭摇头。 灵气复苏到现在都过了三周年了,他是在灵气复苏两周年不久,顶着妖兽冲击全域的浪潮,进战场遗迹狂刷了一阵破界石出来,立刻突破金丹,与妖兽交涉,获得和平契约。算来算去,到这年关将近的时候,怎么说都满一年了。实际上,已经是一年又一个月的时光。 “过去,你突破境界多快?” “那还用说么,学徒阶段就不讲了,突破筑基是去年年头上的事,突破金丹花了十个月。出蛮古人留下的修仙体系还是很糙的,只要肯杀,杀道炼丹就能把境界硬堆上去。要我说,突破境界本身没什么稀奇的,除了权能,其他的东西还不如自己修炼功法,感悟大道,甚至吃补药来得重要。”众修仙者中,李俭是最能体会境界少用的人。 突破境界增长的实力太少了,对寻常人来说尚不能及功法突破几层带来的增益,对李俭这样的挂逼来说更是如此。如果不是突破境界还能带来权能和寿元,有杀道炼丹的工夫,还不如自己研究功法,简单粗暴地提升实力。 再加上李俭与其他人不同,作为宣传标杆,只要他好好干活,提升自身境界所需的丹药,那是可以当成糖豆磕的——只要他不浪费,不把这些资源转交给他人,愿意将自身突破的修仙境界作为谈资交给媒体。 对他而言,自然不觉得突破修仙境界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吃丹药就能提升修仙境界,这玩意主打一个杀杀杀,只要修炼过程中有人为修仙者的“杀戮妖兽”背书,甭管是不是本人杀的,只要杀来的丹药能吃,就能提升境界。 妈的,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味,这玩意看着不像是修炼啊,像是军功爵啊,杀够妖兽给寿元补贴和权能解锁,顺带着给一点点战斗力当做激励是吧? “谁让你说这个了,”张博学哭笑不得,“我还愁着怎么让一家老小突破筑基呢,你搁这说突破境界不稀奇?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没办法,我这是实情,你看我欠揍可以打我几拳,我不还手。”李俭嘴上耍无赖,心里却无奈。 灵气复苏的大好时间,人们各个都是有目标有盼头的,就算是入魔修仙者,人家好歹还天天盯着哪里有防卫空档,等着机会上去干一票。 只有自己,除了派发的工作,也不知道该找些什么事干干。 “知道你是实话,要不是你给我发工资,我真想给你两拳。但你看我能真给你两拳吗?行了,突破境界没有用这种话私下里说说就得了,记得挑人说。我要跟你说的是,你现在如果真没事情干,可以跟进一下关于突破境界的研究。”张博学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和李俭也算熟了,这么长时间下来,知道李俭这么说,并非有意冒犯。 “突破境界的研究?最近的金丹期的研究有汇报的,不就是碎丹法?还是你替我打听的,告诉我还在临床研究阶段。”李俭奇道。 “我打听是我打听,你打听是你打听。就算是我打着你的旗号,有你亲口允诺,终究也是我在打听。你已经是个优秀的成年人了,该学会自己去负责自己的后续发展了。”张博学开了个有些代沟的玩笑。 “行,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跟进。”李俭叹了口气,虽然觉得张博学的说法不靠谱,但人家是在为自己谋划,现在闲来无事,听个建言,不寒碜。 …… 李俭觉得,择日不如撞日,找机构不如就近,离了新星大学,就直奔钱安聚居区。 反正最近的上档次的聚居区级研究机构都在钱安,新星本家的还不如过去,倒不如直奔钱安。 …… 李俭到了钱安,来的时候也没想过应该找谁,但好歹在这也认识人,便自己找到生物中心,用米立刀给他留下的工作权限,十分顺利地进入中心。 时过境迁,此时的生物中心和三年前灵气复苏刚刚开始的生物中心大不相同。知道动植物需要修炼才能发生种种异变,继而对人类保持有较高威胁后,生物中心只需要将本身的防卫水平提升到炼气期妖兽打不穿的状态,便能轻松自如地继续各项试验。 恐惧往往来源于未知,当初实验动物暴走的原因一直不为人所知,所以才引得整座生物中心都要写检讨,做安全检查,把每一个组都搞得鸡飞狗跳,到头来也拿不出应对实验动物暴走的办法。 现如今都知道当初实验动物是因为积攒了不少灵机,修炼有成,才突然暴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无形无质的捣蛋玩意会让人害怕,什么时候有形有质又没有战斗力优势的东西,能让人类害怕了? 一溜战士在生物中心时刻准备着,哪怕做实验,身边都站着人当安全员,更别说研究人员也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搞科研不耽误修炼,正经大佬谁不是触类旁通的天才,更别说灵气复苏之后,搞生物这块的研究,或多或少都要沾点修炼。 人家本就是研究这个的,自己不做表率,怎么服众? 更不用说,研究人员搞研究,若是有生物体可以利用还好,若是手头没有合用的实验生物——这玩意可不是只有价格高昂,本身准备工作就复杂得让人发愁——总有研究人员心一横,知道自己的研究内容不会有科研危害,但就是有科研伦理问题,干脆拿自己下手。 这样一来,虽说事故量也会上去,但也普遍会导致研究人员实力上升的现象。 故此,现在的生物中心,对实验生物的要求,着实“放宽”了许多。 当李俭在会议室等到米立刀时,米立刀刚刚指导完手下研究助理的实验安排。 米立刀还是三年前的样子,一副比起科学家更符合军警刻板印象的刚毅面容,配上他的短寸发型,更不像是院士了。 “怎么想到来找我?” 第三百零五章 自主要求没有人能够阻拦 李俭见米立刀进门,恭敬地起身低头,口称先生,看米立刀坐下,才坐下回答:“这些天事情太多太杂,没什么时间来看望走动,希望您不要怪罪。” 米立刀笑呵呵地看着李俭:“好了,都不是讲究这个的人,你也不是我的下属,也不是我的子女,跟我来这种客气做什么?真要说起来,你现在也是校长了,哪有什么看望走动的说法?你来找我,能给我找点事做,我很高兴的。哦,不要给我找点擦屁股的事,这我不高兴。” “瞧您说的,就算我犯了错事,要是我找到您来帮我擦屁股,那都是我的问题。不瞒您说,我确实给您带了点事情做做。”李俭嘿嘿笑了,他确实不习惯这样端着说话,哪怕是帮别人端着说话。 “挺好,什么项目?跟我带的项目组对口吧?”米立刀微微前倾,期待李俭能带来自己感兴趣的方向。 做科研的就喜欢有甲方给方向,这玩意可比自己去申报课题要简单多了。 当然,不同甲方给方向的待遇也不同。给刚需分派任务干活不比申报课题简单,给学校等科研机构干活也很难捞到大的经济好处,给企业干活,钱能挣得多些,但门路也只限于企业。 “应该对口,除非您现在不做人类这一块了。我就是想来跟进一下,现在金丹期修炼的碎丹法,实验到哪一步了?”李俭不再兜圈,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 米立刀闻言,并没有立刻作答,而是靠了回去,贴着椅背,看向李俭。 “有困难吗?”看米立刀不回答,李俭有些担心。 别是碎丹法大寄特寄,再也没有翻身之日,现在的金丹期修炼法要从头验起了吧?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解密的权限。”米立刀摇头。 他一个灵气复苏前专攻人体运动的院士,灵气复苏后方向一转修仙者修炼,连现在的一些修仙体系基本单位都是他这边实验室牵头定制的,修炼相关的内容,他还真有学习研究的权限。 碎丹法自然不用说,他也确实看得到进程,但米立刀怎么知道,自己能看到的东西,李俭也可以看到? 李俭确实是个好小伙,有部分密级的相关解密权限,但也没人可以为李俭打包票,说他有最顶级的解密权限啊。 又不是麦瑞卡的总统,在任期间想看什么看什么,在卸任后还能一箱一箱往家里搬保密文件,还给别人看。 “可以验。”李俭一听,米立刀这话里有话啊。 自己问的是“有困难吗”,他没回答碎丹法本身有什么困难,说的却是不知道能不能解密。 这已经是极明显的暗示了,李俭都有些担心,两人的交流若是被外人听到,会不会认为米立刀已经违反保密条例了。 “那你等一下。”米立刀起身离开会议室,示意李俭稍安勿躁。 少顷,米立刀出现在会议室门外,向李俭招了招手:“过来吧,信息要在别的房间看。” 李俭跟上,随着米立刀在生物中心东绕西绕,进了一间“其貌不扬”的房间,米立刀将灯光打开,让李俭把门带上,再开启内部隐藏的灵石法阵。 “外面会有防止无关人员进入的‘暗示’,这里会变成不被意识到的房间,如果有人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强闯进来,会立刻触发信息存储设备的自毁。当然,这种信息保密方式,我希望永远都不会有起效的那一天。”米立刀解释了一下该房间的保密思路,便自顾自地开启设备,让李俭扫一下虹膜,自己也扫了一下,才进入信息界面。 “现在的储存器挺好使的,在特定房间内使用很智能,只要让在场的人都扫一下,确认信息,就能自动把可以阅览的内容呈递出来。刚才我也验证过了,碎丹法相关的东西,对你解禁了,所以不用挑,我直接帮你打开。”米立刀很熟练的操作着,顺便找点话聊。 李俭倒是不在意自己被放在一边干等的情况,只是觉得生物中心的保密措施还是挺新奇的。这玩意还能确认个人信息,如果不是后头有个极大的离线数据库作为支撑,那这玩意岂不是会联网? 保密设备能轻易联网吗?李俭心中有疑,不过米立刀是本地负责人,全程都是他在操作,自己总不能蹦出半个不字。 或许是生物中心就是如此特殊,人家有能够保证绝对不会泄密的专网呢?也未可知。 (量子通信可以做到这种保密级通信,不要误会,没有超光速通信的意思) “好了,就是这份,你过来看。”米立刀招手,李俭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地方不会有投影那么奢侈的玩意,只能和米立刀凑在一块,看电脑自带的小小屏幕。 “从这到这,说的是碎丹法的用法,很简单,就是让修仙者没有危害地将金丹碎掉。注意事项在这里,都是些不要在危险环境碎丹的提醒。碎丹本身很简单……你别在这碎,我还没说完呢。”米立刀看了眼李俭。 李俭:我又不是傻逼,还没把文献看完就把自己碎丹了,我只是默念口诀……行吧,默念也不行。 “碎丹很简单,但这里有一点问题。这个碎丹要求的是凝丹后越早碎丹越好,碎的晚了有问题。你也尝试过练气期修炼两次的情况,那时候还不需要突破筑基就要重修,把之前的练气十三层吐出去,再修炼一轮回到练气十三层准备突破筑基。那时候怎样?是不是要回退寿元?”米立刀见李俭没有当场碎丹的心思,便接着往下说。 “是有一点,回退寿元的感觉挺不好的,不过也就那样吧。”李俭回忆道。 “那时候好歹是从练气十三层退到学徒圆满,要退回的寿元不多。但现在要碎丹,碎丹是要把升上金丹获得的寿元都退回去,正常的话,还会把你的金丹也还原成突破前的样子,你觉得这样会没有风险吗?” “所以要在凝丹后尽早碎丹?”李俭有点明悟了。 “恐怕就是这种道理。你现在凝丹也有一年了,不知道能不能冒这个风险,当然,这种话也只是外人说的,没有人能够阻拦你在不伤害他人前提下,希望提升自己实力的行动。你懂我的意思吧?”米立刀说到此处,加重了“没有人能够阻拦”。 李俭秒懂。 这太好理解了,多少免责声明都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流浪地球二里头还说“数字生命计划在法律上被永久禁止了”,这话外头的意思,可不是只有智能生命才能听懂嘛。 “如果有人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在他自愿的情况下,想必有很多科研工作者,是希望他能够留下第一手资料的。”米立刀的暗示接二连三。 李俭更懂了。这不就是让自己如果哪天要碎丹了,跟他说一声,生物中心的各项记录设备都会如同骑兵冲锋般地列阵等候。 “这种人肯定会出现的,只要他手头有足够他再次升上金丹期的灵材。”李俭干脆跟着明示。 “那就好。”米立刀点头。 “再往下看,这边其实也有配合使用的灵材,不过并不是必需品,只是能够辅助碎丹,使其减少不可预料的风险。没说风险大概是哪一类,总之就是有。” 李俭看了一眼,是被称作碎丹丸的毒药,简洁明了,很好记忆。 但这名字好记没用啊,药品名称用药效作为名字,鬼能复刻啊? 众所周知,那些将药效作为药品名字的,除非它们的译名中有药品化学式名称,不然都看得头疼——不是使用者头疼,是制造者头疼。 说明书上有分子式就算了,要是说明书上也没有分子式,或者分子式印刷不规范……手性分子的同分异构体杀人可不比毒气弹慢啊。 碎丹丸虽然是修仙灵材,但制造机理也有触类旁通之处。指望有高手能通过这个名字把碎丹丸复刻出来,李俭觉得还不如指望自己过几天去把妖兽挨个打一遍,问问它们知不知道碎丹丸,这样做来得更快。 当然,可行性低得出奇。(搁其他小说这么写,李俭之后肯定要去打一圈了,还得碰几个奇遇。但哥们这么写,啊,那就纯粹凑字数,反正不收费。) “丹药的仿制还需要等一段时间,但已经有眉目了,据说机理和炼气期的散功药差不多,所以才能轻易仿制。”米立刀知道其中内情,这药虽然不是他做的,但做药的实验团队,他认识。 人家灵气复苏前搞药理的,和他这边做人体运动的打过不少交道。往脏里说就是兴奋剂使用,往好里说那叫辅助训练,总之,是那套东西。 灵气复苏后,那团队也转型升级,向修仙类药物靠。也不知道是殊途同归还是知识储备相近,现在做得最好的是各类修仙毒药。 很抽象,但确实能有用武之地,在碎丹这样的以退求进方面,显得更有用了。 第三百零六章 我本无心如此 “对了,你到时候如果拿到碎丹丸,别让别人碰到。”米立刀将文件往下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对李俭叮咛一句。 “为何?” “做碎丹丸的说了,这次制备的药物机理是毒药药理,所用的药理对金丹期伤害应该不大,但要是用在金丹期以下的人身上,估计救不回来。”到底是人命关天的事,米立刀也不吝啬解释。 “原来如此。”李俭点头答应。 按照过去提供灵材丹药的情况,到时候恐怕也不会给多。只要在自己碎丹的时候,旁边没人故意凑近了接触碎丹丸,想毒死人都有难度。 “好了,这是重点。不是说碎丹应该碎三次嘛,每次碎丹之后,帮助凝丹的灵材应该各有不同。从狐妖那边交易来的元阳真火现在确定应该是其中一种,以此推算,再三次的结丹灵材,应当都有一种主料。只是现在确定了一种主料,另外两种主料还没有眉目,所以不能轻易碎丹。”米立刀将文件拉到下面,出现了一大片嵌入文档的表格。 表格中是各团队对多次碎丹后再凝丹所需的灵材可能性推演,有些能在已有的灵材库找到对应材料,但可能性偏低。还有些可能性高的,则大多都只有描述灵材的特性,一看就知道是根据理论和需求推导的结果,但凡现实中有这样灵材,团队早就该把名称填上去了。 表格很长,长得让李俭一时间看不过来。只是按照可行性从高到低排列,李俭扫了一眼,只看见排头一溜都是没有名字只有特征的预期模型,孤零零一个元阳真火填在里头,看着都可怜。 换句话说,一群大佬研究到现在,也没找到剩下两种最合适的灵材在哪。 好消息是已经推出来灵材特性了。 两种高可行性的灵材,其中一种溯本归源,提供纯净灵机帮助肉身变化,响应凝丹时,法力灵机和权能凝为金丹,但肉身没有充分响应配合凝丹,在结丹后仍需金丹额外庇佑的窘境。 另一种则对应元阳真火,提供一点元阴作为引子,铺陈白璧无瑕的大道——别误会,这里的元阴元阳不是春宫里头的代指,单纯是阴阳相生的两类状态的名称罢了。 “现在有这种灵材吗?” “没有完全符合的,但有存在差别的。就拿这个溯本归源的要求来说吧,现在已经在规模种植的灵果算不算灵机纯净?当然算,而且还有点食补的意思。但太少了,和元阳真火一比,落了下乘。两边的剂量都对不上,就可能不是对应的灵材。还有这边提供元阴作为引子的,如果单纯论偏阴的灵材,很早之前就有很多人采摘的水莲怎么不算?但那个又太偏水德,不符合提供元阴作引子的要求。”米立刀将表格拉到极后处,果然有灵果和水莲的描述。 在表格中,这俩也是凝丹灵材的候补,只是太偏了,可能性也低。 “这样看来,还需要发现新灵材啊。”李俭心中叹气。 这可不是刚刚灵气复苏的时候,遇到的整个世界处处新奇。整整三年了,人类基本适应了灵气复苏后的生活,对聚居区内乃至实控区内的资源,不说产出就能收集,起码对灵材种类有充分把握。 如果现在推出了灵材模型,而灵材库中没有收录,各种可能性都让人难绷。 第一,这玩意在世界上压根不存在。别管是永久意义的不存在还是当前时间不存在,反正拿不到是肯定的。 第二,这玩意不在人类控制区。 不在人类控制区还分两种。一种是在人类可以接触到的生物控制区,一种是在人类不能接触到的地方。 前者尚且还能找周围一圈的妖兽族群挨个打探,就像李俭之前牵头找狐族作元阳真火的交易一样。后者便纯粹是比盲人摸象更绝望的状态,盲人摸象好歹面前还有头大象给他摸,但指望人类探险者在非控制区历经千辛万苦寻找到灵材…… 非有大智大勇不能成行。 “也可能是一些没有注意到的灵材,还是很有希望的,比如那几个不是很强的聚居区。”米立刀特意模糊了说法,免得被人以为他对某些聚居区态度不友善。 “这就是碎丹法还没走出临床的真正理由?缺少后两种灵材?”李俭挠头。 本来听张博学让自己来跟进的意思,还以为他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大抵是让谁催一催就能使碎丹法落地。没想到这玩意卡在物理意义上的关卡了,这下别说自己跟进了,天王老子跟进,也不能把需要的灵材从无到有变出来。 “算是。碎丹法的要求是越快凝丹碎丹越好,没人敢赌这个快是多久的快。”米立刀慢慢下拉文档,在灵材表格之后,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诶,也是麻烦您辛苦一趟了。就因为我想知道碎丹法的进展,劳烦您帮我查询权限,又为我解释这么多。”李俭有些惭愧。 如果此行真能催动碎丹法落地,甚至让米立刀成为碎丹法落地的实控人,李俭还觉得自己没有白来一趟。碎丹法这东西怎么想都是功在千秋,倘若米立刀能成为碎丹法落地的首席科学家,毫无疑问能在履历上再添光辉一笔,李俭来麻烦他,也算是一场佳话。 奈何这玩意看来是落地不了了,自己来打扰米立刀,让人家堂堂正值壮年——当打之年——的院士当解说员,实在徒增汗颜。 “没事,你能来找我问这些事,我很高兴的。实验也不是急于一时的事情,我既然能抽身见你,当然不是什么紧急情况,不必如此。”米立刀关掉文档,将设备复位。 米立刀说得敞亮,李俭心中更过意不去。想着如何报答今天叨扰米立刀的事情,头脑急转,等米立刀撤去屋内保密法阵的时候,还真让他想到一条。 “要不这样,我看碎丹法的说法,反正也要碎三次金丹,三次金丹总不能真的连在一起碎。我先用元阳真火作为灵材,碎一次丹,再凝结一次,如何?”李俭能想到的最好报答,就是以身相许(物理)。 当然,也可以叫做献上心脏。这种拿自己的性命作陪的举动,在古今中外都十分盛行,褒的贬的中性的说法都有。 “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也接受过高等教育,不是没接受过,你应该知道,一项没走出临床的‘医学’研究,人类志愿者想要加入,都要通过伦理委员会审核。以你的情况,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三人及以上的委员会愿意批准你参与这种项目。”米立刀猛地扭头,直视李俭双眼。 没人知道李俭这身超凡脱俗的战斗力是怎么来的,但几乎所有的宣传都建立在这一身战斗力上。如果让李俭接受了不确定安全的碎丹法实验,致使其后续丧失了战斗力优势,将要引起的一系列变化,没有任何俗人敢担责。 此俗人并非贬低人的说法,而是与圣人相比的俗人。 一人“委员会”还有可能因为冲动,使得李俭参加这样危险的项目。但真正的委员会绝不会允许的。 “那就不用志愿者流程。”李俭眨眨眼。 他知道米立刀在担忧什么,他身上的战斗力确实是最关键的东西,甚至连修仙境界本身都不过是宣传的额外材料。如果他只是个学徒阶,但依旧拥有现在的战斗力,宣传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推上来,承担和现在一样的形象需求。 换句话说,就算因为参加了这项危险的临床研究,而使自己丧失了继续提升修仙境界的空间。只要自己的战斗力依旧永不停歇地膨胀,永远领跑所有修仙个体,需要自己的人们,也不会将此事作为严重失误看待。 不过,李俭觉得,自己膨胀的战斗力,恐怕和修仙境界没有什么关系。他提升境界都靠聚居区提供海量丹药,那可是要多少给多少、给多少吃多少,说能靠某种丹药提升到该境界顶峰,就在极短时间内吃到顶峰。 学徒阶是这么过来的,炼气期也是这么过来的,筑基期也是这么过来的……李俭的战斗力膨胀可是分分秒秒都在发生的事,比起修为境界的阶梯型曲线,这俩曲线可太难拟合了。 抛开“统计学巫术”,但凡是个有良知的人,都很难认为一个指数函数和一个阶梯函数能够拟合得很好。 而这,很可能就说明了,对李俭来说,战斗力的增长和修为境界变化,很可能没有任何数学关系。 他的战斗力应该源于另一种异于杀道炼药修仙体系的玩意,不然不能解释两种曲线之间过于弱小的相关性。 自然,有了这份思考,李俭对自己的修为境界,便没有很大期许。 只是,在米立刀眼中,这仍是极大的风险。不完全是李俭本人的风险,还有实验团队的风险。 要是让人知道,自己在“怂恿”他人进行“不符合科研伦理”的实验…… 诶,我本无心如此啊。我只是想在李俭正式碎丹的时候,参与测量而已…… 第三百零七章 李俭的可怕之处不是战斗力 米立刀在李俭眼中看到了他的选择,那不是决心,那只是选择。 “你是个好苗子,你还很聪明。我曾经担心过,让你参加战斗是不是一件好事。” “但那只是小聪明,如果我有大智慧的话,现在起码能搞清楚我的战斗力来源,而不是仅靠猜测,做出一些并不十分理性的事情。”李俭深知自己的斤两。 天下固然有那些能力不会在应试教育选拔考试中显露出来的天才,但他们总能在别的地方崭露头角。与他们相比,灵气复苏之前的自己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可以称得上天才的地方。 而自己在应试教育的选拔考试中尚且没能杀出重围,起码成为本省应届考生的十里挑一。 “小聪明也是聪明,很高兴看到连天的战斗和宣传事务,没有把你的灵气磨灭。可你应该知道,如果要这么做,灵材供应方面,聚居区应该不会为没参加临床研究的志愿者提供所需。”米立刀走出房间,在复位之后,这间屋子又和生物中心里的大多数无特定用途房间一样了。 “那就自行收集。您说说,这一次再结丹,得要多少元阳真火啊?” 米立刀所指,无非是聚居区不会给自己元阳真火。要想掐灭自己快速碎丹快速结丹的想法,对自己的行动逻辑下手是最简单的。确实,就算自己有尽快尝试碎丹法,为米立刀提供实验数据的想法,如果作为前置条件最基本的第一次碎丹后需要的元阳真火都备不起,自己肯定不会在资源不够的情况下碎丹。 但这无非是把自己等着要自助的想法斩断了,不耽误自力更生。 “从模型强度来看,准备一百肯定少,但准备两百多肯定够。你很好奇?”米立刀瞥了李俭一眼,他感觉到李俭身上真正称得上危险的东西。 “元阳真火是交易品。”此处已经不是保密性极高的密室,李俭与米立刀走在生物中心的廊道中,他不知道自己与米立刀的谈话会有多少被人采集分析,故而又说得更隐晦些,几乎牛头不对马嘴——当然,就算这些信息被原模原样地送去分析,聚居区也未必会和自己的行动对抗。 只不过李俭“做贼心虚”,想着自己的选择多少有些违反科研伦理,这事做了不地道,不愿意为人所知罢了。 米立刀摇了摇头:“反正我只是个搞人体运动研究的,最近在做修炼方面的内容,各种仪器也够。如果新星大学想要和我们实验室联合立项,我这边基本能配合。” 话说到这,也不需要说得更仔细了。 米立刀的意思,就好比菩提祖师朝孙悟空头上打三下,嘴上不说要他来,心里意思,就是让李俭准备好了就赶快过来,抢着时间差,冲到生物中心,找到米立刀的实验团队便碎丹。米立刀就算有别的项目在做,也要暂时停下,将观测设备推过来给李俭全程“录像”。 李俭心里知道,在米立刀身后微微躬身点头:“会的,会找机会联合立项,一块做科研的。” 米立刀挥了挥手:“那既然没别的事了,我也不留你了,你们学校事情多,最近还要和其他学校交流。” 李俭几个箭步蹿了出去,自己往生物中心外头跑,只留下一句:“下次再来拜访您,认识路,别送啊。” 米立刀看着李俭一路绝尘飞去的廊道,顿了顿,装作不在意地继续方才被李俭来访打断的工作。 从三年前与李俭共事开始,米立刀便一直觉得,李俭身上有一种特质,让他隐隐觉得危险。起初,米立刀以为莫名其妙的强大战斗力就是李俭的特质,但后来发现,李俭的强大战斗力并不会让他人觉得危险,就好像他从来没想过要用这股力量侵害他人一样。 后来,米立刀以为李俭身上的“谦卑”特质是让他觉得危险的东西,一个人又具有强大的力量,还处处显得谦卑,不自视甚高,这往往是有城府的表现。但随着相处,米立刀发现,李俭的谦卑并非因为他有城府,而是因为他太没有城府。 接着,李俭就从生物中心远去,到了新星大学当校长。这个阶段,米立刀与李俭接触得少了,并未感觉出是什么让他觉得有点危险。 但在刚才,两年没有深入接触,突然再会,说得又是些在科研边界上游走的话题,强大的刺激让米立刀发现了,李俭身上让他感到危险的特质,究竟是什么。 李俭不擅长选择,他做选择的能力相比那些同样有一技之长的人们来说,显得十分孱弱。说得难听点,李俭在采取行动之前,他可能并没有十分坚实的,可以称得上决心的东西,没有坚硬的理论基础支持他行动。 但当他做出选择之后,选择本身就会成为他行动的坚实基础。 在他做出选择之前,谁都可能影响到他做选择。依米立刀的意思,他只是想等碎丹法成熟后,请李俭过来配合一下。李俭来时的意思,无非也就是要探听一下碎丹法的进度。 他没有任何必要的理由,要选择在最近一段时间碎丹再结丹。他究竟会不会做出碎丹的选择,在选择前简直比薛定谔的猫还要不稳定。但当他做出选择之后,这件事就成了必要,甚至让李俭琢磨起了在科研伦理和自身安危上蹦迪,进而钻聚居区漏洞的法子。 这他妈太可怕了,这意味着李俭会为了并不必要的事情做出“只有这样才行”的努力,这对需要考虑李俭的精神状态才能设计全套宣传管理办法的负责团队来说,就好像和自己对弈的棋手突然为了吃掉一个卒而丢了所有的车马炮…… 更抽象的是,他们对弈的棋局并不打算让任何一方有损失,只是想让双方的棋子在棋盘上翩翩起舞…… 今天,李俭会为了一个早碎丹结丹的项目,透露自己打算钻空子的想法,那么明天呢? 米立刀不敢想,恐怕没有人能够阻止李俭做出选择,也没有人能在他选择后,以非暴力的方式阻止他完成选择。 …… 李俭飞回新星大学,他有主意了。 这一行收获颇多。一是知道碎丹法确实可用,二来确定元阳真火能够为第一次再结丹提供帮助,三来知道碎丹的过程中可以有间隔。 这就够了。 碎丹丸可以不要,这东西既然是辅助,又是毒药,按照出蛮古人留下的碎丹法,未必一定要服药才能碎丹。 不过制造碎丹丸的团队与米立刀相熟,这样的话,如果说自己想办法使得米立刀讨一粒样品来,或许也不必省去辅助。 碎丹法和碎丹丸都解决了,再要解决的,无非是元阳真火的来路问题。 正如他在生物中心与米立刀牛头不对马嘴的谈话所说,元阳真火是交易品。 固然现在的人狐两族贸易,把持在聚居区手里,寻常人等绝没有不拿信物就和狐族顺利交易的机会,更没法在非官方渠道获得元阳真火。但这些条件都对李俭无效。 对李俭的宣传是一把双刃剑,过去人们享受着将李俭当做领主,战略欺骗妖兽的各种好处,包括但不限于隐藏社体、隐藏战术水平、隐藏战略思想。但双刃剑的另一边锋刃,人们可还没尝到过。 那便是当李俭这个对外宣传为人族领主的家伙,在宣传形象尚未破灭的时候,以自己的“人族领主”身份找外族进行族间活动时,没有人能够打断他。 君不见,二战时,负责担任德国西线战线盟国指挥官的某位将领,他的替身在公开场合,也能以指挥官的身份为自己谋福利,而不能被身边监视阻止么? 更别说李俭的战斗力和行动力,现如今的华夏也没有能够拦截他的单兵啊,那就更难阻止了。 如果李俭是个蔫坏的混蛋,那他能玩的事情就更多了。以族格和族群信用为交换获得私利的事情可不少见,光是到处许诺各种和平条约或互不侵犯条约,再不然就是私下的军事同盟,都够李俭找各个妖兽族群搜刮几圈。 不过嘛,李俭要利用自己对妖兽宣传的身份,只是想要获得元阳真火,没打算把人族在妖兽那边的信誉搞臭。 他只需要以“李俭”的身份,弄一些正常的,人族正在和狐族交易的商品,说自己手头正好需要买一点,让狐族抽两百多元阳真火和他换,就行。 至于狐族要什么交易品,雷雨丹李俭确实弄不到手,这玩意得去海里打妖兽,收集完了还得加工。以他现在的身份,下海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的。至于在市场上买,雷雨丹目前只用在突破金丹,而众所周知,这年头能突破金丹的,肯定有进战场遗迹的门路……那可都是半实名制的玩意,李俭拿头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将足够交易的雷雨丹搞到手? 但纳戒李俭弄得到手啊。 第三百零八章 观察团队带头打问号 纳戒这玩意的功能很高大上,玄幻小说经典标配空间法器,随着作品设定的不同,其机理逼格也自有差异。 高魔设定里的空间法器简直人手一个,没有空间法器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在物联网时代没有手机——一只功能正常可以联网的手机在物联网时代就是每个人都可以配备的较廉价的个人数据终端,在没有皮下芯片植入之类的赛博生化技术支持的时候,这样的个人数据终端就是人们在物联网时代赖以为生的工具。 在这种环境下,买个空间法器也不会比买个手机困难多少。倒不如说,正因为高魔设定中的空间法器实在是居家旅行的不二道具,这玩意彻底成了生活必需品,在高魔设定中也常常以“必需品”的价格和分类存在着。 而在中魔设定,空间法器并不是随便就能搞到手的东西,可往往对已经有一点能力的主角来说,获得一个可成长的空间法器,实在是连金手指都不算的事情。 在低魔设定乃至无魔设定——这里也同时对应科技水平——空间法器就了不得了,这玩意运作得好,往往能够成为主角的金手指,再不济也是金手指的一部分。 君不见,有多少都市类小说或穿越小说,主角的金手指是一间仓库——里头或许还有其他物资。 如果让李俭评价自己生活的世界在灵气复苏后位于什么设定,他的回答是:未来可期,现在中魔。 纳戒,在这个世界,是在战场遗迹获得破界石后,寻找琼花得到的副产物。 虽然对产生纳戒的原理并不完全清楚,但出蛮古人留下的炼器法决足以让所有学习过法决的修仙者,利用破界石制造纳戒。 而破界石的获取难度,说得简单点,不过是让金丹期到固定地点“下矿”罢了。 更不用说这比一般的下矿还要轻松不少。人家下矿需要走过蜿蜒的矿道挖矿,而金丹期想要获得破界石,只需要凭着金丹对空间权能的冥冥感应,找到战场遗迹的入口,飞进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左右互搏,破界石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出来。 在此情况下,华夏的纳戒可以说,有多少金丹,就有多少纳戒,还不一定是标准款的那种容量。 而华夏现在有多少金丹,又有多少纳戒会流入市场? 李俭很乐观地往校长室内一坐,打开电脑便寻找现有的纳戒交易市场。 …… 五分钟后,他关闭了网页,陷入自闭。 纳戒交易市场确实存在,随着华夏对进入战场遗迹的修仙者条件审核逐渐放宽,一些只为了赚钱的筑基期也可以在有经验金丹期陪护下进入战场遗迹,搓点破界石,升上金丹后转卖些资源。贸易市场上不乏少量纳戒和灵宝丹流出。 但,少量是真少啊。 流入市场的纳戒与等待交易相比,那都不叫杯水车薪,那叫澳大利亚的山火蔓延,澳大利亚的消防队过去滴了一滴泪。 先不说价格,就算这玩意免费送,以李俭金丹期加开挂战斗力叠起来的手速的反应速度,他竟然都来不及在有新货出现的时候点到购买。 很抽象,但李俭对此毫无办法。 这般体验在灵气复苏前就已经感受过了,要不是铁路公司大慈大悲,供票系统总会按批次放票,他当初也买不到车票。 和众人的手速比起来,似乎什么商品都会被买空。如果没有公权力干涉,李俭觉得自己指定是买不到的。 但现在他要买的是纳戒,摸着良心说,就凭华夏修仙界目前的发展水平和道具装备水平,指望公权力能够介入纳戒这样的非必要装备限购,李俭都觉得亏心。 又等了几分钟,李俭不信邪,再把网页打开,等着抢几个纳戒。 他很有勇气地无视了纳戒商品页面比自己二十个月工资还要高的抢购价格,只是拿着鼠标对着购买按钮拼命地点,期望自己能够在机缘巧合之下拿到。 可惜,抢了半个小时,愣是连个提醒他验证账户余额的窗口都没跳出来。 停下无用的手动抢购,李俭瘫在电脑椅上,仰面望天。 “刚才哒哒哒按那么久鼠标,你是在做什么?”张博学观察李俭发癫很久了,只见他对着电脑不停地按鼠标,其他什么事都不干,看得心里发毛。 “抢购纳戒。”李俭瘫得彻底。 “你要纳戒还需要抢购?直接去要一个,我记得你应该有啊。”张博学更疑惑了。 李俭稍稍仰头,瞥了眼张博学,又躺了下去。 他确实有纳戒,这机构那部门的,也不记得是谁给他塞过纳戒,大概是让自己搞宣传的时候装备齐全点,不要在镜头前露怯。 贬义地说,这叫上行下效,琢磨着让李俭戴上纳戒,不经意地展示一下,好让修仙者们对纳戒有个概念。 但李俭今儿个是打算找一堆纳戒去和狐族贸易,既然没打算仗着“人族领主”的身份在公平交易上欺负狐族,他起码得准备四十只纳戒用于交换。 一只两只还好说,自己找几个机构打打秋风,他们就算凑在一块合计一下,也顶多觉得自己是想多白拿几个纳戒给家里人用。 但一下子拿四十只纳戒…… 有种去自助餐问对方能不能打包的美,哦,新星大学的矿区分部可以打包啊,那没事了。 李俭干巴巴地躺着,张博学见他没了动静,还以为他完事了,便继续手上的工作,嘴里没忘记念叨:“虽然现在工作是少了,不过你也可以试试做点别的,碎丹法你是去跟过了,看你回来这魔怔的样,想来也没有什么情况。” 张博学的解密权限显然不比李俭高,如果说李俭还能在米立刀陪同下得知碎丹法的近况,那么张博学在李俭陪同下……好吧,大概什么都解密不了。 李俭没有搭理张博学,碎丹法的进度在那摆着,或许等后两种灵材发现之后,碎丹法的综合情况会对更多人解密,但现在并不是他向张博学透露的时机。 躺了一会,张博学见劝不动他,只以为是碎丹法的进展不理想,李俭去了趟钱安聚居区,碰了钉子,回来就魔怔了。 这很正常,年轻人嘛,碰到点事想不通,过段时间会恢复了。 李俭又躺了一阵,张博学只当他在休息,也不管他,校长室内便静了下来,只剩下张博学点击身前屏幕的轻微戳动声。 …… 在一阵宁静中,李俭盘算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搞到狐族交易品的办法。 首先是抢。 想了想,自己这情况,过去抢狐族一把,且不说自己知不知道对方重要物资的位置吧,就凭自己这身实力,抢完狐族,它们就该知道是人族的领主把它们抢了。 抢大概是不行了,骗的话,自己心里又过不去这个坎——实则是没有这个能力。 那就只能回归交易,而交易是要商品的,问题又回到纳戒了。 想来想去,最后,李俭觉得,还是得发扬一下吃苦耐劳的精神。 干脆进战场遗迹,打打工,搞点破界石,拿破界石炼成纳戒,这不就成了嘛。 打定主意进战场遗迹打工,李俭便从电脑椅上弹起,在张博学关爱青少年的目光中,拿起作战服和增强头盔就跑:“我去一趟战场遗迹,散散心。” 他显然是走得急了,竟然忘了增强头盔的信息是要联网的,就这么戴着头盔,冲进了战场遗迹,花了一点时间打出一堆破界石,拎着破界石回到主世界,再找了个山沟沟,以为自己藏得隐蔽,就地用炼器法决转换纳戒。 这一幕幕景象,都被增强头盔的摄像头拍得分明,一帧帧清晰无比且没有丢包地传输到各数据中心。 观察团队:? 手头新鲜出炉的纳戒中装满了琼花,但内容空间大小不够,比不上两族交易的纳戒,统一一立方的容量。 李俭琢磨着,把里头琼花都拿了出来,姑且用法力托着,再把还没炼化的破界石塞到纳戒旁,用炼器手法将二者相融,获得容量更大的纳戒。 李俭本以为这会是个技术活,但出蛮古人留下来的炼器法决着实是充满了技术含量的技巧,能够凭借自身推演材料的使用方法,仅仅是它的妙用之一。在炼制纳戒的时候,李俭只是按照法决进行法力操作,破界石便十分顺滑地与纳戒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让纳戒扩容。 将将炼去大半破界石,炼出四十一只合格的纳戒,李俭取了一只顺眼的戴在手指上,把其他纳戒收了起来。 他本想就这么去狐族交易,免得返回人族聚居区让人发现,夜长梦多。只是身边还有少量破界石和几方琼花着实难办,便不得已,带着多出来的琼花和破界石飞回钱安。 观察团队:? 将多余资源送给张博学,老张被意外之财砸得都不知道该不该开心了,便又听见李俭丢下一句:“我出门散个步。” 观察团队:? 带着四十个纳戒出门散步是吧? 第三百零九章 没明说就是不知道 李俭全然不知自己的行动都在观察团队视线之中,只当自己行踪隐蔽,没人知道自己正拿着纳戒打算去找狐族交易的事,高高兴兴地向狐族领地飞去。 他的行动轨迹在增强头盔跨过各信号基站的图像上是如此清晰夺目,以至于观察团队都愣住了。 按照对李俭专用的观察团队的分析,他收集这些纳戒,结合飞行方向,怎么看都是要找狐族做交易。 再一推论,狐族能够提供的交易商品,李俭又没有提前接头,自然不会更换,到了地方,无非是再交易点元阳真火。 几条线一划拉,专家们推测李俭的行动模式,虽然不比写得简单,但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做了几遍,终究赶着时间,将李俭最有可能的行动,和行动目的,交给了上级。 上级:? 李俭怎么突然打算去碎丹再凝丹了?碎丹丸也还没研发成功啊。 观察团队忙展开人手,分门别类搜集信息,有人一个电话,打给张博学。 老张正在校长室拾掇琼花和破界石,乐呵呵地像个整理谷场的老农民。 虽然这些东西都是到了金丹才用得上的玩意,但老张琢磨着自己光是给家里人准备突破筑基期的材料都如此辛苦,金丹期的材料怎么着都得捏在手里。再加上琼花和破界石此时也是有人高价收购的材料,就算自己不打算为长远考虑,将材料变卖,也足够全家富裕一段时间的同时,把境界也提上去。 他可不是李俭,会对自己的修仙境界没什么要求。本来修仙侧的能力就已经像是修仙者一点一点抠出来的了,谁又会嫌多呢? 就在这高高兴兴收拾东西的档口,一个电话打进来。老张本打算晾一会来电,好歹因为职业素养,在决定晾电话的时候扫了一眼来电号码,登时无奈,老老实实接了:“在。” “您好,请问您现在有空吗,方便回答一下有关李俭的问题嘛?” 张博学把手头正在整理的琼花和破界石归置到一边,绕着校长室内的茶几转圈:“方便。” 确切地说,他常常汇报工作,像今天这样只是打个电话过来问自己方不方便的,那实在是太方便了。 只不过,对方客气,张博学心里犯嘀咕:莫不是李俭给自己一堆琼花和破界石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有人怀疑自己收礼? 可李俭的身份和实力,给自己点眼瞅着就是亲手打来的琼花,这顶多能算是好朋友间送个土特产吧? “好的。关于李俭现在正带着一批纳戒向狐族领地飞行的情况,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博学心中打出问号。 李俭刚才还在抢购纳戒……等等,他带回来的不止有琼花还有破界石,如果只是看自己工作辛苦,想给自己送点礼物,直接送自己破界石不就行了? 再看看旁边堆积的琼花数量,张博学也是知道破界石能炼出纳戒的人,对着琼花毛估一番,感觉能炼出不少纳戒。 合着李俭是把短时间内利用不了的边角料送给自己了是吧?不过也好,这些资源对李俭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自己真用得上。 “他刚刚应该是去过战场遗迹了,那些纳戒数量很多吗?如果数量不多,很可能是他自己用破界石炼制的,炼制后留下来的琼花,我这还摆着很多。”张博学看着室内堆放的琼花和少量破界石,总觉得这些财物或许与自己无缘了。 观察团队这是几个意思,一个电话打过来问自己李俭动向,还点名纳戒相关。要是他们判定李俭此行有问题,岂不是还要把这些东西当做证物收走? “嗯,以上就是您已知的信息是吗?” “我只知道这些了,刚才他到处跑的时候,我在办公室待着。” “好的。请问您对他今天的动向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张博学坐回沙发,听这口气,李俭送给自己的琼花和破界石是不会被收回了。 “他今天刚从灵山矿区回来,我给了他一份资料看看,就是昨天晚上我找聚居区拉出来的那份。看了之后,他想找点事情做做,我告诉他可以去跟进碎丹法进展,接着他就走了,我听说是去了生物中心,找米院士。回来后就这样了。” “好的,感谢您为我们的工作提供帮助,如果还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和您联系,再见。” “再见。”张博学将手机丢回沙发,继续整理琼花和破界石。 只是比起几分钟前,现在的张博学没那么开心,也没那么专注。整理灵材的举动像是机器人一般机械动作着,心思都集中在另一个问题。 李俭是不是跟进碎丹法有进展了? …… 比起张博学的待遇,米立刀被问询的情况要好上不少。 电话先是打给他实验团队中的小负责人,在得知米立刀现在有空的答复后,才再申请获得许可,转接到米立刀办公室。 “您好,先生。请问您可以帮助我们进行关于李俭的调查吗?” 米立刀何等样人,在送别李俭后,就觉得自己肯定会被如此问到,这时候才接到电话,心中只是感叹:看来李俭还是能瞒过一段时间,没发生刚出门就使人打来电话问询的滑稽场面。 “可以。”米立刀一边回答,一边想象,李俭进行到哪一步了。 既然电话来得不早,那他肯定没有调动官方资源,那样动静太大,意图也太明显。李俭不是城府很深的年轻人,恰恰相反,他如果真要调动资源,就算试着掩盖,在精于此道的专家眼里也是漏洞百出,只会更快暴露自己意图。 以李俭自身的能力,和他在离开前和自己打的哑谜,这小子八成是自己筹措物资,打算找狐族做交易,换来元阳真火。 至于是花钱筹措物资还是自己上手准备材料,这其实不重要。既然调查李俭的人会把电话打到自己这里,要么他们只是在进行暴力穷举式的全面摸排,要么就是掌握了李俭来找自己的诉求。 后者比前者更有可能。一来是自己的身份使然,想要为了李俭做全面摸排,无特定理由地一个电话让自己回答问题,这对执行调查的工作人员来说,多少有点心理负担;二来,自己在李俭来后,曾经用保密终端机更新过李俭的可读权限,虽然保密机制确保李俭所能看到的东西不会和其他人完全一样,但只要调查机构申请到权限,发现李俭跑来是为了和自己一块看碎丹法进展的文件,轻而易举。 “好的,先生。您能说一下,今天李俭找您是有什么事吗?” 米立刀心中想着李俭卡在哪一步了,嘴上回答:“他找我,是想了解一下碎丹法现在的研究情况,看看自己有没有解密权限,能不能跟进。” 电话那头不言语了,米立刀想着,或许对面也没有立刻就能接话的权限,还在调人。 这样看来,或许是已经知道和碎丹法有关,但知道的不深,不确定。 那么李俭应该还没换来元阳真火,可能是在准备中。 电话那边的沉寂没有持续太久:“那么,李俭在了解了当前的碎丹法进展后,有没有什么态度表示?” “态度表示,他希望碎丹法能快点研究到位。你应该有权限听到和调查相关的保密内容吧?”米立刀不愿落口舌,免得自己明明是为了配合调查才说些有的没的,事后又可能被戴上“不严格遵守保密条例”的帽子。 “是的,我有相关权限,您不用担心本次谈话违反保密条例。” 列位看官,碎丹法进展可是几天前的李俭都不能解密的,怎么一个和米立刀打电话的调查人员,就突然能够获得权限呢?一来是两人权限不同,李俭的解密权限是时时刻刻都能起效,而调查人员是为了今天的调查工作,打了申请报告才得以在权限内行事;二来,大凡此类工作,需要面对各类机密的情况何其多,恰恰是这样的身份,才方便面对各类机密——君不见,在麦瑞卡实操保密工作的最底层员工,也只不过是当做一份赚钱的工作? “那我就说了。李俭来我这看过碎丹法进展,知道现在的进展被两类还没有找到对应灵材卡住了,不太高兴。又希望能够有人先把第一阶段的碎丹尝试一下,还打算让我们实验组配合研究。配合研究,我们很愿意,不知道聚居区有没有进行此类研究的打算?”米立刀将李俭说在明面上的话和盘托出,虽然没实说李俭想要做什么,但也有点暗示。 “抱歉,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没法为您解答。以上就是李俭的态度表示吗?在看过碎丹法研究进展后,您知道他离开生物中心后,去做什么了吗?” “不知道,应该是回学校了,毕竟我们生物中心还是很希望和新星大学合作的,建立的项目也多。”米立刀只当自己不知道,反正李俭没有明说,就是不知道。 第三百一十章 你干嘛带着增强头盔做见不得人的事 以米立刀的身份,他要推说自己不知道,那是谁来了都不能让他改口的——也不会有人敢驳他的面子,强行让他改口。 要是惹得米立刀恼了,闹将起来,谁能顶得过一位正当壮年的院士的声讨? 这位可不一般,别看他平时很好说话,但仔细想想,这位可是曾经最年轻的院士。别人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他不仅有能力,还得再加上一条血气方刚。 愿意配合调查,是他给调查机构面子。 电话另一头自然知道利害,大家一个月就几千块,玩什么命啊。 “好的,非常感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祝您工作顺利,再见。” “再见。” 放下电话,米立刀猜测,李俭应该快到狐族领地了。 调查人员没有追问别的,要么是他们对李俭的去向两眼一抹黑,要么就是完完全全看在眼里,不需要触自己霉头多问,哪怕多出来一句话都不需要。既然如此,按照李俭的行动速度,交易应该在进行中。 想到此处,米立刀又拿起电话,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目标,拨通:“喂?代哥?你最近做的碎丹丸怎么样了?” “等生物测试和志愿者。要求受试者金丹期,这个条件太严苛,一直在等合适的实验对象。”电话对面,被米立刀称为“代哥”的人,正为受试者不够发愁。 他便是米立刀认识的,正带队研发碎丹丸的药理团队——现在已经转行研究灵气复苏后修仙侧药物机理和生产研发了。 拜灵气复苏后的修仙热潮所赐,这位“代哥”的药物研发水涨船高,又很能跟上需求,此时也算如日中天的团队。 也多亏团队名声在两三年里已经有了充分积累,不然的话,像碎丹丸这样与修仙者息息相关的药物,也不会让他们研究。 “我这边近期可能会有适合的志愿者过来,人数不多,就一个,能不能带安全性有保障的药品过来?在我这做个实验。”米立刀并未明说是李俭要做志愿者,只请代先生的团队出药品。 “不是我不想给你,但你的要求有点……我之前应该给你看过情况吧,碎丹丸从机理上说是毒药,它本身就是并不安全的,如果你想让我这边拿一颗安全性有保障的碎丹丸过来,我可能只能给你拿一片真空。” “嗯,我是希望能提供一颗可靠性有保障的碎丹丸,能实现效果,而不会置人于死地。” “这种药物我也希望有啊,你也是做实验的,我这边药可还没在人身上用过,实在不敢打包票,说药物用在金丹期身上,就只是单纯让他碎掉金丹,而不会有什么伤害。志愿者牢靠么?知道碎丹丸的情况么?” “牢靠,知道情况,也知道碎丹法的情况。如果你不提供碎丹丸,他打算自己碎丹。” “……我会让人送样品过来的,你跟志愿者说一些,别冲动。志愿者身份要保密是吗?什么渠道来参加实验的,我到现在都没听你提起名字。” “他个人意愿希望保密,没有渠道,就是想要碎丹再凝丹,我听说之后,告诉他缓缓,等我帮他要来碎丹丸,也算是支援你做实验。”米立刀的说法,如果能排除其中暗含的“科研伦理问题”,便像是告诉代哥,自己身边有一个从天而降的优良志愿者,不论给不给碎丹丸,反正都要碎丹,那还不如给了。 “……我虽然不会打包票,说这颗药绝对没事,但以我的理论研究和实践经验,我会把最有希望合格的药送过来,祝平安。”代哥那边率先挂了电话。 米立刀放下电话,抬眼看天花板上的顶灯。 自己今天算是犯了违背科研伦理的错事,虽然对外有一百种说辞可以含糊过去,但自己的心是糊弄不过去的。 希望自己今天的作为,不会换来糟糕的明天。 …… 却说李俭带着四十枚空荡荡的纳戒在身上,穿着全套作战服,在导航指引下飞向狐族领地。 他倒是没用在线导航,而是将增强头盔中存储的历史路线拉了出来,手动点了方位,几乎以肉眼识图的方式,寻找狐族领地。 但这玩意无论怎么导航,都不耽误信号可以往外发,且能被观察团队接收到。 李俭以为自己离线了,别人就监控不到,但在灵气复苏后的荒野中,面对着几乎满地都是的信号发射器,想要隐藏,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如果处理得当,在信号发射器的接收范围内消失也不是不行,但那需要一点电磁方面的知识。而李俭不会。 他就这样明牌向狐族领地飞去,一路上悄悄绕过人族聚居区,绕过印象中人族冒险者活跃的地方,绕过可能有卫戍部队作战的位置,绕过妖兽聚居地……他的行迹在地图上歪歪扭扭,连蚯蚓都比他走得直些。 瞒过妖兽的意图确实成功了,只是可惜,想要瞒过友军的意图,完全没成功。 但他终究还是进入了西南边陲,在他以为自己成功绕过了所有人注意的前提下。 进了山林,李俭打着小心寻找狐族领地,正在山里绕呢,就感受到远处有被金丹期转化领地的波动。 李俭忙提升高度,在高空观察了片刻,确认自己这是一杆进洞,竟然在进山后第一个就找到了狐族的领地,这才降低高度,招呼狐妖出来。 在狐族领地边界徘徊的妖兽都没到金丹期,看到有人飞下来,全都嗷呜嗷呜地发起攻击,被李俭一个个打了回去——看在自己是来交易的份上,李俭完全没下杀手,只是对等反击。 打了小的就得出来老的。许是这边常常遇到劲敌强手,李俭才刚打了小狐狸,便有一头狐妖从山腰洞穴内蹿了出来,看见他的形貌,便吆喝住小狐狸,俯冲下山,在李俭身前二三十米停下:“人族?来交易?为什么不带信物?” 李俭摘下头盔:“信物又不是给我用的,我是李俭,你认识吗?” 狐狸看他摘下头盔,又说自己是李俭,上上下下看了三四圈,这才移过目光:“见过一面,你可能不记得我。请问你来我们狐族领地,是有什么要事么?” “不过是私人交易罢了,两族之间的交易要有,我手头偶尔也要搞一点东西。” 狐狸明显愣了一下:“既然是交易,那么交易的商品,带来了没有?” 李俭手上纳戒一闪,几个纳戒在空中短暂地出现了一瞬:“带来了,不多,就四十个纳戒,给我两百个元阳真火,我收藏用。” 狐狸挠了挠头,它的爪子几乎是蹭着脖颈在拨动皮毛:“您稍等,马上给您送来。” 它嘴上说着稍等,也没见它怎样招呼李俭,依旧蹲坐在李俭面前,隐隐拦住李俭,不让他进去,只是嘴上点出二十头小狐狸,让它们跑到后方,找能管事的狐狸拿元阳真火出来。 李俭今天只想快买快走,若是在这待久了,碰上交易团队过来进行每日贸易,自己的出没不好分说。自然没有希望狐狸“招待”自己的意思,只是在一旁站着等。 等了一会,小狐狸们带着元阳真火过来,在金丹期狐狸的指挥下,列队走到李俭面前,交出灵火,换两只纳戒回去。 狐狸检查了几只纳戒,没觉得有问题,心中更是疑惑,李俭为什么要自己来跑一趟。同样的纳戒,同样的交易比例,直接把纳戒交给每天来贸易的人,不是更好么? 只是人妖有别,狐狸心中的疑惑毕竟不能让李俭全盘答复,只好嘴上为本族作了免责声明:“我们的元阳真火产量有限,您今天来换了两百朵元阳真火,是在我们意料之外的,一会儿再给你手下做交易,我们就拿不出这两百朵了。” “我知道。”李俭将元阳真火尽数装进纳戒,确认数量足够,转身就走。 狐狸见李俭走了,又把方才交易的纳戒清点一遍,发现足额足质,毫无偷工减料浑水摸鱼的嫌疑,心中疑惑更重了。 咋回事啊,突然跑来交易,这玩意不是天天都在走量的货嘛? 且不说狐狸心中疑惑莫名,又去找首领商量,连带着狐族首领浮想联翩的事。只说李俭换来足量元阳真火,又顺着来时的路线,想尽办法地绕开沿途聚居区,不让人知道自己去了一趟狐族领地,弯弯绕绕,直到傍晚,才随着残阳余晖,返回新星大学。 李俭从窗户飞进校长室,自己带来的琼花和破界石已经被张博学收拾干净,老张正伏案疾书,好像在搞电子签名。 余光瞥见李俭飞进校长室,张博学抬头看了他两眼,心中直犯嘀咕。嘀咕三五秒,看李俭没有要坐回办公椅的意思,反而要再从窗户飞出去,连忙开口:“你今天去狐族领地了?” 李俭:? “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我本来不知道,但有人告诉我了,我现在一看,我也明白人家怎么知道的了。你干嘛带着增强头盔做见不得人的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 碎丹是个人行动 听了老张此话,李俭下意识抬手一摸,正摸到作为长期工作用具,早已熟悉的增强头盔。 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想着自己从出门寻找战场遗迹,再搜集破界石,接着加工纳戒,又把残余物料送给张博学,还一路跋山涉水——虽然是飞过去的——到了狐族领地,再做交易,合着全套流程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老实说,有点尴尬。 “你别说,我还真没反应过来。”李俭摘下头盔,目光在头盔的几个摄像头上扫过。 方才是完全没有想到,顺着行动惯性戴上了头盔行动,都忘了这玩意理所当然会有后门。 被张博学一语点破,李俭就算不是天纵之才,也不是二逼,想到头盔另一头正有人看着自己,实在不需要费什么心思。 李俭将增强头盔放到一边,又摸了摸手指上装有两百朵元阳真火的纳戒。 这下好了,自己的行动全是明牌,那么就不该考虑自己的行动不为人所知的做法,而该琢磨一下自己是不是要继续行动。 这世上肯定是不乏聪明人的,尤其是在观察自己行动的岗位上。要从自己的明牌行动推断出自己要做什么,这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 那么,自己的行动明牌了,自己的意图明牌了,聚居区已经知道,自己想要借助米立刀实验室的力量,进行第一次碎丹再凝丹。 从米立刀的角度出发,这是危险操作,同时也是违背科研伦理的操作。但放眼人类全局,总有人会第一个进行这项实验,只不过有些实验经过重重检验,称得上符合科研伦理,有些实验不算罢了。 总有人回去做,但那个人如果是自己,冒着后续战斗力可能再无存进的风险进行非常规实验,华夏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样呢? 从他都回到新星大学,也没有人来找他,就好像他的行动并未明牌一样来看,态度很明显了。 这是李俭的个人自发行动,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如果一切顺利,“李俭”将“闯入”钱安聚居区的生物中心,在米立刀院士“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如果有的话,抢走米立刀院士从项目合作者那调来的碎丹丸,并大摇大摆地在生物中心碎丹并结丹。 米立刀院士阻拦不及,为了科学精神,在阻拦不了李俭行动的情况下,只好选择化危机为机遇,调动实验室中所有可用的设备,进行实验记录和各项测试准备,为李俭提供临时的安全屋。 如果李俭凝丹成功,那么这次行为就会被包装成“李俭一心为公,愿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做尝试,为万世开先例,打开了金丹期踏向再凝丹的大门”。 如果李俭凝丹失败,那么这次行动,就真的只是李俭的个人行为了。 毕竟没有一个人在事发之前得到了李俭确切的通知,哪怕是口头通知。就算他的全程行动都已经在观察团队眼前明牌,但明牌的行动也可以通向其他几种完全与事实发展无关的意图可能——只需要一点统计学的诡计,让所有人脱责是很简单的。 李俭倒是乐意如此。 这本就是自己一时兴起做出的决定,事成之后分享成功倒也罢了,如果事败,要拖一群人陪葬,这倒让他过意不去。 打定主意,李俭又把增强头盔戴上。既然自己的行动已经明牌了,那就当是给后来者准备一点素材,全程录像吧。 张博学看着李俭脱掉头盔又重新戴上,人精一样的他此时已经猜到李俭做了什么决定,聚居区又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虽然他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竟使得李俭需要以这种方式率先尝试碎丹法——立刻拿起电话,拨给还在生物中心工作的蒙星霖。 他要是打电话给米立刀,米立刀或许还真没空接,但他打给蒙星霖,这哥俩算是有私交的,另一边很快就接通了。 “喂?蒙哥?” “老张你也有给我打电话的一天?” “咳咳。关于今天本校校长李俭先生前往你处访问交流的情况,我是来做回访的。” “回访?你们的秘书……哦,回访是吧?”电话那头先是愣了一下,毕竟以蒙星霖的身份,他也不是负责在两个单位之间进行行政文书工作的专职人员,本不该做这工作,可他毕竟是不比米立刀差多少的聪明人,几乎瞬间明白了张博学的意思。 “对对对,回访。请问关于今天李俭访问你处的情况,贵方的交流人员有何答复?” “诶,米立刀院士不在我这,你这边急吗?” “急。” “那我现在去找米立刀院士说一声,问问答复嗷,别挂电话。” “好的,不挂电话。”张博学朝李俭使了个眼色。 李俭默不作声地点头致谢,在张博学摆手示意他快走后,又从窗户蹿了出去。 …… 知道自己的行动全盘明牌,李俭也不走什么弯弯绕绕,径直飞向钱安聚居区,且直冲生物中心。 到了地方,什么阻拦都没有,先前怎么来去的,此刻就怎么来去。倒不如说,一路上的守卫都莫名其妙地少了许多。 李俭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进,在生物中心中穿梭,很快就在看到蒙星霖的人影后,“发现了”米立刀的办公室。 当他推门进去,正看见米立刀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穿着实验时才会穿上的全套防化服,双手间抬着一个透明的塑料盒,里面用塑料卡扣卡着一颗淡蓝色的丹药。 似乎是怕自己不知道,米立刀手中正拿着一片贴纸,见他穿着作战服进来,毫不犹豫地将贴纸拍在塑料盒上,上书三个大字“碎丹丸”。 李俭探出法力,将米立刀手中碎丹丸夺来,转身就走出米立刀办公室。 米立刀嘴上喊了两句“那是剧毒的,你要干什么”,便不再叫嚷,只是跟在李俭身后,一副已经拼命在追的样子。 “实验室在哪?” 米立刀默默指了指路。 李俭不需要回头,他只需要用神识观察米立刀的指引。两人就这么一追一逃,一路顺利地跑到全员待命的生物实验室中。 李俭看了看实验室内的摄像头,确定大多数设备正对着正中央的高台,便自己蹿了上去,摘下头盔,特意调整了一下,将上头最好的摄像头对准自己:“我接下来要在此处进行碎丹法的尝试。如果你们不干扰我,我失败了,也不怪罪你们,但如果你们干扰我,就算我成功了,也要问你们的责任。” 这番话说得有些霸道,并非李俭长期以来的作派,但在此时此刻,也算是填充了“个人行动”的色彩。 实验室中的一干人等立刻将预热好的设备开启工作模式,对着李俭猛拍。而米立刀进了实验室,就站在门边上,让不需要再待在这的实验员出门躲躲,自己则像是成了实验室的保安,站在一旁守门。 此事必成。 李俭心中想着,又把身上的作战服脱下,几乎脱得赤条条地坐着,拿起方才“抢来”的碎丹丸,丢入口中,随即运起碎丹法法决。 大抵是出蛮古人留下的方子都对利用率有极大要求,这枚碎丹丸虽说是毒药,但依旧入口即化。落入口中,李俭还没能咂摸咂摸味道,便化成一团灵机,从喉管散开,上冲天灵,下抵涌泉。 当灵机扩散到全身的时候,李俭并未在第一时间感受到痛苦,最先涌起的,反而是极致的幸福感。 他这辈子都没有觉得这么幸福过,过于强烈的情感几乎让他的脑子宕机了,甚至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也没有可以和这股幸福感相提并论的事情能够作比。耳中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眼睛似乎看见米立刀在和身边的实验员说什么,好像有人在讨论他。 这一瞬的宕机好像过去了千百年一般,在“千百年”的幸福感之后,李俭稍稍回神,只听到米立刀紧张的询问声:“红外测量的体征现象怎么偏移了这么多?样本用的是灵气复苏前人类样本吗?” 陌生的实验员声音响起:“不,用的是李俭的时空连续样本,最近的模型还是他本人提供的。” “体征接近什么情况?” “极速衰竭濒死,类似安乐死,死前的多巴胺过量分泌会导致的高心率和毛细血管大量充血都有了,浅表照射给出神经异动。这是植物神经异常的情况,要介入吗?我们没有设备。” “不介入,他的金丹呢?照射金丹!” “金丹?金丹还是常态相……不,变了!现在是非稳态!” “数据模型和算力支持呢?服务器能停的进程停一下,把他体内的灵机状态先跑出来。” 在实验员们忙活的同时,李俭只觉得自己被泡在幸福感的海洋里,人们的声音似乎是从海的另一边传过来的。 就是有些奇怪,怎么自己的身体不太灵便了? 在李俭的恍惚中,金丹悄无声息地解体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后脑勺着地可不是嘛好事啊 在李俭选择碎丹的时候,关注他体征的人有很多。虽然修仙者的部分体征数据已经与灵气复苏前的一般人迥异,部分数值偏离“正常范围”才是常态,但对一些可以靠身体自发现象表征的情况,人们依旧保有较高的分辨能力。 不管激素飙成什么样子,在无意识调控下表现出的表皮通红是不会骗人的。 于是,当李俭的体征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正沉浸在由盛转衰的极速崩溃过程时,待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先“慌”了。 作为接受了充分科研工作考验的资深科研工作者,他们的职业素养迫使他们不会将心中的杂思表现在手上,就算心中想法再多,也优先实现后头的工作。 只是他们依旧会询问米立刀,这位现在就在实验室内,能够对绝大多数实验事故负责的大佬。 “老板,金丹退出非稳态了,退化成灵机了!” 米立刀的目光在几台设备的显示屏上游移,为了能让他在最短时间内看到最多的信息,这些显示屏都被调整到尽可能朝向他的角度。 设备在原本金丹存在的位置探测到几股灵机流,正在解体弥散。 毫无疑问,这是碎丹的中间过程。按照碎丹法描述,当这些灵机流彻底弥散,消融在体内,李俭的第一次碎丹便结束了。 但他的体征并不稳定,或者说,很糟。如果不是这场碎丹实验是李俭的“个人行为”,还在实验开始前通知所有人,不要干扰他,那么米立刀将主动介入,终止这场危险的实验。 但现在终止不了,就算米立刀心中清楚,李俭的“威胁”不过是放出来的场面话,倘若自己能将李俭救下,他并不会翻脸无情地倒打一耙。可是,手头并没有什么能在此刻介入实验的设备。 鬼知道金丹期修仙者的金丹碎裂时,什么设备能够维持生命体征? 法术或许可以,类似治疗术的东西可以凭力大砖飞的能耐给修仙者吊命。可是,关于法术和碎丹中金丹的相关性,又有谁可以打包票,说治疗术不会影响到碎丹中李俭的状态,反而促其早死呢? “继续监测,如果金丹分解后产生的灵机团块彻底降解后还没有变化,就用上治疗术。”米立刀看着设备显示屏上,几道后期上色的灵机色块在李俭体内蔓延,不由得咬紧牙关。 实验室内众人紧张,唯独当事人还没醒过神来。 李俭仍泡在大量激素营造的幸福幻觉中,此刻的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如果不是他连自己的身体都几乎失去了掌控,恐怕会有不少人想要体验这样的幸福。 但幸福的浪潮会来也会走,当激素的大浪退去,李俭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便是隐痛。 这并非是刀子入肉的锋利锐痛,也不是旧伤被一次次撕开的酷刑,更非逐渐让人麻木的钝痛。李俭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伤口带来的疼痛,但身上的所有器官都发来讯号,在控诉方才被大量激素阻滞信号的同时,告诉李俭,他体内的所有器官都在失能。 肌肉发来萎缩信号,逐渐无力的感觉在他想要弯起手指的时候变得更加明显;肺部的萎缩则带来呼吸不畅,只觉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似乎冒出金星,没有低血糖,却依旧头晕眼花…… 神识失去了过去的敏锐,在李俭的感觉中,甚至比不上刚刚灵气复苏的时候,自己觉醒神识看到的世界更精彩。 法力则死一般的沉寂着。 至于权能?空间权能在金丹崩溃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又变成了凝聚成金丹前的权能团块。和没成金丹前不一样的是,那时候李俭好歹还能使用部分空间权能,但在金丹碎裂后,他用不了了。 一切似乎都在衰败,而李俭对此无能为力。 “体征水平和最近的本人时空样本相比,偏差还是这么大?”米立刀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图线,心中滴汗。 几乎所有能够表示状况危险的数据都产生了极大偏移,并且都朝着不乐观的方向。当金丹碎裂的进程发展到灵机流和权能团块一块弥散全身时,李俭的状态几乎肉眼可见地衰落。 就凭李俭现在的体态,搁灵气复苏之前,就算能送到医院里,医院也只能进行一下人道主义急救,一边做,一边找家属签病危通知书。 “就是本人最近的时空样本。”实验员第二次发言确认参考样本的可靠性。 实际上,他们已经默默进行了无数次确认样本的工作。都希望在图表上产生大量偏移的,不是李俭的现状,而是他们从资料库中调出的样本。 米立刀微微摇头,他很快反应过来,在这个环境下,自己不能摇头,不能表现出任何悲观的倾向:“继续观察,人不会在丧失单个生命体征的数秒内产生不可逆损伤,只要抢救够快,明白吗?” 这番话其实是有问题的,但为了提振军心,哪怕只是在“保住命”这种相对李俭的战斗力来说极其微薄的期望,米立刀也只能说些并不保真的论断来维持实验员们的动力。 让实验员相信,哪怕这场实验再怎么糟糕,他们起码不会看着李俭,就这么死在面前。 事实上,当人丧失单个生命体征的同时,不可逆伤害便已经出现了。如果同时失去多个生命体征,救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用。 这种救回来的状态甚至生不如死,足以让大多数人选择死亡,而非苟活。功利地说,救回这样的人类个体,甚至可以算是在犯错。 但救人是不需要考虑功利因素的。如果罪孽需要被审判,那么哪怕是罪孽的人得了重病,也得等到审判之后再死。 实验员们不乏具备医学知识的——他们毕竟在做人体相关研究,如果说其他研究还可能对人类的了解没那么深入,那么他们对这方面的了解,只能说没有专攻医药——心中清楚生命体征丧失是多严峻的危机,哪怕确定能救回来,也不能弥补已经造成的不可逆伤害。 不过,在此刻,米立刀的话就是主心骨,他站在这就能承担责任。没有人愿意在这关键时刻做那个没有任何好处的刺头,便都答应下来,尽职尽责地在自己熟悉的工位前操作设备。 好在,事情并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李俭觉得自己都已经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了。他原本是脱得几乎赤条条地坐在实验室的中心,随着肌肉渐渐无力,他不受控制地后仰,倒下。 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的情况下,这样的后仰翻倒十分危险。如果在灵气复苏之前,当李俭的后脑勺撞击到地面时,他将进行一次紧张刺激的“抽奖”。 立即死亡、残疾、脑震荡,他得从中挑一个抽。就这,多少人想抽还没门子呢! 本来,如果是身体正常的状态,李俭别说是后仰撞击地面了,就算是从空中百米自由落体坠地,以他的战斗力,后脑勺能把地面砸出浆来,脑子里的脑浆都不会出一点问题。可现在浑身上下传来的感觉,无一不是衰败,这倒让他不自信起来,觉得自己恐怕要久违地感受一下平地摔成重伤的感觉。 李俭依旧动弹不得,当他翻倒时,也没人想得到要上去扶他一把。 于是他“重重”地摔倒在地,甚至没办法转头,任由自己的后脑勺与地面亲密接触。 头没事。 李俭不能言语,但他勉强能看见自己的视角朝上翻转了九十度,并极其尖锐地停下,又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姿势。他确信自己应该是仰面翻倒了,因为他一开始的坐姿确实不太稳定,而且自己正看着天花板。 但他没有感受到什么冲击,乃至重力拉着他翻倒时的部分失重也没有感受到。 要知道,这可是人类最擅长感受的感觉之一,这玩意进行生物模拟,可以直接移植到无人飞行器里做飞控。著名的电影作品《盗梦空间》,便将人的坠落感作为设定中唤醒意识的关键钥匙,屡屡发挥奇效。 撞击应该已经发生了,但李俭没觉得痛,也没觉得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奇妙的转折。 他的身体依旧在报告自己的衰弱,好像下一刻就要死了。法力依旧是一潭死水,只有组成金丹的几部分孤独地在体内扩散。神识还是什么都看不清的样子,甚至不能让李俭确认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应该摔了,但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究竟摔成了什么样。他好像完全没有摔伤自己,也可能是身体在欺骗他,要让他安安稳稳地走过最后一程。 在缓缓生起的疑惑中,李俭渐渐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他缓慢地将双手撑在身侧,一边控制着自己抬起身体,一边转身扭头,将目光投向后脑勺应该磕到的位置,想看看那边有没有血。 没有,什么都没有。 手臂似乎恢复了力气。李俭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去摸后脑勺。 好像正常。 第三百一十三章 没了不得重新吃一遍? 初步确认后脑勺着地没给自己带来应有的损伤,李俭才缓缓回神,恢复些许知觉,用正在恢复的部分理性,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在他的意识“读条”的时候,眼睛先捕捉到了特殊信号。 自己的手掌怎么正呈现着异常的粉色? 当李俭注意到这一点时,他又将目光投向其他裸露的肌肤——手背、手臂、腰腿……所有皮肤都保持着不正常的粉色,并且不是人们喜爱的粉嫩颜色,而是在鲜红的血液上蒙了层黄沙。 这诡异的颜色使李俭不由自主地集中注意力,想要调动仿若荒废的神识,看看是怎么回事。 神识顶着萎缩感行动,如同在战壕中裹着迷彩前进,不仅姿势恼人,为了保住性命,还要将妨碍行动的织物披在身上。神识随李俭的期望,渐渐集中在目光所及的皮肤上,接着下探,穿透表皮,进入人眼不能直接观察的区域。 神识感受到的景象使李俭惊疑不定。虽然神识依旧疲弱,不像过去一样明察秋毫,但集中在小范围皮肤上,有主场作战的优势,还是将皮下毛细血管大多破损的景象,传给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李俭不知道自己是要如何操作,才能让皮下的血管崩裂成这副模样。但这副景象似乎正在消退,随着李俭的神智渐渐清醒,原本已经崩溃的各个血管正在以可以感知的速度恢复。 再将神识扫过自己全身的皮肤。极大面积的皮下毛细血管都发生了崩裂,如果他不是修仙者,就凭皮肤器官的大面积毛细血管破裂,这时候也该被推进ICU保命了。 神识又往体内深处一走。得了,全身上下的器官都是这个德性,有毛细血管的地方爆得八九不离十,较大的血管也都有管壁被强行扩张的痕迹,有些甚至留下了裂纹——在李俭的神识扫过之前,这一块的破碎痕迹刚刚愈合。 按理说,就这全身上下血管都爆了的情况,换个人早该死得透透得了,虽说李俭不是什么医学专业出身的学生,但全身血管一块爆,甭说李俭了,就算从街上拽个路人,都难免心惊胆战,少不了要想象一下自己落入此种境地的惨状。作为当事人的李俭这时候一扫神识,只觉得自己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既然身体正在恢复,显然性命无虞。他也顾不上感慨,撑着自己坐正身子,将注意力转移到这时候真正该注意的东西。 他可没忘了,自己特意跑到万众瞩目的实验室,被一堆设备对着拍照,可不是为了来玩行为艺术的。 他是来碎丹的,现如今自己又是陷入幸福陷阱,又是浑身麻痹衰弱,再是不受控制地仰面躺到,爬起来发现自己没事——如果浑身血管爆裂还活着也算是一种没事的话——他总得看看自己的金丹怎么样了。 别像是那些古早无良笑话说的一样,孕妇去医院生产,把胎盘生下来了,孩子当胎盘丢了……那不白来一趟么? 法力依旧是一副动弹不得的样子,神识扫过,花了大力气催使,倒像是奴隶主拿着皮鞭抽打昏死在地的奴隶一样,不论奴隶主怎么抽击谩骂,已经撑不住的奴隶都不会给予除了生理抽动之外的一切反应。 法力懒懒地动弹了一下,全当是对神识的呼应。 碎丹带来的全身衰弱似乎对法力的影响最大,神识勉强能用,身体正在恢复,只有法力还像死狗一样。这些法力显然是指望不上了,李俭只能用神识确定体内修仙侧的状态。 碎丹之前,金丹是与身相合的宝物。不论是根底如何扎实的修仙者,到了金丹期,将自己的浑身能力凝聚为一颗金丹,便自然而然地拥有金丹的控制权,继而是世界赐予金丹的种种权能…… 说得小家子气些,如果有哪位金丹期修仙者不打算凭别的本事工作生活,只想着靠变魔术来养家糊口,他只消让自己的金丹成为魔术道具,便很难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了——如臂使指可不是高端魔术师的充分条件,修仙者对自己金丹的掌控,是比如臂使指更高一层的玩法。 李俭也不例外。在他吞下碎丹丸之前,金丹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它的权能从未有过迟滞。 而在吞下碎丹丸后,伴随着李俭的意识坠入可怕的幸福感中,直到他再次清醒,都未能感受到金丹的存在。 如果他愿意停下来询问一下米立刀,米立刀会很乐意告诉他,他的金丹在他吃下碎丹丸后不久便已经碎裂了,等他此时翻身坐正,就连组成金丹的灵机、权能等物,都不再保持团聚,而是弥散到身体四处,再难探出。 神识扫过金丹最常待的几处位置——出于习惯,李俭一般会让金丹在自己的胸骨下缘处停留——却没有发现金丹的迹象。 抬眼看实验室中众人表情,没看到惊恐的神情。 看样子自己的金丹确实已经碎裂完毕,并没有发生超出实验预期的事情——如果排除自身的衰弱感几乎让自己觉得要死了的话。 李俭想着,却不知道,实验室内的其他人方才是真以为他要踏进鬼门关了。就连与他最亲近的米立刀,在他还未清醒的前一刻,心中想的都只剩下要如何掐线抢救,保证人不会死。 此时李俭清醒过来,看着像是在自查身体状态,一众实验员便跟着松了口气,倒是让李俭也松了口气。 涡轮增压了属于是。 实验室中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许多,米立刀也放松下来,开始小声指挥实验员,让他们尽可能多地采集实验数据。 确认自己的金丹已经消失,李俭转头确认自己的修仙境界。这玩意可不容易测,这个世界的修仙体系,如果让李俭评价,他将评价为“我真不知道这个境界除了对寿元增益显著,还有什么鬼用,加的属性不如体悟五德一星半点”。 别的文艺设定里头,境界高就是猛,只要技巧跟得上,越级挑战都是衬托主角的基石。可别小看衬托主角,没点东西能衬托主角吗?主角能越级挑战,是来凸显主角牛逼的,要是来个小喽啰把主角越级挑战了,那主角成啥了? 越级挑战作为一种桥段,目的是凸显主角牛逼,但形成条件中,总要有一条“境界高很牛逼”,要是写不出来这个,那越级挑战不如不写。 故此,在李俭看过的大多数优秀作品中,能够塑造境界战力壁垒的,写得越优秀,用越级挑战衬托主角的效果就越好。 但是,XX的,这个世界,境界提升真的不如体悟五德一星半点,甚至还不一定比得上磕两三颗补药来得有用。 别的世界掉境界了多好测啊,查查各项体征,什么东西掉出标准线了,就可以判定境界掉了。但搁这世界,李俭可还记得上次吃散功药的感觉,变弱的趋势如果不是自己刻意注意,鬼能感觉到这九牛一毛的幅度?还不如寿元消散的感觉来得震撼。 但情况都到这了,总不能不测。 当着一干人“长枪短炮”各种探头,实验设备对着自己的情景,李俭吭哧吭哧地开始自查。 首先确认神识状态。疲弱的神识渐渐恢复,眼瞅着比一般筑基期都要强上些许,就算恢复势头戛然而止,也可称得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倘若自己的超规格战力发展趋势当真被碎丹拦腰打断,就凭现在已经恢复的神识能力,起码也能保住正常修仙者该有的战斗力。 接着确认法力。确认法力倒是比确认神识要简单,作为一种感官,神识要自己确认自己很困难,就像是人不能舔到自己的手肘一样,是一件颇具挑战的事。但神识再怎么疲弱无力,想要调查毫无反抗的法力总量,只有麻烦、没有困难。 …… 一通小流量计算后,李俭拿着疲弱的神识“小水管”,算出了自己体内大江大河般法力的总量。 很正常,没有问题,比起碎丹之前,只是微弱地少了一点,而这少掉的一点,正因为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变强的情况,正在缓缓补上。 简单地比较了一下,相比碎丹之前,刨除境界滑落带来的微小损失,自己基本没损失。 行,法力总量还是那个超规格战力。 测量到这,李俭基本判定,自己的超规格战力并没有因为金丹消失而消失,有法力持续增长的态势打底,他有信心确认,就连超规格战力的增长势头,都并未因为碎丹被打断。 不过稳妥起见,他没有立刻向实验室内的众人宣布自己的判断——虽说明面上这是私人行动,米立刀的实验团队不该配合,但内里精神,大概没人会搞错——而是继续检查与金丹有关的东西。 比如空间权能,这玩意可是在凝丹之前靠吃境界点丹药攒出来的,那可是吃一点就攒一点的玩意,要是碎丹之后权能彻底没了,自己不得把灵宝丹重新吃一遍? 第三百一十四章 碎丹法从天上跳进坑里,又飞回天上 对李俭碎丹知情的人们,虽不在实验室,却也通过各种手段紧盯进程。当他们看到李俭浑身“冒血”的时候,对碎丹法的未来预期便急剧下滑。 当李俭倒下时,大多数人都将碎丹法归入“短期不可信技术”的范畴,并准备着参加李俭牺牲的追悼会,或者是治丧委员会。 从各种名义出发,这只是一场个人行动,但由于李俭的行为牵扯到碎丹法在人类修仙者上的第一次临床效果,哪怕在其失败后,整件事情将被塑造成李俭临时起意的个人行为,也依旧难以抹去其极为重大的修仙历史意义。 自灵气复苏以来,李俭因为尚未发现的原因,成为修仙者中单体战斗力最强的那个,常常被各种际遇和优先选择他的使命推到历史事件的风口浪尖。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主动站上风口浪尖的意愿,这实在是一场美妙的误会。即使是李俭自己扪心自问,搜寻自己一路走来的历程,那些值得夸耀的事情,往往都只是因为恰好是他拥有了极强的个人战力,才选择他,而不是因为他为了将自己站上风口浪尖而努力,获得了极强的个人战力,选择了历史事件。 不过,在今天,当李俭主动成为了第一个尝试碎丹法并且服下碎丹丸的金丹期修仙者时,无论是当时的人,还是事后回望现在的李俭,也觉得是自己的选择,让自己站上了这场本可以不由他、而且很大可能不会是他站上的风口浪尖。 在李俭或被迫或被动地转动历史的车轮许久后,他终于因为自己的意志,向车轮上推了一把。 当李俭摔倒后再爬起来,那些围绕着他的机器清晰地拍摄到,他的后脑没有任何砸在地面上应该产生的凹痕,就像这件事并未发生过一样。通过一些在灵气复苏后可以对修仙者大剂量进行的测试手段,他们甚至能看到,这次撞击对撞击处周围皮肤的影响,还赶不上先前李俭浑身莫名奇妙的血管破裂来的严重。 当然,全身血管破裂本身就挺严重的。 这使得不在现场的人们又提起了对碎丹法的兴趣,原本都已经将注意力移开的他们,又再次紧盯李俭的一举一动。 在实验室诸多设备中,摄像头可以说是最廉价的东西。 这个时代有各种各样的摄像头,它们的原理可能相近,但能够实现的功能和耗费的成本,便是千差万别。 最高端的摄像头器件,只要拥有合适的算法和光学系统,配合顶尖的加工工艺,在可见光范围内,想要拍到什么宏观现象都行。 至于微观,可见光的分辨率极限在那摆着,不是摄像头做不到看见微观,而是在没有处理的情况下,人类做不到看见不可见光的壮举。 米立刀的实验室作为重点实验室,自然不缺高端摄像头这样的东西。在对李俭的行动心知肚明后,他为空闲的实验室调来了几乎所有可用的设备。 此时,便有几个机位摄像头跟拍李俭头部,其中一个发现了什么,将镜头给到李俭后脑勺着地的位置——指的是地面,而不是李俭的头部。 通过放大和算法比对,摄像头给出结果。地面发生了一次与坚硬物体碰撞的微量形变,将李俭坠地带来的能量大小、形变痕迹和凹陷量套入模型计算,得到的物体硬度十分惊人。 以地面的参数作为标准,近似计算洛氏硬度、维氏硬度、布氏硬度的结果,都表明撞击地面的物体硬度远比地面本身硬度要大。由于硬度本身标准在材料学中未有定论,想要阐述这种硬度究竟有多大是很困难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按照摄像头图像计算出的结果,哪怕是其中最弱的那个,都意味着撞击地面的物体可以把整整一方的地面材料磨成碎屑,自身安然无恙。 看到这个结果的场外众人,有极少数在脑海中闪过李俭用头将一方树脂水泥混合砂浆造物磨成碎块的景象,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把这种想象甩出脑海——这也太冒犯了,听上去甚至像是什么地狱笑话。 不过地狱笑话的一个特点是特色鲜明,当他们脑海中觉得这是地狱笑话的同时,也体味到了这个画面的含金量。如果李俭的头真能将一方“混凝土”磨成粉末,那是不是说明,在尝试碎丹法之后,虽然李俭的身体情况看起来很瘆人,但他内里的战斗力一毫未减? 方才被他们划入“不可信技术”的碎丹法,在几分钟时间内,又回到了宝贵位置。 …… 李俭当然不会知道场外的人正围绕着自己身上的变化做什么筹算,那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事。此时的他只想要再确认一番自己的情况,别说场外的人在做什么,就连实验室内正在观察他的各位实验员,还有正在严密监视体征的米立刀,他都没有精力去搭理。 他现在最想做的,并且正在做的,就是用正在慢慢恢复的神识,一点一点数清自己体内残留的空间权能到底有多少,到底能不能用。 …… 用神识数体内的空间权能还残留多少,这是一份颇为辛苦的工作。 空间权能是人类在灵气复苏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在灵气复苏前的人类感官中没有任何可以对应的感觉。它会与神识和法力相互影响,也会被同样的空间权能影响,会作用在空间上,使人拥有比如飞行之类的神异能力。但它不会被看见、不会被听见、不会被嗅到、不会被触摸到。 在空间权能的操作下,拿起一只苹果,是苹果的空间被提了起来,是它所置身的参考系在相对某个被认为是“宇宙”的参考系在移动。对苹果来说,它没有受到使自己“上移”的力,它没有感觉到什么加速度。如果它长了眼睛,它会惊讶于明明从视觉效果来看,它发生了有加速度的位移,但从体感上,它好像还停留在那里。 光是这种视觉和空间位置的变化差异,都足以让不适应的人们呕吐——晕车就算是一种比较类似的症状,但和使用空间权能发生移动带来的反差相比,晕车的前提都没这么严酷。 最起码,晕车的时候,人是可以感觉到,车在起步的时候推着自己走;在平稳行驶的时候,车辆的颠簸可以轻微地传到人身上;车的转向更是会给人同样的加速度…… 而通过空间权能改变自身位置,人感受不到任何受力,自己的空间位置便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玩意的神异之处,正是检查它存量的困难点。 好在李俭毕竟经历过成为金丹期前动用少量空间权能玩玩花活的时期,这时候虽然神识疲敝,但数数空间权能,只是一件累活,而不是一件难活,便下了恒心,将神识在体内地毯式地扫过,什么边边角角都不落下,碰到空间权能就归拢到一边,等全部收集后再数。 等他将空间权能聚拢成团,又费了一番心思,将空间权能变成均质,再取出一块全力激活,感受自己身边的空间产生什么变化。 一番测试后,李俭觉得大差不差,便将手上戴着的纳戒打开,将两百朵元阳真火丢了出来。 米立刀看他突然往外丢元阳真火,整整齐齐地摆了几排,明白李俭这是完成了对自身状态的检查,碎丹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再结丹。 “之前的资料赶快保存,不能中断保存的就继续录,让其他设备保留二手数据。”米立刀又看了看李俭身边,将旁边实验员招呼过来,“这台设备我来控,你去库房带五百颗灵石过来。” “什么名义?” “就说设备供能用,要快。”米立刀拍了拍实验员,自己站在设备后头,对着李俭工作。 场外人士不乏自己心明眼亮的,也不缺智囊。见李俭丢出一排排元阳真火,便可确定,起码以李俭自己评判,这场碎丹行动已经完美结束,他应该没有发现问题,正打算着进行再结丹。 到此,碎丹法的实践着实让众人松了口气。 李俭将元阳真火尽数取出,回忆碎丹法内容,按照法门,将元阳真火一朵朵拿近,想办法催动懒洋洋的法力,将组成元阳真火的灵机吸纳入体。 元阳真火确实无愧元阳二字。从灵机团的灵机数量来看,这玩意的威力不一定有筑基期搓的火球术凶猛,但从灵机团整体功效的质量来看,这玩意的纯度是实打实的高。 哪怕火球术,表面看着是一团火,内里好歹也是阴阳平衡的五行火德,不至于将整颗火球变作纯阳的玩意。再比如冰刺术,别看这玩意表象是一支冰锥,看着阴寒毒冷,真从法力属性分析,这玩意内里也是阴阳平衡的五行水德。 可元阳真火却不一般,说偏阳属就偏阳属,方一入体,便开始展露自己偏阳属的元阳特性。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元阳真火来做第一驱动力 什么是阳? 这实在是一个能够让所有浸润华夏文化的人类都能说上一两句的论题。随时代变迁、学派更迭,人们对“阳”的概念解释也层出不穷。 大众所认为进步的、所认为保守的、所认为落后的,乃至感觉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古代西方世界观,都对“阳”的概念有自身的理解。将几个不同的派别对阳的解释拿来比较,粗暴地认为其中一方比另一方更“好”,本身便不够理性,从情感出发,也谈不上有什么优点。 只看该概念的提出跟发展,总离不开太阳。 原始文明的诞生总要伴随着对自然现象的观察,因为他们不观察自然现象就得饿死。只要地球上没有一块地方能够自然地流淌着奶与蜜,那么所有初步形成的文明都得经过这个阶段。 自然现象中,最引人注目、也是最直观的,可以周期性观测到的现象,便是日升月落、昼夜交替。 其他再没有什么现象,能够在比这更引人注目的同时更具良好的周期性,在具备良好周期性的同时足够直观,或在足够直观的同时最引人注目。 日月就在那里,在人类组成聚落后的漫长时光中,它们几乎以完全恒定的频率,在天穹交替。如果说观察一年四季的周期性还需要付出以年为单位的时间作为代价,那么“一天”就在那里。 一天作为时间,刚好是相邻周期相似性最有保障的时间单位。光照、湿度、温度等等因素,在前一个小时和后一个小时内能发生很大变化,但如果拉长到一天的平均情况,乃至变化图像,前一天和后一天,在大多数时候都是相仿的——如果今天因为一场阴雨导致极速降温,那么可以期待以这场阴雨为界,在这之前的几天、或是在这之后的几天,它们的天气情况十分相像。 掌握在“一天”中该有的活动规律,是原始文明中人类最需要学到的事。 于是,人们需要观察日月,因为它们的运行,不管是基于什么在运行,都足以成为一天中气温、光照等诸多因素的导向标。 掌握温度变化的规律,可以让人不至于在冻死和热死之间来回横跳;掌握光照的规律,可以让人最大限度地在适宜光照下发挥自身能力——当然,在足够漫长的进化时间中,不具备这种能力的物种大抵都会被掌握了此类能力的亚种淘汰。 在这样的观察和掌握,并改造自然的生活中,日月理所当然地会收获人们的好感和恶意,并将其人格化,具体化,最后再返还为自然的一环。 在人类早期能够观察到并利用的自然现象中,日月是最不为人类所能移的自然现象。 人们可以用石块投掷、可以打磨石器、可以用投石索砸翻、捆缚猎物,可以做这做那,甚至可以做着移山填海的梦,但总改变不了日月在天上行进的情况。纵有羿射九日,但好歹把一颗留下来了不是? 日月是那么稳定,在几乎固定的时间中出现,移动,从一边到另一边。人们今天猎到野兔,兔子可能会在之后的几天绝迹,但太阳不会;人们今天和猛虎搏杀,杀掉的老虎成为人们功绩的一部分,庆祝了几天,但太阳依旧东升西落;人们和另一个族群交战,打得“血流漂杵”,感觉天地为之变色,可太阳依旧不慌不乱地移动。 比起太阳,月亮还要好些,起码对于地表上看天的人类来说,月亮相比太阳的变化要更多、更复杂、有更多的周期作用在月亮上。 但太阳就是太阳,除了日食,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太阳的东升西落,阻挡它出现在天穹,带来温暖和光明,甚至是炎热的酷暑和灼目的光芒。 太阳的运行之稳定对所有能观察到它的人来说都是那么坚不可摧,以至于原始文明的统治者为了给自己的神圣加上一层光辉,要借口自己就是太阳的化身。更不妨说,在大多数原始宗教中,太阳神总能站上一席之地,并在不少原始自然崇拜中成为主神。 在原始自然崇拜诞生之后,太阳有了名字——实际上即使是现在的人们,也是先认识到太阳,再认识到恒星,我们靠认识太阳来认识恒星,而不是靠认识恒星来认识太阳——就叫太阳。 人们相信那是一位神祇,或是和神祇有关的什么东西,拥有万古不易的伟力,在天空中行进。 阳的概念,无论怎么分析,都和太阳是离不开的。哪怕是再怎么激进的学派,认为阳的概念和太阳(恒星)本身大相径庭,也不得不承认,在一开始,阳的概念与太阳绑定,窃取了太阳的相关概念,包括光、热等。 而元阳,比较尴尬,在长期的文化演进中,它完完全全地成为了“肾脏功能”,或者说,是精气的化身。 考虑到在华夏古代医学中,睾丸所起的功能往往被统合进肾水,元阳和性方面的能力扯上关系,就不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这样的演进,以至后世再提到元阳时,人们往往想起的,是尼采口中,在他胯下金灿灿的太阳。 嗯。 而对李俭来说,他此刻纳入体内的元阳真火,就显得有点搞笑。 从滑稽的下三路角度考虑,又元阳又真火的,未免有点像是摄入了一些不太能通过审核的复杂生物质样本。但从不滑稽的角度考虑,所谓元阳,若是在修仙的领域理解,有点像是第一推动力的意思——一种纯粹的生命推动力。 或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只有元阳肯定是不行的,再加上元阴才能进入冲气以为和的下一步。但只有元阳不行,不代表不该有啊。 李俭运转法力,吸纳元阳真火。灵机团块整齐入体,本像是一潭死水般的法力,随着元阳真火注入,竟缓缓活跃起来。 李俭正用着大量神识强行催动体内沉寂的法力,法力突然活性化,倒是让他用力过猛,扑簌簌又多吸收了几朵元阳真火,使得体内法力的流动能力更上一层。 原本僵化的法力突然恢复活力,李俭稍稍吃了一惊,在大抵掌握了元阳真火使法力活性化的强度后,他降低了神识催动法力的效能,慢慢地、一朵一朵地,将元阳真火纳入体内。 他有点理解出蛮古人留下的碎丹法为何要将元阳真火作为第一次碎丹后需要纳入体内的灵机团了。碎丹终究是一项危险的活计,不论出蛮古人究竟是怎么发现碎丹后竟然还能再次结丹,但要面对碎丹后便如一潭死水难以恢复的法力,让它动起来很有必要。 而元阳真火,不论它还有什么神异之处,就凭它能让死寂的法力再度动起来,都足以让它成为修仙者再度结丹的必备品。 要想形成金丹,缺少法力是肯定不行的,毕竟组成金丹的几要素之一,就有修仙者浑身法力凝聚而成的一颗球。 元阳真火一颗颗进入李俭体内,初时那叫一个活血化瘀,体内淤积的法力通通动了起来,运转速度不亚于常态。 不过过刚易折,所谓阳极而阴生、阳盛抑阴。驱动力过高了,转速过高,系统失控也是常事。 更别说李俭是个大活人,法力运转可都在体内,虽说修仙素质摆在这,不至于被法力运转搞死,但法力越转越快,越来越活,终究还是需要额外的心力压制。 体内法力运转越来越快,需要压制法力运转额外耗费的心力越来越多,身旁摆着的元阳真火也越来越少。李俭隐隐觉得,虽然刚刚才经历了宛若濒死的局面,但有元阳真火支撑法力恢复活力,兼有其他特性逐渐恢复,自己好像又碰到了再次结丹的边界。 但就是少了什么,少了一股能够配合元阳真火带来的生命驱动力的力量,让自己结丹。 李俭趁着吸纳元阳真火的过程刚刚进入尾声,距离完全“断炊”还有一段时间,连忙检查自己少了什么。 比起第一次结丹,这一次体内依旧有充足的法力、和结丹所需差不多的空间权能,相比元阳真火来说阴阳平衡的由雷雨丹引入的阴阳灵机团,作为碎丹后生命驱动力的元阳真火……等等,怎么好像真的少了什么。 我潜能呢?我那些用灵机融入体内换来的潜能呢?哪次大境界突破不需要这个?其他潜能还在,但我拿来准备第二次结丹的潜能在哪?没有它们,我怎么突破这一次结丹的穴位? 李俭猛地抬头,扫视四周。 元阳真火固然是灵机团块,灵机作为组成其存在的基础单位,拆开来吸纳,是有希望转化成潜能的。 但这玩意显然更适合以元阳真火的整体吸收,拆开来那叫一个暴殄天物。这又不是资源匮乏的时候,李俭可不愿意浪费高级产品。 除了这些元阳真火,室内再没有什么方便吸收的灵机体…… 就在李俭心中感叹的同时,方才被米立刀遣出实验室的实验员,推了一车灵石进门。 第三百一十六章 突破就增加寿元,怎么,你不满意? 米立刀聪明的脑袋绝不是摆设,在他与李俭相谈甚欢的时候,很多人只会看到他的平易近人,却忘了他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成为了当年最年轻的院士。 当他注意到李俭此行只带了元阳真火,而没有带其他材料时,联想到每次境界突破都需要的潜能需求,他立刻遣人带来灵石。 设备供能嘛,不寒碜。至于为什么一次供能带来五百颗灵石,咱们实验室规定,一组灵石五百个,谁敢说不行? 这一推车灵石进了李俭眼睛,着实解了燃眉之急。他将手一伸,已被元阳真火催得活性化的法力汹涌而出,卷了推车上的灵石,就往自己身上猛贴。 前文说到,李俭为了让各类设备拍得清楚,几乎将自己脱得赤条条的。修仙者的皮肤本就算修仙者能够控制的最外边界,此时用大量灵石贴敷皮肤,又运转吸收灵机转化为潜能的法门,流光溢彩的灵石便都在李俭身上淡去色彩,消散在空气中。 实验员见自己推来的一车灵石被李俭“抢走”,快步走到米立刀身边:“还要再提么?” “补充设备够用了,再看吧。”米立刀撤出设备工位,让实验员回位。 体内潜能得到灵石灵机支援,就像是快要熄灭的灰烬得到了干草薪柴,又腾起丈高火焰,轰隆隆烧向缓缓浮现的穴位。 对体内穴位这种应和天地而生的修仙者突破境界的附加分,李俭几次境界突破,不说是熟能生巧,至少也是轻车熟路。随着潜能充盈,体内对应天地的穴位再次萌动,以法门轻轻一催,活性化的法力便带着富余出来的元阳真火和一众潜能,重开了穴位大门。 穴位这玩意,听着与天地相合,很高大上。但出蛮古人留下的修炼体系,最搞笑的地方便是,按照这套修炼体系,提升境界突破穴位给战斗力带来的提升,不能说是车载斗量吧,起码也是杯水车薪。 不过人家也不是没有高大上的地方,就凭突破穴位能涨寿元一条,这玩意就无愧于与天地相合的称号。 战斗力可以靠吃补药、修炼法术提升,寿元搁哪提升啊?就算这天底下真有蟠桃和人参果,这不还没见到不是么? 能提升寿元就不错了,要啥自行车啊。 几大穴位连连突破,李俭收着活性化的法力慢慢催动,在一连破了七个穴位后,体内满溢的元阳真火收回许多,活性化过头的法力又恢复成如臂使指的模样。 在李俭注重体内调息,关注穴位突破的同时,在他所没有关注的外表,他的身体也刚刚完成了对过去破坏的修复。反映在设备所拍到的景象中,便是周身淤血消退,红痕褪去——这其实蛮恐怖的,毕竟如果没把淤血排出体外,而是在体内被消化,毫无疑问是有什么细胞或液体对已经变质了的血液起作用,微观领域不知道是什么鬼样子。 不过无所谓,修仙嘛,出点传统科学不理解的情况太正常了,天下多少科研工作者都指望着修仙领域能出现和过去传统自然界迥异的现象,不然咋写论文啊。 于是,当李俭完成了穴位突破后,他的身体也在不知觉的过程中,恢复到了可以突破金丹境的程度。 …… 当李俭多次结丹完毕后,回望此时,他觉得身体能够如此快地恢复,而非迟钝地躺尸数月,离不开元阳真火的作用。 …… 李俭调息完毕,体内法力在多余元阳真火用于冲击穴位后,活性化情况中正平和,如臂使指。神识许是与活性化的法力接触得多了,也变得顺滑起来。体内空间权能方才被李俭归拢到一堆,随着元阳真火注入和穴位连连突破,原本变成碎片的空间权能自发接合,又慢慢形成一个整体,隐隐形成圆球状,向身体中心沉下。 阴阳灵机团跟着沉入空间权能所成的圆球,在变化中稳定。 两球归位,李俭体内法力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轮转着变化形状,近乎圆球,又套在空间权能外,变成粘稠的一团,使三球同心而动。 到了此时,体内元阳真火大多促进了法力活性化,一部分拿去突破了穴位,少许融入身体。还剩下极少的一小撮,向三球同心一钻。 轰隆隆天地开辟,欻啦啦乾坤归置。 等李俭再回过神来,一颗金丹就在那里。 李俭看不出这东西比起第一次结丹多了什么,但打量一番,感受片刻,先前金丹拥有的权能它都有。就功能性而言,这玩意起码继承了旧金丹的全部。 这就差不多够了。 李俭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 嗯,研究员和米立刀的神情没什么大变化,说明自己失神的时间并不长。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打扮。 好消息:身上皮肤紧致、红痕全消。 坏消息:刚才好像脱得急了,我把衣服放哪了? 李俭默不作声地将神识放出,扫了一周,再摄来衣服穿上。当他忙活着自己的“表面文章”时,米立刀彻底松了口气。 李俭并非没有脑子,他把自己脱得近乎赤裸,坐在实验室中央碎丹结丹,并非因为他有某种不太适合大多数人接受的特殊癖好,只是为科研献身罢了。此时想着将衣服穿上,无非是说明,实验到此告一段落,要么画上休止符,要么画上终止符。 米立刀打了个招呼,让实验员们整理设备、整理数据,做好备份,自己则走向李俭,微笑着面对站起身来查看是否有不妥的李俭,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功了?” “金丹有了,没有崩溃,应该是成功了。”李俭回之以微笑。 “接下来你应该强迫实验团队给你做身体检查。”米立刀转身,带着李俭走出这间忙碌的实验室。 “是的,我强迫米院士为我找一个可靠的团队做身体检查。” “就是这里,先简单地做一下体征检查,当然,和当年一样,这些数据将以你的主观感受为准,而不是以它们在过去医学中的意义为准。”米立刀推开隔壁的实验室,一间显然是刚刚才搭建出来的体征监护室已经备齐了人手。 “明白,我现在的状态谈不上非常好,但感觉很正常。”李俭躺上床,任由实验员用设备检查自己身上的表征,又控制着皮肤挤出血液,让仪器抽走了几管血,才得以从床上下来。 “接下来,你应该强迫实验团队帮你分析现状。不过如果你的状况真的不错,从这里开始就不需要强迫了,是聚居区为你提供了碎丹法尝试后的人道主义关怀,怎么样,选哪个?”米立刀肉眼可见地轻松不少。 如果说再次拥有金丹只是说明了李俭确实能依靠碎丹法第二次凝聚金丹,能否恢复变态般的超强个人战力还有些怀疑,那么经过方才的身体检查,看到李俭诸多bug一般的身体数据,再看到李俭就这么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走在自己身旁,米立刀心中确定了八九分,知道李俭应该是没问题了。 “当然选人道主义关怀啊,前半段涉及的人数越少,后来宣传更容易吧?”李俭知道米立刀的意思。 如果自己试用碎丹法的局势一片大好,自然要开始做宣传准备。以此为底线,自己每因为“个人行动”损失一些能力,都要降低一点宣传工作的档次。如果因为尝试碎丹法而使自己长期能力受损,那么对外宣传便只能是“李俭尝试碎丹法,确认了碎丹法的可用性,这是李俭最后一次发光发热”。 大概是这个样子。 不过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错,感觉不到长期能力被限制的感觉,琢磨着没什么问题,自然需要和后续宣传工作对接。 “很有信心,好,不错,那你就自己进去吧,也不用我带了。”米立刀一指前路,聚居区派来常驻生物中心的代表就在不远处房门门口等着,见两人过来,与米立刀换了换眼神,就知道李俭的行动十分成功。 …… 所谓的人道主义关怀,其实没什么关怀的内容。 这不过是一个由头,找了心理学团队给李俭做结丹前后人格模型建立和对比,又通过一系列问题,确定李俭当前的自我感觉,总的来说,是为他搞定尝试碎丹法前后的体感问题来的。 一众大佬问的问题五花八门,偏生心理和生理方面的问题又往往没有标准答案,更别说是李俭这样特殊的个体,李俭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什么是他们想要的,只好老老实实回答,熬了二十多分钟,才被放走。 等李俭出来,几个团队都在赶工,争分夺秒地分析落到自己手上的各项数据。倒是李俭本人没了活干,左右看看,干脆被拉去拍宣传视频。 这帮人的默契都不需要言语,来了就开工,完事就放人,也没有好事者上来逼问李俭的碎丹法尝试是否符合科研伦理,就好像李俭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大家事前就知道的一般。 第三百一十七章 除非你真想抢,不然你还是走吧 宣传视频很快便拍够了素材,按照制片团队的说法,具体什么时候剪完做好后期,还得看聚居区的意思。 李俭表示理解,出门就找米立刀去了。 正朝米立刀办公室赶呢,张博学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廊道里,几步迎了上来,和李俭并肩走:“怎么样,情况都顺利吗?我是听着你开始碎丹,才‘火急火燎’赶过来的。” “都顺利,起码到现在还没发现不正常的情况。你的消息不该比我灵通?”李俭说得却是张博学的官方身份。 老张是他助理不假,但助理与助理之间亦有高下。老张是聚居区向李俭传达消息的喉舌之一,自己又有一套自己经营的人脉,遇上点什么事,问老张会有奇效。 若是一切行动都在掌控之中,只要张博学能说,李俭往往能从老张口中得到更多信息。 若是老张不能说……都不能说了怕个毛啊,直接问。 “是比你灵通一些,这不立刻赶过来了嘛。”张博学笑了笑。 他算是演戏演全套的一环,李俭前脚从校长室离开,他后脚就把和蒙星霖的电话挂断,就在校长室内坐等信号。 等了十几分钟,有人告诉他,李俭跑到生物中心碎丹去了,才“慌张”地跑出行政楼,很拉风地开车直达钱安聚居区生物中心,就差把新星大学的牌子都贴在车身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从新星大学来的。 就这么一路招摇地开到钱安聚居区,在生物中心人员引导下,原本回生物中心比回家还熟的张博学,愣是像第一次来访一般,转了半天才来到李俭活动的地下层。 “那我现在去见米立刀,你来不来?” “我跟上。” 两人进了米立刀办公室,正看见米立刀坐在办公桌后,身上的实验服不知在哪脱了,正处在挺正常的工作状态。 这才是大多科研工作者离开实验室的常态,毕竟白大褂看着好像别具一格,但真进实验室的都知道,他们哪怕“求神拜佛”,也希望所有污染最好能在白大褂上止步,千万别牵扯到别的地方。 要是有谁把白大褂穿到实验室外头去的,那他还是自求多福吧。 应该说,米立刀虽然是院士,但办公室也没比其他大学教授好太多。除了面前俩电脑屏幕看着挺带劲,又大又薄,成像效果极好,估计造价不菲,其他都没见有什么特殊。 见李俭和张博学进门,米立刀抬了抬鼠标,招呼两人过来:“你们来得时间也合适,刚才拍李俭碎丹再结丹的视频都出来了,这个机位只能给外行人看个热闹,刚好你们来看一下,这样拍合适不合适。” 两人忙凑到跟前,看着显示屏上播放视频。 视频从李俭进实验室开始拍,一直拍到李俭穿衣服起身,米立刀上前拍他肩膀结束。 应该说,画质是不错的、焦点是正确的、动作是清晰的、主题是明确的。 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如果没有在标题上写明白这是“李俭在生物中心实验室尝试结丹实录”,看着有点像特殊爱好拥有者当着一众人等和大量设备搁那赤条条打坐加仰倒加回正加终于想起来穿衣服。 知道的人看这视频勉强能看懂,不知道的人看这个视频有锤子用,有种看核电站蒸汽当成工业粉尘的美。 “道理我都懂,但这种视频有拍摄的必要嘛?如果不加标题,谁能看出来我这是在做什么?”李俭心中第一个起了疑惑。 “所以我才说这是给外行人看的,真要搞研究,这个视频起码要搭配其他设备的数据来看。比如这一台,能扫描你的皮下情况,搭配正常可见光摄像头,能够初步表征你的身体自损坏过程和修复过程。连起来看,才有意义。”米立刀打开另一个设备的存储数据,当然,是副本,与可见光摄像头拍下的视频同步播放,可以看到李俭的毛细血管是怎么在同一时间基本全爆的,与此同时,可见光摄像头中的李俭皮肤开始变红。 但不得不说,这件仿若黑科技般能够扫描人体皮下情况并转化成图像的设备,效果实在不太照顾一般民众的情绪。其画面之血肉模糊程度……这么说吧,血肉十分清晰,一点都不模糊,血管爆了的画面清晰可见,有一种黑科技超模的美。 这玩意指定不适合给大多数人看,李俭甚至怀疑,大多数医学生在没有临床之前,如果仅靠大体老师,看这玩意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食欲下降。 至于普通人,那更是三月不知肉味——都看这玩意了,爷不吃饭了! 张博学侍立在旁,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看着屏幕上的视频播放。 “这样是不是就好很多了?看起来,原始图像也更具价值。”米立刀用鼠标圈出视频中比较明显的地方,通过皮下组织扫描,可以清晰地看到毛细血管爆裂后失血、组织液增多、部分区域肿大,再吸收干净,毛细血管长好的过程。 “这样确实更具价值。不过这些内容都是您的专业领域,让我看,我也看不太懂啊。”李俭勉强能看懂点可视化图像,但除了可视化图像,再要让他看懂旁边注释的数据,那就两眼一抹黑了。 “姑且是拍摄你的视频,你是有一定肖像权的,虽然在科研工作中,肖像权的权益会退后一点……但如果你本人参与了剪辑,并且许可放出,这就是最好的保票。”米立刀解释道。 “只要别把我的视频p来p去,或者用AI技术做修改,我当然会允许这玩意被用在科研用途。”李俭最后看了看自己被拍下的视频,不得不说,单纯由可见光摄像构成的录像着实奇异。 “那么其他的数据你要过一遍吗?可能会有设备采集的原始数据。” “不了,原始数据我也看不懂。体检那边的数据帮我拦一下,那个应该不适合流出。” “这没问题,聚居区应该会帮你管控好体检数据的,虽然不归我管。”米立刀干脆地答应了。 “那我还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吗?” 米立刀抬头看了眼他:“你还想留在这的话,我也没有多的碎丹丸能给你了,也没有多出来的尚未确定……总之,除非你真的想把生物中心抢了,不然我也想不出你接下来留在这里还能做什么。” …… 在米立刀不算特别明显的逐客令下,李俭带着张博学跑了。 张博学开来的车倒是有了用处,李俭来时一路飞着过来,走时坐车。虽说慢了不少,但不用自己飞,也算是一种妙趣。 虽说飞行用的是权能,动用权能也不累就是了。 李俭坐在车里,看张博学开车。 车,是灵气复苏后的魔改货,动力系统基本改得差不多了,油电法术混合驱动,开这玩意配合神识,不比过去玩玩具车困难。 倒不如说,玩玩具车的时候,还得因为人不在车上,开出些笑话。 “开车过来,是不是也有担心我金丹碎裂后,没法再升上金丹期的意思?” “算是一条,你还得考虑一下,我干这活的,只有临到关头,自己开车过来,才能显得没有准备。再就是说,你现在金丹又有了,还能飞吗?” “能。” “那我不开了,你用权能连车带人一块扛回去。” “你还是开吧。” …… 到了新星大学校长室,张博学没问李俭为啥只碎了一次丹,有工夫借生物中心场地一用,为什么不能多碎几次。而是回到自己的工位,归置物品。 “我送你的破界石和琼花呢?” “收起来了,晚上我就运到家里去,埋起来。”张博学翻了个白眼。 “行,既然你把私事搞完了,那就来帮我做一下公事。” “你又有什么公事要我做?” “刚才不是去生物中心尝试碎丹法了嘛,项目申报审批的事情你跟一下,最好能和生物中心拉一个联合培养出来,钱他们出。”李俭靠在校长椅上,感觉自己可以试着撬动一下生物中心的资源。 毕竟自己已经“以身作则”,成为了生物中心的研究对象,让生物中心和新星大学搞几个联合培养,多带几个硕博出来,不过分吧? “你倒是精明,也不知道这份精明什么时候能落到你自己身上。这活我可以干,那你呢,你做什么?你不是之前就觉得无事可做了吗?”张博学乐了。 “我干什么?我去打报告写申请,让上头允许我能去外头多走走,尤其是去妖兽控制的地方多走走。”李俭无奈。 还不是碎丹法剩下两次结丹需要的灵材到现在都没有苗头,他都已经试过一次碎丹法的好处了,就算好处不多吧,但谁不愿意把好处拿满呢?要想搞到现在还没有苗头的灵材,李俭琢磨着,作为最强个体战力的自己,恐怕免不了要往外走走。 君不见,第一次再结丹起了大用的元阳真火,就是从狐族那里交易来的?谁知道其他妖兽是什么情况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 树林跑了 李俭的写申请打报告日常,便总是困守在校长室内,看张博学带来的消息取乐。 一会儿是某地聚居区科研工作进展,在修仙侧大有突破;一会儿是传统科学——挺有趣的,就像人们在迈入现代物理的时候必须得把经典物理称作经典一样,那些和修仙基本不沾边的内容被称为传统科学——有了新进展,某种技术在修仙能力的帮助下实现了工业化,又或者是某种物理理论在修仙能力的帮助下得到印证。 当然,要印证和进入批量生产的过程,所用到的修仙手段,也不影响对应的科学家搞得是传统科学。 知名度比较高的,是一款光量子计算机的问世。 量子计算机是很热门的领域,因为其独特的机理,与传统计算机有着大不相同的功能方向。即使是在灵气复苏前,搞量子计算机的新闻,李俭也已经看到过了。 不过这款光量子计算机似乎别有优点,以至一时间处处都看得到有关它的议论。 科技发展实属幸事,不过军事方面就没太多好消息了。 海里的海洋主流战争行动一直在进行中,那些生活在水体内的妖兽始终是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在修仙的道路上,水里的生物不比地上的生物差多少,起码对需要控制局面的军队来说,正是如此。 妖兽不会因为自己生活在水下便减慢修炼的步伐,当陆地上的生物开始出现金丹期时,水下的生物也涌现出一批很能打的家伙。 鬼知道它们是怎么获得成为金丹期的资源的,就像陆地上的妖兽一样,即使没有到处搜集资源,也能在懵懂间成为金丹。有人猜测,妖兽能在不服用任何人类常用的境界点丹药的前提下升到金丹,可能单纯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毕竟生死之间的搏杀比什么都能锻炼动物,弱就死。 只是水下的动物看起来比陆地上的动物更没有与人类沟通的欲望,那些强大的金丹期妖兽往往会在战线上暴起攻击几次,如果不离去,就会迎来成集团的打击。 这似乎也被动地掐灭了水下妖兽与人类和谈的可能性,不是每个金丹期修仙者都能猛到可以跑到敌人的包围圈里亮武力,接着让所有敌人同意签署和平协议的。 每每逼近都可能遭到人类一方成建制的规模打击,就算水中妖兽也有成群结队攻击的能力,领头的金丹也得想想自己会不会成为某次规模打击的牺牲品。久而久之,会冲锋在前的水下金丹妖兽越来越少,更多的水下金丹妖兽,要么干脆不在战线上露面,要么在战线不远处,丢几发法术,就当是对得起水族们给的饷银了——如果有这样的东西的话。 再加上李俭这样的标志性人类单体战力也基本不在水下妖兽的面前晃悠,水族妖兽们谁知道你人族——入水后还都穿着制式潜水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截获的所有信息都说明正在和自己交战的这类生物大概是要打个你死我活,这情况有谈的必要吗? 人类:我哪知道有没有谈的必要,当初准备主流战争计划的时候还没有金丹妖兽这种玩意,都以为妖兽总得因为人类的某些原因而把人类当成死敌对待,谁能想到出现金丹妖兽后,妖兽竟然有智力来理解和平契约了呢? 等意识到妖兽也是可以谈的时候,水里已经打成这个样子了,金丹期妖兽都不肯过来,这还能怎么谈。 本来种族不同,文化指定不同,再加上物理距离更是隔阂,这下肯定是谈不了了。 除非重演李俭灵山矿区故事,让李俭在海里面挑着水生物种的头头脑脑一顿暴揍,揍完了挨个拉过来签署和平协议,不然就没得商量。 水里的妖兽和军队打生打死已经成了常态,纵使人类一方的指挥和配合再怎么默契,也难免死伤。 水下打得轰轰烈烈,陆地上倒是很有默契。李俭牵头签订的和平协议确实有效,即使是后来诞生的金丹妖兽,在带着自己的小群落“认祖归宗”之后,也都加入了和平协议,除了和人类冒险者的小规模战斗之外,再没有掀起什么大规模“团战”的风波。 饶是如此,部分冒险者因为贪图富贵而深入荒野,死于妖兽之手,连尸骸都不能返回聚居区的例子,也屡见不鲜。 这就没什么办法了,毕竟李俭只是战力极高,不是战力宛若神明,能够开口让妖兽引颈就戮。签个优先攻击权的和平协议就差不多了,真签个单方放弃一切武力的“和平”协议,妖兽当场就得集体歃血为盟,紧接着发动对人族的歼灭战。 动物们闹得欢实,可不代表植物们就不闹了。 许是因为植物的天性,植物们修炼的进度整体上好像比动物要慢些,但只要学过统计,又或是对生物竞争有点了解的,都能猜到:植物整体修炼进度再怎么慢,也不影响其中出几个狠的。 数量多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数量多得超过了某个度,让质也发生了变化——比如植物里头多出个金丹。 按照金丹期修仙者的权能,光是其掌握的空间权能,就足以让植物摆脱行动不便的困境。 再加上植物普遍都是基本没有思考能力的物种——严谨起见,并不否认其可能具备思考能力的可能性,虽然那十分微小——一个升到金丹期并拥有与人类相同智能的植物个体,在金丹的基础上,对本族群的掌控力度,恐怕不是动物群落能够比拟的。 金丹期以下的动物如果要做什么事,本族金丹还得发话才能制止;若是某植物想要做什么事……哦,当它有想的那一刻,它应该就不是普通植物了。 植物中冒出金丹期精怪的可能性不低,随着时间推移,第一批疑似诞生金丹期精怪的植物,也在华夏的各大聚居区旁被发现。 发现,一个比较中性的词汇,用在李俭所看的报告开头,往往只是陈述事实。 不过这样的陈述事实,往往会忽略很多能使人身临其境的描述。 比如,离钱安聚居区最近的一株金丹精怪被发现,起因是在几个月前,有冒险者发现吴会省南部地区的丘陵中有一片树林越长越多,和其他树木的种群界限不断外推,隐隐有在当地成为霸主的架势。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帮冒险者都不是好惹的家伙,到底是在搏杀之间挣钱的人,看了林子茂密,一部分人打定主意,觉得里头一定有宝贝,才能催使林子往外长。 这可不是他们癔症,见什么都是财,是过往经验为他们提供了理论支持,有不少灵材都是这样被找到的,最先发现灵材的冒险者,往往都能吃到较丰厚的第一桶金。 从后来的视角看,林子里有宝贝吗?确实有,这片柳树林子分明是南方常见的垂杨柳,却能在丘陵地带不嫌海拔高低、土壤干湿地一点一点外扩林地,没有宝贝,那是鬼扯。 同一片地方,做植物的都在争夺同样的东西。凭什么不适应本地环境的柳树反而比那些更喜旱的植物更能“打”?总得是背后有什么东西支撑吧? 于是冒险者们冲了。 于是冒险者们躺……也没全躺,被打了个半死,连动用法力的余力都快没了,丢出林子。有队友的拖着回了聚居区,没队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祈祷趁自己虚弱的时候,别来点妖兽把他们宰了。打又打不赢,都混了个半死,只好灰溜溜返回聚居区,等着“少侠请重新来过”。 后来人们才知道,当时林子里已经有金丹期精怪了。 一群没到金丹期的冒险者,在人家主场,被金丹期带着小弟打成半死丢出来,按理说应该不丢人,回到聚居区也能当谈资吹上一吹,开口便是自己在一片诡异的柳树林内,和金丹期黑山老妖干了一架,活着回来了。 但情况尴尬就尴尬在,冒险者冲进林子后,就没碰上过金丹期精怪,都是被钉死在地面的筑基期或炼气期精怪合伙打出去的。 这情况别提多丢人了。一群人类,一群自诩组织度极高,会团结协作的人类,在进林子的时候,被林子因为组织度高打出了林子,这什么打脸笑话? 好在他们确实在林子内找到了某种灵材,为了赚钱,一群人养好了伤,又生龙活虎地组织起来,一定要杀回南边的柳树林,给那帮柳树一点颜色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组织度。 等这帮人纠集起来,约定了时间,统计了人数,搭建了严密的打团指挥链,发扬网游开本精神,人人就位人人在线,一鼓作气冲到柳树林时,却发现前两天还眼看着要长满整片丘陵的柳树林,跑了。 它们就像是集体长脚了一般,只在原位留下了不少坑洞,甚至还有土石塌陷的痕迹,毫不迟疑地跑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林子跑了鱼上岸 柳树林子跑了,林子里发现的新灵材似乎也跟着跑了。一群冒险者在聚居区和荒野之间兜兜转转许久,本是要找新灵材挣钱的,忙活半天,灵材跑了,把自己打了个半死的林子也跑了,这找谁说理去。 冒险者们哪能容得下这口气,一个个义愤填膺,呼朋引伴,又沿着林木迁徙的痕迹,在荒野中找了一圈。但痕迹越追越远,越来越模糊,翻了几座山头,便彻底跟丢了林子。 冒险者回到钱安聚居区,将自己的经历说给众人听,众人先是笑话他们,觉得天底下哪有这种会“如同长了腿一般”满地乱跑的树。但冒险者们手上的证据众多,桩桩件件都是合用的,又能互相印证,更有好事者,干脆带着不相信自己的朋友去了树林原址。 灵气复苏后的荒野,生物生长繁茂,可这才过了几天,后来生长的植物自然掩盖不住一片林子整体迁移的痕迹,等人都到了,要看出这里先前本有一片林木,后来满坑满谷的林木突然没了,也不困难。 这样一见,人们才愿意相信,灵气复苏后的世界里,一整片林子长了腿要跑,竟然是可能发生的事,已经发生的事。 关于钱安聚居区以南一片林子拔腿就跑的事情,其他聚居区也有所耳闻,只是都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是聚居区这个档次的,说一千道一万,钱安聚居区能碰上整片林子拔腿就跑,其他聚居区难道就碰不上其他稀奇事? 别说林子跑了,鱼上岸在这年头都不算是什么大事。 正因如此,钱安聚居区有片柳树林会跑,并没有成为传遍全华夏的热点新闻,只是留在钱安,成了本地论坛上常有人跟帖的一景。 有不少人专注于研究柳树林子里究竟有什么灵材,能变现几何,对着冒险者带回来的二手资料来回翻找;有一些人则是行动派,每每出门都要成群结队往发现柳树林子的地区走一遭,在旧址徘徊,看着日积月累逐渐增多的植被如何覆盖树坑,再顺着已经没什么显著痕迹的山道向前,搜索可能存在的线索。 一时间,“树林去哪儿”,成了钱安聚居区不少冒险家的野趣。 就在李俭赶工写报告的日子里,灵气复苏三年的春节,就要来到了。 新星大学和其他教育序列的机构一样放了寒假,许是灵气复苏的时间久了,学生们都习惯了修仙带来的变化,也不执著在学校内的活动,纷纷选择回家过年。 放在去年,哪怕是春节这样传统意义应该阖家团圆的日子,都有不少对法术着迷的学生,会主动申请留校,搞些自主活动。 要安置他们,可是一件苦差事。 当然,不少工厂连停工的机会都没有,这便是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不过也有工厂知道工人思家心切,久不回家对工厂效率一点正面帮助都没有,便早早地给了假,工厂停工,接着下游企业也停工……就这样串成了一串,倒是让不少工人也过上了年。在这动荡的乱世(毕竟有妖兽威胁,说是平安盛世肯定不合适)中,竟然是个幸福美满的好年。 尤其是钱安聚居区,自打把整个吴会省的人力物力都集中到钱安聚居区,那些需要占地面积较大的运动受到了限制,可除此之外,其他宜居度简直爆发性地提升。 医疗方面,有了各种治疗术,过去人们认为难以攻克的疾病,几乎都能用治疗术解决。虽说多出来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疾病,但大多与修炼有关,只要修仙者不刻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实验法门,想要出问题都困难。 这甚至不意味着医生会全部失去工作。在治疗术能够解决问题的同时,医生们的工作重心从过去的“治病救人”,转向为病人答疑解惑。 毕竟,病人也不愿意自己三天两头给自己刷治疗术不是?如果能够避免问题发生,病人们还是乐意配合一下,改变行为习惯的。 不过,也有一些医生因此被迫下岗,这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教育方面,首先得感谢吴会省在灵气复苏前便大力推进的教育公平。作为华夏教改的先锋地区,吴会省十个年头里有九个年头都在试点上级命令的教改,剩下一个年头嘛……在自主试点教改。 本来吴会省的各市教育公平就推行的不错,在变成钱安聚居区后,更是把教育公平推到了新的高峰。虽然让人人都享受到“最好的教育”依旧不太现实,但让人人都享受到及格线以上的教育,让孩子们普遍在有师德有能力的新时代教师团队的关爱下成长,就算是顶好的事情。 住房则不需要担心。吴会省本来就不是什么房少人多的地方,在众人呼喊买房难的时期,在经济较发达的地区,吴会省算是呼声最少的地方。没办法,经济普遍较好是这样的,除了省会的房子可能真的要抢,其他地区的经济不差,但不需要抢房,反倒削减了吴会省的买房难呼声。 更有甚者,仗着吴会省便利的省内交通,在省会附近买房,每天跨市上班,也是常事。 灵气复苏后更不必说,钱安聚居区单论点到点的直线距离,过去也不过是两县中心点连线那么长的一条,如今都够把钱安聚居区捅个对穿。在钱安聚居区,只要你能充分利用自己修仙获得的能力,将通勤时间缩短到十分钟之内是很容易的。 在此基础上,住房失去了其作为社区一份子所能标定的对应“医疗”“教育”“工作辅助”价值,仅仅作为居住地而存在,反而恢复了其本该有的价位。在度过了灵气复苏元年早期的紧凑居住后,大多数人都凭借着工作分到了房。 嗯,别误会,不是那种穷奢极欲的房,也不是鸽子窝,人均可用住房面积差不多接近四十平米,说不上多阔,但这对一般人来说够用了。 至于想要换地段,想要更大的房子,更多的房子,只要能做出成绩来,这很简单。对灵气复苏前为房屋所迫的人们来说,这实在是极好的时代。 “所以说我今天这个班就上到这里了,提前给你拜个早年,祝你新年快乐,全家幸福嗷!”李俭把电脑一关,就要往窗外冲。 “你给我慢着!”张博学三两步赶到窗边守着,幸亏李俭并没有拼尽全力的意思,不然就算有张博学在前面挡着,李俭要把他也一块冲了,也并非难事。 “大哥,这都除夕了,其他人要回去的早就回去了,我一个做校长的,现在回家怎么了?”李俭不得已停下,看张博学大张双臂,像母鸡一般回护身后的窗户。 “废话,你当是因为谁才留下了那么多要让我们一块完成的工作?其他人是可以放假回家,但因为你写的那么多申请都要打回来返工,不得不在这里搞文书工作的是谁啊?”张博学震怒了。 “也可以不修改嘛,反正不修改的结果只是不让我去那种危险地带走动,安安稳稳过个年也挺好的。” “我可去你……你自己踢出来的要往外走走,我不知道你干嘛突然有这种想法,但我是你的助理,你总不能把自己说出来的话当成放屁吧?” “不是吧,张哥,回家过个年而已,开年之后还是可以继续写申请的嘛。” “回家过个年,我又不瞎,你天天都没回宿舍,直飞聚居区去了,你当我不知道咱俩谁才是回不了家的?”张博学一瞪眼,“你好歹能飞啊,你看我能飞吗?” “我靠,咱俩诉求又没冲突,我回家了你也回家不就完事了?反正这堆返工申请也是我的活,你不做也行啊。直接放假,成么?”李俭没搞懂张博学的思路。 这门又不是给自己一个人开的,剩下的活都是自己的,张博学不想做了,自己跑了不行吗? “……你知道一个成了家的男人在大年二十九都没回家,大年三十回去了会是什么待遇吗?”张博学老泪纵横。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待遇。” “那确实举案齐眉,家里的茶几能磕在我眉骨上,那能不举案齐眉嘛。我都在这加班这么多天了,我现在回去,告诉她们,我是为了李俭的一些无聊的事情才这么晚回家,你说她们是信我还是信谁?” “这不很正常嘛,你就说我是个无良老板,抓着员工死命压榨,直到今天才放你走。多简单的事啊。” “狗屁!诶……李俭,你还是太年轻了。有时候女人的猜忌,比你想的还要可怕。就算我把你拉到我家,请你当面告诉我老婆,我这几天就是在学校加班,你猜她会不会觉得我在外面搞外遇?” 李俭惊了:“我靠,我哪知道……你先跟我透个底,你搞吗?” “我他妈的哪有时间搞七搞八!你看看,你都得问上这么一句,没看到我在这工作的样子,你说她信不信。”张博学满脑门子都是官司。 (有真人真事可以借鉴,虽说不是咱们这的) 第三百二十章 难怪你被你老婆抓把柄 李俭奇之,顺着张博学的思路,也隐隐觉得事情的走向可能真的会像他想的那样发展:“那怎么办?张哥,你给我个准话?这是你的家事啊,我总不能连你的家事都牵扯进去吧?”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强行让你掺和进我的家事……这种事我还是会干的。”张博学的话锋来了个大转弯,“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李俭本打算回家,看张博学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摸不准老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想着因为自己的工作,拖了老张几天不太合适,便默认了下来,待在校长室等着。 这一等倒也没花多少时间,就看见张博学一手一只大号礼盒,看着跟个行李箱差不多大,用红色丝绸撒着金粉包裹,丝带颇为俏皮地打了结。 这俩玩意看着虽然土气,但想要证明内容物价值不菲,已经够了。 毕竟时尚和价值是很有趣的东西,有些东西,包装如果不做的“有些土气的奢侈”,别人是不会相信它的贵重的。 就好比,如果一辆纯绿色涂装的大型重卡,车斗里载着一座躺倒的极大号柱状物,柱状物又盖着蓝色帆布……看着土对吧,但在有些人眼里,这玩意很帅。(笑)极致的土,就是极致的潮。 “这是什么?”李俭指着老张拿来的俩大号礼盒。 “你之前拿给我的破界石和琼花,我拿去包装了一下,你今天就当是陪我一下,把这两盒当做你今天才送给我的,直接送到我家里去。说辞我也替你想好了,只要说是考虑到我这几天都在学校加班,没有正常放假,以个人身份打了点材料给我做补偿。这话说给我老婆听,她如果第一时间不信,你留下来再说点别的,工作上的事,她起码也要碍着直属上司在家的面子,不会发作。”张博学已经把事情想通透了。 至于怎么让老婆相信,相信这件本来就是真事的真事,那就各人各凭本事了。 “就这么简单?”李俭抬了抬礼盒,感觉这俩玩意装的破界石和琼花质量好像不太对啊。 好像稍微少了点。等等,这些东西是需要自己拿着,当着老张妻子的面交给他……按照老张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这份东西哪怕送了过去,之后恐怕也不归他管了。这家伙该不会是把其中一部分挪到了别的地方藏着,等着当私房钱吧? 没想到老张的家庭地位竟然如此底下,泪目。 “就这么简单,占用一点你的宝贵时间,帮我化解危难。为了顺利,我得先回去,你慢慢飞过来。”张博学交代完毕,留下自家家庭地址,跑了。 李俭抬着俩“礼物”,缓缓飞向钱安聚居区,算算时间差不多快到了,才落向张博学的自家住宅。 穿过大厦走廊,看着门牌号和老张说的能对上,又听见里头确实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与人说话,便上去敲了敲门——别问两行李箱大的礼盒拿着还能怎么敲门,问就是用法力挂在身边了,手是空的。 “你听听你听听,我就说校长要过来,这不就来了嘛。”屋内人冲着里头说话,转头又朝着门嚷嚷,“这就来开门,等一下啊。” 房门一开,张博学的脸在门背后闪出,双眼飞快地看了一圈走廊情况,确认李俭当真按照计划带着“礼物”来了,这才嘴上热情洋溢地打招呼:“诶呀,李校长,这才刚休除夕假,您怎么有空来寒舍啊?快请进。” 他一边招呼,转脸朝着屋内,做表情使眼色。李俭看得分明,这些表情眼色都不是做给自己看的,全是给他老婆看的。使完眼色,便将李俭往屋里让。 李俭感觉自己有点上当了,按照张博学一开始的说法,他这一行好像不需要做什么临场演出来着。但听老张现在的话头,怕是回家之后多有不利,需要随机应变了。 “这不,你这几天在学校加班辛苦了,我虽然没法给你涨工资,但凭个人能力,给你去战场遗迹打了点土特产,权当做新年礼物。”李俭进屋,在玄关等着。 应该说,老张家里都没准备他登门要用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不知道自己要来。 但自己登门拜访是老张一手策划的,老张自己都不知道,那就纯属扯淡。 原来,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老张往家里一躲,一位妇人便满面堆笑地迎了出来:“诶呀,这位就是新星大学的李校长吧,常听我们家博学说起,今天真是贵客临门,您甭换鞋,就这样进来好了,我们家地板天天拖的。” 李俭抬眼扫过,打算看看这位在张博学口中凶狠非常的“好汉”究竟是怎样人物,但看了一眼,说心里话,虽说能看出上了年纪,却也不明显,单论颜值,连李俭这样的木头,都觉得是养眼的。即使是满面堆笑的样子,也没有显得俗气。看身段架势,也不像是会对张博学尖酸刻薄,以至于一比不过“别人家的孩子”,就要让老张睡不了床的样子。 李俭将身后俩礼盒送了出去:“您是张博学的夫人吧,一直听他说起您的贤名,今天第一次见了,您看着可真年轻,难道他大你十来岁?” 十来岁什么全然是李俭的客套话,他个说不惯话的人,要想客套,巧妙不了,只能用力过猛。 “诶呀,您可真会开玩笑,”张夫人一个眼色,让老张过来乖乖接走了礼盒,顺带着把房门关上,“我都快四十了,他哪能比我大十来岁啊。” 李俭:等等,你家大女儿上大学了,我看学籍没问题,今年读大二,起码也十九足岁了。张夫人今年才快四十,就算她定格说,今年三十九岁,那么老张把人家泡到手的时间是…… 李俭的目光飘向张博学。 没想到啊,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以前生活作风问题这么大啊,就这也能干“保镖”?你当初怎么混过去的?难怪现在被老婆吃这么死,合着以前不干净啊。 张博学只当没看见,拎着礼盒就走了。 张夫人将李俭引到家中客厅,请他坐下,随手打开电视,也不管是什么频道,飞快地按到新闻节目,转头又去泡茶。 这时候张博学回到厨房,夫妻两讲了几句,老张就被推到了客厅。 “诶呀,李校长,你看,这除夕都到了,本该是家家团聚的日子,你还专门为这事跑一趟我家,我心里过意不去。”张博学刚一落座,便张着大嗓门说话,声音在身旁听了嫌响,但在门外又听不清。 “哪里,你还是叫我李俭吧,平时办公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你这些天也在帮我工作,没法像其他员工一样提早回家,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来一趟也是应该的,正好,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也没登门拜访过,趁着今天是除夕,就来一趟,顺便拜个早年。”李俭本想问他干嘛这么大声,突然意识到厨房里的水声没了,忙扬声说话。 好在吴会省这边的习俗能为李俭的行为打个圆场,不至于被质疑为什么不在正月登门。吴会省本地——也许外地也有这种习俗——大年初一不会走动,亲戚朋友要很熟才会在年初二拜访,年初三则是回访,初四之后的规矩会稍微少一点。像李俭这样从来没登门过的,还真是在春节前登门为宜,过了除夕,再要登门就难了。 至于拜访和回访的安排,那更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光是要捋清亲戚间正月登门的顺序关系,都够新家庭喝一壶的。 “诶呀,李校长,你这么做,那我是要给您妹妹包红包的。”张博学当即起身,向厨房走去,正迎上端着茶盘出来的夫人。 两人又交头接耳几句,张博学被遣往内屋,张夫人托着茶盘,给李俭上茶:“李校长,您是知道的,我们家博学在新星大学做这个副校长,女儿也考进了学校,这事情虽然我们堂堂正正,但终究要避嫌不是?您看看,老张他在大学里,做的还称职吗?” 李俭哪敢说什么,真看工作态度和能力,老张比自己都称职,拿自己和老张比,纯属开玩笑:“他很称职,实话实说的讲,非常称职,如果不是我没有给他涨工资的权力,我怕是要给他一直涨工资。” 张夫人大概也看出了李俭不擅长面对这种场合,笑了笑,让李俭随便吃茶几上的水果,便端着茶盘回了厨房。 张博学从内屋走出,手里拿着红包:“刚好,今天是除夕,这算是我们家给您妹妹的一点压岁钱。讨个彩头,别嫌啊。” 说着就往李俭手里塞。 李俭:怎么着,这哪出戏啊,我来登一次门还收个红包是吧,被别人看见我还要不要过了? “不用了,都是讨个彩头,你家还有小女儿……我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红包,这份钱就是我给你们家小女儿的压岁钱,至于我妹妹,我回去再给她包一个就是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多长的山脉 两人的推来让去,最终还是李俭占了上风,没让张博学真把红包塞到自己手里。 张博学使了个眼色,示意李俭观察夫人动向。李俭悄悄一看,就看到张夫人见张博学手里的红包又被推了回来,转身又进了厨房,半天也没有再露头。 再一算时间,今儿个是除夕,除了自己和张博学算是因为杂七杂八的事情忙到了现在,就算是他在新星大学读书的大女儿,今儿个也该回家了。 怎么家里也不见人呢?莫不是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将自己代入角色,李俭顿时觉得,在大过年的时候,校长突然跑来家里家访,实在是一件让人恐惧的事情,自己也是个成年人了,该学会让别人避免恐惧了。 “诶呀,那这红包就算是我包给你二女儿的,我妹妹那份我回去备着。好好过年,祝你们新春快乐,阖家团圆,生活幸福,健康平安。我就年后再和你见面,到时候就是公事,该好好干活了。那今天就这么的,我也该回家了。”想着自己该跑路了,李俭起身,溜了。 “好的,李校长慢走啊,年后再搞灵材探索的事。”老张送出门外,张夫人也从厨房抽身,与老公一同送别。 走得远了,才听见身后房门关上,只留下老张的半句话:“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 新年,李俭在家窝着。 按理说,以他的身份,亲戚朋友费劲巴拉也要走关系的人,肯定不少,怎么就成了在家窝着? 只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是乱说的,李俭一家子住在一块,要来找他套关系,免不了先要和他爷爷李良打交道。 李良是老同志了,年轻时就不犯错误,老了要求更严,见这帮亲戚朋友眼瞅着不像好人,是要拖他孙子不着调的坏主,便与庞女士一同,把居心不良的亲戚朋友都拦在了李俭看不到的地方。 用老爷子的话说,过去的干儿子干女儿、侄子侄女的,想要来看望他们老两口,尽尽孝心,他们一万个欢迎;可要是把主意打到了宝贝孙子头上,那就别怪两位老人翻脸不认人了。 老爷子如此说,儿子李恭自然跟上,干脆连走亲访友,拜访老一辈亲戚,也不带上李俭,只把女儿带去,逢人问起,就说自己儿子现在是校长,春节回家都困难,没法到处拜年了。 也就只有血亲这样硬的关系,李俭才得到允许,可以登门拜访,见见外公那边的亲戚。 这年过得,比往年还不忙碌,清净极了。 就连原本隔三差五就要找李俭讨论公事的聚居区大会成员,在过年的时候也很给面子,全然没有要打扰李俭的意思,当真让他过了个好年。 只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逃也逃不掉。 …… 等过了年初五,不少企业开始复工,李俭掐算着时间,虽说学校全面复工是正月十五,但自己的工作终究不同,得做好初七上班的打算——这已经是很长的假期了。 谁曾想,这才刚过了年初五,昨儿个还是迎财神的日子,有些企业为了好兆头开工,今天,张博学就登门了。 登门先是新年祝福,一套连招打下来,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讲明白自己不是来套近乎走关系的,就连新年祝福都是顺路来的,真实目的是要拖李俭去上班。 找李俭拉关系,李良老爷子那是深恶痛绝,恨不得把人打出门去。但一听说是来拉李俭去上班的,李良老爷子那叫一个高兴,当即和庞女士一同,为李俭打理好行装,把他“赶”出了家门。 “行了,走吧,是你来叫我上班的,你总得告诉我,这班,我得上些什么。”李俭叹气,他的日子里就没什么休息日的说法,就看今天老张又能给他整出什么活了。 “你也别叹气,上班嘛,还能怎么样。首先是学校里学生年后返校学籍的预注册,接着是整理毕业计划。今年和往年一样,还是只需要整理研究生的毕业计划,本科生的不用。” “废话,本科生到现在也就大三,这都八年学制了,我哪有今年整理毕业计划的道理?”李俭翻了个白眼。 至于学籍预注册,这活说白了,也就需要他出场作为人型图章罢了,但凡学籍有点问题,也不能一路送到他面前,批准用章。 “这还只是一般公事。其他学校向我校学习的事情,你虽然不需要参与,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又需要你出面,这都是没有准的事情。” “这我知道,这事情也不算复杂,还有吗?” “多了去了,你要听我能给你讲一堆。区大会打算来调研,你是陪还是不陪?” “正常情况下该我陪吗?” “不,副手陪就行了。” “那你去不就完事了?” “我这个副手人家不认,副书记会去陪的。再一个,我们学校本校教改成果要申报入选典型,申报成功了你是不是还得去揭牌?” “那这是宣传活动啊,你知道的,活动的稿子都不用我自己写,我到时候做你们的人偶不就完事了?” “活算是给你懂完了。那合作办学签约总得你上吧,你分身有术啊。” “那更是直接做人偶,我连脑子都不带动的。” “……六。”张博学想了想,憋出一个六字。 “行吧,就算这些工作你都不用动脑子,但总归需要你本人到场。今天你就先做学籍预注册,到时候就不需要你再动手了。” “好说,不过我本来计划的,去外面探访新灵材的事情,怎么申请?” “还想这事?我感觉这玩意批不下来。你现在是新星大学的一面旗,偶尔往外走走,展现实力,对咱们学校来说确实是好事。但像你报告里写的那样,一出门就是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也没人敢给你批啊。”张博学边开车边回话。 “这事情不能多拖,不是我为了一己私利要做的事,还是得想个办法。” “你要这么说,那一会你先在校长室里坐着,我给你想想办法。” …… 李俭在电脑前做人形图章,张博学在一旁苦思冥想。 等李俭将预注册忙得告一段落,再看老张,他还在苦思冥想。 “行了,老张,咱虽然觉得这不是一时的私事,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世间哪得双全法,有时候做取舍才是重要的,没必要现在就琢磨着做这做那,我老老实实搁这当校长,以待时机有变也行。”李俭停下活计,起身安慰老张。 “时机有变?现在天天都是时机有变,只是一般人没空关心,或者关心不上罢了。要让你出去探访新灵材,这事情我想来想去,都不容易,倒不如换种方式。你得给我透个底,你这探访新灵材的目的是什么,别说远的,就说你为什么想要探访。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张博学虽说是在帮李俭思考,但终究少了关键一环。 他又不知道,李俭想要探访新灵材,是为了补上没有对应灵材而不能全盘尝试的碎丹法的漏洞,考虑起来难免抓不住重点。 “透底可能就不太保密了。” “我靠,什么密级这么高的活还要你一个人偷偷干的,就这上级也不给你开绿灯……”张博学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用目光询问李俭:你没在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吧? 上次尝试碎丹法就已经在默许的边缘徘徊了,今天还来? 李俭看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不是坏事,也没有唱反调的意思,单纯就是我个人得知了一点情况,打算自己发光发热,为科研事业提供帮助。” “你上次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反正新闻在春节的时候才放出来,你就编吧。” “不管上次这次,我现在想要探访新灵材,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名声。” “行,那你要的新灵材,是不是在心里已经有点眉目了?” “诶,确实有眉目。” “说说类型。” “一种能够强化肉身的灵材,最好灵机能纯正一点。另一种要能提供元阴,和元阳真火差不多。” “好家伙,这指定还够细的,还规划了两种。我也不问你这是从哪看来的了,简单地说,这俩玩意不应该在我们触手可及的地方找对吧,不然就不叫新灵材了。你要能强化肉身的灵材,这个不太好说,感觉什么环境都容易有,但要说提供元阴,这个我倒是觉得,有个环境出来的灵材,或许有这效果,而且符合并非我们触手可及的条件。” “哪儿?” “昆仑山。” 李俭思考了一下。 “昆仑山在哪来着?” “我靠你是华夏人吗,不知道昆仑山在哪?” “我高中又不考地理,我怎么知道昆仑山在哪。再说了,乌女大学旁边就有一座山,花名昆仑山的。” “……你等着,我给你拿地图过来。” 张博学摊开地图,指着青藏高原北边的山脉,划了一指。 “多长?” “我不到啊,给你搜一下,两千五百千米。” “多长!” 第三百二十二章 抽新卡池出新卡的概率总比旧卡池高吧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李俭看着张博学认真的脸,感觉这哥们有点欠揍。 两千五百千米,他干到什么猴年马月能把这么大一块地方搜个遍?再者说了,现如今可是灵气复苏后的地界,只算原地图距离是肯定行不通的,就凭昆仑山脉所在的纬度,两千五百千米内,鬼知道能过多少填充地块。 “还能说什么,就是希望你能带队,把这块区域搜索一遍。这活可不是我逼你做的,是你让我提个建议帮个忙,可别搞错,再怪到我头上。”张博学又将地图上的昆仑山脉区域用指头画了圈,以表重要。 “是,我是让你帮我出出主意,但你这主意出的也太偏了。先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给我这样的建议,你能顺便告诉我,昆仑山脉有多宽吗?”李俭看着地图上的昆仑山脉,他敢保证,就算把自己高中仅有的那点地理知识都丢掉,只看这副地形图上,刚才由张博学打圈的区域,这条山脉都不像是只有长度没有宽度的“弱子”。 “我给你查一下……百来千米宽吧,这玩意又没有定数的,你就当是这么宽好了。” 李俭:woc。 他过去经常靠神识强大,出行时扫描山头,极其方便确实不假,但那都是丘陵地区的小山头,笼罩区域不一定有一平方千米的投影面积,不能和山脉相提并论。 按张博学说法,毛估估昆仑山脉地区的投影面积,这就得有二十几万平方千米的投影面积,更别说真要着手去做,所需范围还会更大。 这活别说是花一年去做了,以自己目前的神识扫描速度,就当自己是个人型机器不知疲倦,每天活着就是为了当人型排眼仪,一天扫描百平方公里,这就七年过去了。 这合适吗,李俭平心而论,不太合适。 “行吧,那就这样。不过我好奇了,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从我告诉你的条件,推出来这块地区的。” 张博学敲敲地图:“这个倒也简单。真要说的话,我其实不是从你要的全部条件推出来的,而是从部分条件推出来的。你说自己要找新的灵材,又有了对灵材属性的要求,又说这事要保密,还不是自私自利的私事,那么,当你行动的时候,总有别人会在行动。” “其他人和你相比,在战斗力上差你一截,这是肯定的。你能做的,就是在其他人所不能的地方努力。现在要找新灵材,都是在聚居区外找,在过去不能掌控的地方找,在荒野中搜索灵材。最近我们的态势很好,尤其是东南沿海这一块,由于过去的经济建设,灵气复苏后的快速改造,咱们这边对荒野的掌控力逐步上升,和妖兽族群接触到的也越来越深入。” “如果想要的灵材在附近荒野中,或是附近的妖兽族群中,都不需要你出手,自然有人能够从龙潭虎穴中拿到手。这时候就要想,什么地方是大多数人认识的,但大多数人都难以接触的。” “这话咱们私下里说说。你也知道,在灵气复苏之前,西部就不怎么富裕,受限于自然条件,西部也有不少山脉没有开发。就说这昆仑山脉吧,你说它开展旅游,也不假,但和我们东南沿海相比,人在那的掌控力就要小了很多,不是么?” 李俭点头。 这是实话,昆仑山脉如此庞大,开展旅游项目,若是在东南沿海有上这么一座山,不需要原模原样这么大的,只消有百分之一,保证开发得完完整整,又是一条创收新路径。 “而这情况,在灵气复苏后更甚。你也知道,昆仑山脉经过的省份,周边人口都不算高,和我们吴会省一比,更少了。在这种情况下,灵气复苏的浪潮刚一涌起,那边的聚居区遭受的妖兽袭击比我们这严酷多了。那边的聚居区,也是最晚和华夏聚居区体系联系上的地方。现在嘛,虽然恢复过来了,但对荒野的掌控力,一直没有我们这边好。咱们这块三角洲都快把妖兽渗透烂了,他们那边快被妖兽渗透烂了,也是令人唏嘘。”张博学点着地图上的两点,分别在昆仑山脉以南和以东,是两座与其最近的聚居区。 以南那座聚居区其实不用考虑,离昆仑山脉老远,中间隔着大半个高原。真要说起来,以北也有一座聚居区,但那座聚居区与昆仑山脉之间不仅隔了片沙漠,还隔了座山脉,把它算上不是不行,但不仅在地理上没有意义,在行政上也没有意义。 还不如只看昆仑山脉以东的那座聚居区,人家起码能勉强摸到昆仑山脉的边——虽说中间还有个几百千米。 毕竟过去的人们建立首府,可不是为了挑战生理极限,为了好玩才建城,人家建城是为了居住,谁没事跑到山脉上建城啊。 “毕竟就那么三座聚居区,还分隔了一千多千米,中间不被妖兽族群穿插麻了才是怪事。”李俭无力吐槽。 没办法,这年头就是这样。人不去抢占地盘,妖兽就要来侵占地盘。不止妖兽会侵占地盘,再想想会跑的林子,怕是植物精怪也要侵占地盘。 华夏西部那叫一个地广人稀,三省加起来还没吴会省一个省人多,土地倒是大得出奇。东部沿海一线,随便划拉一千多千米的距离,能住三亿多人,塞五六个聚居区,这个人口密度,只要人类对周边环境有什么资源需求,修仙界整体运动一下,外面的妖兽就连个屁都吃不到了。 但西部不一样,西部的距离拉得再长一点,三个聚居区加起来也就四千万不到的人口,此消彼长,不被妖兽穿插才是怪事。 山脉、沙漠、高原,对过去的人类来说不是什么宜居的地方,在灵气复苏后,顺着过去文化的惯性,也很少有人能意识得到,原来他们已经可以去这些地方定居。妖兽是不会管这些的,当它们拥有了能力,在种群间或种群内的压力下,需要扩张生存空间时,这些为人所不用的地方,自然成了妖兽的天堂。 故此,华夏西部的三座聚居区间,虽有万顷良……就算不是田,在灵气复苏后也成了上好的土地,在极大的人口缺口下,不仅得不到开发,还反被妖兽控制着。有学者报告,这几年如果不是有李俭在灵山矿区与一种妖兽签了和平协议,怕是用不了多久,那些妖兽就会对这三座聚居区开刀。 毕竟柿子要拣软的捏,对妖兽们来说,人数少的聚居区,在宽广的荒野中孤零零地矗立着,就是最好的软柿子。 “所以,那边是现在情况最严重的地区。如果说其他聚居区还有闲心开展各种灵气复苏后的特色产业,那么现在少有人来往的他们,至少对周围新灵材的探查,没有那么迫切。你懂吧,就像是在大航海时代中没有人经过的航线一样,就算那里有一座宝山,没人经过就等于没有。但现在你可以经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诚如所言,其他力量调动,在东南沿海比较方便,在那边困难,所以当我以个人高强度战力出现在那的时候,能够发现新灵材的概率,是要比在这边更高的。”李俭懂了。 张博学的思路很简单,很朴素,就是让李俭去别人不能去的地方找找,还帮他划了一大块别人肯定没找过的地方。 抽新卡池出新卡的概率总比抽旧卡池出新卡的概率更高吧? “但这范围也太大了。优点是这个,缺点也是这个。这块地方就是因为太地广人稀才抽不出人手去开发,我才要去那边找新灵材,可那边也太地广人稀了,我到了地方难道两眼一抹黑,自己去那么大一座山脉找灵材?”李俭特意将“那么大”加重语气。 这可不是一般宽广,那是相当宽广啊。 “你急什么,这才是我给你划的区域,我给你想的招,还在后头呢。”张博学白了他一眼,“如果只是触手难及的地区,我何必要给你划这样一块地盘?把你丢到什么妖患甚重的地方,凭你的战斗力,不一样能打通?你忘了嘛,让我苦思冥想要的不是选什么地方去找灵材,是怎么让你名正言顺地出去找灵材啊。” “这儿能名正言顺地去?” “方才你说优点缺点,咱们就是要把这块地的缺点变成我们能利用的优点。这里不是地广人稀,咱们的人被妖兽压着打,明明一大片山脉在三座聚居区中间,却缺少人手拿不回来吗?咱们就以这为由头,让你和卫戍部队开展联合行动,同时带上本校那些什么学习工作都完成了的本科学生,到那边开展工作!” 新星大学的本科学制八年,四年学习四年实习,但大伙都知道,这帮学生都得在大三完成学业,大四的毕设现在变了形式,用不了多久,新星大学就会多出来一批灵山矿区也去过了、实战课程也参加过的学生,在学校里闲得没事干。 而张博学所想,就是让李俭带着他们,到少人开发的西部高原,碰碰运气。 第三百二十三章 怎么还是没有人手 张博学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他既然敢提出让李俭挑这种头,自然不是平白提起,让李俭强行顶雷。 注意既定,看李俭还在犹豫,张博学干脆当着李俭的面操作一番,给聚居区拨了电话。 几番来去,聚居区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一会说钱安战略需要抵御海洋生物,一会儿说平西聚居区人手不足。推来推去,却不说定聚居区对“李俭申请带队前去讨伐妖兽”的态度,用游戏的话说,就像是有什么需求尚未完成,连任务都触发不了。 张博学把车轱辘话来回说,也不见对方摆明态度,便挂断电话,再次拨通时,让李俭重申张博学的说法,他在旁边一语不发。 这倒是有了奇效。 李俭将张博学的车轱辘话重新说了一次,区大会热线像是立刻明白过来一样,向他介绍起灵气复苏新时代西部大开发战略。 众所周知,西部大开发在灵气复苏前也是有的,打从二十世纪的尾巴开始,由于东部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欣欣向荣,利用东部的发展能力,提高较为困难的西部,便是国策之一。 像是支援教育、城市结对、志愿者服务、产业联动,便是在该战略指导下的产物。 而在灵气复苏之后,聚居区建立在旧有的人口底子和经济基础上,东部沿海地区与西部地区依旧有较大的发展不均衡现象。前两年大家都没什么工夫,东部沿海要处理海里的海洋生物,也抽不出手,再去帮扶谁。不过紧迫的日子逐渐远去,现在的东部沿海聚居区渐渐又能腾出手来,便又有重拾西部大开发,并加以灵气复苏特色的想法。 就算李俭本人不提起,等到时机再成熟一些的时候,区大会也会有人找上门来,让新星大学承担起它们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 比如,灵气复苏前,东部沿海地区有头有脸的大学都该做的,和西部地区结对帮扶一事。 可别瞧不起这事,有不少优秀学校中的老师,看着好像在校内没怎么见过,可人家保不齐就是成团队地在西部教学,就这,多少人想去,还没门子呢。 现在李俭主动提起,更是“新星大学水到渠成”,既然愿意参加西部大开发,那么名单上就指定有李俭一个。 不过,区大会成员在介绍灵气复苏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时候也说,钱安聚居区本是想让新星大学负责与西部对接修仙教育的内容,像是拿李俭这样的高强度个人战力作为战斗序列支援平西聚居区的想法,还真没有提上台面——虽然有预案,但比起其他方案,这玩意连个备选都算不上。 只是李俭本人都提出要去,在不危急的情况下,自然要以李俭的个人意愿为优先。钱安区大会承诺,既然李俭提出了,那他们就会调整方案,争取让支援方和对口帮扶方都满意。 至于李俭,区大会热线让他稍安勿躁,做好分内工作,不久后,就会有人为他提供“万全安排”。 …… 等了些时日,新星大学学生返校后,钱安聚居区的安排才终于来到。 各聚居区与西部聚居区结对帮扶,钱安聚居区帮扶平西聚居区,由各部门抽调精英队伍,分别负责帮扶经济、教育、医疗、安全、服务等内容。 有海洋生物的威胁在,卫戍部队算是被抽调的比较少的,只是组建了几个交流团,要去平西聚居区交流经验。 教育医疗等团队算是狂喜。毕竟是要支援西部大开发,这种活计先不谈说出去面上有光,只说为了鼓励大家积极参与,各部门向来是有好处给好处,有名声给名声。有经费的就发津贴,没经费的给荣誉称号,就算都没有,支援完对口单位回来,升迁方面总得给点方便。 总之一句话,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其他地方的操作不好评说,不过吴会省这地界的文化风俗向来是给钱就办事,给多少资源办多少事。事成之前说好怎么办,只要资源给到位,那就把事办到位。为了推进西部大开发,钱安聚居区把待遇、荣誉列得明白,摆出一副不怕有人说他们是在寻觅盗贼的态度,只为了让这件事能做到实处。 作为参与结对的单位之一,新星大学也拿到了相关的鼓励政策。不过比较尴尬的是,新星大学抽调不出人手。 由于李俭的“主动要求”,新星大学在灵气复苏西部大开发战略中的定位有了微妙的变化。原本新星大学只是在教育序列中拔得头筹,在各种资源倾斜下,让它去帮扶平西聚居区的修仙教育,是比较合适的。但李俭的这一张口,便使得新星大学的情况尴尬起来。 它不仅需要提供支援教育的队伍,还需要提供支援战斗的队伍。 新星大学有支援教育的余裕吗?当然有。 打从这所大学建立开始,原吴会省的教育体系便有人出人有钱出钱,将新星大学作为原吴会省地区最好的修仙大学建设,在教育学科建设方面,打造成了钱安聚居区的标杆——上一个有这种吃遍全省优质教育资源待遇的还是钱安大学,被戏称为本省唯一一所211的庞然大物。 在两年多的教育实践后,新星大学别的不敢说,但论起本职工作的修仙教育相关,拉起一支优秀的教师团队,帮助平西聚居区建立差不多档次的修仙大学,那是没什么难度的。 但在支援教育这块,情况就有些复杂。 新星大学的前身是新星学院,新星学院的前身是新星战队。新星战队聚集了一批钱安聚居区个人战斗力比较突出的修仙者,这些“老人”在之后的新星大学中,也发光发热。若是没有别的需求,把原来的新星战队成员填充些擅长战斗的老师,加上李俭,拿去支援战斗,也算够用。 但新星大学现在的摊子铺的有点开,这些“老人”都不够用了。 荒野实战战斗课程需要有经验的老师,这便分走一批老人;新星大学本部的各种资源经常被人盯上,这可不是随便招点保安就能解决的,这又分走一批老人;在新星大学和灵山矿区之间,学生流动时需要配备擅长战斗的老师,这便又分走一批人…… 三个方面一分人,别说还能加上点后来的老师组成战斗队伍了,没把新星大学的可用战力都给榨干,都算是给面子的。 更尴尬的是,原本在张博学规划中,闲得一塌糊涂,可以和李俭一块参加计划,搜索昆仑山脉的学生,返校后竟然一个都没有。 实际上,这是很正常的事。 老张打的主意,是让李俭抓点大三大四的壮丁。但新星大学的前身新星学院是在灵气复苏元年(元年指的是发生事件后的第一个完整年头)才建立的,灵气复苏元年九月开始招生,到现在,才是灵气复苏四年春节后的返校…… 换句话说,新星大学的第一批本科生,只要没有跳级,到现在也才刚刚大三下学期……在充实的课程安排下,就算其中不乏精力充沛的大学生战神,这时节就算把课业都解决了,也要为自己的毕业做点准备,比如提早捣鼓毕设之类的。 在这样关键的节点,谁有空跟着校长先生不远万里前往平西聚居区,在山脉里一待就是好几年? 等他们弄完毕设,或许才有人会轻松下来,到李俭面前露露脸。 “老张,你看,根本没几个学生愿意去嘛。研究生倒是有一批愿意去的,但你看他们的人员构成,这是整个实验室都想去,怕不是本来就是做这块内容的团队,趁着我的东风,去搞研究去了。”李俭将申请名单往张博学桌上一拍。 预想中恨不得用箱子才能装得下的申请书少得可怜,还都以实验室为单位提交,其中有几位是早就希望去人迹罕至的地方做研究的,李俭倒是愿意带上他们,可这帮哥们到了地方,恐怕不会参与战斗。 他们到时候采集样本搞研究还来不及,哪有空按照支援西部大开发的战斗序列要求,和李俭并力清除妖兽呢? “这就是个由头,你难道真指望自己靠这个由头拉来一大群人一块找新灵材?我是帮你解决问题的,你就说这样一搞,你能不能长期在昆仑山脉待着,是不是能在那里沉下心来找灵材吧?”张博学接起申请书翻了翻,连连点头。 “那确实能长待了,就是跟着我的这帮人都不是干这个的。”李俭摇头。 “怎么不好了?张教授、常教授,他们都是很踏实做研究的学者。他们的团队我也略知一二,你让他们跟着去,就算不能为你提供什么战斗帮助,照顾一下你的起居没有问题。”张博学点头,将申请书又推了回来。 “你要是这么说……”李俭接过申请书,翻了翻。 确实,这些团队都是能独立开展研究,几乎从零开始筹备实验平台的团队,办事能力不错。 第三百二十四章 禁放鞭炮后年初五迎财神的声音更响 项目已经定下,就算人手不够,李俭要带队前往平西聚居区参加武装支援的事,依旧已成定局。 在通过了几个实验团队的陪同申请后,李俭被迫动身,随团队一道,前往平西聚居区。 与过去的单人行动不同,这次支援活动需要常驻,平西聚居区方面希望新星大学派来的队伍能够统筹安排,于是禁止了李俭想要独自一人飞来的行为。 李俭:把我飞行禁了是吧,那哥们就和其他团队一块乘车过来。 这次申请的研究团队人数“不多”,两位大导张教授和常教授,手底下各有四五位小导,连着带了几年的博士生和硕士生,总共加起来八十多人,要和李俭一块,以战斗序列的名义,前往平西聚居区参与活动。 当然,这几位到了平西聚居区,肯定是不用指望他们在战斗方面出多少力的。人家做的科研项目是灵气复苏后生物种群的演进和生态位变化,来平西聚居区是因为此地自然条件不错,样本丰富。要是落地就和其他战士一样打打杀杀,那他们也算白来了。 实验团队光是载人大巴就开了四辆,物资车带了六辆,仪器车和移动实验室特种车辆两辆,八十多人愣是开出了浩浩荡荡的劲头,顺着卫戍部队常常清扫的可用道路,向平西聚居区跌跌撞撞地开去。 李俭算是倒霉的,以他的身份,和研究生们一车,也不知道是在给谁压力,于是被分到了和导师们一车。但导师们也不知道和李俭说什么好,彼此的研究领域也不重合——往好里说,李俭的研究领域除了本科阶段的材料,就是灵气复苏后的修仙,但这一车导师都是做生物种群方面的研究,两边都不挨着——也聊不起来。 总不能上赶着两边嘘寒问暖吧?就算导师组里有这样的润滑剂人物,奈何李俭真绷不住,只好作罢。 闲着也是闲着,作为本车组中显而易见的单体最强战力,李俭找了个前头靠窗的座位,开始琢磨车辆和风景。 车辆都是魔改货,这一路上能够经过的聚居区只有六个,就算把武装农场之类的小型聚居区也给算上,一路上只吃燃油,怕也补充不了。事实上,灵气复苏到现在都整三年了,军用车用途特异不说,民用车早都改了混合动力。 油电混都算是保守的,狠一点的干脆拿修仙者本人当能源用。比起公交车把车头挖空让司机跑着“开车”,这样的车辆显得更体面,“有肉不在褶上”,虽然还是把司机当能源用的路数,但明面上看着确实好了许多。 这一趟出车,车队用的改装车便都是这样的玩意。司机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从实验团队中抽了几个有驾照的硕士生来干这活。 别问为啥不让博士生开,博士生搁车里看文献呢。 也别问为啥不是导师开,别说大导了,小导上去开个车,后头坐着的硕士生都得汗流浃背。 十辆车都是如此,还都配了多名司机用于轮换,免得出事故。 李俭往车头一坐,旁边司机还好说,自顾自开自己的就行了。但另一位负责轮换的司机就局促起来,也不便再和同伴交流,只好闷在后头看风景。 李俭:好了,这下社恐齐全了,希望旁边的同学不要看出我的社恐本质。 李俭顺眼打量了一下,遗憾地收回目光。 他还是没练出看别人面貌就精准猜出年龄的能力,这俩司机长得都挺标准的,可惜,看不出年龄。 这就不方便在心中比较自己的生理年龄和这俩位比起来谁更大了。 李俭略过这个他本来颇有兴致的问题,转而观察车辆的传动系统。 一种巧妙的法术结构被嵌套在发动机的功能位置,由司机输入法力,在其中消耗后转化成动力,传动到动力轮上,带动车辆前进。少部分动力进入了一套颇为复杂的液压系统,在没有需要的时候不会做功,需要时则会助力转动前轮。 思路不算出彩,可以说,只是根据过去汽车的工作原理复刻了一点,而且没有复刻到其中最精华的部分,比如那套可以不产生闯动的非对称活塞结构。 但解决问题是绝对够用了,对于这个隐隐有把所有人都看做能源的时代来说,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哪怕这看起来会有很多损耗,都是好办法。 李俭将目光放向远处。 春节残留的气息不多,在这灵气复苏后的荒野上,人其实是感受不到什么春节年味的。 过去为了防控污染,进行过一段时间的烟花爆竹禁放,后来改成控制时间段禁放,再后来改成市区禁放。 直到有一次,乡下有地方因为烟花爆竹存放不当,炸了个小卖部,李俭的家乡才管得严格起来——不过没出几年,到了年初五迎财神的时候,鞭炮声又多了。 说来好笑,过去不禁放烟花爆竹的时候,除夕春节的烟花声是最吵闹的,吵闹到春晚的过年倒计时也听不清。那时候不需要担心守岁会不会睡过去,因为烟花爆竹就在那里,倘若有人十点钟还没睡,那他肯定是睡不着了。 烟花爆竹从入夜时,就零零散散地燃放起来,越靠近零点,吵闹声越重。年轻人听着或许还觉得热闹,对老年人来说,这样的热闹就有点讨厌了。 而到了年初五,这样的烟花声几乎又会重演一次,只不过和除夕夜的烟花声相比,迎财神的动静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禁放烟花爆竹后,这样的情景却反过来了。除夕夜的爆竹声几乎没有,可到了年初五迎财神的时候,在遥远的郊外,总会有一串串的爆竹声传向市区。这时候还能听到的人便会心一笑,想着百分之三百的利润着实能让人卖出吊死自己的绞索。 这趟车是要向西北去中州,再从中州西行去平西的,路上要跨过一条大河。这样的路途,卫戍部队需要常常维护,才能让车队走在道路上,少被妖兽袭扰。 至于完全不被妖兽袭扰,那是梦里才有的事情。天底下的土地就那么多,把干扰行路的填充地块都抛掉不算,其他地方,一日没有卫戍部队清剿,就会有比蚂蚁还多的妖兽,宛如从空气中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在大地上张牙舞爪,阻挠行人,乃至将他们吞入腹中。 这并非危言耸听,只要看看那些没有被和平协议束缚住的妖兽如何攻击人类,并且在得胜后,如何将那些人类变成一封封传回聚居区的唁电,便知道一条没有卫戍部队清剿妖兽的道路有多危险。 道路质量算不上好,和灵气复苏前的高速公路压根没得比,也比不上国道、省道,甚至连市区道路也比不了,就连新农村的村内道路,也比现在的聚居区间道路要好。 一来,聚居区间道路跋山涉水,即使在灵气复苏前,要修上这么一条路,也不是简单活计;二来,灵气复苏后,质量有保障的道路那叫一个出类拔萃,妖兽看了都好奇这是啥玩意,这也上手那也上脚,再用法术来回几次,一条好路也剩不下啥了。 就这环境,还真是土路为主,土路之外的东西,妖兽都看不过眼,第一个就要毁掉。 车辆就开在这样的土路上。 灵气复苏整三年后的晚冬荒野,过去曾是良田的地方,渐渐被灌木取代了。 李俭不知道这些看着并非大树的灌木丛是否是多年生的,在晚冬的寒意中,它们在地上的部分只剩下少许干枯未落的叶子,大部分都抖擞着没有叶子的细枝,在寒风中一动不动——不是因为风吹不到它们,而是它们太细了,足够细的枝干在风中根本晃不动,更别提像是长满叶子的乔木那样,在风中摇曳。 或许这些灌木也有修仙的机会,只要它们活得够久。 土路大概是被夯平夯实了,即使是灵气复苏后的植物,竟然也没什么能从其中长出。只是道路旁植物的倒伏痕迹,依稀说明这里曾有妖兽活动。 杂草在灌木丛中倒伏着,其中有少许在灵气复苏后变得生机勃勃的物种,即使是在冬日,依旧一片绿色。但大多数杂草是枯黄的,甚至是灰白的,没有活力。它们大概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在灵气复苏后也没有让自己所属的物种拥有跨过一年四季的能力。 这些杂草,如果没有别的机缘,恐怕永远都和修仙无缘了。李俭想着,看着这些白绿相间的杂草,在高速前进的车窗外,显得混杂在一起,就像是一碗不太干净的清汤葱丝面。 一百年前,这样的清汤葱丝面,恐怕是许多人的梦中食物吧。 神识中传来有妖兽靠近的波动,李俭没有多想,轻轻摆手,一抹法力便蹿了出去,也不化作法术,只是以最朴素的法力模样,打在一头瘦弱的狗妖身上,让它倒在荒野中。 荒野中的灌木“动”了起来,分食这头狗妖。 第三百二十五章 滚装船 车队在宁静的荒野中前行。 犬科妖兽倒毙在灌木丛中,即使是打出了致命一击的李俭,也不能确定,究竟是自己的攻击让妖兽失去了生命,还是分食妖兽的灌木丛带走了重伤妖兽的最后一口气。 车内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就在刚才,有一头妖兽闯入了车队百米之内散发敌意,又死在了路上。导师们正在规划到了平西聚居区后的实验安排,为防实验室的“水土不服”,他们特意挑了一些设备装车,到了地方看环境好坏,可以选择是否打开特种车辆。 张教授和常教授研究的内容有微妙的不同,如果资源充足,两位大导的实验团队应该分开工作。不过人离乡贱,纵使是再牛的研究者,只要没达到最高的档次,离了钱安聚居区,也希望能够抱团取暖。 于是,两位大导在车上就达成了合作意愿,决定支持彼此的采样工作。一边说着让自己的学生跟着去山里走走,一边说把团队用的数据模型给好朋友借鉴借鉴。 两位大导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小导们则在合计两个团队的现有物资,琢磨之后怎么开展工作,如何分配科研时间——设备是有限的,设备的寿命也是有限的,拿不出科研成果,那是要消耗未来经费的。 他们的谈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向车头飘来,听得两位轮换司机头脑发胀。为了不被导师们的谈话把魂勾去,哪怕顶着李俭坐在旁边的压力,也只好聊了起来。 李俭:好啊,聊起来好啊,你们都有天可聊,只有我真没有事情可做是吧? 车队前进的速度缓缓增快。开车的学生逐渐熟悉了在夯实土路上驾驶的要领,虽说道路维护堪称没有,道路标识一概全无,安全起见不敢开快,但五六十码的速度,学生们还能开得出来。 当然,这速度想到平西聚居区,就算一刻不停,也得开两天。 别说修仙者的身体素质受得了这个,大家出门在外不过是讨口饭吃,就算是再怎么醉心研究的科研工作者,在带队的时候都会让学生们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不要带负担。 车队从早上出发,到了中午,前头没了路,只剩一条大河。 华夏的母亲河之一,在灵气复苏前的日子里,这条河上光是渡船就有不少,更别提跨河大桥。 但在灵气复苏后,跨河大桥没了,只剩下此地的渡口部队,用邮轮摆渡。 车辆装船摆渡,对于没见过这番场景的人来说,是很难想象的。 没见过这副画面的朋友们,心里想着的船不知是何模样,想到要让路上开着的车装在船上,免不了要想到用吊车等物,兴师动众,才能让车装在船上。 不过,现实中不必如此。跨河大桥虽然没了,但有渡口部队在,保下渡口依旧可行。 摆渡用船不多,这玩意贵得很,又麻烦,一般人也运营不动。现在是灵气复苏后的时节,江里鱼类妖兽生猛得很,更给运营上难度。私人压根搞不好摆渡,也只有卫戍部队这样的暴力单位才能运营得下来。 自打灵气复苏后,各聚居区之间要想互通有无,若是在同一片地界还好说,像这样两岸暌隔,车队难免不能支撑。 每到渡口,总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有船开来。卫戍部队组织渡河车队登船,人到甲板、船舱等待,车辆留在货仓,等着渡河。 土路到了江边,澎湃水声尚未听到,便见到渡口卫戍部队的无人机举着写有“前有渡口,等候排队”路牌飞来,指引车队向渡口靠近。 才开惯夯土路的司机顺着土路向前开,猛地见到无人机带着路牌飞出,心中一惊,差点因为看到路牌踩一脚刹车,让全车人来上一次急停。 好在他反应跟上了,在看到路牌的时候看清了上面的内容,这才发现车辆已经开到渡口,便按开司机群聊的语音,通知后车准备排队等待渡船。 “嗯?要到渡口了吗?”车上的人们兴奋起来,在大导的示意下,几名年轻老师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车头,观望前方。 李俭也有些兴奋,他站起身子,在车窗前站着,享受几乎和司机一样的视角体验。 带着路牌的无人机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飞行平衡控制系统,在空中飞得很稳当。操作者大概是看出了这十辆车是一伙的,没有再向后方车辆飞行,而是转了个圈,将路牌另一面朝着车队。 路牌背后,赫然是一片二维码。 空不出双手的人还在发愣,但手头有闲的人已经掏手机了。 一扫码,叮咚一声,拿着手机的小导坐回位置:“小陈继续开车,这边要收集登船信息,前面有地磅要过。” 原来,那二维码是个在线表格,来往车辆填了表才好登船。 李俭回头看了看,方才还有些兴奋的小导们,此时又凑在一起填表。 许是十辆车的车队要登记有些麻烦,不止扫了码的小导在忙着填表,连其他小导也动了起来。这边打电话,那边数人头,居中调度的翻文件,忙得不亦乐乎。 李俭心中不由有丝庆幸,笑容也爬上了嘴角。只不过,想到自己正什么忙都没帮上,现在笑起来颇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嫌疑,便连忙别过脸去,控制住表情,只是远远地看着道路尽头。 开了这么久,总算见到别的车了。 渡口的船不是五分钟就开一趟的便宜货,从成本和效用的最效计算,此处渡口留下的规矩是白班一小时一趟,夜班三小时一趟。渡口也不是处处都有的东西,要不是考虑到这边是钱安聚居区和庐州聚居区之间的必经之路,再想找渡口,往上游得走三百公里,往下游得走一百公里。 至于渡口这玩意为啥相隔距离不均匀,那自然是因为自然地理条件和聚居区方位不同,真要做的一片均匀,要么是地图出问题了,要么是聚居区跑路了。 渡口的船不是便宜货,渡口也不方便找见。方圆几百里内,这就是最适合钱安聚居区到庐州聚居区一线的渡口,自然有不少车辆在这等候。 与灵气复苏前在渡口等候的车辆不同,那时候人们还会选择自驾游,往往以一个小家庭,或者连一个小家庭都不足的人员结构,同坐一辆车。小轿车开上渡口,过了地秤,直直地开入渡船,在车舱的角落里停着,然后赶快跑出来,上甲板,享受新鲜空气。 但这里停靠的车,都不是那些为了出来玩而显得小巧精致美观的轿车。 货车是不会停在这里的。现在的货车不再是过去的道路王者,而是道路王者中的道路王者。单车运输量极大的货运之王以特种车辆的身份出现在道路上,它们到了渡口,有自己专用的渡船可用。运输集装箱的货轮稍加改装,用航运装卸设备,直接将特种车辆装上船。至于司机,则可以暂时充当一下货轮的船员。 到了对岸,车下去了,人也下去,就这么开走。 这些货车和李俭等人的待遇不同。李俭等人就算带了再多物资跟车,甚至有两辆移动实验室作为特种车辆出现在车队里,也不过是客货两便,还够不上乘货用渡轮的边。 李俭打眼一看,渡口离这还有些距离,但在土路上等候的车辆,已经排到眼前了。 车流得有三四百辆车,一眼望不到头,但没有一个是小型车中型车,最次的也是大型客车。一辆车十九座对等候渡船的车辆来说,实在是再小不过的门槛。 车身上大多写了它们的来处,成分很统一,除了钱安的就是庐州的,一辆杂牌都没有,看来要去其他地方的人,也不会故意绕路到此地上渡口。 “好了,表填上了,我们在下一班渡轮上船。”方才扫码的小导拿着手机走到车头,看了看前头的车流,“还好,我们应该是跟着他们上去的,反馈信息说我们这批是第262号到271号标准车。” 李俭看了看前头的车辆,没看出哪些算是标准的,哪些又算是不标准的。 在他眼里,自己所在的车队,好像更不标准些。 眼尖的副司机抬手指向远处:“我们是不是要上那艘船?” 李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艘巨轮正迎风破浪而来。 离得近了,才看见巨轮在吃水线附近有一溜舷窗,看起来就像是一排鱼眼。 “对的,就是它。看表格上的名字,这玩意应该叫滚装船。”拿着手机的小导有点兴奋,他就站在李俭身后,让出半个身位,欣赏远处的巨轮。 “诶,也是我们土鳖了。查了一下资料,以前的大船,像这种类型的,装个几千辆车轻轻松松,我们现在看着装三百多辆车的大船,就这么惊讶。”有人自嘲地嘀咕。 李俭觉得无所谓,看到壮丽的东西,难道要因为这不是最壮丽的而不惊叹嘛? 土鳖就土鳖了,反正一会能登船就行。 第三百二十六章 鱼重百斤 滚装船看着像是江面上的胖墩墩,总让人觉得它有侧翻的风险,却行得稳当,不多时就要靠岸。 胖墩墩的滚装船靠岸也不一般,寻常船只都是侧舷靠岸,放下舷梯让人上下。而这滚装船靠岸,只将船尾对着渡口,慢慢悠悠地,就停上了位置。 舱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从中放出尾跳板,与渡口搭上。 前头的车流缓缓开动,车内的小导们有几个兴奋起来,凑到司机座位后头,把轮换司机都挤到了后面,拍得驾驶座椅背噗噗作响:“跟上去,别让后面的车插队了。” 李俭回头看看,后面哪还有别人的车,新星大学自己开过来十辆,前前后后都连在一块,就算有人想插队,那也得从最后面开到这里才能插队。 司机听着导师发话,无奈地启动发动机,在前车后头一点一点往前蹭。 等了五六分钟,车流终于爽利地向前开了。 与滚装船越来越近,虽然还没上船,但惊叹声还是一浪高过一浪。 “好大的洞口,我们要从那里开进去?” “地秤呢,地秤埋哪了?” “为什么不能并排进?” 一群在社会上有头有脸,在校内也有头有脸的人物,像是从来没见过滚装船似的,也不顾方才有人说土鳖不土鳖的,连连发问,目光透过车窗玻璃,望向越来越近的大船。 渡口修得巧妙,从平地拔起,向空中伸去。为了保持低坡度,整段上升斜坡拉得很长,初起还能看出泥土路面,往后就是钢筋混凝土,等到了靠近滚装船尾跳板的位置,干脆是一座向前延伸的钢桥。 客车开上斜坡,轻微的后仰感让李俭下意识抓紧了身旁的防跌杆,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以自己的空间权能,别说是上一个坡度不一定有一度的斜坡,就算是乘着云霄飞车打转,把安全杠撤了,也能平平安安地飞走。 悄悄松手,将身子向前微微倾斜,看着客车越走越高,渐渐与尾跳板齐平。 此时的滚装船已经看不到全貌了,它船尾张开的大口亮着稀疏的灯光,可以远远望见有引导人员在半满车辆的车舱中挥灯指引,如果换个场合,看起来像是在隧道前引导车流的工人。 “地秤应该是在上坡前就过过了。”观望的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 大家没有去看是谁在说话,因为人都凑在前面,是谁说的都不重要。除了还算稳重的两三位,几乎所有人都凑到了车前头,想看看车辆是怎么开进滚装船的。 事后李俭想着,或许是因为自己站在车头的缘故,让其他人觉得“校长都站在前头看‘西洋景’了,我们得作陪”。不然的话,实在很难解释,为什么一群人一定要凑到车头才能看这番景致,坐在车上不是更好吗? 客车开上斜坡的最后一段,纯粹的钢架桥梁几乎只在轮毂过处留下了板材,车轮经过,构件连接处便发出尖锐的响声,让人担心这座突出地基的钢桥是否足够结实,能够让一众车辆开上滚装船。 地秤显然不是白安排的。虽说李俭等人一直没找到地秤在哪,但都开上了斜坡,只有一条路好走,也不见有人出来制止他们,便说明他们的车并未超重。钢桥吱吱呀呀的,也只是在承重范围内发出响声,等车辆过去,又恢复如初,像是没事了。 “咔锵咔锵”地开了一阵,司机瞪着眼睛,极缓慢地将轮毂与尾跳板上留出的车辙对齐,稳稳当当地开了上去。 李俭觉得车身晃了一下,像是从大地移交到水面,没了和身后土地的联系,转而进入了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岛。 滚装船的庞大车舱灯光比不上外头正午明亮,进了车舱,李俭等人还来不及感慨,就觉得眼前昏黄一片,只有引导人员手中的灯管是亮的。 年轻的司机觉得眼睛不够用了,连忙放出神识,扫过身前。引导人员感受到他的神识,提着灯管跑到车旁,举起灯管敲得车窗“呯呯”作响。 学生愣了一下,他看着敲击车窗的灯管,三五秒才反应过来,把车窗摇下。 “别往前开了,左转,停进去!” 学生看了眼左边的稀疏停车位,答应一声,就要打方向盘。 引导人员跑到一边,挥着灯管指挥他停车入库。 其实,他就算不来引导车辆停车入库,车上众人也都七嘴八舌地指挥着司机,将周边车况报得一干二净,就差把车辆四至与停车位之间的坐标关系也当场算出来了。 不过这毕竟是引导人员的工作,他挥着灯管,看车停稳了,才拍了拍车身,示意司机熄火,开车门下车。 后头车辆依次停车,李俭一伙人在最前头,便在指引下排队下车,拿了点趁手的东西。 李俭基本没拿什么,就带着手机下车。小导们带的东西有点多,有拿手机的,有拿照相机的,还有带小零食的…… 总体有一种春游的美。 排队下车,两位教授被小导们簇拥着,学生司机连边都蹭不上,只好走在前面,问引导员接下来怎么办。 引导员想来也是见多了这种场面,当即一挥手中灯管,指着车舱中段:“那边有舷梯,从那可以上甲板,一楼二楼是客舱,有食堂,晕船的去客舱待着,不晕船的可以上甲板,注意安全,不要靠边。” 学生谢过引导员,报告给导师们,裹挟着李俭,向楼上走去。 在舷梯上兜兜转转打了几个圈,再抬头时,便看见艳阳高照——虽然是在南边,冬季的正午,太阳在南边斜斜地打来,谈不上热,但一样刺目——众人正走在一楼客舱外,走出去几米远,就有通往客舱的大门。 众人又不晕船,没人稀罕进客舱坐着,眼看着前边就是甲板,再往上还有一层,有心思会当凌绝顶的,就往上一层走。有兴趣看看宽广甲板的,就在一层待着,自顾自地往船头走。 李俭会飞,不怕自己摔下船,便不顾先前引导员所说的注意安全,径直跑到船头,看长江波涛汹涌的样子。只是有些遗憾,船只安全措施做得太足,甲板边沿并非只有装饰性的栏杆,反倒像是监狱的围栏,从甲板到三米高的位置,拦了七条横向栏杆,还挂了铁网。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搁这表演古筝行动,特地用围栏作为标记物。 有这样的围栏在,反倒不能说明靠近船边的危险。先前上了滚装船的乘客,大多都像李俭这样,在船头甲板踱来踱去,看着身前拦得严严实实的围栏铁网,望江兴叹。 李俭靠着船头,伸手轻拍栏杆,回传的手感很稳,几乎不打晃。 和他一块看江景的人们也有伸手去拍栏杆的,只拍了两三下,就知道这东西结实过硬,便无趣地走到一旁,问身边人,什么时候才开船。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李俭特意跑到远离学校人群的位置,让自己显得形单影只,凑在围栏前,只是看着远处的江面。 不一会,汽笛声传来,船体微微震动。 身旁有人跑来告诉亲朋好友:“船收梯子了,后面的舱门要关上了。” 等震动稍停,李俭再看江面,却发现船只正劈波斩浪,驶向对岸。 远远地望向对岸,可以看见远处有一小点。仔细看时,才发现那小点的身形与身下滚装船仿佛,应该是在对岸停靠的上一班船只。 李俭绕向船尾,张望了方才放出尾跳板的位置,发现船舱关得严丝合缝,从自己的角度,也看不到船舱是怎么关的。 看了看,只看得到自己正与渡口越来越远,便觉得无趣,又想回船头体验劈波斩浪的感觉。 走到一半,神识中感觉有妖兽逼近。 顺着神识感应的方向望去,一片混沌的水体,水面的激流将水下的情况遮得严严实实,虽然神识中觉得有妖兽动静,但眼里却只能看到激荡的江面。 “偌大的渡轮,总不会连水里的妖兽都解决不掉吧?” 李俭看看旁边护栏,怎么看也不像是给乘客留了见义勇为空当的样子。别说是为人进出的大门了,连为狗进出的洞也没见得留上一个。 得了,看这样子,渡轮应该没打算在自己碰上妖兽的时候,动员乘客攻击妖兽。 李俭想着,凑到边上,想占一个好位置,看看这艘渡轮要如何应对水里的妖兽。 其他乘客不及李俭神识清晰,没有放出神识,也能微微感应远处妖兽动向,见他在船中段站着,只当是他喜欢看侧舷风景,也跟着过来赏景。 水下的妖兽闻到人味,猛地炸起,带着一身的水花冰刺,直直跃出水面,借着身下水流当空游泳,撞向护栏。 李俭打眼一瞧,虽然分辨不出是什么鱼类,但就凭这鱼妖的尺寸,放在过去,钓鱼佬若是能让这家伙上岸,第二天的新闻就该是“某市某钓鱼佬在闹市区带鱼游街,鱼重百斤”。 第三百二十七章 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 李俭算是久经战阵的老手,年纪不大,和妖兽过招的经验,一般人比不上他。 虽然这些经验的来路都有些偏颇,几乎全是他压着妖兽打,但也足够他在心里建立一套应对妖兽的办法。 水里的妖兽确实接触的不多,不过在鱼妖夹带水流跃出水面的同时,李俭便像是本能反应地扫了鱼妖肉体、法术强度、水流湍急程度、冲势之类的信息,确认这鱼虽然跳得挺高,但裹挟的水流连带周身法术,还不一定能把眼前的护栏冲断。一个练气,靠肉身强度把护栏撞断,还可以试试。 实力挺菜的,就是不甚清楚,这么菜的妖兽为什么敢冲击邮轮,是因为鱼类妖兽里没高手管教晚辈吗? 须臾间,李俭脑中千回百转,也没想明白这头鱼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敢以这等实力冲击滚装船。 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那不是只限金鱼吗? 李俭摸不清眼前这条鱼的路数,没搞懂自己该不该出手,便心下动念,后发先至,趁着鱼妖还在空中,将少许法力在身边铺开,作为防御,连带着把身边站着的乘客也包了进去。 过来赏景的乘客哪能料想到有鱼妖跃出水面,还一跃便是二十米高,吓得神识乱颤,一股脑地放了出去,也不带法力,像是要“摸摸”鱼妖。 李俭:这操作挺抽象啊,不是战斗人员吧,这么用神识? 神识都快摸到鱼妖了,口中才“啊呀”“天哪”叫喊出声,三三两两就往船舱靠。 李俭都看无语了,不过神识感应中,这群乘客大多也只是练气,想来应该少有和妖兽交战的机会,像这样直面妖兽出现,应该极其少见。 但凡有一点战斗经验,在不清楚敌我实力对比的时候,探出神识都该带上一点法力,免得被对面顺藤摸瓜。 当然,李俭本人是特例,他不觉得现阶段有什么妖兽能干得掉他,神识使用就更不拘一格。 鱼妖夹水带雾腾到半空,它又不会飞,只是借着法力鼓动水流的能耐,一鼓作气地顺着水流游到空中。此时身在高处,眼前是一群“毫无防备”的人类,鱼妖本来就不太够用的脑子杀性大作,从水流中蹦出,裹着水花冰刺便撞向护栏铁网。 它撞得过才是有鬼。硕大的鱼身离开了水,就没了多余的气力。练气鱼妖又没到筑基,身躯虽在灵气复苏中得到强化,但这滚装船的护栏铁网又不是偷工减料产品,本来就是在江里来河里去的东西,防备个鱼妖不在话下。 鱼妖向护栏咣当一撞,再没有别的动静,大头朝下,又坠入了江面。 至于它裹挟夹带的水花冰刺之类的法术,过了铁网,就被李俭的法力拦下,在甲板上变成一滩水,转眼就流走了。 方才被鱼妖突然吓到的乘客中,才有几个反应过来,意识到这鱼妖连护栏都冲撞不破,不像是有能耐的大妖。再看鱼妖带来的法术,也好像被谁挡下了,就地化成一滩水,便觉得这玩意应该不强,就算有点能耐,乘客中或许也有人能够搞定它。 有了心理准备,几个胆子大点的乘客凑到护栏旁边,先是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李俭,一时间没认出他来,只是猜测方才应该是他拦下了鱼妖的法术。再轻巧地贴着护栏铁网,好像不经意地摸了下鱼妖刚才冲撞的位置。 护栏铁网一如既往的管用好使,丝毫感觉不出被鱼妖冲撞过的痕迹。 再大胆点的乘客,便靠着护栏,向下张望,想要看鱼妖跌入水面后,还能作什么妖。 方才鱼妖撞上护栏,再落下时,便从李俭神识感应中脱离。李俭也想看看鱼妖去哪了,就跟着乘客一块,扒拉护栏,向江面张望。 这一张望,可终于让李俭知道,滚装船原本打算靠什么抵御鱼妖了。 先前还没上船时,便见到滚装船在吃水线处有一排舷窗。当时看了,还以为是乘客上船后可以待在那里观景,但现在看来,乘客上船都到了甲板上,离吃水线得有二十米远,又何来的观景一说? 仔细想来,进了滚装船,乘客所走的路线,似乎也没有朝吃水线附近的楼梯可走。舷窗留出来总是给人用的,如果乘客用不上,那自然是随船人员要用上。 李俭和一众胆大的乘客,扒着护栏铁网向下张望时,正看到滚装船吃水线附近,一片流光溢彩,从船体内发射的法术向水中齐射。不一会,贴近船尾的位置就冒起一片血色。 好在李俭眼睛尖,不然要看到江水中泛起一抹红,还真有点困难。 得了,那一排舷窗是留给随船战斗人员使用的,难怪甲板上的护栏铁网也没给乘客留一个出去帮架的口子。 其他乘客大概还没有看到,李俭故作惊讶,指着一抹红色嚷嚷:“那边是不是有鱼妖被法术打死了?” 一众乘客忙往船尾跑,一边跑一边看,有眼尖的看到鱼妖冒的血,就指着血花说看那看那;眼睛不够好的,或是注意力一个岔劈看不到的,听到其他人这么说,也像是自己亲眼见到了一样,说鱼妖被人打死了。 三五句话的工夫,从看到河里冒血,到确定鱼妖被人打死了,再到有人笃定是滚装船的护船士兵出手,几句话就把事态敲定,一致觉得是船上有士兵,平时不出手,等到有妖兽袭击船体,就将其制服。 至于制服一词是使其丧失攻击能力,还是丧失生存能力,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乘客们的猜测合乎情理,李俭颇以为然,只是有件事让他觉得不爽:鱼妖先带着法术从江面腾跃而出,撞击在护栏铁网上,没处借力才又落回江水。倘若船上真有护船士兵,他们尽忠职守,又怎么会让鱼妖得以先攻呢? 不论其之后表现如何,就凭这条不知死活的鱼妖竟然能把攻击法术的实体丢到护栏这一边来,护船士兵就已经失职了。 若是站在那边的不是自己,而是别的乘客,实力再弱一点,被法术打到了,又该如何呢? 李俭从船边走开,他能感觉到,此时的水下不止有一次法术齐射,也不止有一头鱼妖。总体来看,不论水下的鱼妖冲击有多么凶猛,在吃水线乃至以下的护船士兵,打击节奏一直均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方才放了一条鱼妖上来,负责的哥们怕是要吃枪药咯。 李俭回到船头,本校的众人正在船头看江景,有一两个朝船尾张望的,看他走来,便端正态度,摆出一副求教的笑容:“校长,那边怎么了?听起来有点热闹。” “有妖兽想冲击船只罢了,无事,不强,有人应对。”李俭摆了摆手,径自走到船头,把着护栏,隔着铁网眺望对岸。 打听消息的学生看李俭如此淡定,心中知道不会出事,再看李俭的态度,朝船尾方向看了两眼,觉得应该没热闹可看了,只好回到船头甲板边沿,陪着一众导师看江景。 李俭扫了自家人群一眼,突然意识到人群好像有点多。 再一数,妈的,合着所有人都跑到船头扎堆了是吧,七十号人搁这一站,其他乘客看什么? 其他乘客还真看不了什么。新星大学七十多号人站在船头甲板上,又不是彼此捆在一起,挤在一起看江景。两位大导在同实验组的小导陪同下各占了一边,学生们总不好和他们挤在一起,就三三两两地凑到旁边,玩“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的把戏。 这帮人明面上不说,但所作所为就差把“船头这片甲板是我们的固定观景地”写在脸上了。旁人看他们一眼,就知道这帮人是一伙的,压根不会过来靠边,转身就去甲板别处晃悠了。 李俭看了都觉得丢人,赶快跑了,假装不认识这帮人,就等着移船靠岸,上车走人。 滚装船看着胖胖的,圆嘟嘟的,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实则行船极快,半小时内就能抵达对岸。 几人在船头将栏杆拍遍,正打算吟诗作对,滚装船就到了地方,调转船身,与对岸码头对接。 滚装船对接前,船上大喇叭就喊了起来,通知在甲板逗留的乘客返回车舱,各自上车,等待依次出船。 …… 李俭回到车上,比起进滚装船前的兴奋,大家都要平和许多。 但或许是从滚装船昏暗的车舱中开出,颇有一种从巨兽肚子里逃出生天的感觉,大家的兴奋虽然不在见诸语言,但看师生们纷纷向车外张望的表情,显然还是动情的。 李俭也是,他这次干脆坐在车头,就和司机差了半个身位。这在旅游客车上,往往是导游做的位置。 司机把着方向盘,等候指令,才缓缓倒车。方向准了,一脚油门回正方向,径直冲出滚装船车舱,开上渡口,眼前一片光明。 车队开出了滚装船,在渡口坡下稍稍停了片刻,清点完毕,确认无误,再朝平西聚居区方向开去。 第三百二十八章 原来他不是一位好好先生 过了长江,下一站要开向庐州聚居区。 此地已经算是远离了沿海地带,但地势比吴会省还要平缓许多。在吴会省内地界行车,抬眼就能看见山峰,虽然比不上名山大川险峻,不过对以前的人们来说,这可不是“抬腿就过”的平原道路。 李俭坐在靠前位置,向前方眺望,所见处都是平原,除了被卫戍部队护卫清扫的土路,树林子和灌木丛铺了满地,直直地向地平线肆意扩张,依稀可见田垄井格的划分。看这地界的光景,灵气复苏之前,恐怕是大片大片的良田。 这地方距离狭义的中原还有三百多公里,就已经平坦如此,也难怪过去战火未殃及中原时,中原的富庶都让人称羡,即使战火烧过中原,也总有人想要把中原拿到手。 连逊中原一筹的长江中下游北岸都少见丘陵,多有平原,中原对农业文明来说,又该是多么令人垂涎的宝地? 李俭坐在车里,有些遗憾。毕竟在灵气复苏之后,荒野中活动的妖兽就让人们被迫离开,而田地疏于照料,用不了几天就会退化,再想开垦,难度不比开荒容易。 这种退化的田地再开荒,在农村倒是少见的,反而在城里多些。在农村,谁要是让地荒着,那就是天大的罪过,只要还有一点余力在,去年是田地的地方,今年总要让它种点什么。尤其是人多地少的地方,就算谁家劳力不够,种不动田了,只要和邻家说一声,分配得当,有得是人乐意多种一块。 也有人分配不当的,就要引出事来。两家人对田地的使用权纠缠不清,最后演变得反目成仇的,也不是没有过。 不过城里不是这样,城里原则上是没有田地的,不过建筑用地在开工之前,总会荒废一段时间。 一些有闲有力的市民,就会跑到建筑用地去,将荒地拾掇一番,有模有样地变成下田中田,在开工前的一段时间,狠狠压榨土地的最后一点肥力。 这样的荒地真的荒吗?还别说,生命总会找到出路。即使是混杂着大量混凝土块——建筑用地上一次使用的残存——地下是酸度超标的紫红色板结土壤,板结程度高到让人怀疑这就是一整块巨石,无数的杂花杂草也会在这样的土地上获得生机,将根系扎在混凝土里,扎在巨石里,将这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无机物变作脆弱的土块,某一天的风吹雨打,便碎裂落地,成为次生土壤。 在这样的土地上开荒种田,没点种田的灵魂喜爱,是很难想象的。 这样发自灵魂的喜爱,李俭当然有。他一个城里“土生土长”的市民,从小到大就没沾过农村生活的边,若不是有这么一位在城里建筑用地找荒地开荒的老爷子,又怎么能知道这些事? 李良:感觉有人在念叨我。 不论是从血脉还是文化,李俭都有对种田的无限展望。这让他看着荒野中连绵的树林、灌木丛和杂草“山”时,心中又是感叹,又是遗憾。 如果这时节没有灵气复苏该多好啊,春天要到了,在平原上翻垦土地,在田垄上规划今年的作物……但现在没了,灵气复苏让人们退守在高密度聚居区,若不是之前有储备粮,之后有武装农场,乃至食品工业全线动工,怕是连饭都吃不上。 挥动法力,打死几头在车队行进中靠近土路的妖兽,李俭默默守护车队的和平,又陷入到想象中。 诶,饭都吃不上,吃上饭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好像在自己小的时候,也就刚刚能吃主粮吃个饱。 …… 车队在土路上开了两个小时,总算见到了庐州聚居区。 庐州聚居区本不比钱安聚居区富裕,但庐州卫戍部队没有下海抵抗海洋生物的义务,在军费支出上更加宽松,发展得并不算差。 新星大学车队要前往平西聚居区,中途会在庐州聚居区停靠补给的事,在庐州聚居区报备过了。车队开到卫戍防线前五公里处,就有信号接入,要求他们验明正身。 发送验证信息的工作早就在行动预案里,负责发送的学生司机手忙脚乱了一阵,才把早就赶制好的文本发给卫戍部队。 对接文本发送完毕,接着是动态密码,再之后是人员抽检……信息确认后,卫戍部队的态度亲切许多,询问车队是要进聚居区休整,还是在聚居区外补充物资。 做学生的哪能回答这种问题,立刻将主导权交给导师。两位大导看了看,便问卫戍部队,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卫戍部队说得明白,进聚居区休整,车队得走流程,各种检验检疫,大概第二天才能上路;聚居区外补充物资是卫戍部队防区的事情,卫戍部队和聚居区算是双轨,没那么麻烦,拿了物资就可以走。 一听这话,也没什么好挑的,两位大导问了李俭,齐齐拍板:就在聚居区外补充一下物资得了,免得进聚居区那么麻烦。 司机闻言,和卫戍部队交流信号,在部队引导下,一路开进卫戍防区。 李俭懒得下车,看他们在车边东捣鼓西捣鼓,到处搬东西,琢磨着也到饭点了,在行李中翻了翻,翻出几包泡面,用法术泡了,在车上边看他们搬运边吃。 吃完泡面,正收拾东西呢,有学生上车:“校长,他们这边的食堂也对普通民众开放,张教授常教授他们已经过去了,您……” 李俭看看手里的泡面碗,再看看学生,再看看远处似乎还能看得见的人影,微微沉默。 “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帮你们看车。” 学生张了张口,想说这里是卫戍部队防区,车在这停着没人敢偷。但看李俭手中还捧着只碗,他就什么都不说了,只是点点头,转身走了。 李俭使了个法术,召来水流,洗碗、擦干、放回,一气呵成。 就是心里有些绷不住,在大家都去吃饭的档口,自己吃泡面,这滋味……算了,有的吃不错了。 …… 众人吃饱喝足,该养精神的上了车就开始假寐,司机又轮换一番,将车队带出庐州聚居区防区,向中州开去。 两位大导上了年纪,虽说修炼给他们带来的不少精力,但午后小睡已成习惯,便在车后头小憩。 大导小憩,小导们也有些乏了,干脆也睡午觉。 前头俩学生司机需要开车、观察路况,没人敢睡觉,只是声音也不免小了下去,连行车速度都收了些,没那么彪悍。 在这昏昏沉沉,众人睡去的时候,只有李俭全无睡意,瞪大眼睛,盯着客车四周。 他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在这趟车队中是一种幸运。老实说,对于这种全车只有司机还醒着,其他人都昏昏沉沉的情况,李俭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发生的。 这在灵气复苏前的世界再正常不过,跑高速的时候,越是长途越要睡,只要不是碰上大型事故,睡过长途是最常见的。 但现在是灵气复苏后啊,这条路有卫戍部队时常清扫不假,但路旁有妖兽出没可是真的啊。都睡着了,要是自己也跟着睡着,有妖兽过来袭击该怎么办? 李俭以前跟车,车队里总有专门负责战斗的队伍,就算李俭本人开小差溜号,战斗人员起码都能撑到李俭回神。 可是,新星大学这趟车队,却没有配战斗人员。 至于原因,李俭想了下,发现了bug。 他们出发前,给平西聚居区的名目,是新星大学结对帮扶项目,其中的战斗支援。 换句话说,在官方文件中,虽然本车队的人员成分更偏向科研工作,但整体名义,是看成战斗部队的——虽然战斗部队的指挥权主要在李俭手里——而一支战斗部队,自然不会配备其他战斗人员保护。 对聚居区来说,本车队是战斗部队;可车队内部却一片其乐融融,几乎都想着到平西聚居区后,就地科研的计划。 倒不是说他们不能如此做,只是与平西聚居区商量好了,不代表他们和路上的妖兽商量好了。就算平西聚居区愿意让这帮大爷占据新星大学战斗支援的名额,过来进行科研工作,互帮互助,路上的妖兽总是需要人来解决的。 在这大多数人假寐的档口,该由谁来解决妖兽祸患,一目了然。 李俭:直接报我身份证得了,偌大一支车队,没几个把神识放到外头探查的,还不是要我亲力亲为? …… 李俭的任务艰巨,战斗力一直在线。等车队前行三四小时,天光渐暗,车内人们大多醒来,都未遭到妖兽袭击。 只是李俭的态度没那么好了。 等大多数人都清醒了,李俭把他们连同后头车队成员,统统拉到一个群里,紧急开了场线上会议。 在这场会议中,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李俭并不是一位随时都很好说话的好好先生。在他愤怒的时候,他也可以指着所有人的鼻子骂娘,并撵着他们在之后的旅途中,准备一支二十四小时有人待命的可战之兵。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多好的田,可惜变荒地了 李俭恼怒起来,不仅学生要批评,导师也骂,两位德高望重的教授都没放过,在车上就批评完了。 好在两位教授也不是气性大的主,听李俭批评,虽然语气很冲,但说的事情实打实,都愿听批评,转头将自己组里的老师学生都训了一顿,让他们着手准备,不论学生老师,挑战斗力强的出来,护卫车队。 老师学生们连连称是,批评过后,有闲的人们聚在一起讨论,只是不敢带上李俭和教授。讨论了十几分钟,只讨论出一个结果:要想组织成体系的护车队伍,现有的车队分配肯定是不行了,得找个地方歇歇脚,让车队停上一停,才能再做打算。 李俭倒也没打算让他们立刻变出一支护车队伍,既然愿意组织,就由得他们,中间过渡时间便自己一肩挑了——反正先前实质上也是这般过来。 既然决定歇脚,众人又对着行程地图一阵比划,觉得马上就要到站的中州聚居区确实是一个好去处,适合歇脚——就是时间尴尬了点,从现在开始一路不停地开,大概要到午夜时分才能到中州。 按照生活习惯,有几位老师到点都该睡觉了。只是李俭前头刚批评完,这时候再睡觉,就算合理,面子上也过不去。众人干脆僵挺着,只等车队到了中州再歇息。 李俭哪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要在路途中防备妖兽袭击,便打起精神,看着车窗外的世界,将妖兽侵害的风险拦在可控范围外。 …… 车队行到中州,虽然已经天黑入夜,但广袤的平原在远处聚居区的灯光映照下,依旧显得十分醉人。 这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原地区,古往今来,但凡是要进行农业活动,中原地区优良的水热地形等条件,都是绕不开的话题。 当然,天底下还有比中原更风水宝地的农业地区,但在华夏长久拥有的土地中,中原永远是天字第一号的农业好地,除非这里被打烂了,不然没有别的地方敢称自己是天府之国。 当年季汉地处川蜀,虽称天府之国,但若不是中原战乱频仍,十室九空,也不敢用这名头往自己头上套。往后到衣冠南渡,数百年时间开发长江流域,才得以将云梦泽变作良田……而那又因为黄河流域的种种,才使得长江中下游平原得以在日后成为又一粮食供天下的宝地。 即使不在日光下,凭着聚居区的灯光,李俭依旧能感受到,中州地界,曾经能有多富庶。 妈的,好多田啊,好多好平好平的田啊,连一点丘陵起伏都看不到的田啊…… 李俭连牙都快要咬碎了,不因为别的,只因为灵气复苏后,人类竟然撤出了这样好的田地,让它们又变成了荒地,长出杂草、灌木,甚至是乔木…… 这样好的田地,他在吴会省压根见不到。灵气复苏前的吴会省,要在丘陵与丘陵之间寻找平原,在俗称“水网密布”的河道之间开辟水田,要在山丘上开辟梯田。哪儿会有这么平坦的地块,甚至在出了中州聚居区后,看起来一望无际? 过去李俭来来往往,有时也曾到中州,但那不是飞来飞去,便是“跃来跃去”,速度奇快无比,从不像今天这样,坐着车慢悠悠地看中州地界。今天看了,就算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荒地在远处灯光下有一出没一出的反光,都觉得震撼。 偌大的平原,一路行来,除了几处武装农场还在运营,九成以上的土地竟然全在抛荒,成了妖兽们活跃的天堂。 车队开到中州聚居区前,确实是午夜时分。中州卫戍部队与车队联络,确认身份后询问需要,得知车队需要入住,便给车队安排住处。 众人进了中州聚居区,也不管安排的住处是好是孬,各自分配完,纷纷睡去。 …… 第二日起床,李俭被学生们劝着去吃早饭,让他稍等片刻再回车队。 李俭不知道他们动的是什么心思,不过这里已经是聚居区内,安全方面不会有问题,就自己在招待所用过早餐,想想闲得没事干,就去聚居区内闲逛。 中州聚居区与钱安聚居区风貌自然不同。李俭走进街市,虽说高密度聚居区的建筑模式大同小异,但中州的建筑在细微处更有特色。 李俭不是本地人,他总觉得眼前的建筑有点奇怪,但总说不上来。绕着人家的居民楼转了几圈,李俭才反应过来——这地方的民用建筑,好像没有逃生梯。 逃生梯本不是华夏居民楼常备的东西,严格来说,为了消防安全,逃生梯该有。但这问题大家心知肚明,地方就那么大,建筑就那么点,与其在建筑外做疏散楼梯,倒不如将楼内楼梯称作疏散楼梯。别管这玩意真起火了能不能疏散,就说有没有吧! 严格按照要求,完完全全为了消防安全而专设的疏散楼梯,居民楼里可不常见。 灵气复苏后,由于居民区的建筑物都变成了十分宽大体胖的盒子楼,一栋里能住几百户人家,疏散楼梯的重要性才终于让它成了居民楼常见的东西。 说句难听点的,像过去的楼房,一栋里头住十户人家的,有楼梯能走就不错了。如果火势真起来了,“顶多也就烧死几户”——这是很严酷的事情,这样说只是为了和其他情况对比,并非真觉得这样没事——但要是一栋里住几百户人家,只有平时给他们上下用的楼梯,而没有额外设置专用的疏散楼梯,就等着出安全事故后责任人跳楼吧。 当然,前头那位也可以跳。 不过李俭绕着居民楼转了几圈,都没见到同样身宽体胖的楼房有外置疏散楼梯,也没看见内部有特殊楼梯的影子,啧啧称奇。 咋了,中州聚居区这是玩特殊化?一栋楼住几千人的地方都不打算设置疏散楼梯吗? 正当李俭打算进一步研究中州聚居区楼房的特色时,几个学生找了过来,只说是车队准备好了,就差他一个,可以上路了。 李俭看了看和自己年龄仿佛的学生,满头问号。 现在说话都不避讳了吗,上路这话说着没什么问题,但听起来也忒怪了。 对中州居民楼的研究只能搁置一边,李俭跟着学生回到招待所,又在停车场里上了车,才知道他们把自己劝出门溜溜后都做了什么。 首先是车辆人员的再分配。两辆特种车辆是肯定不能多载人的,这个没法说。物资车本也不适合多载人,但稍微挤挤,每辆车也能坐三四个人,就算是在轮换司机外多添了一两人,充当护车人员。 剩下四辆客车算是护车人员分配的大头。原本的安排是导师们一辆车,其他学生占三辆。这在一般时候还好说,但既然要安排人员护车,就要按照战斗力分配。重新分配后,两位大导自然没人会安排他们做战斗人员,只是将小导和学生们打散了分在四辆车上,抽战斗力比较强的,每车各准备七到十人,充当护车人员。 这样一分,战斗力量在车辆间又不均衡了。不过这倒是好办,两个实验大组商量了一下,载有李俭的客车走最前面,充当“破风”,后头隔三辆或两辆车再排一辆客车,就算是将战斗人员尽可能地覆盖车队。 李俭上了车,知道这样安排,没说什么,只是在车头位置坐下。 严格来说,这样的车队防卫体系并不算出彩,也不算差,挺平庸的做法。将自己当做战力保底放最前面,降低前进方向的妖兽威胁,除了有点拿自己当“耗材”的意思,没什么不妥。 倒不如说,在这大家都要为车队安全出一把力的时候,只要能适当地“使用”自己,就算是好事。 司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李俭,没看出他有什么表示反对的意思,才轻轻踩动油门,开出招待所停车场,向聚居区西边出发。 出了中州聚居区,昨日午夜看见的大片平原此时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下,李俭确认了,那些上好的良田,真的成了灌木丛的家园。 这里的气候条件比庐州要稍差一些,但中原的自然环境为灌木生长补足了残缺的短板。杂草混合着灌木丛,在初春的平原中组合成了一头黄绿色的怪物,枯黄的部分开春不见得会有生机,但其中冒出的绿芽已经足够说明,这片平原之后会是谁家的天下。 和杂草加灌木的组合比起来,乔木的“动作”要显得更慢。隐隐可见过去用来划分不同人家田地边界的树,晓是自灵气复苏已经过去数年,也只不过让自身更大了些,却不见有新生树木向旧时田地侵袭,全让杂草和灌木占了去。 车队碾过土路,看向过往良田,一个晃神,都觉得自己像是开在杂草的海洋里,眼前这条不见一丝绿的浑黄土路,倒像是有先知在绿色海洋中开出一条道。 第三百三十章 白生气了,还是自己干活 车队向西离开中州聚居区,行不多时,眼前的平原就变了光景,有群山在眼前出现。 中原的美好地界似乎到此戛然而止,身后的宽广平原像是做梦一般。西侧的山脉游龙一样盘踞,在车队前方露出龙尾,接着便是越来越高的脊梁。 凭这山脉的山脊变化、起伏连贯,就与吴会省的丘陵有极大不同。李俭素来自嘲,说自己是没见识过名山大川的江南俗人,此时看着眼前的山脉,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挺俗,在吴会省能感受到江南的温婉,倒是不能见到这样连贯雄壮的山。 可惜,这年头不是让人“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日子,但凡不是人类掌控的地盘,都有妖兽占据的风险。越是人类过去活动颇少的地方,这样的风险越大。 纵使山间曾有樵夫猎户,也架不住偌大一座山上,九成都是其他动物的活动范围。就这,剩下一成还是考虑到人类的面子,没有在言语上夺去呢。 眼前的雄壮山脉,看起来越是一副人迹罕至的样子,就越危险。 李俭瞅了瞅今早刚分配成护车队伍的几人,一辆车上超不过十个,战斗力普遍卡在炼气期,如果没有自己,和同数量的练气妖兽对抗,当然能赢,但要是碰到筑基期妖兽,就该考虑怎么打能等来救援了。 可这能怪谁呢,负责审核申报名单的人里有自己,如果没把自己算进去,就这样的战斗力,还要充作支援平西聚居区的战斗队伍,怎么可能让他们过? 高低得塞一堆筑基期战斗力的老师和学生进去,尤其是那些已经在灵山矿区挖够了矿的学生,管他们是用什么办法挖够矿的,能升到筑基期的,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写入战斗队伍,拉去支援平西聚居区。 不过嘛,因为有自己这个超规格的个人战斗力在,对队伍其他成员的战斗力要求,确实松了不少。 李俭心里叹气,面上淡定。还是得怪自己,怎么就答应老张,要在昆仑山脉寻找灵材?如果没有这些前提,又怎么会催使新星大学加入对口帮扶,还额外出了一队名义上是支援战斗力的、实际上是支援两队实验团队的车队呢? 事已至此,自己只能兜着了。 …… 车队向西行去,土路从北边绕开山脉,与黄河隔着十几千米,“逆流”而上。 这让车队再看了一点平原地形的“余晖”,只是好景不长,随着隆起的山脉逼向黄河,向前延伸的土路还是不得不绕了个弯,与黄河做别,一头扎进了东西走向山脉的夹缝。 李俭心心念念提着防备,果然不出他所料,就在车队开入两山夹缝后不久,从两侧山间,“两岸猿声啼不住”。 是不是猿,李俭不好分说,但在这荒郊野岭,人迹罕至,只有卫戍部队会时不时来清扫妖兽的地界,在秃树满山的山腰上传来酷似犬吠的声音,总不会是在灵气复苏的时节里,还有热情好客的老乡居住在山间,让自家豢养的看门狗欢迎远客吧? 分明是妖兽在山间吼叫,对闯入它们领地的人类施以敌意。 李俭看了看道路两旁的山峰,虽说是初春时节,黄河流域还十分寒冷,但两山上的秃树都在抽芽,在树梢上冒出翠色。 即使是光秃秃的树干,在山坡上一层又一层地站着,也足够妖兽在其中藏身,并繁衍出大族群。 这地方肯定有妖兽,无非是有多有少、有强有弱的区别罢了。 只是目视还不能断定,趁着车队行在土路上,还不需要自己为此多操什么心,李俭干脆将神识撒出,向后罩住车队主体,再向山上蔓延,以此探查山中妖兽情况。 车队中的众人感觉到李俭神识扫过,不免疑惑,本能地看向李俭方向。一群能在学术方面钻研到研究生起步的,当然不可能都是些生活中的笨蛋,立刻有人想起昨日李俭对全车队发的火,反应很快地有样学样,将自己神识撒出。 这些人都很聪明,知道李俭的神识应该笼罩了整片车队,拿自己和李俭一比,显然没有李俭那么强,就只把神识向外探去,只探垂直于车队的方向,随便拉开点宽度,就当是区域扫描。 这样倒是省下不少心力。李俭在神识感应中发觉其他人如此有样学样,只当做自己没发现,继续操控神识向外探查,心中称道。 这一探查,果有发现。 向着方才犬吠的方向探查,就探出一窝数十头猴妖喧闹。这群猴妖得了灵气复苏蛮古变的加持,各个膀大腰圆,明明在灵气复苏前都是比人小了几圈的小型种,成年的猴妖愣是比人还要大上一圈。 它们在山坡高处,藏身树林,见下方有车队从土路经过,便登树咆哮,作势要打。 李俭在神识中见猴妖抬臂挥手,提着树皮石块往山下丢,也摸不清这帮猴妖究竟有没有闻出人味,又是不是签了和平协议的金丹妖兽下属。但看都看到了,总不能啥也不干。 稍稍思索,李俭调动法力,也不幻化法术,只是将几头猴妖从树上打下,让它们在地上跌跤。 跌下树的猴妖也不纯是傻的,感觉到自己被异种法力推动,无意识地调动法力抗衡。但李俭是开了挂的修仙者,单论法力角力,李俭到现在也没见到能让自己害怕的。猴妖的无意识反抗只不过是螳臂当车,毫无作用,还是从树上跌下,一时间无比愤怒,大声咆哮,又登上树,顺着树干一路上爬,到了最高点,朝着四面八方可劲咆哮,像是在对让自己跌下树的陌生家伙宣战。 这帮猴妖的注意力立刻就从车队上移开了,只不过是一次下树再上树,朝着四面咆哮的工夫,车队便渐渐远离。等它们再想关注方才开在山下土路上的车队,车队早就跑远了。 山里藏着的妖兽自然不止有这一窝猴妖,正所谓生命自有出路,不是只有跳的欢的才叫生命。就算将关注目标从生命这个极大的范围缩小,只缩小到可以成为妖兽的动物身上,就在猴妖们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窝蛇妖也在,只是半眠了,懒得动弹。 李俭对这两伙妖兽的恩怨很感兴趣。但凡这蛇妖是醒着的,知道上头有这么一窝猴妖闹腾,总得给它们点颜色看看。猴与蛇的恩怨情仇可不是一般情节,若说这两家在平日里没点交集,李俭是不信的。 奈何随车队前行的任务更重要,妖兽之间的恩怨故事,只能让它停留在山里。 山中妖兽何其多。李俭此次只是随车前往平西聚居区,可没有工夫将整座山的妖兽都翻出来杀了。一则他没时间,二来这对和平协议也不好,容易被其他妖兽大族借题发挥。 其他人的神识不及李俭强大,看不到太多藏在山里的妖兽,不过看山上猴妖倒是一看一个准。听到猴妖叫唤,便纷纷将目光和神识投去,看见猴妖们从树上掉下来,再看到它们重新爬上树梢,对着四面八方叫唤。 不乏聪明人看向李俭,知道是李俭在暗地里对猴妖们做了手脚。 李俭只是将神识探出,为车队扫山,心中为自己之后的日子感到悲哀。 自己还是算漏了一招,昨天生气归生气,只想着让车队成员组成护车队伍,却忘了他们的实力不太够。 就这两山之间的妖兽,光是会嚷嚷的那窝猴子,数十只一块冲下来,车队的战斗成员都应接不暇。若是久战不停,人味在山野中越来越浓,其他妖兽就算一开始没发现有车队经过,或是发现车队经过也没把他们当人看——当人看那就得冲上来战斗了——人味浓了,在天道设定的众生之敌面前,保不齐要鼓动整座山的妖兽下来。 到时候就不用谈什么全车队投入作战了,整座山的妖兽一块下来,就凭车队这个人均炼气期的战斗力,来同等数量就得缠斗,来两倍就得被耗,三倍就可以准备青山埋忠骨了。 就算自己昨天大发雷霆,让车队成员知道了准备战斗队伍的重要性,但心态上的转变可改变不了实质上的战斗力差距。他们的战斗力确实不适合组成战斗队伍护卫车队,若不是自己在车上,光是从中州聚居区往西进山这段路,他们就得折在这里。 这下生气也白生气了,早知道如此,昨天下午干脆就不该发火,那倒还显得自己更“亲切”一些。 现在看来,车队成员们对战斗有了认识,但真要战斗,恐怕还得是自己上手。 李俭想着,看着前方在山间延伸的道路,心中叹气。 让自己对车队安全负全责也不是不行,毕竟实力摆在这,速战速决肯定能保住车队。 只是人的精力有限,在这样紧绷的状态下,就算是修仙者也不可能连轴转,得想办法找地方歇歇。 李俭拽过行程地图,寻找下一处途径聚居区。 “我们在长安聚居区歇脚,等明天再出发。” 第三百三十一章 山路崎岖 车队众人一开始想不通,李俭怎么突然要求在长安聚居区歇脚。不过这不是什么利益冲突的大事,李俭实力在身上,又是校长身份,他说想在长安聚居区歇脚,还能和他对着干? 吃饱了撑的在这种小事上对着干? 想不通那就不想,本来这趟车队的名义就是战斗力支援,搞科研属于蹭项目工作。既然负责战斗力担当的李俭都这么说了,执行就完事了。 众人欣然接受,连司机都轻松不少。昨儿个一天便从钱安聚居区开到中州聚居区,从上午连着开到午夜,就算换了人,该累还是累。但从中州到长安,多算点也是五百千米,中途换个人,一人开五个小时就算顶天了——这可比两个人从上午开到午夜要爽。 众人欢欣鼓舞,李俭也不解释自己为何要求到长安聚居区歇脚,只是在之后的数个小时里,打起精神,应对妖兽。就连车队到了正午,要吃午饭,请李俭吃点食品的时候,也是边吃边留神,就怕有妖兽趁他们吃饭的时候精神懈怠,突然袭击。 不过,李俭的谨慎大抵算是一种过激。他好好想想,就该知道,以这群妖兽的实力条件,光是跑到自己附近一段距离,就能被自己没放出去的神识发现,就算妖兽真的各个都是时机战士,抓着车队大多数人都在吃饭的时候前来袭击,无非就是被李俭发现时,心中悚然一惊,然后下意识地投出法力,变作操作最熟练的火球术,把妖兽轰杀至渣罢了。 整个过程除了李俭本人会被稍稍吓到,又有谁会受害呢? …… 傍晚,车队抵达长安聚居区。 一路上的凶险都被李俭拦在众人观察范围之外,使人觉察不出有什么险情。 到了长安聚居区,与卫戍部队的交流一如往常,学生们也都熟悉了操作,确认身份后,选择进驻聚居区休整。 昨日进中州聚居区已是午夜,众人被安排到招待所,恨不得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只想着早点上路,都没有空逛逛聚居区。今天进聚居区还是傍晚,饭都没吃,众人相看,立刻发现彼此眼中都有同样的意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招待所确实管饭,但大家又不是身上没有余财,一群成年人在状态正常的聚居区内还混不到一口好饭吃,那就可以自绝于工业社会了。 哦,如果用上不太好的手段还混不上一口好饭吃,那也可以自绝于农业社会了。 众人在招待所分别,尽皆散去。就算是两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也都说自己在长安聚居区有几个旧友,今天择日不如撞日,要与旧友重逢,把酒言欢。 李俭在长安聚居区没有亲戚朋友,仅有的交往也只是作为新星大学校长的人形图章时才有的,此时众人纷纷外出游玩,倒是自己闲了下来。 匆匆吃了两口招待所供应的伙食,洗漱停当,看着天上月,想了想,自己这趟也算是要长久离家,便给家里人打电话,通报平安。 …… 一夜之后,尽享长安聚居区繁华盛景的车队众人收了心思,从招待所出发,在行程地图上寻找下一站地点。 (说实话,按照故事情节走到这个时间段,长安作为高密度聚居区指定是繁华不起来了,不仅如此,还因为丰富的历史原因,建筑建设都得有困难,但我还是不忍心将长安写个“不繁华”。) 下一站很好找,毕竟现有的大规模高密度聚居区就那么几个,顺着西行路线找过去,长安聚居区的下一站就是金城聚居区。 金城聚居区与长安聚居区路途也“不远”,六百千米出头的车行距离,只是有一点不好——不想多绕几百公里的话,这六百千米出头的路线,得有五百五在山里走。 灵气复苏前的日子,这种山路还不用慌张,毕竟有国道和高速公路在,遇山开山、遇水搭桥,基建到位了,车辆要跋山涉水并不困难。 但那样好的日子,很长一段时间再看不到了。 旧有的桥梁公路早就被妖兽们拆完了,现存的所谓公路是卫戍部队千辛万苦,周期清扫周边妖兽才保住的土路。车辆要想从一座聚居区到另一座聚居区,再想按照过去那般,轻轻松松地在距离地表有一定高度的高速公路上绕过群山,或是走山间隧道,都不太可行了。 年轻的司机们没做什么准备,前一天刚高高兴兴玩了一晚上,今天就想着开开心心开车上路,再像昨晚一样早点赶到下一处聚居区。方一上路,才开出去几公里,就看到连绵山脉横亘在前。再一看,土路都延伸到山区里去了。 来都来了,再说要做什么心理准备,就显得虚伪。司机只能把控方向盘,期望自己的技术能够带着车队在崎岖的土路上前进,而不是一个不妙,把车翻在山沟里了。 以现在的修仙者强度,连人带车翻在山沟里,人受伤的几率不大,但后头的物资车和特种试验车翻了,那就救不回来了。 李俭没空在意身边充当司机的学生情绪变化,他本来也不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主,比起学生面对在群山中前进的土路的想法,他更关心这座山里的妖兽。 昨天在路上的一整天时间里,两边野地里就没有什么地方是不存在妖兽的,只有妖兽“愿不愿意动弹”和“会不会有攻击欲望”的区别。碰上不愿意动弹的妖兽,李俭不会动用法力骚扰;碰上活动的但不打算攻击车队的妖兽,李俭也不会怎么样它们。 但只要让这些妖兽闻到人味,它们会不会攻击车队,就只看立刻能够掌控族群的妖兽中,有没有金丹期了。 一般来说,没有。所以这群没有得到和平协议限制的妖兽,会毫不犹豫地释放来自天道设定的本能,袭击车队。 这时候李俭就不得不攻击了,如有必要,他还得把来袭的妖兽弄死。考虑到这帮妖兽闻到人味后总是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样子,李俭尝尝有这种弄死妖兽的必要。 现在又要进山,还比先前的山路更加崎岖曲折,李俭只能在心中默念,期望路上妖兽能够少些,别出什么岔子。 …… 墨菲本是位工程师,他留给后世的一句几乎比他本人还要有名——或者说他本人因此而留名的话,便是“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那它就一定会变坏”。 心中默念这样的祈祷形式是没有什么用的,祈祷再多,也不会改变现实境遇。李俭该碰到妖兽,还是碰到了。 进山不久,两侧山头就有妖兽发疯。走兽穿林跃石,向车队扑来;飞禽振翅出云,盘旋升空,像是在空中为走兽支援。 李俭看得直摇头,自己这真算是倒霉的,怎么能碰上飞禽走兽一块闻到人味的时候? 本想说“本将手下不斩无名之辈”,不过李俭看了看杀过来的妖兽,这帮家伙修炼得体貌变化,自己压根看不出来这帮家伙到底是什么妖兽出身,只探得出是一群练气与筑基相间的妖兽。 庞大的身躯四爪着地,四肢粗壮,披毛的样子像是狗熊,只不过现在看着身躯像狗熊一样大,反倒说明原来不是狗熊。 冲撞下山的态势夹砂带土,一路冲锋刮破树皮,割破草叶。若不是灵气复苏后的植物也相应变强不少,光是碗口粗的树都得变成“寸草不生”里说的那个“草”。 就凭这份气魄,十来头练气筑基相间的妖兽袭击车队,李俭把自己择出车队战斗序列,都觉得车队肯定要出事,保不住。 不过车队里有自己,那就另说了。 随手搓了十几道冰刺,将体内两成法力抽空,在车窗外凝聚法术,仗着神识数量质量双双占优,点对点一一爆破,顷刻间就让来袭的妖兽倒伏。 全过程从发现妖兽袭击到准备法术,再到妖兽倒伏,不超过十秒钟。也不用什么惊险刺激的波折,来一场高潮迭起、令人拍案叫绝的战斗。 李俭从来没担心过自己的战斗力会在其他种族不开挂的情况下不够用,都开挂了还要打得有来有回,要么是挂开的不够大,要么就是太菜了要多练——脑子匹配不上挂和挂开的不够大也算是“相辅相成”。 见袭击车队的妖兽尽皆倒伏,在空中当督战队的飞禽们并未逃跑,而是在狂暴状态下,义无反顾地向下俯冲,浑身冒出法力屏障的光芒,似乎是要以身作箭,将车队截杀。 再抽两成法力,向车顶丢了连发雷击术。 世界清净了。 自然地将体内功法转为练气决,几个循环运气的工夫,法力又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李俭的法术放的轻描淡写,战果纷纷从空中落下。须臾前还在耀武扬威的飞禽,曾带着不可一世的冲劲发起攻击,转眼就成了焦炭。 体表焦黑的炭状物亦是表象。雷击法术看起来像是雷电,内里是五行金德的侵彻力,真正让它们死去的,是体内器官、法力、神识无一处完好,全被异种法则侵彻力破坏的生命终结。 第三百三十二章 这地界没有金丹期妖兽管吗 李俭动手释放法术,车内众人有所感应,有三五人向窗外观望,疑似熊妖的妖兽在树林掩映下难以得见,但天上落下的焦炭样鸟妖十分清晰,像是满装沙袋一样无力坠下,在土路近处的山坡上碰撞翻滚,滚上几滚就不动了。 有人想着要恭喜李俭,为车队除去妖兽,但还没开口,看到李俭神色平静,就把到嘴边的贺词咽了下去。李校长对杀掉妖兽分明是平常心,看那些妖兽不由分说地横冲直撞,想来也没有金丹期混在其中。 因为他人的战功而贺喜,偏偏战功的组成部分还不能和李俭的战斗力公平交战,李俭也没表现得想要奉承,这时候还开口称赞,总有种明褒暗贬的感觉。 李俭确实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解决妖兽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如果不是保险起见,他都不该抽调两成法力化作攻击法术。 事后计算,极限一点的话,他抽千分之五的法力都能把两群妖兽杀灭,每次抽两成法力,实在是极大的浪费,稍有不慎就得把花花草草也给打坏了。 有妖兽袭击车队,这很正常,没什么好惊讶的。如果对妖兽会袭击人类的事情还能吃惊,只能说过去的三年怕是过到狗身上去了。在李俭心里,这一趟在山中的旅途,没有妖兽攻击才是怪事。 只是方一进山,就有两伙妖兽袭击车队,这实在不是好兆头。 …… 接下来的半程路途,让李俭切身感受了一下,什么是没有大量卫戍部队控制的荒野。 东部沿海过去还是太富庶了,以致灵气复苏后的世界,他们还能在人口众多的地区建立高密度聚居区,聚居区的密集程度与中西部相比,更上一个档次。 在经济、人口等多因素影响下,东部沿海聚居区形成的荒野控制带也比中部西部干净许多。足够数量的卫戍部队和足够高质量的部队兵员,让东部沿海荒野的妖兽密集程度比其他地区普遍要低一个数量级。 自打从长安聚居区向西进山,一路上的妖兽袭击就没断过。李俭闲暇时也抽空想过,这地界按理说离灵山矿区也不算远,那群金丹妖兽对手下妖兽的掌控力,不至于差到能让偌大一片山区的妖兽都见人就打——这样做在和平契约上不占理,尤其是像自己跟车的车队,这玩意在有脑子的妖兽眼里,都该知道是成建制的人类队伍,上来袭击得做好全灭的准备。 但凡金丹期妖兽有空管管这片山里的低等级妖兽,都不会从进山后轮番打架。 李俭看了看两岸山峰,此地山脉东西相连,前后紧密,进了山就只有一条直来直往的路好走。若是以前,山中还有村子,才可能有岔路通向别处,但如今开路维护全靠卫戍部队主动巡逻,一旦没有部队从事,其他地方的道路用不了几天就会消亡。 无论怎么想,平心而论,异位处之,此地对妖兽来说,都是值得深耕的地方,不该如此野养。寻常车队也就罢了,但自己在车队上,一路碰到什么妖兽都杀了,这样也不见有金丹妖兽制止。 看来,金丹期妖兽在这地界管的不太多啊。 本以为妖兽数量应该车载斗量,没想到,这片地界也可以没有金丹照顾。 李俭想着,十成信了九成,心里却还有一丝疑虑。 原因无他,妖兽的出身实在太简单,只要是荒野中生长的妖兽,能量不断传递,就算前代死得十个里没了九个,后代总有妖兽能够承接能量,再上一层楼。如今人类对妖兽还没大举反攻,只凭妖兽的内耗,能让它们丧失这八百里群山的掌控力? 内耗不就是因为资源增量跟不上个体增量?就算内耗得再多,有这么大一片土地在,妖兽如何能自相残杀,以致没有金丹期妖兽掌控? 就算是人类这样修炼得从十八岁后起步的种族,也能够在活动范围驻扎大量金丹,作为保障。管束手下妖兽又不需要多少金丹妖兽,看妖兽的社会,无非是用妖语说几句,再用金丹感染一下就好,如此简单的事,都不需要有多少金丹妖兽驻守领地,怎么会妖兽数量不够? 一边是管束妖兽手段容易,一边是群山妖兽高频进攻,两边的事实相冲突,让李俭理不出思绪,不能断定哪一边是对的。 又杀了几拨妖兽,李俭灵光一闪,在这相互冲突的矛盾中开出一条路。既然两个事实相互冲突,自己想不清楚,为何不假定有另一个尚未发现,但在此地普遍存在的因素,影响了妖兽的存在呢? 至于这个未知数究竟是什么,那就是之后科研探索该做的事,最起码,假定这样的未知数存在,就能规避两种事实间的矛盾。 心结一解,看那些杀向车队的妖兽,似乎都变得更可爱了。 ……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李俭刚假设存在某种未知数,打算之后再找人研究,“未知数”就撞到脸上来了。 正当车队已经熟悉了李俭在车上大开杀戒的节奏,琢磨着行到中途,日到正午,该吃饭了,纷纷掏出自带干粮就餐时,杀向车队的妖兽节奏一滞。 李俭都杀出节奏感了,在车头边吃面包边搓法术,突然没有妖兽袭击,他都愣了一下。 讶异归讶异,手头的法术只能无害化,紧接着放出神识,检查周边山林。 神识无形无质、飞快地漫过山体,带来模糊的即时情报。两山仍有妖兽,妖兽群落密度不比前段车程的密度低,实力也正常,从形体看,应该已经发现了车队,但就是没攻击。 这些妖兽群落身上,还有股李俭一时想不起来的熟悉的“味道”。 很让人犯恶心的味道,一接触就想把它们扬了。 李俭没想起这股味道究竟属于什么,不过脑海里飞快地过了几条逻辑判断。 发现了车队,从前头妖兽的袭击来看,这个距离闻到人味很正常,不选择攻击,可能是某签订和平契约的金丹妖兽手下。 味道熟悉但恶心,那就是曾经与自己有私仇的。咱虽然是个人类至上者,但和妖兽很少有私仇,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听命行事。就算是早期自己还不够强大的时候可能被袭击危害,但那时候攻击自己的妖兽,自己都不记得了,应该不是被欺负而结的私仇。 金丹之后有私仇的妖兽?没有啊,没那种东西,哥们金丹后被妖兽惹了都是直接扬了它们的。 那就是炼气期和筑基结的仇……这段时间自己和谁结过仇吗? 想了想,李俭想起了那个让自己恨得牙根痒痒的,瞧不起人类的虎妖。 结仇时间段对的上,金丹期妖兽对的上,能让自己觉得熟悉并恶心,第一时间还想不起来的,只能是自己练气筑基的那段时间了。 想到此处,李俭鼓起神识,提高精密度,再扫一次沉默的妖兽群落。 更精确的结果传来,这群妖兽不是虎形。伴随着更精确的结果,那种恶心的感觉更重了。 不是虎形,不是那头垃圾虎妖的群落? 李俭疑惑了。 妖兽间种族差异极大,如果不是同族,金丹妖兽压根不会管,更别说在非同族妖兽身上留下如此浓烈的“味道”。 这群妖兽令人恶心的味道随精密度提高而增厚,分明是从各自体内发出的,不像是外界遗留。 啥玩意啊,一群妖兽都让自己觉得熟悉且恶心,有股结了私仇的感觉,自己当年有和一群妖兽结仇吗? 李俭这下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群妖兽究竟是什么跟脚,记忆里压根没有符合形象的群落可比。 李俭陷入思考,车队却没闲着。就想了十几秒的工夫,车队眼瞅着就开远了,再过一会,那群妖兽连车队的车尾灯都不能看见。 李俭的神识很强,也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没工夫全程盯着妖兽动向。既然这群妖兽不攻击车队,那么再恶心都得受着,免得自己唐突出手,反倒让金丹契约判定自己有错。 好巧不巧,正当李俭神识要收回时,快要看不见车队的妖兽们将将动了。 它们的形象在神识探查中瞬间模糊了一下,似乎与空间相融,又像是跑出了这个世界,再过一瞬,却在离车队更近处出现,依旧沉默,依旧观望着车队前行的动向。 这一瞬间,李俭想起来了。 这不是魔族和入魔修仙者常用的“相位移动”嘛,妈的,还琢磨自己怎么会和一群妖兽结仇呢,这哪是妖兽,这分明是魔族啊。 人类和魔族可没有什么金丹契约,不论是魔族还是入魔修仙者,在聚居区里都是高强度犯罪的代名词,抓捕行动中可以击杀,捕获后上了法庭,十有八九都是要无期苦役乃至死刑的。 但车队真走远了,李俭就算想回身攻击这群魔族都困难,只好收回神识,在后方留意,防备有魔族衔尾追杀——虽然它们表现出不攻击的态度,但防备不可无。 第三百三十三章 魔族有金丹吗 车队往前开了些许距离,兴许是李俭的神识收得太远,范围内探查不到魔族动静,也或许是这些魔族突然不再使用魔族手段,先前探到的一窝魔族,之后再没在神识探查的范围内出现。 但有一窝魔族在,怎么会没有第二窝呢? 李俭维持着神识探查,见车队众人还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魔族展现相位移动时,即使是李俭的神识强度,都到了神识探查最远距离的边沿,其他人没有李俭这样强的神识,也没有他神识外放的距离,自然也探查不到魔族施展手段——便开口提醒:“旁边山上有魔族出没,大家注意防范神识类攻击,我先通报上级。” 这次出门,由于是坐车,李俭并未把全套作战服穿在身上,就连AR增强头盔也放到一边,没有佩戴。不过手头有类似手机的个人信息终端,已经安装了不少可以直接联系负责单位的信息软件,倒也不会在联络上遇到什么难处。 就算真有难处,他们这支车队在遍布华夏地域的信号发射器组成的信号网中也算是被长期追踪的,明文发报都能被人收到,也不担心会联络不到想联络的人——就是可能被公开,有点小尴尬。 众人听到李俭开口,本来都是一副“咱家的战斗力大爹还能说话,这把稳了”的样子,但听到“魔族”二字,除了稍有城府的几人,纷纷变色,连司机都忍不住微微扭头,要不是方向盘的手感把他拽了回去,可能会因为瞬间的注意力转移而酿成祸事。 “山里有魔族?不是妖兽?”车内几人的问题大差不差,有疑惑的,有反问的,还有一问出口就觉得自己不该提问的,不过连同车师长也问了,就安下心来,向李俭投来问询的目光。 “就是魔族,它们的手段很明显,就是距离远了点,你们看不到。我来上报,你们保持警戒,必要时我还会参与战斗。”李俭点开应用,人脸识别加瞳孔识别,确认身份,选择目标部门。 “喂?我是李俭,我的位置你们扫一下定位,就在刚才我们车队经过的山区,出现了魔族的行迹,我是来上报魔族动向的,麻烦记录一下。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比如抽空把它们干掉。”李俭回忆了一下刚才那群魔族的强度,也就介于练气和筑基,感觉上金丹战力一概没有。 “好的,您的位置正在上传。能说一下组成魔族的战斗力规模和群体大小吗?” “可以。平均战斗力介于练气到筑基,筑基战斗力较少,占比不高于三成。群体规模不超过二十只。” “好的,您的本次通话将以录音形式保存证据,以上是本次信息采集工作,请问您是否有其他需要?” “录音不录音的我无所谓,问一下嗷,现在这边……呃,陇西山区这边,魔族出没的记录多吗?”李俭趁着上传信息的工夫发问。 这时候就觉得张博学不在身边有点小麻烦了,如果老张就在身边,这种搜集信息的事情大可以交给他来做。 “频率不大,不过从去年四月份开始,在周边地区发现魔族的报告逐渐增多。” “好的,麻烦你了,我没什么事了,再见。”李俭挂断通话,回忆去年四月是什么时间点。 自己早就成金丹了,和各族和平协议也签好了,到处忙了点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这时间点之后,好像是自己被派去问众妖兽问题的时间段…… 去年五月,上头让自己去问妖兽们,它们那边有没有魔族侵扰的情况……当时得到的结果,妖兽也不能再魔族侵袭下免于受害。 现在看来,此话当真不假。 陇西山地对妖兽来说是人迹罕至的优良基本盘,就算有卫戍部队时时清扫,也不过是在土路两侧适当地清除有威胁的妖兽,在这地方发展,只要稍微离土路远些,发展族群对金丹期妖兽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这里的妖兽都是一副没有金丹期妖兽管辖的样子,分明是被放弃了,先前还想着其中有未知数存在,这样看来,若是去年四月开始,发现魔族的报告就已经“逐渐增多”,那么魔族在此地对妖兽的侵害必然早于四月,且烈度逐步提高。 在这样长期稳定的加压下,再好的地皮对金丹妖兽来说,恐怕都成了难啃的骨头。也就难怪它们抛弃了此地,任由一群实力不出彩的妖兽袭击过往人类车辆。 从车队能够安稳走上这段长安聚居区以西的山路,而没有被聚居区警告此地危险来看,恐怕这地方的妖兽袭击人类就没成功过,大多都被卫戍部队干掉了,还有便是其他车队的武装人员质量正常,不像本队这般离谱——只靠李俭一个战斗力大爹充当武装人员。 光是妖兽不袭击也不行,还得加上魔族……不,不一定。既然发现魔族的报告逐渐增多,里头未免没有魔族袭击其他队伍的报告,只是自己的提问并不着重“是袭击还是观望”,只在乎有没有魔族出现,才从相关单位得到了自己所闻的消息。 这样说来,要么是魔族并未袭击车队,要么就是袭击车队的魔族也像妖兽一样,明明实力不济,却完全看不出来,只是一副没长脑子的样子,袭击队伍后全灭了。不然的话,总得有这条路线的危机预警才对。 车队向前开去,李俭的神识探查中又出现了一窝魔族气息。这窝魔族与先前的魔族一样,只是在车队远处观望着,并未发起攻击,又在即将脱离视野的时候相位移动,跟了车队几步,似乎是跟不上了,掉出了神识探查的范围。 两番遇上魔族,两番都未被魔族袭击,李俭心中的猜测更偏向前一条:魔族不会在此地袭击人类队伍。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李俭和魔族打交道的次数并不算多,比起他和妖兽打交道的频率,简直是少得可怜。但他可没有忘记,魔族是一种只要身边有人出现,就会袭击人类,使其丧失行动能力,甚至一度濒死的对人类具有高度威胁的生命体。 出蛮古人留下的信息倘若全真,那么天道留给其他各族的对人类的刻骨杀意,势必会让魔族也保持对人类的攻击欲望。一支魔族群落没有攻击车队,尚且可以说是巧合,两支魔族群落都没有攻击车队,还采取了几乎雷同地行动模式,保持一定距离跟踪车队,若说这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 魔族背后,难道也有金丹? 李俭想着,这虽然好似是破天荒的想法,似乎以前从没有人想过魔族内部会不会诞生金丹,诞生金丹的魔族又会有怎样的生态,但在意识到魔族也可以产生金丹期魔族后,突然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如果魔族背后也有金丹,借助成为金丹后拥有的智能,统合魔族,选择陇西山区这样的地方作为魔族集群生活的地方,压制当地妖兽发展,规避人类踪迹,确实是一步妙棋。 妖兽将填充地块看做宝地,荒野对它们来说更像是第二选择。人类受灵气复苏前发展限制,高密度聚居区基本都设置在过去的大城市,荒野对人类来说,压根算不上选择。 如果说人类活动密集的地方也不适合魔族群居,那么在这北纬三十五度起的陇西山区,人类活动并不密集,妖兽喜爱的填充地块在此地的数学期望占比也不超过两成,还有崇山峻岭,不至于被人类的各种手段轻松侦查到,也不会被妖兽一眼看穿,连根拔起。 如果没有别的归属,这地方对需要群居的魔族,确实很适合。 那么,魔族金丹会想什么,它控制麾下魔族,不让它们袭击人类队伍的原因,能有多少条? 李俭想了一会,神识探查范围内又冒出了三四伙魔族,行动模式一如先前出现的魔族,只是在远处跟了一会,就再也不见。 李俭只好承认,自己的挂开在了战斗力上,却不足以让他想通魔族金丹能怎么想。专业的事情还是得留给专业的人去做,像这样进行智力攻防的工作,就应该留给那些专业的智囊团。 他又打开手机,稍稍犹豫了一下,打开普通的通话软件,回忆张博学的电话号码,拨通。 铃声响了几下,另一边很快接通:“谁啊?” “是我,李俭。” “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一路上还平安吧,我看你们好像还没到平西。” “还好,还算平安。我现在在陇西山区,有点事希望你充当喉舌,跟别人透露一下。” “透露一下?” “就像是吹风,打预防针。我感觉在陇西山区这边,有魔族的金丹期在。” “消息保真吗?”电话另一头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 “我也只是推断。这边山里有魔族群落,但它们都没有攻击车队,还跟了一段距离。一次是巧合,几次就不是了。” “行,我懂你意思,我去吹风。你在路上自己小心,生命安全的话我就不说了,这次活动可是拿你当挡箭牌送过去两队实验团队,要是折了,你且不论,我肯定得死。注意安全。” “明白,安全这块没问题。我更担心战斗安全之外的事情。” 第三百三十四章 金城怎么渡河 “呵,战斗安全之外的事。放心吧,会平安的。要不有事回来再说?不,我找个时间去平西聚居区。”张博学说着,想起李俭本次外出是件时间颇长的事情,才又改口。 “不必。你知道我的速度,如果不是为了陪伴车队,我飞来飞去也要不了多少时间。”虽然电话没开视频通话,但李俭还是摇了摇头,就像张博学能看到一样。 “好,那就这样,有事再联络。没别的事了吧?” “没事了。” 电话挂断,李俭看到与自己并排坐着的预备司机表情有些僵硬,随口问了句:“怎么了,看我有什么事吗?” “校长,您的飞行速度能有多快?”学生表情复杂。 李俭愣了一下,他确实很久没算过自己的飞行速度了,但凭着金丹期的空间权能,化身空中战机没什么问题:“最近没算过,但从鸡冠点飞回钱安,两三个小时吧,不能再多了。” “好快的飞行速度。”学生由衷地赞叹一声。 “金丹期有空间权能,飞行速度基本都还好,不会有特别慢的情况。一般金丹期也不会像我这样,它们为了保持行进中战斗力,会避免过快的飞行速度。如果你们之后遇到金丹期妖兽袭击,可以试着记录一下——我应该会帮你们把妖兽干掉的。” 学生点头:“受教了,之后如果有机会,我会策划一场实验。” 李俭看了看他,没有接话。 新星大学的学生还是挺心比天高的,这会儿还不见得升上筑基呢,就已经琢磨着要拿金丹期妖兽设计实验。诶,等等,他说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把我也设计进去了? …… 车队在陇西山区的中间一程路,与入山之前的猜想不同。原本的打算是和大量妖兽在山脉间的土路上用法术激情互搏,打得热血沸腾——用火系法术将血液燃烧到沸腾也是一种热血沸腾——但遇上魔族之后,车队才意识到,这片山区的地头蛇并不是妖兽,就算他们想要和妖兽们酣畅淋漓地打上一架,也得先找出那么多妖兽才行。 山区外部的妖兽族群就像是幻景一般,入山到深处,自打第一次碰到魔族群落,之后一路碰到的都是魔族。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李俭不得不调整了自己对陇西山区妖兽与魔族力量对比的判断。 他先前还觉得,魔族在这地方是徐徐图之,在妖兽的眼皮子底下发展自己,大不了让本想在此生活的妖兽觉得恶心,逼它们远离这片热土。但现在看来,魔族在这地界哪还需要徐徐图之,它们本就可以凭借足够的数量和在金丹魔族统一指挥下的组织力,将妖兽驱逐出陇西山区。 山区外围活动的妖兽更像是一种掩饰,用这些没有脑子的妖兽对周边的人类聚居区和时不时就要穿山而过的卫戍部队表示,这地方和其他荒野一样,都是只有妖兽的崇山峻岭,好让人类意识不到此地的特殊性,也不会将魔族的大本营一锅端。 今日若不是李俭随车队路过,只靠一般金丹期没开挂的神识在山中扫描,怎么能屡次观察到在李俭的神识探查范围边缘使用相位移动的魔族呢?也就难怪此地发现魔族的报告还只是“渐渐频繁”,而不是每次都有,一进山就有复数魔族群落。 这些魔族好像没有发现新星大学车队的特殊之处。它们就像过去观望其他人族车队一样,在一个多次验证下不会被常态化发现的距离远远观察。一路经过的魔族群落何止数百,全都像是目送车队去往远方似的。 车队在陇西山区复行四百余千米,才终于走出了魔族的控制区,又见到了不管不顾、上来就攻击的妖兽。 李俭将它们打发了,心下暗暗吐气。这下好了,如果魔族真是将陇西山区当做藏身处一般经营,再往前就没有魔族了。 事实果然如此。在这日月交替的傍晚,往前离金城聚居区五十多千米的路途,路上再没有碰到过魔族,倒是已经熟悉的妖兽们,碰到了一堆又一堆。 妖兽规模还越来越大,妖兽群落越来越密,直让李俭觉得自己不像是在靠近人类的聚居区,倒像是在靠近妖兽的聚居区。 车队很快进了金城卫戍部队的识别区,互通信息后,金城卫戍部队询问车队,有什么需要。 车上能拿主意的人在先前的车程中就隐隐出众,此时李俭不说话,其他人翻了翻行程地图,却发现按照车队行进路线,在金城聚居区的辖区,他们该渡过黄河。 “请问一下,金城聚居区怎么过黄河?” 卫戍部队那边的消息停顿了一下:“你们要过黄河?” “是的,行程上建议在金城过黄河。” “今天有点晚了,你们在金城这休息一晚,明天再安排你们过黄河。” 车队众人不知道这才傍晚究竟晚在哪里,不过入乡随俗,安排过河是当地人的事情,既然卫戍部队都这么说了,就没必要跟人争这个长短。 众人又看了看李俭,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就答应下来,先安排车队进聚居区。一如过去几座途径的聚居区一样,安排了招待所居住,其他人纷纷外出游玩,只留下李俭无事可做。 上次在长安聚居区,李俭还能对月思乡,给家乡的亲人打电话保平安。这样的活动短时间内有一次就行了,再来一次,李俭都嫌自己“亲骨头”——这是他老家的方言,也可作“轻骨头”,只不过“轻骨头”是说人轻浮,而“亲骨头”显得是在家里对亲人轻浮,更有一种亲近得不合儒教礼数的感觉——可不愿意在短时间内再报一次平安。 如此想着,李俭在招待所里吃了便饭,也走出招待所,想看看金城聚居区是个怎样的地方。 招待所在过去就有类似驿站的功能,在灵气复苏后,也有人知道招待所多有官面人物落脚,来招待所开展业务的。其中,当地导游就算一类。 当地导游,业内又叫地陪,是地方陪同导游人员的意思,在招待所出没,而不是找旅行社作中介联系游客,倒像是回归了地陪的本真。 李俭不是那种不舍得花钱的人,也肯找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帮自己联系地陪。虽说已经是晚上七点,但知道有单,很快就有地陪上门。 李俭要求不多,只希望是年轻男性来给自己作地陪——不是他性别歧视,这老处男是这样的,身边多个异性就难受——于是招待所便给他找了位年轻男导游作地陪。 “你好,我是李俭。这么晚了还被找出来介绍金城,你也是辛苦。”李俭有点不好意思。 虽说他花了钱了,购买了对应服务,不过晚上还要劳驾别人干活,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您好,我叫于寺,您叫我小于就好。”于寺面上看不出几岁,像是很年轻的样子,让李俭都有些怀疑,有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必须声明,李俭没有学历歧视,他只是在想面前的男人有没有超过二十岁。 严格地说,从招生情况来看,即使是步入了灵气复苏时代,各种生产力正因为修仙而蓬勃发展,年轻人中也总有半数是没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当然,这都是有时代要求和逐步变化的事情,不能以静止的眼光来看待。 “于寺,”李俭其实没听懂是哪个“寺”,不过不重要,照着读音就好,“这么晚了,我也没打算找什么白天热闹的地方看看,只是我明天就要渡河,我想有个当地人能带我了解一下,金城这边是怎么渡河的,渡口离聚居区有多远。本来我今天就想渡河,但卫戍部队说天晚了,才让我在这休息一夜。” “哦,您是要渡河,那找我确实对了。”于寺双目中闪过精光。 “嗯?你有门路渡河?这种事没必要找门路吧?”李俭有点懵,难不成在金城,渡河还是一件需要找门路的事,卫戍部队就是因为自家没找这样的门路,才要留他们一天,接着一天复一天? 不应该啊,以自己这个战斗力,这个身份,卫戍部队接到车队信息的时候就该知道车队里头有自己了。别的时候收收“门路”还可以用有贪欲是人之常情,但像自己这样的人形自走核弹过路,也要收门路,这哪是贪欲啊,这纯纯智力受到挑战啊。 于寺笑得打跌,忙挥手摇头,让李俭跟上自己:“不是不是,不是说找门路。我只是个地陪导游,哪有和卫戍部队搭上关系的门路。您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听您的口音,吴会省那边的?” “我也没觉得我有口音啊。”李俭很配合地接了个梗。 “您今天想知道我们这怎么渡河,那您以前就应该没来过金城。” “此话怎讲?就不能是我来过金城,但我当时没兴趣渡河,所以不知道怎么渡河吗?” “因为啊,但凡是来过金城的,只要看过金城聚居区的业务,就知道金城怎么渡河。” 第三百三十五章 指数形体的边境墙 听于寺这么说,李俭被勾起了兴致:“为何这么说?金城主营的产业难道是旅游,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送人过河?” 于寺走在前头,带着李俭离开招待所,穿过住宅区的高耸大厦,向金城北面行进:“我们金城呢,以前没这么大的。客人您是从吴会省来的,那就是东南方向入城,应该是从山里过来的吧。” 李俭点头,不过这并不是很有难度的推理,于寺既然是本地人,当然会知道其他方向通往金城聚居区的土路要路过什么地形。自己从东南方向入城,那边的土路就算不想走山区,也没别的地形啊。 “金城这边,地形从古至今都是南高北低,城区东西向生长,南北方向窄。灵气复苏前,金城住着的人还不多,但灵气复苏之后,金城住了过去四倍以上的人数,城区要扩建,也依旧选择东西走向拉长,而不是南北方向加宽。哦,您进来的城区其实有点向南拓展了,不过那边全是山,不好平整,所以也没扩展多远。您进来的时候应该能发现,那地方再往外都是山峰,连卫戍部队的防区都是依山而建的。” 李俭还是点头:“确实如此,虽然是傍晚才到的,不过金城聚居区南边的建筑倒让我想起了冷兵器时代抵御外侮的城墙,我想这是金城聚居区的特色。” “您说对了,这就是我们金城聚居区的特色。别的聚居区应该没有将边境墙修成这样的。您来自吴会省的钱安聚居区,听说钱安聚居区的外围是一带卫戍部队的营地,几乎不需要边境墙,营地本身就是最好的隔断。”于寺说着,带李俭一路向北走去。 金城地势如他所说,确实是越往北越低,而且越平整。金城聚居区南部的地势像是在海拔相对较高的丘陵中,想要建设建筑物、铺设道路,都需要填平土地——而这必然会带来前后左右相邻建筑物的不一致,除非人们的技术已经先进到能把建筑造得和面条一样软,却又不担心它丧失建筑功能。 “但我们这呢,边境墙就是最重要的。不仅南面依托山势,有高有矮地建设了一条东西走向的边境墙,北边也有一条边境墙,那是我们金城的一大景点。”于寺说得脸上有光,带着幸福的笑意,好像他正在谈论的并不是为了阻挡妖兽才修建起来的隔绝内外的墙体,而是金城聚居区特意为旅游修建的奇观。 “边境墙我们那边没有,但这应该是卫戍部队用于战斗的地方,寻常人出入都要打报告,怎么会变成景点?”李俭疑惑。 钱安聚居区没有边境墙,但人员要从卫戍部队防区经过,出入聚居区时,总是要打报告的。甭管打报告的流程本身严不严格,只要其存在,就说明这是军事相关,闲杂人等要么回避要么配合,哪有当做旅游的儿戏? “请跟我来吧,大概还有两公里我们就能到,不过在到达之前,应该就能看见了。” …… 虽然于寺这么说,但直到两人离边境墙还有一百米出头时,李俭依然没看见边境墙。 金城聚居区的方形高密度建筑物的体型比他在钱安和中州见过的都要庞大,如果说钱安聚居区的建筑物能靠庞大的体型让李俭想到工业化的实力,那么金城聚居区的建筑简直是从工业社会脱胎而出的怪物。 几十万平米的占地面积和上百米的高度,不由得让李俭觉得,如果一个人愿意,他大可以从出生到死亡都待在这样的建筑物里,不需要向外头的世界再看一眼。 能够构造出这样的建筑,卫生、工程等领域的技术可见一斑。即使是在晚上,墙体上的灯光也依旧充足,足以让李俭发现,这些建筑物的外立面都没有明显破损——要么是一开始的用料就是冲着永久建筑物去的,要么就是后续的修缮十分到位,甚至让外来者都看不出区别。 这样的建筑设计如果放在钱安……那可不是好事。李俭想着。 钱安再怎么拥挤,在过去的市区面积基础上,塞六千万人,也不过是把过去的地皮利用起来,改建成统合的高密度聚居区就行。负责设计钱安高密度聚居区建筑的专家甚至有余力为每座建筑设计内部照明光路,以使人们在室内也能以最小的代价享受到最接近自然光源的环境。 但金城聚居区的建筑能做到这样吗,它们能够让居民感受到和过去差不多的居住环境吗?李俭心中存疑。 对本地人于寺来说,这样的建筑物在过去三年已经见得太多,他本人就生活在这样的建筑里,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刚才还在李俭面前夸口,说要不了多远就能看到边境墙,都快要走到边境墙墙根了,还没看见墙体的一星半点,不免面上挂不住,嘴上找补几句:“我们走得这条路不太凑巧,如果能从居民楼旁边的小道过去,这个位置已经能看到边境墙了。到这里的话……您跟我来,绕过这座居民楼,我们就到边境墙了。” 李俭跟在后头默不作声。此时夜还不深,人们在街上游逛,李俭身为外乡人,有些敏锐地在人群中嗅到了同为外乡人的味道。 那些人和自己一样,要么手里拿着地图,要么组团带了地陪,一个个绕着弯地向北边走,都是要去看边境墙的。 看来于寺的话着实不假,金城聚居区的边境墙确实是一大景点,对于在灵气复苏的世界中出游颇有难度也要旅游的人群来说,竟然值得特地一观。 前头就是庞大建筑物的最后拐角,按于寺的话说,只要绕过去,就能看到边境墙。 李俭抬头打量建筑,却看到有不少人愣在街角,听导游叫喊才挪动步子。 嗯?这边境墙这么震撼? 可不能给钱安聚居区丢脸,就算边境墙再厉害,自己也不能露怯,起码不能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李俭想着,跟着于寺绕过街角,抬头看向道路尽头的建筑。 等他再回神时,于寺的手掌在眼皮前来回晃悠,耳边听着于寺喊先生。 “不好意思,走神了。”李俭转动目光,却不肯将视线移开,仍旧盯在远处的建筑上头。 那是一座比长城更宏伟的城墙。在人类的历史上,至少在灵气复苏前,不会有任何组织,任何团体,选择修建一座如此高的城墙。 它足有百米高,至于究竟是一百多少米,李俭看不出来,他也不想知道。当他感觉到目光所视的城墙肯定有百米高的时候,这座城墙究竟是一百零一米还是一百九十九米,都不重要了。 环太平洋是一部出色的怪兽电影,在那部电影中,人类有进攻计划,有消极防御计划,而消极防御计划是环太平洋,建设一座五十米高的钢筋混凝土高墙。 那是一座怎样的墙呢?当工人在墙顶施工的时候,如果他没有系好安全带,那么当他开始坠落,他能有一句话的时间为自己的人生写上终结,如果语速够快,他可以说两句。 工友将不得不看着自己的昔日好友坠落,这样的目视礼可以保持堪称礼仪典范的数秒,再移开视线,以免看到好友在地上变成一滩的样子——如果他的视力好到可以看清曾经是自己朋友的有机体的话。 那样的墙体有人类常规建筑的十七层楼那么高,如果是偷工减料的小区——层高只有两米的屋子,会让住在里面的人觉得狭窄难受——那可以是二十五层。 而眼前的墙比电影里的更恐怖。它呈现工学中载荷最理想的对数形体,从下到上越来越窄。毫无疑问,只要设计建筑的人脑子没出问题,那么另一边的形体就该和这边对称。说得通俗一点,这座墙的横截面就像是冷却塔一样,优美,精准,高效。 这样的建筑设计方式在一般的建筑物上是见不到的,理应更在意安全问题的高密度聚居区居民楼都没有用到这样在“数学上美观”的建筑设计,原因无他,这样的设计对占地要求太高,一般的建筑如果能调整用料,使下层单位强度比上层更高,就不需要用对数形体,不需要更多占地,保持人们所熟知的矩形形体。 但这座墙没有这么做。以李俭那不敢在专业人士面前夸夸其谈的理论水平来判断,只能认为整座墙从里到外、从高到低的单位强度都是没有显著区别的——如果说别的地方是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那么这座边境墙整体都是好钢。 李俭不敢想象这样的建筑物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所需的物料究竟几何。眼前的边境墙显然很有厚度,哪怕将边境墙的上面看做只有一米厚度,所化成的横截面面积也够在一米宽的边境墙花掉上千方物料——从实际效果看,只会多,不会少。 更明显的,在边境墙墙顶,还有超大号的探照灯,正照向远方。 第三百三十六章 什么黑科技材料拿来造墙 这是奇观,无论如何,就算这活是在灵气复苏的时代才整出来的,也是当之无愧的奇观。 李俭粗略地向两头张望,在夜里,边境墙墙头的探照灯间隔均匀地向两侧蔓延,在远处连成了一线。它们朝着边境墙外的荒野照射,亮度高得吓人,以致一些占比极少的逸散光线打在墙头漫反射,竟让灯台在夜晚都清晰可见。 这些灯台到了远远的天边,看起来像是连成了一线,依旧看不出边境墙有尽头。 李俭回神,拉着于寺:“这座边境墙能有多宽,我是说,它东西走向能有多长?” 于寺并不奇怪李俭会有此问,这是外来游客见到边境墙后最常问的话,他作为金城居民,与有荣焉:“很长,它就是金城东西走向长度的代表,凡是东西走向的聚居区边界,都有边境墙。” “东西走向有边境墙我可以理解,但金城的聚居区,东西走向总有缓和的地方吧?难道金城一南一北两座墙,东西边缝不管了?”李俭摇头。 于寺老是提东西走向,难道金城长成了眼睛形,东西两头都是缝,没地方住人? “哪有缝啊,都是边境墙。这样说可能说不明白,我带您去参观边境墙吧。”于寺更乐了,他作为本地人,说起来不好听,但他确实喜欢看外地人来了之后,见到边境墙后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有种看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美,区别是人家大观园的人还真肯给刘姥姥打赏,事后还知道说场面话。而于寺没有人家大观园打赏的本事,反倒要挣游客的钱,这就让他必须要有职业道德,免得在游客面前露出嘲笑游客的样子,反倒让财神爷不开心了。 “这不算参观?”李俭有些惊讶。 如此庞大的边境墙,站在几百米处,如果中间没有遮挡物,确实是好风景,用不上再近些,也能算是参观。 “都没有进边境墙,怎么能算参观。您愿意付门票钱吗?不贵,两百一个人,我有年票,您付自己的就行。”于寺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晃了晃。 李俭确实不差这两百,不过于寺说要进边境墙参观,这倒引起了他的兴致。若是没提起这茬,李俭觉得边境墙是卫戍部队守护的重地,用料如此昂贵,设计如此出众——倒不是说设计有新意,毕竟指数形式的工程载荷是最容易推导出来的,让人觉得出众的,是设计师敢于在这样实际的建筑上运用大多只存在在教科书上的设计——远远看上一眼便已足够,别说是靠近了,巴不得绕得远些,免得耽误边境墙上的战士们工作。 但于寺这么一说,边境墙竟是可以买票上去的地方,就由不得李俭不心动了。 谁不想花点钱看看人造工程中的奇葩?若是缺钱就罢了,李俭扪心自问掏心掏肺,完全找不到自己不买门票的理由。 “上,怎么不上。去哪买票?”李俭一捏口袋中的手机,这笔钱他付定了。 “诶,这边有游客通道,走这里上去就能买门票,扫一下就行。”于寺将卡片装进空吊牌袋子,挂在脖子上,有模有样地带着李俭向边境墙靠近。 于寺一指,李俭顺着看去,发现边境墙有一处开了个洞,像是城门的门洞一般,不少人正往里走。门洞里打着灯,色温白皙,恐怕用了LED灯粉。 围观边境墙的人不少,主动往游客通道走的人稍微少些,大概有两成人在外却步,还有八成在外头看够了边境墙壮美的外形,决定进里头看看。 离游客通道近了,边境墙像是接天连地的天幕一样,放眼望去,再看不到别的东西。一回头,金城聚居区的居民楼在那矗立着,虽然不比边境墙看着庞大雄浑,但也是山一样的巨物。 金城聚居区的建筑好像都透露着一股大就是美的美学理念,让李俭有些好奇,若是这些建筑物再大上几圈,是否有人的巨物恐惧症要发作。 天幕上方的巨型探照灯渐渐看不到了,他们走得离边境墙太近,那些在高处发光发热的聚光灯不再能吸引眼球,使得被“明月”遮蔽光芒的“星辉”得以显露。 没了上方灯台的夺目效果,李俭才有空观察边境墙的墙根,看到每隔几十米就会出现的闪着白色灯光的游客通道。 人潮汇聚成溪流,涌向灯火通明的边境墙内部。李俭跟在于寺后面,在这样人潮汹涌的地方,放出神识探查环境很不礼貌,他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潮冲走,那就尴尬了。 他们离门洞越来越近,游客通道内部的细节得以部分展现在李俭眼前。白色的灯珠镶嵌在通道顶部的建筑材料上,两边贴着花花绿绿的告示。人们进入通道的时候,大多举起了手机,对着告示扫描,看来那就是售票处。 也不知道在这种环境下如果有人逃票该怎么办,或许这里有监控,或者这里有别的措施应对逃票,又或者这里压根没人查有没有逃票。 于寺踏上门洞前的台阶,将挂在脖子上的卡片举起,对着前面晃了一下:“李先生,扫码吧,那边就有收款码,响应很快的。” 李俭在人堆里举起手机,对着最近的一张写着游客须知的告示扫码,感觉钱扣好了,便在人群中挤向于寺:“参观的游客这么多,人山人海,这能参观些什么?” “人再多,这里的参观项目也够用。要不要先去顶上看看?”于寺指了指上方,在他手指的方向,是一道穹顶。 …… 人挤人的电梯不太好受,当李俭再次站在夜空下的时候,他看到了边境墙上顶的宽度。 这里压根不是什么只有一两米厚的城墙,这玩意简直是平台,是堆了一百米高度的广场,硕大的探照灯一座就得有七八米的长宽高,但这玩意甚至还占不到边境墙厚度的一半。 探照灯下头甚至还装着滑轨,方便人们将它推到边境墙的最外头,或者在不需要的时候收回来——那些自己在边境墙下看到的等距间隔的探照灯灯座简直是在诈骗,让人看了只觉得这些探照灯大概架在了靠近内侧的位置,显得边境墙没有那么厚。 墙头靠外的方向,颇有恶趣味地营造了垛口,李俭真不知道在这灵气复苏的时代,一支曾经用着现代武器的部队要垛口有什么用。 趁着探照灯少量漫散光线提供的光照环境,李俭扫视一圈,没看到看起来像是卫戍部队的人。墙头上走来走去的好像都是游客,有不少人走到外侧,靠着城垛往外看。 “卫戍部队要在哪里执勤?他们好像不在这里。”李俭确实找不到人了,但这地方既然是金城聚居区的边境墙,总该有卫戍部队驻扎才是。 “他们不会在墙头上,哦,一般执勤的时候不会,如果换防休息,可能会有人到墙头逛逛。”于寺伸手,指了指下方。 “执勤的时候,他们会在下面工作,离墙头不远,大概就向下两三层楼的距离。” “有窗口对着外头是吗?”李俭很快想到。 “对。但我也没怎么见过,毕竟是卫戍部队驻防执勤的地方,我们走游客通道参观不了。如果从边境墙另一头过来,能看到边境墙上的明窗,有些口子听说是设计过的,在外面看不到这边有窗,在里头却看得到外边。”于寺走向靠外的城垛,见李俭没有跟上,还招手示意他过去看看。 上了墙头就往外侧走是游客的常态,靠外的城垛在这时都能起到类似护栏的作用。如果真有人想不开,外头靠下方一点还有额外外伸的一小段墙体。如果游客落在那上面,命肯定保得住,就是免不了要挨卫戍部队的批评教育。 李俭看其他乘客都向外侧走,站在墙头看城外的风景,大概这是游览边境墙的应有之义,就放下心来,也学着其他游客的样,靠近城墙外侧,向外头张望。 在探照灯帮助下,李俭看清了城外的世界,也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于寺说,只要看过金城聚居区的业务,就知道金城怎么渡河。 在边境墙外,顺着外侧的指数曲线向下看去,大约比墙内地皮低三五米的位置,赫然是滔滔河水。 边境墙不只是边境墙,它同时还是黄河的河岸,只不过这座河岸在人类的工程修筑下,比河面高出了上百米罢了。 李俭向左右看,边境墙沿着河岸弯曲,它全然和河岸融为一体,河岸就是边境墙,边境墙就是河岸。想要从金城聚居区渡河到北岸,只能走边境墙下的口子。 有货船从远处驶来,探照灯如同灯塔,指引货船开向边境墙上的开口,方便卸货。 河水拍击在边境墙上,边境墙比海岸的礁石还要顽固,从上到下通体一色,全然看不出被黄河洗刷的痕迹。 李俭都看呆了,这得是什么鬼材料,这么黑科技,竟然拿来铸就金城南北两边的边境墙? 第三百三十七章 母亲河,不过是所有生命的母亲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李俭不敢说自己在工科有多高深的学识,但只凭这座边境墙靠着河水的一侧竟然通体一色,看不出河水冲刷腐蚀的区别,就该知道所用的材料有多逆天。 这哪是结构材料啊,这是六边形战士啊。 “边境墙是什么时候造好的?”李俭看得眼热,真想了解一下这是哪位大师的杰作。 “什么时候……20年的时候吧,刚刚灵气复苏后没多久,大家都躲到聚居区了,上头号召我们赶工时搞建设,赶在出事之前建成边境墙。那时候我还在上高中呢。”于寺靠着边境墙城垛,回忆往事。 20年,那就是灵气复苏后头一年,确实是需要拼命建设防止不测的时候。这么说,要么是那时候就有大佬做出了材料学上的突破,搞出了这种六边形战士结构材料,要么就是灵气复苏前就有六边形战士,只是没有用的必要,等到灵气复苏后才结束雪藏。 看着河水,李俭只能感叹技术储备还是太多了。 “边境墙就这么贴着河水,下面还有卫戍部队驻扎,那么要想渡河,是不是也得通过边境墙?有船来接吗?”李俭看了会河水,在这地方他不太愿意放出神识,不过驻扎此地的卫戍部队显然没有这番顾虑。在李俭没能感知到的位置,法术和河里的妖兽炸成一片,有效防止河中妖兽对边境墙的侵袭。 虽然李俭不是很懂,究竟有什么妖兽能够跃上百米高度,横向翻过起码五十米宽——考虑到边境墙下端的自然指数形态和墙顶的厚度——跑到金城聚居区里撒野,但卫戍部队起码不愿意让这些妖兽靠近边境墙。 他们的工作做得很好,不少游客在墙顶靠着城垛,指着远处时不时冒出的法术光辉说笑。 一边是河中的妖兽正在被卫戍部队攻击,一边是城墙上安宁祥和的氛围,李俭连连点头,卫戍部队的工作做得确实不错,起码对这些游客来说,“只要卫戍部队存在,就不用担心生命安全”是深入人心的。 “有船来接。如果是人员,在边境墙内侧就能报名渡河,不过大家一般会在渡河中心集中等候。如果需要带物资,也有货船,还是在渡河中心交接。如果是车辆,那就开上船去,随船到对岸。”于寺点头。 “我们聚居区大多数人都住在这一侧,不过为了渡河,有很多人住在黄河北岸。那边的边境墙更弱,但武装力量更强,在船上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于寺指了指身下的边境墙,比划手势,示意北岸的边境墙比南岸矮小。 李俭默不作答,只是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黄河水。 在他眼里,黄河水和长江水没什么区别。黄河水的浑浊闻名于世,在金城一段,黄河水已经混杂了不少泥沙。但长江水与其有什么不同呢?对灵气复苏后的人们来说,这两条母亲河都变了模样。 她们依旧为这片大地的生灵提供水源,灌溉流域,搬运泥沙。只是河水中的生灵变了模样,变成了能修炼的生物,在天道的安排下敌视人类。 人不可能在水里和鱼比水性,或许有一两个特例可以尝试一下,但特例总要用特例去对抗。浪里白条碰上真浪里白条,谁水性好还不一定呢——人家鱼能搁水里面活着,人从生理出发就做不到这点。 如果没有团队作战,没有质量数量的双优势,人类压根做不到在水里对抗水族。这帮在水里生长的家伙连生态都和陆地生物不一样,它们一代能繁衍几个数量级的后代,在这灵气复苏的时代,一旦在某种规则中,认为它们是能够修炼的,便没有什么环境承载量的说法,大可以无限繁殖下去。 从某种角度,黄河与长江确实是母亲河,确实是生命的源泉。只是这种源泉隐隐有了纳垢的意思,因生命而欢欣,因生命而孕育,不再只是被人类利用,更全面地成了生命之源。 金城聚居区紧邻黄河,被迫在南北两岸修筑边境墙。这固然是极特殊的特例,其修筑边境墙的紧迫程度世所罕见。但华夏上下,又有哪处聚居区不是依山傍水呢?若是没有山水,旧时的居民要如何讨生活? 钱安几乎是靠在水边上的,但好在它还能拉扯出一些距离。但它还有沿海的威胁,卫戍部队不仅要提防南北两方的河流——南边是吴会省最出名的大河,北边是长江——还要负责海洋主流战争计划,压力也大。 其他聚居区呢?难道就没有同样的隐忧?这个灵气复苏的时代,就因为人族在第一纪元得胜,被天道弄得不好过了。 李俭脑中的想法千回百转,再想起自己正在边境墙墙顶吹风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旅客们换了一批又一批,于寺站在旁边玩手机。作为一名收了钱的地陪导游,于寺的职业道德就是不干扰看风景的游客。付钱的是李俭,要带的游客也是李俭,这位大爷乐意对着河水看几个小时,只要没超过游客停留的时间,他陪在旁边站多久就能赚多久的钱。 傻子才不站呢。 “不好意思,让你吹了这么久的风。”李俭从城垛旁撤身,于寺察觉到了,就把手机收起来,站得笔直,脸上露出职业笑容。 他确实该露出职业笑容,因为李俭给他加了一笔导游费。 “这没什么。先生您着实风雅,我在这边带团导游好些天了,只有您对江水最有感觉。”于寺陪着李俭往旁边撤离,绕过其他游客。 这时候虽然已是夜里十点,但来墙顶游玩的游客依然不减。倒不是李俭特意去看,实在是这帮人玩得挺花。大晚上的到了城墙顶上,大概是被这昏暗的氛围——明明旁边有探照灯的散射光芒和其他游客——刺激了,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场景好不让人羡慕。 李俭: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入了夜,夜越深,搞七搞八的人就越多,却不知道景点里也是这样。 “算了,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边境墙还有什么可参观的地方吗?” “下面有座博物馆,讲卫戍部队变迁史的,里头有趣味项目可以体验。” 李俭挠头,这样的口吻总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去科技馆的事:“什么趣味项目?” “打击妖兽小游戏,互动科普展,征兵预宣传的游玩体验之类的。” 李俭有点麻了。 这不就是科技馆里头常见的小互动嘛,真有人会跑到边境墙玩这种新奇大于趣味的东西? 哦,是交了门票进来的啊,那没事了。钱都交了,游客们不体验一下,哪怕只是走马观花,似乎都是吃亏。 “算了,那种东西我就不去看了。能带我去看看渡河的地方吗?” …… 看过边境墙的渡河处,李俭与于寺结了导游的账,就回到招待所睡觉。 第二天起床,再和车队成员集结,从停车场开车出来,直往边境墙开。 充当司机的学生昨晚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让他开车也不知该去哪,被导师和李俭提醒,才知道要往北开。 众人看到边境墙时,昨晚就见过的几人不太惊讶,而初次见识的学生们都说不出话,开车的学生差点一脚刹车踩死在路口。 要不是后头来车狂按喇叭,旁边的车流也跟着按,恐怕新星大学的车队就要在路口止步了。 “别怕,往前开,看看哪里有道路通向边境墙的,开过去。和上滚装船的流程一样,我昨天都登记好了。”李俭出声发话,开车的学生缓缓启动,带着车队向边境墙靠近。 待到一处路口,有车辆道路向边境墙延伸,一路通向门洞状入口,学生减速扭头,用眼神询问李俭。 “开过去就是了,前面不是还有车辆等着嘛,开到他们后面去,我们排队,顺便再登记。”李俭挥手,让学生放心大胆地开。 跟上队伍、停车、再登记、审核通过。约莫等了十几分钟,车流滚滚向前,带着众人上了滚装船。 滚装船这玩意,众人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上船,众人已经没了过去的新奇劲,大多数人都涌进客舱,打算看看滚装船能提供什么伙食。 李俭则站在船头,看滚装船上的卫戍部队杀敌。妖兽的血水在黄河水中冒了个泡就没了,看不出有什么稀奇。只不过,就算是水面上冒起的一朵血花,都是水下好些妖兽中“幸运”惨死的一头,离水面更近,水流更不湍急,才能得以将生命的最后余晖显露在浪花中。 到了对岸,果然如于寺所说,是一座小型的边境墙,也有渡口支撑。众人从船上下去,过了渡口,还在金城聚居区内。只不过与黄河南岸不同,黄河北岸的聚居区没有闲杂人等生活,除却军事和交通需要,其他生产生活设施,此地一概没有。 与本地卫戍部队信息交换之后,新星车队踏上了本次行程的最后一程路。 第三百三十八章 听他的,他能负责 过了黄河,这地方的环境对来自新星大学的众人便显得陌生起来。 他们对中原的土地既陌生又熟悉,肥沃的土壤在吴会省并非不能得见的地形,只不过吴会省的天然条件不好,适合做田地的地方没那么多。 他们对陇西的山区谈不上手足无措。陇西山区的山脉走向气势雄浑,但吴会省并非没有山脉丘陵,只不过从层次看,比不过陇西山区罢了。 不过到了黄河北岸,这里的一切就像是突然从葱绿世界切换了色彩,放眼望去,除了靠近河道的位置,或是在流域内,都是一片土色基调。 这片世界像是到戈壁荒滩的中间态,凡是有水经过的地方就留着充足的绿意,凡是没水经过的地方就一片土色。水对生命的重要性在此处比任何地方都要一目了然,以色彩分块的形式,最直观地展示给观众。 明明是灵气复苏的世界了,按理说,只要生命有意愿,尤其是那些修炼路线不知为何的植物,想要在过去自然条件不好的地方茁壮生长,也并非没有可能。无非就是修炼,靠修炼带来的额外能量,顶替或是缓解部分资源缺乏的不足,更进一步的,用法术解决自身需要。 但该露出黄土的地方还是露出黄土,李俭极认真地观察了一会,才在满眼的土黄色中看到几乎和沙土融为一体的枯草。 在这地界,凡是远离水体的地方,妖兽想要隐藏自身踪迹,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基于人类聚居区发展的基本要素,平西聚居区和金城聚居区之间,恰恰有一条河流。 这是有必然性的。金城与平西聚居区在过去的华夏历史上,都是这两块行省地界上较大的聚居区。而大块聚居区不是白来的,总需要人类适应的自然条件才能诞生。 华夏的地形被称为三级阶梯,具体到金城与平西聚居区这一块,它俩都在第一级阶梯上,也就是最高的那一级,还偏偏是在阶梯交界处。 交界处,意味着此地的地形变化宏观来看最为显著,第二级阶梯到第一级阶梯的抬升,几乎就发生在它们旁边。 作为地形更替的证据,就免不了在两座聚居区间有雄伟的山峰。 山谷中的水流汇聚,成为溪流,再成为河。过去的人类需要平坦的地形,水源,方便的交通环境。在这些条件的催化下,平西聚居区和金城聚居区都依河而生。 这里是整片山区中平坦地形最集中的地方,河流能够提供水源,河流能够提供交通环境。沿着河流走向的平坦地形能为开辟道路提供方便,再次增强了交通环境优势。 在这些条件加持下,自古以来,平西要到金城,最好走的就是水道,第二好走的就是水道旁边的陆路——如果要说换一个方向互通有无,从这俩城池出去的行人都得翻山越岭。 稍微偏一点角度,就得比这条河道附近的交通环境多翻三座山脉,多过两条河。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至于为了挑战一下寻找新路线,干出这种事。 到了灵气复苏之后,要维护聚居区之间的道路,哪怕这是一项必须任务,也是有成本的。卫戍部队也是人,让他们开辟聚居区之间的道路,这就是考验,为了大义,没有人会蹦半个不字;但下达的命令如果是让他们莫名其妙多翻三座山脉两条河来维护通行,他们就得边执行边把想出这命令的人扬了。 自然,新星大学的车队也开在河流旁的道路上。 河水旁的土地还能生长植物,虽然是初春时节,有了基本生存保障的植物长得倒是格外耀眼。一排水杉在河边形如松柏,看起来生机勃勃。 基于“有植物就有动物,有动物就有妖兽,有妖兽就有袭击可能”的逻辑链,李俭看到绿色植物,心中谈不上有什么宽慰,本能地提起精神,防备妖兽偷袭。 可是开了几十公里,也不见有妖兽袭击。这地方平静得像是见了鬼,要不是路旁靠河的树木们都对车队经过有所表示,法力波动一茬一茬地涌动,李俭都以为自己是回到了灵气复苏之前的时代,再也没有什么妖兽精怪了。 平西聚居区到金城聚居区出乎意料得近,两地相隔不过一百二十千米,在路上一百千米出头,就能看见平西聚居区。 相隔一百二十千米,一座聚居区里住两千五百万人,一座聚居区住了个零头,只能说两边旧时的自然条件差距太大,在进入工业时代也没能腾飞,致使平西聚居区的行省地皮颇大,也没能带动发展。 路途相比先前几天,实在短了太多。路上甚至连妖兽都没遇上,更是让李俭觉得稀奇。 一路上风平浪静,除了有些植物的动静,车队全然不受惊扰,径自到了平西聚居区。 依旧是与先前几次对答相同的流程,车队与平西聚居区的卫戍部队交换了信息,在验证了车队身份后,来自新星大学的众人得到了当地区大会的热情接待。 平西聚居区的迎宾团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平西聚居区外卫戍部队的防区里头夹道欢迎,安排了一溜的年轻学生挥舞小国旗。 李俭都被他们的热情搞蒙了。这啥规格啊,这旗子是我们这车队到这地方该挥的吗?是不是有点逾越了?咱琢磨自己也不是啥外宾啊,真论起来,自己还沾点战斗序列的安排,到了平西聚居区,平级都算不上,真有事让卫戍部队的指挥官招呼一下,哥们就得上了。 我是来支援作战的,你们要做什么?李俭大吼一声……啊,没有大吼一声,这句话是他在心里问的,问出的时候,人坐在客车前头,脑子都是懵的。 虽然不太现实,但看眼前这股夹道欢迎的劲头,李俭总有一种“有人要陷害自己”的感觉。 当司机的学生哪里见过这场面。自打他开车进了平西聚居区的防区,过了通车大门,后头就是两边夹道欢迎的中小学学生。也不知道平西聚居区的区大会从哪召来这么多人,在道路两旁各围了三层,前排的有小红旗挥舞,后排的干脆只能蹦蹦跳跳地喊口号。 李俭:抽象,真逾越了,我现在掉头就跑说我完全不知道有这事还来得及吗? 做司机的学生连油门都不敢带,只敢让客车缓缓前行,速度不比蜗牛爬快多少。 穿过防区的两公里路,愣是让他开了半个小时。 过了防区,进入平西聚居区的时候,学生一脚刹车就踩死了。 原因无他,进了聚居区的地方,有一群人举着大大的横幅,挡在入城道路前面,上书一行大字:“热烈欢迎钱安聚居区友好单位新星大学来宾入驻平西聚居区”。 李俭:我看你们这不像是在招待友好单位,倒像是想要捧杀友好单位。 路被欢迎的人群堵得死死的,除非车队会飞,不然这怎么着也开不过去。李俭倒是有空间权能,但权能也不能让他带着十几辆车和八十个人一块飞,看这架势,只好吩咐司机停车,下车看看这是怎么个事。 其实他也不用吩咐,司机早就停车了,那一脚刹车不是白踩的。只不过吩咐之后,车队众人有了主心骨——毕竟李俭是校长,他说话有时候可以不好使,但只要他说话了,照着做,责任是他的——司机立刻把车门开了。 不用下车,光是开车门这一下,原本在车窗外压抑的声浪就冲进了车厢,让李俭体验了一把天皇巨星出场的感觉。 到处都是“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号子,时不时还能听到一句新星大学的校训。 几位教授倒是不担心这样的热闹是不是一种捧杀,他们只是用目光看着李俭,询问李俭要不要带头下车。 李俭一咬牙,不就是下车嘛,就算这地方围着欢呼的人都想把自己干掉,自己都能跑掉,更何况是在欢迎? 起身,下车。 靠近的人群反应比李俭下车还快,有几人看李俭下车,嗖一下就跑了过来。 李俭抬眼一看,来者面色红润,有高海拔人群常见的高原面貌。看起来四十岁出头,考虑到修炼,也可能有五十多岁。来的男男女女四五人,都是西装革履,穿得正式,为首的男子穿得稍有不同,是一套军绿色的中山装。 看这架势,他们得是平西聚居区的代表人物。 大概是有秘书提醒,冲在最前面的中山装男子咔一下抓起了李俭的手,双手带着摆动:“您就是钱安聚居区新星大学的李校长吧,幸会幸会,我是刘援军,平西区大会的代表之一,在此恭候多时了。” 李俭没搞懂自己一个新星大学的校长有什么好恭候的,更何况还是这种很下面子的主动握手。这位刘援军先生看着年过五旬,怎么看都像是位高权重的人,上来就握手,还双手握自己单手,这不合适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 你可能不知道平西这边没钱没人的日子多难过 李俭的右手被刘援军握着摇晃,一副热切真挚的样子,让没有提前准备演讲稿的李俭有些下不来台。 当然,这场合也不需要先拿出演讲稿,李俭首先要解决的应该是让刘援军松手。根据过往的礼节教育,这时候总得说什么。 李俭大脑狂转,涌动的神经电位在树状网状结构中以接近百米每秒的速度奔跑。他应该在刘援军说完话,摆手的动作越来越小的几秒内想出应答的方式——眼角已经能瞥见摄像机的长枪短炮了,毫无疑问,在这场合如果什么都不做,尴尬地度过几秒钟,之后的当地新闻就会出现自己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的样子。 “您好,幸会,我是新星大学的代表之一,李俭。”李俭抽手,很自然地让出身位指向身后正下车两位教授,“他们是本次支援活动的先行者,张教授和常教授,以及他们的团队。” 李俭的应答起码填补了双方交谈的空白,让欢迎仪式得以继续。 刘援军身后的中年人很有眼力见,立刻向李俭伸手,脚下站得像是扎了根似的,引得李俭下意识地走过去握手。 “我是区大会代表乐陶然。” 李俭下意识握了握,做个形式的功夫,中年人就撤手,由他身侧的另一人再伸手出来。 李俭:有点眼熟,这不是外宾接待的时候常见的场景嘛,就是少个代表在这为我介绍平西聚居区有关人员。 李俭微微扭头,果然看到自己身后排着车队上下来的一众老师,正在后面挨个握手,与自己同步前行。 这下不止眼熟了,可以确定,平西聚居区真把自己当外宾了。 一路握手过去,又有人二话不说陪着笑脸走在李俭前头,充当引导,在簇拥着人群的街道上徒步前进。 两旁标语挂得严严实实,低于五米高的地方连街景都看不到。往下是人山人海,望过去不是人头就是人脸;往上则都是些横幅,横幅下摆都被人挡住了。 徒步了一条街的距离,引导员示意新星大学的来客在区大会公馆前的楼梯上站成几行,给市民们亮个相,顺便合影拍照。 李俭等人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在别人的地界上到底是客随主人便,就在楼梯上排排站。 转身面对群众,李俭扫了眼跟在自己后面的新星众人,心中大加赞叹。 不知什么时候,学生被平西聚居区的工作人员请走了,在这站着的不是教授就是讲师,剩下一个学历最低的就是自己。看来平西聚居区的工作人员前期调查挺到位,也没听到什么动静,闷声不响就把人分流了。 正排排站呢,刘援军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了,也过来排排站,带着自己的班子,与李俭分享中心位置。 李俭可不记得在引导员带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刘援军等人有过从旁超车的举动。不愧是本地人,估摸着在迎接的道路外安排了其他通行方式,在前头握手欢迎结束,就开着车先到区大会公馆等着。 这么一琢磨,看平西聚居区的态度,虽说没把台本提前给自己看吧,但对新星大学支援平西聚居区的动向还是蛮上心的。 几人排排站拍过照片,就不需要引导员了,刘援军亲自陪着李俭往公馆内走。 等相关人员都进了公馆,公馆大门虚掩,两边保安(或许该叫他们卫兵)一站,识趣的媒体记者纷纷撤退,回去整理记录,准备晚间发个新闻,或者明早登报。 刘援军陪着李俭,其他班子成员陪着后面跟着的诸位老师,一行人到了会议室,在长桌旁分列落座。刘援军拉着李俭到上首坐下,自己带着笑:“会议没人主持不行,我就托个大,在主位坐了。” 李俭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刘援军乐意给面子,总不能把别人给的面子当成鞋垫踩:“您坐就好,在平西聚居区,您代表的平西区大会才是主人,哪有让客人坐在主位的道理。” (其实是有的,有些地方的礼节会让客人坐主位,不过在大成的成文礼节用典中,所谓的主客位并不会为了谦让而主客颠倒,哪怕坐的位置改变,依旧是以主人所坐的位置称作主位。) 会议室早就准备好了,纸笔饮水一应俱全,看不出有什么会出岔劈的地方,就连名牌都精心处理过,谈不上奢侈,但也没有一望可知的廉价感——不过有些地方的高端会议,名牌确实保持着廉价感,所谓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大抵就是如此。 刘援军坐下,用眼神示意己方人员,接着带笑看向新星大学一方:“其实今天主要就是见面会,很轻松的,不是什么严肃的会议,大家畅所欲言,互通有无。知道新星大学是友好单位,这次专程来平西支援,我们别的没有,但给各位做后勤保障这方面,各位大可放心。” “嗯,我们相信平西聚居区有为支援单位提供最基础后勤保障的能力。”李俭吃不准这位看着像是人精的中老年人所说的轻松究竟是不是真的轻松,只好一点点探口风,“我校对平西聚居区的结对帮扶支援,主要有两部分,一部分是教育支援,还有一部分是战斗支援,这次我们是以战斗支援的身份来的,教育支援的队伍还在后面,之后会到。” 刘援军捧着手:“相关的教育安排,到时候再磋商,各位是以战斗支援的身份前来的,在此请允许我代表平西聚居区,再次向各位表示敬意。” 说着,刘援军从座位离开,鞠了一躬,才回到原位。 鞠躬可不是嘛好事啊。李俭想,这年头对着别人鞠躬磕头,看着都有一种“请先生赴死”的既视感。 “为了开展战斗支援的工作,我觉得,应该让我们有限度地了解平西聚居区当前的作战情况。如果平西方面方便的话,也可以都给我们看看。”李俭谨慎地选择索要情报。 毕竟自己这趟车队名义上是战斗支援,但内里战斗力究竟几何,自己心里清楚。万一平西聚居区错误估计了这队人员的水平,怕是得把自己变成累死的牛才能扛过正常安排的战斗任务。 这可是八十人的车队啊,要是把人人都当做正经战士来安排,自己不得忙死? “好的,见面会后可以安排情报共享。小王,你们不是在科学工作上有点进展嘛,和张教授交流一下,不要耽误时间。”刘援军向己方班子成员开口,将手下遣去与新星大学其他来客交谈。 见其他人聊得热闹起来渐入佳境,刘援军点了点头,再与李俭言语:“李校长,我们是知恩图报的,有人愿意来帮扶平西,绝不会把你们往死里用。” 这已经脱离场面话的范畴了,说得难听一点,“死”这样的字眼就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刘援军这么说,就意味着他真想与李俭“轻松”地交谈一下。 “不仅不应该把你们往死里用,我们还打算少用。新星大学的众人原来是客,人生地不熟,我们这边情况比较复杂,卫戍部队的人数也不少,常理来说,没什么用得到各位的地方。说明白点,贵方的人员太少了,杯水车薪,不够。”刘援军讲得很坦诚。 李俭点头,本来这一趟的目的也不谈纯粹,真要说战斗力,肯定不算多。 “我们更看重本次支援的宣传意义。这是三年多来,平西聚居区久违的民间帮扶对口支援。您是生活在钱安聚居区的,应该不知道,平西这边,没钱没人的日子有多难过。”刘援军语气沉重。 李俭对此是有些感觉的。平西聚居区过去的产业优势确实不好,东西南北围着一圈的地方都比平西聚居区所在行省更有特点。论旅游,西北西南两块地方,一个是正儿八经的高原风情,一个则是足不出国就能体验异域风情。 谈工业,平西聚居区搞工业,恐怕只能利用地广人稀的特点做做太阳能发电之类的工作,其他产业多少会收到人力和交通条件的限制。 往南是有名的军工产业聚集地,那边的行省别看工业产值寂寂无名,提起来似乎都是些人文旅游或是轻工业之类的事情,但老人都知道,平西聚居区南边那块,是全华夏的军工中心之一,人家重工业不会摆在台面上,但到了灵气复苏时代,想过富裕日子可能有点麻烦,但过安全日子,一点不怵。 更别说,平西聚居区往东,算是进入经济中心地带和农业中心地带的咽喉要道…… 只有平西聚居区自己,要特点没特点,要人口没人口,吃着高原反应的负面效果,却拿不到新颖有趣的吸引增长点。其中多少滋味,只有当地人知道。 “好在现在终于开始了。新星大学算是友好单位中反应最快的,我们会想办法把贵方打造成支援帮扶的标杆单位,只要贵方没做什么错事,这很容易。” 第三百四十章 乌程的教育集团 李俭听了刘援军的说法,知道他是好意,但心里觉得别扭。 大家虽然不是什么圣贤,但也是做出事来自己当的实在人。新星大学这支车队名为战斗支援实为科研工作确实不假,可自己在车队里杵着,就算再困难,该做事还是能做事的。新星大学在钱安聚居区就广受资源倾斜,各种好处玩了命地给,大学这几年也不是没有回报,怎么到了平西聚居区,竟因为本队来得最早,就要吃平西聚居区的好处,反倒让被支援的地区给队伍脸上贴金呢? 哥们就算真想着要镀金,那也得回到钱安再镀,说得再难听也是本地贡献,吃自家粮食,让平西给新星大学镀金算怎么个事? 李俭心中不忿,不过话头可不能乱说:“平西聚居区的难处,我们是来支援帮扶的,当然知道一点。不需要特意打造成标杆,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做的,我们立刻会做。只不过在不需要我们的日子里,我们会开展其他,符合新星大学身份的工作。” 刘援军点头:“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平西聚居区一定全力配合新星大学的对口支援开展工作。只是我们毕竟没什么先进科技,如果有这方面的需要,还希望各位能够提前通知,我们才好居中协调。” 听这苗头,刘援军作为平西聚居区的代表,知道新星大学所谓的支援战斗队伍底细如何。不然他也不会提先进科技之类的事,反倒该提一提军工业。 “那么,让我们临时驻扎的驻地?” “已经安排好了,见面会结束后就安排各位入住。”刘援军目光移向场内他人,两位大佬带的团队正与平西聚居区的相关人员相谈甚欢。 …… 见面会后,平西聚居区安排了专职司机和车队,将新星来客与物资分别接入临时驻地。平西聚居区在住宿这方面没搞什么很醒目的特殊化,李俭下了车,眼前的临时驻地也不过是一座简单改装后的高密度建筑物。 看不出来先前是否是民房,但从周边区划来看,应该不是,更可能是平西区大会下属某机构的公馆。这样看来,平西聚居区也有自己的区位优势。 毕竟这地方的地形条件比金城好上一些,住的人口却是金城的零头,比金城要有更多的建筑余裕。起码在钱安,李俭都没见过有这么多不需要全盘运转的高密度建筑物,能够拿来给外来客做驻地的。 高密度建筑物有个“通病”。这玩意身宽体胖,长宽冲着两三百米往上涨,高度则因各地差异而异。像金城那样住房极其紧张的地方,高度也跟着冲上一百多米。至于长安那样地下有大量名胜古迹的聚居区,则靠着聚居区的扩张,硬生生降低了对建筑物高度的需求,从而保住了地基,以及本该是地基的部分名胜古迹。 眼前的高密度建筑物看起来中规中矩,看着普遍有四五十米的高度。这高度哪怕放在过去,对某些商城来说,也就那样。 李俭等人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交接了临时驻地的使用权,当然,所有权还在平西区大会手里。严格地说,考虑到本次前来平西聚居区的新星大学成员都不太擅长运营一座占地面积十万平方米起且高度四五十米的高密度建筑物,本单位水电光供应依旧由平西聚居区统一管理,这座临时驻地究竟是谁有使用权,还不好说。 不过为新星大学的来宾提供临时驻地,也是能上本地新闻的消息,平西聚居区好好运营了一番,才让新星大学的几位安稳入住。 第二天,“新星大学平西分校”的牌匾就在临时驻地外闪亮登场。 李俭:? 李俭:我虽然是个人型图章,纯纯的架子校长,但也不至于连开分校这种事我都不能提前知道吧? 偌大的高密度建筑里,属于新星大学的人,除了李俭,似乎都在一夜之间跑光了——带来的两个实验团队都到地方了,连夜就跑出驻地,在本地花钱雇佣引导,又找卫戍部队申请安保,当场就蹿了出去开始调查,连移动实验室都开走了。 这还怨不得他们。移动实验室是个装卸困难的东西,起码不适合拆了送到没有改建的高密度建筑物里头,但移动实验室外观是车辆,鬼知道把车辆停在外头会发生什么。实验团队合计一番,觉得人员都到位了,设备也能用,干脆开出城外,当场开始研究。 等李俭第二天起床,这座庞大的高密度建筑,理论容纳人数可以达到三万人,极限容纳人数可以达到十万人的建筑里,就只剩他一个来自新星的你了。(这个老梗写出来颇为好笑,更好笑的是,这剧我没看过。) 临时驻地配了食堂,在与食堂大妈亲切交流后,李俭确定了这座食堂当前唯一的作用——确保自己不会饿死。 妈的,这活怎么干的这么抽象,哥们从钱安跟车到平西,就是为了窝在临时驻地里吃口饭? 等用餐完毕,李俭闲得无聊跑出驻地大楼,就看到楼外大门上挂着的金字招牌。 擦了擦眼睛,再看,金字招牌还在。 应该说,平西聚居区提供的通信质量服务还是很到位的,起码李俭一个电话就能让远在另一边的张博学接起。 “喂,老张!” “什么事?” “为什么我在平西聚居区的临时驻地看到了叫做平西分校的牌匾?” “哦,你说这个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有支援平西教育的责任,然后呢,咱们吴会省以前搞教育支援,都是让做得好的学校成立教育集团,接着入驻当地,开分校,分校本校齐平评估。你是乌程人,你们那边早期不是做的特别好吗?”张博学说话间便翻了李俭的旧账。 这是吴会省试行的教育方式,准确地说,这是专门在乌程试点的内容。 在乌程,中小学都会成立教育集团,集团下可以只有一所学校,也可以有很多学校。它们的教学质量会被无视分校本校的差异进行综合评估,一旦某个教育集团的“业绩”特别好,它就会被要求“吞并”当年最差的教育集团的最差的学校。 如果那个教育集团只有一所学校,照吞不误。 这套手法让所有想要长期炒学区房的家伙都在乌程吃了闭门羹。因为教学质量评估就在那里,完全无视分校本校差异,没有特殊权重,只要吞并“最差”学校的教育集团没把这所学校看做自身的一部分,没有倾斜资源搞建设,投入师资带动教学质量提升,下一年就得挨批评,重则褫夺。 而这就意味着在乌程,没有人会认为一片学区房可以“永远都拥有最好的师资”,又或者“永远都只能分到最差的师资”。因为有一整套办法逼着那些教育集团将自己的资源一视同仁地供给手下的所有学校,如果做不到,要么把本来拥有的学校吐出去,要么就挨批,第二年少资源——这些事往往还会一块发生。 这套手法会进入两种局面。一种是当地只有一个教育集团在认真做事,数年之后成功一家独大,吞并了本区域的全部学校,成为实质的唯一教育提供者。 可能会有人想了:诶呀,这不是垄断么,垄断可没好事啊。 但对比一下,凡是比该教育集团均分还要差的学校才会被吞,合着所有被吞的学校都是在被吞了之后教学质量有所提升,那为啥不支持被吞? 喜欢更低下的教学质量?希望给自己的地球ONLINE游戏体验上点强度? 再者,乌程的教育局也不是二逼。真要有教育集团能在全区域制霸,制霸当天,该教育集团就得破茧成蝶——恭喜你啊,制霸完了,现在该进行二周目了,准备一下和自己的分裂体打架吧。 第二种局面就很良性竞争了。当地有复数教育集团在认真做事,双方你来我往,今年我干的不错,吞掉你一个学校。明年我因为多吞了个学校,教育质量堪堪持平,被你后来居上,又把我的核心学校吞掉一个。双方角力的时候,其他小教育集团也磨刀霍霍,准备提升自身实力,给这俩来点狠的。 多方争夺之下,教育资源流动那叫一个快,乌程的基础教育建设就这么被卷上来了。 在李俭在校期间,这种事便经历过不少。小学的时候,他就读的教育集团风头无两,几乎每隔两年就要吞一个小学校区,接着蒸蒸日上。初中的时候,不过三年时间,他就读的教育集团也吞掉一座初中。高中的时候比较惭愧,他考得差了,进了本地排名第二的高中教育集团,那三年那叫一个打鸡血啊,整个教育集团都冲着第一使劲,到他毕业的时候,全校一本上线率达到了一半。 可惜,还是第一名技高一筹,人家一本上线率百分之八十。 就这,都让李俭母校的校长高兴得差点连夜开香槟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没经费就是晴天霹雳 乌程市的教育集团在良性竞争下压榨着每一个人的潜力。教师的待遇紧跟工作强度和工作水平,谁敢搞些投入产出比有问题的操作,第二年综评就得死。学生们不可能会被分到“最差”的学校用“最差”的资源,也不会有什么本校分校之间的歧视,只因为搞歧视的教育集团在起步之前就会被搞。 家长也不需要乱卷什么学区房,除了部分学区确实深入人心有信仰加成,哪怕是在认为基础建设还不够到位的乡下,被要求吞并乡下学校的优秀教育集团都得把乡村教育拉起来。 这是乌程花了十多年时间做起来的试点方案,李俭小时候在乌程市里成长,以为外头的世界也是这样运行。但当他高考后离开乌程,他才知道这竟然是只在乌程推行的试点,即使是同一省的吴会省内,其他城市也没有进行过如此激进的教育革新。 等他进入大学,与室友们聊起各自家乡的学校时,他才知道,原来像这样一个教育集团做好了就被要求吞掉本区域内最差的学校,竟然是其他地方从没有过的。 而他的室友比他更惊讶,因为他们也从来没想到过,竟然会有一座城市的所有学校都可能被吞来吞去。今天是一中的学生,明天就可能在二中教育集团下,大后天可能会飞到十五中。 对这种现象,他们当然不无疑问。于是,那天晚上,李俭以一个学生的视角,将自己在乌程的学习经历和盘托出。 现如今,新星大学要在平西聚居区设立分校,老张又提了一嘴李俭的户籍地,话里话外都像是在点李俭,让他知道,这次的开分校活动,是类似过去乌程的教育试点内容。 那要这么说,新星大学在平西的分校岂不是也要施行相同试点,也要将教育资源向平西倾斜? 李俭皱着眉头,不是他不愿意为平西聚居区出力新星大学本来就不是他的私产,只要有需要,他大可以成为一块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 只是新星大学现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固然有各位教职工的辛苦奉献,也离不开钱安聚居区的大力支持。还是那句话,钱安聚居区灵气复苏前就是出了名的有钱,以较差的地理环境和较少的人口愣是干出了全国闻名的富裕程度和生活质量,还愿意在灵气复苏后下本钱让新星大学成为修仙大学的领头羊,新星大学才有今日的风华。 但平西聚居区……实在是穷,人也确实少,连获得物资都困难。在这种环境下要想搞好新星大学的分校,李俭本意是好的,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执行不下去。 “可这里是平西聚居区,他们没那么多资源可以倾斜。就算一碗水端平,我们在钱安可以用大量资源兴建实验室,找别的机构拉项目,这套方法在平西聚居区很难行得通啊。”李俭就算是个人形图章,盖了这么久的印,也对新星大学的运作方式有些了解。 “哦,原来你是在担心钱的事。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嗯?平西聚居区有钱可以给,还是说钱安愿意给我们的分校出钱?”李俭承认,自己确实没想到,平西聚居区的区大会成员昨天还在对自己哭穷,今天竟然就掏的出钱;又或者是自家老家愿意为支援的单位支出大笔经费。 无论怎么说,只要有人愿意出钱,这件事终究是办的下去的。 “不,我想说的是,由于这并非商业活动,而是我们在号召下作为代表支援西部建设的行动,所以这些事情都是我校自费。换句话说,不管有没有钱,都得做。经费那是后面的事情,等哪边立项下来了,我们就有经费,但绝不是在开头就拿钱办事。”张博学的表述无异于晴天霹雳。 有信念的人可以靠牺牲自己做事,但李俭不能保证新星大学平西分校机构里的所有人都具备牺牲自己完成事业的信念——如果一个极端人类至上者对人的复杂性做不到这样基本的认知,那只能建议回退到小学重新就读。 越是庞大的组织,越是需要做成伟大的事业,对物质的要求就越庞大、精细。一个人想要开荒,哪怕是吃草喝污水,都有可能干成的那天。但一千个人哪怕是出门从城东到城西,没有经费能有十分之一人按时就位,都得给组织者颁一个最佳领导奖。 没经费还想搞教育?人家最有名的以无私奉献为核心之一的女中都找当地要了两千万的启动投资,完成建设的时候奔着上亿元投资去了,末了还是公立高中。 天底下有的是案例可以证实,想要搞好教育,没有经费是不行的。 “没有额外经费,支援教育也就罢了,分校怎么搞起来?让我给所有人上价值?”李俭绷不住了。 “但,当地会给我们开绿灯,你懂吧,开绿灯。” “我懂个锤子,要么不让我做这人形图章,要么就一点灰黑都不能沾。”李俭说着不能沾黑,血压一上来,脸都快黑了。 “你看看你这都想哪里去了,我有说沾什么灰啊什么黑了吗?你这就小心眼了。谁跟你说开绿灯就一定要搞灰啊黑啊的才能有收益?” “那我们收学费?学费也抵不上拉高教育质量的投入啊。咱们这边的公立高等教育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学费跟图一乐似的,这补贴那补贴的就都回到学生身上了,真花钱还得找经费。”李俭边说边摇头。 如果把新星大学的招生比作商业行为,那么每招收一名学生再让他毕业,都是亏本买卖。无论他以后能做出什么成绩,都是亏本买卖。没有经费,哪怕把这些学生都交给导师当黑奴使唤,也是亏本买卖。 公立教育给学生的补贴实在太多了,如此广泛的福利和补贴偏偏给了大多数人一种错觉,好像公立大学本科的一年八千块学费已经足够多,而民办三本的一年几万乃至十几万的学费是纯纯的割肉卖血——事实上,公立大学本科一人一年八千块的学费,连课堂教学的耗材都不一定负担得起。如果是文科生,能够接触到的资料库全凭学校本事;如果是理工科,光是实验课上的耗材就价比黄金。 一般来说,一座学校的自筹收入,占据所有支出的比例,应该不超过一半。 谁家亏本买卖冲着收一亏二这样做的,这未免太抽象了。 “你也就只能想想学费了。你再琢磨琢磨,学校还有什么其他收入?” “举办活动,可这个还是找外界投资的多啊,科普展什么的,一次也就收个十万不到。这连补一个班的学费亏空都不够。” “妈的,我都被你气乐了。”电话另一头的张博学循循善诱半天也不见李俭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干脆一口气作答,“我们是什么学校啊,我们是主打修仙的学校。现在是什么时代,这是灵气复苏的时代。你好好想想,平西聚居区相对我们钱安,它能有什么区位优势?还不就是它附近没什么人烟,妖兽活动剧烈,大多数人类不会到荒野搞七搞八?” 张博学顿了顿,像是在给李俭一点点思考的时间:“这看起来是它的劣势,但正好是我们可以发挥的地方。咱们学校里的学生,在之前妖兽攻城的时候,各个手里攒了一堆聚气丹,都等着有灵性的东西帮他们筑基。我校学生的综合战斗力在这摆着,现在又有这么一片值得开拓的荒原,你说他们会愿意成群结队地到高原上和妖兽干架,打回来的资源往市场上卖嘛?” “你的意思是?” “我们都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安排老师带队,让学生出战,在保证基本安全的同时,向学生们抽成。这种抽成可以不搞得那么野蛮,有很多作品里的设定都值得借鉴,比如,贡献点,兑换点。让学生在学校里提交材料,给略低于市场价的经济补偿,再给点学校里可以用得到的东西,内外双循环,钱不就来了?” “……但这样我们就得从教育资源中挤一点出来提供兑换,你应该知道,当我们需要挤一点资源以备兑换的时候,其他学生的正当利益就已经受损了。”李俭个人不支持这种做法,但如果真的搞不到经费,这将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以不来。”张博学投出了撒手锏,“对学生来说,等到他们过了原本预定的四年学习时间,要开始工作式学习了,你说他们是愿意放弃自己在修仙道路上的领先地位,做些和战斗力没什么关系的工作,还是利用现在还算有点水平的战斗力,以平西分校为基地,开展狩猎事业?” “对他们来说,这是门票。学生们当然可以自己来平西聚居区,不挂靠学校的组织关系,但如果这事情这么好做,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在这之前,先主动开垦西边这广袤无人烟的妖兽牧场呢?”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天寒地冻的地方也看不见妖兽啊 张博学的说法让李俭在这初春后背生汗。他思索了一下,先与老张将电话挂断,再回到临时驻地大楼,找了个有通讯设备的单间,与钱安区大会联系。 互通有无后,确认了新星大学确实要在平西聚居区建设分校,而且短期内不会有经费调配,但会有政策支持,李俭吐出一口浊气,又把电话打给张博学。 “喂,老张,你说的事情可能真要办。” “我就说嘛,现在就是这个情况,你不想用高原上的妖兽挣点钱,别人都得挣。咱们这挣钱也不会让学生真吃亏,羊毛出在羊身上,咱们是带学校的,难道还不能让羊毛回到羊身上去?无非是一开始周转需要资金,起步需要成本,等一切都走上正轨了,经费补足了,这部分钱压根不需要我们想办法。”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就是个人形图章,只要不沾灰黑,有什么方案觉得好的,讨论通过的,让我过手就行了。”李俭心中有数。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像个热血的傻子一样对此类宛如盘剥学生的手段说不,然后整座学校真的在他的引导下从无到有地变出了一座分校,但他变不出人人想要的资源。他可以去打工给学校贴补家用,但现在最赚钱的项目是杀妖兽,而李俭本人被和平契约牵制着,这一项干不成。次一点的工作是去战场遗迹搓破界石,但搓破界石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学校缺钱的速度。 “明白,你先在平西聚居区打前站,我们后面就会有人过来。那帮在灵山挖矿的学生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怎么了?” “天天在矿道偷奸耍滑,耽误工时。这矿道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要用,要不是新星大学在灵山矿区也有政策倾斜,让我们保住了一条主矿道的使用权,按照这样的劳动积极性,早就被别的企业抢走了。” “这也不怨学生,我们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让你下矿,如果能浑水摸鱼,你干不干?” “是,这不怨学生,但占着一条主矿道,产量比隔壁能少一半还多,压力总是来我们这边的。算了,这种事不说了,反正这帮学生总是更乐意去杀妖兽,再给他们点贡献点,总比挖矿积极。”张博学离收音远了点,嘴里骂骂咧咧,李俭隐隐听着,像是在说“挖矿可比杀妖兽赚钱多了”。 张博学的声音又清晰起来,应该是凑近了说话:“反正你这趟去平西聚居区,就是冲着探查昆仑山脉去的。之后的学生要外出打猎,大概也是在那一块活动。那边的卫戍部队是什么情况,地形如何,产出如何,我们能找平西聚居区交流到的情报不能拿来就用,你最好是亲眼看看,免得有问题。” “好的,我知道了,无非是让我去山里走一遭,对吧。” …… 有了目标,李俭没空对着临时驻地外的金字招牌想七想八,与驻地的电工说了一声——不找别人是因为电工刚好路过,而且看着像是平西区的编内人士——径自飞了出去,穿戴好作战服,在增强头盔的引导下向昆仑山脉方向飞行。 起飞后,李俭就发现了平西聚居区别的“穷”的特征。这地方的低空路线竟然没什么管制,没有安排成规模的纵跃通道,对李俭这样的金丹期要飞出聚居区的行为,没有一套按部就班的处理流程,竟然是卫戍部队给他特事特办,专门耗费人力规划了飞出防区的路线。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平西聚居区内的中端修仙者应该不多,他们在数量上的稀少甚至保证了城内不需要规划纵跃通道这样方便但有点丢脸的行动方式。而平西聚居区的金丹期更是少的出奇,起码在城内活动的金丹期少的出奇,竟使得卫戍部队需要专门规划安全飞行路线。 心中摇头,事情还得办。李俭估摸着方位,感觉天空中隐隐存在的空间传送入口,巧妙地绕开,向山脉飞行。 昆仑山脉,一座平均海拔在五千五到六千的山脉。 如果并未生活在高海拔地区,看到这个数据的人们应该会一个激灵,意识到这地方随着海拔上升,不仅气压会降低,连气温也会降低。 倘若这里恰好有一片直达零海拔面山坡,根据简单地近似,人们可以意识到,从山脚到平均海拔,气温竟然能差出三十摄氏度。 事实上,当李俭出现在昆仑山脉山腰时,凝视着上方高峰的洁白永冻层,他就知道这地方初春的天气绝对不适合灵气复苏前的人类生活。 即使是成为金丹期还在战斗方面开了挂的自己,站在零下二十摄氏度起的山坡上时,他都觉得有点冷。毕竟开挂只是开挂,得道成仙那叫寒暑不侵,不是冷热不知。 李俭落在半山腰,虽说往上看是绝对永冻的洁白冰雪层,但也不耽误他落在半山腰的时候,身边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稍稍适应了一下环境,李俭才对眼前的世界有更清晰的认知。 脚下确实是冰雪不假,在这零下二十摄氏度左右的气温中,一脚踩下去,原本不太结实的冰粒子瞬间就成了冰坷垃,接着就像是压实的泥土一样,反倒比石头还坚硬。 方才觉得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仔细一看,是堆积着大量冰雪,覆盖着细沙一样的冰粒的土层。 李俭不知道那究竟还能不能算是土层,毕竟混杂着大量冰粒的土壤看起来比起土黄色更接近沙白,也看不出有植物的痕迹,连苔藓地衣都很难看到。 也可能是地衣在这样的环境下,颜色看起来偏白了,才不好分辨。 举目望去,远处的山脉没有建筑物作比,看起来似乎很近。但当李俭认真分辨山脉上的物体时,头盔通过光学模块对比,告诉李俭,远处看起来像是只有一颗米粒大的石块,实际上是一块直径一米的磨盘石。 在这样的远景下,常规体型的动物的活动,在眼里都像是蚂蚁在爬。至于近景,近景冰天雪地的一片,不是月白色的沙状土石就是盖了满山的冰雪,李俭倒是想看到点什么,可也要有东西可看才行。 这鬼地方太冷了,妖兽能修炼不假,但幼兽可没有如此挨冻的能耐。要想寻找妖兽的大规模聚落,或许要在山下,更暖和一点的地方寻找。那里更容易遇到融化的冰雪,也就更容易遇到水源,或许能生长更多植物,也就更适合妖兽生存。 李俭想着,向山下看,琢磨自己要不要来个山坡速降。 正当他脑海中浮现极限国度的时候,神识感应突显波动,山体里头好像有东西在动。 李俭看着眼前的冰雪,这地方坡度倒是不大,如果有山洞被冰雪封住,自己应该感觉得到才对。神识感应中的动静离山体表面不远,似乎是二三十米的距离……呃,怎么眼前的冰层在动? 颇为谨慎地腾空起飞,在体表布置法力防护,紧盯冰层。 李俭的感觉没有错,眼前的冰层确实动了。起初只是微弱的颤动,紧接着出现一条裂纹,转眼间变成蛛网状。冰层混合着土石爆裂,一些本不会出现在地表的土壤和石块与冰雪一同滚落山坡。 妖兽在山体上打了个洞,钻出了山,抬头看着李俭。 眼前的妖兽有四足,体型从头颈到尾巴约有两米,尾巴能占半米,肢体粗壮,脖颈粗短,爪牙锋利,看着不像是食草动物。浑身裹着通体淡黄的兽毛,尾巴是一根皮毛匀称的长条,头脸略扁平,两只眼睛紧盯着李俭。 这玩意的跟脚应该是老虎豹子之类的东西,不过李俭对此没什么想法,他将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神识感应。这地方不是人类聚居区,既然已经被妖兽发现,那么他也没有了藏着神识感应的理由,趁着妖兽打洞钻山的工夫,他已将神识遍及妖兽全身探查。 最先反馈的是妖兽的神识强度。套用某游戏常见的说法,这玩意的神识强度宛若蝼蚁——与那游戏中被判定宛若蝼蚁好歹还有处在同一层级的超光速能力不同的是,这头妖兽是全方位的宛若蝼蚁——刨去李俭开挂的部分,这头妖兽应该没有金丹期。 没有金丹期,事情就得进入另一个逻辑了。 在和平契约的条件下,李俭不打算先动手,哪怕他动手只会给眼前的妖兽以正当防卫权。他要看看这头妖兽会不会攻击。 结论是,确实会。 看起来像是豹子的妖兽像是不知道李俭会飞一样,朝着飞离洞口十多米远的李俭大吼一声,猛扑过去,边扑边调动法力,刮起一阵妖风。 很好,可以排除眼前这头妖兽是某签了和平契约的金丹期妖兽直属了。 动念,让法力冲出身体,最简单的灵击术打在妖兽身上,甚至连五德法则的感悟都没有调动,妖兽便以毙命。 轻巧地挖出妖兽体内的妖丹,仍由尸体向山下滚落,李俭缓缓飞向洞口,向内张望。 第三百四十三章 气温好歹零上了 这是妖兽从山体内部挖出的通道,说是山洞,但和灵气复苏前野兽为了居住而在山体上挖出的、改造的、选择的洞穴不同,这样的通道并不会考虑任何采光因素,以致李俭在洞口向内张望时,除了洞口近处还有些微光,到了不过三五米远,就成了漆黑一片。 至于神识感应中妖兽开始挖洞的三十米左右位置,便是李俭金丹期的视力也看不出光暗差别。眼睛作为感光器官,在全然没有光线的地方,也只能无能为力。 不过没关系,修仙者有别的远距探测器官。 只不过,在正式探查之前,他有别的事要做。 伸手轻拍增强头盔:“我不知道现在观察的人是谁,但我知道肯定有人在看。来个懂行的说说,刚才那头妖兽为什么会从山体内跑出来。” 等了几秒,没反应。 “缺信息的话我可以补充。眼前的山洞通道是妖兽刚挖的,深度大概三十米左右,情况如你所见,可见光范围内可以认为没有光照,不可见光我看不到,你们用仪器测一下。给点时间,帮我咨询一下,这种情况下妖兽最有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原因,最好是生态方面的,让我心里有数。” 又等了些许时间,李俭颇有耐心地在洞口坐下,也不管身下的冰雪寒冷,像是跟谁耗着似得。 过了会,有声音在增强头盔中响起:“可能是妖兽选择在温度较稳定的山体内部生存,三十米深度足够它们从地表抵达恒温带。修炼之后获得的能力可使它们回避地下世界的弱光环境,这对携带幼兽的族群来说可能会更有吸引力。” 李俭琢磨了一下,幼兽指定是没有什么修仙能力的,指望幼兽能靠神识在地下世界活动,多少有点强人所难。 不过这可是妖兽诶……妖兽在嗅觉和听觉上比人强一点也很正常吧,鬼知道这里的妖兽是不是能够靠嗅觉和听觉作视觉的代偿呢? “那好,就当做是如此。再给我点信息,我如果现在顺着这个山洞往下走,进入了地下世界,信号能坚持多远?” 其实,李俭觉得这种地方没有信号才是合理的。 当初灵气复苏的时候,天上的卫星往下掉,地面涌现填充地块,还有妖兽破坏,原本布设的通信系统被拆得七零八落——纯物理意义上的七零八落。恢复通信系统功能在混乱的数天后立刻提上了日程。 但这并不是简单工作。布设通信系统,维持几套通信设备网络之间的交互,在灵气复苏前的和平年代都是需要专人专管的事情。灵气复苏后百废待兴,又以保障群众生命安全为优先,过去负责管理维护通信系统的人员根本没有余力跑到荒野中顶着当时还是变异野兽的压力维修,怎么看这都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要想解决这项任务的不可完成性,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原本需要专人专管才能维修的通信系统的最基础器件,变成对人员素质没有要求的模块化组件。 李俭没学过通信工程相关,在他眼里,能让电信号变成可读的东西就已经够让人震惊了,这玩意简直像是信息时代的魔法,更别说是用什么东西做成模块化通信组件,往哪一丢,哪里就多了个信号塔这样的事。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做到了。不知道是谁搓的黑科技,这样的模块化组件竟然真的被大规模制造,并且在短时间内凑够了恢复部分通信系统功能的数量,交付到有能力与变异野兽战斗的部队手里,将布置任务交给他们,解决了完全不可能的前提条件。 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而在这之后,所有聚居区的卫戍部队夙兴夜寐,当真将得到的模块化组件,也就是俗称的信号发射器布设完毕,重新恢复华夏区域内的通信系统,这个奇迹比上一个奇迹还要离谱。 有谁能够想到,即使在昆仑山脉几乎永冻区的高度,李俭靠着增强头盔,依旧能够接收到信号,和聚居区相连呢? 这就是奇迹。 不过奇迹不是神迹,很明显,这个世界最强力的存在——天道没把屁股坐在任何一个种族那边,这玩意就像个按照规则运行的许愿机器一样,只负责开启纪元,并在纪元的最后结算。从它对所有生命物种的态度来看,指望天道能把人类捣鼓出来的信号发射器变成在工作限度之外还能保持信号的神秘学产物,还不如指望科学家们又搓出来一种黑科技,将已经布设完毕的大量信号发射器瞬间同调,成为能够单体信号强度洞穿地球,但对人没有伤害的东西。 以目前的科技水平,只能说是纯纯扯淡。 “从信号器布型来看,保守估计不超过五米距离。这是深岩层,也没有额外加装中继器,更没有针对岩层下的型号传输准备。” “了解。那接下来的旅程我会以录像形式保存,不可见光的探测设备或者声呐,帮我打开,我准备进入了。”李俭心中有数,知道自己进了山洞就会丢失信号,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通话另一头没了声音,李俭只当做对方调整完了,微微屈身,看看山洞大小,像是蜷缩着睡觉一样,向洞里飞入。 这妖兽行走的时候四肢着地,挖通道的时候也没有朝别的方向挖。对人类这样的直立行走哺乳类大型动物来说,通道着实有点窄了。 随着李俭深入洞穴,信号和光亮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才进了不到一半,信号彻底断连,眼睛也基本看不到东西了,只有一些视网膜神经元的自发刺激激活视觉中枢,让人感觉好像看到了什么光斑。 但实际上没有这种玩意,这顶多是细胞的抽动罢了,并不是外界真实发生的光学信号变化。 李俭开着神识感应,这种在灵气复苏后突然大展神威的探查器官曾经在激活的时候差点让李俭以为自己再也不需要视觉了——在先入为主下,视觉的一部分感觉与神识感应混合,让神识感应的反馈有了画面。 在许多次使用后,神识感应才和视觉基本剥离,将神识感应的画面变成另一种感觉。有趣的是,根据神识感应本身的效果来看,如果要将其纳入“五感”,它的名号应该是“感觉”。 神识感应中的世界让李俭得以明确认知自己正在做什么。这条由妖兽临时挖出来的通道布满了与其爪牙相吻合的痕迹,间或出现法力或法术开凿的痕迹,以及覆盖在开凿痕迹上的通行痕迹。妖兽的毛皮在它经过通道的时候刮下了不少浅层土壤和碎石,使得通道的痕迹没有那么明晰。 但这和李俭没什么关系,他全程靠飞,脚不沾地。倘若此地没有地理变化,未来有人闲到会跑到这种地方“考古”的程度,这儿的通道痕迹恐怕能和月球上的阿姆斯特朗的足印清晰度相媲美——如果没有其他生物干扰的话。 飞到通道尽头,神识感应中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大岩洞的洞壁边缘,在靠近通道的洞壁上有密集杂乱的挖掘痕迹。这些挖掘痕迹都很浅,就像是有人用指甲盖贴到墙壁上,再用指尖的一点点指甲轻刮砂石。 增强头盔上有温度传感器,调整得当的时候,也能为使用者显示外部气温——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一般会把这玩意当成温度计,虽然这对传感器的损耗极其严重,但传感器又不贵,大多数人都很乐意在耗尽传感器寿命之前换一个新的。 温度显示,在这附近,气温已经恢复到摄氏度零上。 这个温度对于没有保暖措施的灵气复苏前人类来说,还是个死,但对妖兽来说,哪怕是幼兽,也有活路——总比外头的零下二十多度要好。 这地方确实能活妖兽。李俭贴着洞壁边缘平移飞行,平移了几十米出去,身边空气的温度回升到四摄氏度。 嗯,一个很微妙的温度。 岩洞空间很大,大到李俭刻意收缩神识探查范围后,岩洞竟像是无边无际地延伸出去似的。这很明显不合理,山洞里又没有空间权能留下的痕迹,也没有开了空间传送的可能性,洞穴无非是在山里,昆仑山脉能有多大,它顶多挖得和昆仑山脉差不多大……哦,那似乎也足够大了,只是在宽度上有限制。 李俭靠着岩壁悬浮,不一会就有妖兽过来,靠近被先前妖兽打通的通道。 李俭琢磨着这玩意总得干点什么,莫不是发现了这地方有妖兽出去,进一步发现妖兽出去竟是为了攻击人类,更进一步发现自己? 换个思路,也不需要那么多更进一步,只要这玩意能嗅到自己的人味——如果恰好有足够多的分子能够逃出作战服的密封环境的话,它就不需要从通道处获得指向自己的情报,直接打过来就好。 不过李俭想的都错了,这头妖兽过来并不是为了与他战斗,而是有更朴实的工作要做。 妖兽运转法术,从外头搬来土壤,将通道堵住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五厘米厚的植物毯 这头远来的妖兽像是没有发现此处先前发生过什么,不论是那头豹子样的妖兽挖开通道钻了出去,还是李俭顺着通道钻了进来,它一概不感兴趣,只是在通道靠近岩洞的一侧调动法术,使外头的土石回填,将通道埋住。 通道本就是妖兽徒手凭法力挖出的,后来的妖兽不比他弱,动用的法术凭借土德法则操控土石,虽然让外头的山体产生了轻微塌陷,但那也是有心人仔细对比才能看出的差距。在它的法术操作下,山体表面的洞口消失不见,地表还是那副冰雪地貌。 堵了通道,岩洞内最后一点来自山外的微光也没有了。李俭确信,在这地方除了静电发光和荧光发光,只要没有妖兽使用火系法术,那大概是一点光都看不见了。 在这地方生活,听觉嗅觉和神识的重要性不用多说。不远处的补洞妖兽大概精于此道,李俭的神识感应中,可以发觉这头妖兽动用神识的能力,比一般的筑基期要精准许多。补洞的时候,妖兽几乎将自己的神识探查区域凝聚成了一个完美的圆柱体,顺着通道一路外探,再辅以灵力法术,工程又快又好。 若不是人与妖兽的种族差异有天壤之别,天道逼使妖兽对人持杀意,李俭真想把这家伙撬过来,肯定有做工程的需要。 不过撬不了墙角,李俭却也不愿动手。他此行并非为了杀几个妖兽、赚一点小钱,乃是在老张的提示下,为了后来的学生们,在昆仑山脉打个前站。 杀妖兽是次要的,在不惊动妖兽的情况下,尽可能清楚地调查妖兽的生态,为之后学生们在此地展开工作做准备,才是主要任务。 除非像开头的妖兽,主动挖洞出来攻击,李俭才会反击回去。也算是那妖兽命不好,中间明明隔了三十多米的山体,也不知它是怎么发觉的,跑出来不说,还死在了自己手里。谁知道这玩意今天如果不死在自己手里,就凭它这份感知能力,将来会不会是对人族的一害? 李俭贴着岩壁胡思乱想,来补洞的妖兽当真没有发现他,磨磨蹭蹭地离开了。 妖兽走了,李俭选择“敌退我进”,跟在妖兽后头,远远缀着飞行。 等飞到方才挖出的通道旁,李俭将温度传感器凑了上去,看了眼气温。 气密性挺好,这就恢复到岩洞内常温四摄氏度左右了。 看来这地方气密性与温度控制强相关,一旦和外界有直接的气流交流,外头的冷空气便会长驱直入,使此地的常温环境变成零下,按空间梯度升温到四摄氏度。 不过嘛,如果要这么想,那么这地方的空气成分就引人深思了。 起码李俭还没有得到有关动物可以完全脱离氧气生活的情报,如果说那些已经踏上了修仙道路的妖兽们还可以凭借法力在岩洞中过闭气式生活,那么幼兽们肯定扛不住。 那么,动物需要氧气,岩洞内为了保证气温又不会开凿和外界相连的通道引入光线,要想保持氧气浓度,要么就是在岩洞中为可能存在的植物提供“人造”光源,要么就是岩洞中可能存在的植物会凭借法力进行“光合作用”——如果抛开了阳光的光能投入进行的生物化学反应依旧可以称为光合作用的话。 考虑到光合作用产生的糖类也可进入制造蛋白质等反应的过程,植物或许会陷入路径依赖,保持光合作用的过程,将其单纯作为一种转化自身所需物质的生产过程,将大量法力投入其中。 那就有意思了。 李俭想着,来补洞的妖兽走的远了,他便连忙飞去,跟在妖兽后头。 飞不多时,约莫又是几十米,李俭觉得身下岩壁好像有洞,走在前头的妖兽似乎轻巧地跳了过去,继续向前。 神识向下方岩壁的洞窟张望。洞窟径向宽度一到二米,有不少妖兽挥爪的痕迹,向下斜斜延伸,大概五六米止步,下方似乎还是岩洞。 李俭想了想,只当自己是个好奇宝宝,再往洞窟里钻。 顺着洞窟向下,这玩意越往下越平,好像滑梯一样。李俭为了不留下痕迹,只能遗憾自己不能享受滑梯,在黑暗中顺着洞窟抵达另一头。 好么,又是一片宽广的岩洞。破案了,这分明是上下两层岩洞,平展着顺山体向东西方向延伸,这条有挖掘痕迹连同上下的洞窟,大概是妖兽用于在上下两层来往的“楼梯”。 只不过这楼梯对一般野兽不太友好,没点能耐,大概是下去容易上来难。 上头的岩洞就因为三十多米的山体而与隔绝,下层的岩洞更是如此。一片漆黑下,李俭依旧只能靠神识感应来感觉情况。增强头盔倒是有声呐功能,不过李俭把这玩意关了。 他进洞之前还琢磨着要用增强头盔的多种探查技术为兄弟们“录像”,进来之后回过味来了:人类可以利用超声波或者次声波玩声呐,但妖兽也行啊,声呐这玩意还是取材于蝙蝠的呢,要是山中的岩洞有蝙蝠居住,顺着声呐过来给自己个狠的,自己要不要打杀蝙蝠? 蝙蝠还是群居动物,若是一群蝙蝠冲了过来,要给自己个狠的,自己要不要把蝙蝠都打杀了? 偌大的山脉,倘若岩洞无比广阔,从山的一头有蝙蝠要飞过来,自己是待在这里等着杀,还是冲过去给它杀了? 这可不算是为学生打前站啊。 与其被自然界的“老师”抓住把柄,倒不如先关了。起码以自己开了挂的神识强度,被妖兽抓包的概率可比被蝙蝠抓包声呐的概率低多了。 或许增强头盔中的红外还能有点帮助…… 李俭想着,希望岩洞中的妖兽不至于连红外线都能屏蔽——这意味着妖兽的智力或技术已经足够理解自身正在散发红外线——将增强头盔的红外感应模块打开。 红外感应忠实地执行了自己的工作。 洞窟在头盔的目视UI中呈现为灰度图像,伴随头盔的测距效果,告知李俭,洞窟的横向宽度……超过千米量级。 这就很难绷了,偏偏测距需要传感器稳定对准某一位置,而李俭是在用增强头盔上的传感器测距。就算是再好的黑科技,对不准就是对不准,回馈个超过千米的测算结果,已经是头盔测距模块的最好报答。 好在测量洞窟高度没什么困难。李俭一个低头再抬头的工夫,传感器信号扫过地面,又扫过洞窟上壁,很快给出洞窟高度约在三到四米的结论。 三到四米,一个足够很多动物生活,将乔木和对空间有要求的鸟类赶出宜居环境的条件。 符合李俭判断的是,本洞窟内提供氧气的来源,确实是一类可以在无光环境下进行光合作用的植物。 一些苔藓地衣样貌的低等植物在洞窟地面上铺了一层,它们的排布是如此密实,涌动的法力是如此均一,以致李俭在自己的神识感应中,几乎将它们当成了背景板。 这些植物的法力涌动被李俭下意识归类为一种类似法力世界中的宇宙背景辐射一样的东西,毕竟太均一了,体察不出差别。但当红外观察模块也指出了这些植物的异样,李俭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世界虽然在灵气复苏后有了灵机本底辐射,但法力是生物转化灵机后才能有的东西,若无生物参与,何来法力本底辐射呢? 这样一看,才把这些植物的法力波动与心中所想的背景辐射剥离开。再仔细观察,嗬,偌大的洞窟地面铺满了厚厚的苔藓地衣,这些在观念上总觉得是贴着地表生活的生物,此刻并非只有薄薄的一层纸的大小,倒像是在地面铺了五厘米厚的菌毯。 五厘米厚! 这是什么概念?这么说吧,一般售卖的汉堡,大概也就十几厘米高,五厘米已经是面包加肉饼加菜叶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的厚度,如果是没良心的商家,这五厘米就是一个汉堡的高度。 而在这座洞窟,洞窟地面上到处都铺着五厘米厚的,层层叠叠的苔藓地衣。 李俭都不知道这玩意究竟还能不能叫苔藓地衣了,可从神识感应得到的介观结构来看,这片植物毯分明没有高度分化的根茎叶,怎么算都只到苔藓一级。 单株苔藓——请原谅李俭实在想不出这种能长五厘米厚还没有分化根茎叶的植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甚至只能以“株”来做量词——的法力总量极其微弱,比路边的小石头唯一突出的一点便是,作为生物体,它可以将路边小石头具备的微弱灵机转化成同样微弱的法力。 它压根不具有思考的能力,从它在整片植物毯中的功能来看,应该也不具有因为单点能量涨落的偶然性而产生植物群落共有智能的可能。它的能量涨落太微小,旁边的能量涨落能够轻松地盖过它。又因为单位面积中的单株苔藓是如此之多,不仅在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产生了非周期性的能量涨落信号,甚至连上下也有,这更让单株苔藓“表达”自己变得困难。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有样品吗 植物毯的存在让这片本就沉寂在黑暗中的地下岩洞世界,对李俭这样的外来人类来说,更像是异世界。 组成植物毯的植物单位堆叠在一起,由于没有高度分化的根茎叶,没有支撑自己的茎干,这些看起来像是去掉根茎的三叶草一样的植物在重力的作用下压得紧实,又因为它们是有生命的,在维持生命活动的动力支撑下,又不会软趴趴地瘫成烂泥。 它们的叶片——如果那一块作为植物生命核心和活动中心的叶片状组织可以称为叶片——交叠在一起,有没有高度分化的根茎叶似乎不重要了,在千千万万个类似的植物个体同时存在的情况下,一片叶子可以由下方的某一片叶子支撑着,也可能被三五片叶子同时支撑着,又支撑着上方的叶子。 它们的“光合作用”摆脱了需要光照参与的窘境,以致这样高密度的堆叠可行起来。这样的景观,在灵气复苏前的世界可是看不到的。 李俭飘在当空,想到灵气复苏的功劳,植物毯能长五厘米厚就成了可能。 与苔藓地衣的环境比起来,这帮有着法力当能源的植物简直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等等,这样的植物,怎么感觉可以拿来一用? 能够自产能源,可以合成淀粉,没有光照需求,只有物质循环的供给需要……这不是最好的清洁能源吗? 想到此处,李俭乐了。 只要这些植物不会出现几个对人类有深仇大恨的家伙,掀起对人类的攻击狂潮,就凭它们的生存特性,将来在人类社会恐怕都能有一席之地。 想到此处,李俭留下心思,将头盔对准植物毯,明明白白地拍了几个角度——李俭本人对植物没研究,这些红外相片单拿出来给他看,他就和睁眼瞎一样,看了白看,但资料总得给看得懂的人准备一份,到时候再和他们对着资料说重要性。 看过植物毯,李俭心中有底,知道学生们来昆仑山脉起码能有所收获。琢磨着收获只有植物部分,未免有些少,便沿着岩洞再向前飞。 飞了些许距离,地上的植物毯出现凹痕,看着像是妖兽行走经过的痕迹。 李俭打起精神,顺着凹痕慢飞,不多时,红外摄像中出现了妖兽身影。 妖兽形体颇像旧时的穿山甲,外覆皮毛,在红外摄像中看不出颜色。它走得缓慢,走一段路就低头吃一口植物毯,身后的尾巴左右摇摆,将植物毯抹平。 不过植物毯本就紧实,它用尾巴左右摇摆,只能将痕迹抹匀,却不能完全消去。落在别的妖兽眼里如何,李俭不知道,可在红外摄像中,植物毯的高低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哦,这里没光线,怕是其他妖兽也无法用肉眼看到植物毯的高低变化,或许只能用接触手段才能探知,那就怪不得它能这样掩盖自身痕迹了。 不过,这样掩盖的行走痕迹能躲过视觉探查和一扫而过的神识探查,在声音方面又如何呢? 李俭将头盔的收音探测器打开。这玩意有好几套,一套覆盖范围在人的听力范围,主要探测二十赫兹到两万赫兹的音波,用于在头盔的内外隔音环境中模拟外部声音。另外几套则是搭配声呐的探测器,覆盖频率范围不等,有些探查次声波,有些探查超声波,也有和声波频率范围重合的,灵敏度和工作效果又和听力增强系统不同。 李俭一般也不会将这些探测声波频率范围外的探测器打开,毕竟次声波和超声波频率内的声音就算探测到了,也不方便以听觉范围内形式提供反馈——那就和正常的声波弄混了。不过,在手动操作的时候,可以拼接声波图谱,将声波能量和波长做图,以视觉形式呈现,这样就不需要担心混淆问题。 打开声波图谱,按照时间轴调整关注的波长范围,将自己进入洞窟后附近没有妖兽活动的声波图谱作为基线作时间归一化处理,与当前声波图谱印证。 看着眼前比基线图谱高出好几个弥散峰的曲线,李俭在头盔里直翻白眼。 这妖兽怕不是在搞笑,就它用尾巴来回扫痕迹的动静,引起的声音远超环境音好几个数量级——在声学上这就是几十分贝起了,就算环境音安静得可以分贝进入十分贝以下,合着妖兽尾巴扫一下,这地方就吵闹得比闹市区还厉害? 是环境太安静了还是这玩意太吵了?它真觉得自己藏得住? 李俭无语了,不过观察还在继续。 也不知道是李俭心中的碎碎念逸散到环境中让妖兽听到了,还是妖兽终于觉得自己的动静不太妥当,它总算不再尝试用尾巴扫平它一路来去的痕迹,而是一门心思地吃吃吃吃,几乎把脑袋都埋在了植物毯里,身子拱成了半球形,不是毛毛虫,胜似毛毛虫。 李俭看懵了,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要跟在这头毛毛虫型妖兽后面侦查。要不,打前站的事情到这就算了?现在回头,手里好歹也拿着植物毯的情报。 李俭心中天人交战——说俗一点就小人打架——之际,前头拱毛毛虫的妖兽好像拱出了什么名堂,一抬头,不吃了,撒着欢地往前跑。 李俭连忙跟上,却在红外摄像中看见眼前的洞窟被岩壁分出三条岔路,妖兽兴冲冲地往中间钻去。 三边都有植物毯延伸,除了以自己为参考系能分出一左一中一右,物理性质和生态性质似乎没太大变化。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妖兽不当毛毛虫了,再跟一次又何妨。 跟着妖兽飞进中间洞穴,这边厢却是个死胡同。初时看着起码也有二三十米宽,但越往里越窄,眼瞅着山洞往深里走,岩壁上下左右包覆下来,不出多远就要合上。 但妖兽到地方了。 形似穿山甲的妖兽高高兴兴地往前走,红外摄像中,一头差不多体型的妖兽迎了上来。两边先是凑近了,像是在相互嗅闻,嗅闻后并肩走向洞穴内部。 李俭稍稍抬高自身角度,再往里飞,他总觉得自己该被妖兽发现了。 将脑袋几乎顶到洞壁,看妖兽的视角变成了半俯视,总觉得还不对劲。硬着头皮冒风险往前进了一段距离,总算看见了新的东西。 两头妖兽走到洞窟深处,扒拉地上覆盖的厚厚植物毯,挖出了几头小兽。 小兽正在植物毯里拱着,像是它们的父母一样,吃了睡睡了吃。被父母扒出来后,也不怎么动弹,只是仍由父母将自己抓了起来,转移到另一处植物毯放着。 红外摄像中,原本待着小兽的地方,摄像画面似乎有些不同。 李俭赶快拍了几张特写照片,感觉妖兽又要往洞穴外走,便先它一步,抢先飞了出去。到上层洞穴,向着山体外头挖洞,等到重见天日,再将通道堵死,也算是免了那头修补洞壁的妖兽的辛劳。 带着照片样本,李俭加紧飞向平西聚居区,边飞边打开通信系统,看信号再次恢复,拨通电话:“马上安排会处理声波信号和红外摄像信号的团队,我带了资料,有些东西要由我来说明具体情况,再让人分析。” …… 李俭回到平西聚居区,顺着导航找到本地信息中心,将增强头盔交了出去,等他们拷贝数据的同时,先将自己在昆仑山脉的见闻说了,尤其提到植物毯能够以自身法力介入光合作用的过程,代替阳光的能量提供作用和激活光合作用的效果。 嗯,以人类目前的研究,光照,或者说光照间歇的黑暗,对光合作用有激活作用。 研究人员秉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严谨,虽然李俭的说法在灵气复苏前的世界称得上惊世骇俗,但还是采纳了他的看法,将“这种植物确实存在”纳入考量,准备分析红外相片中的植物毯。 李俭摸着良心说,当他看到科研工作者们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说法,起码是予以采信,并准备进一步验证可信度,而不是拍着桌子跟自己叫嚷“这不可能”之类的纯纯脑瘫影视剧戏剧化描写时,他挺高兴。 不过他马上就高兴不起来了。 “有样品吗?” …… 关于一个人为什么要在一天之内两次登上昆仑山脉,还特意挑选了几乎完全一致的位置上山,并对山体进行“惨无人道”的洞穿攻击,李俭觉得自己是有理由可说的。 只记得拍照而没有取样品,这种弱智级别的失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就算是李俭本人都无语了。 不过无语归无语,该干活还得干。带着信息中心隔壁跑过来的生化中心提供的样品盒子,李俭在山洞里挖了一铲,扭头就走。 样品提交给生化中心,身上的作战服不排除有污染可能,一并交了。李俭本人久违地享受了生化中心提供的全身清洁服务,字面上是为了防止生物侵害。 不过李俭已经是金丹期修仙者了,以他个人意见,没有防止生物侵害的必要,但还是随波逐流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这东西就是个草 不出所料,在金丹期修仙者自我防护和作战服严密的保护之内,李俭身上压根没有什么可能存在的生物侵害,倒是作战服外层被检测出存在类似孢子的植物单位,被生化中心收走了,给李俭提供一件新作战服作补偿。 出于类似原因,增强头盔也没办法还回来了,同样给了个同步设置的新品,算是给李俭以旧换新。 等一切消杀行动做好,李俭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一来是生化中心规定,严格控制有毒有害危险,像李俭这种跑到新生态圈绕一圈回来的家伙,路上经过难以管控就算了,回来总得观察一段时间——倒不是真要把他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那样观察,只是留下来几天,如果没事,那就礼送出站。 生化中心专门为李俭备了房,好吃好喝地供着,简朴风的家具随便他使唤,说是今天天色已晚,要休息的都休息去了,等明天白天,会有人和李俭连线,询问有关昆仑山脉植物的问题。 李俭看看时间,确实晚了,本来想着要给老张打个电话,说说自己给同学们打了怎么一个前站,琢磨着老张这时候可能在交公粮,决定不打扰老张——如果在开始前,老张可能会希望自己打扰——而是写了封短信,给老张发了过去,让他明早再看。 …… 李俭吃过早饭,有人问他能不能连线,答应下来,没一会功夫,旁边墙壁上的屏幕亮起,喇叭响起试音的动静:“现在播放的是渔舟唱晚……” 等了一会,画面中才出现一名中年男子,对着摄像头掰了掰话筒:“喂喂?这里是平西聚居区生化中心灵气植物微介实验室,现在与李俭连线。” “听得到,这边是李俭,在生化中心留观。”李俭对着屏幕点头,他不知道附近的摄像头有几个,不过对着屏幕点头肯定算是符合礼仪的举止。 “好的。接下来我将代表我们实验室简单询问几个问题,这些问题要求你能够以正常的语言进行描述,没有专业性要求,直接回答即可。如果涉及到不确认的内容,请及时提出。可以开始吗?” “可以。” “关于你昨天在昆仑山脉获得的植物样本,根据头盔中储存的导航信息,范围锁定在这一片区域,海拔六千八百米。这是坐标,你不用回忆坐标,只要告诉我,现在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是否是你昨天在昆仑山脉采样前的画面。” 屏幕上的画面从人脸换成雪山,正好是昨天李俭杀完妖兽,对着妖兽挖出的洞穴张望的画面。 “是的,我就是从这里进入。当然,真正采样的地点还在后面,这一层的植物毯没那么厚,我在进入后,通过另一个洞窟,成功进入更下一层,在那里采样。”李俭总觉得自己现在正在说的事,有点眼熟。 怎么有点像是犯罪嫌疑人被捕后回到现场指认? “好,确定这是采样前的画面就行。接下来是红外摄像信号,我需要问的是,在进入洞窟后,自动采集光学信号的探测器信号收集极其微弱,但增强头盔的主视野切换到红外信号辅助,中间似乎间隔了一段时间。”画面又切回到中年男性,他指挥着将画面分屏,一半是自己,另一半是增强头盔主视野的功能切换时间轴。 “关于这个问题,是否是头盔的可见光学信号出了问题,比如被洞窟中某种妖兽的法术拦截,丢失信号,而人类可以正常视物。又或者是红外信号在上层洞窟同样丢失,不得已选择都不使用。”中年男性指着可见光学信号落入低谷,红外信号还没进入主视野的时间轴,看向摄像头。 “呃……单纯是我忘了。我是在进入下层洞窟的时候才想起来切换到红外视野的。”李俭有点尴尬,毕竟他确实忘了,还花了一会功夫研究自己用神识感应通关探索的可能性。 “……没有出任何故障是吗?” “没有。” “那么你在没有光学信号输入的情况下,是怎么保持自身行动的?” “用神识感应,我比较强,能感应到很多东西,要是弱一点,可能会到我和妖兽互相感应的程度,我才能发觉。那就麻烦了。” 李俭的回答显然出乎提问人的预料,他的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好在他仍秉承着科研人员的心态,记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为实验团队继续提问。 “从整段红外信号的摄像视频来看,妖兽对红外信号接收没有什么反应,以你在现场的感受来说,这是否可以说明用红外探测在昆仑山脉的山体内是可行的?” 李俭琢磨了一下,自己也没用什么别的手段来掩盖拍摄,空间中到处都逸散的红外线,这玩意妖兽如果不关注,就算摆一两百个红外线探测器在那,都是一样的拍摄,哪还有什么不同。 “可行,妖兽没有发现我在进行红外拍摄。”倒不如说,从原理出发,只要探测器没有主动发出红外线拍返回图像,就不可能会有什么妖兽能感知——除非妖兽的修仙境界已经到了技近乎道的程度,连有人接受光学信号都能发起被动防御。 “好的。接下来是有关植物样本的问题。你是在洞窟中,没有区分地采集了植物样本,对吧?” “是的,我没有区分它们,因为那时候我很忙。我之前忘记取样了,这次取样是我返回山体内重新做的工作,因为着急,所以没做什么区分。” 中年人点点头,这个答案比较符合他的想法。没有区分就没有特意,没有特殊化,就可以说这次采样是随机的。 随机和特例在科研领域可是屡试不爽的两个词条,要证明普遍性就得用随机,用特例等于找死;要证明特殊性如果还用随机,就算做出来了也得先自查一下是不是自己做出问题了。 “我们在分析视频的时候注意到,你对地面植物的拍摄是在打开红外摄像之后。从你昨天提交的关于植物特性的描述来看,你应该发现了该类植物存在运用法力的能力。” “啊,对,没错,我确实发现了。” “那么为什么直到打开红外摄像,你才将注意力转向地面?如果之前认为各类信号不可用,以神识探测作为主要手段,那么应该在上层洞窟就会表现出对该类植物的兴趣,但在视频中,你好像一直没有表现这样的本能反应。是因为该类植物在群聚的时候,法力波动过于微弱难以探查吗?”中年人有一些紧张,不过这样的紧张被他留在了心里。 这些植物的样本表现不错,法力密度值得期待,但如果大规模群聚后反而会降低能量密度,此类植物的价值就会下降一个档次。 “啊,不是,那怎么说呢……是我的错,在上层洞窟的时候,我一直没开光学信号,全凭神识感应在飞。在我打开红外探测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些植物发出的法力波动是该洞穴的本底辐射。”李俭觉得这场提问怕是会让自己的尴尬更上一层楼。 本底辐射是个专有名词,不过中年人能听懂李俭将其用在法力领域的用意。他的眉头又跳了一下:“如果是这样,那么在你打开红外探测后?” “我立刻就发现原来地面上还有这么一层厚厚的植物毯,而且刚才以为是法力本底辐射的东西竟然是它们消耗法力产生法力冒出的法力波动。”李俭立刻接上话尾。 “所以,在你的神识探测中,这些植物群聚时,所具备的法力波动,并不会比单株时微弱?” “对,就是这样。” “好的,那就清楚了。最后一个问题,当你看到最后录像中,妖兽将幼兽从原位挪到另一处时,你觉得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当时的红外摄像中,原本幼兽趴着的地方好像和别的地方有些不同,但我看不出来,这可能是我的错觉。我那时候有些担心用神识观察会不会被它们发现,从而暴露我自己,所以我立刻走了,压根没细察。” “好的,感谢你的配合,我们的提问结束了,请问你有什么想要对我们提问的?” “这东西有价值吗,能培育吗,可以大规模养殖吗?” “或许可以,但还要确认危险性。这是我们之后的工作。” …… 结束问话,时间还没到午饭,老张的电话就过来了。 “你昨天晚上发我那封邮件我看了,挺有收获啊,这东西你觉得能挣多少?” “我觉得能应挣尽挣,但生化中心觉得这东西有危险。” “是有一定危险吧?这东西就是个草,既然你昨天看了一片地毯都没发现其中有一个会对你发动攻击的,这还怕个球啊,冒出筑基甚至金丹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了。就算真有危险,大不了武装农场,这玩意再危险还能比成了形的稻谷危险?”张博学哈哈大笑。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不是你在推波助澜啊 李俭老老实实地待在生化中心等待留观结果,外头的世界却因为他的发现泛起了涟漪——涟漪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变成了巨浪。 人们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个口子泄露了消息,正当平西聚居区生化中心“来活了”对李俭采集的植物样本进行全方位分析时,严格地说,甚至还只是给全方位的分析开了个头,外界就有人传说,说是李俭在平西聚居区捡到了大便宜,发现了一种比过去的太阳能电池还要厉害的生物电池,拿到手就能用,还能法力发电。 这说法多少对李俭的个人形象有点影响,但正如过去市井流言的变化之快,关于李俭的市井流言,其变化之快未能免俗,很快就和李俭本人没了关系。 像是“核污染导致昆仑山脉植物变异”啊,“灵气复苏前的研究所泄露”啊,就差说有外星人顶着灵气复苏的大势,过来给地球种植植物型太阳能电池板……好在灵石这东西早就被挖出来了,不然高低得有人给这种植物命名为植物状灵石。 从李俭在生化中心醒来的第一天开始,人们便疯传“昆仑山脉出现无尽能源”的消息。一开始这消息只在平西聚居区发酵,平西聚居区生活了五百多万人,“有关人士”告诉自己的父母,父母告诉朋友,朋友讲着别人家的孩子告诉后辈,后辈吐槽的时候又讲给已经和原主扯不上关系的哥们……市井流言很快就变成了人所共知的“都市秘闻”,而它要产生变化,只需要被一名游客好奇地听去就行。 有时候甚至不需要“游客听去”,本地的孩子们觉得这是件极新奇有趣的事,足以炫耀给别的聚居区,让他们知道,平西聚居区也是有特产的。这样的口口相传,很快就让全华夏的乐子人知道,平西聚居区出了宝贝。 乐子人知道了,和所有人都知道的区别,并不算大。 平西聚居区发现了能够当做电池用的植物,成了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在开头的一两天里,人们谈到的时候还颇有些“我知道了绝密情报,我要讲给你听,因为咱俩关系好”,还知道遮掩,到了李俭从生化中心留观结束放出来的时候,连媒体都在讨论,这种被戏称为“草方块”的植物应该怎样帮助人们进行生产、改善生活。 李俭都懵了,自己为学生们打个前站,怎么就快进到全社会讨论改善生活的事情了?自己这是在生化中心留观了三天还是三年? 依稀记得老张的兴奋劲,李俭琢磨着,莫非这些舆论的背后有老张推波助澜,又或者是更上一层,老张和聚居区为了某种战略意图,将舆论推波助澜,方便营造出对“草方块”的狂热氛围。 想到这,李俭先回到临时驻地。在他看来,像张博学这样的老油条开始推波助澜,又有自己作为第一发现人的实绩,此时的新星大学平西分校正好可以接着草方块狂热的东风,借鸡生蛋,哪怕是以开采草方块的名义,将分校基础搭建起来。 恐怕现在的临时驻地,已经是挤得车水马龙、水泄不通,人人都要咨询加入分校的办法,以便搭上草方块第一发现单位和第一发现人的便车,跃上时代的风头。 但李俭失算了。他回到临时驻地,甚至不需要进门,只是在街区的拐角,就意识到驻地还是和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样,大猫小猫三两只,不,压根没有人进出。 刚才看走眼了,进驻地大楼的是平西聚居区派来帮助维护大楼运行的工作人员,还以为是有陌生人来咨询入校了。 李俭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这和自己的想法完全不一样,这不是张博学那个家伙的作风啊! 按照张博学那家伙的做法,这样劲爆的信息可以到处传播,别说是他推波助澜的了,就算不是他推波助澜的,也得借着机会分一杯羹。 李俭一个电话打给张博学,许是有事,过了几分钟才反打回来:“在开会,什么情况?” “还什么情况,外头都正儿八经讨论草方块开采之后要用在什么地方了。我且不说保密不保密的事情,都讨论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没给分校引流?以前不都这么做的?”李俭靠着驻地大门外墙,眼前来去的行人大多只是朝他漫无目的地扫一眼,也有人连看都不看。 新星大学平西分校的牌匾空挂在门楣上方,对行人来说,李俭和牌匾的存在大概什么都不是,毕竟现在是讨生活的时间,没有进项,谁愿意对无关紧要的地方投以工作时间的好奇呢? “哦,你说植物样本泄露的事。是这样的,我这边也在开会讨论这个问题,正代表学校参会。之前有怀疑是我泄密,但好在这事情不大,我也确实没泄密,这才有参会的机会。”张博学在会场外摇头。能够参会的人数不多,如果不是新星大学事关其中,就算他有代表新星大学的职责,也不能前来参会。 “真是泄密?不是你在推波助澜?” “我哪有这本事推波助澜。就算要做什么,不得先和区大会交流?独走是最大的禁忌啊。”张博学脸上只有苦笑,这种有潜在战略价值的新发现“矿物”向来都是从严管理,他就算有一百个胆子推波助澜,恐怕在独走的时候就会被区大会拿下,哪能弄得满城风雨。 “再说了,现在开会讨论信息来源,都发现是从平西聚居区漏的,怎么会是我在推波助澜,我人在钱安啊。” “平西聚居区漏的?有说法么?” “平西聚居区有个鬼的说法,平西聚居区原来的省份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敢要说法,人家就得给你扣看不起人的帽子。那地方鱼龙混杂,看着面善的,谁知道他背后是什么想法。”张博学这话,基本将平西聚居区定性成保不住秘密的地方。 这话可不敢在明面上讲,被人听去,被聚居区群起而攻,引起激愤,老张这人就要不得了。 “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各聚居区也在讨论要怎么办。其他聚居区也就算了,平西区大会、上京和钱安,这三边是最引人注目的。上京的情况你懂,那是定性的地方;平西直接和草方块产地有关;钱安因为有你,又和草方块扯上了关系,还有支援建设的事情。上京不说话,就是平西和钱安讨论,究竟是合作还是怎么样,还得等消息。张教授他们怎么样?” 李俭本来聚精会神地听张博学辨析聚居区关系,突然提到张教授,他一时间反应过来,还想了想是哪位张教授:“哦,你说跟我一块过来的那两个团队。他们好着呢,到地方当天晚上就和卫戍部队说好了,去外头搞研究去了。” “怎么这个时候搞研究……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再安排一批人过去,这次是实打实的教育支援。妈的,草方块这事情都出来了,我就不信那帮学生能不感兴趣,难道还能压着团队不让走?”张博学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 李俭:? 李俭:我打的电话,你挂断,可我还没问我接下来在平西聚居区有什么工作呢? 李俭靠着外墙,无奈地收起手机,看看天色,天光大好,正是干活的好时候。自己这下算是自由了,打前站的工作完成得超乎预料,平西聚居区估计正忙着评估这项重大发现的收益,一时间,恐怕不会有人给自己摊派工作。 他踱步进了临时驻地,才有心情发现,驻地的大楼内饰重新装修过了。 配合着外头的金字牌匾,有人将正门入内一眼看见的墙壁刷成了新星大学校徽的样子,校训写在旁边。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孔子像和伟人像一块,注视着进出大门的人们。 最靠大门的位置,现在变成了两间门房,大概是让保安执勤的地方。 在孔子像和伟人像面前驻足,不论向前,向左还是向右,迎面不是电梯就是楼梯,供人前往其他楼层。如果不愿意乘电梯,往前绕过墙壁,左右各有一条廊道,沿路是一排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不在里头,倒是学院办公室的门牌挂了一长串。 李俭还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这里是一副“临时驻地”的样子,看着就是平西聚居区让给外来户的公馆,里头的装潢不像是教育机构,却像是青年招待所。 现在看来,教育的性质凸显了,也不少见新星大学的标识,看起来不再像是临时驻地,而是真的分校。 只是少了些人员,如果这座分校中真有不少教职工进进出出,在办公室内忙碌,在教室中授课,有学生听讲,那就真的将学校经营起来了。 李俭想着,他开始好奇,究竟是谁让这里进行了新的装潢。且不说重新装修只花了三天够不够吧,就凭这三天之内装修完了还能闻不到异味,这就是强者。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这装修的人是地头蛇吧 走进廊道,李俭将身侧虚掩的办公室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但已经置办了桌椅。 这并不讨彩,在一些很有油水的地方,开新校区置办用具的采购算是人们心照不宣的行当。将这些本来应该统一采购的工作都给做了,李俭不确定安排装修的不明人士有没有想到这一层,但起码这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更别说还有采购资金来源的问题,如果是有人自掏腰包把整栋楼的装修给做了,那李俭还真想看看这是何方神圣。就这仗义疏财的能力,评个及时雨都算是谦让。 往前走,再打开一扇办公室门。差不多同样格调的装潢,置办了桌椅橱柜,不过没有文书工具。看样子,起码这位不明人士没有把临时驻地的全套装修都一肩挑了。 一路走到廊道尽头,大多数装修好的办公室都是如此。桌椅置办齐全,橱柜干净整洁,地板铺的是大理石,墙壁涂料平整,不知是谁的好手艺,又费了多少工夫。 每间办公室预留三四处插头,两条通信窗口,吸顶灯高悬正中,李俭试了试,也不是样子货。 除了抽屉和桌面上什么都没有,严重缺少办公素材,这地方几乎住人就能开工——再简洁一点,如果教职工自带纸笔,在这复刻前信息时代的工作也可行。 但现在,这里一溜的办公室都空着,没有人使用。 李俭离开主廊道,廊道侧面延伸出几支,他到处看了看,隐蔽的电房找到两个,消防通道找到一条,教职工厕所找到两对,还发现了过去不存在的电梯。 李俭开始回忆,一套民用电梯要多少钱。 这玩意怎么想都不是一个人能掏的出来的钱,或者说,不是一般人能掏的出来的钱。印象中电梯一套得十几万几十万吧,这玩意看着不像是便宜货,再搭上改造电梯井的钱,安排装修这哥们到底调动了多少资金? 李俭可掏不出这笔钱——指灵气复苏之前,灵气复苏之后,咬咬牙,拼了命地去战场遗迹打工,还是有可能的。 看到这,李俭已经有点麻了。 仔细琢磨,且不说别的装修钱,就算每个办公室置办的桌椅橱柜的费用,再怎么批发,李俭都觉得一间屋子没有五千下不来——这还是往少里算的,主要是李俭眼拙,他除了能看出这些家当不是俗物,各有贵气,再细的市场价就看不出来。加上别的费用,光是两边廊道的办公室就得出去几百万,再加上教职工厕所、电梯…… 李俭不太敢想,只觉得安排装修的要么手头有钱,要么就是仗着新星大学的名号招摇撞骗了。 至于这会不会是张博学安排的惊喜,或是平西聚居区的心意,李俭压根没想过这俩可能性。 老张都因为草方块泄密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了,这几天刚排除嫌疑,又要参会,哪有工夫布置这种事。至于新星大学来的其他人在捣鼓装修,更是扯淡。 新星大学这趟是自己跟车来的,就俩实验团队到了平西,刚到这马不停蹄就出门搞科研去了,就剩自己一个钱安来的家伙还在平西晃悠,总不能是自己无意识的时候梦游指挥装修吧? 至于平西聚居区的心意,更是扯淡。平西聚居区第一天的隆重接待,那都是只耗人力不耗财力的事,甚至口头上也说了,平西聚居区就是没有钱,其他政策可以开绿灯,钱的事情免谈。 李俭不觉得会有什么人傻到一边说不给钱,一边偷摸做这样宛如塞钱的事,这不是闲的没事找不自在嘛。 想不出主意,李俭也不愿想了,只想看看这位未知人士又做了什么。顺着楼梯来到二楼,眼前是一溜装修一新的多媒体教室。 很好,这一溜又是几百万。 上到三楼,终于不是几百万了,这下上千万了。 李俭放空心思,但他终究不是圣人,不能让心中思绪全无。在争取放空心思、平衡心态的过程中,他依稀想起,现在的高密度建筑物,似乎能有十几层楼。 …… 等李俭走到顶楼,他确信自己看到了上亿元的项目,这时候,这钱究竟是从哪来的已经不重要了,李俭只想看看究竟是哪位豪杰,能够在平西聚居区明说缺钱的时节,将这么一笔大钱撬了出来。 这可不是小事。从平西聚居区明面上的财政情况来看,这位豪杰一下子就把平西聚居区全年财政的起码六百分之一撬出来了,怎么想都不是一般人。 如果这笔钱干脆是个人掏的,那李俭就得考虑执行心中预案,二话不说先抱个大腿。 这可是活生生的上亿级别的资金流啊,能当场抽出来给整座高密度建筑物装修的那种,可要记得,今儿个自己进大楼的时候,大楼可还门可罗雀,装修的活两三天内就能搞完,还投了上亿元进来,今儿个就连外界影响都看不到了,这叫什么? 这是有组织“组织”的行为还好说,指不定是平西聚居区有什么机构要给李俭这外来户看看心气,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来一场工程界的快进快出,那就算是该组织管理度爆表,很有能力。 若是一个人做出这样大的事,又是投钱,又是招呼工人来装修,又能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将工程完工,就算不提装修之后立刻无环保风险,单论前面这两件事,就已经显得可怕。 这全然是地头蛇了。 更不用说,这样一笔资金投在这里,围绕项目的工人会在短时间内拉动多少消费。市场行为是一环套一环的,如果是拉长线搞建设,带来的变化最稳妥可控,可像这样短时间内投资一亿迅速落地,所带来的风暴应该前所未闻。 但事实是,新星大学的临时驻地现在安静得仿佛落针可闻,这座建筑就像装修之前一样,好像只有维护运行的工作人员和李俭在室内互不干扰的行动着。 李俭晃悠了一圈,没有看到想象中为装修工程收尾的工人。所有教室、房间,似乎只有楼下的学院办公室被特意留出了自选办公设备的空间,其他教室房间的装潢一应俱全,只要有人进去,立刻就能使用。 对此,李俭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在楼层间来回走动,只想着或许有幸能够迎面碰上回来欣赏“犯罪现场”的地头蛇先生。但这座临时驻地大楼一如既往地空,李俭只能碰到清洁工。 在绕了几圈无果后,李俭大概感觉到当初刘备逮个人都觉得是孔明的心态——当初刘备看到老农也觉得是孔明,现在他看到清洁工,心中也会猜想这位是否就是地头蛇。 李俭的行动很快就和昭烈帝重合了。 在他第十一圈绕着临时驻地的楼道碰上清洁工时,他拦在了清洁工身前:“劳驾,我有点事想问一下。” 清洁工抬眼看他,不知道这位发的什么疯,大白天在楼里转悠来转悠去,一副没事干的样子:“问吧。” “这座大楼前两天还不是这个样子,好像是这两天装修过了,您知道是谁安排的装修吗?” “装修?区大会安排的吧?前两天尽看着楼长指挥了。”清洁工将拖把墩在两人之间。 “楼长?是哪位?他还在这吗?” “当然还在,楼长是我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大老板,现在是在……”清洁工转身,朝下方某方向指了一下,“他在办公室吧。” 从他的指法,李俭实在看不出这位楼长的办公室在哪。只好低头弯腰,将姿态放得更低一些:“劳驾,您再想想,我怎么去他办公室才好。您这么一指,我实在看不出办公室究竟在哪。” …… 清洁工给李俭指了路,还把走法也讲给李俭听。李俭致谢后离开,顺着清洁工指的路去找楼长。 楼长办公室在大楼背面,一般人很难从高密度住房楼的常规过道找到地方,就像是迷宫里不起眼的角落一样。李俭逛了十来遍校区范围,没怎么往偏离校区的位置走过,自然遇不上楼长办公室。 在犄角旮旯里,楼长办公室并没有享受到这次全面装修的好处。过去平西聚居区公馆的装修风格在这里得到了保留,干净整洁,没有一点多余的与工作无关的东西,也没有新星大学的氛围。 楼长办公室的牌子就挂在门口,看起来和别的办公室没什么不同,不仅装修风格与过去一致,规格上也没有偏差。 李俭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声音:“进来。” 李俭转动把手开门,一男子在办公桌后伏案书写,听来人进门不说话,疑惑地抬头。 他的目光几乎让李俭以为张博学过来了,但很快李俭就意识到眼前的男子和张博学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的面容和老张不同,老张的脸泯然众人,哪怕盯着看一分钟,把老张丢到人堆里,一转眼就可能找不到。而他虽然谈不上非常帅气,但也算是眉宇间有英气的男子,落在人堆里也会有出挑的角度。他比老张年轻一些,但脸上保留了参与工作的痕迹,眼神中有一部分和老张很像,是能看透人的眼神,但比老张多了很多冲劲。 第三百四十九章 楼长崔和平 男子看到李俭后,目光中闪过一瞬的迷茫,紧接着便像是亮起了星星。星星亮起的同时,双手撑着桌面,用绷直的膝窝将木椅后推,毫不拖泥带水地站起身,像是从满桌的文件和屏幕中长出了一个人来:“您好,我是新星大学平西分校所属高密度多功能楼楼长,崔和平。您是新星大学的校长,李俭对吗?” 李俭讶异一瞬,转念又想,这人如果是指挥大楼装修的不明人士,敢对大楼下这种手,将自己这张给新星大学当招牌用的脸记在心里也不困难。倒不如说能干出这等大事的人,若是不能记住自己的脸,反倒落了下乘:“我是李俭,崔楼长,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大楼装修的事情。” “校长先生,”崔和平从办公桌后绕出,向门外走,“如果要谈论大楼装修的事情,我们不如到装修过的地方,由我为您稍作介绍。” “我已经看过几遍了。”李俭嘴上说着,但也没有阻止崔和平走向门外,引他介绍。 “我相信您还是会有需要我介绍的事情的,您特地到这样偏门的地方来找我,如果只是讨论大楼装修本身,那就俗套了。”崔和平本来都走在了前头,但发觉李俭似乎想要落在他后面,当即转头,眼中的光芒像是要夺走什么,伸手向前方作请,“请跟我来,离得太远就不方便介绍了。” “我怎么就不能俗套地讨论装修本身?崔楼长,请原谅我开门见山了,这场装修到底花了多少钱?”李俭确实跟上了崔和平的步调,但应该不是以崔和平想要的方式。 崔和平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又浑不在意地向前走:“花了多少钱重要吗?这笔钱不是新星大学出资,也没有让新星大学借贷,更不是平西聚居区的拨款。只是平西的父老乡亲热心教育,愿意自掏腰包帮助新星大学罢了。而且,帮助新星大学的平西分校区,就是帮助我们自己。” “钱是从老百姓手里掏出来的?”李俭惊了。 虽然找钱安要财政支持,究其本质也是从老百姓手里要钱,但那起码是有计划的分配和投入,不会搞得像是摊派一样。 但“父老乡亲热心自掏腰包”是什么意思,这词怎么越听越不正常? “是父老乡亲自愿为有助平西聚居区发展的事业做贡献。李校长,您可以直接叫我崔和平,没必要再加楼长这个称呼,与您相比,这个称呼不过儿戏罢了。”崔和平走在前头,钻进电梯,按住开门键,等李俭进来后才松开,一指点在顶楼。 “崔楼长,这是出于我个人礼貌的称谓,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可以改。”李俭很少碰见有人如此执拗地要求他称呼本名,哪怕熟得像张博学,李俭都没怎么喊过他的名字。 “不,您随意就好。即使有丰伟的功业,您还是很谦逊。”崔和平的目光从电梯显示屏上移开,转向李俭。 李俭总觉得这人的目光很奇怪,带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狂热,像是看到了什么圣洁的东西,又或者是寒冷的人看到了火。 这目光有点过于热烈,以致有些恶心了。 “就当是父老乡亲们愿意做贡献,你还是没告诉我,这场装修花了多少钱。”李俭反盯回去,两人的四目相对像是要擦出刀剑相向的火花,只不过目光的一方是要从崔和平的眼中看出真相,而崔和平看着李俭的目光就不太好说了。 如果不是崔和平的目光中没有李俭熟悉的欲念,就凭他目光的炽烈程度,李俭都要怀疑这家伙会不会是性取向非顺性别的某群体人士——李俭不歧视这些人,但他希望起码离自己远点。 “……一亿两千万。”崔和平说出了答案,电梯抵达对应楼层,他走了出去。 李俭跟着出门,门外是一片阳光灿烂——电梯直达了楼顶,这是李俭在大楼内兜兜转转十余次都没有上来看过的地方。 午后的阳光在初春时节照在身上,在平西聚居区这样高海拔、较高纬度的位置,依稀还有些寒冷。李俭已经感受不到这样的寒冷了,明确的一亿两千万这个数字让他暂时失去了对冷暖的感知能力。 就连走出开了门的电梯间这个动作,都只是他在看到光线和开阔世界的时候,跟随行动者的本能反应。 一亿两千万多吗? 这个数字哪怕对整个新星大学来说,都是伤筋动骨的数字。 对个人来说,这笔钱……李俭在战场遗迹打黑工,以现在的战斗力狂搓破界石,大概一两百天有可能还清。这可是一个开了挂的金丹期,不考虑任何休息时间,如同永动机般在战场遗迹打黑工的产出。 哪怕在过去名动一时的某据说有问题就会有答案的论坛型问答网站,人们吹牛逼也只吹到“人均百万”这个档次。 一亿两千万,很多,非常多。 在装修好的教学楼来回晃悠的李俭,虽然心中对造价有些许概念,但当这个数字真的入耳时,他还是很难绷住,表现得像是运筹帷幄的将帅。 “这里,是预留的飞行广场。”崔和平没有发现李俭已经被价钱砸晕了,他指着楼顶的一大片空地,电梯间在楼顶突出的样子很惹眼,就像是在广场上长出了几根短小粗矮的柱子。 他所谓的飞行广场满地都是平整的淡绿色防滑胶,整片地板如同不要钱一般,先铺了一层防水防电胶,几乎匀称后,再铺了一层疏孔塑胶,形成保护层和支撑层厚,又喷上了疏水涂料。 作为指引,掺了同样疏水涂料的黄色油漆在地上涂了数字标识和文本标识。不过设计风格不好恭维,总给人一种车间地板挪到楼顶的感觉。 李俭走到崔和平身边,看着脚下刷了漆的地面,脑中估价的程序跑了跑,跑不动了。 “将来师生就可以在这里起飞。考虑到与卫戍部队通信的问题,这里预留了无线信号和有线通信管道,要改装的话,直接走总缆就行。”崔和平指点江山,激昂文字,似乎眼前不再是一片空荡荡的,只有绿漆黄线的空地,而是成片成片的师生,热热闹闹地使用通信设备交流联络,与卫戍部队获得起飞许可后,冲向蓝天之上。 “崔楼长,请给我透个底,这笔钱究竟是谁出的。平西聚居区的常住人口就那么多,一亿两千万,你得抓着每个青壮年男性让他们掏一百块钱出来。我相信有很多人热心教育,但绝对做不到每户人家都对教育有这么热心,能在两天之内掏钱。”李俭回了回神,严肃起来。 “您不相信我们对教育如此热心?其实我们可以砸锅卖铁支持教育事业的。” “那也不会在短短三天时间内,将脚下这栋楼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又重归平静。崔楼长,我希望这场交流能够坦诚,而不是打哑谜,我没有心情和你玩这种弯弯绕,也不愿意将精力投入到不适合自己的方面。直说吧,这钱谁掏的。” “我掏的。”崔和平点头,转眼间的坦诚,好像方才推三阻四说东说西的那个人不是他。 “你掏的?” “我在灵气复苏之前也有点小买卖。” “灵气复苏的时候,所有人的资产都充公了,后来的补偿似乎不足以让你在今天掏一亿两千万。” “灵气复苏之后,老伙计愿意跟我干活。” “你是大老板?” “是。” “这笔钱对你来说伤筋动骨吗?” “还好。” “这个楼长,是你这两天刚当上的,还是一直都当?” “当了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李俭掐着时间,计算崔和平是什么时候当上的楼长。 算出来了,是自己被老张怂恿着,和钱安区大会牵线搭桥,要让新星大学加入支援建设的序列,同时搭便车来开发昆仑山脉的时候。那时候刚提交申请,钱安区大会应该也只是立项,还没有正式通知新星大学。 “你情报网还挺广。”李俭不傻,这人如果所说属实,能在灵气复苏后掏的出一亿两千万,还能组织人手将装修事宜在短时间内料理停当,还专门跑来当一个月的楼长,这人分明是有目的地冲自己来的。 “感谢李校长夸奖,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崔和平微微躬身。 “这样兴师动众还假装没有波澜,如此接近我,或者说是接近新星大学,有什么目的?”李俭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自恋,虽然这家伙冲自己来的可能性蛮高,但也不排除是奔着新星大学的可能。 毕竟新星大学吃钱安聚居区的财政多,项目多,拉起来的关系多。如果是合格的商业家,看出新星大学有大赚特赚的苗头,前期一口气投资一亿两千万,也不是没有可能。 “请让我加入新星大学平西校区的团队。”崔和平的表述变得直白。 “我们还没打算设立平西校区,这块牌匾是平西聚居区给的。”李俭打了个哈哈。 第三百五十章 把他调过来 崔和平挺直身板,他的身躯并不健壮,在贴身衣物的修饰下,显得有些瘦削:“允许我加入平西分校,我得到的信息会和您共享。那些信息对一般人来说可能没有价值,但对您来说,有您的强大力量转化,一定能助力修仙。” 他完全忽视了李俭对平西分校是否存在的含糊其辞,只是说明加入团队后能给李俭带来的帮助。 “你的信息会比区大会给我提供的更加全面?”李俭算是再次验证了崔和平的能力。考虑到大楼被整栋翻修的事实,成为楼长的时间,对含糊其辞的无视,这哥们起码也是个相当有自信的家伙。 “区大会是大家的区大会,而我能提供的信息,约束更少,有些区大会认为不适合的信息,也会提供。”崔和平 “听上去像是只对我有好处的事情,但我看你不像是那种只想着投入不想着回报的人。告诉我,你到底需要什么。你要隐瞒意愿,我不勉强,但合作是双方的事情,你不给我个合适的由头,我不可能会放任一个目的不明的家伙进入新星大学,还是以我的名头。”李俭心中藏了一句,自己又不是新星大学的全盘领导,说白了就是个人形图章,就算自己想要一句话塞个人进新校区的团队,真正负责办事的让不让通过都是个问题。 更别说,这问题不用琢磨也能知道答案。就算放他进来,也免不了被安排个烦劳的无关紧要的位置,接触不到新星大学的关键信息,还得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奔走,用不了多久,就该自行告退。 “李校长,如果我说,我的举动只是单纯出自我对您的崇敬呢?” 李俭看着崔和平的眼睛,他那狂热的眼神似乎一下子可以解释了。 李俭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在钱安聚居区决定将自己作为明星宣传之后,他分明有无数次看过类似的眼神,却因为崔和平目光中多出的聪敏和野心,却忘记了这就是一些人看向自己的样子。 坏了,被粉丝抓到了,还是很有钱的粉丝。 俏皮地说,如果崔和平变个性别,那就是富婆粉丝,李俭过去也曾幻想过吃软饭的日子,即使是现在,真出现富婆,李俭也有从了的可能性。 但这是同性啊。 李俭:我不恐同,但能离我远点吗,这目光看着挺吓人的,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但能远点吗? 李俭玩着头脑风暴,试图寻找崔和平言语间的不合理处。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做不到。这种人的说法没有别的道理可讲,无论他有没有其他居心,只要咬死了自己是“因为崇敬”才做出种种举动,别说是先投资一亿两千万了,就算是倾家荡产都是可能的。 坏了,不会只能接受身边有粉丝的事实吧?这可是平西聚居区啊,哥们宣传的基本盘不应该在钱安吗? 再仔细想想,这家伙好像真有情报网,就算自己现在拒绝了他的请求,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缘由,只要他确认新星大学真的会在平西开办分校,凭着地头蛇的能力,接着当这个楼长,不论编制上是不是平西分校的一员,实际上都会成为对外交流的一份子。 至于平西分校从楼中搬迁出去,另寻驻地。还是同样的道理,当崔和平是能够投入一亿两千万并在两天内将该工程完成的无声无息的地头蛇时,恐怕新星大学的平西分校就逃不开他有心的参与。 无论如何,如果不把事情做绝,如同仇敌一般地干掉他,恐怕这人总会绕在平西分校周围晃悠,继而达成,起码是达成明面上“崇敬李俭”而接近李俭的诉求。 很明显,自己没打算将眼前这位前两天刚自掏腰包给临时驻地翻修的地头蛇挫骨扬灰,那么自己真正能做的事情,也就只剩下一件了。 “你的情报网如果真的有效,那你应该知道我在新星大学的地位。” “您是牌匾。” “贴切,那你觉得我应该让你成为分校团队中的什么角色?” “您的助手。” 李俭看着崔和平。崔和平说的是助手,而非校长助理,不知道是因为他领会了其中差异,还是随口一说正中靶心。不过无所谓,自己没那么多精力和聪明人玩花花肠子,将聪明人丢去和聪明人玩的能力还是有的。 “那好,既然你愿意做我的助手,那我会拜托张博学,由他来带你熟悉工作。你知道张博学是做什么的吧?” “知道一点,我绝不知道他在为您做助理之前,做过什么工作。”崔和平点头。 李俭跟着点头。 这一句话足够了,眼前这家伙分明知道张博学以前的工作,但嘴上说“绝不知道”,便是向自己表明情报网深度的同时,显得嘴上有个把门的。 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算不得把柄,对自己算是个投门状。 “既然你绝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工作,那么就先跟他学习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算是见习助手,工作想做就做,有事想告诉我就发邮件,我有空了会看。等你什么时候见习结束再转正。不过编制这方面,张博学已经是副校长了,我再添一个副职不合适。你大概会以校长室助理的身份任职。”李俭说着,一边观察崔和平的细微表情。 先前神识就有点感应,现在大起胆子,不再琢磨是不是侵犯他人隐私,将神识放出观察了一下。崔和平的修为倒是一般人里出乎意料的高,从体内气息看,将将顶着筑基圆满的位置,如果有足够灵物补充,再加上空间权能足够,立刻结丹也不是不行。 这家伙很有钱,哪怕是用市场价买,甚至溢价一两成,灵物也是不缺的。这样看来,限制他结丹的应该是别的东西。应该是雷雨丹,这玩意从海岸线的海洋主流战争计划出产,真要算来路,那是军队中的东西,一般人想要大批量的买,这段时间肯定困难,更别说还是从平西聚居区买沿海地带的东西。 不论眼前这人的表情管理再怎么到位,自己开了挂的神识感应,还超他一个修仙境界,观察微表情,没有难度可言。 崔和平拱手抱拳,前推躬身:“定当尽职尽力,敢不效死!” 崔和平瞬间的激昂将李俭整不会了,神识感应中,崔和平浑身热血迸发,听到应允助理的时候,心率都快了不少,连现在拱手低头,算是把表情藏住的时候,脸上也没有放松,真像是接了重大使命的将相,等待主君差遣。 “……好了,咱们是人人平等的时代,别搞这套。你愿意当助理是你的事,薪资待遇就别希望有多好了。我去和老张联系一下,之后他会来找你。呃,好像还没有联系方式,算了,我跟他说好之后,大概过半个小时,你自己照着联系方式联络他。”李俭想了想,扭头走了,让崔和平一个人在楼顶演这出戏。 …… “老张。”李俭在临时驻地的住宿区空房坐着,打开头盔通讯之前,用神识检查了一遍周边的摄像录音设备。 头盔是生化中心给的,如果崔和平这地头蛇连这一步都能算到,那他只能认栽。 “怎么回事,为什么启用绝密线路?” “平西聚居区有个地头蛇,叫崔和平的,他给我们的临时驻地花了一亿两千万,将驻地翻新了,就为了加入平西分校的团队。” “啊?这都什么……你接着说。” “这人情报网很深,在我们向钱安区大会申请参加支援建设之后,就当上了临时驻地的楼长,当到了现在。我感觉他是冲我来的,也可能是冲新星大学来的,但我没有证据。” “你现在情况危急?” “不,不危机。我回到临时驻地,发现驻地被翻修后,立刻找人了解是谁做的,找到他后,他像是在等我一样。刚才在楼顶,他告诉我,他做这些就是想加入平西分校,而且是因为崇敬我才这么做的。” “你觉得可信吗?” “我怎么知道,这人明面上的功夫无可挑剔,心里的想法,我可不会读心术,我压根不可能知道。他言语中还表示,他知道你过去的工作内容,只不过他会保密,假装不知道。” “这其实不算什么,但你开绝密线路的原因我算是知道了,有这份功底,他的情报网确实不容小觑。除了要加入团队,他还要了什么好处?” “没了,他没要别的好处,反而向我开价码。说是只要我允许他加入团队,以后他会给我提供情报,提供区大会不对我提供的情报。” “……挺搞笑的,希望他说的是真的,那就有乐子了。” “我给他安排了在你手下当一段时间见习助手的工作。” “……啊?行,我明白了,你安排吧。先把他一个人调过来。” “断绝他和本地的联系是吧?还得是你小子。”李俭乐了。 “怎么说话呢,我还成小子了是吧。总之就先这样,把他调过来,我看看成色。” 第三百五十一章 出走三年,归来仍是寡人(大雾) “我跟他说过一段时间给你打电话,算算时间,这也快到了。一会这样,老张你接了电话,跟他讲点工作内容,然后遣他再来找我,让我带他飞回钱安,就近向你学习。”李俭琢磨了一下,与崔和平这位地头蛇的初见确实出乎意料,如果他能够更理智些对待,起码还能在初见中埋几个雷。 不过现在也有补救的机会,大不了绕点远路就是了。 “嗯?你没有他联系方式?”张博学察觉到不对。 按照自己对李俭的了解,这家伙不会和地头蛇见了一面就慌神了,满脑子就想着把地头蛇推给自己应付吧? “对,没有,你给他遣过来,就说到校长室找我。” …… 李俭在临时驻地的校长室里躺着。别误会,校长室里没床,他把空无一物的茶几拖了过来,躺在上头。 崔和平对临时驻地的装修计划有一种激进又克制的矛盾美。在临时驻地大楼除了预留给各学院、学校领导的办公室外,所有房间的装修都已完备,甚至比一些正在运行中,可以随时发现问题并更新的教室、礼堂都要齐备。但在预留出来的办公室中,负责装修的人就像是突然换了个脑子,认认真真地准备了一半,刚好让办公室处在可以运行,但只要不做更新,绝对会让使用者难受的状态。 比如临时驻地内的校长室,好消息是这间房间并不和其他学院办公室一块挤在一楼,坏消息是它的装修和其它办公室风格相同,都是只有看着颇为不菲的家具,而没有附带的任何物资。 他躺了一会,才等来有人敲门。 李俭没打算起身,只是说了声“进来,门没锁”。 崔和平无声无息地转动门把手,推门而入,看到在茶几上躺着的李俭。 “校长先生,张副校长让我来找您,希望您能带我去校本部。” “现在?”李俭从茶几上坐起,反问崔和平。 “张副校长是这么说的。” “行吧,反正我也没事做。怎么回去,蹭别人的车队?”李俭起身,先崔和平一步,走到门口站着,把着房门看他。 “张副校长的意思,是越快越好。您对张副校长实在看重。”崔和平微微躬身。 “活都是他在干,我为什么不看重?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飞着回去,你过来,我们去楼顶。” …… 李俭算是发现了,在自己面朝崔和平的时候,这家伙总会有轻微的躬身姿态,如果他感觉不到自己在看他,或者要做别的事情,崔和平的腰板就会挺得笔直,浑身上下冒出精干的领导者气质。 李俭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冒不出这种气质,不过无所谓,这样的人精不需要自己对付。 在楼顶,李俭看了看浑身上下除了衣服裤子鞋再没有其他东西的崔和平:“你不打算带点东西过去?我飞过去容易,但没有我带着飞,你再想要什么趁手的东西就困难了。” “不用了,校本部会安排的,如果没有,我也有安排。” 李俭倒是不担心这种在钱安区大会都有情报来源的家伙,到了钱安会不会因为手头没物资而吃亏,姑且为了方便问上一句,既然崔和平自己都没想法,那没啥好说的,准备起飞。 只要这家伙到了地方别觉得自己刻意设限就好。 “那好,我先给你讲清楚,咱俩在天上飞,不需要怕妖兽,所以作战服我就不给你穿了。一来是妖兽追不上我,二来是迎面起飞的妖兽不一定有我飞过去的快,三来是妖兽一般也打不过我,你别乱动就好。再者,金丹期的飞行靠的是空间权能,我现在要带你,空间权能有很大一部分要耗在你身上,我自己吃点亏,用法力补充速度。所以你真的别乱动,别因为空间权能带着飞,感觉不到加速度,就搁那乱晃,要是让你脱离了空间权能的控制范围,不能保证你会以什么状态进入连续的下一秒。”李俭认认真真地将使用空间权能飞行的情况掰扯一通,只希望这人别死自己手上了。 谁敢尝试空间权能笼罩在他人身上之后,保持高速移动的同时突然撤离啊。 反正李俭不敢,他怕第一起空间权能意外致人死亡案发生在自己手上。 李俭的话说得冗长,崔和平却听得认真,一边听一边点头,看样子如果不是手头没有纸笔,他还要将李俭的话记作笔记。 李俭微微浮空,今儿个情况不同,他不能只顾着自己飞,得先调整出来能保证一“大个活人”能够被囊括的空间权能,再把剩下的权能拿来混合法力加速自己,便先浮空调整。 崔和平终于显得有些紧张,这是李俭与他见面后的头一遭。他原本微微躬身,双手贴着裤缝,但看李俭浮空,他不由得挺直身板,微微抬头,贴着裤缝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又被他按在裤缝上,显得不自在:“需要我离您近一点吗?” “你别乱动,等我调整好就带你飞。这事情我以前可没试过,万一出事了你指定有事。”李俭一句话,崔和平就绷的笔直。 也不知道是李俭说的别乱动起了效,还是万一出事就指定有事的预期起了效,但无所谓,只要他不乱动就好。 李俭感觉自己像是个双引擎控制的飞行器,好在两种引擎都接受神识中央控制,不然的话,还真有点难度。调整倒是挺快,无非是水多加面、面多加水,没一会就让李俭挤出了一个人的空间权能分量。 “好了,走你。” 空间权能裹住崔和平,将这部分空间和周围空间“斩断关系”,李俭冲天而起,认着方向,向钱安飞去。 …… 不得不承认,作为有两手的地头蛇,崔和平在自身控制上还是很强力的。 用空间权能飞行对初次尝试的人来说都算是新奇的体验,更别说是借着别人的空间权能飞行。这可比失重体验还要反常,毕竟人在感受到失重体验的时候,他起码能凭借一切感官认识到自己受着什么加速度影响,而不是像空间权能带人飞行,受力感和速度感觉甚至可以不在同一轴上。 这样的感官错乱不亚于将不会水的人一脚踹到激流里让他游泳,起码人类还能凭借娘胎里的本能尝试一下——别管尝试之后会不会死,起码有可能性。 若是寻常人,就算李俭前头提醒过了,也免不了要在飞行途中动手动脚,试图维持平衡。这不是错,毕竟人类作为生物的本能会要求个体随时能够确认平衡,要想克服对平衡感的需求,必须经过专业训练。 虽然崔和平憋得脸红脖子粗,仪表失去优雅,但在整段飞行过程中,他都没有忘记控制自身姿态,硬生生做到了“不乱动”,直到李俭带着他看到了新星大学的校本部,在行政楼的楼顶减速落下,才用眼神询问李俭。 “好了,可以动了,我把空间权能撤回了。”李俭看看天色,眼瞅着就是傍晚,把崔和平丢在这里,刚好可以用交流感情的名义,将崔和平交给张博学出去聚餐。 至于自己,那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大不了再回平西聚居区去,既然有地头蛇出资把学校的刚需给补掉一半,那么就地找人,组织分校建设,也成了可能的事。 崔和平浑身绷紧的感觉瞬间消退,人像是被抽走支架的木偶,松懈了一瞬间,又像是被仙人点化,转瞬间又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校长先生,这就是金丹期的飞行速度吗?两个小时,从平西到钱安。” 李俭没好意思说,这其实是自己分心分出空间权能又摸鱼划水的速度,在几度削弱之后,勉强和灵气复苏前的客机速度持平。 “差不多,就是这么快。你别看这两小时就能走一趟,但每次能带的东西都很少,不能指望我为了什么物资就来回跑。”李俭再给崔和平打了一针。 最好是能让他知道,金丹期就算能飞,也不能随便飞,让他对自己的飞行能力有一定认知,又不至于以后乱用——万一折腾到会被利用的时候,起码能有层阻拦。 “走吧,下楼,我带你去见张博学。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下班。” …… “李俭你回来了?这位就是崔和平吧。”张博学在校长室里坐着,一如既往地对着眼前的工作电脑。 “是的,他就是崔和平,接下来的校长助理,要由你先带他一段时间。他和你一样,走流程后编制虽然挂在学校,但算是我名下的。”李俭当着两人的面,只说崔和平是“自己人”。 至于是不是自己人,李俭脑子没那么好使,他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张博学执行。 这时候,李俭有点羡慕小说里的主角。这帮人都有目标有理想还有识人之明,有得是人来毛遂自荐、带队投靠,还都能用人敢用人,不像自己,灵气复苏后都混了三年了,除了一个张博学因为长期利益关系算是绑定了,其他班子一概没有。 虽然自己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立一个班子的理由,但总感觉自己拉了垮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看看值多少钱 张博学听出了李俭的言下之意。这不难猜,李俭的弯弯绕从来都不是阴谋诡计之类的东西,其中的曲折大多连小学生都能看出来。在机密通信中说东说西,当面又说是自己人,什么心思,不就是让自己侧重注意,验验崔和平究竟是不是自己人嘛。 这活搁那帮心机深沉的家伙面前,可比蒸馏水还要晶莹剔透,瞒不了人。 张博学目光一晃,脸上立刻堆出欣喜的神情,从电脑后头几步赶到崔和平身前,伸手拍崔和平肩膀:“啊,果然不错,年轻,有冲劲,愿意为新星大学做事,还投了一大笔钱。是自家的产业?” 说着,又丝滑无比地领着崔和平到待客沙发就座——实际上,张博学本人也在待客沙发办公,时间久了,那边倒像是他的工位一样。 崔和平对张博学的态度虽然不像对李俭那样满面崇敬、双眼火热,但也保持着对前辈的前辈态度,开始解释自己在平西聚居区的部分工作。 李俭听了几句,崔和平大抵没交心,所说的内容恐怕是九分真一分假,虽然谈到自家产业的明面产值时不打磕绊,像是和盘托出,但涉及到关键信息,比如他的情报网是怎么牵扯到钱安聚居区,又为什么能确信新星大学会在平西设立分校——这件事本应该在之后才会透露风声,哪怕是临时驻地本身,都不足以成为设立分校的充分条件——他便全都巧妙地含糊过去。如果不是李俭从一开始就好奇他哪来的这么准确的情报,都得漏过这些疑点。 没办法,带着疑问听“墙角”就像是先射箭后画靶,只要没提到或者有些含糊,在心里就是个疑点。 若是换成某位已有取死之道的主角,若是望风来投的属下不肯将自己的所有网络贡献出来,怕是也要打上一个取死之道标记,紧接着把“不忠诚”的属下打杀,含泪接收——大概率不含泪——对方的全部网络,再把不忠于自己的属下在名义上永久鞭尸。 李俭不是这种人,扪心自问,他也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是这种人。至于崔和平到底有什么心思,这年头有想法的人多了去了,李俭不是全人类的爹妈,没必要一个个把脑壳掀开,看看里头在想些什么。 给崔和平验明正身的工作就交给张博学来做,李俭看两人相谈甚欢,默默地离开,扭头就冲上云霄,向平西聚居区飞去。 …… 将投资了一亿两千万还把项目落地的金主丢在钱安,李俭心中并无过意不去的地方。 反正金主的诉求是加入平西校区的团队,远程加入也是加入。 与其琢磨这种需要考量人心的事情,倒不如回去跟进一下草方块的进展。 …… 回到平西区,天已经大暗。这时间放在任何机构都算是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倒是不少主打夜间餐饮的店面开张。 一般人最常去的算是烧烤,不过李俭也不需要去高密度商业区内找饭店解决自己的饮食需求,回到临时驻地一看,食堂果然还开着。 李俭坐在食堂用餐,空空荡荡的食堂本可以容纳一千多人同时用餐,但现在服务的对象只有自己一人。 原本要在临时驻地活动的两支实验团队到今天也没有回来,据卫戍部队所说,两支科研团队都高兴得要死,在荒野上撒欢。 当然,李俭相信,在两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和两组导师的带领下,哪怕这支团队有四分之三的人都算是年轻态的,也不至于会在荒野上撒欢。 估计是科研有希望了。 食堂是公馆时期留下来的建筑部分,在划为临时驻地之前,大概是给整座公馆供餐的地方。在崔和平着手装修后,食堂也没有逃过他的“毒手”。 他大概是考虑到了食堂的功能性需求,公馆的食堂和学校的食堂在基本功能上没有太大差别,只需要在一些细节上进行处理。 所以,装修后的食堂,在各种留白的地方设计了节约粮食的标语,和符合学校教育的标语横幅。 严格来说,这样的标语横幅,哪怕是考虑到学校教育的指向性,出现在别处也是可能的,只是每张标语横幅下面,都标着新星大学的校名和校徽,多少有些刻意了。 食堂的从业人员对这样的改动没什么表示。这段时间大概是他们工作最清闲的日子,只要给李俭一人提供餐食,就能正常从平西区大会拿到工资。 大楼的其他从业者倒是也可在食堂用餐,不过李俭算是看出来了,这帮人面上看起来和崔和平没什么关系,但大多都是崔和平的触手,指不定在什么地方为崔和平的情报网提供服务。 沉默着用餐结束,李俭感觉崔和平的地头蛇程度可能比自己想象得要深,好消息是这位哥们话语里是要加入自己提供帮助。 李俭回到寝室,临时驻地的寝室大抵和过去的寝室一样,会巧妙地留有监控设备。毕竟自己的战斗力太惊人,又是人类明面上推给妖兽的代表,一旦举动反常,后果不堪设想,有种种防备也是应该的。 李俭平日里遇上这样的监视,也不会将其全看做坏处。 一来,让渡隐私权是投名状的一部分,现在需要让渡的只是隐私权,要是显得过激,让某方觉得自己难以控制——这算是不好听的说法——拿捏不住自己,反倒要去拿捏家人。 二来,利用得当的话,监视自己的人们也能利用起来。只要表示出自己知道有人在监视,还一定程度能指出对方的工作能力范围,要求对方提供些便利,合则两利,也是两全其美的事。 不然的话,李俭也不至于在昆仑山脉观察妖兽挖出的山洞时,先把监视自己的人诈出来问情报了。 只不过今天,李俭不确定这间房间中能够监视自己的人,究竟是平西区大会,还是钱安区大会,或者是崔和平。 姑且将房间内可能藏监控设备的地方用神识扫了一遍,面对没有任何特异之处的反馈结果,李俭也只能感慨监控水平之高超,洗漱后倒头就睡。 明儿个突袭生化中心去。 …… 第二天一大早,久违地早睡早起的李俭突袭了生化中心,跑到实验室外头拦研究员。 拦了好几个,都说自己不是研究草方块的——当然,他们报的是暂定学名,李俭是个俗人,为了方便只说是草方块——才终于拦到一个对草方块有发言权的。 “有空吗,能带我进实验室吗?我想了解点东西。” 研究员打量李俭,看了几秒,他才勉强对李俭有点印象:“你是昆仑暗叶衣的发现者?” “呃,如果你说的这东西俗名叫草方块的话,那么那个人就是我。” “今天还没到反馈时间啊,你来生化中心是有别的预约吗?哪位组长的邀请?” “呃,这么严苛吗,还要邀请。我确实没有邀请和预约,今天只是我想要来看看。能进去吗?” “我没有权限,你可以找组长?”研究员的语气不太确定。 他对李俭的身份认知并不清楚,他知道李俭是该种生物的发现者,但没看过李俭的背调。按理说,像李俭这样跑到实验室门口拦人要进门的家伙,早就该叫保安轰出去了,但到此时也不见保安来轰,倒像是有身份的人,那就只好推给组长处理。 李俭突袭失败,只好以正式途径,先以新星大学校长的身份知会生化中心,再让平西区履行开绿灯的承诺,让生化中心组队带领自己参观。 这样未免有点兴师动众,但生化中心一方的代表倒是很高兴——平西聚居区本来就没多少有影响力的机构,区大会来一趟都是顶格宣传业绩,更别说来自钱安聚居区的高校校长参观访问。 这活做好了,接下来的宣传报就有内容了。 生化中心代表想带着李俭走宣传专用通道。这玩意就是为了外宾设计的,沿着通道走能看到不少门面实验室的宣传窗口,还能在干净整洁的环境中观看特殊实验,走完一圈,那就是宣传样本。不过李俭婉言谢绝,他倒是想成全生化中心做宣传业绩的想法,奈何他今天真有事,便提出要看有关草方块的专题。 这就强人所难了。草方块样品是李俭三天前拿给生化中心的,三天时间连测个生命周期都不够,样本再生类型的实验哪怕把运气点到极致也不一定能做完两批,趋势看不出来,成果等于没有,哪是能做成专题参观的? 李俭见代表为难,便给他提了个醒:“我也不是要看贵方将草方块养的怎么样了,我是想知道,按照贵方测得的草方块的情况,这玩意的商业价值,如何。在不需要考虑养殖的情况下,弄来多少,能值多少钱。” 代表恍然,立刻拉着李俭进报告厅,让人找实验室拉一份数据报告出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比太阳能电池还高效 如果样品量管够,对新东西的物理性质探究总会比其他实验要快上几步。 草方块也是如此。这种被李俭发现并取样的低等植物在昆仑山脉的山洞内评估为随处可见,从视频获得的信息来看,人们不需要担心在昆仑山脉获得草方块是否容易,倒要注意草方块会不会将山脉洞窟内的生态系统挤压失衡。 毕竟这是一种能够顶着妖兽无休无止的啃食,在灵气复苏后妖兽挖出的山间洞窟中,密铺了足足五六厘米厚的植物。 这些情报是怎么得到的? 昆仑山脉过去有没有这样庞大的山体内洞窟?这个问题可以通过灵气复苏前的地质勘探结果回答,答案是没有。地质勘探有多种手段,其中有不少利用横波纵波的不同传播特性,对地质中的不同界面进行定性分析。这是探测地球内部的技术,但也不妨碍它被拿来“大材小用”,简单地观察一下昆仑山脉是不是空心的。 昆仑山脉以前没有山体空洞,现在有了,还有妖兽维护空洞与外部环境的隔离,这分明是妖兽后来挖出的居住世界。而草方块这样依靠自身法力支撑光合作用的植物,在灵气复苏前也不存在。两者结合,可见草方块的生态竞争力有多么惊人。 起码在昆仑山脉的山体空洞中,这种脆弱的植物凭借其生理优势,成功坐上当前植物体系的宝座。 “这是不是说明,草方块在昆仑山脉足够多,即使派很多人去采集,也不需要担心它枯竭。”李俭看着眼前的说明。 “派的人够多总会枯竭的,但大可以让人试试将它们当做金矿来挖。”被拉来讲解草方块数据的研究员含蓄地笑了笑。 他不认为会有人将大量的组织力丢在这种事上,这听起来就像是请人用勺子把平西聚居区旁边的大湖给舀干一样。 “采集不完就好,”李俭看向下一条数据,“这个能量密度是什么意思?” “您说的是哪一条?” “最大活性能量密度。” “哦,这是我们暂时的称呼,其实是昆仑暗叶衣保持存活时能够测量到的单位体积能量大小,以单次最大能量释放为标准。测量方式是将能量活动达到极值的昆仑暗叶衣单株分批依次放入培养箱,不提供营养,在低温对其中标准株作能量释放的积分计算,做从开始试验到最终死亡的时间曲线,再将后续放入的昆仑暗叶衣单株取出培养,选取有存活的批次时间作为截止时间,再返回曲线,求得能量差值。”研究员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研究方法,李俭连连点头。 嗯,没听懂也可以点头,反正知道对方牛逼就完事了,把最终结果问出来就齐活。 “那这在商业上怎么用?” “……可以当成一次性干电池,在适合的条件下抽取能量,一千克昆仑暗叶衣可以抽取三乘十的七次方焦耳能量。”研究员有点难受。 自己的实验过程对领域之外的一般路人来说毫无价值,他们总是只在乎商业价值,好吧,从来都是这样的,没有商业价值的研究,只有有钱人自己才玩得动。 李俭脑内换算了一下,大概是十度电不到的意思。 “那这不是很少?”李俭本能地觉得这条数据是个坑。 他的本能感觉没有错,事实上,把草方块当成一次性干电池使用,将草方块从鲜活的生命抽到再起不能,大概相当于燃烧同等质量的煤炭。 “一次性抽取就是这么少。您如果关心它的商业价值,那么它的能源可再生性质才是重中之重。这是我们测得的单株昆仑暗叶衣的输出平台电压。”研究员调整心态,将自己转变成对商业用办事方式,为李俭指出他可能更关心的数据。 “零点六伏。” “是的,这是它的输出平台电压。我们使用一套提取能量的设备来获得昆仑暗叶衣的能量,其中经过了生物质发电的转换,这是它的转换结果。” “你要告诉我这个数字很大吗?”李俭的表情变得微妙。 他本科也是接受过物理教育的,更别说在高考时考的也是物理。零点六伏可以做很多事,但那是能够串联增压的环境下,这年头哪怕是玩具用的电压,推荐都是三伏起。而这些植物,发电还要额外套设备,这样就算能做到增压,难道没有额外损耗? “很大。您有什么疑问吗?” “如果这玩意是电池,它是多少伏我都不会说话。但这是植物,提取能量的设备能够简易地通过增加植物量的形式来提升电压吗?或者简单地将输出的电流线性叠加?”李俭承认,在生物质发电这方面,自己称得上一无所知,但他确实很好奇这个问题。 如果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草方块的商业价值就要少好几个数量级。毕竟人们对可再生能源的态度,完全是建立在可再生能源的效率和空间利用率上的。 如果草方块不能在为人提供能量时进行效率上的线性叠加,反而随着数量增多而减弱输出功率,这玩意就只能变成小孩的玩具。 它们当然可以在昆仑山脉的山洞中自得其乐,毕竟那样生活不需要对外输出什么能量,只需要一次又一次地将无机质转化为有机质,就能让昆仑暗叶衣铺满山洞表面。可这对人有什么用呢,把它们当柴烧吗? “能。”实验员的回答简洁明了,将李俭对草方块的疑虑一扫而空。 “能?”李俭重复。 “能。” 李俭抹了把脸,他的修为保证他不会因为油脂汗水弄脏面庞,也谈不上有什么灰尘需要擦拭,更没有什么虫子会跑到脸上来作死。他只是顺着过去的习惯抹了把脸,这是碰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时常会有人做出的举动。 “能不能告诉我,这些草方块,大概能和什么东西商业价值相当。” “没有制造成本的太阳能电池,并且比以往最高效的电池还要高出起码一半的效率。” 李俭捧着手上的资料,脑海中浮现昆仑山脉中见到草方块的样子。 那可是厚厚的一层啊,铺满了山洞的地面,可以让妖兽在其中拱来拱去的,厚厚一层啊。 太阳能电池本身可是很薄的,毕竟接收到多少阳光和厚度基本没关系——阳光只会在最表面的一层被激烈吸收,如果最表面的一层拦不住光,那也不用指望再厚的电池片能吸收更多光线——而这些草方块,它们的厚度可以堆叠起来,是生命叠着生命。 “无价之宝?” “过誉了,但如果每户人家都能有一箱昆仑暗叶衣,和合适的能量提取装置,他们可以用节省出来的能量做很多事。” 李俭点点头,不过他的想法更激进一点。与其说那个时候还要用节省出来的能量做事,倒不如说人类社会的能源体系都要全面洗牌。 这倒是灵气复苏后应该有的“产业升级”,过去人们主要利用生物化学能,再是利用化学能,后又利用核能,现在终于到了可以利用法力能的时候,并且不是将人作为能源。 现在已经有不少利用灵石提取能量的法阵,也有很多人将自己的法力当做能源使用,只是这一切都像是畜力时代的灵气复苏化,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我大概了解了,非常感谢您的讲解,如果可以,希望新星大学能够和贵方开展科研交流,项目合作。”李俭说的真心实意,想把生化中心也拉进新星大学的社交圈子。 毕竟有草方块在,平西分校不成也得成,与其让分校独木难支,不如先把本地的生化中心绑了,也算是教育科研两不误。 生化中心没有当场答应,只是推说这是大事马虎不得,需要认真计划,开会通知,多次讨论后才能与新星大学提交合作草案。至于计划、讨论、表决之前,生化中心对新星大学的美好愿景表示期待,只是程序没走,不好答应。 …… 李俭知道自己抓不住生化中心的壮丁,只能感叹在平西果然不比在钱安,一边是满口答应的政策开绿灯,一边是从资金到政策的全面倾斜。生化中心大抵也是因为平西分校一时看不见油水,此时合作相当于割自己的肉来喂养合作项目,这才推说不定。 回到临时驻地,李俭立刻给张博学打了个电话。 他倒是不管张博学有没有在做别的抽不开身的工作,只是赶着时间拨通。好在张博学也确实给劲,铃声响了没两下就接了。 “你送过来的崔和平挺老实的,昨天我带他去入职,今天在外面干活,一时半会看不出错。也没见他串联什么情报网,不过有可能是在我观察不到的地方,毕竟我只能一个人观察,没有其他指令,不能调动资源。”电话一接通,张博学的声音便像是层叠的海浪涌来,让人找不到插话的空隙,只能等他说完。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觉得我有人格魅力吗 “说慢点,又没有人抢,你至于嘛。慢点说,崔和平怎么了,为什么要说调动资源。”李俭听得摇头,张博学难得说话这么没有条理,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要不要给他放假? “你昨天说他是自己人,我就给他安排了工作,既检查他的工作能力,也把他放在可以触及的地方观察。干了一天了,我还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他与什么可疑对象交流。如果你要我严防死守,建议你和区大会通个气,好让他们辅助我。咱们现在是私下怀疑崔和平,怀疑的理由还上不了台面,你要是能说动区大会,我才能调动更多人,观察崔和平到底有什么问题。”张博学将话揉碎了。 “但我不建议这么做。李俭,在我看来,我们已经有些小题大作了。人家嘴上说的是因为仰慕你才来投奔,我昨天也摸了摸底,这家伙在平西聚居区是个人物,明里暗里都很有势力,但真没干过脏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但你别急,这种‘白莲花’一样的意外还真被我们碰上了——他是纯靠人格魅力和技术革新才在平西聚居区攒下家业的。当然,这也得归功于平西聚居区以前的经济基础实在落后,才给他空子钻。”张博学努力让自己的言语听起来诚实可信,哪怕其内容堪比落在煤堆上的乌鸦一身白毛。 “这么干净?” “当然也有不太干净的部分,但那些要么是他摘得很开,要么就是在平西司空见惯的事情。总不能拿钱安的情况去代平西的情况,群众的朴实情感可能是不一样的。”张博学提醒道。 “反正,在他白莲花的形象和管理能力下,灵气复苏之后,他在聚居区又搞起了自己的班底。可能是全面洗牌给他带来太多优势了,几年功夫,他能够调动的资源就比灵气复苏前还要多。且不说这人到底是何居心,就凭这一手,他就绝对是个天才。” “好啊,按你这么说,这么一位管理方面的天才就因为崇拜我而大笔投资加入团队,还不求回报,只希望将自己的情报源源不断地提供给我。他有没有人格魅力我不知道,但你感觉我有这样的人格魅力吗?”李俭不去争辩崔和平个人的能力和人品,而是将矛头对准自己。 “如果是区大会宣传中的你的形象,我觉得还是人格魅力的。至于你自己嘛……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都知道我没啥人格魅力了,又觉得崔和平是个天才。你觉得这种管理方面的天才,在亲眼看到我,又跟我说了些话,还在新星大学工作一段时间,了解了我的实质性工作状态后,他还会崇拜我吗?”李俭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他正在讨论的没有人格魅力的家伙不是他,而是陌生人。 “你这家伙真算是悲观的,但不得不承认,你的顾虑有道理。” “既然已经预设了他对我的崇拜不能持久,那么不论他今天是否真心崇拜,都要做好他利用自身实力,再利用我的打算。其实吧,我现在还真不担心他是假崇拜,我就怕他是真崇拜我,现在满头热还有冲劲,等他发现我不是他心目中的偶像时,心生怨恨,反倒要害我。”李俭边说边摇头,这种场面在脑海中栩栩如生,既视感太足了。 过去的故事里,从来不缺那些装神弄鬼使人崇拜的家伙,在形象破灭后被旧信徒生撕活剥的故事。即使抛开装神弄鬼,被裹挟着冲上风口浪尖的人,也往往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你也想得太多了。我得跟你说,对崔和平的观察告一段落算了,别搞得太严重,反而被他找出麻烦。”张博学听得直摇头。 “我晓得了,以后不关注他就是,随他去吧。” “这就对了。你打我电话什么事?” “我靠,被你一通抢话,我都糊涂了。是这样,我今天去找生化中心了解了一下草方块,他们说这东西比太阳能电池还牛逼,安全无污染的同时效率还高,比起太阳能电池,这玩意还可以堆叠,全方面爆杀太阳能电池。”李俭这才想起,这通电话是自己打给张博学的,专讲草方块的电话,而不是张博学打给自己,专讲崔和平的。 “这么牛逼?你什么看法?” “拉学生过来挖草方块,这东西可厉害,估摸着规模化后能将咱们现在的能源体系更新个遍,商业价值绝对高,早点挖了,就算不做科研,哪怕都拿去放在市场上卖了,我都保证这玩意肯定能给学生赚大钱。” “好,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去准备。你把这玩意的学名给我,我去交在会上讨论,讨论结果出来,就拿去组织学生到平西聚居区。”张博学答应得爽利。 “行,我一会传个文件给你。”李俭挂断电话,松了一口气,觉得新星大学总算是在平西聚居区找到了新东西,自己的打前站算是有成果落地了。 琢磨着草方块必将成为平西分校的项目核心,李俭将思路在草方块周边绕了一圈,发现了先前被刻意忽视的盲点。 虽说这玩意在昆仑山脉的山洞中铺了厚厚一层,哪怕从生态位角度考虑,这玩意都是当地一霸,可要想采集草方块,只凭学生的实力,山洞中的妖兽才是难缠的对象。 学生又不像自己这样开了挂,神识强大到明明没放出都可以微弱感应,抓着妖兽探测的边缘行动。就算人手一个红外扫描视野,可神识感知不了妖兽的感知力在何处为限,一旦彼此感知就可能开打,终究免不了要战斗。 李俭想得头疼。草方块作为主打产品的商业价值肯定足够,但战斗也是一种成本。自己这前站打得还不够到位,只是发现了产品,却没有探明环境,总得把山洞里的妖兽情况都仔细摸上一遍才好。 想到此处,李俭默默穿上作战服,又朝昆仑山脉飞去。 …… 昆仑山脉占地极广,东西向极长,李俭没有刻意按照上一次的飞行方向寻找坐标,等到下落时,自然没有在上次搜索的区域落地。 不过他倒是挑了一下环境,还是没在山顶或山谷这样极端的位置落地,一头钻在雪线明灭的半山腰中。 这里的环境比上次看见的要好上许多,虽然也有大片大片的冰雪砂石覆盖山体,可没有让上上下下都变成白色的一片。或者是李俭降落的海拔比上次更低,总之,这次降落的区域内,还能看见不少植被。 这些植被的卖相不好,大多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少有叶子可见。李俭简单观察了一下,神识扫过光秃秃的枝干。 这些灌木都没有山洞里的草方块那样好的福气,没有点出脱离光线,靠法力自行进行光合作用的能力。如果它们也有这样的技术,就不至于在大冬天选择将叶子掉光,等待来年春天再行动。 从体内细微的法力波动来看,这些灌木的修为境界也不高,恐怕连炼气期都勉强,再加上冬季蛰伏,法力波动微乎其微。 若是这些植物生长在山脉的山体空洞中,李俭也不至于在进入山洞后,以为草方块的法力波动是某种本底辐射。 太空落落了,也做不到连成一片,在神识探查中,稍细心一点,就觉得清晰无比。 漆黑的天空中如果只有几颗星星,恒星在宇宙空间中的密度就像这个世界一样稀疏,那么观星当然是容易的。可如果这个世界并不是无穷大,或者光速无穷快,总能使得天穹不论是否面向太阳,都会是亮堂堂的一片。 甚至不能说是亮如白昼,因为白昼的天空也不会比那更亮。 山洞里的草方块在地面可是能密密麻麻地铺成一片的,甚至像是地毯一样,法力波动的密度可比这几株灌木要厚重。 看来,昆仑山脉外的植物并不普遍具备与草方块一样的能量特性。 李俭想着,将神识转移到山壁。 他不是地质勘探人员,也不会依靠声波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对山体内部情况进行鉴定的本事。非光学的远距探测能力,头盔上有,但声呐显然不太适合穿墙——起码李俭不会。 别的头盔载探测手段,李俭也没法将它们和眼前的探测需要联系起来。 只能用自带的探测手段了。神识,启动! 神识是个很好用的东西,虽然这玩意在穿透高密度物质的时候依旧有损耗——据研究发现,其损耗程度不止与物质密度有关,还和该环境的法力、灵机密度有关——但衰减速度可比光学信号慢多了。更别说自己还开了挂,神识保质保量,集中注意力在小角度范围内穿透三十米厚的石墙,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是要小心一点,别乐极生悲,神识探到了石壁后的山体空洞,顺带着把一窝窝的妖兽也扫出来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碰到个傻妖兽 李俭这样打算,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打不过妖兽,所以要避其锋芒。灵气复苏后他开挂般的战斗力并非空口白话鼓吹出来的,每一点实力都得到了妖兽的累累尸骨验证。只是他作为一校之长,此时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在昆仑山脉来回走动,而是在为学生们打前站。 合格的学生将在通过战斗类课程考试后参与实战项目,这意味着能够走出新星大学参加战斗的学生,都拥有了炼气期修仙者应该具备的作战能力,对修仙战斗的几种常规战斗流程熟练运用。但这门槛并不包括筑基期修仙者应该具备的战斗能力。 在这种考虑下,李俭能够轻松干掉的很多妖兽,对学生们来说,都是危险的代名词。 李俭能够轻松干掉金丹期妖兽,如果金丹妖兽不会群起而攻,打车轮战,李俭都不知道自己能打多少头金丹期妖兽。筑基期妖兽与他对敌,那更是无一合之将。 但对学生来说,金丹期妖兽和筑基期妖兽,都是超过门槛的战斗对手。他们就算在炼气期精进实力,可与在荒野中生死搏杀的妖兽们相比,就算不是全无胜算,起码也有生命危险。 总不能让炼气期和筑基期,甚至金丹战斗吧? 李俭是大可以用神识在山里扫来扫去的,惹出妖兽来,金丹可以谈,筑基可以打,多了就跑,少了就摆平。但学生们显然不会有他这般来自开挂的余裕。 李俭将神识束成一股,向山体内扫去。如他所料,昆仑山脉中的空腔都是妖兽挖来躲避外界温度巨变的,神识扫过,山体内三十米左右,就突破了岩壁,看到空腔样貌。 大抵是一般妖兽也不喜欢在最靠近外界的空腔游荡,李俭这次神识扫描没做什么挑选,任意一扫,区域内也不见有什么妖兽活动,算是被他逮住了空挡。 指望妖兽过来,为他开洞迎客肯定是不行的,真想进山体空腔,还得自己动手。 有灵山矿区挖矿和前两天在这地方挖山洞的经验,李俭也算是轻车熟路。推着法力变换法术,身前的山壁像是软泥一样向四周翻卷,卷出一个一人大的空洞,李俭往里一跳,让空包裹着自己向内运动,不一会便从山壁内侧胞吐出来。 这次李俭学精明了,一进山洞就开红外视野。 果不其然,草方块——学名被叫做昆仑暗叶衣的植物——长了满地,还是那副地毯一般的样貌,在地面铺了厚厚一层。散发的法力波动压根不是山外的零落枯枝可比。 对那些以草方块为食的兽类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水草丰茂。若是将来人们能够驯服兽类,不再担心野兽中是否会出现对人有无故杀意的个体,这种富含能量的植物恐怕会成为优质饲料。 李俭举目四望,红外视野的分辨率比肉眼要低许多,在这满是法力波动的地界,神识要辨物也变得困难。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妖兽在草皮地毯上留下的行进痕迹,只好选一个方向,慢慢飞去,以期能够获得妖兽的踪迹。 这处岩洞的宽度依旧可以说是无边无际,在两百米外,地面的隆起使得李俭不能一眼看到岩洞另一边的样子。他从昆仑山脉的南侧进入山体,如果挖掘岩洞的妖兽们普遍具有强迫症且愿意将强迫症贯彻始终的话,他觉得自己或许能从岩洞的南侧一眼看到北侧——即使那意味着整座山体的受力在这片横截面上会变的非常离谱。 很明显,妖兽只是想开拓山体内的世界用于居住,它们的本能和可能具备的智力,不会让它们将山体挖空,以致只有两边承重。 就算是这因为坡度而不能一眼望到头的两百米内,李俭也注意到有不少地方形成了类似柱子的山体遗留。这些妖兽像是有计划地在做挖掘工作,不论柱子们是挖掘中留下的,还是后来用法术补上的,起码妖兽们还知道要搞点东西顶着天花板。 从现状来看,起码在妖兽们把昆仑山脉挖得处处空腔的同时,昆仑山脉还没有倒塌。这已经是妖兽的胜利了,如果这项工程遍布昆仑山脉,那么人类引以为傲的高强度改造世界使人类宜居环境增加的能力,在自然界中便不再唯一。 李俭打算往西面去。他从平西聚居区出发后没飞多远,如果往东面走,昆仑山脉的山势海拔下降,能让他探测的东西或许就会少很多。倒不如向西,起码昆仑山脉往西边去,以李俭进入山体的位置估算,恐怕走一千千米起步,也出不了昆仑山。 他像是在迷宫里行走一样,紧紧地贴着自己进来时的岩壁前行。 在李俭心里,如果出了问题,自己起码还能快速地打开岩壁,从空腔中逃生。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地方不是迷宫,起码不是二维迷宫,贴墙保证自己在墙边,这可一点都不好使。 这层空腔的高度保持在三到四米,一个让李俭会琢磨是不是有大型妖兽活动的高度。高低起伏可不确定,就像是在某种“必须保持三到四米的高度”下故意设计出种种曲线,总体上像是平稳的,但不知从什么位置开始,空腔便慢慢向上有个坡度,李俭飞着飞着,觉得自己像是又上了一层。 坡度向上向下,墙面也可以向内向外。有时候走过了头,才发现自己以为贴着向外山壁的地方,石壁后面分明是另一处山洞。 一时兴起向山洞里走,想着自己是摸着石壁过来的,就算石壁中有夹层,山洞也不过会在夹层末尾结束。但山洞往往坡度比大空腔更倾斜,用不了多少距离就会和上下空腔接上。人家压根没打算在石壁夹缝中挖一个死胡同山洞,这玩意就像是商场角落里的楼梯一样,藏得严严实实,却在游客目光中的“死胡同”留出一条专供工作人员行走的道路。 当李俭注意到妖兽们不仅会通过几乎直上直下的洞穴往来上下空腔,还会从石壁的夹缝中挖出条条通道跑路后,再把目光拿来审视周边的石壁,先前看来像是偶有死胡同山洞的地方,越看越像是长出了无数条交通要道。 这地方的交通……如此便利,怎么不见有妖兽出没呢? 李俭看得直摇头。这些山洞、空腔又不是人类挖出来的,植物看起来也没这本事,从形貌来看,也不是自然形成。偌大的地方怎么看都是妖兽挖出来的,如果它们不会在此地高强度活动,又何必挖得这么便于交通呢? 难道是自己身上的气息变了,从妖兽见之必杀的人类气味,变成了让妖兽闻风丧胆的天敌气味。妖兽们闻到了自己的味道,就纷纷逃走了? 李俭心中胡思乱想着,总也想不出个苗头。 就这么混混沌沌地又走出一段距离,红外视野中突然出现个活物,让李俭从自己纷乱的思绪中抽了出来。 虽然一秒钟前还在琢磨看不到妖兽的原因,不过在发现活物的瞬间,三年来积累的战斗经验便让李俭优先选择了隐藏自身,往旁边的山壁一贴,神识呼啦啦地铺开,在即将与感应中活物的感知边界接触的地方且驻且退。 战斗经验分很多种,开着挂大杀四方是一种战斗经验,依靠强大神识感应贴着妖兽的感应边界隐藏自身也是一种。 这就是战斗力全方位开挂的挂哥,不可不尝。 偷摸着观察活物,果然是一头妖兽。 妖兽体型不大,体内法力波动隐隐是筑基境界,具体什么战斗力水平,李俭不好确定,不过这家伙如果是在正常的荒野中杀出来的妖兽,可以很轻松地把学生战斗力的平均水平血虐一顿。 妖兽没有发现李俭。它与李俭的行动选择有些相似,紧紧地贴着岩壁的边,自西向东而来。如果李俭没有及时停飞,一人一兽撞个满怀都是有可能的。 在神识感应中,妖兽的法力波动并不强烈,不过神识波动倒是厉害。 妖兽就像先前的李俭一样,收束着神识向远方探测。不过和李俭的方向不同,李俭当时是站在山体外侧向内探照,而妖兽是从山体内侧向外探照。 李俭不清楚这头妖兽在探照什么东西,但它的神识在李俭见过的诸多筑基期妖兽中也算是凝聚的,操控能力明显优于同类,不论目的为何,是专门“干这行”的几率很高。 总算是看到了一头妖兽,眼瞅着行为特殊,李俭琢磨自己应该是碰到了妖兽中某种难得的生态,便没有露出身形,而是随着妖兽自西往东,他也慢慢后退,走一步跟一步,看妖兽要做什么。 一人一兽就这么很有默契地行进了十几分钟,李俭心中都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碰上了傻的妖兽,才终于碰到妖兽有了神识探照之外的动作。 妖兽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快步向东面跑了几步。李俭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往后疾退,手里正要搓法术,却看到妖兽呆呆地面向石壁,坐着不动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给妖兽整点工作量 它“站”在石壁前,驻足停步,两只生在侧脸的眼睛靠单眼视觉来辨识周边的一切。这头食草动物行动时背高可达人的腰腹部,就体型而言,已经称得上庞大。 它在被李俭发现之前的兽生在妖兽中或许也算是特立独行的,不然就难以培养出异于其它妖兽的强健神识和操作能力。它操作神识的能力大概和李俭一样好——虽然这很大程度都应该归功于李俭要操控的神识总量和他的控制能力开了差不多大的挂,如果只是操控微量神识,李俭的精细度应该能凭着操控力的力大砖飞实现技术碾压——这不像是没到金丹期的妖兽能够练就的本事。 难道在妖兽的世界中,底层妖兽——没有智慧的都算是底层——之间的生存竞争,已经从战斗的大头攻击防御,延伸到操作水平了?这算啥,适者生存和用进废退、优活劣死的结合体? 如果妖兽之间的生存竞争真的激烈到使得妖兽们都需要在神识操作精细度上实现提升,那么人族对昆仑山脉空腔的开发就要提着小心了。 鬼知道这些妖兽在其他方面磨练出了什么能力,万一像人类攀科技树一样,在修仙领域点出了什么黑科技,不加小心,吃亏的就是自己。 李俭又朝岩壁藏得深了点,干脆只把红外摄像的探头对着妖兽,自己藏在岩壁后头,连神识都缩了几分。 妖兽看着眼前的石壁,身上的法力波动终于增强。在几秒的施法前摇后,法力变作法术效果,使面前的石壁微微翻腾,搅拌后再凝聚。 妖兽收回留在体外准备补救的法力,用神识最后朝山壁的同一方向照射,许是做好了什么,它开始挪动步子,保持神识对山壁的照射角度,继续向东边前进。 李俭打定主意,料想这头妖兽有事在身,只会把神识向山壁外头照,不会向内看。轻飘飘地控制权能让自己藏在石壁另一侧,等妖兽过去,才钻出来,飞到妖兽施法的位置。 眼前的山壁看起来很正常,通体完整,没有明显分界,也没有过渡不自然的地方。如果不是李俭亲眼看到——实际上是神识感应到有法力波动,配合红外摄像中有微妙的变化——妖兽对着山壁施法,他只会认为这是一面妖兽挖空腔时留下的山壁,仅此而已。 眼前的山壁实在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李俭用红外摄像来回对比,又用神识穿透照射,一路投射过三四十米的距离,直达山壁之外的自然世界,也没发觉山石土墙之外的东西。 吃不准妖兽到底对这面山壁做了什么,李俭只好追上妖兽,巧妙地绕到妖兽行进路线前方,将山壁情况仔仔细细记下,再观察妖兽到何处会再次停步。 李俭每扫一百米山壁,便停下等候妖兽。如果它不驻足,便再往前扫一百米。期间有时险些暴露,只好绕过一程,但求不被发现,同时找清妖兽驻足的规律。 耗了十来分钟,总算被李俭抓住妖兽再次驻足施法的机会,等妖兽施法完毕,就仗着红外摄像的优势绕过妖兽行进路线,去被施法的石壁前端详石壁。 前一次观察妖兽没能提前记录,这次是时时记在心中,再次观察山壁,还真让他发现了些许端倪。 这处山壁在妖兽施法之前多空洞,三四十米的厚度中相隔不远就有裂隙,算不上坚实严密,不过在山体的重压下,这些裂缝都十分细巧,要么是刚好沿着顽石出现空洞,要么就是对受力影响不大。 而在妖兽施法之后,山壁中的空洞裂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连续稳定的高密度山体。山壁中的平均密度没有变化,只是将一些坚实致密的土料揉松,又将缝隙填满,再稍稍平整——就像是无形的大手将山壁中的缝隙空洞拉到山壁外头,就像气泡浮出水面一般。 这下,李俭大概知道妖兽都做了什么了。它大抵是负责巡逻的妖兽,在山体空腔中走动,以神识探查山壁是否密实,如果需要补救,便用法术填补空位。 想到这里,李俭又绕到妖兽前头,这次多绕了一点路,确定妖兽三五分钟也看不到自己,这才操控法术,搓出一个个爪状冰刺,向山壁外头挖掘。 仗着自己法力高强,力大砖飞之下,山洞很快挖出。泥土被带着庞大法力的冰刺刃爪按得极其密实,打出一条通往外界的山洞。 做完这些,李俭缩在一旁,找了个适合当观众的位置,细看妖兽分辨。 大抵是挖洞的动静或多或少还是有上一些,也可能是挖开山洞后冷气内灌,让妖兽感觉到了。巡逻小妖小跑着赶了过来,刚一露面,便紧盯着开了洞的山壁。 将将在洞口前站定,小妖凝聚神识,照射山洞,先扫靠底的刃爪痕迹——李俭觉得如果不是妖兽无意识留下的爪痕,很可能会被小妖怀疑——再看看山洞大小,最后一口气将神识探出洞外。 确认了山洞的整体形状,小妖调动法力,浑身肌肉紧绷,连目光都涣散了,像是在和无形的巨人角力,缓缓弥合山洞。 李俭不清楚一般的妖兽是怎么向外挖山洞的,这条山洞的横截面也不大,可要想挖穿山洞,起码也有二十个土方。李俭没把土方打出山体,也没把土方留在空腔,而是仗着法力高强的蛮力,向四周强压,以密度换空间。 这样的山洞可以靠法力无损恢复,毕竟泥土山石没有一丝一毫被丢弃到山洞外头,但对需要恢复山壁的妖兽来说,对它的能力显然颇具挑战。 过了好一阵功夫,李俭都觉得无聊了,妖兽才将面前的山洞严丝合缝地合上,眼瞅着法力全空,趴在地上直喘粗气。 李俭又等了一阵,只见妖兽恢复些许法力,总算又站了起来,却不再向东走,而是调转方向,向北面行进。 这还是李俭头一次看到巡逻妖兽改变东西向的行动路线,好奇心驱使着他跟在妖兽后头。 走了四五百米,中间绕过几处石壁,神识感应中传来多个个体的法力波动。 李俭止步不前,找最近的石壁藏身,将红外摄像探头探出。 眼前却是一番妖兽“嬉闹”的场景。 方才尾随的巡逻小妖找到了自己的族群,两三头与它形貌相仿的妖兽与它迎面走来,几乎到了脸贴脸的位置,才纷纷站定,用简单的音节交流。 十几个音节后,一头妖兽留在原地,巡逻小妖和同族接着向北面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视野中。 留下来的妖兽像是在站岗,认认真真地看着某处,神识波动和法力波动几近于无。 过了一会,有同族妖兽自北而来,看体型不像是先前的巡逻小妖。两妖兽依旧是贴面交谈,几个音节后,自北而来的妖兽向南直行,留下来站岗的妖兽则原地匍匐,嚼了两口地上的草方块。 李俭看有妖兽过来,便且看且退,没一会工夫,就退到了山壁边上。 退到山壁边上算是退无可退了,只好向东侧让路。 妖兽一路行至山壁,调头向东,向刚才的巡逻小妖一样,将神识束成一股,向山壁外侧照射。 李俭看明白了,刚才那头巡逻小妖算是工作完毕了,这头妖兽是来交班的。 总算是搞清了昆仑山脉空腔中妖兽的一种生态,李俭琢磨着刚才获得的语料资源或许有用,便等着巡逻小妖走过,等它走得连影子都看不见时——倒不如说在这无光环境下,只靠红外线摄像哪有影子——便一拳将山壁轰开,蹿了出去。 给妖兽整点工作量。 带着资料,李俭飞回平西聚居区。这次不需要生化中心介入,李俭返回临时驻地——现在该叫平西分校了——托崔和平全套装修的福,分校大楼里有的是适配战斗服的信息媒介,随便找个单元连上,将信号接收单位设置成钱安聚居区的新星大学校长室,脱下战斗服和增强头盔,仍由它们在线传输,自己反手掏出手机,给蒙星霖打电话。 蒙星霖专研的方向是修仙单位制和人体,李俭想报告的却是昆仑山脉中的妖兽生态,按理说,这通电话就不该打给他。只不过李俭本人和钱安的科研圈的联系,除了靠新星大学联系到的,就属米立刀和蒙星霖两人最亲近,想要联系科研圈子里的其他领域学者,想找这二位为自己牵线搭桥。 米立刀毕竟是院士,他对自己态度好,那是人家有礼貌,自己一个电话给人打过去,也没有提前约好,多少有点不知轻重。相比之下,蒙星霖更有邻家大哥的感觉,虽然也是青年学者,并非一般凡夫俗子,可总觉得给他打电话是不需要准备的。 这通电话倒是过了一会才通,蒙星霖接起来,先是寒暄,问李俭在哪打电话,前些天看了新闻,是不是人在平西。 李俭一一说到,也问蒙星霖最近如何。几番寒暄,终于说到正题,请蒙星霖为自己介绍妖兽生态方面的学者。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我靠,有高手 蒙星霖待他就如大哥待小弟一般,小弟请求,当大哥的能帮就帮了。为李俭引荐了学者,自己做中介含糊两句,便说有实验要做,暂且失陪,让两人交流。 李俭控制新星大学校长室的资源交流平台,向学者开放了信息传递,一边等待数据传输,一边描述自己在昆仑山脉的见闻。 言罢,问起自己好奇的事:“教授,在一般的生物中,会这样相互交流,选择接替工作轮班进行的,在灵气复苏之前多吗?” 教授还在接收数据,不过根据李俭的描述,他稍稍思量,给出回答:“你想要询问的条件,在灵气复苏之前,比较贴近的是生物的真社会性。真社会性生物一般属昆虫较多,哺乳类中则是滨鼠科。但即使是真社会性动物,也不具有在简单的音节辅助下严格呈递工作的能力。这应该是灵气复苏后新出现的生物社会特性。” “一般的生物确实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起码在我的了解范围内,最接近此类特性的昆虫也是靠数量和高密度地执行种群分工才能做到。像李校长所说的,几头妖兽靠简单音节交流,就能让一头妖兽在另一头妖兽工作停止的地方重新开始,在灵气复苏前是没有发现过的。有些儿童科普读物中常常会有这样的误会,希望李校长能够解开误会,如果没有误会就更好。” “那么,这种能力能不能是在灵气复苏之后,妖兽修仙有成,虽然没到金丹期,但凭借着成长起来的智力,自主形成的?”李俭接着询问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李校长描述中,有一点是头盔采集数据不会给出的,我需要确认一下。在您的观察中,第一头负责修护山壁的妖兽,确实为了修补您制造的山洞,而耗尽了法力吗?” “我想应该是这样,除非它的法力能够在我的神识观察下隐藏自身。” “那么这很可能是被其他妖兽要求着这么做的。从已有的案例来看,没有其他影响的时候,妖兽在拥有少量智慧时的行动原则与灵气复苏前的生态差距不大,它们不会选择为一件短期内没有好处的事情耗尽自己的力气,即使那是法力。按照金丹期妖兽对族群妖兽的掌控程度,某金丹期妖兽对其它妖兽下达修护山壁的指令,有妖兽执行,这样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当然,不排除妖兽自主修护山壁的可能性。” 李俭点了点头,虽然通话对面的学者并不能看到:“我的问题就这些,关于我传回来的数据和资料,请与新星大学做联合项目。” “明白,李校长。” …… 李俭在昆仑山脉获得的妖兽生态资料,虽说获得者是他,可所有者却不一定是他。 科研资料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共享的,如果有人做出了成果,他可以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含糊其辞,但当同行要求复现的时候,他就得在第三方机构的监督下作复现——这和共享的差别,也就相当于在科研界标注了首创,至于二创三创,还是管不到的。 灵气复苏之后,华夏被迫从整个世界分离,似乎落在孤岛上。科研界大幅度缩小,过去说的国际科研界一夜之间消失了,对华夏的科研界来说,有些信息的共享程度反而变得更高。 比如李俭这样的科研圈量子叠加态人。要说李俭不是科研圈的,他又是高校校长,又和蒙星霖发过文章,各种项目和宣传里都可能有他;若说他是科研圈的,有心人也都知道,李俭做过的创新性项目实在不多,与其说他是负责创新的科研人员,倒不如说他是提供基础数据的科研器具——褒义的器具。 李俭获得的数据,理所当然地被科研人员们共享。这次获得的生态资料,李俭自己交给钱安的学者研究,因为资料上传在校长办公室平台,外部学者要调用,可以先审后办也可以先办后审,但总要本校的学者审核资料…… 平台存储又有第三方维护,而钱安区大会总不会放过名正言顺检查李俭思想动向的机会,自然又通过平台存储维护流出去一份…… 头盔连的是平西聚居区的数据上传终端,而聚居区与聚居区之间的信号传输需要集中传输,自然又往平西聚居区的数据中心走了一遭,这便又出去一份。 再加上被李俭委托研究的学者并非孤身一人做研究,他得到资料也得与其他人交流,不论是同组组员还是同级团队,资料的流出便成了定局。 过了半天,有资格拿到妖兽生态资料的研究团队都获得了第一手或第二手资料,在上级的指示下,拆分、重叠、分别地对资料做研究。 李俭在平西分校里等回音。他倒没有傻乎乎地干等着,而是趁头盔传输数据的工夫,在各院办公室转了一圈。崔和平留下的装修房连办公桌椅都是齐的,就是没有工具,连校长室都是这样,除了必备的水电、数据线,桌椅板凳什么的,再没有别的东西。 他倒是想干等着,可手边什么都没有,无聊了只能往哪坐坐或者在哪靠靠,日子快淡出鸟来,却闲不下去了。 想了想,发了个短信——也可以叫微信,灵气复苏后这些东西都整合完了——给张博学,请他与行政管理办公室通个气,早点派人过来,将分校的东西置办一下。 不过来也行,反正远程置办也是置办,能让他早点在分校的校长室里摸鱼划水就好了。 却没想到,短信发了过去,却惹得张博学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 “喂?李俭,我刚才开完会,上级指示我们将草方块的相关信息有限放出,引导学生在昆仑山脉做研究式采集,还要保障安全。你那边方便安排吗?” 李俭翻了个白眼:“昨天上午还在开会讨论究竟是谁走漏的风声,怎么今天初步研究结果出来,就可以有限放出消息,还安排学生去采集了?我这边学校的人就我一个,你说我能安排多少学生采集?” “诶呀,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昨天这个时候,谁能意识到这玩意竟然还有能源战略价值。但你消息也迟了,据我估计,你今早问出研究结果只是你今早问出来的事,这些内容在你把样本交给生化中心后,二十四小时就有人呈递了。不然昨天早上怎么那么严,还把我抓去开会。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咱们的平西分校是逃不开采集草方块的责任的。” “卫戍部队呢?” “都一样,他们也有别的任务,但如果被派去昆仑山脉采集草方块,还是你带队。给你选,同样是保护,你是愿意带卫戍部队去昆仑山,还是愿意带自家学生去昆仑山。” “废话,当然是卫戍部队,你看我像傻逼嘛,卫戍部队的战斗力不比学生猛?”李俭再翻白眼。 这又不是玄幻小说,学院派的学生还没毕业呢就比当地城防军还猛,人家卫戍部队名字叫防守,干的活却是和妖兽刀光剑影、血肉模糊,哪是连战斗课程都不超过三分之一的学生能比的。 而且卫戍部队的装备也是统一装配,最小的作战单位能在比学生组织人更少的情况下构建更完整的战斗能力。如果有的选,二逼才会选择带学生去昆仑山脉。 “你先别急着自己说自己傻逼,这事情又不单纯是保护。你带卫戍部队去,功劳是对半分的。你带自家学生去,功劳是算在新星大学和分校上的。这件事做成了,对卫戍部队来说,无非是执行了一次无战斗必要的采集任务,功劳簿上也没法浓墨重彩;但对咱来说,这就够让平西分校立足了。” 李俭不翻白眼了,不得不说,在利益这块,老张比自己拿得稳:“你早点说这事,我就答应了。这样吧,我估摸着三五个学生我肯定能护,多了我就不保证了,毕竟是新环境,妖兽生态也没探明,你先挑个三五人让我试试水,我保证安安全全健健康康地回来。” “那就说定了,我给你拉人。” …… 第四天,李俭百无聊赖地将市场里买来的家具往校长室塞,正琢磨要不要去电脑城——灵气复苏前这名头意味着狠狠地宰客,灵气复苏后这个词指的是有民用电子器件卖的地方,花点钱能攒一套电脑出来——逛逛,给自己在平西分校也摆一台电脑,就接到张博学的短信。 【李俭,说好要来的学生马上就要到了,三个人,你接一下,作战服自备了,其他的东西都没带,找个寝室安顿一下。】 李俭:? 不是,说安排学生过来参加采集任务,就真的只派了学生?随队的老师上哪去了? 这帮学生这么高手?一路上过来都是自己来的?就算蹭别人的车队,仨学生一路都能蹭过来? 我靠,有高手。 第三百五十八章 流出一丝看弱智的意蕴 有这样厉害的学生要过来,李俭自然要以礼相待,出门迎接。 他在平西聚居区待的时间不长,不知道本地人习惯在什么地方迎接以表尊敬。不过没关系,他就算不懂,依样画葫芦倒也晓得。既然先前刘援军在防区入口处迎接自己,那么在同样的地方迎接学生,总也不算错。 这样选址还有一个好处,不论学生是如何过来的,只要他们还没到金丹期——新星大学还没有金丹期的学生——要进平西聚居区都得走陆路,走陆路就要过防区,过防区进平西的口子就那么多。往自己旧日前来的道口迎接,总不至于错过。 与张博学沟通了一下接人的方式,又给估摸着快要过关的学生小组发了短信,李俭站在入口处,躲过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举着写有“新星大学”的塑料牌,往那一戳,便是半个傻子。 这年头智能设备海了去了,只要在华夏范围内总能连上信号,除了工作需要,像他这样会自己举牌子接人而不是打开设备定位接人的憨憨已经不多了。 …… 等了一会儿,李俭搁那站得久了,自觉像是动物园里的猴。正琢磨学生们什么时候能到,就见三人从人潮中挤出,向举牌处走来,六目齐刷刷地从牌子下扫,看见李俭。 “校长好!” 李俭吓一激灵,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在这等人的,而不是站在街上给别人当猴看的。先观察了一下面前的学生,两男一女,人数对上了,就把牌子放下:“新星大学的学生,哪个院的?” “道缈院的。我们三个都是道缈院的。” 道缈院是新星大学里专攻修仙境界的学院,连带着战斗类法术也最为出彩。如果生源分配正常,从道缈院中挑学生出来参加战斗类任务是最正常的。 不过本次任务是可能会发生战斗的采集类任务,李俭倒是不好说,这项任务是更需要道缈院的学生,还是生物医学院的学生。 “嗯,道缈院的学生,战斗力应该不错。你们的作战服都在背包里吗?”李俭看了下,三人都背着双肩包,估摸着是放里头了。 “是的。”打头的男学生将包从背后转到身前。 “不用拿出来,我们今天不去昆仑山。先带你们到分校的寝室住下,呃,我不是开车过来的,大家走着去可以吧?”李俭转身,发现自己来的草率。 自打灵气复苏后身体机能一天强过一天,再加上后来连飞行都成了常态,自己逐渐习惯了到哪都“腿着”或者“飞着”的交通方式。但这种交通方式好像不太适合带学生。 “可以。”学生们一副已经猜到了的表情,跟在李俭身后,打头的男生干脆一点,只落下李俭半个身位,走在身侧。 他们在人群中看到一面通体白色的塑料板写着新星大学四个字的时候,就不觉得今天能有什么待遇照顾了。 …… 感谢崔和平这地头蛇的包办装修,高密度建筑内的原有宿舍被他指挥着装修过了,虽然档次不高,但作为学生宿舍绰绰有余。与后勤交流了一下,给学生们分了两间房,李俭请他们安顿好了,再到校长室来找自己。 过了片刻,三名学生敲了敲门,李俭同意后推门而入,在办公桌前站成一行。 “嗯,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李俭,新星大学的校长,目前平西分校就这么个情况,行政人员还没过来,都是以前留下来的后勤工作人员在运行。你们之前只有两支研究团队在这,学院是生物医学院的,跟你们也不搭噶。”李俭看看三人,感觉气质上挺有少年英杰的味道,虽然这话由自己一个二十六岁的家伙来说好像不合适,但考虑到自己有点超标,评价他们少年英杰应该还是有资格的。 三人相互看了看,大概是被平西分校的简陋现状震惊了,目光交流后,正中间的男学生先开口:“校长您好,我是道缈学院2020届大三的学生,常融。” 2020届,就是新星大学刚开办的那一届,还是新星学院的时候。 李俭看了看,没啥印象。不过第一届的时候,新星学院横空出世,不少大佬都知道新星学院未来的好处,赶得上时机的家长都把学生向新星塞了进来,看来这同学家里挺有能耐。 李俭点点头,女学生第二个开口:“校长您好,我也是道缈学院2020届大三的学生,吕怀月。” 很好,也不认识,不过自己几乎不记女生姓名,这倒是正常现象。 李俭点头。最后一个男学生自我介绍:“校长您好,我和他们同届同院,顾九日。” 李俭看了看他,非常好,自己还是不认识。这校长白当了,三个被张博学挑过来的战斗好手,一个都不认识,找个洞钻进去得了。这人名也有趣,如果是十日吧,典故还占一个后羿射日,总不能九日指的是被后羿射下来的九个太阳吧?虽然这更合羿射九日的典故,但父母给孩子取名,倒让孩子被射下来了,多少有点不妙。 “你们应该知道自己到这边要做什么吧,有没有知道任务要求的,重复一下。”干脆不去想学生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李俭专心于任务本身。 “报告校长,我们的任务是在校长的帮助下,在昆仑山脉中寻找昆仑暗叶衣并采集。”常融大概是确立了三人中的领导地位,不再用眼神交流,而是代表三人作答。 “嗯,很好。采集地点我之前去踩过点了,有妖兽,不过妖兽动静不大,战斗力普遍不强。到时候我会跟着去,采集是你们的事情,怎么采的好,你们来做,我只负责保护你们安全。任务结束之后,有什么奖励,你们知道吗?”李俭有点好奇,张博学是用什么条件把他们挖过来的。 算算时间,这仨大三的学生,这时候应该在灵山矿区有课。 “校级项目申报。”学生即答。 李俭挠头。张博学是有点守财奴在身上的,让人千里迢迢跑来平西聚居区一趟,就为了搞个校级项目申报回去。不过他们的实际工作量嘛,有自己在,也不会太多,校级项目给创新学分,给实践学分,还给经费,履历上还能写一笔,这样算,对学生来说确实足够了。 “行吧,不过平西这边没有行政部门,你们得回到本校自己去报。对了,你们是怎么过来的?”李俭起了好奇。 “和货车一块过来的。” 李俭肃然起敬。 …… 当天,三人成了平西校区中第一批食堂就餐的学生。 李俭感叹,得亏本校校区的行政老师没过来,但凡平西分校有一个行政老师,这一幕都得拍下来,接下来就是系列报道《千里执行始于足下:新星大学平西分校》。 …… 调整一天,李俭打算带学生们去昆仑山脉执行任务。 当他穿戴整齐,带着同样穿戴整齐的学生在楼顶集合时,他意识到一件事。 他会飞,他挤出一点能力,可以带着一个人飞。但要说带着三个人飞,很遗憾,他开的挂不包括空间权能,除非三个人挤成肉球状毫无缝隙,不然凭自己对空间权能的细微操作,只能说是尽人事知天命——让学生知道自己的天命在下一秒。 让学生挤成肉球是不现实的,如果三人都是男的,李俭还可以动起“都吉巴哥们”的心思,但两男一女,李俭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挑战为好。 这下飞是指定飞不了了,昆仑山脉离平西聚居区也有距离,走到山脚还好说,要是到自己前几次落地的半山腰位置,腿着去未免有点灭绝人性。 灰溜溜地带着学生们下楼,李俭在楼里找本地人问租车的事情。好在平西区大会说了政策绿灯就真是绿灯,也不管他先要钱,立刻派了车过来,只是司机被李俭劝回去了。 没办法,他们这一行是要去昆仑山脉,那地方半山腰确实是冰天雪地看不到妖兽,但车指定是找个山谷就停下。他们师生四人钻山洞去了,留下来司机一个人在山谷,等着被妖兽围殴? 反过来,车上没人,这玩意对妖兽来说也就是有点人味,大不了四个人穿着作战服上车,把窗户都开了,一路开到昆仑山脉,再用法力来回打扫,让车子没人味,找个隐蔽地方藏好,总不至于被妖兽找出来毁掉。 李俭想的挺好,再问问学生有没有驾照,学生纷纷点头。 “太好了,你们谁带驾照了?” 学生的目光中流出一丝看弱智的意蕴。 “我们来平西聚居区,没想到要开车,所以没带。但我们是要开到没有道路的地方不是吗?” 没有道路,自然没人查,在场的几人都是战斗好手,还不至于在现有车辆的正常运行速度就被撞死。别说是有驾照了,真要急着去昆仑山,没驾照出了卫戍部队防区,一脚油门踩到哪算哪。 第三百五十九章 如果是普通人,这算不算过失杀人 李俭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坐上了驾驶座,任由学生们自行安排车上位置。李俭自己也有驾照,但他获得驾照的那天,肯定想不到轮到自己需要驾驶的时候,车辆与其说是一种交通工具,倒不如说是一种时装——它对李俭来说,就连称为载具的作用都欠奉。 学生们的安排很简单,吕怀月坐副驾驶,顾九日和常融坐后排,主打一个男女分座。 四人都穿着作战服,戴着增强头盔,还把车窗都摇下来了。占整个旅途极少部分的聚居区内路段,四人的行迹引起了最多的瞩目。 原因无他。这年头聚居区与聚居区之间的交通情况,不能说是车水马龙,只能说是冷冷清清,一般人压根不会带人驾车开出聚居区,就不需要为聚居区外的荒野做什么准备。 再者,打算去荒野的驾车需求,一般也都选择跟随车队,有专门的防卫车组作保障,不需要琢磨离开车辆后,车辆会不会被妖兽袭击,进一步的,更不用为了防止车辆在没人的时候被袭击,优先开窗散去人味。 李俭一行人的样式,在平西聚居区路上,回头率不说百分百,十成里也有九成,直让李俭心里发慌——他确实有驾照,但那是几年前拿的,起码得有四年没开过车了,更别说他考的是手动挡,而今天借来的车,是魔改能源系统后的自动挡。 能源这块不需要担心,现如今天底下但凡是个人供能的产品,如果李俭的法力供应不上,也就没有别人能供应得上。只是李俭看着聚居区内的熙熙攘攘,短短几百米路,他愣是开了十分钟才到头。 过了闹市大街,再往前直通卫戍区。在聚居区与卫戍防区的缓冲带,车辆终于少了。会跑这条路线的,要么是军队相关,要么就是进出聚居区的车辆,对李俭等人大冬天开着车窗“招摇过市”的行为虽然不太理解,但看到四人都穿戴整齐,就知道他们是出去战斗的,只当是任务需要,看他们一眼的人确实有,但盯着看或特意回头看的,确实不多了。 等他们开过缓冲带,进入卫戍防区,按照正常出聚居区的流程申报审批通过,便被引导到与众人不同的方向上。相比之下,最热闹的三条路线都是通向其他聚居区的,向李俭四人这样奔着昆仑山脉去的,别说热闹了,连路线都没有。 送他们出防区的战士在岗哨处停下,看他们驶入荒凉的冬野。 …… 李俭单人行动的时候,仗着自己能飞,飞得还很快,都是花点时间飞到昆仑山脉中部落脚。行车做不到这点,为了抓紧时间,不至于一天之内都打不了来回,李俭选择一路向北开,到昆仑山脉的东沿碰碰运气。 虽然这块地方相对整座昆仑山脉来说狭小可怜,但好歹也是山啊,有总比没有强。如果运气当真差到碰不到草方块的地步,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打道回府,再作计议。 出了防区,眼前便是一片荒凉。灵气复苏前的平西北侧就没什么产业,过去道路维护还比较方便的时候,还有道路从平西北侧向北延伸,再向西北,一路上链接小聚落,后来又养活不少聚居点。但现在没了方便的道路维护,没了在荒野中驻扎的人口,这些非常用道路的衰败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发生的。 卫戍部队维护从此处向西北方向聚居区的唯一通行道路都尚属勉强,再让他们朝昆仑山脉方向维护道路,未免有点痴人说梦。 这地方太大了,人口太少了,即使是建设武装农场,平西聚居区也更偏向在地势更和缓的东南方向建设——平西聚居区的人口实在太少了,即使它坐落在山区中,那一点点和缓的地形也足够在工业体系的加持下养活所有人。 或者说,正因为这地方如此贫瘠,灵气复苏后收拢在聚居区中的人才会那么烧。 因此,平西聚居区往北,到昆仑山脉的途中,李俭压根见不到像样的道路,或者像道路的土地。这地方连夯实的土路都没有,连野兽的行道都难以寻见。虽说以妖兽的体型,很大概率趟不出足够车辆通行的道路,但能看到兽道,对在路途上的人来说,也算是有份慰藉。 车辆几乎完全行驶在荒野中,四扇车窗都摇到了底,高原的寒冷冬风可以自由地进出车体,带走车内任何缝隙中留存的人类气息。 四人的修为都在筑基及以上,算是抗冻的。李俭后知后觉地想,如果大家不怎么抗冻,那么提议摇下车窗行驶的自己,算不算过失杀人? 既然是荒野,也没有可用的道路,车辆便一直在起起伏伏的山地中前行。李俭已经选择了相对和缓的山谷地带,但高低起伏依旧是车体悬挂的严峻挑战。如果不是人人身上都系着安全带,高出人类平均线的修为又让他们更结实,恐怕晃也要晃伤几人。 借来的车很皮实,在没有道路的土石地区依旧能跑能动,车胎看起来也不会轻易磨损,显然,也是一种黑科技。毕竟对车胎来说,抓地力和强度,从材料基础来看,是不能兼顾的选项。 行车条件是如此严酷,以致坐在驾驶座的李俭都觉得自己好像在操控过山车,更令人难过的是,乘客乘坐过山车,起码能知道过山车有安全措施,只要老老实实不乱动,就能享受过山车带来的刺激体验。 但作为司机的李俭,他就是过山车的车头,他负责控制动力,他负责选择方向,而且他也知道,这辆“过山车”没有保证万无一失的安全措施。 想要安全措施,就只能时时刻刻绷着神经,在发生险情的时候释放正确的法术。 车体与土石的碰撞声渐渐无法引起李俭的警惕了,这些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几十公里的越野中显得如此平常,渐渐使得法力动力的引擎声在一众激昂的环境音中凸显出来。像是海浪声中裹挟的远方汽笛音,虽然很轻,但人耳乐意从海浪中将它分离出来。 好在这趟旅程也并非全是坏事。华夏全域的通信保障一直在线,李俭戴着的增强头盔虽然从物理上减小了他的直接视野,但在目视UI中,却时时刻刻都在提示可用道路。 虽然可用道路往往只是系统计算中更适合车辆行驶的平缓地带,但对于人生地不熟的李俭来说,能够有什么东西为他指路,这就够了。 一路上偶有妖兽靠近,但大概是四人都穿得严严实实,连车窗都全都摇开的缘故,竟不见有什么妖兽主动袭击 越过一座不符合要求的小山,一行人终于来到昆仑山脉的东沿。 说是东沿,仿佛山脉的边界就一定要是沉沦到土里的样子,非要矮小到只能看出连接山脉的趋势,才能称之为边界。其实不然,在李俭一行人眼前的昆仑山脉东沿,几乎拔地而起,在它的东界拉起一连串的陡坡,从尚有些绿意的高原边界,直直地拉上了永冻线,为自己盖上了白色的帽子。 在没有亲眼看到它之前,李俭有些心虚。昆仑山脉是如此长,它的东西长度能有两千公里,而自己采集草方块是在中段部位,这次带学生采集,却选了最近的位置,若是环境变化太大,挖开山体也没有看到空腔,或是空腔里没有草方块,该怎么办? 可在亲眼看到它,看到它的山峰上顶着冰雪,看到它高耸的如同中段的昆仑山脉一样,李俭就觉得妥了。 如果昆仑山脉周边的妖兽会为了获得稳定的居住环境而主动挖掘山体空腔,它们就绝不会放过这座海拔奇高的山。 将车开到山脚下,下车后用法术操作土石做穹顶掩盖,看着将车藏起来了,李俭挥手:“走,我们上山,先去雪线再计较!” 不靠飞,只靠走,上山对一群筑基期保底的修仙者来说并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但某人大幅度行动差点引起雪崩后,四人便只好老老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像是没有能力的普通人一般——如果普通人不需要担心环境问题——走上雪山。 他们当然比灵气复苏前的人类要从容许多,毕竟他们有的是力气,也不需要太多补给,更不需要为了针对环境而携带大量设备,只需要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就好。 晓是如此,等一行人走上雪线,也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李俭做了个让众人止步的手势:“暂时不要放出神识,我来确认山体内有没有空腔。” 学生们停步,李俭对山体放出神识,探了四十多米,没探到。 “这里不行,换个地方。” …… 如是者数次,李俭都觉得自己可能要在学生面前露怯了,总算发现一处空腔,松口气的同时,忙运起法力,向内挖掘:“快跟我进来,这山洞等我们进去的时候就要修好,免得引妖兽过来。” 第三百六十章 带学生出任务,不选择冒险才能拔旗 李俭调动法力挖掘的时候,常融站得最近:“里面没有妖兽吧?” “如果有的话,我就得让你们做好战斗准备了。不过别担心,进来吧,就算真有妖兽,也是我和它们打,你们酌情选择是否撤退。”李俭将通道挖得阔些,足够装下十几个人,又留了个心眼将挖出的土用法力拢着,并未随意丢弃,而是准备在四人进入山洞,及至空腔后回填。 “开红外感应,确认作战服内循环功能正常。”李俭走在洞穴前头,感觉学生们都进了山洞,便把洞穴逐渐回填,提醒学生适应环境。 背后没什么动静,学生们只是沉默着跟上。 “我开附近麦了吧,你们记得把对外音响也关了,尽量用增强头盔沟通。” “好的校长。”三人的声音蛮齐,像是排练过一样。 李俭挖开山洞,看着到了山体空腔,立刻借着红外摄像头扫了一眼空腔地面。 很好,依稀是草方块的样子,看来今天能顺利取样了。 “OK,地上就是要采集的样本,以后就是采集这些。你们有带采集样本的器皿吗?”李俭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出发前好像没确认这件事。 三人默默地从作战服隔层中抽出了折叠塑料容器,展开,关上卡扣。 “很好,你们采集吧,我给你们观察妖兽状况。我不知道你们任务的采集要求是什么,如果有需要就跟我说。”李俭藏在身后的右手隔着作战服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能被选出来参加任务的学生,专业素养和综合能力确实到位,起码比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严谨多了。 …… 采集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着。比起能飞得李俭,三人的行动要困难得多。 李俭默默地观察他们的行动,发现学生们非常用心地对待自己留下的痕迹。不论是采集昆仑暗叶衣的行动,还是踩在草方块、踩在挖取草方块后露出的地面上,学生们尽可能地将自己留下的痕迹抹去,使地面似乎保留着最原始的风貌。 但那着实是不可能的。 这地方的昆仑暗叶衣虽然有,但不够厚,比不上昆仑山脉中段的山体空腔中的同类,可以铺出五厘米的厚度。从法力波动的强度来看,这些昆仑暗叶衣不比同类差多少,说明在能量角度,它们依旧有极强竞争力。从周边“植被”的形貌来看,也谈不上有什么同生态位的生物在和昆仑暗叶衣竞争。 这样看来,如果不是昆仑暗叶衣才刚刚扩展到这片地界,那就是有什么生物在啃食它们,使得昆仑暗叶衣的厚度一直达不到最大值。 如果是后者,那么这片地方的妖兽密度就值得思考了。 三人采集片刻,大概是完成了一个阶段的工作,便将留下来的痕迹又做一番掩饰,轻巧地踩着边沿,向李俭发来通讯:“校长,这一地段的昆仑暗叶衣采集好了,如果可以,我们希望向深处进发。” “呃,往深处走不是不行,不过你们都不会飞,好像需要掩饰痕迹向内走……稍微留下点痕迹没事吧?”李俭倒是能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不过看他们先前掩饰痕迹的认真模样,他只觉得严谨地做,有点难搞。 三人站住不动了,稍过三五秒,才有人在频道里发言:“可以,我们掩饰痕迹是为了防备妖兽追寻痕迹袭击。校长能够防御妖兽袭击的话,其实处理不处理痕迹,差不多。” 有种以绝对的力量免除技巧的美。 李俭松了口气,就在刚才,他还想象,如果在采集样品的过程中掩盖痕迹是任务要求的话,他作为本次任务的领队,是否有帮助学生的必要。 这活他不是很懂,毕竟主打的是开挂式通关打法,掩盖痕迹的事情他做的不多。 “那好,我们就往深处走。” …… 走出一两百米,李俭正防备着妖兽呢,突然听见频道内学生说止步。 回头一看,三人各自采样。有采集草方块的,有采集草方块生长环境的泥土的,还有跑到最近处山壁刮沙的。 李俭僵直地站着,等三位大爷采样完毕。 …… 学生们的采样要求还挺多,李俭被带着向空腔深处走,离进来的山壁越来越远。 待到向北八百米后,李俭才终于在神识感应中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找地方隐蔽,我把相对坐标上传给你们了,自己看着躲。预计探测距离两百米,妖兽的神识放出来不强,可以躲过。”李俭往旁边先躲了,再看学生们,红外视野中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头盔的UI显示,三人藏得严严实实。 虽然看着挺怂,但执行力一流。 妖兽安安稳稳的过来,一路走一路吃,路过时最近的地方也与四人相距五十米开外,许是没觉得会有敌人存在,干脆连神识都未放出,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妖兽的强度不高,这就是个练气,真要打起来,你们能把它秒了。但我们此行是为了采样,没必要打草惊蛇。”李俭心里留着学者的告诫,琢磨着昆仑山脉空腔中生活的妖兽应该都有金丹期关照,对炼气期妖兽自是不怕,就担心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平白暴露了人类已经在昆仑山脉空腔出没的情报。 常融三人是为了课外实践学分而来,只要采集到位了,就能报校级项目。李俭的说法虽然不是全对,但也没和任务目标冲突,自然李俭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在李俭发话后的两三分钟,才在频道中提醒:“妖兽走了吗?” “哦,走了走了,你们继续采集。” …… 炼气期妖兽的偶尔路过并不算危险,起码对李俭来说不算。甚至连有惊无险都算不上,毕竟李俭的神识强度像是开了挂,总能在妖兽的神识感应之外,先感应到妖兽——这就像是用某种观测手段对电子的运动状态和位置进行观测,却没有影响到电子的运动状态和位置一样,不懂的人看了一头雾水,越了解的人越觉得逆天。 真正称得上有惊无险的,是四人一路向深处进发,走了快两千米之后的事。 靠近山壁的前五百米,简直是空空荡荡。往后的五百米路段,逐渐有少量妖兽边吃边走。第三个五百米时,吃草方块的妖兽逐渐增多,路过四人附近的频次越来越高,即使有李俭提前侦查,带着众人隐蔽到妖兽神识探测的盲区,最近的一次也在三十米左右擦肩而过。 等到第四个五百米的时候,这地方的草方块厚不过一指,地面开始出现线条状的裸露痕迹,大抵有不少妖兽经过此处,将地上的昆仑暗叶衣吃的一干二净。李俭不得不带着学生们在二十多米的距离内闪转腾挪,免得被来来去去的妖兽发现四人的行踪。 好消息是,四人穿着作战服的行动卓有成效,即使侵入山体空腔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两个小时,也没有妖兽冲着“搜寻人类”的想法行动。从四人旁边经过的妖兽大抵都是走来走去觅食的,或是将此处看做妖兽国度的道路通行,很少有妖兽将神识投向别处。 从战斗的角度来看,这些妖兽的防备意识十分松懈,让人怀疑它们是不是从一众妖兽中杀出生路的角色。 “好在它们并没有什么防备。但我们应该不能继续向前了,到这里都差点被妖兽发现,再往前,我们就得一路打着返回山壁再打洞,到时候就有点麻烦了。”李俭估摸了一下,走到这就得在短距离内闪转腾挪才能躲过一茬又一茬的妖兽,采样的时间大幅度缩小,再往前走,怕是得让自己顶着妖兽攻击,掩护学生们采集样本。 虽说自己作为领队,本来就该做保护学生的事,但突发事件迫不得已的救援,和明知有危险还要冒险尝试,怎么想都觉得后者不仅表现不了武勇,还有些无谋。大家出来混都是为了讨生活,玩什么命啊。 “你们觉得呢,还要不要往前走?这些妖兽还没看到有金丹的,真要被发现了我肯定护得住,就看你们想不想冒险。” 说完,李俭心里咯噔一下。 倒不是感觉被妖兽盯上了,自打他开挂,就只有他盯妖兽,没有妖兽盯他。而是他总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宛若flag,总觉得这种询问学生要不要冒险的剧情,在小说里十分喜闻乐见。 更喜闻乐见的是学生们往往会选择冒险,推动情节发展,该获得原动力的获得原动力,该获得宝贝的获得宝贝,过程那叫一个荡气回肠精彩万分。 就是这种情节总会苦一苦带队的领队,仿佛来冒险就是要将领队当耗材似的。 听了李俭这话,三人自己拉了个小频道,交流了一两分钟。 “校长,我们采集的样本应该够了,可以回去了。” 李俭:我测,真不用冒险,哥们这旗被撅了? “好,那就回,撤退。” 然后,李俭便身体力行地意识到,为什么这群生活在空腔中的妖兽,会这么松懈。 第三百六十一章 哪来的勇气,上当受骗了 许多特种行动都对行动的隐蔽程度有要求,完美的潜入就算不能让行动圆满成功,起码也能保证行动者全身而退。 常融三人在李俭提醒下知道见好就收,没有轻进冒险,陷李俭于群敌环伺的境地,也算是沉稳冷静有自知之明。但天不遂人愿是常有的事,向来都是尽人事知天命,做了再多的准备,一旦遇上变化,只有靠准备来应对变化的,没听说过准备充足,变化就自己消失的。 三人整理样品器械,在李俭的指挥下踏上归程。正顺风顺水地躲避来往妖兽,李俭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自西向东,仿佛在空无一物的世界横冲直撞一般横行无忌。 李俭下意识的反应足够让他躲过未知生物的突袭,但学生们显然藏不住了,便在转瞬间释放神识,将学生们包裹住,同时用空间权能裹住自己,像是用了闪现似的,一瞬间便到了学生们身前。 神识和权能的动作比声音更快,直到李俭做完这一切,他的语音命令才通过增强头盔的队内通讯在学生们耳边响起:“有妖兽靠近,停止行动,我已施加神识保护,尽可能缩在我身后。” 李俭说到“神识保护”的时候,横行无忌的妖兽已经冲进了神识探查的范围,好巧不巧,这家伙显然不像其他妖兽一般松懈,它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神识探查。 靠神识感应探测到生物活动属于单向探测,而神识探查相互感知,那就是双向发现了。 妖兽理所当然地发现了有“妖兽”张开了神识,就像李俭理所当然地发现了它一样。 妖兽的动作瞬间停止,在李俭粗略地判断妖兽的实力应该在筑基以上时,形如穿山甲的妖兽毫不犹豫地动用空间权能,向四人飞来。 得了,这下确诊了,不是筑基,是金丹。 学生们尽可能快地躲在李俭身后,像是老鹰捉小鸡游戏中躲在母鸡身后的小鸡仔一样。战斗方面,他们在同龄人中毫无疑问是卓越的,但他们并不会狂到在战斗中违背李俭的命令,故意为了自己的“天之骄子”形象,强行从李俭的保护中冲出去。 他们也并非因为所谓的乖巧听话而无条件的遵从了李俭的指挥。采取相应行动,是他们在多年教育中积累的行事方法和反应速度的综合体现。能够让李俭不能提前预警,又能让李俭表示优先躲在他身后,还在说话之前先用神识笼罩周边,试图将外来神识挡在外面的,不论来袭者身份如何,战斗力肯定不是善茬。此时躲藏,并非什么“有辱门风”的举动。 妖兽来得极快,在黑暗中,它只用神识观察,间或夹杂些声波探测之类的手段。闯到李俭身前十米停下,感受面前人形生物的神识强度不比自己更差,便当先用本族语言叫嚷一句,“嗤啦”一声响,叫得人心中发慌,好似有人用指甲抓挠黑板。 李俭能在红外视野中看见它,只觉得眼前的穿山甲样貌的妖兽长得如同一段圆木,十分粗壮,四肢在身体的笼罩下,都看不见了。 金丹期妖兽的叫嚷像是对其它妖兽发了命令,李俭神识感应中,便觉得有不少妖兽改换路线,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要将四人团团围住。 这怎么能行? “跟在我身后,想办法规避这头妖兽,我们绕过去,能跑就跑。”李俭都不觉得自己这算是什么当机立断,在妖兽的地盘被妖兽发现,还是金丹期妖兽发现了自己,甚至连召集其他妖兽围猎的命令都发出来了,他就算再怎么开挂,都得风紧扯呼。 学生们二话不说,也没问李俭为什么要跑,只是默默地跟上了步调。妖兽已经离得足够近了,红外摄像中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不必询问妖兽在哪,只是默默地将李俭隔在妖兽与自己之间,巧妙地绕开妖兽。 金丹妖兽总不会吼一嗓子就算完事,神识见得身前四人要跑,等不及其它妖兽围拢过来,将李俭等人团团围住,便释放法术,连通神识,向李俭压来。 红外摄像中看不清妖兽究竟使用了什么法术,只能从神识感应中观察,像是一团凝练的法力团。 总量不大,也就自己千分之一的法力总量,即使是对没开挂的金丹期妖兽来说,也不算多,顶多算得上妖兽的随手一击。 李俭风紧扯呼并非因为自己打不过金丹妖兽,而是怕陷入妖兽斗争的汪洋大海中——对妖兽来说,李俭的身份就是彻头彻尾的敌人,人味儿一旦散了出去,金丹期妖兽有脑子还可能抗的住,若是那些没到金丹期的妖兽闻到,又没有金丹期特意管制,如同发了疯地冲将过来,陷入车轮战后,李俭可不敢打包票。 眼前的妖兽发了法术,李俭轻动法力,甚至不需要对症下药地调整法力属性,也不需要变化法术,只是简单地将法力平稳地推过去,法力团便暗淡地灭了。 这样的巨大差距哪怕对妖兽来说也是极为震撼的。穿山甲妖兽一下子愣住了,任由李俭护着学生从自己身边跑过,约莫出去二三十米,穿山甲才回过神来,用妖语出声唤住李俭:“那边的人族,实力如此出众,是何方人士?” 李俭都觉得好笑。 昆仑山脉离灵山矿区又不远,这帮妖兽还能不知道人族中有哪个金丹是能一挥法力就将妖兽的法术磨灭的?总不能还有另一个人族这么牛逼吧。 倒是金丹妖兽仅凭神识感知,就能隔着作战服看出自己是人族出身,却能看出它也是有点见识的,不至于闭塞得将自己看做猿猴类的妖兽。 起码它得辨认得出,作战服是什么东西,不是么? “人族李俭,你如果认得我,就放我过去,我就当你刚才的攻击是误会。我们此行也没有害妖兽性命,你对谁都有交代。”既然妖兽愿意通话,李俭就拿出签了金丹契约的意识,好让妖兽知道,自己严格遵循金丹契约的规章,如若一个不答应,将妖兽的法术看做攻击,在这昆仑山脉的空腔腹地发起狠来,也是可以的。 说话间,李俭又让学生们默不作声地向南边走,以期早点碰到山壁,打洞出去。学生们身上可还带着辛辛苦苦采集的样本,多耽误一会都是罪过。 妖兽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在李俭与穿山甲妖交手一合后,它们似乎找到了正确应对危机的办法。呼喊声在妖兽间接力,这群明明和穿山甲妖并非同族的妖兽,用各自的语言喊叫着,向远方传达有人入侵的信息。 穿山甲妖听到李俭通报姓名,却没有李俭预想中的反应,而是作势防御,又向李俭逼近:“没听说过,但你这么强,在人族中肯定是个人物,等我拿了你,再将你的同伴捉来。” 李俭:不是,你脑子没敲坏吧,感应不到你发出来的法术是被我用法力抹平的?用了技巧的力量都没能和我纯粹的能量输出打出优势,连学生都留不住,你觉得怎么能拿住我? 李俭不知道穿山甲妖的勇气是哪里来的,但对方既然不知道自己,看样子也不打算按照金丹契约的规矩放弃对敌,考虑到学生还没走远,只好在通讯频道中让他们不再掩饰,立刻便宜行事,自己拦在穿山甲妖前头,看看这家伙打算做什么——反正有自己拦着,它就算有天大的想法,也翻不过去。 穿山甲妖大喝一声,将身子团成一团,鼓动金丹护体,身上光芒成了黑暗的山体空腔中唯一的光源,一时亮得发白,恍如白昼。又有法力做千条匹练,抽击空气的撕裂声啪啪作响。 李俭看它架势像是要拼命,便也鼓动空间权能,生怕这家伙有什么秘术,能够在自己严防死守的境地中翻越过去,将三名学生截下。 想到学生,李俭缓缓后退,琢磨着自己离学生太远,恐怕也有被穿山甲调虎离山的风险。 李俭严阵以待,凝聚法力,打算迎接穿山甲妖石破天惊的攻击。等了十来秒,却只看见穿山甲妖团成一米多大的肉团,在空中滴溜溜地打滚,也不见它前进后退,只是在空中滚动,散发金丹护体的光芒。 李俭:? 上当受骗的感觉涌上心头,将准备防御的法力撤了一成,化作雷电,直挺挺地劈在当空翻滚的穿山甲身上。 雷霆凭空出现,转瞬间闪过几十米距离,先是咔擦一声,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在空腔中回荡。妖兽们此起彼伏的接力式叫嚷也在巨响下停了,连奔向此处的步伐也都缓了。 当空旋转的穿山甲猛然落地,“扑”地砸在昆仑暗叶衣上,身上的金丹护体光芒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明忽暗,几秒钟后一口气没上来,彻底断了护体光芒,让空腔又陷入一片黑暗。 但金丹期的肉体确实不凡,妖兽并没有死,只是损失太大,闭过气去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巴不得给他们开挂 李俭在出手之前还半信半疑,可看到穿山甲妖被闪电劈得金光不再,就知道这家伙先前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看起来像是有点本事,嘴上喊得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它能逆转表面上的法力差距,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将自己拦住,好让其它妖兽拦截带着样本返回的学生。 这家伙大放豪言,不过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好让其它妖兽快速串联,引来其它金丹期妖兽,再对自己或打或捉——由于已经暴露,李俭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神识,不再只靠神识感应来模糊判断,汹涌的神识转瞬间就将原本“无主的”空间占据,优先占据空腔中的位置,沿着空腔的四壁扩展,还有余力向上下延伸,渗透山壁。 空腔不止一层。李俭的神识向上下延伸,便发现有妖兽在垂直对应位置活动,大多数只是朝远方咆哮,少数几头妖兽则是对着自己的方向挖掘。 尤其是在顶上的妖兽,它们扒着地就挖,有法力在身上,一爪子就是一抔土,可比底下一层还要跳起来抓天花板的妖兽要快多了。 更兼远处——数百米外隐隐有其它金丹妖兽活动的波动——动静渐近,眼瞅着在自己被穿山甲妖耽误的几秒中,一张包围自己的大网已经展开。 这可是在妖兽的腹地,一群炼气期起步的妖兽的行动速度可不能和灵气复苏前的动物相比。如果能将力量和速度全都爆发出来,现在的炼气期妖兽但凡体型有人那么大的,各个都是挖掘机,山体空腔上下层隔绝的土石还不一定够它们几爪子挖的,更别说还有法术帮助。 李俭将穿山甲抛在脑后,空间权能全开,闪现似得离开原地。下一秒,有妖兽从上层空腔挖穿了山石,连同土石一起滚落,扑簌簌地扬起尘土,刚一落地便翻转身体,冲着李俭大声吠叫。 滚落的妖兽实力不强,也就是筑基期,如果李俭回转身,能把它毫不费力地秒了。但从上层滚落的可不止一头妖兽,在神识探查中,这头充当先锋的妖兽不过是太倒霉了,挖掘土石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自己会掉下去,或者压根不关心自己会不会掉下去,这才一马当先。 它后头的妖兽就自在多了,有它做先锋打开的通道,便一个个下饺子地往下跳。 跳下来的妖兽实力参差不齐,但拢共也没到金丹期,单挑打不过李俭,却都个个悍勇,成群结队地逼向李俭,以相对统一地步幅跑来,哪怕它们的族群并不统一,也压根追不上李俭。 李俭几个闪身,追上正在撤离的常融等人。在一片漆黑的山体空腔中,李俭的神识占据了近邻的大部分空间,使得常融等人不能放出神识探查,只好依靠红外摄像的画面来规划撤离路线。 如果没有妖兽干扰,这对他们没有难度可言。只是李俭在后面拦住了金丹期妖兽的攻击,却不能帮他们拦下侧面袭来的筑基期妖兽。 即使是几乎一道法术秒杀了穿山甲妖的李俭本人,也不得不承认,那头妖兽确实在短时间内唬住了自己,如果自己没有被唬住,保持和同学们相同的速度撤退,将大多数注意力放在撤离的学生身上,而不是装腔作势的穿山甲妖身上,自己就能把所有妖兽一并解决了。 而这,让学生们一度陷入了危险。 当李俭闪现着追上同学们时,常融三人刚进入战斗状态。 一头像山羊的妖兽裹挟着法力顶撞三人,身上正有一层流光散去,隐隐透着水德法力与火德法力相互碾压的味道。若说双方发起进攻相互接近的过程为“合”,而接近后再反冲的过程为“回”,那么这毫无疑问就是山羊妖兽的回过程。 学生们刚刚与妖兽交过一次手,又看到山羊妖兽裹着法力撞来,就鼓动神识,将体内法力逼出一段,化作火线拦在山羊身前。 李俭乍一打量,还以为初次交手时逸散的火德法力是山羊身上的,水德法力是学生身上的,学生们挑选了属性相克的法术迎击,才扛过了第一回合。但感受中三位同学并没有切换体内功法,为同属法术提供加成,而是又释放了火系法术,才知道合着火德法力是学生们用的,水德法力才是山羊用的。 这算什么,学生们要优先撤退,山羊才是来拦截的,难道是学生们先对山羊发起进攻,再由山羊选了水德法力破招? 作为学生中战斗力的代表,莫非他们对法术战斗的理解竟然弱到这种程度,反而让山羊当了后手破招的角色? 李俭疑惑极了,但也不能让学生们三个炼气和一个筑基妖兽对打。奋起空间权能,后发先至,当先闯入学生与山羊妖之间,法力一震,便将山羊妖震飞,连同体表法力一块溃散,撞在山壁上,依稀成了肉糜。 从李俭被穿山甲妖诈住到山羊撞死在山壁,时间尚未过去十秒。 “赶快跑,有不少妖兽来了,又不远,妈的,再给十秒直线跑到山壁够不够?”李俭飞在学生们身旁,将来袭的妖兽一个个打了回去。战斗压力尚不算大,但神识探查中,开了空间权能全速飞来的金丹期妖兽越来越多。 若论极速,李俭并不会弱妖兽一头。只是一方受到同类呼唤,紧赶慢赶开足马力,要抢在入侵者前头赶到;另一方需要守着学生行动,速度再快也不能抛下学生不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比横向拦截的金丹妖兽慢上许多,眼见得就要被拦截了。 李俭巴不得给学生们也开挂,四人遁作光速,逃出山体空腔,或是反手把来袭的妖兽全干掉,岂不美哉。 只可惜,学生们拼了命地跑,也赶不及使用空间权能拦截的妖兽来得更快。在距离山壁只有一百米不到的时候,法力、肉体力量全都用上,极速冲刺的众人眼前闪过一道流光,流光像是不需要遵守物理定律似的,在山壁前停下,挡住了四人去路。 还不等学生们看清那妖兽面容如何,李俭身边的空间大幅波动,眨眼间贴近妖兽,饱含法力的一拳不加任何掩饰,带着音爆轰向妖兽。 再也不需要辨认这头妖兽面容如何了,它的头颅在拳头来临的前一瞬间刚刚泛起金丹护体的光芒,使其刺目难辨;下一瞬间,光芒如金纸破碎,失去庇护的头颅又本能地冒出些法力,试图抵挡拳头,可这点法力在李俭的输出中瞬间便被蒸发殆尽,仍由拳头带着法力,砸在头盖骨上,使其裂纹自现,如同橡皮泥一样内卷软化,碎裂的骨片将颈椎笼罩在暴风雪中,使原本规整的颈椎也化作暴风雪的一部分,接着吹向胸腔、脊背,让上面的皮肉皲裂,倒卷。 妖兽强壮的身体被迅速分解成无力又脆弱的部分,瞬间糜烂成酱的肉泥本不再拥有什么力量,一切在过去组织它们成为器官的结构都被分解成最基础的细胞,有部分甚至被分解到分子层的程度。 这些瞬间失活的生物质失去了自己运动的能力,却在李俭的拳锋作用下加速。一层由血肉混合物和残余法力形成的流动胶状物糊在了李俭拳头的表面,在极高的拳速下对外侧的物质形成激波,这反而使最外侧的肉泥得以飞得比李俭的拳速更快,以足够小的体积、足够少的质量,变成比刚出膛的步枪子弹还要凶猛的血肉泥点。 血肉泥点打在妖兽美丽的皮毛上,就像是成千上万把散弹枪(我知道这个可以叫霰弹枪)一齐向它发射,使它破破烂烂,从布匹变为破布,又从破布变为渔网,再从渔网变成风中颤抖的丝线,最终在拳下变成胶状物,裹着肉泥和骨片,向山壁轰去。 至于妖兽体内的金丹,或许在李俭一拳打中的时候就没有了,也可能混在了肉泥之中,连同妖兽的大部分身体一块,被拳头顶着砸向山壁。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空腔内的山石从顶部垮塌,一道纵贯空腔的裂纹在这一层山壁的三米高度穿过,延伸向不知多高多深的位置,并在中间露出了一条隐隐有血色糊壁的通道。 “走,快跑。”李俭站在洞口一旁,身上的法力直往山洞中灌。 被他用蛮力快速打出的山洞并不稳定,在出现的瞬间便弥散裂缝,土石从上壁落下,两侧在山体的庞大压力下合拢,如果不注入法力,人走过去就有被活埋的风险。 学生们到底是精于战斗的顶级人才,见了李俭一拳将金丹妖兽轰杀成渣,余威将山壁打穿三十多米,并未失神愣在原地,而是脚下加速,借着方才未曾止步的惯性,闷头冲出了山体空腔。 李俭左支右拦,大量法力拿去扛着山洞,少部分法力拿来应对再度赶到的几头金丹期妖兽,总算撑着让学生跑出了山体。 第三百六十三章 冒险者的西进运动 在李俭为学生们争取逃脱时间的同时,几头金丹妖兽赶了过来。它们没有像被李俭打爆的妖兽一样,仗着自己的空间权能闪烁到学生们逃生的方向,而是从空腔较深处包围过来,作半圆形逼迫。 李俭本是打算靠自己的名声让昆仑山脉空腔的金丹妖兽放下攻击欲望,但前有穿山甲妖不认自己,后有拦截在半途的金丹妖兽被自己一拳打爆。虽然在个体战斗力上,自己又一次对妖兽群体实现了不错的宣传效果,可对眼前的对峙景象来说,一拳打爆金丹妖兽,只会让这帮家伙对自己的警惕程度无限升高——仗着开挂能秒掉一个就不错了,几头妖兽一联手,再把自己拖住一段时间,等来援军,自己都得留在这。 “能拖住我的人都走了,你们想清楚点,只要你们不对我出手,金丹契约依旧有效。如果要打,不保证你们不会落得那家伙的下场。”李俭用法力顶着一众妖兽的侵害,琢磨着该跑了,便挥了挥拳头,说些没营养的狠话。 先前穿山甲妖都不认得自己,金丹契约有什么内容,李俭觉得这帮妖兽也不一定知道。但话必须得说,不说这话,它们心里就没这念头,不觉得李俭是个会和它们对等交流的角色,无端将交流选项从可用选项里砍了,那就更难搞了。 妖兽们并不理睬李俭的发言。只是更进一步地用法力逼迫,渐渐结成较原始的互助阵型,连同空间权能也向李俭包围,要将李俭所处的空间与大空间分隔开,好让他不能用空间权能占得逃脱的便宜。 它们心里清楚,最先赶到的妖兽并不比它们更差,考虑到它第一个到达的飞行速度,在一众与李俭对峙的妖兽中,战斗力可称中上。这样的妖兽同伴,在眼前这个自称李俭的人族手下,也不过瞬间就死了,自己如果上了,恐怕也是个死。 它们与李俭隔着四五十米对峙,法力投入更多地倾斜向保证自己和同伴不会被李俭突袭杀死的方面,只有少量法力与李俭消耗。倒是不需要担心会被消耗的空间权能一个劲地向李俭包裹,就想着能够成功合围,将李俭困死在空间权能的茧囊中,再细细料理。 也就是此空间权能开发技巧还不够多的缘故,也不知怎的,灵气复苏后的世界,金丹期掌握的空间权能,先点出来的技巧却是空间位移。若是像魔幻小说中,空间系先点出次元斩,这帮妖兽敢拿全部空间权能和李俭争夺周边空间控制权才是找死。 正因为空间权能在金丹期没有实质性的杀伤能力,这帮妖兽才能够放心大胆地放出空间权能,让自己周身对空间权能空门大开。 它们在等援军。只要支援的妖兽数量足够多,哪怕李俭有翻天的能耐,他也终究只是金丹期,围困磨耗的时间够长,再长的蓝条都会归零。 而这对李俭非常……无效。 妖兽们确实在空腔内侧对李俭围了个完美的防守半圆,甚至能够感受到有不少妖兽在上下两层与它们暗暗应和。妖兽也确实放出了大量来源不同的空间权能,像是要将李俭裹在其中似的,形成“泡泡”。 但有一个盲区,一个好像所有妖兽都没有注意到的,又非常简单而离谱的盲区。李俭是打算要跑的,妖兽的空间权能打算对李俭完成合围,但合围速度并没有快到一动念就完成包围的程度,李俭自己的空间权能正和它们在空间中激烈地争夺控制权。 李俭在权能方面几乎没开挂,一个人的权能打不过几头妖兽的权能,眼看着连连败退。可就算是连连败退,败退到“大本营”被合围,也需要时间啊。 于是,在一众妖兽觉得自己可以困住李俭,继而和李俭比谁更拖得起的时候,李俭一转身,以物理的方式,沿着自己一拳打出的通道,跑了。 空间权能接连败退,妖兽们夺回了山体空腔的空间控制权,甚至因为李俭的权能撤回得太快,又向山体外多掌控了一点。可这已经是李俭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之后的事了。 虽然不知道这帮妖兽是怎么做到三五头合起伙都没看出这样明显的漏洞,但跑了就是跑了,李俭不再去想原因,只是加快飞行,找到刚逃出不久的学生们。 这并没花费太多时间。 “常同学?你们能连上信号了吧,快跑,我们找车去。”李俭落下身子,飞在同学们身边,看他们在山体陡坡玩速降。 “校长,你跑出来了?不需要继续战斗吧?” “不需要,它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我漏了个特大的破绽。”李俭心里补充,好在自己速度快,如果速度和一般金丹期平均水平差不多,就这破绽还真不一定赶得上。 保不齐在自己转身,用物理的力量跑出通道时,后头的妖兽就追上来了。又拉不开差距,又得拿法力和它们拼消耗,如果开挂只开在法力和灵力上,还真有可能被妖兽继续留下。 奈何自己的挂蛮全面的,不管原因是什么,反正基础属性那叫一个猛。空间权能不够开挂,靠蛮力也能逃。 “校长牛逼,那我们现在是?”常融发自内心地表示赞叹,作为一个男人,这显然是较高级的称赞。 “上车走人。这地方不太能待了,鬼知道昆仑山里头有多少金丹妖兽,我能跑出来也算是侥幸。先把样本交给生化中心,再把昆仑山空腔里的情况告诉区大会。不得不防啊。” …… 顺着信号找到埋车地点,将法术解开,四人上车也不废话,还是李俭开车,法力顶着设备的转化上限输出,轰的一声便蹿了出去。 没了躲避妖兽注意力的要求,返程的路,李俭真把汽车开出了云霄飞车的感觉。一路颠簸冲撞,提前与卫戍部队通讯,才开了特殊通道,让他们开足马力地直冲卫戍区。 在卫戍区下车,学生们带着样品去找生化中心交差,李俭则回到分校驻地,与钱安区大会联系——平西聚居区的负责人总是说没钱,考虑到平西聚居区的经费,李俭觉得关键信息还是给老东家比较好。 …… 根据李俭的报告,动物社会学家和相关研究人员构造了昆仑山脉空腔中妖兽社会的概况。 概况中有许多专业性较强的内容,公开后没多少人看懂,不过有几条关键信息,很多人都看懂了。 第一,昆仑山脉空腔里头,金丹期妖兽很多。 第二,那里头的一般妖兽因为各种原因,久疏战阵。 第三,那里头可能富集多种人类尚未发现的优质灵材。 有句话说得好,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钱的买卖没人做。金丹期妖兽多,这对人类来说便是杀头的风险,但一般妖兽久疏战阵,优质灵材“满地都是”——这是看到公开内容后,一部分人的臆想——这就是赚钱的买卖了。 而赚钱的杀头买卖,还没有被禁止,那就总有人前赴后继地要去做的。 原本冷清的平西聚居区在报告推出之后,瞬间变成了冒险者的梦幻之城。 这帮想赚钱的好勇斗狠的闲人——如果没有足够精力和战力,在已经灵气复苏三年多的这个时间点,依旧充当荒野中的冒险者,未免有些不智——终于将视线从他们深耕多年的东部地区的成熟市场,转向平西聚居区的新兴市场。 在这之前,只有零零散散的冒险者愿意投身平西聚居区这片蓝海,但势单力孤,在广袤的荒野中也不能过度深入,平白丧失了不少机会。 而在宣传之后,当大多数人都觉得平西聚居区能够产出新优质灵材时,哪怕这地方真没有,它也得有。更何况平西聚居区的荒野中,确实有不少灵材没被发现。 一时间,从东部沿海跑到平西聚居区的冒险者比比皆是,一场灵气复苏背景下发生在华夏大地的西进运动,就此拉开序幕。 而在大势变化的同时,作为导火索的李俭,则被平西区大会以上京区大会的名义,“扣”住了。 说是“扣”下,但也只是将李俭留住,让他参加由上京聚居区某组织发起的线上会议,讨论昆仑山脉妖兽的“外交”问题。 是的,外交问题。 现在的华夏,对妖兽的“外交”问题,划分为五大类别。 第一是东部海域的海洋妖兽。这部分妖兽已经和人类打得血肉模糊了,也没有开展外交的基础,在一段时间内都会是死敌。 第二是灵山矿区及其周边妖兽。这部分妖兽和人类达成金丹契约,在有转机之前,只会爆发小规模的零星冲突,有控制的可能。这一类别也包括其他收到灵山矿区妖兽文化影响的妖兽,尤其是那些荒野中与人类签订金丹契约的小群落。 第三则是西南狐族,和以它们为代表的,与人族在暗中交易的妖兽。这一类别被认为是有交易价值的,存在外交需要。 过去的第四类成了现在的第五类,也就是尚未与人类接触的妖兽。 而现在的第四类是,以昆仑山脉生态环境妖兽为代表的,游离在以上四类妖兽之外的族别。 第三百六十四章 百万数量级的金丹妖兽也太吓人了 “空腔里的妖兽社会用的也是妖语。”参加线上会议的一名代表提到。 李俭坐在逐渐有生活气息的平西分校校长室中,对着眼前的屏幕发呆。 分校的校长室和本部相比,户型微妙地有些变化,虽然总体面积没有改变,但校长办公桌比本部感觉更狭窄逼仄。在自己从昆仑山脉的空腔带回有关妖兽的消息后,被要求这段时间不再外出的李俭,只能过上“寝室-校长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 好在这并不是对他的软禁,平西聚居区要求的不外出,不过是不要离开聚居区罢了。只不过开会的时间十分紧密,要讨论的事情也多,李俭便按住性子,老老实实地待在校长室,只以改良居住环境为己任,先把自己的窝归置整齐。 在他这几天的市场扫货后,校长室里的家具电器多了起来,也方便他在室内用电脑,而不是增强头盔中的通信UI线上参会。 “空腔内的妖兽社会应该和灵山矿区及周边妖兽有交流,语言趋同的可能性太小了。”另一名与会代表明白前者的意思,点了点头。 作为一场“旷日持久”的讨论会议,这场关于昆仑山脉空腔妖兽的讨论会邀请嘉宾涵盖各大领域,不论天南地北,只要是得到认可的专家学者、有实际经验的行政人员、负责战斗的指战员和战士,以及所有有必要参会的人员,都可以在大会主办方的调度下,加入或暂离会议。 这场会议就好像是场流水席,人人都来上菜,人人都来吃菜。不过李俭的“厨艺”显然不算高超,在一众与会者中,李俭顶多算是提供食材的那个——他提供了几乎全部的第一手资料,这些原始数据在各领域的专家处理下,绽放出别样的光彩。 作为食材提供者,如果有人吃出食物中毒了,李俭自然逃不了干系,这便是他几乎全程参与讨论会的原因。 可惜的是,作为这场流水席的食材提供者,他并没有端菜上桌的权利。李俭的科研水平究竟如何,与会人员大多不关心,而负责调度的主办方则很清楚,可以相信李俭提供的原始数据,却决不能让他发表一级推论。 以李俭的水平,他能想到的推论,其他专家学者第一时间就会汇总。而李俭想不到的推论,都想不到了还有什么让他发言的必要? 于是,李俭最繁忙的时间全都集中在了刚刚开始会议的第一天。在他将大多数原始数据全部上传之后,一群专家大佬几乎围着他,让他将自己在昆仑山脉的神识感应结果和法力对抗效果对着时间轴写事件链。 大佬们的态度那叫一个使人如沐春风,但他们的要求着实令人坠入无边地狱。按照大佬们的需求,李俭几乎将自己在昆仑山脉空腔的行动,对着红外摄像的画面,掰开了揉碎了复现一遍。有时候自己都忘了某个画面在做什么——这是常有的事,在学生们采样的时候,李俭保持着警惕发呆;在带着学生前进的时候,要注意的方向又太多,要精确到自己具体在做什么,很有难度——不得不像是猜测一样,让擅长心理推测的专家为自己身临其境般地做决定。 这份工作几乎将李俭金丹期修仙者战斗之外的全部潜力都逼了出来,做文书工作的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刚突破金丹期后,写突破报告时运笔如飞的感觉。 繁重的工作来得快,做完后像是消失了一整座大山。在得到李俭提供的时间轴后,专家们对他的兴趣立刻从无穷大跌到逼近零点,将他抛之脑后,在会议上热热闹闹地为大众做贡献。 李俭的任务很快就只剩下为部分还有信息要确认的专家答疑解惑,而这也有局限性。专家们往往只在对他的部分行动需要重新确认时才向他提问,有时候甚至是让他给出对画面中妖兽心理的第一感觉。 李俭每次都老老实实地为他们答疑解惑,因为他心里清楚,实际上自己在这场会议中能够做的事,就只有这些。 而当会议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连问李俭细节的学者都少了。学者们各有研究领域,在分会场中探讨交流。李俭像是个自由人,时不时就切到其他频道,听听各领域的大佬有什么高见。 妖兽社会类别的研究第一个出了成果。他们认为昆仑山脉的妖兽与灵山矿区及附近妖兽有交流,但不多。 这点从它们使用几乎完全一样的妖语结构就能看出。李俭戴着的增强头盔在交流时是离线状态,能够调动的翻译资源只有本地下载的翻译软件和数据库,在没有在线支持的情况下能够近乎无损的相互翻译。 一般来说,使用几乎完全一样的语言结构和音节,往往代表着双方同出一个社会。但昆仑山脉空腔内的妖兽对李俭报上名号的反应实在太平淡了,不符合与灵山矿区妖兽同处一个社会环境的特征,学者们只能含泪将这条推论删去,改成变动最小的同源分离说。 同源拿来解释妖语几乎一样的情况,而分离则拿来解释这帮妖兽竟然表现得像是不知道李俭是谁。 昆仑山脉的妖兽不知道李俭是谁,最沮丧的却是华夏的宣传部门。他们针对妖兽所作的长期工作,有很大一部分都将李俭塑造成人族的代表人物,不少战略都围绕着这一点展开。 结果现在却告诉他们,有一支和灵山矿区有交流的妖兽社会,它们竟然不知道李俭是谁? 这不是说他们工作效果欠佳吗。 除了从语言入手得到信息,人们还从李俭接敌的情况得到不少信息。 负责研究妖兽整体战斗力的学者提出,昆仑山脉的妖兽战斗力不容小觑。将李俭接敌的情况粗略计算,每平方千米的可居住面积中,就可能有一头金丹期妖兽存在。模拟值随模型构造方式变化而变化,不过就算是最乐观的模型,也认为昆仑山脉以李俭的采样数据为例,昆仑山脉片区的金丹妖兽数量也算是不可胜计。 这里的不可胜计指的是,以目前华夏的修仙者总体战力,摆开车马只凭修仙侧的战斗力与昆仑山脉的妖兽一战,大概会死。用上所有技术,能打个惨胜。 这样的推测很荒谬。并不是说妖兽打得过人类很荒谬,与会代表都不是坚信“老天爷眷顾人类”的奇葩,他们对实打实的力量心中有数。只是如果昆仑山脉中的妖兽真有这样强大的金丹期妖兽战力,那么其他地方的妖兽串联起来,跑来将华夏人类席卷一空,并不是伤筋动骨的大事。 根据兰切斯特战斗方程,现在的修仙者更适用其中的远程战斗,当双方的平均个体战斗力大致相当时,其中一方的数量为另一方的两倍,战力较多方“只”需要付出十分之一左右的作战单位即可达成全歼。如果这个比例拉大到十比一,个体数量较多的一方的损耗率将降到千分之五。 如果妖兽一方当真拥有倍于人类的金丹期妖兽数量,在大体量的战争中,由于双方的战斗力都在金丹期上下浮动,平均战力拉开差距是很有困难的。妖兽如果能摸清作战单位数量对战斗伤亡的影响,必定会掀起对人类的全面进攻。 而现在,这种进攻并没有发生。要么是妖兽压根还没意识到战斗方程的任何变体或数值解,要么就是它们没想到能够串联妖兽,以雷霆之力将人类轰杀,要么便是它们压根串联不起来,最后,是压根没那么多金丹期妖兽。 李俭是支持最后一种说法的,如果按照最简单的模型给出的结果来预测昆仑山脉空腔中的金丹期妖兽数量,保守估计也是百万量级。人类到现在能拿出多少金丹期战力?拿出这些金丹期战力,能不能防御住各边的妖兽? 这太吓人了,考虑到死亡并没有来临,李俭觉得还是应该认为昆仑山脉没有那么多金丹妖兽。 负责战斗的各位指战员则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在谨慎地评估了敌我双方的战力优劣和后勤状况,对各种信息做了全方位的考量后,各卫戍部队表示可以打,但预期伤亡太高,希望提升作战装备,以及对部队规模进行扩编。 扩编,一件灵气复苏前反向操作,灵气复苏后正向操作的事。 华夏的卫戍部队在灵气复苏前几乎年年裁撤,总量渐趋平稳,保持一副提高质量而不提高数量的状态。其中原因纷繁错杂,即使是长期耕耘的大佬,也难免在列举时有所疏漏。 可在灵气复苏后,扩编就成了人人都知,三军都做的事情。 主要原因有两条:现在是当战之年,原本练兵备战的部队一下子成了天天打仗的军队,作战还有各种资源可拿;二来,过去生育率不算高,补充兵员和扩编都会抽动劳动力,而现在,生育率开始飙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都被釜底抽薪了 什么叫当战之年? 这是一个生造的词汇,从当打之年衍生而来。为了配合大争之世的说法,有人将个体的当打之年化用到部队,便有了当战之年。 只不过比起当打之年的中性描述,当战之年的侵略性更显得强些,显得军队总要出去打仗,战争变成了夏季的梅雨,连绵不断。 可这是华夏的现状,是不能忽视的事实。就像人类漫长历史中,战争始终是大范围中消除不掉的阴影和进行时。即使是公认较和平的时期,也有无止境的战争在某片区域吞噬生命。 只要有人关心世界上的战争与和平,他就会意识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彻底的和平过,也没有彻底的安全过。大国的和平与安全感都不一定能够得到满足,更不用说被大国利益驱使着的小国。原本没有仇恨的世界要长出仇恨,本是同族的兄弟要被挑拨离间、兄弟阋墙,在黄金位置的国度将会分裂,在贫瘠土地的人们连血液都不知道该卖给谁。 战争在人们看得见的地方挥洒死亡,但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见所有战争。在同一时间,世界上会发生中世纪级别的战斗、燧发枪时代的战斗、一战时代的战斗、现代战争、信息化战争,就好像时代的变迁不再缩入时间的向量,而是平整地在大地上铺开。 战争也有奇妙的魔力。在某个战争进行时的地区,他们的器官存储数量和对外输送数量屡创新高;在某片战区,一种新的镇静剂将在伤兵哭爹喊娘的时候让他们安眠,接着是一小时一支、一小时两支、十分钟一支……等到他们返回故土,后半辈子都只能指望厂家别再涨价。 更不用说战争机器向军工订购的百亿订单,军火像是被丢进了创世熔炉,人命和土地成为薪柴。 军工和医药吃到甜头的时候,整个国家都可能被拖入泥潭。当仇恨无以复加的时候,煽动一句话就能让千万人死去。 战争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动起来,依旧恬静的人类大多数会变成战利品的一部分。无论事情有多么糟糕,对大多数国家来说,都比陷入战争要好——除非战争本身打到油尽灯枯,无以为继,选择和平。 华夏已经安稳的足够久了,当灵气复苏的时代到来,华夏与其他国家的联系被莫名切断,所有卫戍部队要面对的敌人都变成了妖兽时,瞬间爆发的战斗,渐渐激活了华夏的军队。 防卫聚居区需要消灭妖兽、防范海域需要消灭妖兽、维持武装农场需要消灭妖兽、保护道路需要消灭妖兽。卫戍部队没有一天停下过和妖兽之间的战争,牺牲难以避免,为了维持兵员数量,在灵气复苏后建立聚居区的同时,征兵令便已经下达。 华夏的战争潜力很大,如果严格征兵,按照规定,男性年满十八周岁就需要服役两年,那么足足可以拉出来一千五百万士兵。在灵气复苏之前,这样的规定基本没被从严执行过——严格的体检就能刷掉一大批人,再加上预备兵员的数量过于充裕,负责征兵的民兵代表会亲切询问应征人员,是否有足够的应征意愿,这又刷掉一大批人——卫戍部队补充兵员的“库存”,实际上还有许多。 尤其是灵气复苏之后,借修仙的力量,许多基础疾病得以治愈,兵员质量大大提升,过去会刷掉许多应征人员的体检要求,此时再没有什么难度,体检要求不得不向修仙侧发展。 灵气复苏带来了预备兵员的极大富足,这对部队扩编的可能提供了“现在”。 而卫戍部队是和妖兽作战的。完全抽离人性,观察人类与妖兽的战争,人类固然有牺牲,但妖兽也得丢下尸体。 能对成建制的人类修仙者军队造成建制伤害的只能是同样成建制的妖兽军队,有组织度的战团对丧失组织度的战团可是碾压级的作战优势。 妖兽中存在成建制的妖兽军队吗?当然有,以金丹期妖兽为士兵的军队就做得到,如果金丹期妖兽不够,以金丹期妖兽为骨架的妖兽军队也能做到。 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以金丹期妖兽为骨架的妖兽军队。卫戍部队并不是一门心思啃没必要的硬骨头的笨蛋,在当前战略的指引下,清扫荒野中大量存在的游离筑基期妖兽族群,降低妖兽族群整体的未来成长能力,也是卫戍部队的长期任务。 以卫戍部队的组织力和情报搜集能力,当他们一门心思与荒野中的筑基期妖兽为敌时,爆发出来的效率令人胆寒。 即使他们的敌人是妖兽,也不免有战士在长期的高强度战斗后,得了心理疾病。一般来说,这种疾病多见于敌人是人类的战争,或者见到太多己方的伤亡,但兴许是卫戍部队对妖兽的作战更加严酷,竟使得一些士兵以类似的原因选择退居二线。 从中立的角度,卫戍部队的牺牲比起妖兽的死亡,比值绝对不高于一比十,一比一百都可能高了,更有可能贴近一比一千。 这样的碾压战事让卫戍部队手里多得是妖兽的妖丹,在部队内部,作为战功表彰和福利补贴的一部分,妖丹也会下发到战士个人。 妖丹可以炼制境界点丹药。如果说秦国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制需要净胜人头,才会由国家给军功爵分发资源,那么卫戍部队歼灭妖兽带来的妖丹,可是既不需要净胜,也不需要国家调拨,就能立刻分发的战功奖赏。 这可是修仙资源,比军功爵还要厉害多了。 在这额外的奖赏下,在部队当兵,不仅道义上一如往常的有优势,连待遇都噌噌噌地上涨,眼瞅着便成了当今世上门槛较低、回报特高的职业。 即使以李俭的视角来看,他都得承认,现在的卫戍部队已经有点吃到战争甜头的意思,好在卫戍部队的根底清正,赏罚分明,吃到甜头只是增强了卫戍部队的战斗力和动员能力,还没见到什么害处。 如果说预备兵员的质量上升和部队的吸引力大幅上升,还只是在短时间内为部队的正常运行及扩编提供了动力,那么关系着部队未来兵员的生育率,它的提高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灵气复苏之后,先是遇上妖兽袭击,大家花了好几天才慢慢在聚居区重建生活。再是大干特干半年,半年功夫任劳任怨,才将勉强生活的条件开辟出来。之后的两年虽说日子可以说稳中向好吧,但如果离开了修仙带来的变化,实际生活质量真不一定能赶上灵气复苏前。 按理说,在这种生活质量都下降的时代,生育率别说提高了,降低都情有可原。更别说开头大干特干的半年,军管严格得一塌糊涂,每个人每天都有定额工作要完成,生育率没归零都算是医院的保胎能力强,怎会一路飙升。 直到一份文件拿出,让李俭钻出了牛角尖,他才知道生育率飙升的缘由。 正所谓祸福两依。灵气复苏究竟是福是祸,没人敢大胆决断。说它坏的,也免不了修仙延寿的好处;说它好的,也不能否认“没有灵气复苏,整个世界还是人类的地盘,科技日新月异,谁知道延年益寿是否就在明天”。 群众很有智慧。他们解决不了究竟是纯粹的科技侧更好还是带来危险的修仙侧更好的问题,但他们总能利用现有的一切,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治疗术解决了大多数灵气复苏前认为是绝症的疾病,虽然灵气复苏后的世界诞生了一批与修仙有关的疑难杂症,但在治好旧疾之后,只要不修仙,原本瘫痪在床的病人又能享受健康人的生活。 对一般人来说,如果哪天碰到了修仙侧疑难杂症,要么去医院,要么暂缓修仙,也能活得健康快乐,大大节省了一笔医疗开支。 过去困扰多人的房价问题,在灵气复苏后的聚居区也基本不是问题。房子的价格从来不是真正的痛点,其价格居高不下,又使人趋之若鹜的缘由,是高额房价背后的配套设施的使用权。 房子本身从来是超过人类需求总量的东西,这会给没看清房价本质的人错觉,总住房面积远超华夏需求的数据会让他们觉得房价必须跌得如同雪崩,甚至要比雪崩更快。但对他们来说,真正有用的数据,是和他们想要的配套设施相关的总住房面积。只要这项数据小于需要的住房面积,那么房价就永远跌不到他们当前的心理价位。 而在灵气复苏后,紧急扩建的聚居区,将绝大多数资源都进行了平均分配,将大量社区打造成了模块化的通用社区,起码在可以量化的指标上,没有一个通用社区会和它隔壁的通用社区有什么显著的不同。 这就意味着,几乎所有住房的配套设施,在半年时间内,没有人们仅靠纸面数据就看得出的显著差异。 房价和支撑它的缘由,都被釜底抽薪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扩编,然后找新星大学要兵员 当然,由于人与人的参差往往比人与狗还大,纸面上的通用社区之间的数据相等,并不能代表种种服务就当真相等了。光是师资力量的差别,便可见一斑。 纸面上勉强能够将教师数量一碗水端平,可就算不谈特级教师、高级教师、一级教师的数量差异,哪怕每个通用社区教育机构细化到教师职称也能完全一样,受限于每位老师个人的教学风格不同,班级学生的初始水平不同,便让各个通用社区的实际教育水平有所差异。 不过人类是一种奇妙的生物,他们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表现得极具创造力,也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对那些高强度关联生活质量的内容予以巧妙地忽视。 很少会有人当真较真到需要让每一点师资力量都一碗水端平,要求本就不多的特级教师如同会分身术一般被“热心”的家长们平分成几百份,让自己的孩子接受原本是特级教师一部分的肉沫的教学——这太恐怖了,只要是还打算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人,大抵都做不到出于让他为自己和亲人提供服务的目的,把人在物理意义上分开。 对关心孩子学业的家长来说,一部分得知本片学区的师生比与隔壁偏差不大时,就觉得孩子接受的教育是公道的;一部分更进一步,要了解教授自己孩子的教师,但他们也没有能力细分,就只好查找老师的职称,看到职称不高不低的,觉得稳妥,看到职称低的,觉得自家孩子被新老师拿来练手了,若是看到职称高的,又害怕老师会为了各种各样的活动,反而不能把精力全心全意地用在自家孩子身上。 如此一来,还得是学聪明点,看到本片学区有优质教师,教师数量也到位,不比别的地方差,那就心安理得,觉得自家孩子的教育资源够本了。 看到此处,李俭将资料随手放到一边盖上,觉得不必再看了。 他大概知道生育率为什么会飙升了,一群人没有各种生活压力,甚至有得道成仙的希望,有兴致的就修炼,没兴致了就起生育的性质,生育率能不飙升嘛。 难怪自己最近和爹妈打电话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异样,原来是有想法了。 李俭看着频道内各部队要求扩编,并一个接一个地拿出了具体章程,若有所思。 …… 有人提议,要成规模地扩建聚居区。 李俭正研究提议人拿出的扩建计划,琢磨新星大学能否在这次扩建中和钱安聚居区连成一片,降低安全方面的平均花费,便接到了钱安卫戍部队的通话请求。 接通。 “我是李俭,通话是要找我讨论新星大学纳入扩建范围的事情吗?”李俭接通电话,没等对方开口,便揣度卫戍部队的想法,当先询问。 “嗯?新星大学是否纳入扩建范围的事情,应该是钱安区大会研判决定,我们卫戍部队是做不了决定的。”卫戍部队的代表愣了一下。 “哦,不是这回事……那给我打电话是要?”这下换成李俭愣住了。 新星大学的卫戍片区自打学校建立就独立于钱安防区,本地的卫戍部队虽然是钱安卫戍部队的下属,但这里头的关系要捋清楚将十分复杂,更别说小防区比大防区要投入的单位力量更多,如果能让钱安聚居区扩建到可以重新容纳新星大学的地步,不仅能省下不少防卫力量,也方便大学和钱安之间来往。 “是大学生征兵的事。” 李俭恍然。 大学生征兵不是新鲜事,灵气复苏前就有,各地的情况不同,具体要求和奖励也不同。在钱安本地,大学生征兵一般指的是一本的学生,如果是本科生,服兵役回来能保留两年学籍,本校内专业基本任选,随便换。不成文的潜规则是,基本会让他安安稳稳毕业,如果有读研倾向,自己愿意,没出过问题,本校保研会很轻松。 如果是士官,那更进一步,还有学籍直接转入军校的机会,不说是平步青云吧,相比不具备大学生征兵条件的其他兵员,寻求进步的速度还是更快一些的。 研究生征兵就不用想了,方案确实有,只不过去的人不多,挺特殊化的,卫戍部队需要了就招人,不需要也不会跑到地方学校长期招人。 “我们学校一直支持大学生征兵啊。”李俭例行公事似地重复着。 他自己也算是阴差阳错,如果不是上头打算以他的名字当招牌开办修仙大学,估计时至今日也是战斗序列的一员,编制挂在部队上。 “今时不同往日。李校长,部队要扩编,需要大量有能力有水平的兵员。新星大学是钱安聚居区最好的修仙类学校,军训就不说了,战斗类课程的结果我们也有看过,也是整个钱安聚居区的大学里做得最出色的。我们还是希望新星大学能够好好宣传一下,让学生们来部队历练历练。” “你这话跟我说也就算了,我可不好跟学生们说。他们的父母让孩子考进新星大学,可没想到会让孩子进部队历练。想去当兵的,我们从来没拦着过,热烈欢送的晚会和拥军活动没少过一次,都是以学生的意愿为先。你让我好好宣传一下,再让别的学生去部队历练,但历练是要玩命的。难道你能跟我打包票,说我们新星大学到部队的学生,一个个都可以待在后方,安安稳稳地服两年役就能回来吗?”李俭有些恼火。 大抵是人在什么位置就想什么事。新星大学的本科生没比李俭小多少岁,但当部队代表让他再宣传宣传的时候,他想到的却是自己的子侄辈要去部队拼命。这本是保家卫国的事情,可一想到父母送来学校、抱有期望的孩子们,在校园里拐了个弯,到战场上拼命了,心里总是不舒服。 新星大学的学生战斗力哪怕放在社会面都算是强的,系统性学习了修仙战斗体系、几乎完全免费地学习各种先进法术变体、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地获得灵材资源,除了实际战斗经验和妖丹数量比不过部队,其他几样不一定比部队差。 抽掉情绪,这确实是最好的兵员,到了危难的时刻,让学生们抄家伙和妖兽作战,保卫身后的聚居区,并非是让人卖掉良心的举动。但李俭抽不掉这块情绪,哪怕从理性出发,让学生填充卫戍部队的兵员缺口是性价比最高的举动,也抽不掉这块情绪。 “不能。现在的情况还好,还能尊重个人选择。李校长,我们只是希望能够加紧宣传,部队的待遇不错的。” “……我个人是很愿意拥军的,新星大学也是。如果让我上战场砍妖兽,这也三年了,只要不是让我送死,我没皱过眉头。三年前我还挂着部队的编制呢,但今天我是新星大学的校长,我这个校长别的事都做的不好,如果要谈宣传,我建议你和张博学联系。那就这样?”李俭想挂电话了。 “那好,我们会和张校长联系的。再见。”部队代表听李俭的态度确实不曾动心,便挂断电话。 李俭放下听筒,靠在校长椅上,目光戳着屏幕,心思却分成了两头。 平西分校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要想发展起来,将草方块相关的科研项目握在手里,也少不了大量战力投入。钱安本部又需要扩编,既然卫戍部队来找自己再宣传宣传,自己一人的决断肯定无法影响大局,从会议情况来看,扩编并在新星大学中进行宣传已成定局。 扩编加新宣传,卫戍部队肯定有新的政策落地,到时候参加部队的学生只会多不会少。这样一来,新星大学本来就处处缺学生,还在摸爬滚打琢磨修仙大学该怎么运营的阶段,明年——也就是今年的下半年肯定要扩招。 这事情不能往深处想,想得太深了连脑仁都疼。李俭思索了一会,决定还是将这事交给张博学去做,或者是校支部开会讨论,有个章程之后,自己看看能不能看的过眼,能看过眼就当人形图章,看不过眼就给它否了。 …… 会议一直在进行中。这场旷日持久、牵连甚众的讨论会隐隐成了灵气复苏三年多的总结大会,因为发现了昆仑山脉山体空腔中生活的妖兽,引爆了众人对灵气复苏后各种事件的看法。 李俭手头的最后一点直接情报都被人榨干净了,使得他在这场会议中再也没有什么需要背负的义务,就像是跑到世博会的游客一样,只需要看个新鲜,不要扰乱秩序,便能在信息的海洋中畅游。 别管那些信息看不看得懂吧,单论能不能看到,凭着屏幕上可以来回切换的多个子频道,李俭就能保证自己随时都能体验庞大的信息量从大脑皮层滑过,落入虚空的美。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在部队代表找到他之后,钱安教育局也找上他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你竟然还知道回来 部队找上李俭,是希望他以校长身份在新星大学多多宣传,好让更多学生愿意参军。教育局找上他,却是希望他以校长身份,请新星大学向其他学校传授修仙侧教育的方法,同时准备扩招。 应该说,在教育局找上李俭之前,这两种情况李俭都有所预测,只不过没想到会来找自己商量。 对此,李俭的态度是:你们别给我打电话了,直接去找老张,在他那挂上备忘录,然后经学校讨论决定还是校支部讨论决定都行,我只负责给他们递上来预审之后的方案盖章。 开什么玩笑,自己什么水平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若说是上战场砍妖兽,自己有把握带三四人冲锋陷阵,全须全尾地回来;若是只带一两人,他就有信心杀穿妖兽,从陌生的另一边回来;若是带二三十人,他敢和妖兽摆明车马地对垒,“斩将夺旗”而还。 要是人数再多,李俭就没有把握了,他得将指挥调度的事情交给别人,自己只负责战斗——李俭对自己的能力门清,如果只考虑个体战力,他就是最优秀的那个;从个体战力衍生出去,越不需要个体战力,他就越弱。 如果任务和战斗力无关,那他充其量就是个上过本科教育的毕业生,专业对口的情况下月工资不会超过八千。 更别说绝大多数情况下专业都不会对口,不选择加班更拿不到八千。 一应校务运转,除了那些日常任务,自己批了三年,能顺着惯性批下去的,其他新事件,李俭都不敢专断,只有别人为他考量好了,他才能凭着心中的道德,选择是不是要盖章。有时候道德取向也没用,人家专业人士开具的方案可能会完全回避道德问题,为了避免外行指导内行,李俭这人形图章不想做也得做。 于是,后来想找李俭聊聊的部门,纷纷给张博学打去电话。以致李俭与张博学下次通话时,老张在百忙之中,还是向李俭吐槽:“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竟然把一堆工作推给了我,他们倒是去找秘书啊,刚招过来的崔和平难道不好吗?” …… 二月中旬,会议提出了关于昆仑山脉妖兽社会的重要论断。在可以交流的前提下,将昆仑山脉妖兽纳入金丹契约的控制范围。 大抵是觉得不能树敌,平白惹了一整座山脉的妖兽做人族的敌人不是好事,人族这边打算和昆仑山脉的妖兽签订同样的金丹契约,达成有条件的和平,或者说是局部的武装冲突。 李俭主动请缨,愿意代表人族出场,去找昆仑山脉的金丹妖兽交涉,却被否了。 给他的缘由很简单。当初和灵山矿区那一片的妖兽交涉,能够顺利进行,一来是人类在签订契约前就已经在一众金丹期妖兽的影响范围内扎下了根,人族的整体实力也能支撑他们在灵山矿区落脚,有了金丹契约,只是限制了双方的战斗烈度,并不影响到人族在灵山矿区的事实存在;二来是当时李俭刚成金丹,以极速将聚居区转化成了人族领地,算是在修仙层面拿到了事实利益,又“亢龙有悔”似得把妖兽抓代表狠狠揍了一顿,展示了高端战力实力,这才让签订契约的过程变得季度丝滑。 现如今李俭本人对昆仑山脉妖兽的战斗表现,前前后后一共四次,头一次打死个没妖兽知道的小妖,后头三次算是妖兽能知道的,把穿山甲妖一雷劈废,一拳把个看不清头脸的妖兽打爆,再以一人之力从几头金丹期妖兽的围剿下轻松逃出…… 不能说有友好倾向,只能说就是冲着爆杀妖兽而来。 有这样的表现,指望昆仑山脉的妖兽能够心安理得地与前几天刚闯进来杀了妖兽的李俭签订半和平协议,有种指望昆仑山脉的妖兽社会集体绥靖入脑的美。 再说人族在昆仑山脉的事实存在……灵气复苏前这样的事实存在就算少的,灵气复苏后有了妖兽威胁,人族集体退守到聚居区,连卫戍部队维护道路都不会特意翻过昆仑山,人族在昆仑山脉区域的事实存在大约为零。 事实存在没有,怀柔态度也没有,更没有表现出能把昆仑山脉所有妖兽一口气全消灭的战斗力,拿什么让昆仑山脉的妖兽心甘情愿地与人族签订金丹契约?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很明显,在从长计议告一段落之前,李俭本人不太方便再在昆仑山脉露面了。 除却在会议上提及的问题,宣传方面更遗憾一件事——要是早知道昆仑山区的妖兽不认识李俭,千拦万拦也要拦住李俭,打杀妖兽的时候若是没把名字报出去,现在的事情就好办很多。 可惜,事后诸葛亮没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李俭若不通报名姓,他也不可能知道这帮妖兽竟然不认识自己,事后的打杀更不必说,只能说是时也命也,怨不了谁。 得到宣传部门的答复,李俭知道自己去不了昆仑山,可总不能一直待在平西分校没事做。想了想,向上级请示,如果没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他便自由行动了。 上级给了肯定的答复,李俭便将挂在会议中的号退了,琢磨着平西分校没有事做,钱安本部又要扩招,事情怕是多的要死。想到此处,穿戴整齐上到天台,一路飞向钱安聚居区。 …… “你竟然还知道回来?”张博学坐在李俭的校长椅上,紧盯着坐沙发的李俭。 在这之前的每个工作日,都是李俭坐在校长椅上,张博学坐在沙发上。今天攻守之势易也,倒是李俭做上了张博学常常工作的位置。 李俭张了张口,没有做声。 他也是回到本校之后,才从人声鼎沸中发觉,自己待在平西分校的时日中,到底推给本校多少工作。 校区在扩建,本来就不算宽的街面上错落有致地摆着征兵立牌,间或夹杂平西分校招新的告示。有好几支团队在同时进行新星大学的宣传片拍摄工作,李俭没敢细问,但看服装,连平西聚居区的队伍都在校内工作。 “你不说话,你知道,这几天有多少新工作被交代过来?上京都过问了,妈的,钱安的卫戍部队的事,上京都过问。我不是说他们不能过问,但你知道我接电话的时候压力有多大吗?”张博学指着校长桌上的两台电话。 “是在校内鼓励征兵的事吧。”李俭表示自己知道。 “鼓励征兵?时代变了,大人!现在是战争期间,战争已经持续三年多了。我靠,我看你平时挺拎得清的,怎么钱安卫戍部队给你打电话,你叨叨些不能让学生送死的屁话?你看的东西也不少,你觉得现在谁不是去送死?总得有人死!哪怕不说部队,就说我们的学生,之前妖兽攻城的时候,牺牲多少个?我陪着你一个个上门去送抚恤,你看着心痛,难道我心就不痛?但痛一痛就得了!”张博学越说越激动,他站了起来,双手拍在桌面。 “痛完了照样听指挥,如果需要学生去参军,那就鼓励他们去参军!不想让子女上前线的,就自己上前线!我是不会阻拦部队来学校招兵的,不招兵就是大家都在聚居区里死球!我女儿这一批还没点到她,下一批要是点到了,报她的名字,想让她进部队。我能做的不是让部队不要在学校征兵了,而是我自己抄家伙,替她去当这个兵,砍够本了回来,或者回不来。” 李俭看着张博学,按照老张的做事风格,他更应该想办法让自己的家人置身事外才对。 “哦,你在看我,你觉得我没用,想不出办法让我们家逃脱兵役吗?错啦,如果现在还是常时,我压根不需要想东想西,招女兵从来都不是强制性的,按照和平时期的规矩,我女儿压根不可能去当兵。我不需要想任何办法,原则上她都是不需要参军的。但现在部队说是征兵,宣传,听从志愿,可谁都知道,我们白纸黑字写着的,只要是适龄男性,都得义务服兵役,这是义!务!我消息比你广些,现在不说钱安,有几个聚居区,已经到了拿名单点成年男性去部队的情况,你难道觉得到我们学校点名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吗?”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不然呢?不然为什么各个卫戍部队都要扩编?我们的部队是天底下最鸽派温和的部队,如果不是情况真到了危急关头,谁会让觉得激进派太保守的保守派被大量征兵?”张博学摇头。 “可惜现实不是游戏,如果能有从上到下的统一意志,这时候我们最简单的破局办法就是狂生多生,然后让刚懂事的小孩修炼功法,和妖兽拼繁殖速度的时候大杀特杀。” 李俭瞪大了眼:“但我们现在,起码看起来,欣欣向荣。” “是啦,是很好,但必胜的关键还没捏到手里啊。”张博学撑着桌子,气势比方才稍弱。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千单位够吗 “哪个方面都在找我们要人,我们管的哪是学校,这明明是钱安修仙的桥头堡。部队征兵、宣传拉人、修仙教学要人,没有一处不要人的,连挖矿也要我们学生带队,你听过这种事吗?”张博学最后拍了一巴掌桌面,坐了回去。 “我没听懂,但好像本校的学生蛮抢手来着?” “是,太抢手了,没有一个部门不觉得他们是预备役。这种倾向你在别的学校见到过吗?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学校,哦,我是说公开招生的学校,里头的学生会在毕业之前就被各个部门预定好的。” 李俭想了想:“部队预定的多吗?” “多。现在本科生还是大三,还不急,但部队已经把很多人的大五,也就是实践阶段的学籍迁走了。” “那可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 “对,两年之后。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还在扩建校区?跟你说了吧,这次扩建就是要让其他学校的同级生调到新星大学,经过训练再去部队。我们这成预备役训练学校了!”张博学抬手一挥,指向感觉中正在扩建的方向。 “崔和平呢?他消息比我们都多,怎么看这事?” “他这几天也忙得脚不沾地,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去哪忙了。按理说,现在应该是在忙部队来拍宣传片的事。”张博学提起话筒,随手给崔和平打电话。 电话顿了几声,总算接通,张博学看着李俭:“喂?我是张博学,崔和平你事情办完了没有,能不能回来?” “哦,在收拾了是吧,回校长室,速度啊。”挂断电话。 …… 稍等一阵,门外脚步声传来,崔和平敲门后推门而入,还没开口,先看到坐在沙发的李俭,眼中登时亮起,嘴角上翘,眉眼轻弯,反手把门关上,几步走到茶几前站定:“校长先生!您什么时回来的?也不让人接风。” “刚回来,飞过来要什么接风。你先回答老张的问题吧,是他叫你回来的。”李俭指了指校长座位上的张博学。 张博学皮笑肉不笑:“下次干完活了可以赶快回来,我们这还有的是工作要做。今天让你赶快回来,是想问问你,你对我们学校最近的变化有什么看法。” 崔和平像是刚刚才发现张博学竟然在校长室一样,听了张博学的提问,细细思索了十几秒钟,担心室内的两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思索等的不耐烦了,便随即开口:“学校的进展很好,按照现在的工作进度,我们能在这个月底,也就是三月初做好搭建平西分校的准备。” “讲讲跟军事有关的事情。”张博学点头。 崔和平看了眼李俭,接着说下去:“钱安的卫戍部队打算让本校学生作为兵员,大多数计划在一年半以后的大五学期开始,甚至是大四学年结束。部分优秀的学生则从今年就会应征入伍,按照筛选名单来看,大多数今年应征入伍的学生都属于道缈学院。” 很有眼光的做法,毕竟战斗力最强的学生都在道缈学院。 “而平西的卫戍部队暂时没有从平西分校未来的学生中抽调人手加入卫戍部队的打算,现在为平西卫戍部队助力的,是来自华夏各地的冒险者。”崔和平话头一转,说起自己出身的土地。 冒险者这个称呼本来像是个玩笑,嘲笑那些已经无险可探,只能在梦里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冒险的人——他们很少会自称探险者,因为在他们的梦里,那些精彩的故事也不过是探险者精彩旅程的剪辑,谈不上有什么新的东西。 不过现在,冒险者确实成了能够拿上台面的名号,让崔和平这样的地头蛇在汇报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选用它作为遣词造句的元素。 张博学的手指轻点桌面:“那就再讲讲……” 崔和平打断了他的继续提问,毫不迟疑地开口:“校长先生,那些冒险者在平西干了十天,他们也有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李俭注意到,张博学很不忿地靠向椅背,看向崔和平侧脸的目光微妙地闪过一缕火。 “几种新的灵材,校长先生,我认为其中有一种会对您很有帮助。”崔和平抬手比划,看起来好不慌忙,甚至有点优雅,“那是一种如同植物形状的灵材,长相酷似莲花,但颜色与莲花迥异。比一个手掌要大些,蕴含阴属性灵机。” “纯阴类型的灵机?”李俭来了精神。 这个词条不怪他起反应,实在是戳中了痛点。 他费半天劲,又是假托支援平西聚居区的名号,又是跟科研队伍车队到平西,晃悠着跑到昆仑山脉,采了点草方块就被隔离,又闹出一大摊子事,不就是为了寻找再次凝丹需要的其他两种灵材? 米立刀出示的文件里可是写的明明白白,剩下两种灵材的对应要求,高概率需要纯阴属性特化,另一种则要灵机纯净,帮助肉体升级。 崔和平所说的蕴含阴属性灵机的灵材,是否就是再结丹需要的灵材之一呢? “是的。校长先生,根据现在得到的信息,这种灵材很可能是您再次结丹需要的灵材。” 李俭已经懒得问他是怎么知道再次结丹需要的灵材和这玩意特征高度符合了,反正这地头蛇应该知道有话怎么说,估摸着也就是在自己面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了外头还是会装成一概不知的样子:“信息从哪得到的,靠谱吗?” “平西的实验室测量出来的结果,样品已经移交到上京了,还有钱安、洪都等聚居区也有部分样品,实验结果差不多。” “这东西应该很多?”听崔和平的说法,样品能够送到各地,而且灵材原本是莲花形状的东西,要想做能够复现的测试,应该以自然状态下的形貌送交研究机构。 “是的,很多。有不少冒险者都在昆仑山脉见到了这种灵材,只不过有些冒险者眼力不济,他们将灵材误认为一种新型的植物精怪,感受到其内蕴含的纯阴灵机之后,没敢上前。采集到灵材的冒险者也经过了战斗,他们宣称自己在采集灵材之前碰到了妖兽,是经过一番苦战才将灵材拿到手的。”崔和平观察着李俭的神色,最后补充了一句,“有少部分冒险者处在失联状态。” 李俭忙问:“失联的冒险者都是什么水平,在哪失联的,过去多久了?” “校长先生,我不建议你去救他们。失联的冒险者水平普遍停留在炼气期,从数据分析来看,也都有各种各样组队上的毛病。至于失联的位置,昆仑山脉各处都能看到他们信号最后一次出现在发信器范围内的遗留,如果是遭到妖兽攻击,在失联之后是根本救不到人的。很遗憾,这是他们在刀尖上行走的必然结局。” 张博学敲了敲桌面:“李俭还没说要不要去救人呢。你前面说过,这玩意的颜色和莲花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 崔和平回头看了张博学一眼,调整姿态,让自己能够面向李俭与张博学两点连线的中点:“它的花瓣是蓝色的,芯子是金色的,底部没有根茎,却能够附着在山崖上。” “蓝色的小花还蛮常见,不过比巴掌还大的,长相像莲花的,这确实不多见。”李俭想象了一下灵材的样子,这玩意如果真如崔和平所说,甚至还有点克系。 连根茎都没有,却能攀附在山崖上,鬼知道,这玩意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修仙侧的事情就是这样,能用就用吧。 “过去不多见,但这种灵材有很多很多……您需要吗?”崔和平附和。 “我?我当然需要。本校搞项目需要资源,如果能把新灵材的一系列测试应用都引入本校,能平添多少科研成果。”李俭想象了一下,那大概又能带动几个学院创立新的实验团队,红红火火地过上一段日子。 “不,我不是再说新星大学的事,我是在问您,您自己是否需要这些灵材?”崔和平再次询问。 “……想要。”李俭看着站得笔直的崔和平,在回答完张博学的问题后,他又像是餐厅里的侍者一样,转向自己,恭敬地站着,微微低头。 “好的,四天后,灵材将会抵达本校。”崔和平拿出自己专用的通讯设备,简单操作了几下。 “你要运来?”李俭声调微微高了些。 “是的,车队在路上大概需要三天时间。”崔和平收起设备,从容回答。 “运多少?” “一千单位,够吗?如果有必要,随车还有灵石运来,不过这应该用不到,毕竟现在的灵石也并非很紧张。”崔和平笑了笑。 灵石不紧张吗?当然紧张。如果要让所有人都吸收灵石突破瓶颈,灵石的缺口与日俱增。灵石的存量缺口一直很大,只不过增量每天都有提升,才渐渐避免了挤兑的风潮。但避免挤兑的风潮,仅仅是挤兑这件事没有发生,可不是灵石的缺口被解决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想要交叉学科成果 在这种情形下,能够调动灵石随车跑,从平西聚居区一路送到钱安,并不是只有钱就能办成的事——当然,也可以嘴硬抬杠,说给的钱足够多,多到可以让人无视途中艰难险阻的情况,就算是能用钱办成的事。 灵山矿区的灵石日产量确实在提升,可若说随便谁都能“随车送来灵石”,开口便是一千单位这样的说法,还进行了跨聚居区调动,着实有能力。 李俭看着崔和平,地头蛇笑得很从容,像是一切尽在掌握。 “那就运来吧,本地的灵石也不一定够。”李俭想着自己手头能够轻松调动的资源,如果委托钱安聚居区,区大会肯定能帮他调来足量灵石,但区大会具体是什么态度,他还摸不清楚。 想到此处,李俭起身:“你们有事就先忙,先把拥军的事情处理好,我出去转转。” 崔和平想要送李俭出门,被李俭作势拒绝,只好止步。 李俭飞上天空,直往钱安飞行,到了生物中心,便按下身段,在地表建筑群落地,自顾自地拿了访问名牌进门,找蒙星霖询问消息。 蒙星霖挺忙的,没工夫出来迎接李俭,就派团队里的学生出门带李俭进实验室,换好衣服,两人在实验室里聊天。 “现在是在研究什么?”李俭看着蒙星霖的研究对象,找聊天的话头。 “现在研究的?我们实验室在配合植物团队,研究植物精怪的修仙方式。时不时要去野外迁几棵树回来,不是很方便。”蒙星霖看着实验室中央被困在玻璃器皿中的小树苗,它的主要根系被固定在一片松软的粘稠透明胶质中,使人们可以在外看见根系的长势,“之前你在平西聚居区那边发现了昆仑暗叶衣,那种植物可以用法力代替光合作用的能量输入对吧?我们在做其它植物同质化‘进化’的可能性验证。” 李俭想问蒙星霖为什么不继续做人体相关研究了,但琢磨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过去搞人类修炼相关研究的团队都专门绑棵树研究了,那就无所谓原因如何。 “进化?” “假的,现在的植物精怪都比过去精得很,自然选择都快赶得上人工选择了。用法力代替光合作用的能源,对植物来说不是很有价值嘛,楼下的团队觉得植物应该会进行趋同演化,都朝这方向,最大化自身的存活能力,用数量战略拿下生态位。但今天这已经是第五批实验了,法力流动方向和灵机流动方向,不仅定性模型做出来了,定量模型也做出来了。”蒙星霖指了指旁边显示屏上的图像。 那是一棵晶莹剔透的树苗,有光点在枝干中流动,像是琉璃玉树。李俭细细辨认,发觉树苗晶莹剔透的图景,与玻璃器皿中的小树苗十分相仿。 “那是可视化的法力流动模型,对应小树苗用的,从光点颜色和大小可以初步定量,真实数据存在后台。拿这个模型来跑,实验体确实有法力,也确实在流动,但流动方向和使用方式都不能表示它在用法力充当光合作用的能源。”蒙星霖对这副图景已经熟的不能再熟,毕竟不论是植物团队给他提供的合作之前的植物法力模型,还是自己亲手做过的新样本法力模型,都是这幅样子。 “所以,这说明这株小树没有利用法力进行光合作用的能力?” “基本没有。好在我们并没有想要做出什么成果,只要能做出测试结果就行。”蒙星霖叹了口气,让实验室正在干活的博士接着带队推进测试,自己则给李俭打了个手势,让他跟着出门换下实验服。 “本来以为今天会有点变化,不过变不了也没办法。”蒙星霖看了眼实验室,再看看李俭,还是笑了,“还是你运气好,去昆仑山脉一趟,就能发现这么有意思的生物,这下又有不少课题组能借着你的光活下去了。” “嗨,什么叫借我的光。本来就有这种植物的,我不过是碰上了还带回来罢了。现在冒险者去的勤,他们找出点新东西更正常。”李俭还是头一次从这个角度思考自己发现草方块带来的影响。 确实,就因为自己发现了草方块,不仅草方块本身值得研究,其他植物会不会选择草方块这样的进化方向也变得值得研究了。这样想来,一个新发现,恐怕能养活不少过去研究植物精怪的实验团队。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当初你先发现的融入灵机可以修炼,这份功劳也不会有人抢去,顶多就是我们帮你研究,大家共同发表罢了。我还听说你的平西分校建设好了?” “有是有了,不过只是有了座建筑,装修也没搞完,更没人进驻。” “不错了,这才三年功夫,在平西都有分校了。平西本地的修仙大学没说什么?”蒙星霖的状态切换得还挺快,刚才还在琢磨实验进展不尽如人意,转头就对李俭的工作有了浓厚兴趣。 “……好像没说什么。”这句话李俭可答不上来。 平西区大会来欢迎他的刘援军可把话说在了前头,平西聚居区穷得很,可不会给新星大学什么财政支持。平西聚居区的财政既然如此困难,恐怕本地就算是有修仙大学,也发展不起来。 新星大学能把修仙侧教育做到首屈一指,那可不能忘了钱安聚居区对新星大学的鼎力支持。 说白了就是没钱谁能搞新领域教学啊,总不能路边薅个人就开办吧? “那你最近可挺忙的。都这样了,还跑到生物中心,肯定不只是为了找我聊天。说吧,是不是又要找米立刀聊聊,觉得他老人家挺忙的,所以拿我当跳板?”蒙星霖嘴上说着,像是埋怨李俭拿他当跳板,可脚步一点都不含糊,大大咧咧地朝米立刀的办公室走。 “诶呀,这哪能呢,我从平西聚居区回来,就想顺便见见二位……好吧,我确实找米教授有事,来的又有点匆忙,没有提前联系,就打算找你带我过去。” “他现在倒是不怎么忙了,人体修炼这块的文献他看的差不多了,这几天也在看植物修炼的文献,打算憋个大活。不过这活太悬了,你进门别跟他说这事,就当做不知道,有啥事该问就问。”蒙星霖指点着。 “什么活啊又大又悬?能透露不,你这么一说,我心里都痒。” “这不是打算搞交叉学科嘛,看了植物能用法力作为光合作用的能源,他老人家打算移植到人类身上。” “啊?” “就辟谷。” “啊?”声调上扬一个八度。 “理论上是可行的,哪怕是复刻昆仑暗叶衣的技术路线,让人在体内构成一套光合作用体系,再引入法力做能源,将产出的淀粉引入肠胃……我知道这么说很多此一举,不过这是论证可行性,多此一举也正常。”蒙星霖自己举例,将自己说得无奈了。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他还在看文献,近期应该是不会做对应实验的,你进去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眼见得快到了米立刀的办公室,蒙星霖再次叮嘱。 “知道了,那我去敲门。” 三声敲门后,米立刀的声音传来:“没锁,请进。” 两人推门而入。言谈中被称为“老人家”的四十岁年富力强中年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眼前的两面显示屏。 “嗯?李俭?今天怎么有空来了?老弟啊,你们的实验有进展吗?”米立刀抬眼,看见李俭和蒙星霖。 “没有,还是跟三天前一样,现在的样本不支持植物在趋同演化,进行光合作用能源来源的调整的猜想。”蒙星霖自己找位置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架上的杂志(厚得像砖头一样)翻看。李俭瞄了一眼封面,好像是某中文期刊。 “没进展也正常,如果植物都表现出调整光合作用能源的倾向,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李俭,你是来这单纯看望?”米立刀十指交叉,托住下巴,看向李俭目光戏谑。 “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那最近招了个秘书,叫崔和平,是平西聚居区的地头蛇。”李俭也坐下,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 “他花了很多很多钱,就想加入新星大学的团队,我拗不过他,就让他加入了。之前我不是在平西聚居区发现了草方块嘛,现在有一群冒险者在平西聚居区找新灵材,最近找到不少,其中有一种灵材,据崔和平的消息,富含纯阴属性的灵机团。” “他问我要不要,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但在我说想要之后,他就说四天之后会有车队把灵材运来,一千单位的灵材,还有灵石随车附送。” 米立刀听到此处,原本戏谑的目光早已收回,凝重又认真地盯着李俭。连另一边坐着翻看期刊的蒙星霖也将目光从杂志上抽离,将视线投向李俭。 第三百七十章 成既定事实了 “如果只是送来灵材,那还能解释他出于对你的支持心态,将好东西给你送来。但连灵石都送过来了,灵材搭配灵石,最直接的用法除了突破境界,我想也没有别的了吧?”米立刀的目光从李俭脸上扫到蒙星霖,又扫回李俭。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俭点头。 “你的境界点够吗?”米立刀询问。 这就没有不够的。筑基期到金丹期攒的境界点丹药可以从琼花中炼制得到,搭配杀道炼丹,李俭还真不会缺境界点。 “很够。” “那就是他知道,知道金丹期再结丹需要的是一种偏阴属性灵机的灵材,也知道你需要进行这一次金丹期再结丹,才会带着灵材和灵石要送一车过来。你怎么打算的,要不要用这批灵材?”米立刀像是看透了什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用,第一次再结丹既然成功了,我说得狂一点,我觉得我的运气还不会到此止步。当然,前提是那批灵材确实是符合要求的,富含阴属性的灵机团。”李俭给出肯定的回复。 “还是像上次一样?自己借地方进行再结丹实验?”米立刀看看蒙星霖,蒙星霖无话可说,只能回复一个坚定的眼神——就像哆啦A梦一样。 “对的,所以我来找您了。” 米立刀低头思考了一下:“上头现在对你再结丹的事情,态度也是比较和缓的,没有必要这样做。但如果你还是要以个人名义尝试结丹,那我可以把地方借给你。” “好的,谢谢您。这样安排的话,四天之后,崔和平送来的灵材到了,我就会过来进行再次结丹,希望一切顺利。”李俭起身鞠躬行礼,感谢米立刀为自己提供的帮助。 “趁着灵材还在路上,你把相关信息给我们发一下,我们也好帮你把关。”米立刀懒得接下李俭的答谢礼仪,只向李俭讨要灵材详情。 “这……我确实不清楚,崔和平只给我描述了灵材的外貌和基本特征,说是莲花模样的灵材,配色是外蓝内金,没有寻常莲花的根茎。”李俭本想张口就来,可开口才发现崔和平并没有给自己灵材的唯一识别码,只好很没有专业素养地将崔和平告诉自己的灵材外貌描述一遍。 这可太拉胯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跟一般路人聊灵材,那肯定得说怎么怎么行,说什么什么灵,胡吹乱侃一气,只要没有说得前后相反,那就可以;见了米立刀,报不上灵材的唯一识别码,手里也没有存,没法分享,这就显得自己没水平了。 米立刀也不恼,李俭嘛,不像一般科研人员一样常备各种数据很正常,虽说如果一切顺利,这灵材之后就是李俭要用,他也掏不出唯一识别码,但也在预料之内。 米立刀自己模糊搜索了一番,在资料库中找到相符的灵材,又把屏幕转向李俭:“是不是这样?” 李俭定睛一看,屏幕上是一朵莲花,花瓣呈渐变色,自内而外由白转蓝,金色莲心点缀其中。 “我不知道,但看起来和崔和平说得差不多。”李俭也未见过崔和平所说的灵材,米立刀向他展示,他只好称是。 “行吧,那我们研究,你先回去,到了时间联系我们,给你安排实验室。”米立刀示意蒙星霖,蒙星霖会意,将期刊放回书架,起身招呼李俭。 “好了,李俭,我送你出门。” …… 李俭回到了暌违近月校长室安顿下来,张博学还是“霸占”着校长的座位,李俭只好在老张过去干活的工位用用移动设备,先看看最近钱安有什么活。 活很多很密,尤其是新星大学本校,有不少项目在过去的十几天中集中爆发。有很多课题报上来都是同一个类别,围绕着昆仑暗叶衣的能源特性大做文章。 直接申请研究昆仑暗叶衣的生物属性的生物项目组在这些课题中都算是眉清目秀的,胆子大一点的写出来的课题已经将昆仑暗叶衣的民用化、商用化视作可能。不少课题将昆仑暗叶衣融入了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仅家用电器写上一堆使用昆仑暗叶衣供电的课题,就连修仙侧的法阵也被列出了昆仑暗叶衣供能的趋势。 最离谱的一个,是拿昆仑暗叶衣当中间桥梁,构架武装农场的设计……有点类似曾经名噪一时的桑基鱼塘,但这玩意比桑基鱼塘还狠。桑基鱼塘起码有外部能源输入,而这份生态化武装农场的设计,几乎将昆仑暗叶衣当成了万能药。输入能源的地方来一点,提供有机质的地方来一点,需要培养微生物的地方来一点。 都快不够昆仑暗叶衣忙活的了。 李俭看得直摇头,不愿意再看昆仑暗叶衣相关的新课题,便把此类别屏蔽了,转而看些社会新闻。 新闻显得十分平淡,最热烈的内容就是自己离开钱安聚居区那段时间的新春专题,钱安聚居区内组织了不少新春活动,连新星大学也承办了一两场。 这就有点歌舞升平了,李俭倒是不排斥歌舞升平,但现在外患颇多,自己出门一趟回来,总得先掌握外患的情况,至于歌舞升平,还是晚些时日再看。 手动把正向新闻也给关了,剩下的内容就透着血腥。 一月钱安卫戍部队参与海洋主流战争计划,阵亡战士三百余人,详细名单于附件作半匿名处理公开,所有阵亡将士抚恤及追授列表公开…… 一月钱安卫戍部队因公牺牲人数,一百余人,详细名单半匿名公开,抚恤及追授列表…… 一月钱安卫戍部队因公殉职人数,四十余人,详细名单半匿名公开,抚恤及追授列表…… 卫戍部队的伤亡看完,还有警察序列…… 连同其他非战斗序列单位的因公殉职,一月份累计牺牲人数超过五百人。 至于重伤轻伤——这意味着当前技术条件下的不可逆伤势——新闻提到的比较少,但根据受伤人数一般与死亡人数比例在五比一左右徘徊,一月份的伤亡总数能到三千人。 摸着良心说,按照过去的趋势,钱安聚居区一个月能生下来的新生儿,也只比这个数据大一个数量级。再加上征兵比例的差异,一月的伤亡数据如果长期维持,时间久了,足以家家熬药,族族带孝。 虽然大多数人还能欢度春节,但从伤亡来看,这样悠闲的日子很难一直过下去了。 李俭关掉伤亡新闻,从理智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伤亡已经存在,新星大学的学生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新生儿是不能在今年就成为合格兵员的,而新星大学里的在读生和应届生却可以。以新星大学学生的平均战斗力,注入部队并不会引起部队战斗力的下降,反而可以产生平方律效应,指挥得当,还能减少伤亡。 这也就难怪钱安卫戍部队要来校园中再次鼓励征兵了,换做自己是一支部队的指挥官,看到眼前的伤亡,一来会想着提升自己的战略战术水平,二来便要想补充合适兵员。 李俭抬眼看向张博学,张博学埋头苦干,正与堆成山的文书工作较劲。 “老张,我想了一下,还是要鼓励学生参军,现在就鼓励。” “怎么,突然想通了,要把学生们推到火海里去了?”张博学这才抬头看向李俭,“你如果真想通了,记得留一条后门,允许家长替孩子上战场,到时候我好替我女儿。” “就你的战斗力,你女儿自己上都比你上更强。这后门你要留就找人开会去讨论,我这边出不了。要推进鼓励参军,有什么要我做的吗?”李俭没好气地呛了老张一句。 他之前还没反应过来,仔细一想,老张的修为还没学生平均水平高,让他替女儿上战场,先不谈这话好不好听,就是掰开了揉碎了算一算老张出事的概率有多高,这都是不值当的买卖。 都不值当的买卖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你这几天陪陪卫戍部队,跟他们在陆地多走走,出门的时候大张旗鼓一点,之后事情就成了。” “这么简单?不需要我陪卫戍部队拍宣传片之类的?” “瞧瞧,你这就年轻了。人家早就把事情都办妥了,人家压根不走你这校长的上层路线,全都找的各个学院,在学院里按照各个专业培养计划,把学生们大四以后的时间都签走了。你就算不宣传,过一两年,我们大多数学生都得进部队走一遭。”张博学阴阴地笑着,透着一股成年人的算计。 “我靠,那还要找我做什么。” “找你更名正言顺。” 李俭本以为张博学是在开玩笑,向他要来各个学院最新的各专业培养计划后,发现非教育类、非文科、非理科的各专业培养计划,大四的实习和中期毕业设计都和部队有关,大五开始的实践,干脆变成了在各军种内的实操环节。 我靠,成既定事实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怎么又是柳树林子 眼看着各专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学生都在学生端管理系统确认了培养计划的新改进,部队招人的事情算是木已成舟,难以扭转,李俭也只好认下“就算自己不参与宣传,卫戍部队的征兵计划也已经大获成功”的事实,乖乖坐下,给卫戍部队打电话,问问人家有没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卫戍部队也算是李俭的老东家了,李俭送上门来让他们用,他们一点也不客气,就说在钱安聚居区南边有些异常现象,一般的部队金丹实力还不是很够,几次侦查作战战果微薄,几近无功而返。正巧李俭答应参加战斗,就让李俭参与行动,看看异常现象是什么来路。 …… 到了集合的早上,李俭在钱安防区更新增强头盔的内置信息,得到今天任务的详情。 事情要从冒险者们集体转向平西聚居区说起。 钱安聚居区所在的吴会省地处沿海,自古地势就不适合整体种田。丘陵将吴会省分成北吴会和南吴会,北吴会借着河流冲积平原,勉强可以务农,南吴会则多山,即使是灵气复苏之前,南吴会也很难富起来。 钱安聚居区在北吴会,卫戍部队每日巡逻时,多以清扫北吴会的妖兽族群为主,对南吴会的妖兽,往往只清除其中影响交通要道的族群,维持钱安到南边聚居区的道路即可。 这就给冒险者们留出了很多工作空间。对冒险者们来说,他们需要的是战利品,是野生的灵材,是各种各样的新发现。 妖兽身上有不少可以回收的素材,妖丹拿来杀道炼药,身上的皮肉骨都可以回收。灵气复苏后的聚居区可没有大规模的牧场,战斗后获得的妖兽肉算是人们餐桌上肉类的一大来源。妖兽皮则一度进入各种轻工业领域,好看的妖兽皮毛做成皮衣,不好看的拿去做成胶,或者制成皮革,在很多领域应用得当,甚至可以代替塑料。在灵气复苏没过多久的时候,就有研究团队发现,妖兽的皮毛可以拿来制成颇具灵性的衣物装备。 妖兽骨也是如此。有很多人相信妖兽的骨粉可以拿来入药,其药用价值更是像笑话里说的那样,有滋阴补阳的功效。在这种市井流言中,妖兽骨的价格也长期居高不下。 如果说这是上不得台面的消费缘由,那么用加工后的妖兽骨粉可以制备有特殊性能的材料及装备,则是大宗妖兽骨骼贸易的主要去处。 冒险者大可以靠他们猎杀的妖兽身上的皮肉骨发财,而与灵材相比,妖兽在荒野中可以代代相传,就像是一棵棵摇钱树。比起灵材的不确定性,冒险者们在妖兽身上获得的收入更稳定些。 拜这些在南吴会猎杀妖兽的冒险者所赐,卫戍部队在南边维护道路安全的工作也得以减少工作量,甚至与他们在南边本就较少的工作内容相辅相成,达成了微妙的“原来有老乡在帮我们干活”和“原来有部队在帮我们探路”平衡。 而在李俭发现草方块,昆仑暗叶衣在能源领域的火爆,立刻让这些闻风而动的冒险者们嗅到了商机。 后来的事情哪怕是李俭都知道了,这帮来自五湖四海的冒险者飞也似地赶往平西聚居区共襄盛举,草方块之类的灵材没挖到,但把其他灵材发掘出来不少,使得自己过几天多了一个“再度结丹”的预定行程。 南吴会活动的冒险者少了,原有的压力便又回到卫戍部队身上。 按理说,卫戍部队本来就是做这个的,压力再大也属于常规事态,打不过就重新制订战略战术,再不济就征兵动员,也不至于因为打不过就认为是异常。 让卫戍部队认为是异常的,并需要李俭来参加侦查作战任务的,是在冒险者退去后,一片渐渐向维护道路生长的森林。 森林本身倒是没有侵犯到卫戍部队的维护道路,反而像是有灵智似的,刻意绕着道路蔓延。但一些居住在森林中的妖兽就没有这么方便,它们从森林中冒出来,攻击道路,攻击卫戍部队,带来不小损失。 卫戍部队也是有火气的,挨打不可能不还手,被森林里窜出来的妖兽打了,当然要一鼓作气打回去,让妖兽看看自己的厉害。 清剿森林外的妖兽并非难事,卫戍部队很轻松地完成了这项任务,然后派出精英小队,进入森林特种作战。 特种作战理所当然地出事了——如果没出事,这也不会被列为异常情况——在不见尸骨的情况下,进入森林大约十几分钟,便全员失联。 灵气复苏后的华夏全域都被卫戍部队洒满了信号发射器,这种黑科技在野外的稳定性强的惊人,也有充足的区域内冗余,还有专门的队伍进行补充。可以说,在华夏域内仅仅是因为信号发射器坏了而导致全员失联,这种小概率事件会被认为无限近于零。 持续足足二十四小时的失联后,精英分队被认为全员牺牲,其功勋受到表彰,列入纪念,抚恤交到遗孀、家属手中。 卫戍部队提高了对森林的警戒等级,下一支精英小队由金丹期构成,所承接的命令也与前者的“消除威胁”不同,是“保护自己,做好观察”。 金丹期精英小队确实再也没有出过牺牲,他们丰富的战斗经验和优秀的战术水平使小队得以在森林反复进出,但据当事人所说,在进入森林向较深处行进的过程中,他们明显感受到了森林树木对他们的敌意,考虑到作战命令的要求,每次在认为会有全军覆没的风险时,金丹期精英小队都会急流勇退,将自己侦查得到的情报交给指挥部。 李俭今天看到的任务概要便基于他们获得的情报。前一支精英小队已经失联十天,金丹期精英小队进行了八次侦查行动,尝试了各种逼近树林深处的方法,大多无功而返。 但要说什么功劳都没有,也不确切。在金丹期精英小队的成果基础上,生物学家提供了自己的判断:那片树林的基础是柳树,而且是不应该在丘陵地带大肆生长的垂杨柳。 这样特殊的描述,很快唤醒了众人的记忆。在新年之前,就有不少钱安本地的冒险者表示,他们在钱安聚居区南侧碰上过一片特殊的柳树林,那片林子把来访的冒险者打了个半死,趁着夜色跑了。 消失的柳树林至今都是钱安本地论坛水贴的常客,两者都是本不该在丘陵地带大肆生长的垂杨柳,它们会不会是同一片林子? 抱着这样的疑问,新的侦查作战任务下发到精英小队,在编入李俭之后,精英小队再度出发。 精英小队全员金丹,简单用增强头盔加入了频道,确认相互间联络通畅,便动用空间权能,稍稍离地,向钱安南侧飞行。 “依你们看,先前的精英小队还有生还的希望吗?”李俭很想融入他们的氛围,但一群十天之内紧急出动八次的战士们,之间的气氛还没松动到可以随意插科打诨的程度,李俭只好自己找了个他们可能会接受的话题。 “这咋说呢,作为战友,我当然希望他们个个都活着。”频道里确实有人接话了。“但已经失联十天咯,我能做的,就是把害了他们的妖兽杀咯,给战友报仇。” “如果这片林子是之前讨论过的,会自己跑路的林子呢?那片林子只是把人打个半死,也有活着的希望嘛。” “打个半死也不会失联嘛!身上的发信器又不只有一个,真要是打个半死,起码能留个信号吧?现在信号也没有咯。” “你说得对,这样看,确实希望不大。按照你们的战斗经验,害人的家伙应该是什么来路?”李俭也觉得自己有点说瞎话了。 “这说不清楚,”另一个声音加入讨论,“森林中的妖兽多到会跑出森林的程度,可能是森林中的妖兽攻击了小队,也可能是森林本身攻击了小队。毕竟在我们的侦查过程中,深入森林才会感觉森林中的树木试图攻击我们。” 李俭保持飞行不掉队,暗暗将体内运行的功法转变成火系。 虽说自己确实在战斗力这方面开了挂,但战斗力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好。如果真是森林对人有如此敌意,还将第一支进去的精英小队全都扬了,防备着森林对人的法术,先切成火法,估摸着能克一克。 要是树木精怪不按常理出牌,明明是木出身却擅长使用水法和土法,从根本上克火法一手,那就只能怪自己遇树不淑,再把功法切回去算逑。 众人飞了一会,快到地方,带队的战士在频道中整队,让李俭与他一块行动,其余人员准备按照“老规矩”突入,便看见了那片森林。 “看到了吗,就在那里,你往山顶上看,明显有分界,那片看上去就是柳树林子的树林就是。” 第三百七十二章 风险与灵材相伴 李俭向山上看去,在一众宽叶常绿乔木中,柳树的模样十分醒目。旁边的树木都留着墨绿色的叶子,而柳树的叶子早已掉光,只剩下光溜溜的软枝随风摇曳。 若是只有一棵柳树,这还不算突兀。可成片的柳树占据山顶,软枝尖端的青白色和树木枝干的棕黑色混成一体,怎么看怎么突兀。 正如任务概要中所说,树林像是刻意避开道路生长似的,与维护的道路中隔开了五六十米的水平距离,致使树林的边缘看着像是修建了一条新的道路。 “果然是绕着道路长的。按照过去的战斗经验,你们在进这片林子之前,要不要把旁边的妖兽都干掉?”李俭看过山上的林子,很快又把目光投向山下。 有不少妖兽正在树林旁进进出出,当然,它们正在进出的不是柳树林,而是其他宽叶常绿乔木的林子,从叶子看,那大概是桦树,间或夹杂些枫树。 妖兽们或许是从柳树林子里跑出来的,但从眼前的景象看,旁边的林子倒像是它们的巢穴。 对妖兽,李俭向来是不容情的。“都干掉”若是指人类,怎么也逃脱不了种族灭绝的指控,李俭说不出这样可怕的话;但当目标是妖兽时,把妖兽都干掉便只是他的一种选择,一个待选的选项罢了。 听到李俭如此说的战士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他看了看跑出林子的妖兽,十分精准地甩动法力,分化成几条,在妖兽身边凝聚成灵击术术式,以无属性的灵力冲击收割妖兽生命:“需要,不然没法辨清妖兽的来路。” “这是我们多次作业得到的结果,如果这里的妖兽能够正常点,我们还会启动对话机制。就是和它们的金丹期交流。”战士解释着,与此同时,他的战友在其他位置做着差不多的事。 战士们使用最没有属性特征的灵击术收割妖兽们的生命,这项自蛮荒纪元流传下来的简单朴实法术放弃了很多本可以拥有的特性,譬如属性特征、法则倾向,只用最基础的灵力强度和法力强度作为杀伤力的来源,就像是在发明了火枪之后,依旧选择徒手丢出石头一样。 但正所谓力大砖飞,一块几近光速的石头当然可以代替声速上下的子弹杀敌,比起特殊金属弹头留下的伤痕,石块的伤痕看起来更自然。战士们选择灵击术收割妖兽生命,如果时间不够,连打扫战场都不需要,这些妖兽的遗体压根没法指向凶手。 虽然有时候找不到凶手就是找到凶手——这需要一点点搜集信息和推理的能力——但在这荒郊野岭,又有什么妖兽能够明悟被灵击术打死的妖兽身上的死亡讯息呢? 若是这样的妖兽当真现身了,精英小队的众人免不了要和它盘盘道。 在林子和小路间徘徊的妖兽不少,看体型不像是成年大妖。战士们三五下便把妖兽放平,几个灵醒的还知道有杀气,会无意识地往林子里躲。不多时,在道路和林子间,已经看不到能动的妖兽了。 “时刻保持联络,所有发信器保持接通,一个掉了就回撤。我和李俭单独行动,如果有变,返回驻地。”与李俭通行的战士在小队频道中发布指令,同时给李俭打了个手势,示意李俭跟上。两人缓缓向林中飞去。 其他战士各自行动,从其他角度进入树林,在小队频道中保持着有节奏的信息收发,以期避免一时不察的失联结局。 与李俭同行的战士也保持着类似的操作,任由发信器自动发布响应信息,与李俭一同进入林中。 李俭算是入乡随俗,也把自己身上的发信器调得和他们一般响,且发着报,钻进了林子。 柳树林与道路之间的林子谈不上山高林密,只是树影婆娑之间,方才觉得只不过距离几十米远的战友们霎时没了身影。俩金丹也不高飞,只是在林木中贴地飞行,缓缓飞向柳树林。 “本来我的任务安排和他们是一样的,一旦有一个发信器开始掉信号就要回撤。但这次是你和我们一块行动,我负责和你搭档,只要你没觉得有生命危险,我就会保持深入树林的状态。”战士在两人的点对点设备通讯频道说着。 “好说。但我有个问题,与我搭档,我如果只能保住自己的命,却保不住你的,我到时候该怎么通知你优先撤退?这个频道能扛到我都觉得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吗?”李俭能理解战士的选择,毕竟是军事任务,前几次侦查作战碍于战斗力都没捞到更深入的情报,这次有了自己,如果能借助自己的力量摸清柳树林的情况,就算留个人也没什么。 “通信频道能用就用通信频道,不能用就纯语音,如果连纯语音都不行,就用光学信号。如果连光学信号也用不了了,您把我头盔打碎,再把我朝外面丢。如果这些都不行,那就是我已经死了,回去请报我牺牲。” 李俭只当没听到他最后一句话:“行,那就常备通信频道,我把对外音响切成手动妖语翻译,免得一会儿遇到能说话的妖兽回答不上来。” 过渡林没什么难处,此处出没的妖兽几乎都在刚才的灵击术清扫中失去了生命,亦或是吓破了胆,在战士们都严格穿着作战服的情况下,连人味都闻不到,更不会反过来攻击他们。俩金丹很快穿过了过渡林,一头钻进柳树林。 一进柳树林子,李俭就觉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想象中一树之隔天壤之别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两片林子泾渭分明的交界就像是一场鬼斧神工的巧合一般,就这么出现了,也没有什么感应中灵机剧烈变动的变化。 好像是柳树长到这里就不愿意长了,也没什么别的理由,单纯不愿意,再往外的地方,自然就被其他树类占去了。 正所谓“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这可是灵气复苏后的世界,种群与种群之间的倾轧已经达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哪会有什么生物没有缘由地让出生活空间呢? “怪事,这地方的灵机也没有变化,环境看起来……起码土壤不像是变了,怎么柳树林子就长到这里呢?”李俭有疑惑就问,毕竟身边的战士才是在这地方几进几出的行家。 “结合先前侦查作战的经验,我们认为有类似金丹期的精怪或者妖兽在控制柳树林生长。需要小心,之前几次行动,我们都是在深入柳树林一段距离后感觉不妙,才决定脱离的。你的战斗力应该足够强,可能需要更高精度地调整对危险的感知。”战士提醒道。 李俭琢磨了一下,这大概是嫌自己战斗力有点过高了,就算到了其他战士们觉得有危险需要撤离的位置,恐怕自己都觉察不出危险,反而误了侦查作战的大事。 这倒是自己战斗力过高与实际情况脱节了。“了解,我会将对危险的感知提高到尽可能高的程度。” 两人缓缓前进飞行,柳树林中也有不少小个子妖兽生活,它们与柳树林共生,见到俩金丹飞来,闻得出人味的当即两眼发红,受杀意掌控冲向两人。 这些妖兽的强度都不高,种族出身也不像是什么凶猛的肉食者,李俭学着战士们的样,用灵击术一击即走,来袭的妖兽便纷纷倒伏,看着像是昏睡过去,实则是被过强的灵力冲击,若是在近处探查,或是用神识检查,就知道这些倒伏的妖兽都死了。 李俭的手法干净利落,战士陪在一旁,不需要出手,便在林子中轻松前行。 也有妖兽没闻出人味的,这些妖兽才是柳树林中占大多数的妖兽。它们只是看着两人飞行,尚没有突破到金丹的脑子不能支持它们凭外表将两人判断为人类,大概当成了某种猿猴,便无声无响地将两人放进了林子。 行了一段,战士将李俭叫住,在通信频道中说话:“那边有灵材,不确定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应该是固体无机物,之前几次来的时候采的比较少,你要不要采个样?” 李俭顺着他共享的位置望去,确有一块灵材躺在地上,旁边就是一株柳树。灵材形貌像是石头,通体玉色,放在灵气复苏之前的世界,好好打磨一下,挂上玉文化的标签,保管能卖个好价钱。 就是这灵材体内的灵机不是很多,属性上也比较驳杂,没啥特殊用处,李俭估摸着卖不出高价,也很难有市场,再听到“前几次采的比较少”,知道就算是科研也赶不上热乎的,便干脆绝了念想:“算了,不采这个,只是记录下来就好。对了,你是怎么感觉到灵材的,进了林子之后,为了信息不泄露,不是默认不动用神识吗?” “每次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就是发现这些灵材的时候。之前冒着风险,在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放出神识探查过环境,所以知道这是灵材。” 第三百七十三章 妖兽精怪的电子干扰战 战士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就像是在对李俭说“水烧到一百度会开,放凉了再喝”,好似一种人文关怀。 李俭没有放出神识仔细探查,回头看了眼战士,隔着头盔看不见战士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指着灵材的方向朝自己说话的身影。 “这样的灵材在柳树林中还算比较多见的,虽然之前几次侦查行动,我们都没有十分深入,但在不同角度切入树林的过程中,只要我们深入到一定程度,都会发现这种石状灵材。”战士收回指向灵材的手,飘飞在李俭身侧。 “明白。”李俭扭头向前,心中思索。 荒野中有逸散的灵材并非不可能,倒不如说荒野中有零零散散的灵材冒出才属于常态。只不过按照战士的说法,每次侦查行动都会在深入柳树林一定程度发现灵材,而不是在别的地方,比如柳树林外发现灵材,这条线索为柳树林和灵材之间建立了联系。 虽然不知道联系是否是逻辑联系,逻辑关系是强是弱,但现象如此,倘若认为这背后没有主动的原因,未免有些思虑不周。 两人缓缓前飞。在越过发现灵材的深度后,柳树林尚未表现出神异之处,林子里的妖兽也如它们的同族,闻出两人味道的当即冲来,被法术打的灰飞烟灭;闻不到味道的老老实实行动,该做什么做什么,见两人飞行视若无睹。 李俭本是做好了准备,想着柳树林如果表现出神异之处,自己便要见招拆招。但这玩意没啥反应,李俭也不好像是神经过敏一样对着空气出招,只好将速度控制住,以常人走路的慢速飞行。 柳树林还没展现出神异处,战士先有了反应:“李俭?你能感受到周边的威胁吗?” 李俭仔细体察了一下,在没有放出神识的情况下,他着实没发现什么威胁。妖兽里头压根没有金丹期,能够没闻到两人的味道就认出他俩是人的妖兽在柳树林里并不存在,妖兽对两人的威胁几近于无——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开挂强度还没到规则级,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后可能被整片柳树林中的妖兽群起而攻,围攻加车轮战下讨不着好,李俭还真想说是完全没威胁。 至于树木精怪,这边厢也没见到有能耐动弹的树木精怪,至于金丹期精怪更是没有。全然谈不上有威胁。 “是什么地方有问题?你觉得有威胁?” 战士在李俭身后飞行,两人保持着一米五到两米的飞行间隔,确保在任何情况发生的第一时间,都能自如地展开动作:“有一点威胁,在树林深处方向,但没有杀意。” “我这边没感觉,也没感到杀意。要不要我把神识向前探查一段距离?”李俭问道。 放出神识探查的精细度总比神识感应更高,只是放出神识总有招惹妖兽精怪的嫌疑,倘若只有李俭自己,他有把握在惹来杀身之祸前逃跑,不过与人组队行动,并非十万火急的时候,有什么行动多交流,总是应该的。 “可以。只要在你可控范围内,请尽情操作。” 得了许可,李俭放出神识,向前方探去。 神识前探,柳树林在神识感知的画面中有如摩西分海,神识行在林中,树木似乎都为之躲避。没有长脚的树在神识感知的画面中好像也会躲藏,法力和灵机的流动都向远离神识的方向转移。 这就不太对了。神识这玩意,李俭使用到现在,从来只有他开挂,没放出神识,纯靠感应来感知其他个体的神识,哪有他放出神识,没感应到其他个体的神识,却被其他给感知到神识行动,还反映到法力和灵机流动的层面上? 若是在神识探索的过程中,柳树林的法力和灵机流动都没有异常,那也就罢了。可在光学信号中,柳树林毫无神异,在神识感知中,法力和灵机都有反应,两相差异,里头没有鬼才怪。 “你是对的,虽然我没感觉到威胁,但这片林子已经知道我们来了。眼前的安稳景象是装给我们看的,也不知道是有意识地装呢,还是无意识地装。”李俭保持神识的放出状态,既然已经放出神识,那就不必害怕被妖兽精怪感知,先占个神识感知的先手,一会儿就算碰上最坏的场面,也比事到临头再争夺神识控制权要好很多。 “现在的威胁程度已经高过面对一名金丹期战斗力该拿出来的力量了。你有感觉到吗?”战士出声提醒。 很遗憾,李俭还是没感觉到,大概是神识对威胁的自发反应阈值不同,虽然在战士的危险感知中,他已经陷入可能会被击杀的陷阱,但对李俭来说,这还不算危险。 李俭正要说话,就看到团队频道中,有人的发信器停了一个周期,紧接着下一刻,并非发信器自动发送的文本就出现在频道中:“发信器出现断联,威胁程度较高,正在撤离。” 战士扫了一眼文本后跟随的详细信息,立刻为李俭作出分析:“力言的数据表示他深入树林的程度比我们更少,横向比较大概要少三十米,浮动到五十米,他已经遇到能够让身上发信器断联的威胁了。” “这威胁到底是什么玩意,能让人有危险感知也就算了,我看他还能回信,应该是还有行动能力,怎么能让威胁他的事物将发信器弄成断联的?”李俭有点搞不懂了。 若说是妖兽精怪将深入林子的人类轰杀成渣,发信器都变成飞灰了,断联还算合理。但眼瞅着这名队员也没有丧失行动能力,身上的发信器仅仅是断联一个周期,就认为是让自己产生威胁感觉的妖兽精怪干的,就要撤退。 虽说稳妥起见不冒险是件好事,但这好像有点太稳妥了吧? 难道就不能是发信器偶尔坏了吗,为了保证误差,起码得带一个备用的发信器,把坏的那个换掉再试试吧。如果换上了照样断联,那就是这鬼地方有问题,再撤也来得及。 “不知道,”与李俭的想象不同,战士并没有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而是果断地摇了摇头,“我们的侦查行动就是为了确定威胁的具体形式而创立的,在没有获得足够的信息之前,任何对威胁本身的猜测都是误导。当然,我们对此是有想法的。” 李俭想起出发前看到的任务简要,其中有通往之前几次侦查行动任务详情和事后总结的超链接,或许战士们对每次侦查行动的想法都在超链接里。 “那么有什么可用的想法?” “我们的发信器归根结底还是在使用电磁信号,虽然动植物中能够利用电磁的物种不多,但可以利用电磁的动植物,总归还是有那么些的。如果有什么妖兽精怪将控制电磁的能力发扬光大,要发现我们的通讯方式中有一种是短波通讯,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潜在的威胁是由某妖兽精怪控制的电磁形式存在,那么在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这种威胁使我们的发信器失灵,也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说,你觉得这可能是妖兽精怪对我们施行的电子干扰战?”李俭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修仙侧战斗的最前线碰到这么有科技侧味道的内容。但思绪在战士的说明后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他再也关不上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对啊,凭什么只有人类能够操作电磁信号,那些灵气复苏前就存在操控电磁信号能力的动植物就不能在修仙之后发扬光大?等它们掌握了这项能力,要发现穿着作战服的人类使用密密麻麻的电磁波相互交流,这有技术上的困难吗? 压根没有。哪怕是在过去的物理学教学中,为了引起学生的学习兴趣,都有专门讲过如何设计最简单的电磁信号接收器的内容。电感加电容,魔改一下就是天线;如果说妖兽精怪在掌握了电磁向的能力后,连天线都搓不出来,那它们的创造能力未免有点低。 发信号困难,用天线收信号,又不是要求完全解码,哪怕是拿着最原始的一根导电杆,对着天球来回转,难道还发现不了什么位置的信号最强? 对妖兽精怪来说,这样的电磁操作能力就够了,已经足够它们根据基础数据,反向操作,继而对人类的发信器造成影响。 就算它们的反向操作没有那么精妙,干扰信号并不算很有指向性,当它们选择力大砖飞的时候,总会有发信器失联的。 如果它们习惯了干扰信号,那么就连地面上摆设的黑科技一样的信号发射器,都会被它们干扰——虽然干扰信号对人类一方来说堪比明码,所谓的干扰效果能够轻松过滤,但有一就可能有二。 “是的,有可能是电子干扰战。但我们还不确定真相是否如此。威胁还在增强,但幅度开始放缓了,现在是能够应对两名金丹期战力的程度。”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主动失联 战士已经多次示警,李俭并非泥塑木雕,能够铁了心地无视他的苦心。尽可能地将自己修仙得到的示警能力拉高灵敏度,催眠自己,使自己觉得自己的战斗力与一般的金丹期战斗力等同,要对能威胁到战士的力量有所感应——起码要作为一种威胁被感知。 李俭的调整尚没有见到成效,威胁的力量便已然建功。公共频道中,李俭肩部的发信器少发了一个周期的信号,紧接着便是第二个周期的空挡,再生成回馈到有线信号系统内部的警报。 目视UI中显示肩部发信器信号丢失,但有线信号表示肩部发信器仍在正常工作。看到眼前的信号回馈状况,结合刚才战士的说法,李俭知道,确实有一股外来的力量,干扰了发信器的无线信号。 只是不知道这股外来力量究竟有多强,干扰信号又能在多少距离范围内起效……如果效果能将发信器的无线信号按死在信号源周围的话,那么有线信号都可能受到影响,更别说自己和身旁战士的交流了。 “我发信器发信失败了,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李俭,我看到你的发信器失联了,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两人同时出声,听到对方的声音,都松了一口气。 起码事情还没发展到最坏的程度,较近距离的无线信号还能使用。 “ok,没问题,能听到就说明无线信号是在线的。不过我也还能看到公用频道里的周期响应,能连到公共频道应该就不用怕失联。”李俭加快语速,他不清楚威胁信号的力量是否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增强,希望能够抢出交流时间,“但我们之间有单独失联的可能,要不设置一个周期响应的信号,走点对点通讯的背景音?” 在李俭提出要求的同时,战士已经想到了同样的事情。李俭话音刚落,来自战士的点对点通讯明码握手周期信号便已经发出申请,接受之后,两人之间的通信可信度便以可视化形式出现在目视UI。 这本该是通信频道的常规反馈数据,奈何要节省信道成本,没有提前设置,这玩意不开——发信器阵列倒是会向数据中心反馈冒险者身上的信号存在情况,不过精英小队现在毕竟是在进行侦查行动,能够就地展开活动,还是就地解决为好。 “挺好,这样就能确定我们俩之间的通讯情况。你说得对,这些妖兽精怪确实有干扰信号器的能力。可惜我不是学信息对抗的,对这东西也没什么了解,不然可以试试反定位。”李俭看着UI中显示的信号器情况和通讯质量,肩部发信器仅仅是被屏蔽掉了外部信号而不是连有线信号也被屏蔽,浑身上下好几个发信器也只被屏蔽了这一个,都说明干扰方并没有精准屏蔽的能力,自己身上的发信器被屏蔽,只是基于力大砖飞的简单电磁信号干扰能力的饱和式干扰罢了。 如果敌人的干扰能力更精准,它起码该封杀掉两人对外部的无线信号交流,形成一个类似球壳的结构,而不是把其中一人身上的一只发信器屏蔽掉,还保留两人与外界的信号交流能力。 有点像是拿着火枪打蚊群,只要火力覆盖得足够多,总能打下几只,却想不到拿出更有针对性的武器,例如毒雾和声波武器,对蚊群进行精确灭杀。 “设备不足,没法反定位,但我们可以试试修仙侧的能力。你应该能感觉到威胁我们的力量了吧,最简单的三角定位有没有办法?”战士否决了执行反定位的可能性。 他接受过电子战的部分教育——不是最完整的电子攻防,这事情术业有专攻,他毕竟是专门负责正面战斗的士兵,在这方面基础不够——可以依靠简单的设备对干扰信号的来源进行粗略判断。但灵气复苏之后,电子战设备在部队中占比越来越少,对一线部队的要求逐渐抽离,这几天就算上报了可能有电子对抗的需求,设备也还没发放到个人手中。 更别说他们是来侦查作战的,在李俭到来之前,保命才是最要紧的。要想靠设备对干扰信号来源做粗判,那就得深入到感受到威胁,且已经有干扰信号工作的位置——一般来说,当他们遇到这样的情景,优先选择的不是执行电子战命令,而是撤退。 今天也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带上电子战相关设备的一天。 李俭面对妖兽精怪之流从来没慌过,毕竟知道自己开着挂,遇上妖兽精怪要么打得过,要么跑得过,要么慌也没用,不如死顶。不过,面对战友,他快被战友问出冷汗了。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催眠自己很弱了,但没有用,感知威胁的能力大抵觉得自己的主人像个二货一样,只在一开始微微增强了对周围环境的危险感知,但在后来的十几秒中都显得屁用没有,甚至还有回调的趋势。 他压根没感觉到威胁,更别说凭着感知威胁的能力进行三角定位。 “呃,抱歉,我还是感觉不到威胁。要不你来试试三角定位?”催眠不了自己,李俭只好放弃催眠。 怎么说呢,自己这也算是道心坚定了,自己都忽悠不了自己,没办法,卡在这了。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事。战友能感觉到威胁,自己感觉不到,这不就说明干扰信号的那一方,强度并没有特别离谱嘛。 “威胁的来源角度太广,我的定位会不准。但现在也只好如此了。”战士示意李俭跟随他行动,在柳树林中横向转移,万分警惕地在山尖上打晃。 精度越低,定位需要的采样点就越多。战士带着李俭在柳树林中横向转了几百米,公共频道中又有两三人宣布发信器被屏蔽,需要撤离,才终于找到了信号来源。 战士将位置标在数据地图中,通过两人间还算稳固的通信联系发给李俭。 看着图上的位置,距离此处得有十公里行程,得老老实实地翻过一座山,李俭不由得感慨,战友说话实在有水平,就这几百米横向移动就能定位十公里开外目标的能耐,威胁的来源角度能有多偏啊,大哥定位也太准了。 这大概什么概念呢,简单地说,如果大哥没有做任何提高或降低精度的数据处理,仅仅依靠自己的原始体感来判断定位,他对威胁来源的角度偏差,绝对不超过五度。 五度,搁精度偏低的物理推导中都属于考虑采取等价无穷小的其他量来代替处理的范围,战友能把体感信号控制在如此精度,还说来源角度太广,实在令人汗颜。 什么百步穿杨啊,大哥修仙之前不会是兵王吧? “要去直捣黄龙吗?”看着地图上的标点,再看看自己身前的柳树林,摸着良心说,只要威胁生命的力量没有上升到数十个金丹期的强度,李俭觉得自己可以试试斩将夺旗。 “你的战斗力足够,我们的通信状态也正常,当然要这么做。”战士飞在李俭身侧,给其他队员发信,表示两人将尝试突击威胁力量的来源,可能会有短时间内失联的情况,不要担心。 …… 两人向目标位置飞行,横在眼前的山峰盖满了柳树,在这晚冬初春时节,柳树尚未抽条,满山的柳树让山坡景致变得狰狞可怖。 本来,垂杨柳生长在水边的时候,到了冬天,沿岸光溜溜的杨柳树都会让人感到萧瑟。好在杨柳从来都是成条成带而不成片,如此渗人的景象也没独占过人们的视野,总有些其他的景致点缀,使人不至于落入被枯干柳树吓到的境地。 奈何眼前的柳树林没有问题也要创造问题,在这缺水的地方长了满山的垂杨柳,看着却渗人了。 闯山的两人,一个是久经战阵的战士,一个是不缺战斗的“大哥”,看满山的柳树林也顾不上被景象渗人,只是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防备着可能会杀上来的妖兽,提防还在远处没怎么动弹的威胁力量。 李俭作为战斗的主力,在前进过程中依旧没感受到所谓的威胁力量,倒是战友在身旁,靠着还没被彻底屏蔽的信号,在威胁力量每提升一个金丹期战士单位的时候开口报告。 柳树林看着很空,没有抽条的柳树垂下成百上千的枝条,都没有叶子,确实像是垂下的丝线。只不过和诗歌中的柳树不同,人家那是万条垂下绿丝绦,带着叶子才能好看。而两人眼前的柳树林,只不过是淡黄到褐色渐变的树枝直来直去罢了。 随着距离渐进,战友报告生命威胁的强度也逐渐升高,与树林外信号的交互可信度越来越低,最终在某个临界点彻底断联,再也联系不到公共频道,只有两人的点对点频道,还能维持较高可信度的联系。 失联后,战士在点对点频道中将两人已经失联的消息告诉李俭。 他的声音依旧稳定,紧接着报告:“威胁力量已经提升到十二个金丹期战斗力对应强度。” 第三百七十五章 什么象征意义的木墙 量变终究引起了质变。即使是开了挂的李俭,在其本能感知中,能够调动起十二名金丹期战力围殴自己的组合也是具有威胁的实体,总算对威胁力量的来源有了些许感知。 战士的位置分享极对,传来威胁的方向确实是他标记的位置。虽然不知道妖兽精怪究竟凭借什么机理干扰信号,但在足够强度的信号干扰下,只有离得足够近的两人之间还有信息交流。 “我有感知了,方向正确,战斗力没有达到我不能防护的临界点,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 听到身旁的战士如此说,李俭便继续前进。此时要退却也很简单,潜藏在暗处的威胁力量仅仅是将干扰信号的力量放出,并没有在明面上对两人造成什么影响。它本可以将生成干扰信号的力量转化成更有杀伤力的东西,哪怕是一阵法术的狂风暴雨,倘若李俭不在,战士面对十倍于己的战斗力,也只能牺牲在这。 没有变成杀伤性攻击,这本身就是力量主人的一种态度。 更别说林中依旧保持着一副“我没有异常”的状态,就像是张开巨口的怪兽待在台上,仅仅是为了充当背景板一样,如果不是它本身有别的想法,那这种行为就像个笑话。 再向前进,威胁力量的增强幅度放缓,变得没那么突出。在战士报告潜在威胁的力量达到十五名金丹期战士的强度单位时,两人终于在林中发现了异常。 一路飞来,柳树光条条只剩枝干的景象已经见得不要再多见了,似乎整片林子都会是这副景象,树林里的植食妖兽都得靠吃地上的草来过冬——或许一些有冬眠习惯和储存食物的妖兽可以更从容地度过冬天。 可当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傲然矗立的高墙时,纵使是李俭这样已经见多了世面的最强战士,也不由得发出一声疑问:“啊?” 在信号失联的情况下,也没有专家团队能够成为李俭的在线智囊,他能交流的只剩下身边的战士。从通讯频道中几乎只晚了一点点,可以归结于信号延迟的“啊”来看,他应该和自己一样惊讶。 在柳树林中,一面由木质材料生成的高墙与周遭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它的色调倒没有为它的格格不入做出什么贡献,通体一片柳树树干的棕褐色,和柳树林的背景色调融合的很好。但它的规模,高度四五米来高,长度望不到头,像是将前头的林子都包了起来,形成树林中的独立王国。 它将柳树林截断了,分成内外两块。越过墙头往里看,能看到高墙后面还是柳树,还是一片柳树林。 高墙的形体意外的匀称。从质地和形貌来看,这玩意无疑是由柳树树干的某种均质材料生成的,像是从一开始就按照某个曲线为中心,向上生长的同时增厚自己,使得一面高墙得以在林中茁壮成长。 战士没有继续前行,而李俭向高墙贴近。 “你能确定这东西没有威胁吗?”战士的语音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增长而渐渐失真,信号的可信度逐渐跌向危险边缘,这迫使着本不愿意靠近高墙的战士靠近李俭,继而靠近高墙。 “我不清楚,但它显然威胁不到我。而且靠得近了,你也能发现,这玩意并不是发出威胁信号的罪魁祸首,它只是挡在力量前的东西。这玩意是半死不活的。”李俭站在距木质高墙一臂的距离,如果是在灵气复苏之前,以他当时孱弱的体能,要想翻过这座四五米高的墙,大抵是不行的。 但对灵气复苏后的动植物来说,抛开行动不便的植物不谈,对动物来说,四五米高的墙罢了,这片木墙匀称得很,上头也没有摆铁蒺藜、铁丝网之类的东西阻拦,妖兽想过去,无非是肌肉发力,“蹭”一下的事情罢了。 君不见,麦瑞卡庭上宣判,庭下好好站着的被告都能“蹭”一下飞上去,对法官饱以老拳? 这面墙出现在这,其本身对动物并没有良好的遏止作用,如果它真的是墙,那么其象征意义就大于实际意义。 而生物界中的激烈竞争不允许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东西大幅抢占生态位,那些看起来只有象征意义的,比如孔雀的开屏、狮子的鬃毛、牛与鹿的角,都在种群生态中担负着各种各样的责任。眼前的墙又能担负什么除了遏止作用之外的意想不到的功能责任呢? 这或许是有智慧生物存在的一种表现,毕竟在这后面存在着可以让人感觉到复数金丹期战斗力的威胁,在具备金丹期力量的同时,有金丹期智慧个体的表现也顺理成章。大概也只有智慧生物,才会在生物竞争不激烈的时候,掏出资源做些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产物。 战士飞到李俭身边,他感受身前的木墙:“法力流动的速度很慢,总量很少,即使它的占地面积足够广,其中运行的法力也不够支持十名金丹期的战斗力。更不用说瞬时功率的限制,它确实不是威胁力量的来源,威胁力量在后面。” “要过去看看吗?不确定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李俭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俩人都跑到这地方,顶着越来越强的潜在威胁深入柳树林,知道自己要失联,给后方提供了失联的预案,难道就要在一面木墙前止步,无功而返? 能看到木墙,确认发出威胁的力量就在木墙后面,这确实能算是功劳,可对李俭来说,开着挂只能得到“看见木墙”的功劳,这既对不起自己的战斗力,也对不起陪自己到这里的战友。 自己是开挂了不怕被打死不假,但十几个金丹期战力压在战友身上,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怕? 战士立刻回答:“只要你能控制住局面,让情报最后能回到钱安,就过去。” 下定决心的金丹期们飞过高墙,落在高墙另一头。 在他们眼前出现的,还是密密麻麻的柳树林。 李俭:那要这面墙到底有锤子用啊,真就纯象征意义的墙是吧,有智慧生物是吧? 战士大抵也无语了,但他很快发现了墙内世界的不同:“这里的妖兽密度有点低,你能发现妖兽活动吗?” 李俭听了此话,本能反应用神识扫描,扫了一圈,对着墙内的半径都有二十多米,还真没发现任何妖兽。 这就奇了。墙外的柳树林中,妖兽数量虽然少,质量也差,但隔几棵树就有妖兽窥视,时不时还有能发现他俩是人类的妖兽,冲上来就打。怎么墙内的柳树林就连妖兽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这面墙也不能阻隔妖兽来往跳跃啊,凭什么墙内外的妖兽密度差距这么大?墙面被下咒了是吧? 还是说这面墙虽然看着很没实力,但对妖兽来说犹如天堑,不敢跨越? 可能性太多,李俭一时间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何种为真,只好将探查结果告诉战友。 “这里看起来像是精怪的控制范围。从木墙中流淌的法力,还有墙内的世界来看,妖兽在此地没有主导权。我们在接近正主。” “有可能,但不知道精怪是怎么做到的。再往前走吧,希望能有别的新发现。” 两人确信,他们距离潜在威胁力量的来源已经不足两公里。一路前行,墙内世界显得十分单调。 柳树林中渐渐连草也没有了,地面露出干巴的灰白色,像是被树木吸干了营养。柳树林还是一副没有抽条的样子,枝条无风低垂,没了妖兽偶动,宁静中更显得可怕。 倒是在外头就看见过的石状灵材,在墙内的柳树林依旧可见。李俭猜测,在这缺乏营养和生态流转的土地上,柳树林的成长,大概正是依靠这些石状灵材。 正当两人逐渐深入柳树林,快要到达中心地带的时候,一众柳树无风自动,没有叶子的长枝当空舞动,噼噼啪啪地在空中抽击,倒是没伤到两人,却把同类抽得树皮开裂。 眼前变故突生,李俭和战士也不是白痴,当即在原地站定,先运起法力护住全身,再将偶尔抽来的柳树长枝挡开,接着操控空间权能,使自己能够掌握处身的空间,不至于被暗地里潜伏的金丹期力量偷袭得手。 紧接着,远处传来地动。 两人都是有战斗经验的,感受到地动,第一反应便是敌人的金丹期正在施展土系法术,利用地利攻击,瞬间拔地而起,悬浮在空中。 两人飞上低空,却不见有土系法术追击。远处的地动稍停,地上的柳树依旧凭空乱舞,将枝条来回抽动,却不见专门抽向两人,倒像是在赶苍蝇似的。 李俭掐不准自己该不该搓一个大火球让柳树们“冷静冷静”,不过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众柳树从远到近,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似的,先是将枝条在空中僵住不动了,紧接着齐刷刷地放了下来,紧紧贴着自己的树干,像是被丝线捆绑的树苗一样。 第三百七十六章 植物精怪的金丹期没有脑子 眼前的千棵万棵树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似得焉了,再没有刚才群魔乱舞的生气,也没有用枝条狂抽同族的傻气,一个个僵住了,仿若随时间一起被冻结了。 看着发疯的柳树们从急动转入急静,两人更不敢轻举妄动。战士操控着神识简单探查,李俭则担心暗地里的力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掌控了周遭空间,以使柳树们瞬间静止。 他倒是脑洞挺大,在看到树木们齐刷刷放下枝条的时候,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咋了?这是什么时间系的攻击让它们抽风速死?咋都不动了,时间静止系列是吧”。 好在李俭熟知的时间静止系列对树木没什么兴趣,而且树木们虽然都把枝条牢牢捆缚在身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被时停了一般,但体内的法力流动和环境中灵机的流转却一刻不停,并非被冻结了时间。 法力与灵机流转无异,李俭才怀疑是暗中的力量调动了空间权能,将柳树们的行动限制住——虽然从此地的生态来看,柳树林才是此地的霸主,潜藏在暗处的力量与柳树们脱不开关系,没有限制柳树们的行动的必要,但李俭谨慎起见,还是保留了自己毫无逻辑的猜测。 空间权能从身上扩散出去,触角孤零零地探向身旁的柳树。这棵狂舞后陷入寂静的树木颇像是参加了盛大舞会后燃尽的游客,看着是个活物,但心里巴不得自己陷入死亡一般的宁静。 空间权能的触角碰到了柳树,柳树没有任何知觉,也没有特殊的反应。它既没有像是被冒犯到了一般再次狂舞起来,也不像是陷入睡梦的动物挥手驱赶蚊虫。它依旧用枝条捆缚自己,不在乎外界的空间权能有什么变化,不在乎外界的空间究竟归属谁手。 李俭在短时间内用几只权能触角查探柳树,都传来相似的信号。这些柳树都不愿意再动了,以寻常精怪不该有的自控能力,将自己牢牢捆缚。 “这倒是怪了,都不愿意动了是吧……”李俭正想与战友交流自己放出空间权能探查的结果,神识感应中却突然升起一颗新星,让李俭将剩下的话头咽了回去。 新星从神识感应中升起,在柳树林中绽放光辉。那些捆缚自身的柳树在神识感应的世界中,淡薄的灵魂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似的,向新星升起的方向朝拜。 伴随着神识感应中灵魂的动作,柳树们的自缚依旧存在。虽然在光学视角看不出它们此前和此后的自缚动作在空间位置上有什么不同,但莫名地,这些将自己包裹得像是插在地里的棕黑色消防栓一般的树木,好像都朝着某个方向倾斜了。 李俭稳住神识,他意识到自己的感觉出了偏差。那并非是什么新星,而是在一片重复率极高的环境中,突然出现了与背景板似的柳树不相同的东西,在神识感应中引起的“炫目”现象。神识在习惯了柳树林重重叠叠的无趣之后,对这崭新的东西起了误会。 误会很好解除,当神识或主动或被动地对“它”凝视,笼罩在目标身上的对比出来的背光也就消失了。 那还是一棵柳树,但它并非扎根泥土中,而是拔起了根须,在地面上疾行。 对一棵树来说,它跑得太快了——它的根须立足在地面上,几乎覆盖了方圆十米的地面,又将根须伸向更远处。根须支撑着它的身体,让树冠达到了十二米的高度。这“头”四层楼高,根须覆盖百平米以上的怪物如同树之巨人,向两人跑来,轻易超过了自己那些扎根在土壤中的同类。 其它柳树用枝条捆缚自己的动作,为这头树之巨人提供了勉强可以通行的空间,晓是如此,它也差点跌跌撞撞地撞上了自己的子民,若不是根须在行进中惊险地弯折弹射,反作用力让它得以绕过地上的“树桩”,它将不得不犯下“弑亲”的罪名。 它的枝条在空中不愿随风乱舞,而是尝试像直立行走的人类一样凝成两股,在树干旁摆动,试图保持平衡。这种尝试从它一出场便失败了,对一棵树来说,将两边几乎均匀生长地枝条凝结成两股十分困难,它不得不以类似动量轮的形式,为自己额外增添保持平衡的利器——这对没有关节限制的植物来说反倒是不错的选择。 根须击打地面、或如蛇般爬行,推动庞大的身躯前进。掀起的土石在近地处被别的根须打飞,或是飞得更高,又被高处抽击的枝条打出几个精彩的本垒打。在树之巨人行进的路途中,低沉的闷响和枝条尖锐的破空声、细小土石被击打成沙的声音合在一块,倒像是一支乐队正在出行。 不过对动物来说,它跑得太慢了。树之巨人的速度堪堪比得上灵气复苏前人类的奔跑速度,对灵气复苏后的动物来说,只要没有被其他条件限制,会被树之巨人追上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李俭和战士看不出这玩意的底细,但他们丰富的战斗经验立刻催使着他们像之前躲避柳树林的枝条抽击一样,迅速与树之巨人拉开距离。 拉开距离是为了掌握情况,一味地拉开距离只是逃避,只有在拉开距离的过程中获得有效信息,才能找到逃避之外的可行动作。 而信息是摆在明面上的。 当李俭的神识习惯了这头异于其它柳树的怪物,便立刻发现这头树之巨人的神识内核还是金丹期。它的形貌异常或许是它的自愿,但并非由于它的修为达到了人类暂未抵达的境界。这就是一头金丹期的精怪,只不过以一棵会跑的树的形式存在罢了。 战友也发现了这一点:“是金丹期战力,柳树林中还没发现其他的金丹期战力。” “没错,这应该是金丹期的精怪,但我还没找到它为什么不能用空间权能飞起来追我们,而是在地上跑的原因。”李俭确信这就是金丹期精怪,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或许是它的空间权能有问题。我冒险放出了空间权能,尝试争夺周边环境的空间控制权,但我没有感觉到阻力,除了你身边有你本人的阻力。确认一下。” 李俭听闻此言,立刻调动空间权能,向外做出要争夺周边环境空间控制权的动作。 空间权能忠实反馈了动作结果。在自己身边近处有一个空间不受控制的源头,除此之外,被影响的空间和常规情况一样,都摆着一副随时可以被自己控制,做一些简单操作的架势。 身边的源是战友,这毫无疑问,他也正在进行尝试掌握空间的举动。友军不会和自己强行争夺,这很正常,但那头向自己狂奔而来的树之巨人算怎么回事,它堂堂一个精怪金丹,神识强度到位了,异常情况也符合金丹的地位,怎么空间权能这块,连作为友军的战友都比不过,感觉不到一点威胁? “奇了,我也没感觉到它的阻力,难道它不屑于用空间权能和我们争斗?这是金丹吗,有没有脑子?还是说植物精怪的金丹是没有智慧的?”这情景,李俭得承认,自己确实不会。 过去几年的作战经验,都是和动物的妖兽打打杀杀,交流也只限于动物金丹。那帮家伙和人类的亲缘虽然不能说近,但起码都是有大脑结构的,在升到金丹期之后,强大的性能挤出大脑的更多资源,组合生成智慧,算是在灵气复苏背景下说得通的事,也让自己习惯了“金丹期妖兽精怪都有智慧”这样的设定。 但仔细琢磨,自己好像从来没想过,如果动物金丹是靠身体机能提升、降低大脑消耗,把本来大脑用于其它用处的能力收集起来才形成智慧,那么没有大脑的植物还能不能挤出智慧,这样的问题。 坏了,植物的金丹期不会是没有智慧的吧,那眼前这头树之巨人就是无脑狂暴化的金丹期?这玩意不能沟通,只能打? 李俭头脑中思绪乱转,在不能决断的时候,忍不住询问身旁一块“逃窜”的战友:“要是植物的金丹期也没有我们想要的智慧,那这玩意我们是把它杀了,还是怎么说?” 战友在规避树之巨人的同时,头脑清醒地分析着:“潜在的威胁力量似乎就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我们的通讯质量在离它近的位置会降低得厉害。这玩意如果没有自主意识,就意味着它能凭借本能对我们进行信号干扰。强度能有十五到二十个金丹期战斗力……请放手一搏?” “放心,如果是群殴我会害怕,但这玩意身上就算有二十个金丹期的战斗力,它还只是一个个体。一个没脑子的个体,我要干掉它,并不困难。”李俭怕的是陷入妖兽精怪群殴的汪洋大海,妖兽集群若是能在和他对拼的同时回复法力,他耗也能被妖兽集群耗死。 但一个对标二十名金丹期战力的个体?不就是对耗嘛,自己的法力可是一般金丹期的百倍。 第三百七十七章 白紫色火球背后的光谱 李俭决心即下,便不再逃避,转头立在空中,直视向自己冲来的树之巨人。 树之巨人的行动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他躲避树人的冲撞,即使不使用空间权能,只用蛮力,也总是游刃有余。 体内保持战斗能力的法力运转陡然加快,在找到了作战目标的同时,沸腾活化的法力涌出体外,沿法术框架构建成型,虚化后转化为法术效能,凭空显出一粒火星,吞吐膨胀,迎风就长,转眼间已有篮球大小。 李俭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要打,那就拿自己最熟悉的法术去打。他开挂的时间长了,在人族驻地的时候从不敢修炼法术,就怕自己不熟练的时候炸坏了花花草草。拜这层想法所赐,李俭的法术熟练程度,与他在对敌时使用的法术次数完全相关。 深妙灵变的法术,李俭从来没有练习的机会,在他手里用的最多的,还是那些蛮古纪元流传下来,大道至简的法术。比如火球。 对什么妖兽精怪就要用什么法术,李俭熟练的法术数量不多,但各种类别都有一两手。眼前的精怪分明是树木跟脚,本想着分辨是否有掌握水系法术或土系法术的能力,但看金丹期的精怪连动用空间权能追赶自己的智慧都没有,想来掌握熟悉领域外的法术也很有难度。 火球膨胀到篮球大小,本可以继续膨胀,却在李俭的控制下,消耗法力,为火球“增温”。 火德侵彻力在火球内部堆积,这枚不需要按照一般物理化学机理燃烧的火球在不断堆积的侵彻力作用下也不得不流露出一些与寻常火焰相似的特性。 火球的颜色由红转黄,由黄转白,再由白转蓝,最终在紫色停留,紫色中透着一抹白。 紫色越来越明亮。 对黑体来说,它所辐射的能量波谱将受到温度的强相关影响。温度越高,辐射出的能量总量越大,其波峰也越向短波靠拢。 温度较低时,物体辐射出的能量总量极为微弱,且主要能量分布在红外波段,人眼不能直接观测。作为自然界中存在的剧烈氧化反应,火焰一经出现便达到了足以让人眼感知到其存在的温度,但受限于温度,三千摄氏度以下的火焰,其黑体辐射的波峰依旧在红外区域,只是随着温度上升,其总能量辐射以四次相关增加,人眼能够接收到的长波光强度增加,便看着像是红橙色的火焰。 而当火焰温度上升到四千摄氏度,火焰的黑体辐射波峰移入可见光区域时,象征着火焰的大部分黑体辐射能量呈现在人类的视野中,这时的火焰光强将随着温度的升高而极速升高,并渐渐呈现黄色,继而是白色。 当火焰温度达到六千摄氏度时,火焰的黑体辐射波峰移入蓝光波段,这正是人眼对蓝光最敏感的部分,人体中大多数受蓝光调节的功能都会在该波段的光线照射下受到刺激。故此,人类看着——如果他的眼睛能够接受六千摄氏度光源的光线直接照射而不受神经损伤的话——六千摄氏度的黑体辐射,将觉得这是蓝光,而不觉得它实际上还能得到白光的特性。 当火焰温度达到七千摄氏度时,火焰的黑体辐射波峰终于开始离开可见光波段。在它的余晖中,可见光波段中的紫色成了最后的亮色,艳压群芳。 只不过,对人类的视觉来说,由于其光谱以类似反比例函数的形式覆盖了可见光波段,在观察到这抹紫光的同时,也会觉得光芒中带着一抹白。 随着火焰温度的继续提升,在可见光范围内,光强进一步上升,而光线的颜色则锁死在紫色。 (这下小说真成物理推导了) 这当然不是火球的全部,严格地说,如果李俭对法术的控制足够精妙,火球的颜色压根不会出现类似正常火焰升温的颜色变化,甚至还有类似的黑体辐射产生。 如果让拥有同样法力的,不靠开挂修炼到这一境界的修仙者来观察,李俭的法术实在显得粗陋。法术的效能由多个评价维度组成,而遵循非修仙力量介入的特殊情景下的自然规律显然是同等能量最没有性价比的一种方式。 譬如电力,人们想到用电能进行数字信息计算,难道要舍近求远,设计一套热动力驱动的蒸汽机——或者是别的什么——用电力转换成热能,为其供热,再让蒸汽机做计算吗? “高级”的能源可以近乎无损地转换成“低级”的能源,而“低级”的能源想转换成“高级”的能源,则不可避免的要受到损耗和逸散——这种考虑方式往往可以应对生活中大多数时候,所谈的能量利用,尤其是在氢能源存储上遇到的诡辩。 投入法术的法力便是如此。作为一种修仙侧的力量,其按照法术的最佳转化形式,如果能够尽数转化成法则的侵彻力量,将没有什么传统自然侧的力量能够阻止。如果一百单位的法力能够转化成一百单位的法则侵彻力量,那么毫无疑问,具有此等转化效率的使用者,已经成为了法则的主宰。 当他施法时,在法力视角,他的法力凭空消失。在法则视角,一股受他掌控的法则侵彻力量凭空而生。中间没有任何转换的过程,在其它任何视角,也绝不会看到它的出现。 当他想要使用“火球术”时,他的法力将消耗,一股法则侵彻力量将诞生,在无光、无影、无声、无息、无冷、无热……的情况下,就像是车库中隐形的喷火龙,只不过车库中隐形的喷火龙是不存在的,而法则侵彻力将在碰到毫无防备的物体时,将其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如何评价法则侵彻力将它物化作自身的“善意”呢?就像是纳垢的赐福一样。甭管它是不是同时把人身上的所有疾病也赐福了,就说是不是赐福人类吧。(亵渎,bang!) 除了与这样的“法则主宰”相媲美的家伙,能够通过法则视角直观地“看到”逼近自己的法则侵彻力,相应地进行防御,还有什么人,会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将法力转化为法则侵彻力,绕着自己包围一圈,以此防御来自车库中隐形喷火龙的攻击呢? 而在这样的法则主宰之下的境界,或者说,能量转换效率,想要实现相同的攻击,就做不到了。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与百分百转换效率相异的偏差,背后都是一整根“能量转化损耗和逸散”的链条,甚至是网络。譬如电能到热能的转换,以人类现在的科技水平,这算是转化效率极其高妙的能量转化过程,但在其实现的过程中,却免不了向光能、声能、化学能等多方向的逸散。 而这些逸散往往不能再收集,其逸散成为损耗,在原本就会流失的几种热能流失方法外,建立了其他方式支持的损耗方向。正是这些多方向的损耗,才让人类得以确认,电能向热能发生了变化。 如果没有任何逸散、损耗,对人类来说,除了在直观的“肉眼就能看到电的流向”和“热量视觉”还有可能发现这般变化,一池被电能转化热能加热到超过沸点却不沸腾的热水就能轻易地杀死所有没发现能量变化的人类。 但现实中的热水会放热。热辐射让人感受到它的高温、热对流引起的多种变化让人“看见”它的高温,其带来的化学能变化以及相变让人发现它的高温。这些人们习以为常的,背后涵盖着一张能量转化、损耗的巨网的物理现象,才是人们不会被自己用电能加热的热水烫死的本质原因。 如果李俭能够将自己的法术凝练得足够好,那么法力转化成法则侵彻力的过程将不会引起任何外界变化,更不会让火球变成稍有常识就知道很危险的颜色。在没有焰色反应、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一枚紫色的火球总是会让人觉得比红色的火球更可怕的。 但李俭做不到这点。他对施法的熟练程度仅能让他“如臂使指”地变化出一颗火球,而不是将所有法力都压缩在火球中变成单纯的法则侵彻力。他也控制不了火球的变色,这事实上是由法力转化的效力从杀伤效果逸散形成的。 不过,和过去的自己相比,他起码能做到将大量的法力,凝聚在一颗篮球大小的火球当中,而不是让它继续膨胀——虽然这已经让火球向白紫色转变了。 火球中凝聚的强大力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更多的逸散。一股辐射热向四周蔓延,就连李俭身后的战士也不得不操作法力,在身前凝聚出一层散了又聚的水盾,靠相变吸收这些射向自己的辐射。 热浪以光速袭击周遭的一切。在树之巨人出场时便尽皆俯首的柳树们,被热浪轰击得被迫放弃自缚的致敬形式,转而将滋润的枝条挡在身前,连法力都调动着阻挡火球散发的热浪。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这架打不成了 李俭不清楚这头树之巨人和周围的柳树林有什么关系,比如主从之类,但热辐射以光速无差别袭击周遭的树木,柳树们纷纷抬起枝条抵挡时,树之巨人的“脚步”便被绊住了。 它的单支根须行动还算灵便,在地上腾挪抽打,像挥鞭又像蛇尾,还保留着类似树藤的动作习惯。但为了支撑自己的全部体重,树之巨人的脚步便显得稳重。 数支根须往往纠缠着提供力量,形成更有力、结实的“肌肉群”,拍打大地,或是游走着前行。在柳树们以枝条抵挡热浪时,纠缠的根须僵住了。它们抖动着想要前行,但又没能实现显著的整体位移,就像是奔跑的巨人站住了,在火球的照耀下打摆子。 李俭将体内一成的法力尽数投入法术模型,其中大部分力量成功转化为火属法则侵彻力,在火球中堆积。这是未能精通法术时投入法术的最佳法力比例,李俭确信,由于自己高出常人的灵力水平,身前白紫色的火球已经足够解除树之巨人的战斗力量,继而杀死它。 AR增强头盔处于离线状态,正以其简薄的容量,忠实记录李俭的所见所闻。为了自己在返回文明世界时能够通过各种程序的“盘问”,李俭按照区大会为自己制订的行动参考,在火球脱手前作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话:“我是人族李俭,如果你再有攻击性倾向,包括但不限于在听到我说话后靠近,我将履行金丹和平契约中,人族被袭击后正当还击的条款。” 通过软件,这句话被翻译成对应的妖语,经头盔外音响播放。 这是区大会为了让李俭便宜行事时,还能发挥其作为人族代表的外交功能,所作的补充。 但说话要放在情景中理解,在面对树之巨人来势汹汹的时候,这句话哪怕换成小孩子来听,也知道是句套话。什么叫“再有攻击性倾向”?这事不就是谁有实力谁说了算?这种事在历史上见得还少了? 每一件血淋淋的事例都证明,当一个掌握着较高武力的集体对另一个显然弱于他的集体宣布“你不要再有攻击性倾向”的时候,是否开枪,并不掌握在那个被要求不要有攻击倾向的集体手上。对发出宣告的组织来说,它今天的宣告可以是“你要和平”,明天的宣告就可以是“你左脚先进的大门”。 一管洗衣粉就足够破灭一个国家,开端便是将之称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金丹和平契约存在吗?存在。人族被袭击后,契约允许还击吗?当然允许,只要非人族攻击了人族,人族对其的攻击都属于正当防卫。但李俭对着一棵摆在明面上的树之巨人,明知这玩意很可能没什么脑子,实力也不如自己,按照金丹契约的套话说上一遍,难道会指望这棵树真的停下行动,不作出任何“有攻击倾向”的行为嘛? 事实上,李俭选择说出这样一番在当前情景中毫无任何意义的话语,并没有期待树之巨人为之回音,只是要提前解决自己返回聚居区后的麻烦差事。 但意外总是充斥着生活的方方面面。 李俭准备将火球丢向树之巨人前进的方向,当他尝试用神识锁定树人的身形时,他惊讶地发现,树人不动了。 李俭:? 李俭:我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准备好了,你倒是动啊。 你不动,我怎么当着增强头盔录像的面,把手里的火球丢向你呢? 火球在身前僵着不能动弹,树之巨人也像是被冰封似得不再动作——明明火球的热浪正席卷林间,有不少柳树都已投入法力抵抗热浪,但它当真像是变成了冰雕,甚至克制住自己用枝条根须抵挡热浪的本能反应。 李俭不由得在几秒内想到一件自己先前未曾想到的,或者说,完全相反的情况:这玩意不会有脑子,而且有智慧吧?还是说,这只是某个“幕后黑手”放在台面上的提线木偶? 虽然这玩意作为金丹期战力不会用空间权能追人,已经让它的拉跨程度达到了金丹期同期水平的高位,但如果这玩意确实不会用空间权能,又或者只是某个金丹期战力的提线木偶,这不就说得通了吗? 反正,这玩意能够在自己说出一番套话后,立刻选择站住不动,约束根须和枝条,这并非没有智力的表现。 倒像是被驯熟的狗子。 战士也想到了这点,并且比李俭想得更进一步:“好像可以交流,你要不要撤去法术,保持警戒,试它一试?” “可以,我把火球藏起来,如果它只是骗我撤去法术,那就快刀斩乱麻。”李俭点头,在通讯频道中答应,又让战友做好再次动手的准备,将自己身前的火球挪开,缓缓卸出其中蕴藏的法则侵彻力。 已经搓了一个特大号的火球,又要营造可以交流的氛围,李俭总不能将其中的法则侵彻力凭空抹了——这玩意倒是不会反过头来把施术者杀了,但积攒的量太大,突然释放到空间中,和就地引爆炸药没什么区别。 微量炸药的就地引爆叫逗你玩,少量炸药的就地引爆叫爆竹。整个上百吨当量的浓缩炸药就地引爆,别说爆炸威力了,光是排开空气后形成的短暂真空都够路过的生物喝一壶的。 李俭火球中积攒的法则侵彻力,如果朝着生物群体释放,运用得当的话,能弄死十来万刚刚进入灵气复苏时代的人类。 就这玩意,要是朝着地上长着的柳树林缓缓释放…… 接下来也不用考虑什么以人族代表的身份和树之巨人进行外交方面活动了,直接宣战宿敌就行,这可比游戏里的宣战还快。 火属法则侵彻力向天空喷撒,被推流吹向天空,刚好撞上一片三四百米高的积雨云。积雨云像是被啃食的棉花糖似的,流露出金光万条,消融不见。 推流仍在飞行,但李俭并不关注自己向天空倾泻的法则侵彻力还会做下什么事。他看着眼前依旧僵立不动的树之巨人:“说话。” 树之巨人僵立着。 李俭等了一会,见它确实不回话,但也不进攻:“不会说话?不会说,能听懂的话,你把你的树枝举一下,我看看。” 树人抬起了枝条。它确实是一棵柳树,那些枝条非要纠缠在一起才能模仿动物的肌肉,在李俭要求它举起树枝的时候,它不得不将自己好不容易捆好的枝条又抽出来,轻飘飘地将一枝柳条抬高,又像是害怕李俭误会它的意思,嗖地收了回去。 李俭:坏事了,这玩意确实听得懂妖语,而且有交流欲望,这下增强头盔录像了,自己得按照对外交流的方式来做事了。 战士也放松下来,他又回到李俭的侧后方,示意自己仅仅是李俭的副官。大抵是他曾经受过“如果和李俭一通出行,需要对非人类表现出李俭的地位”之类的教育,在他回到李俭侧后方悬空站立时,为了让柳树更好地理解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入乡随俗地模仿了其它柳树面对树之巨人时毕恭毕敬的姿态,将自己抱住,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通过神识观察到这一切的李俭:? 这下木已成舟了,看这架势,这场架多半是打不起来,自己要被迫转换成外交模式了。 “那你既然不会说妖语,但能听得懂,你打算怎么解释刚才狂冲过来,好像要袭击我们的动作?难道要靠我一点一点的提问,你一点一点地举起柳条吗?”李俭将妖语翻译软件的话锋调整成严厉模式,质问树妖。 树妖僵直着,僵得久了,便抖动起来。 这玩意本就是冬天的树妖,也没有为了特立独行,让自己强行长出满树的叶子。一棵没有叶子的枯柳树拔起根须,在地面上瑟瑟发抖,可不是什么好看的光景。 “别抖了,你就算按照二进制抖动,我也看不明白你要发什么癫。”话虽如此,但李俭心中琢磨,如果柳妖确实在利用二进制语言发报,这是否意味着它拥有的智能还蛮高的? 如果这玩意真的在用二进制语言发报,很遗憾,自己的头盔没有连接数据中心,不会有人分析它的语言特点,继而破译密码。妖语软件现在是死的,也不会自动翻译从没接触过的类型的语料,它的发报只能沦为噪音。 但有交流欲望是好事,起码说明这玩意不仅愿意听,还愿意说。 李俭正等着看柳妖认识到自己的抖动没有作用,放弃这种无谓的举动,却发现柳妖的抖动速度越来越快,抖动区域越来越细分,从整棵树都在抖,渐渐地变成几支柳条甩在外面,靠枝条拉伸撑起数个弧形,保持脱离本体的高频抖动。 “啊……啊……嘛……”柳条的振动声音,突然变得可以识别。 如果这不是朗朗晴天,自己还操控着足以毁灭柳妖的法则侵彻力,并且亲眼看着柳妖是怎么把柳条抽成这个模样的,李俭都有一瞬恍惚,以为自己进了什么灵异片的拍摄现场。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会说普通话,我不会说英语,你比我牛逼 李俭不喜欢看恐怖片,也不喜欢看灵异片,同样的,含有鬼怪要素的电影,他都不太喜欢。 这倒不是华夏本地的灵异片因为种种原因都要推到人身上,而不能直接使用鬼怪,让他觉得不适。真要说起来,恐怖片和灵异片中最可怕的是人心中的恶念,而不是那些流露表象的鬼怪。如果一部好的作品能够让人品味、批判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想法,那么它就算是佳作。 只是灵异片和恐怖片往往不在乎这些。对恐怖片来说,能让观众感到惊吓,在害怕中渴望看到后续,越看越怕,越怕越看,使得观众在安全的环境中尽可能地感受到惊险刺激,才是恐怖片该做的。 更进一步的,商业电影要的是快回本,高回报,谁管观众体验如何?只要回本速度足够快,回报效率足够高,哪怕是让观众看完指着鼻子骂,商业电影都不介意。 在一众恐怖片和灵异片中,鬼怪的强度都像是某种规则武器。在李俭年幼时,他曾被亲戚带着,看完了一整部他压根不想看的恐怖片。 恐怖片里,小镇的白天其乐融融,人们度过数十年来一如往常的幸福时光,到了夜晚,一袭浓雾从湖中升起,向陆地蔓延。白雾在夜晚渗入家家户户,从门窗的缝隙中进去,从通风管道进去,从下水道进去……似乎没有白雾进不去的地方。 白雾碰到人,那人便像是受尽了酷刑,凄厉的惨叫在第一声后便难以为继,浑身上下的皮肉瞬间腐化飞灰,露出似乎枯了很久的白骨,下一刻,连白骨都变成了灰,融入白雾,继续流淌。 几乎所有人都被白雾杀光了,整部片子都在表现小镇中原本鲜活的人是怎么在白雾面前恐惧逃命,怎么逃也逃不走,在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地方,成了最无助的孤立个体,毫无反抗能力,被白雾杀死。 影片几乎九成的篇幅都用来表现这些人是怎么恐惧的,怎么死的,使得幼年的李俭在很长一段时间对黑暗和白雾抱有恐惧,就怕自己被这些东西杀害。 只是后来,李俭回忆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那部恐怖片的白雾确实一直在杀人,但片尾好像有些人没被白雾杀死,那些人的特点是什么? 他把电影的名字找了出来,看过梗概。故事发生在类似麦瑞卡的土地上,这片土地千百年来平安喜乐,直到有一天,外来者贪图本地的财富,将土著杀个精光,自己鸠占鹊巢,与少许没死的土著一块,生活到现代,被幽魂化作的白雾索命。 从此,李俭又不怕白雾了。他又不是麦瑞卡人,也没屠杀印第安,他在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过日子,有什么好害怕的? 只是,恐怖片中鬼怪几乎规则化的存在,依旧给李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看着眼前的柳树用枝条振动发声,李俭心中升起一丝感叹。 这玩意的行为实在太符合那些恐怖片里的树精了,如果整个世界没有进入灵气复苏,只有它成精,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碰上某个不知死活的登山客团体,在他们试胆夜游的过程中跑出来,掀动地面,枯干的柳条在黑夜中抽打,再发出这样可怖非人的声音,把试胆的登山客全都吓死也不成问题。 只是很遗憾,从吓人的角度来说,这棵树之巨人怎么也吓不到自己。身边散逸法则侵彻力的火球尚未完全消退,又亲眼看着树之巨人表露出交流意愿,看着它搓出能够振动发声的枝条,如果这样还会被吓到,那么李俭真该检查一下自己的记忆力和判断能力是不是有问题了。 柳树调整枝条振动,越来越多的枝条构成更多重弧线。渐渐地,组成弧线的枝条越来越短,振动发声的枝条组合体积越来越小,形状也越来越眼熟,看起来像是声带一般。 等到李俭手头火球中的法则侵彻力都几乎流失完了,树之巨人才终于将身前的枝条调整满意,发出难听但勉强可以辨认的声音:“人族李俭。” 李俭:? 这套路他有所耳闻,智力发育中的婴幼儿总是会重复自己听到的其他人的发言,受限于大脑发育的情况,往往只能复述最后的一两个音节。这是构建婴幼儿语言的学习过程,复述的内容种类越多,复述信息越清晰,构建语言的速度也就越快。 但一棵树也需要走这样的流程吗?这棵树可是从无到有搓了个声带啊。 “我警告你,我知道你这家伙是有智慧的,不要搞这种复述我发言的举动,像个成熟的智慧生物一样,这样我们才有继续交流的空间。”李俭听着头盔通过软件将自己的表述翻译成妖语播放的耳返,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对。 柳树精好像是刚刚才搓出类似声带的结构的,那玩意的发声极其原始,杂音噪声多得一塌糊涂,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似乎也是如此,充斥着宛如千年老痰卡在喉咙里的嗓音背景。 但,头盔的收音系统,如果接受到的是可以供妖语软件翻译的妖语发音,它会翻译成情感相近的人类声音播放……音源里是没有这种如同卡了千年老痰的嗓音的。 所以,自己刚才直接听到的,重复“人族李俭”的千年老痰般的声音,是这棵柳树精自己搓出来的? 等等,我不是用头盔的妖语软件和它对话嘛,它从哪搞到华夏普通话发音的“人族李俭”的语料的? 李俭手速飞快,控制着AR增强头盔调出过去一段时间内的内外声纹记录,发现自己确实一直关着头盔内部收音直连外部喇叭的通路,按理来说,只要在头盔隔音的范围内,自己就算在头盔内吵得天翻地覆,只要没有给出播放许可,头盔外的世界都听不到自己一丝一毫的声音。 更不用说给出播放许可后,头盔播放的将是翻译成妖语的人工合成语音,压根不会给柳树精可用的语料,用来参照着发出“人族李俭”这四个虽然听着嗓音怪到爆炸,但绝对是它的音节。 妈的,这柳树精的语料哪来的? “你说的不是妖语?”李俭懵了。 柳树精身前的声带又稍稍调整了一番:“不是。” 这下不仅没有语料,而且也没重复语句最后一个单词,这玩意是真会啊。 李俭把妖语翻译软件的对外翻译关了,将采样音频直接对外播放:“你说的是我们人族的语言,我先前应该没跟你说过,你又是怎么学会的?” 柳树精将声带放在自己的树干上,它发现已经做好的声带贴在树干上,似乎能够让声音更好听:“我请人教我了。” “请了什么人?”李俭本能地追问,却看到头盔中闪现战友的通讯接入讯号。 不动声色地点开,战士的声音传来:“在我们前面,有一支小队失联了。这地方最近的可靠失联信息就那么一队人。” “所以说,这可能是失联的战士们教给它的?”李俭一点就通,立刻想到了这种可能。 柳树精回答道:“是人族的战士教我的,我请他们教我说人族的语言,最近才刚学会一些。” “照你这么说,我们先前失联的战士,都在你这?”李俭有点捉摸不透,按照天道的安排,这个纪元的动植物不都对人类有发自内心的杀意嘛,这玩意听着也不像是在这之前和人族有过什么友好交流的基础,怎么让一队士兵失联了,还要人家教自己人族语言? “是的,八名战士,都在这里。”树精说道。大概是练习有了回报,声带中的杂音越来越少。 “带我去见他们。” “请跟我来。”树精转身,迈着根须的步子,速度比刚才还要慢些。 李俭听它也算是对答如流,若是哄骗自己,那就成了反转再反转的千层饼,当下主意不定,又想着前头可能真有八名战士等待自己到来,也想着这可能只是柳树精的一个由头,要诱他去个“山水宜人”的地方,好叫他长眠在此。 脑海中思绪翻飞心念电转,身旁的战友大抵是要彻底烘托自己的人族代表身份,此时只摆出任自己专权定夺的架势。李俭脑中光影错落,最终停留在柳树精用普通话回答自己的片刻。 妈的,就冲这家伙连人都不是,却学会了普通话,自己跟着走一趟,要是出事了,就当自己是睁眼瞎,再把它挫骨扬灰也不迟。 哥们自己都没把英语学会呢,就这还是人类社会的语言,和这柳树精的求学态度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就当是安慰求学态度了! 李俭心中赌气似得拿了主意,便动用空间权能跟上柳树精的脚步。身后,战友尽职尽责,依旧像是那些柳树一般,将自己牢牢抱住,低着头,悄无声息地跟飞。 李俭:哥们是不能转头看,不代表我神识看不到,多大的人了,玩这出戏,还偷偷笑。 第三百八十章 怎么就纳头便拜了 战友闷声不响地飞在李俭身后,控制体态,将身板挺拔的李俭衬托得犹如天神下凡——才怪,俩人都套着严严实实的作战服,作战服不论新版老版,都以全身密封隔离为前提。除非制造作战服的厂家脑壳有泡,觉得封闭气味交流后,妖兽便不能通过肉眼识别看出人类的形貌,转而用透明材料制造作战服,那才会有看得出李俭样貌的可能。 套着几乎纯黑的作战服,浑身上下露不出一点皮肉,连面部都被AR增强头盔挡的严严实实,视觉窗口压根不能直接透光,只有通过头盔调整界面状态,才能让光线通过视觉窗口进入眼睛——这是类似液晶的东西,靠偏振调整进出光强。 在柳树精看来,飞在自己身后的两人看起来很没有辨识度,除了身上衣服的颜色大相径庭,单论形制,就是两个姿态奇异的裸猿——衣服本身就像是裸猿的皮肤一般。 柳树精缓慢地走着,指引李俭与战士向树林中心进发。李俭拿定注意要看看柳树精会带他们到哪去,但也不至于真傻到什么都不准备,体内法力保持高速运转,时刻准备着防御反击。 可是,需要他防御反击的时刻并未来临。在柳树精带着他们深入几百米后,眼前的林子豁然开朗,出现一片装满了灵材的空地。 灵材不是稀罕东西,李俭感受分明,那就是自己在外头看见过的石状灵材。论灵机密度和灵机特殊程度,都没什么出挑的地方,放在华夏的灵材市场,能赚钱倒是能赚,但也是薄利多销的买卖,只要没发生针对性的哄抢,这玩意就卖不上高价。 不过,眼前的空地中,石状灵材铺了满地。虽然没摆出特定的阵法,但靠着数量优势,却也使得环境中灵机涌动,有点初步实现聚灵阵的意味。 既是空地,遍布满山的柳树在这就见的不多了。和外头的林子相比,这地方的树木稀疏得出奇,不像是柳树的地盘,倒像是有什么动物要在这里拉练,准备了广场让族人集合。 柳树精转过身来,用带着声带的一面朝向李俭:“这里就是我们族群的中心,存放灵材,人族的战士在这里等候,教授我说人族语言。” “让他们出来吧,我作为人族代表在这里,你也没有让他们藏起来的必要。”李俭看到此处,心里对柳树精的说法已经信了九成。 语言会骗人,但行动不会。不论柳树精心中有什么打算,这片空地集中了大量远高于外界自然分布密度的灵材,不是顶级陷阱就是族群资源仓库,就算要“坑杀”自己,拿出这么多灵材做准备也未免有点打完这架就不过日子的苗头。 就算柳树精没打算坑杀自己,只是言语中有些疏失模糊,将自己带到这地方来,若是自己一个不忿,动用法术将灵材毁个一干二净,柳树精也没地方哭。 若不是下了天大的决心要杀自己,便是下了天大的诚心要对自己友善,从柳树精投的本钱来看,恐怕是友善的一面更多。 柳树精听李俭如此说,便往后稍退,将有声带的一面转了过去:“人族的战士出来吧,人族的李俭来了。” 事已至此,指望这棵柳树精能够无师自通人类历史上久负盛名的摔杯为号和关门打狗,可能有点困难。这一嗓子恐怕喊不出来百万伏兵,只能喊出失联的几位正主。 李俭欣喜地看到,八名套着作战服的战士列队后从灵材后头走了出来,虽然还不能确认作战服底下的他们是否安好,但起码是自己走着出来的。 李俭身后的战士立刻向李俭发信,示意李俭稍安勿躁,由他来处理情况,便手速飞快地与前方八人尝试建立通信。 李俭不确定战友能套到什么情报。在他看来,之前失联的八人已经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柳树精又不知道之后要来的人肯定是自己,将失联的战士安置在柳树族群的资源仓库,使他们安好地活着,又学习人族语言,这分明是倾心人族,是完全的友善行为。 柳树精又不可能未卜先知,在几天前就意识到自己这两天会从平西聚居区返回钱安聚居区,特地抓走人族战士当做引子,诱自己过来;又学习人族语言,就为了将自己引到树林中心;再在此地摆放大量灵材,就为了与自己玉石俱焚。 要是有这未卜先知、环环相扣的谋划,这就不是柳树精在对人族施展阴谋了,这是奸奇大魔在执行计划。 李俭觉得,按照自己到现在还没被四大善人召唤,拥有力量也没有满心战斗欲望的情况,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四大善人。 见到战士们还活着,李俭心中对柳树精已经信了十成。他相信柳树精确实对人类抱有善意,但他不理解,按照天道的安排,这个纪元的芸芸众生都该对人类抱有基本的杀意,它一棵柳树精,又是如何与天道安排相悖,竟然这样关照人类呢? 看它的跟脚谈吐,也不像是在这之前就知道自己实力的,倒是为什么对人族有这般善意? 趁着战友与幸存战士们交流的功夫,李俭打算问点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你的诚意我看到了,确实对我族友善,但你强行控制我族的战士,让他们保持失联状态,还发出干扰我们通信的电磁信号,这我就不能容忍了。给个合理的解释。” “李俭,我们想和更多的人族取得联系,而不是只和这几位战士。” “那你放他们出来就好,能够交流,自然会和你们联系。” “在这之前我不会人族语言,他们怎么知道我要与人族交流?” 李俭想扶额,考虑到自己的外在形象,还是停手了。 这话倒也在理,不能指望两边语言不通的时候能够心有灵犀地做事。按照语言不通的情况,精英小队失联一次再回来,多半还是会将此地标记为有战斗可能的地方,到时候交流指定是有了,但打完再交流和不打就交流,彼此的关系总要受到影响。 “那你释放的电磁信号干扰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电磁信号?” 李俭摸不准柳树精是在装傻充愣还是当真不知,毕竟就在自己提问的同时,来自钱安聚居区数据中心的信号依旧没能接入增强头盔。可惜这话不能在没有把握的时候解释给柳树精听,毕竟人心尚且隔肚皮,隔了一个种族,把自家通讯用的手段解释出来,未免不是将来的祸根。 就算这信号真是柳树精刻意损害的,就凭它还没有确认这是什么东西,人族正如何利用,都不能将名目给它说定。 “算了,你不知道就问别的。按照你原来的打算,你是要怎么做?” “先和人族的战士们学习人族语言,再把我们想和人族合作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回去联络人族。不过您既然来了,能与我通话,也算是完成了我的心愿。您在人族里一定很有地位,我曾听这些战士们说起过,有个叫做李俭的人族,是人族的首领。”柳树精说着,看样子是被战士们诓骗了。 没办法,这是人族对外的一致口径。民间的讲法没有定论,但战士们在外头,如果碰到能交流的妖兽,都被要求在言语中表现李俭是人族的首领,以此实现战略欺骗。 “没错,就是我。”李俭都觉得,自己这般回答的时候,尽显得自己脸大。 多亏有增强头盔挡着面容,不然的话,怕是要被看出羞惭。 “那太好了。请您与我签订金丹契约,我将本族纳入人族管理范围,从此之后,作为人族属族行事!”柳树精的兴奋劲透过自己搓的声带传来,倒像是凭空捡了多大的财宝似的,而不是带着族群投靠它族。 柳树精突然的请求让李俭愣住了,他有想过,柳树精表现得如此友善,大概是要与人族结盟,或是要什么贸易上的良好地位,毕竟有利可图。 但上赶着要成为人族的属族,还没说有什么别的要求,这啥意思,上赶着送钱? 人族实力已经牛逼到这种程度,没怎么和人族打过交道的它族竟然在学会人族语言后就打算成为下属了? 这什么剧本啊,哥们也不是龙傲天啊,怎么小弟纳头便拜了? 柳树精短短的几句话,使李俭脑中一片头脑风暴,摸不清它究竟是什么来路,也不敢替华夏收下这支愿意归属的异族:“你想带全族成为人族的属族?” “是的。” “你知道成为下属是什么意思吗,从此以后,人族给你们的命令就要遵从,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义务。”李俭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虽然这句话在他身上可能要反过来),就算不知道所谓属族究竟是怎么签署金丹协议,但无非是那些东西,八九不离十。 “是的,请让我族成为人族的属族,接受人族庇护。”柳树精重复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你不会飞是因为空间权能不够是吧 一人一树的言语并未避过旁人,跟着李俭飞来的金丹虽然在通讯频道中连接先前失联的八人,但也能听到两人对话。此时听到柳树精再次重复要成为人族属族的想法,他才从讶异中回过神来,立刻放下与战士们交流信息的工作,先给李俭在私聊中说话:“这事情太大了,必须要联系聚居区。” 就算他不说,李俭也没打算一个人决定如此重大的事情。人族对外战略欺骗,以自己做明面上的首领,眼瞅着确实把柳树精骗到了,但自己究竟几斤几两,李俭本人还是很有数。 柳树精大抵是情真意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倘若李俭真是人族的首领,柳树精下一刻就得把自己的金丹拿出来签金丹契约,金丹契约一成,起码在协议内容的规定范围内,签了协议的金丹期就必须履行。 这片柳树林看起来也没有其它成为金丹期的柳树,或者是其它金丹期柳树认柳树精为首领,以其马首是瞻。总之,只要李俭答应它,签下金丹契约,再没有什么差池会出现。 至于什么“柳树林被其他妖兽盯上了,投靠人族是要驱虎吞狼啊”,反正人类在这个纪元已经被天道打上了标记,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还怕什么因为收了柳树族群而被其他妖兽攻击呢? 只是事情重大,李俭一人肯定决断不了。李俭估计自己不能当场答应,战友也说不能答应,那还能怎么办,无非是联络聚居区。至于眼前的差事,拖着呗,随便找个由头,让柳树精心里有底,不觉得奇怪就好。 “你要做人族的属族,这是大事,需要仔细研究金丹契约。寻良辰吉日签订才好,你懂什么叫良辰吉日吗?就是找个好时间,现在太仓促了,不合适。”李俭不用多想,便找了个理由。 历史长就是有好处,找理由压根不需要自己动脑子,想出推说理由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柳树精虽然听不懂良辰吉日,但李俭言语中的转折和情绪还听得出来,知道现在签不了:“主,那什么时候才能签订金丹契约,让我族成为人族的属族呢?” “都说了,首先要研究金丹契约的内容,然后再挑好时候。现在连金丹契约的内容都还没定下来,怎么挑时候?”李俭看了看柳树精,对话的时间久了,他渐渐摸到这棵树的门道。 本来李俭心中就有疑惑,以一棵树的起始水平,如果在士兵失联的前几天还没有建立稳定的信息交流方式,又是这两天才刚学会人族语言,按理说也不能练会多少字符。 华夏的普通话虽然在构造方面很有优势,相对其他字母文字的构词法更加简练,但也需要学习成百上千个字词才能拓展。这棵柳树精几天时间就学会足够交流的用词,未免有点太夸张了。如果只是突击学习了一些重点词汇,比如“你我”“种族”“附属”之类,紧密围绕它目的的词汇,还可以解释。 现在看来,柳树精的普通话学习也没激进到哪去,估摸着只是学会了一些关键词汇,至于李俭说的内容,除了提前准备过的,它大抵是连蒙带猜。 它倒是准备得还行,起码先了解了人族首领的名字怎么发音,再学会了怎么跟人族来人解释前头失联的战士在做什么,最后学会了用普通话表述自己要成为附属。只是在其他枝节,便显得没那么灵光,又听不懂了。 “我看你学习人族语言也没学的有多好,那便这样。我会派人来教你人族语言,等你学会了,再来讨论成为附属的事。”李俭觉得自己找了一个极好的借口,在头盔下松了口气。 既然要派人来教柳树精,自然是聚居区出人。聚居区出人教语言,教授过程旁敲侧击,再套出柳树精想要成为人族附属的原因,不比自己亲身尝试更稳妥? 而这也方便之后讨论金丹契约内容,既拖延了时间,又达成了交换信息的目的,还能为之后准备,实在是短时间内能想出的好办法。 柳树精没能全部听懂,但它听懂了李俭要教它人族语言的意思,连忙用枝条捆缚自己,像是其它柳树一般,向李俭致敬,声带中发出“谢谢”、“谢谢”的声音。 “也别谢了,既然如此说定,那我就先把我族战士带回去。你要学人族语言,在这就算了。你们柳树林的边界处比较合适,你跑到那儿去,我好派人过来。”李俭虽然没搞懂柳树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电磁干扰特性,但这玩意蛮好解决,先让柳树跑到柳树林边界,到了路边目视也可以看到的程度,接下来就算无线信号被屏蔽,那帮搓黑科技的科学家工程师也会有办法的。 至于电磁干扰到底怎么来的,那就不是自己要解决的问题,还是留给科学家们处理好了。 柳树精听懂了这段,看李俭要带战士们离开,跟着送了出来,一路到柳树墙边。 “对了,你是金丹期,应该有空间权能才对。一开始看到我们,朝我们跑来的时候,为什么不用空间权能追过来,那样更快吧?”李俭看柳树精走到墙边,看它体型,如果不对墙做些什么,又不飞的话,肯定过不去。 柳树精的枝条震了一下,做了个捆缚自己的动作,再恢复正常。一团空间权能从身体中挤出,仍由李俭仔细观察。 空间权能的视野中,柳树精从躯干中挤出了一团空间权能,与体内藕断丝连,光是挤出来的部分就能有一人大小。 李俭看它像是挤年糕似地将空间权能往外挤,但挤了一人多大小的权能,便不动了。 思索几秒,恍然:“你的空间权能就这么多,包裹不了你的整体是吧?” 柳树精收回空间权能,回答:“对。” 这下李俭了然,空间权能这玩意得在外头的大空间起效,效果和质量什么都没有关系——起码质量没大到可以扭曲空间的程度就不用考虑——不论多重,只要空间权能可以罩住,就能将它和大空间之间的空间关系切断,转换到金丹期修仙者控制的小空间中。操控小空间相对大空间位移,在空间权能的支撑下,可比将同样大小的重物搬动要轻快多了。 “那你怎么出来?” 李俭飞到柳树墙顶上,他得让柳树精到路边等着,这样才能给后来教它普通话的人一点方便。 这时候,战友已经带着先前失联的八人一个个飞过围墙。释放全部速度的人类金丹期修仙者对灵气复苏前的人类来说有点近似闪电侠的风范,毕竟当一个个体的瞬间加速度和最高速度都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能不能接近光速或者超越光速,对人类来说都无所谓了——一般人的眼睛压根不能捕捉到另一帧。 只有李俭,像是为了某种礼仪,慢慢地陪着想要送他们出柳树林的柳树精在后头走。 柳树精确实有办法,它不需要飞行,而是展示了自己作为本地柳树种族最高首领的权力。它向柳树墙靠近,这面比它还要矮一半的墙体就从中间分裂,吱吱嘎嘎地打开,给柳树精让出行走空间。 柳树精走出围墙,跟上在空中缓飞的李俭:“这些都是我族子民,虽然还不够聪慧,但我能够指挥。” 李俭心中惊奇,毕竟是异族情貌,在人类社会中基本没见过。 “那好,你跟我来。” …… 战士们早早地到路上等候,虽然这地方的信号干扰随柳树精走出开始增强,但也没到可以截停信号的程度,便有人给李俭发消息,说是和聚居区联系上了。 这便是喜上加喜了。 李俭飞到柳树林外,见柳树精还没走出来,就招呼它:“你就在这边等着,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我派来教你人族语言的人过来,到时候你先学起来,学得越快,签金丹契约就越快。” 柳树精出了自家林子,在杂树林中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不便,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对李俭称是,就在树林外站定,对着大路发呆。 看柳树精样子,李俭知道这事妥了,便与战士们讲定,自己先回聚居区,他们有多快回多快,两边各自交差。 战士们要回卫戍部队交他们侦查行动的差,李俭要去聚居区大会交柳树打算带全族投靠的差,两不耽误。 …… 李俭飞得极快,有战士们提前通知聚居区,卫戍防区给他开了全程绿灯,从空中防线开了通道,直达聚居区大会驻地附近。 到了地方,李俭落地找门,被人领着进了礼堂,到会议室坐下。 这场会议召开的太急,上京聚居区远程参会的都是事务官,最有头面的并未出场。但这也是要紧急办事的态度,李俭心里明白,趁着会议刚刚开始,先把自己的头盔交给旁边人,拿去上传数据,嘴上也不停下,开始口述自己的见闻。 第三百八十二章 第二次碎丹 参会诸位除了李俭,都是从基层一步步历练上来的,对李俭的表述,他们各有想法。李俭将自己的见闻和盘托出,也把自己对柳树精的看法公之于众。 “以上就是我在失联地带的见闻,头盔中同时进行的录像和录音可以作为补充材料。就我个人来看,柳树精的投靠意愿比较真实,唯一的疑点就是,它到底对电磁信号的使用知道多少。” 这是技术层面的工作,李俭觉得,起码从原理上来说,这应该由工程师或相关科学家负责。直接参会的一众事务官恐怕没法从技术上对这条信息做有效处理,但他们可能会从战略层面处理这条信息。 参会人员确认李俭的表述告一段落,立刻各自交流起来,在密级极高的信道中往来通讯,一时间只有寥寥几人没有“交头接耳”,而是皱着眉头看向摄像头边上,大概是他们那显示屏上李俭的头像位置。 等了十几秒,有人得到了消息,在挂起上一通联络后对着麦克风说话:“我们知道这件事了,接下来要进行一次表决,在其他频道。李俭你等一下表决结果。” 李俭点点头,频道中大多数人都暂时挂起在线会议,一个个窗口黑了下去。 投票表决并未花掉太多时间,三五分钟后,刚才一个个黑下去的窗口便又亮了起来。在角落的事务官——李俭不清楚他具体是什么职务——报告了方才表决的结果:“经表决,应出席153人,其中22人缺席,到场人数131人,符合表决要求。129人投赞成票,2票弃权,决议通过。批准执行收纳钱安聚居区辖区植物种族行动,各部门紧密配合,协调开展工作。以上是简单介绍,同时建立外族宣慰部。李俭,你的职责和外族宣慰部部分重叠,之后需要你提供帮助,能否执行?” “只要有空,命令传给我,可以执行。” “好,你可以退出会议了,之后会有专人联络你,你也可以自己推荐几人做联络备选。”事务官快人快语,打算先把李俭踢出会议。 毕竟李俭在战略上的作用基本不需要他的脑力劳动,能把所有信息交给能分析这些东西的人,就算是李俭能做出的全部贡献。 “我推荐张博学做我的联络人。”李俭立刻决定把老张拉下水。 反正老张肩上的担子早就多的不能再多,过去负责做中间传话的喉舌,现在接着充当也不是不行。起码现在,就新星大学日常事务来说,还有崔和平给他搭把手,把日常事务推给崔和平正合适。 “明白,你可以退出会议了。” 李俭退出会议,琢磨着自己没事了,又去了趟卫戍部队,得知外出的精英小队和失联的战士已经全部返回,正在进行健康检查,便知道已然无碍,安心回新星大学去了。 …… 崔和平被张博学推出去干活,要送来的灵材还没有到。这批被称作昆仑金莲的灵材正随车队送来,但指挥它们出车的人正在钱安聚居区公干。 崔和平被推出去干活的原因,李俭就算用脚想也知道。无非是前几天自己给上头的举荐起作用了,刚刚成立的外族宣慰部在联络自己的这条线上需要一个联络人,把张博学塞了进去。 事实上,张博学对自己凭空又多了一条直达天听的转述工作,十分不满。 “你知道这活的保密等级有多高吗?从宣慰部给我发消息,他们用高密级信道,我得自己解码,他们那压根不可能泄密。我这边解码完了,告诉你,你泄露了没事,我泄露了我有责任。就这活,一个月才给我加六百块工资。”张博学气得就差在校长室内打砸家具了。 “诶呀,你不是一直做这活么,无非就是多收几条消息罢了。而且你也别跟我演,别当我不知道,你工资是一个月只加了六百,但你现在的待遇级别,恐怕都提到上京那边去了吧?”李俭捧起茶杯,自打崔和平进了校长室做工,连校长室内常备的茶叶都上去了两个档次。 张博学立刻不动声色了,稳稳地坐在校长椅上。 看这家伙的德性,估计待遇真的提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现在多少工资,”李俭吹了口茶水上飘着的叶子,以他现在的战斗力和肉体水平,手中茶水哪怕是沸水也烫不开喉咙,但习惯就是习惯,对着冒热气的茶水吹吹热气,也算是乐趣,“反正我的工资基本都给了家里人,要么就拿出去资助学生,有人给我看着,我都不需要在乎是不是有人贪墨了。” 先不说这笔钱多不多吧,就算有人想贪,也得琢磨琢磨李俭的战斗力。帮他资助学生的事情,办好了李俭心中能记好,办砸了,那可能就是物理意义的铁拳攻击。 “虽然我现在吃穿都靠新星大学的账,看起来不需要自己的工资了,但我总得为我的工资做点工作。所以最近宣慰部有什么要我干活的消息?” 张博学坐在校长椅后头,手上鼠标挪移点击,边翻边说:“都不急,最近的一个就是派人去教柳树精说话,这个不需要你管,你知道有这件事就行。还有就是柳树族群的命名问题,虽然你感觉那玩意像垂杨柳,我们看着它也是垂杨柳,但作为一个之后要加入我们势力范围的种族,肯定要在签订金丹契约前拟个名字。然后是柳树精要求告知你的信息,它说它现在先学人族语言,等到学的差不多了,就会来找你,将柳树一族要成为人族附属的缘由告诉你。这件事需要你本人到场,是柳树精决意要求的,它觉得其他人都是你的奴仆,和它地位平等,所以说这话的时候没那么恭敬。” “行,我知道,反正到时候我出面,再录音就没事。”李俭秒懂,反正又是自己当提线木偶的活,这很轻松。 “就这些了,具体什么时候要你出场也没说,到时候就算它想急,也有话术可以拖上一阵子。” …… 柳树精学语言果然很慢,起码没快到在李俭再次结丹前宣布要见李俭。 崔和平的手下确实有能力,说四天就是四天。在崔和平宣布要为李俭送来灵材的第四天,载满昆仑金莲的车队便抵达钱安。 据崔和平说,有不少人盯着这批昆仑金莲,但有门路的人知道,这是给李俭做再次结丹的耗材,就没下手。至于没门路的怎么看,那自然是都被崔和平打发了。 李俭也不好细问怎么打发的,不过自己和张博学提过要盯着点崔和平的事,以张博学的关系网,如果崔和平做得出格,恐怕也不能再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就应该是正当手段。 带着昆仑金莲熟门熟路地赶到生化中心,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不需要模拟自己抢了米立刀地盘做实验的剧情,米立刀本人干脆不出面了,就让自己团队中的研究员主导,将李俭连人带灵材送到实验室,让蒙星霖看护。 和上次一样,李俭将自己脱得赤条条得,方便录像。但也有和上次不一样的地方。这次李俭学聪明了,知道自己碎丹后会和死了一样,为了不受几岔罪,先吸收三四百枚灵石转化成潜能,将这能存储的潜能攒满,感觉体内潜能涌动,有所反应,又将满筐昆仑金莲一筐筐摆在身边,免得摄取麻烦,这才开始碎丹。 碎丹丸吞入口中,运起碎丹法决,便化作一股灵机,充斥四肢百骸,将金丹打个粉碎。 无边无际的幸福感再次涌来,李俭知道,这是自己体征瞬间变化,大脑开始欺骗意识,试图让自己在幸福中“死去”。 上次经历过了,李俭倒不会被它骗到。在之前的碎丹结束后,李俭也问询过专家意见,他们大多觉得碎丹在幸福感蔓延的时候就开始了,之后延缓再结丹操作,不过是给自己的濒死体验延长时间。 知道自己的幸福感因何而起,李俭鼓足精神,争取不让自己晕死在幻梦中。努力挤出一点法力和神识,开始检测自己的各项体征。 法力、神识、空间权能,都只发生了微小的变化,和上次碎丹的结果一样,第二次碎丹不会影响修仙者在境界加持外拥有的能力,除了意识仍停留在幸福的余韵中——李俭的大脑还处在被濒死体验欺骗的状态下(需要注意的是,一般人的死亡,以目前的研究来看,都是很痛苦的,请不要放弃生命)——其他能力都尝试运转,法力状态甚至比上次碎丹要好。 元阳真火转化的阳属性灵机仍然为法力提供了极好的加速效果,有活力的法力在碎丹之后,虽然被压抑着运行困难,但那顶多像是在需要额外出力的管道中运输气体,而不是在没有管道的地方强行将一团气块无逸散地送到他处。 状态不错,虽然表皮又裂开了,各种激素又在飙增,但起码能动。 第三百八十三章 第三次结丹轻松成功 幸福感开始快速退去,大脑逐渐感觉到躯体的不适感。第一次碎丹后那种仿佛失去全身控制权的感觉再次涌起,似乎大脑的神经再也接驳不上脊椎,脊椎的神经也无法和末梢链接一般。 但这是错觉。李俭提醒自己,这只不过是碎丹之后意识突然链接不到金丹产生的错觉。对修仙者来说,金丹是突破到金丹期后全部修为凝成的代表,是修仙者的“总结”,正常的修仙者,除非自己死了,不然金丹不会碎。 蛮古纪元人族留下来的碎丹法门确实是一门妙法,通过丹药和特种法门的共同配合,可以在不杀害修仙者的同时将金丹碎裂,还能将组成金丹的“成分”尽可能留下来。只是对修仙者来说,这就像是死过一次,不会因为自己的“尸体”十分完整,甚至还能呼吸,就觉得没有死。 但这就是错觉。李俭已经是碎过一次丹又重新凝结的人了,这一次更是在碎丹后的幸福感尚未消退的时间内确认了自己修仙侧的多种表征,对于自己是死是活,状态如何,感知并不混淆。 肉体应该还是开挂般的强壮,这一点就不确认了。 围着李俭拍摄的研究员们将设备对准李俭,有上次的经验打底,这次他们并未对采集到的各种离谱数据表示讶异,而是认可其存在,观察其效果。蒙星霖站在空位,心中计算是否要为李俭提供额外帮助。 好在李俭并不需要额外帮助。 顶着身体带来的强大错觉,顶着自己似乎连手都不能动弹的错觉,李俭操控神识,动用法力,从近身处摄取昆仑金莲。 在肉体极度“虚弱”的时候,神识角度的观测便显得格外清晰。视觉中,昆仑金莲大多是巴掌大的一朵,有自内而外由白转蓝的花瓣,内里则是一朵金莲蓬样的花芯。 莲蓬上仿若莲子斑斑点点,但却没有真莲子可以摘出,却让李俭失望了。 作为水乡居民,李俭见莲叶荷花的机会不少,打小就采过荷花、摘过荷叶、撕过莲蓬、剥过莲子。莲子并不好吃,这是实话,直接吃的话,有人说这是清香扑鼻,但李俭闻来,总觉得不好,都要做成汤才愿意吃。 昆仑金莲长得貌似莲花,但“莲蓬头”却是一体金光,里头不像是莲子,倒像是骨朵,也算是表现出昆仑金莲的神异处。 神识角度的昆仑金莲则是另一幅样子。两团灵机内外交叠,活像是两环内外交叠的共轭电子键,却都是一副圆盘状。外头的一圈圆环更薄、更大,内里的一圈更厚、更小。 两环灵机间千丝万缕地联系着,灵机团变化时,总有一丝丝内外的灵机联系或生或灭。从神识感觉来看,每朵昆仑金莲都是以阴属性为主的灵机团块,巧妙的灵机结构让其在自生阳属上大幅抑制,以使阴属性压过阳属性,成为几乎纯阴的灵机团块。 与元阳真火相比,这东西在性质上倒是够了,就不知道数量上能不能对齐。 摄在手中的昆仑金莲变形折叠,随着其中蕴藏的灵机团块融入身体,外在的形貌便枯萎了,继而在掌中变成一点,消失不见。 灵机团入体,在体内法力、灵机、空间权能的浸泡中,迅速变成极阴的一点。在第一次突破金丹期时,李俭曾服下大量蕴含阴阳灵机的雷雨丹,一开始体内阴阳平衡,而在第二次结丹后,融入体内的元阳真火引入极阳灵机,在阴阳灵机外徘徊,隐隐有牵动其中阳属,继而联动阴属的动向。 如果李俭体内灵机久久不来新变,恐怕会过一段体内灵机阴阳失衡的日子,在极阳灵机的牵动下,大幅加快各种变化。继而引起阴属灵机产生极阴灵机,达到平衡。 到那时候,不吸收昆仑金莲中的极阴灵机,大概也能将修为推到下一境界。不过现如今有了外来极阴灵机注入,阴阳灵机各有极阳灵机与极阴灵机相属,便免了长期阴阳失衡的苦恼。 极阴灵机与极阳灵机虽然在量上差距颇大,但位格相同。昆仑金莲化作的极阴灵机刚一进入李俭身体,得到体内灵机响应,便稳稳地站住了阴属灵机的顶位,与极阳灵机分庭抗礼的同时,又相互交流,顷刻间便有壮大的意思。 李俭乘胜追击,法力摄来一朵朵昆仑金莲,依样画葫芦地全取了其中灵机,体内极阴灵机猛增,引得方才吸收灵石产生的潜能也涌动起来,将通向金丹的穴位一一点明。 运起冲穴的手法,极阴灵机带着潜能一阵冲锋,资源齐备,通往第三次结丹的穴位便一一冲破,带来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反馈。 其中最无聊的就是灵力法力体魄之类的加持。鬼知道这个世界的修仙侧底层逻辑究竟是谁设计出来的,突破境界带来的战斗力加成微乎其微,但凡对功法和法术有点研究,都能轻易超过突破境界带来的战斗力加成。说难听点,找个新补药吃一口,加的战斗力都可能高过境界突破。 但每次突破都有好处,只要突破得够全面,投入的资源足够,那就肯定延年益寿。 这次突破也是如此。许是多次突破金丹并不在一般修仙者的规划上,第三次突破金丹带来的战斗力提升还是老样子,但每突破一个穴位,李俭都能从冥冥中得到,自己又多了几年寿元的消息。 一轮突破下来,起码能多几十年的寿元,加上先前突破境界所得寿元,自己大抵有千余寿数。 哪怕自己是既得利益者,李俭都觉得这是黑色幽默的一部分。靠大开杀戒的杀道炼丹获得境界点丹药,突破境界得到的并非是最急需的战斗力提升,反而是寿命提升。 靠灭杀其它种族,使自身寿命增加是吧? 突破一轮穴位后,再次凝丹的大门便在李俭面前洞开。李俭轻车熟路地推开了自己面前的大门,任由灵机、法力、神识、空间权能纠集在一起,于体内形成金丹。 没什么天降异象,没什么心魔阻隔,崭新的金丹在李俭体内出现,一切变动的体征又归于安定。 …… 整理第三次结丹的前后对比花了李俭一点时间,这次对结丹后李俭的精神状态审查比上次还松,没过多久就把李俭放了出去,让他自己找地方待着——这是李俭自己的理解,对方蛮客气的。 李俭飞上空中,朝新星大学飞行。 当前状态再怎么正常,李俭心中也有些好奇。难道蛮古纪元的人们提出碎丹法,特意流传到后世,难道就是为了每次突破时那一点点少的可怜的战斗力加成吗? 摸着良心说,为了这点战斗力加成,要投入这么多灵石和特殊灵材,李俭觉得,还不如把这些资源给其他筑基期圆满的修仙者使用,让他们升上金丹,开了空间权能,总比单纯在筑基期晃荡要好。 李俭在空中边飞边试探,实在找不出来多次结丹对修仙者有什么本质影响,眼看着飞到了新星大学,只好作罢。 推开校长室大门,李俭久违地看见张博学在校长室吃丹药。 “呦,吃着呢?” 老张看他进来,把身前礼盒装的丹药收好:“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崔和平进来了。” “吃啥好东西呢?” “就补药,我自己买的。” “自己买礼盒装?你莫不是?”李俭狐疑地盯着张博学,好歹没用神识直接扫描礼盒。 “诶诶诶,别乱想,真是我自己买的。妈的,这是商业化的补药,已经投产了,我蹭不到药物试验,不就得自己买礼盒吃吗。”张博学无语了。 他现在这情况,有收钱空间吗?别人好歹得有权钱交易的途径才琢磨行贿吧,他一个主要职务是传声筒的家伙,得干什么事才能收这份钱啊。 总不能盯着李俭吹“枕边风”吧,那就甭说附近有没有监控了,李俭外出执行个任务,心理团队都得把他近期的心理变化扒的一干二净,到时候自己说没说过有的没的,那还不是一目了然? “行,你说这话我信。吃补药,你急着涨战斗力?” “我天天坐办公室,你问我急不急着涨战斗力?这几天征兵一节紧着一节,别看现在还是对适龄年轻人征兵,就凭现在修仙者一段比一段长的寿命,真要打急眼了,你说我会不会被招进去,你嫂子会不会被招进去?”张博学横了李俭一眼。 这可是战争时期,虽然全社会都跟开了挂似得无视专利壁垒推进生产体系,什么项目都可能上马,结合修仙侧的成果,啥玩意都敢往外拿,大幅提高生产力。 如果不是战争时期,外头的其他势力没有因为如此出格的行为而要制裁,接下来就是一段腾飞期。贫富差距不敢保证,但平均生活水平肯定大幅度攀升。 但现在是战争时期,不顾专利壁垒、不顾项目难易程度、引入修仙侧,带来的庞大生产力提升,一则用以抵御原材料的不足,二则用来弥补战争期间对民众生活的损害。虽说日子过得还行,但这已经是多重损耗的结果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都只有校长才能看 寄信人应该是用自己手指将纸卷起,纸卷轻柔地躺在信封中,被李俭抓了出来。 张博学的眼睛瞟了过来,看见纸卷一头的红色抬头:“呦,商青第二兵工厂附属研究所用纸?” “你认识?”李俭展开纸卷,纸卷脆生挺刮地在手中摊平,表面的光滑手感可以比拟丝绸,而纸张特有的韧性和清脆蝉翼声又让人明晰地认识到,眼前的淡黄色纸张并非丝织品。 “这话说的,你家里有老前辈,认识这些纸张正常,我自己就是,我还不能认识几个单位的纸?更别说这些单位用纸都有抬头,也就这几年推荐无纸化办公,一般单位里不订这种纸了,不然光是咱们学校就能给你来一摞。”张博学翻了个白眼。 新星大学好歹也是个聚居区属单位,卫戍等级抬半级挂在钱安防区下,如果新星大学真要学老资历的单位,自己定选本单位用纸,搞得特立独行一点,找造纸厂常年订纸,“新星大学用”的抬头就能铺满行政楼。 “行,你认识那你给我说说,我就不看了。”李俭把纸卷递给老张。 老张走近接过:“这年头还用单位用纸给其他单位发绝密情报的地方可不多了,这种附属研究所早几年还很有搞头,不过商青二所……已经很多年没出过消息了,听朋友说,那地方养了些没什么天赋但是很刻苦的老人,做点工作,也算是作贡献。” “我看看,文件是‘族群中突破金丹期境界壁垒的原生动力选择’,呃,好像是偏人文的东西,这玩意我可分析不来,我就基本照着念了。本工作基于华夏全域突破金丹期修仙者的境界报告、部分入魔修仙者样本的境界报告、突破失败的境界报告,提出关于族群中突破金丹期境界壁垒所需要的原生动力选择,为更多修仙者突破金丹期提出指导性意见。” “在已经采集的八千余份成功突破金丹期的修仙者境界报告和二百余份入魔修仙者境界报告,以及早期尝试突破金丹期修仙者的失败报告基础上,发现‘潜能不足’、‘灵力不够’、‘法力不够’等诸多自我认知和实际测量结果上的劣势,较为均匀分布在突破成功和失败的境界报告中。” “在成功突破金丹期的报告中,认为是突破境界主要原因的境界点丹药使用充足,通过简单比对,可以发现突破金丹期失败的修仙者大多也摄取了足量境界点丹药,摄取足量境界点丹药并拥有足够境界点,应该是突破金丹期境界的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 “被认为是突破境界主要原因的‘灵材摄取充足’,通过简单比对,也可发现突破金丹期失败的修仙者大多也摄取了足量灵材,在拥有足够境界点的基础上,摄取足量灵材,应该是突破金丹期境界的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 “在过去的研究中,主流观点认为‘拥有足够境界点、潜能及对应的灵材可供消耗,就能让修仙者突破金丹期’。在小范围的样本中,大部分金丹期修仙者靠与此相同的方案成功突破金丹,其比例如前文所说,甚至在入魔修仙者的实验上也发现了同样大比例的突破成功的例子。但仍有少部分人不能在拥有足够境界点、潜能及对应消耗灵材的同时突破金丹期,这些失败案例暂时不多,但都具备一定代表性,可以否定主流观点在较大族群的普适性。” “通过对样本数据的进一步研究……这里被跳过了一块,应该是某篇论文的数据分析和论证部分,直接跳到了……我看看,跳到了……哦,结论和讨论部分。基于以上分析方式和数据,我们认为,在基础的物质条件上,限制一个族群的修仙者能否突破到金丹期的心理因素,是其对本族群是否具有信念,信念的坚定程度。修仙者对本族群有明确的信念,信念坚定,是突破到金丹期的必要条件。” 张博学抖了抖手里的信纸:“后头还有些致谢和写给同行、其他单位的话,太老干部了,我就不念了,总体意思就是这样。” 李俭听得挠头,他努力回忆刚才听到的内容,并尝试着自己给一个总结:“所以说,这个研究所对修仙者突破金丹做了研究,认为突破金丹需要有信念,对吧?” 张博学看着信纸:“确切的说,是对本族群有明确的信念。” “听起来挺鼓舞人心的,感觉每一个突破金丹期的修仙者都是人族健儿。但我有一个问题,文字中也说了,有入魔修仙者突破金丹的数据样本,难道入魔修仙者对本族群有什么坚定的信念吗?故意搞破坏,损人利己,这也算是对本族群的信念?”李俭有点懵了。 入魔修仙者是什么情况?自打这帮人搞出除夕夜大劫案后,再没有媒体遮掩他们存在,还总有新闻报告入魔修仙者犯罪伏法的过程,这帮人的名气早就已经名符其实,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有些入魔修仙者,他们的罪行那可是“恶人身上纹撒旦,撒旦身上纹他们”,当场判死刑立刻执行都是正常的,就这些人也能突破金丹,李俭觉得要是说他们对族群有什么信念,恐怕都是斩尽杀绝的类型。 “不好说,这怎么不算呢。”张博学隐隐抓住了其中关键,不过看李俭如此“纯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可能不太合适,“这样吧,既然觉得这一段挺怪,我们就申请对方单位再发函补充理论部分,这样不就行了?” “还能这样做?哦,附表是吧。”李俭正要惊讶,想起科研工作常有的额外文件,顿时释然。 如果将这份商青二所的情报看作绝密文件,让对方补充说明文件中未解释的信息,可能不太合适,但要是把这份情报看作商青二所的科研成果,那么由机构出面,向对方要求补充材料,只要双方关系没有僵到路过都会吐唾沫的程度,总会给的。 …… 商青二所的回复出乎意料得快。正如老张那些朋友们所说,商青二所过去有着光辉的历史,但随着时代变迁,新世纪的东西渐渐冲击,商青地区的经济情况……支柱产业仍在发展,但新兴产业不够,连带着商青二所在新时期的研究也有些乏力。由于地区的风俗变化,愿意进入商青二所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少,致使商青二所虽然还有过去的机构体系和实体产业,依旧有一批功勋卓著的老将,但对外影响一日不如一日。虽然还受敬重,但这种敬重就像是路人走过时看见满身功勋的老兵,他可能会为老兵过去的功绩、付出、牺牲而驻足敬礼,为老兵嘘寒问暖,提供帮助,但他大概不会觉得,眼前的老人还能像当打之年那样,所向披靡,决胜千里。 在这时节,商青二所迎来了灵气复苏。一群暮年的研究者再次焕发活力,决定在这最新的领域开展最有价值的,最能为发展做贡献的研究,继而就有了这封《族群中突破金丹期境界壁垒的原生动力选择》。 本要退休的人们发动了多年积累的人脉,从各个聚居区以学术研究的正当理由,以极快的速度获得大量绝不对社会面公开的金丹期修仙者突破境界报告。他们也确实很有学术道德和专业素养,在分析过程中,严格保守秘密,确认涉密信息不会与非保密器械进行任何物理连接和其他连接,在自己的报告中抹去了所有涉及泄密的内容,只保留了学术成果相关信息。 这篇报告被寄予厚望。他们就要退休了,现在趁着灵气复苏的风,才延缓了退休时间。 退休对一辈子致力于以学术成果推动发展的老人们来说,就像是要了他们的命,如果不是他们大多有家室、有子女、有朋友,恐怕在退休的那一天就主动要求返聘,在返聘再也不能续约的那天,从容地成为某个实验的志愿者,或者迎接死亡,步入历史。 如果不趁这时候让大众再次看到他们的科研价值,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但不幸的是,老人们凭借自己多年人脉要来的数据,在他们的人脉网中反倒引起一阵不必要的波动。他们的后辈只觉得这是老人们最后奉献的事业,按着过去的惯性思考,觉得项目又要无疾而终。他们不忍心在严格的审查程序后,告诉商青二所的老人们,他们的研究结果“没有价值”。为此,后辈们留下热泪,不敢将情报送给专业机构,但又要应付老人们的倔脾气,便想出了“将文件作极密传阅,但不严格要求对方阅览”的主意。 这方法确实卓有成效。当老人们问起自己单位的文书——实际上是研究群体外的后辈——他们的报告现在有多少人看过了。文书可以不带一点谎话地回答:“各位的报告已经成了极密文件,连新星大学那样的地方,都只有校长才能看嘞。” 第三百八十六章 这就是金丹期要有的信念 他们的研究确实送到了很多地方,但仔细看过的人寥寥无几。各单位收发函件的机构略有不同,收到商青二所的来函时,大多觉得这又是某项不够先进、新奇、完美的研究。更兼商青二所发信者也会随件附函,在简短的信纸中隐隐点出商青二所的现状,以及年轻一代试图安慰长辈的心愿。 在这接二连三的安排下,将商青二所的研究束之高阁的单位不知凡几,问起来就是尊重老前辈的研究,相信拥有辉煌历史的商青二所的科研能力,但就是不看,就是供着。 少许人看过了,但也只是看过,在往来交谈中表示对前辈的尊重,便算了。 在这帮有资格接收商青二所绝密研究成果的单位中,偏生只有新星大学,其校长李俭,是个纯粹的愣头青,负责为他收发机密文件的张博学,又被李俭一时间的话语惹得急着找话题脱身,这才郑重其事地拿出了商青二所的研究成果,按照保密规定,严格使用校长室的保密设施,启封信件。 李俭这么一看,基于一般的科研伦理道德,对研究成果没有全信,但也基于科研伦理道德,对研究成果有初步认知,颇为正式地委托张博学发函要求商青二所补充信息——这在一般的科研活动中,如果对方补充的信息在第三方机构验证成立,或者接收信息方验证可行,提不出问题,那么涉及的成果就可以置信。 张博学的发函用的是新星大学的抬头,商青二所收发处接到来函,不敢怠慢,就交给科研人员看过。 老人们正等着发光发热,看见新星大学来函要求补充信息,就像是看见后生晚辈跑来请教最前沿的科学问题,兴奋极了,不多时便措辞得当,将认为充足的补充信息向新星大学回函。 在发出回函后,老人们这才相信,原来年轻人真的将他们的研究作为当今最前沿的研究、最高级的机密,而不是假托其名,实际上封存了他们的成果,只是安慰他们罢了。毕竟来函要求是新星大学的抬头,只要回函后没有其他问题,这就意味着商青二所的研究成果将在新星大学被采纳。 李俭不会想到,自己委托张博学的发函,竟然让后生晚辈安慰商青二所老前辈们的谎言合上了。 …… 商青二所的回函提供了中间的论证过程和数据分析方式,顺便解释了几种心理模型的构造理由和权重分配理由,将研究成果拆开来讲给李俭看。 可是李俭所学的并非社科,过于高大上的分析,他看不懂,他只好去看文中提到的具体数据,比如各种境界突破报告或失败报告上提及的词条,词条与报告结果是否有强关联、弱关联、因果性、互斥性……起码在基础的逻辑关系上,自然科学和社科的内容还可以相通,李俭凭借自己的本科学历,勉强可以验证商青二所研究的结果是对是错。 简单验证一遍后,李俭没找到研究成果的破绽,所有引用数据都可以用该成果解释,也没有超出成果提出的猜想。 “难道,修仙者突破金丹期,当真需要这样的信念?”李俭有点懵了。 回函中补充说明了入魔修仙者的试验情况。这项研究建立在被活捉的入魔修仙者基础上,原本入魔修仙者被发现常常伴随着正在进行的犯罪活动,并且是恶性案件,由于入魔修仙者具备的种种魔族手段,逃脱风险极大,对他们的判决往往从重从快,以儆效尤。 在研发限制魔族手段的法阵后,对入魔修仙者的处理稍微“宽松”了一点。如果说过去抓到入魔修仙者,进入审判和行刑的流程快得像是斩立决,那么法阵发明后再抓到入魔修仙者,对他们的处理就像是秋后问斩。 虽说都是斩,但秋后问斩好歹还能熬一次圈名的流程,不至于死得太快。 入魔修仙者多了,就有不少人好奇,入魔修仙者能不能突破金丹期——这肯定是可以的,毕竟不少修仙者都是在入魔后使用魔族手段强取豪夺,将抢来的资源用作自己突破上,有很多筑基期入魔修仙者便是如此产生。 这些实验在严格的防卫手段下进行,最终得到结论:入魔修仙者确实可以突破金丹期,但突破金丹期的成功率受某种不明因素影响。 商青二所看中了“不明因素”,经过研究,他们发现,所谓的不明因素,就是入魔修仙者对族群的信念。 入魔修仙者要想突破金丹期,需要对出身族群坚定的“榨取资源,伟力归于己身”的信念,少一点都不行。 如果没有榨取资源的信念,入魔修仙者突破不了金丹期;没有伟力归于己身的信念,入魔修仙者也突破不了金丹期。非得两者皆有的那种入魔修仙者,信念坚定,才能够突破金丹期。 当然,在他们突破金丹期后,这些宝贵的受控金丹期入魔修仙者就被当成了其他实验的样本,在妥善安排后,最终执行死刑。 李俭倒是没有带队参与关于入魔修仙者的此类实验,骤然听闻入魔修仙者在死刑前还有这样的人生旅程,他只好祝这些罪犯在参与实验的时候,起码能参与有实验伦理委员会监管的实验。 “数据都在这摆着,你看不懂,我看不懂,但唯一看得懂的部分就是‘他们说的是对的’,信不信由你,我反正信了。”张博学开着校长室内的保密设施,回函的密级和原文件一样高,如果没有会议审批,能看这份回函的只有李俭和负责传递消息的自己。 老实说,开开关关保密设施,挺麻烦的,但要是少做一次,被谁知道了,自己当月的绩效奖金大概就得灰飞烟灭。 “可我升金丹期的时候没感觉还有信念这块的考验啊,我突破的时候,不是狂吃丹药,吃得差不多了就去坐着突破穴位,然后水到渠成就结成金丹了吗?”李俭感觉自己突破金丹的过程中,似乎没有被考核信念。 这就有点尴尬了,总不能自己带着上工的心情突破金丹,这份信念能够和入魔修仙者的坚定信念对标吧。 我上工的信念这么坚定? 张博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如果他们的研究是对的,那你已经通过信念考核了。你这脑子记忆力不一定好使,我给你翻翻你当时提交的境界突破报告。” …… “我就说你这脑子的记忆力不一定好使吧。”老张把境界突破报告翻了出来,指着其中一段给李俭看。 “我记忆力再多也记不清楚那么多事情,能有个印象就不错了。”李俭回嘴,记忆力这玩意随着境界提升、神识提升,确实有增长,但天底下事情多了去了,哪有余力事无巨细地全记下来。 人类的智慧之一,不就是通过高效的分类手段,将需要记忆的信息最大限度的保留,将不需要记忆的信息最大限度地忘却嘛。 境界突破报告里写的明明白白,自己在突破金丹期的时候,遭遇过诸般景象加诸感官的过程,一度有引起失控的风险。 “这段就是考验信念?”李俭挠头,看了报告,他确实回忆起来,在突破时确实有过这样的过程,但各种景象加诸感官的过程可不是盖的,过后就能把自己到底听看见闻了什么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那种感觉。 “不然呢,别的也没部分有类似的东西了。就和你说的一样,你那时候只是单纯的吃够了丹药琢磨突破,再给我们写份报告,还有别的考验信念的部分吗?”张博学的手指在境界突破报告全文游移,最后还是停在李俭描述自己被景象加诸感官的部分。 “……也罢,那就这样。这样看来,如果要提高我们金丹期的人数,还得同时做好心理建设。这玩意……”李俭不说话了。 以他对人文社科的微弱了解,按照自己的思路,如果要让华夏人类通过提高金丹期数量的方式增强对外战斗力和掌控力,突破金丹期的信念考验就是最大的卡口。 正常修仙者突破金丹期的信念应该是什么?研究成果里没有明说,只是比较模糊地给出了方向,应该是坚定地想要为族群贡献的信念。 摸着良心说,这年头有这种信念的,占比应该不大。虽然在华夏人族的庞大基数上,再小的占比都会有极大的人群,但升级金丹这种事又不是给每个人都加一遍点。当前的资源并不充沛,本来培养金丹期修仙者就需要投入资源,如果再被信念这一关卡住,那就是一笔投入打了水漂。 这可是大争之世,光是钱安,一个月就要牺牲三百人,少一个金丹期的资源投入,对外竞争压力就大一分。 “蛮横地提升金丹期数量,大概不行了?” “对,就应该是不行了。大不了以观后效,看看心理建设能不能帮着提升金丹期数量。”张博学说着,心想总算将李俭的心思拽到了别的地方。 第三百八十七章 植物精怪的苦 几天忙碌后,到了三月份。宣慰部派去教授柳树精说话的团队进展神速,据说已经教完了初中水平的语文内容,正在对柳树精进行学业水平考试。 针对柳树精一族想要投靠人族,成为属族的问题,宣慰部对其族群的命名工作也在进展。只是命名工作的顺利程度不如语文授课,对柳树族群的命名委员会在评选过程中分成了几个派别,始终没有一个派别占据绝对优势,只好将几个支持度较高的提案转移给语言小组,让他们在柳树精通过初中学业水平考试后,自己从中选一个。 “让我瞅瞅这都起的是啥名……呃,怎么都集中在地域和种族上,三角洲垂柳族这也不好听啊,肯定得有简称吧,干脆叫柳族?”李俭看了眼名单,无语了。 整份待选名单对于华夏母语者来说,都有点让李俭改叫“吴会智人”的感觉,虽然这个称呼能够让人对李俭的出身和种族一目了然,但应该没有哪个现代人会选择把自己的种族变成这玩意——如果不是进入群星时代需要和外星种族交流的话。 “柳族这个简称用在哪都可以了,哪里没有柳树啊,都叫柳族?简称总得在我们能确认简称说的是谁的时候才能用,而这个是书面称呼,还是要严格确定的。”张博学满脸的无所谓。 现代信息化文书,提及名词的时候可以去库里找代码对应,名称可能会重合,但数字代码肯定唯一。更别说这是宣慰部拟定的名称名单,一字一句都有深意,最后更是送呈柳树精自行决定,这可是正常外交时的待遇。 如果不是柳树族内懂普通话的个体就柳树精一个,更正式的做法应该是双方通气后确定彼此的对应翻译,但柳树一族情况如此,不能苛求。 “行。那它通过初中学业考试了,我是不是就得去听它讲要求成为属族的理由?”李俭放下名单,按照前些天的说法,自己该来活了。 “没错。” …… 柳树精太渴望进步了,在它通过初中语文学业水平考试后,语言小组告诉它,它已经成功掌握了成体系的人类语言后,便要求与人族的首领见一面。 作为“人族首领”,李俭穿戴整齐,再次在柳树精面前登场。 “李俭先生,马上就要成为人族的属族了,我将告诉您,我族想要成为人族属族的原因。”柳树精的模样和前些天所见没什么变化,就是“声带”更精细小巧了些,发出的声音更像人了。 “说吧,我听着呢。” “我族的圣曾有圣训流传于世,要我族帮助人族,成为人族属族。在灵气复苏后,我族尚且蒙昧,没能严格按照圣训办事。在我机缘巧合突破金丹后,这才明白了圣训真意,为了避开其他种族的监视,同时保护人族,于是向南方迁徙,在此地扎根,收集灵材扩大族群的同时,为加入人族做准备。”柳树精将李俭带到柳树墙内才肯说话。 “呃,所以圣训的内容是让你们帮助人族,成为属族。你确定这是你们柳族的圣训,不是人族的圣训?”李俭不仅没有因柳树精的解释搞清柳树一族全族加入的原因,反而更疑惑了。 “是我族的圣训,人族似乎没有圣训传世……也可能是我族没有接到。”柳树精确认道。 “可这听起来对柳树没什么好处啊,做人族的附属,保护人族,难道不该是人族保护你们?我倒是无所谓,但这种对你们没好处的事情还要做,不能不让人心生怀疑。”关于人族没有圣人遗命的说法也不是一天两天,虽然不知道这群妖兽精怪常常提到的圣训到底是个什么形式的信息,但秘笈碎片中的信息好歹能充当圣人遗命的平替,李俭听妖兽说得久了,对这种说法也快免疫了。 “保护是双向的,圣训期望我族能够和人族不起冲突,这是关键。至于给我族的好处,那就是人族的承诺。” “好,终于说到重点了。什么承诺?” “在人族获得多次纪元的胜利后,纪元更迭的终焉,让我族活下来。”柳树精复述圣训。 李俭停顿了一会,他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这不在他被许可的权限范围内。 按照聚居区的计划,李俭的增强头盔将用于直播或录播柳树精的“告解”,这份视频资料会被送到宣慰部的情报处理机构进行分析,继而提取更多有效信息。 如果柳树精没有为了表示郑重,将李俭引到柳树墙后再交流,那么资料就将以直连形式沟通,李俭也可以在直播状态获得后方的权限许可,按照计划与柳树精对话。而现在位于柳树墙后,信号再一次失联,所有情报都被留在头盔内,只有重新连接,才能将情报送回。 按照计划,自己在失联状态也有部分行动权限,但其中并不包含关于纪元更迭的内容。 他沉默了好久,以至于柳树精都觉得奇怪,出声询问,才让他回过神来。 “嗯,很伟大的约定,你们能够为了本族的利益做到这一步,即使在纪元更迭后也坚持与人族合作,我表示敬佩,我会继承上一纪元人族的意志,与你们签约的。但我个人还有问题。” 得到附属许可的柳树精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它的枝条已经抽绿,细叶在风中舞动:“您请问,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你们想要的是纪元胜利后的许愿,那么为什么不自己去夺取纪元胜利呢?” 柳树精僵了一瞬,像是被浇了盆冷水:“李俭先生,您……人族是不是在金丹期前也有灵智?” “是的。”这不是值得隐瞒的事情,派来教授柳树精语言的人类并不全是金丹期,当时失联的士兵也都不是金丹期,只要柳树精有一点记忆分析推理的能力,想要推知人类全员具备灵智,很简单。 “那么,您应该还记得,灵气复苏后最开始一段时间的事吧?” “当然记得,那时候太乱了,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开始的那几天。那还是我第一次被一群鸟类逼得那么狼狈。”李俭哪能忘得了这些。 灵气复苏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可还没开挂,战斗力弱得就是一般路过非体育专业本科生的水平,就算是取水,都得披着被子才敢去,就怕被鸟类冲过来啄死。 好在那样的苦日子也就只有开头两三天,之后卫戍部队就展开救援。有现代军队的热武器在,进入聚居区的路途是苦了点,但好歹没有被鸟类啄个骨骼散落肠胃翻出的下场。 “那您可还记得,您是什么时候才听说,我们这些植物精怪,对人类有威胁呢?” “……大概一周?还是两周?我记得我参加工作一段时间,就有人发现植物有威胁,琢磨把植物迁出了……” “这样,您应该明白了吧。我们植物和动物是不一样的,虽然在生命力上,我们植物精怪优势远比动物妖兽更大,但在行动方面,我们远远劣于动物妖兽。可能有什么植物种群能够做到力压其他种群,但那又是什么凤毛麟角呢?像我们这样一般平庸的植物,体型比动物要大,行动更加不便。在成为金丹期前,就算靠本能对抗动物,也往往是三七开的胜率。我们几乎是不可能获得纪元胜利的,大多数植物都是如此,每族精怪都得依附一个妖兽族群存活,只希望对方能在连续胜利后让我们作为附属种族活下去。而我族在上个纪元,押宝的就是人族。” 柳树精说得凄惨悲切,身姿抖动,似乎是在回忆自己尚不能动时的苦楚。 “如果我们不依附人族,其他小树该怎么办?随便什么动物来了,都可能把小树杀了,我族就算有我一个金丹,往后有更多金丹,行动力比不上动物,又怎么守住族群?想到此处,我要再次感谢您愿意收留我族,如果人族不要我们,那我们真不知道要去依附哪族了,到时候与人族为敌,又违背圣训,又没了先机。” 柳树精将利害与李俭讲了,李俭从植物族群角度出发,也觉得这是死局。 上一纪元或许曾有过能够成为地区大族的植物群体,但出蛮古人留下的信息都没有提到,或许是被其他妖兽干掉了。如果依附它族是植物族群在大争之世向胜利靠拢的策略,那么已经赢过一次的人族确实是最好的目标——除非植物族群研判当前形势,觉得人族在这个纪元很难胜出,才会在其他动物中选一族依附。 “好了,你要举族成为人族附属的缘由,我明白了。他们会把你族在华夏的拟定称呼送来,你自己选一个好的,过几天就签署金丹契约,具体有什么金丹契约的要求和签约形式,你和宣慰部谈好了再提给我,我来签。”李俭听到此处,便安抚柳树精,回转聚居区复命。 第三百八十八章 柳族不需要人族的无限制保护 且不说李俭回转聚居区后如何提交情报,宣慰部又如何反应。只说柳树精在与李俭分别后,立刻从宣慰部提供的待选种族名称名单中,挑了“长江柳族”一词作为本族在人族的称呼。 也算是它足够精明,在学习语文的过程中明白了长江在华夏的地位,既然要成为人族的属族,那自然是让人族越亲切越好,再不显得僭越。 确定了本族的称呼,下一步要确定的就是长江柳族成为人族附属种族的具体协议内容。对柳树精来说,还有一步在这之前需要提前解决的事情:它还没有名字。 它本树是不在意的,但宣慰部很在意。 接收其它种族成为人类属族,这在华夏极其漫长的历史——至少对个人的生命来说如此——都是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例。如果足够顺利,这可能是全人类在灵气复苏后第一次接收其它种族成为属族。如此大的事件,受限于保密要求,不能在进行之前大张旗鼓地宣传,已经是一种憾事,但要是在几乎尘埃落定,就等着签约履行的时候,宣慰部还不能以此为宣传,那宣慰部就白设立了,一群大佬想想办法,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得了。 按照宣慰部的计划,长江柳族在商讨具体协议内容的过程中,将被少部分地移植到钱安卫戍区的保密地带,使其不被其他妖兽攻击。在签约即将开始的时候,进行适当的爆点宣传,在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内,让大多数可以被宣传覆盖到的对象群体得到消息,准时蹲点签约仪式的直播。 而在签约仪式上,作为签约一方的长江柳族代表,柳树精如果没有名字,这会让现场有点难办。 为自己选定名字,这件事没有难住柳树精。它急着与人类商讨具体协议,对自己的取名几乎没什么纠缠的意愿,迅速将“柳”字冠在自己的姓上,又为了告诫自己谨遵圣训的恒心,便以“谨”为名,称作“柳谨”。 至于被问到自己在签约时,人族应该如何称呼它在长江柳族的职务,它更是有些惊奇地回问:“李俭先生是人族的首领对吧,那我就是长江柳族的首领啊。” 李俭的人族首领身份只不过是一种战略欺骗,但柳谨的首领身份是实打实的。宣慰部明白柳谨的意思,默默将柳谨身份记下,在签约的那天,将身份牌准备成“长江柳族首领柳谨”和“华夏人族代表李俭”。 如果是为了更完美的战略欺骗,直接将名牌写作“华夏人族首领李俭”当然更有效。奈何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一副要进历史书的样子,将战略欺骗放进史书,这对以历史为纽带源远流长数千年的华夏人来说,实在办不到。 …… 李俭并非外交专家,也不是法学教授,对种族的从属协议没有有效建议。但即使如此,宣慰部也并未将其排除在商讨契约内容的会议之外。起码对他来说,按照宣慰部的说法,“就算你没有什么想法,到时候签订金丹契约还需要你出面,就当做是提前熟悉内容了”。 李俭只好出席会议,每天挂在会议一角,也不说话,只是看柳谨与宣慰部讨论。 虽然说不上话,但工作就是工作,要认真对待。李俭在场听得认真,将大佬们拟定的条款一条条看过,一条条想过,大致明白大佬们的意思。 条款总纲是确立长江柳族对华夏人族的依附地位,补充条例则是限定了长江柳族和华夏人族的意义,描述了依附和属族的概念。 总纲之后才是正式细则。第一条限定长江柳族成为属族后拥有的自身权利,第二条是义务,第三条讲权利与义务的对应。 柳谨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这些东西太繁琐细碎,虽然能看出华夏人族对此事的看重,但在它心里,按照圣训关照,哪怕让长江柳族给人族当牛做马,只要人族能护柳族到最后时刻,并且在成功胜利后捎带手拉柳族一把,这个属族就算是当得挺成功了。 但宣慰部压根不是这么想的。先不说要不要让长江柳族当牛做马,就算真要当牛做马,收附庸属族可是要大肆宣扬的事件,这玩意是要写进历史书里的,到时候给后代子孙留一个“我们把长江柳族当成牛马使唤,并且写进了金丹契约”的印象,这还怎么维护形象? 这可不是小事,君不见麦瑞卡各地提议,要为了百多年前的奴隶制度,向现在的深肤色公民付钱? 别看这事情发生在麦瑞卡是笑话,谁能保证自己的国度里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想法,愈演愈烈,以致出现零元购之类的“补偿”呢? 没人说得准,只要说不准,又有明确的案例发生在其他地方,按照华夏漫长历史带来的“为后世计”习惯,在事件发生的当下做准备,就是华夏人的一贯作风。 在此基础上,怎么可能在纸面留下让长江柳族做牛做马的证据? 宣慰部以前也没干过这活,收服其他种族该签什么协议,大家都是新手上路第一次,个个都是两眼一抹黑。又要保证协议看起来不像是让长江柳族当牛做马,又要有依据,还得明确属族的形式,大佬们搜集资料认真研判,最后还是以史为鉴。 人类历史上确实没干过收其它种族的活,但干过不少收其他部族的活。别的文化暂且不提,光说华夏文化,在悠久的历史中,便收过不少仆从国,还有“朝贡是最高级的结盟形式”的妙语。 专家们研究了一下,别的附属国和保护国形式都太狠,字面上看着就知道有一番刮骨吸髓的狠劲,倒是朝贡形式,这年头的人都看明白了,朝贡这玩意就是图一乐,说你忠诚,你就算每年只来送棵树都是忠诚;说你不忠诚,就算把国内的金山银山都搬来一座,那还是不忠诚。 朝贡这玩意,好就好在,只要肯来,台面下的交流可以台面下再交流,台面上保证和和气气,看起来好看。 于是,金丹契约基本是按照朝贡的方式,规划属族与主族之间的权利与义务。 这里头的弯弯绕将柳谨整蒙了。它确信正在编写的契约内容比它想过的当牛做马要好上无数倍,但这个被称作朝贡的玩意对人族的好处看起来实在不够。 柳谨不傻,它按照圣训投靠人族,为的是人族在胜利的时候把它们带上,也享受一番胜利者的待遇。但现如今柳族给人族的支援就这么点,难道能指望人族在胜利的时候还带上它们? 都已经决定投靠了,柳谨可是做好了把全部身家都砸进去的打算。如果能够确保胜利,哪怕柳族当场全灭,等到人族胜利的时候,再把它们拉进胜利组——这更像是某种概念性操作——也算是胜利。 如果不让人族觉得柳族投入得足够多,怎么获胜? “不,我们柳族不需要有自己独立的领地。动物也需要植物的,对吧?我们可以在你们的聚居区的边边角角生活的,有从属契约在,根本不需要担心我们的族群会伤害到你们。”柳谨激烈地抗议着,它认为契约中为长江柳族划出的独立领地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东西,柳族应该和人族生活在一起,为人族提供自己的一切。 如果放在别的场合,这种说法就像是在要求“同等公民权”,但柳谨的意思却完全相反。它要求柳族居住在人族领地,并非是想要同等公民权,而是要展示柳族在人族面前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可能,以金丹契约和领地压制的双重限制,向人族表态,人族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领地中对柳族予取予求,事后制裁由人族自身决定,柳族仅有建议权。 这就算是把自身的多项权益都拱手让人了,听得宣慰部一方满头冷汗,连连拒绝。 这活可不敢答应,这条目要是写进成文契约中,可比明文要求柳族做牛做马可怕多了。 但柳谨更不答应。啥好处都让投靠人族的柳族占了,就一个朝贡需要执行,其他时候连听调不听宣都算不上,甚至还有独立领地,它心里压根不踏实,必须得加上些对自己不利的条款。 “柳族需要的不是人族对柳族无休止的保护,我们只是希望人族能够在最终胜利时带上我们,如果这确定可以实现,哪怕让我们为人族全族战死都行。只是因为不能确定,我族才要求人族对我族幼体适当保护,但这不意味着无休止的保护。请给我们为人族出力的机会,我族的成年体可以上战场。”柳谨再次声明。 “不仅是战斗,我族也可以为人族提供灵材。我相信在人族的生活中,应该有很多用得上我族的地方,希望各位能够审慎思考,尽可能让我族融入进人族的生活,为人族的强大贡献一份力量。我们不是来消耗人族力量的,我们是来让人族更接近胜利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能发现的人本就不是春秋笔法的目标客户 柳谨的宣言说得恳切,使人心动。但心动没用,按照会议精神,宣慰部压根不可能让长江柳族的归属契约出现如此明文规定的当牛做马内容,关于契约的商谈就卡在这了。 李俭全程像是个吉祥物,他只是坐在那里,接通会议视频的信号,看双方对契约内容争论。他也认真看了每个定下的条款,在感觉透彻双方的分歧之后,李俭意识到,这种分歧是不能弥合的。 柳族想让利,而人族不想要在纸面上落实,这是认知上的差异,除非其中一方绕过弯来,或者变换形式,让柳族的让利并不出现在金丹契约上,却能实打实地提供实惠,才能满足双方一要名二要利的需求。 解决方法很简单,纸面上定不下的东西可以在纸面之外定下。按理说在场的都是个中老手,不应该意识不到这点。人族这边玩这套是熟手,那就是柳谨不答应了。 天色渐晚,会议告一段落,柳谨不得不退出会议,最后声明,柳族希望人族能变得更强。 李俭退出会议不久,正在食堂吃饭,就碰上钱安区大会的工作人员。 对方亮明身份,是宣慰部钱安分局的,来这是希望李俭有空了,去见一趟柳谨,传达会议上柳谨所不愿接受的办法。 办法有几种。第一,在正式签约之后,李俭以私人身份作中保,将柳谨想要让柳族提供给人族的支持写入金丹契约,转由各个聚居区接收。这是下策,条款还是要落在白纸黑字上,无非是没有当场报导。 第二,李俭口头告知柳谨,柳族对人族的支持划归朝贡,纸面上没有写明的,口头传达。这是中策,但柳谨“个人”的想法有很大影响,考虑到在会议上由宣慰部代表提出时,柳谨持反对意见,转而让李俭告知,无非是借李俭“人族首领”的身份,让柳谨觉得利益交换有保障,足够可信。这是中策,但依赖于柳谨观点。 第三,春秋笔法。金丹契约内容大致不变,依旧为柳族设定专属领地,纸面上显得宽容,但在具体划分上,由各聚居区执行。将专属领地划在战斗较激烈的位置,同时允许柳族能够在人族领地中居住,靠许可的比例控制柳族投入战斗的烈度。 换言之,让柳族的领地在战场,这样柳谨看过专属领地的位置,就明白专属领地本身是柳族的参战许可,金丹契约中的专属领地和相关条件越丰厚,柳族能够投入战斗的比例就越大,也就越符合柳谨想要通过利益交换,让柳族与人族深度绑定的想法。 反正柳谨的思路就和斯德哥尔摩患者似的,琢磨着无论如何植物种族都讨不了好,必须得捆绑一个动物种族,而圣训有云,又有人族曾经胜利过一次的记录——大概是圣训里留的——就非得把自己绑上人族的战车,就算作为前头的撞角撞烂了都高兴。 人家就这个思路,跟它说别的都不爱听,还能怎么样,都这德性了,眼瞅着实惠的好处硬要塞在人族手里,那没办法,只能表面文章接着做,实惠往手里拿。 “行,这三种意思我知道了,我吃完饭就去找它。它现在在哪?” “南边的武装农场,我给您发定位。” “行,你回去吧,我一会就去。” …… 李俭向南边飞行,长江柳族已经分批住进武装农场,为之后的签约仪式做准备。柳谨虽然是金丹期,待遇上也差不多,只不过它还要看守本族拥有的灵材,所需的占地面积稍大一些,占了武装农场中底层的三分之一。 李俭到场时,柳谨正对着它那堆灵材发呆。 “柳谨?” “李俭先生?我们柳族是真心想要帮助人族啊。”柳树精转身过来,将有声带的那一面朝向李俭。 李俭左右看看,没看到近处有别的活物,感觉柳谨怕是在会后一直憋着这句话。 柳谨却想岔了,看李俭动向,以为他是要灵材:“这些灵材全都可以给你,可以给你们。我们留着灵材只是要在野外保护自己,尽可能培养出更多本族的战斗力,现在和人族牵线搭桥了,这些灵材对我族也没多大用了,如果全都给人族,能够为人族增强一点实力,就请拿去好了。我这边还有利用这种灵材的方式。” “不,灵材你自己用着,宣慰部没提就不用给,顶多逢年过节的时候当做贡品送来就行。我来找你,是跟你接着聊今天开会讨论金丹契约的事。”李俭说着,拒绝了柳谨的灵材。 “李俭先生,您是人族的首领,难道就不能在金丹契约中写明,让我们长江柳族作为人族的附属,在战场上为人族出力,在生活中为人族干活吗?为什么要让宣慰部的人提出那样优渥的条件呢?您难道不想要我族的帮助?”对柳谨而言,李俭就是人族的首领,在它的世界观里,李俭应该拥有人族中至高无上的权力。 什么商谈讨论,如果李俭愿意,那就是最终决定。 可惜事实不是如此。如果李俭真的是人族的首领,那么柳谨的“枕边风”可能还有用。 “人族有人族的办事方法,如果人族的运转方式和其它种族一样,那人族为什么能够如此强大呢?这件事归宣慰部决定具体细节,我要是插手,就是违背人族的运转方式。这是我们强大的根本,你明白吗?”柳谨的想法在李俭的预料之中。他早就想到人族之外的种族对人族的运转方式会有各种各样奇葩的理解,多亏曾经与麦瑞卡的宣传站,李俭确信,这套来自慕强逆向种族主义的话术,对刚从自然达尔文中脱身而出的柳族一样有效。 问就是人族特有的运转体系让人族具备超越其他种族的实力,反正人族上个纪元就是赢了,这个纪元也没衰退到哪去,爷说是就是。 柳谨听了如此武断的话术,倒像是被蜜水浸润了心灵似的,微微低下树冠,将枝条在身前垂下,一片片绿叶颤抖着像是在跳舞,摆出心悦诚服的样子:“您说得对,人族因此而强大,柳族会配合人族的强大,我不会再对这件事有意见了。宣慰部对此做具体决定的事情,我明白了,那要如何保证我们柳族为人族提供帮助呢?以现在定下的金丹契约内容,我族对人族提供的支持太少了,人类文化中有将心比心的说法,我不觉得如果我是人族,柳族对人族提供这么点支持,能够换得最终胜利的机会。” “你是嫌提供的少了?没事,我给你带来了宣慰部讨论后的意思。我们华夏人族呢,不想把事情搞得太绝,如果要把柳族为人族做牛做马的事情写在金丹契约里,有损我们人族的形象。你既然想要人族强大,总不会想破坏人族的形象吧?” 柳谨摆动树冠,这是它能够实现的模仿人类摇头的动作:“如果这会影响人族的强大的话,我不希望这么做。但破坏形象真的会让人族变弱吗?” “你这又不懂了。你才带着族群从蒙昧中醒来几年?你们族群才有几个聪慧的个体?我们华夏人族有十几亿和你一样聪慧的个体,保持了几千年毫不间断的历史,对你们来说,形象究竟意味着什么,你还不知道,但我们已经达到了可以利用形象提供凝聚力的程度。这也是我们强大的源泉之一,你如果还不懂呢,到时候多学学。”同样的话术,只要柳谨脱胎自然界的慕强想法和对人族的抱大腿战略还没改变,就能一直用。 “好的,我明白了。如果要在金丹契约中表示对人族的支持,会有损人族的形象,这会影响人族的强大,我不会再要求了。但这样,我们做属族到底做了什么,不提供支持,能叫属族吗?”柳谨更急迫了。 “看看,又急。宣慰部既然请动我来找你,当然是有两全其美的方案了。你想要给人族支持,又想这些支持能够持之以恒地让我们人族见到好处,能念你的好,在胜利的时候带上你们。我们又不想把支持写得太明面,破坏形象。这里有个简单的办法,就是把你们为人族提供的支持,在金丹契约中写成你们得到的好处。” “这……如何能够做到?” 愿意问就是愿意上钩。 “你既然知道圣训,当然知道,这个纪元又是一场大争之世。我们人族虽然强大,但也几乎处处是战场,海里有战场,陆地有战场,就连防空也有战场。你想想,如果在金丹契约中,写了柳族有专属领地,但交给各地分配时,将柳族的专属领地划在战场中,又允许你们在专属领地和人族领地之间来去,柳族是否可以在两地之间选择作战和休养?到时候纸面上的金丹契约写得是人族为柳族划出了专属领地,实际上柳族有选择主动上战场的权利,这不就成了?” 柳谨愣住了,它想了一会,发现其中的问题:“可是,就算这样做了,金丹契约上破坏不了人族的形象,难道不会有人查看各地的专属领地,发现领地在战场上?” “能发现的人都是聪明人,愿意在这方面投入精力查证的人很少。对这些人,文字是否破坏形象,不影响他们为人族奉献的力度。”李俭回答道。 君不见,西周分封土地,后世人大多只说分封一事,却不说分封能让诸侯失联数百年? 能发现其中奥秘的人,本来就不是春秋笔法想要欺瞒的对象。 第三百九十章 签约仪式 柳谨半天没有回应。它正开动所有智能,试图理解李俭所说的“春秋笔法瞒不住的对象并非春秋笔法的受众”。 这件事听起来简单吗?太简单了。但很少有业余路人会高强度地保持着此类意识,体悟所谓的春秋笔法在历史上、在生活中的运用。 更不用说,所谓春秋笔法,乃是史家尽可能记录真相的同时为尊者讳,为尊者隐开发出来的技术。华夏人对历史的尊重,就表现在哪怕要对大多数人隐藏一件事情的真相,也绝不会彻底改写它的信息,而是将其作为谜团记录,谜底必须要在谜面上,又要巧妙得让后世人解读时,发现关窍的时候能够会心一笑,还原事件。 这是千百年来历史发展的底蕴,柳谨短时间理解不了双方的动机,很正常。 而且李俭也不需要柳谨彻底了解春秋笔法,他只需要让柳谨照着做就行了。 “总之,宣慰部给柳族准备的金丹契约内容就按照这个规划,你如果能够接受柳族的专属领地要顶着战场分布,明天开会的时候就同意这个条款。如果不能接受,那就否决,让宣慰部再想一个。” 柳谨从春秋笔法的思考中回过神来:“我接受,柳族已经做好了为人族作战的准备,只要能够签署金丹契约,在这之后,帮忙照顾柳族的幼树就好。” “那是自然。” …… 第二天的宣慰部契约会议十分顺利,柳谨同意了大部分人道条约和权责跳跃,对这份明面上柳族只对人族有朝贡义务的契约表示赞同。 更多的细则会在之后敲定。金丹契约本身篇幅有限,主体必须用来明确双方关系和违背契约后的惩罚,不能写太多内容,故此策定金丹契约本篇的总字数,还算简短。 契约本篇起草结束,宣慰部重心转向其他工作,开始准备过几天召开签约仪式,并将本篇草稿交予李俭和柳谨,让他们好好背记,之后签约时一字不落地写上。 李俭拿到草稿,随便看了几条,与先前会议上拟定的条款差不多,只不过文字更正规,起码以自己的水平来看,挑不出任何毛病。 柳谨拿着草稿退走了,它还要配合宣慰部,将自己的族群在签约仪式前迎合宣传做准备。 …… 崔和平早早把电视搬进了校长室,虽说校长室内几乎每一个带屏幕的电子设备都可以转播,但他执意如此,又是自己掏钱,自己亲手搬运安装,还过了安检和审核,张博学也拦不住他,只好仍由他将电视调整到新闻频道。 “有必要吗?我们这哪个显示屏放不了?”张博学依旧坐在校长位上,今天李俭不在校长室,他做得更心安理得。 “这台电视有本地录播和存储功能,如果能录下来,就是在李俭的办公室录下来的签约仪式,有纪念意义。”崔和平设定好录播,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连手头本该要做的工作都放下了。 张博学看了看系统后台挂起的崔和平今日行程,把快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这家伙干活确实有本事,和其他学校的会议已经安排完了,针对临时发布的签约仪式在本校的宣传活动和文艺活动通知也发完了,就连活动组织都在进行中,知道的人明白这是个活人在干活,不知道的还以为天网被招进来了。 既然崔和平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安排得稳稳当当,张博学也乐得清闲,干脆将接下来的时间拿出来,与崔和平一同看看电视中正在直播的签约现场。 宣慰部选了个好日子,三月十二号植树节,进行与长江柳族的签约仪式。仪式开始前的媒体准备工作甚至知道十一号与十二号中间的深夜才通告各大媒体,除了宣慰部拿来确定基调的稿子,各台赶时间准备的稿子在早六点前通过审核,七点正式确定,八点前就已经在新媒体和各媒介上造势,刚刚发售的报纸在边角上紧急加印了今天上午十点开始的专题节目播放时间和频道。 植树节与柳族签附属协议,这听起来像是个笑话,但当事“人”没有意见,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李俭和柳谨在昨天晚上就被请到会场,参加正式签约前的最后一场彩排。张博学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和李俭失联的,从探听得到的口风来看,他们忙得要死。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快到十点钟了,新闻频道正在播放热场的新闻,连字幕都从日常的蓝底白字变成了红底白字。张博学看了看,发现字体颜色似乎还带着点金。 暖场新闻透着股春风和煦的味道,大多是某某工业去年产值如何上升,今年开年情况大好;再就是某地武装农场有新成效,带动地区粮食种类和质量上升……这些热场新闻看起来像是提前准备的,但从释出消息的时间轴来看,各大媒体不应该提前准备才对。 在一片安宁祥和的氛围中,时间走向十点整。 九点五十九分五十秒,一只虚拟化的时钟占据了新闻频道的全部,时针分针秒针形状简练颜色鲜明,在红色的衬底上顺时针转动。红色衬底的两旁有兰花图案和柳条点缀,看起来像是和平的徽记——出自圣经的橄榄枝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充当和平的意象,与它一同拥有该效果的,是衔来橄榄枝的鸽子。 秒针打到十二点,也就是零的时候,时钟与衬底缓缓掀起,露出为活动改头换面的新闻演播厅。女主持人穿着代表喜庆的金红色调,男主持人则穿着更稳重一些的蓝紫色调。 “现在是2023年3月12日,植树节,上午十点整,本台为您带来最新报导。近日,长江柳族向华夏申请成为属族,经会议讨论决定、批准,由宣慰部统筹安排,各部门紧密配合,将在今天缔结正式金丹契约。” “活动现场在钱安聚居区,接下来请连线我们的前方记者施兰。施兰你好。” 画面切出两个镜头,演播厅居于左侧,右侧则是记者施兰的头像。过了两秒,头像变成视频画面,短发女生握着带有台标的话筒在镜头前含笑:“主持人你好。” “好的,施兰。能给我们介绍一下现场情况吗?” “好的。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签约仪式的现场。”施兰侧过身,让摄像机拍摄她身后的建筑物。 “这是钱安聚居区的剧院中心,在灵气复苏初期,剧院中心承担了大量居民的临时安置工作。在安置工作告一段落后,剧院中心恢复原有职能,为各单位提供会场和活动舞台。为了今天的活动,剧院中心的职工们从凌晨忙到了现在,可以看到,剧院上下张灯结彩,已经在入口处挂上了签约仪式双方代表的巨幅画像。” 剧院中心的大门像是为巨人准备的,经过修缮,高达九米。大门上方挂着李俭与柳谨的半身像,中间是人手与树枝相互交叠的标志,画像长二十米,宽十四米,倒显得下面的大门更狭小了。 摄影机跟着施兰向前推进,直到大门前,排队过闸机口,进入剧院中心。 “请看这边。本次签约仪式将分成主舞台和观众席两部分,我们能进入的是观众席部分,接下来我将和摄像师一同,在观众席为大家带来前方报导。”施兰让出了镜头的绝大部分,她的身影在镜头中几乎看不到了。 镜头对准主舞台。主舞台上的陈设别具一格,在舞台中央靠里的位置,设立了一座面向观众席的“法台”,规模庞大。在舞台靠观众左手边的位置,设立另一座稍小些的法台,角度微微向中央转向,但基本面朝观众。在舞台靠观众右手边的位置,则是一溜长桌,上铺红布,基本面向左边的法台,又稍稍转过一点角度,朝向观众。 长桌的席位已经有人坐着了,从名牌来看,应该是宣慰部的部员。 媒体们的长枪短炮正摆在观众席的最前头,几乎无所顾忌地对着主舞台。有实力的媒体早早联络钱安聚居区剧院中心,让它们将剧院自己的摄像机和轨道出借,以供他们拍摄独家新闻。 作为独一档的新闻媒体,施兰所在的频道当然有优先采编的权力。事实上,跟拍她的摄像机只是节目资源的冰山一角,光是挂在空中的吊臂摄像机,剧院中心都为她安排了三台——其中有一台是和其他频道共用的。 “签约仪式将在十点三十分正式开始,我们已经看到,宣慰部的部分代表已经出席。” “施兰,能够为我们介绍一下,签约仪式双方吗?” “好的主持人。现在双方都未到场,可以看到舞台上正中央的席位,是我们华夏人族的代表李俭将要出场的位置;而舞台左侧,就是观众席左手边的席位,是长江柳族代表柳谨将要出场的位置。” 第三百九十一章 舆论的接受 “李俭其人,大众已经熟知。灵气复苏之后,来自钱安聚居区的李俭成为修仙界的一面旗帜,其所创办管理的新星大学也在几年时间内,成为国家级优秀高校示范项目。今天,他将作为华夏人族的代表,与长江柳族签约。”施兰的身影重回画面左侧,中央依旧留给主舞台上的两座法台。 “好的,施兰。能为我们介绍一下长江柳族吗?” “好的主持人。长江柳族是今天与我华夏人族签约的另一方,据专家推断,其物种为杨柳科、柳属、垂柳种,分布于我国长江流域。本次签约的长江柳族,因其地处长江中下游而得名。在灵气复苏后,长江柳族通过修炼,获得了团结族群的机会。” “经过三年积累,长江柳族现有族群二十万余株,金丹期一名,它的中文名字是‘柳谨’,柳树的柳,严谨的谨。在柳谨成为金丹期后,其带领族群从钱安聚居区南侧的白石山山区南移,进入吴会省西南侧的丘陵地带,躲避纷争。最近一段时间,它重新和人类获得联系,学习了人族语言,主动提出与华夏人族签署从属金丹契约的要求。” “经过宣慰部长期研判商讨,金丹契约内容已经讨论完毕,今天将举行正式签约仪式。柳谨作为长江柳族的唯一一名金丹期,唯一一名拥有显著灵智的修仙者,顺理成章地成为本次签约另一方的代表。” “好的,感谢施兰在前方为我们发回的报导,接下来施兰将在前方为我们带来仪式开始的同步报导。”主持人说着,导播便把前方记者的镜头切掉了,换成了演播室的全屏镜头。 “在大家热切期待的等候时间,我们请来了上京大学的苍乐山教授,为我们讲解一下签约仪式的情况。” 演播室进入了专家采访环节,张博学看了看崔和平,发现这家伙在专家出场的时候就把目光移开了,只是让电视机继续对节目录像,掏出了手机,正看着进了观众席的一般观众的直播间。 老张瞅了眼钱安聚居区的方向,这么大的活动没法把一些人叫上是很正常的,尤其是上京那边,起码在正式签约之前,没有金丹契约的束缚,没有人敢打保票,华夏人族中那些战斗力不强,但工作能力极强的大佬,是否应该出现在签约会场,与柳谨握手。 再加上让李俭做战略欺骗,对外称为人族首领的情况,今天的安排或许是最好的。 张博学的目光回转到新闻直播间,主持人和请来的特邀嘉宾都没有纠结签约仪式的“第三方”宣慰部到底是什么情况,而是针对长江柳族成为人族属族的历史意义探讨,并畅想未来的部分共存方案。好像没人觉得,这么重要的场合,主舞台上只有李俭、柳谨和宣慰部成员,显得有些不够隆重。 打开搜索引擎,首页主推的新闻节目就是今天的签约仪式。几乎所有词条都指向李俭,指向本次签约的重要历史意义,指向在今天之前还名不见经传的长江柳族。 长江柳族的词条新鲜出炉,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便被丰富得像是有一整个学派对其进行研究一般。很快有钱安本地人意识到,这群树似乎是先前在本地论坛中小有名气的树林正体,关于“长江柳族没学会普通话前,遇到冒险者闯入也没有下狠手”的故事立刻进入词条,修改词条的作者在文字中暗示,长江柳族对待人族的态度,哪怕在提出从属意愿之前,都是有异于寻常妖兽的。 好事者顺藤摸瓜,找到了钱安本地论坛前几个月关于南边有一片奇怪的树林的原始集中帖,惊讶于这竟然是真事的同时,又引爆了一轮舆论。 许多自媒体下场,解析长江柳族不对人族下杀手、主动学习语言,直到选择成为附属种族的转变。这帮人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殊途同归,最终回到“长江柳族现在是好的,哪怕以前做了错事,这也是迷途知返,更别说它没比其他妖兽错到哪去”。 各种各样的言论从好的坏的角度对长江柳族的出发点转着圈地评判,只要是能够连上网的,没有失联的,还能跟身边人讨论新闻热点的,这些媒体的言论总有一款听上去舒心。 更辣眼睛的是,某个亚文化集中地,已经有人在求柳谨×李俭或李俭×柳谨的文了…… 张博学承认,自己是误点进去的,在看到这玩意之前,自己也不敢想,这世上真有人会对着才出来没几个小时的大事件开磕。 张博学:很恐怖,兄弟。 他擦了擦眼睛,觉得自己应该用清水冲洗一下,洗掉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的感觉。不过他还是没有这么做,毕竟那一瞬间的印象已经深入脑海,想忘掉的举动反而会加深印象。 重新将目光转向新闻频道,新闻频道的画面让人安心——张博学知道,只要这个世界没有再发生一次灵气复苏,新闻频道的节目播放便始终平缓,不会出现让自己始料未及的内容。 往好里说,本次签约仪式能有如此高的热度,足以说明,大众对长江柳族的附属有足够认知。从诞生各种创作和关注的倾向来看,对长江柳族提出附属的要求,接受度也足够高。 这当然离不开宣慰部的长线运营,他们几乎为每一个大群体都准备了能让他们接受的理由。对那些讲求实际的人们,专家会指出当今人族在世界上的危险处境,再谈及长江柳族成为属族后,能够为其他种族表率,增加人族处世的成功案例,转危机为机遇。 对那些热爱虚名的人们,尤其是那些对种族有极强归属感的人们,专家就要指出外族附属和历史的映照。长江柳族本次归属,用的是朝贡的名义,做的是附藩的事实。万邦来朝的景象对这些人本就是一针强心剂,当他们意识到这是万邦来朝的升级版——万族来朝的前置时,更是对长江柳族的归附大力支持。 更关心经济的,专家说长江柳族的加入能够提供专属经济区;更关心健康的,专家说长江柳族的加入能填补道路绿化的空白,还孩子们一个有天然绿色的童年;更关心感情的……某亚文化集中站开辟了新的集中标签。 总之,几乎所有人的诉求都可以因为长江柳族的依附得到适当满足,长江柳族成为属族,简直像是老天爷做好的馅饼一样,从天上掉下来,却又没有任何危害。 …… 签约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宣慰部参与仪式的成员已经悉数到场,在长桌后就座,神情平静放松,姿态端正,等待两位重量级人物出场。 李俭从主舞台后方飞起,为人族代表准备的法台高达八米,宽二米有余,他必须得飞到三层楼的高度,才能够让自己的半身从法台上沿探出。 主舞台为了这一刻接收改造,原本高九米的舞台上沿空间被抬高到十五米,不少导轨器械被迫安装到更高的地方。 这个高度是为了仪式感。李俭向下望去,那些坐在长桌后头的宣慰部成员看起来是那么渺小,对自己要飞起几层楼才能在法台后探出身子的举动,没什么反应。 毕竟这已经是多次讨论的演出预案中最和谐的一版了。早期激进的几个方案,一个是坐莲台,一个是坐蒲团,还有个更狠,让李俭坐“黄金马桶”,以帝皇的姿态接受属族。 先不提黄金马桶那玩意到底适不适合让人随随便便坐着,就说帝皇的个人倾向。这家伙可是杀爆异形和非人类的玩意,让他承认灵族起码能合作比杀了他还难。柳树们何德何能,长得一不像人类,二也没灵族那样科技碾压人类,就这么个纯种的异形种族,帝皇看见了还能接受附庸? 怕是星球灭绝令都下来了。 再加上各种意象筛查,莲台蒲团啥的指向性未免太明显了,提这方案的人大抵是失了智;坐黄金马桶就更不用说了,提这方案的肯定失了智。其他的方案又显得怪异,要么就是太注重双方平等——签署附庸契约的场合,安排得平等是要做甚——要么就是太突出主从关系,看着恨不得把长江柳族按到原始社会去。 最后脱颖而出的,就是李俭飞在高高的法台后边,露个半身像。柳谨出场站在法台旁边,基本露个全身像。人族代表的法台比柳族高,人族代表的整体体型比柳族小,这样算是在视觉上做了平衡,不至于一边倒地碾压。 很快,柳谨也出场了。 它的空间权能太少,不能一口气飞上来,只能从主舞台侧面的演员通道,借着枝条根须的力量,轻柔巧妙地将自己的体重分布在阶梯和台面上,让自己平滑地挪到法台后头,得以在主舞台上亮相。 一株从根及冠可达十二米高的柳树精出现在法台后,观众席当即传出一阵气流声。 第三百九十二章 金丹契约的流程是这样吗 “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的本能反应,在灵气复苏后,众人都可修仙调整,增进对自身的掌控,按理说应当渐渐绝迹。可当人们见到一棵柳树在面前行动自如,从舞台旁侧一路走到法台后面,还是不免惊叹讶异。 坐在观众席前,他们已经知道,今天的签约仪式发生在人类和柳树之间,也通过各种各样的媒体了解到,柳树一方的代表是一棵成了精的垂杨柳。 柳谨的图像就在剧院中心外挂着,考虑到比例尺,其在巨幅画报上的形象可比本体大多了。但一棵出现在画报上的死物与就在眼前行走的树精,对人的精神冲击是两种不同概念。 好在签约仪式开始之前的各项宣传依旧有效。观众席上的人们知道这是外交行为之一,是灵气复苏后人类第一次接受外族归附——听听,第一次,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要让岔子出在自己身上? 观众们屏息凝神,方才流露的些许惊讶好像是幻象一般,只听见有人短暂地急促吸气,接下来就没了声音,只有柳谨抽动枝条,让自己站定在法台后头的声音。 主舞台上各方尽数到齐,本就安静的观众席在抽气声后更安静了,像是从空间中被切割出去,再也不属于剧院中心似的。 李俭看了看柳谨,别人可能看不出来,或者迫于身份不敢盯着,但同为金丹期,又算是和柳谨接触较多的人类,李俭看柳谨状态,这家伙别看在法台后头站得纹丝不动,实际上心都乱了,估摸着正在心里背诵一会儿要当场签署的法条呢。 再看看自己左手边的宣慰部成员,他们倒是很沉着冷静,往那一坐胸有成竹,神识毫不动摇,单纯在等待签约仪式开始。 时间很快走到了十点三十分整。 宣慰部成员集体起立,背景音响起,奏唱国歌。李俭保持站立姿势,跟唱。 全场起立,跟唱,坐下。 宣慰部成员坐下部分,有人走到两座法台前:“下面进行签约仪式。华夏人族代表李俭。” 李俭点头,法力在空中与灰尘碰撞,一路下行,使身前的法台笼罩在数道亮光纹路中。 “长江柳族代表柳谨。” 柳谨树冠一抖,同样使出法力,将身前法台笼罩在亮光纹路中。 “见证方,华夏宣慰部。” 宣慰部众人再次起立,法力映照两座法台。 “请长江柳族代表陈述。” 柳谨的发声器官朝向中央的主持人:“长江柳族志愿成为华夏人族的从属种族,以族内金丹契约为凭,于华夏人族纪年公元2023年3月12日,权责两清,永不违背。” “请华夏人族代表评判。” 李俭回忆自己被要求背诵的内容:“华夏人族于公元2023年3月1日接到长江柳族申请,预表决通过,确定金丹契约内容,于2023年3月12日,同意与长江柳族签署金丹契约。” “请华夏宣慰部见证金丹契约。” 宣慰部席上走出三人,走到柳谨法台前。柳谨从旁侧取出三张A2尺寸的雪白宣纸,其上以标正楷书一式三份,写有会议议定的契约条款,递给法台前三人。 三人展开阅览,相互比对,将草稿书有文字的一面朝向观众席:“宣慰部确认,金丹契约草稿一式三份,无缺漏差别。” 说完,一人持草稿到李俭法台前,李俭以法力摄草稿缓缓上升。另一人持草稿到舞台最前端中央,将手中金丹契约草稿向观众们展示。另一人将草稿又送回柳谨手中,被法力接过,在法台上展开。 随着李俭面前的草稿飘上法台,送呈法台的两名成员分别站立在对应法台旁侧,主持人将仪式推进到下一环节:“请双方代表书写金丹契约。” 柳谨将身一震,一枚金丹从体内挤出,定在空中翻滚。它将法力混合神识,一字一句地抄写契约草稿,用的是人族语言,写成的字句扑朔朔飞入金丹,人眼看不到了。 李俭没它花头多,只是将自己的金丹变魔术似得取出,放在法台上,对着草稿抄写金丹契约内容。 压力可比读书的时候抄课文大多了。抄课文错一个字,自己划了重写就是。抄金丹契约内容,要是抄错一个字,没成文之前倒是好改,金丹是修仙者修为的具现体,如果不是为了仪式感和庄重,一动念的功夫,什么文章也都写上去了——就是容易含糊其辞地错几个无伤大雅的字。 可是那么多长枪短炮对着自己拍摄,谁又敢说一点压力都没有,可以随随便便地写下错别字,又轻描淡写地改去呢? 认认真真地抄写金丹契约,没工夫感觉外界的时间流逝,直到收回法力和神识,先前写就的金丹契约内容正在金丹上浮动时,李俭才有心思抬头,将目光投向柳谨。 双方的书写速度似乎差不多快,李俭看向柳谨时,柳谨正在书写最后一行的内容。它的金丹契约文字纷纷飞入金丹,隐没不见。在最后一字写就后,整篇文章溢出金丹,在金丹外浮动跳跃,又按顺序冲入金丹内部,化作一点星光。 “请长江柳族代表将金丹契约与草稿比对。” 星光大亮,光芒穿过金丹外放,形成凝结在空中的虚像。字字分明,与草稿上内容相同,可以和向观众席展示的金丹契约草稿对照。 “请长江柳族代表提交金丹契约。” 柳谨金丹内的星光钻出金丹,顺着法台间的法力流动,先流转到宣慰部坐席,再顺着流动到李俭法台,一路上行,在法台上沿与李俭金丹相合。 李俭金丹上写就的金丹契约正在金丹上浮动跳跃,接触到星光后,字迹融化,形成一滩金水悬空飘浮,裹住星光,在李俭金丹旁翻转腾挪,如同有人持笔书写,将几抹道痕留在金丹表面,缓缓下沉。 金水裹着星光,从李俭金丹旁离开。先是跳下法台,奔向宣慰部坐席,再朝着柳谨法台冲去。在柳谨身前微微停顿,直冲入金丹。 金丹内部光芒亮起,像是被点燃的孔明灯。 光芒在金丹内兜兜转转,终于再次冲出,在空中停顿片刻,一股脑地扎入地下。 李俭保持着飘飞在法台后的姿态,好像一切正常似的,但心里已经懵了。 按照宣慰部仪式前的设计,这一环节应该是双方书写金丹契约,金丹契约融入金丹,双方催动法力,让金丹浮现已经成就的金丹契约,最后确认,致辞。 以前金丹契约都是这么写的,写什么金丹契约都没事,无非是用各族自己能够认可的语言写出来,以自己的修为作保,双方相同就能成文,成文后便扎根金丹起效。 哪怕是用鬼画符,只要自己心里知道金丹契约的意思,就能成功。 所谓成功,也不过是双方的金丹契约都与自己金丹相融合,相当于用自己的意志绑定自己的金丹,从此之后若有违背,并不需要别人制裁,自己留在金丹内的意志就会主动按照契约制裁自己。 今天的金丹契约却全然不是如此。按照过往经验,双方写完金丹契约,不过是文字飞入金丹内融合。李俭看柳谨的金丹契约变作星光,之后催动起来还能成文,还以为不过是变了种显示的形式。看到自己的金丹契约在星光引动中变成了金水,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当金水裹着星光到金丹外走一圈的时候,李俭就有点懵了。 按照经验,就算金丹契约变成了金水,只要能投入金丹,融合成功,李俭也只当这是契约比较特殊的缘故。但金水翻滚着在自己的金丹外留下道痕,这是什么意思? 金水裹着星光跑开的时候,李俭傻了。 本该融入自己金丹的契约怎么跑了?它留下的东西是啥? 再看着金水裹着星光冲入柳谨金丹,台上所有人都懵了。 金丹契约的流程是这样吗? 他们慌了,但长期工作的优秀传统让他们保持着表面的镇定。最起码,作为目前场面上主控的人群,只要他们没有表现得慌乱,事情就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柳谨不说话,可它也傻了。双方的金丹契约变成这么一团古怪的东西冲进了自己的金丹,虽说它签过的金丹契约数量为零,但根据宣慰部向它透露的金丹契约流程,眼前发生的事情显然不在料想之内。 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光芒从柳谨的金丹内冲出,停顿后冲入地面,现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营造光影特效的法力依旧在法台之间流动,这些法力在方才的签约过程中充当了金丹契约行走的桥梁,但没人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俭保持沉默,他不知道这时候应该由谁来打破僵局,如果宣慰部没有计划,那么打破僵局的人可能是自己。 就在李俭琢磨着自己应该干点什么的时候,身下的土地有了回应。 整片钱安聚居区的人族领地升起同一个信息,那信息并非用人的语言所描述,但可以轻松地让领地中的每一个人感知到,有一个自认为叫“长江柳族”的种族,成为了自己所属种族的附属种族。 第三百九十三章 通传全域的领地中枢消息 感觉变化无比玄妙,就像是每天所见的透明空间中,使人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这里有空气存在”,人族领地带来的信息变化,也让人清晰地认识到,华夏人族多了一个附属种族。 从第三方的视角来看,领地信息变化在时间轴上十分突兀,表现出不连续的信号特征。即使是身处领地的人类,根据回忆,细细思索,也会觉得自己突然知道“长江柳族成为人族附属”的情态十分突兀,毫不连续,显得生硬刻板,就像是有人将这条“信息”塞入了脑袋。 可一旦放松对自己如何得知信息的思考,信息和获得信息都变得顺理成章,极其天然,好像自己本就应该知晓一般。 正在剧院中心观众席坐着的人们理所当然地在观看仪式进行的过程中接受信息,了解长江柳族成为附属;正在看电视直播的人们虽然只看到一抹金光钻入地下,但随之而来的“长江柳族成为附属”的消息起码还有点关联。 一些工作需要而不能看电视直播的,虽然从各种渠道了解到,今天上午十点半,会有一场附属签约仪式,可当他们在同一时间清晰地认识到发生的事实,也都觉得讶异。 最惊讶的是那些工作需要仿若失联的人们。他们在宣慰部释出消息的几个小时内都没有与社交媒体联系的余裕,压根不知道有签约仪式存在,也不知道具体发生的时间,却在仪式进行到签约,金光遁入地下的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脑海中多出一条确切的信息,“长江柳族成为人族附属”。 信息凭空出现在脑海,像是幻听,又像是幻视,但不论是听觉中枢还是视觉中枢,它们连幻听幻视后的残像都不见得有一个。当工人们扭头看向自己的工友,小心巧妙地确认这是否是一种集体现象时,他们看到工友的动作如自己一般小心谨慎——大家同时发生了这般微妙的幻视幻听,那就不是幻视幻听了。 在李俭等人看不到的地方,金光与钱安聚居区人族领地中枢融为一体,将其中蕴含的信息变作领地中枢内刻下的信息。领地中枢得到信息后,向周边其余人族领地发去无形的信息信号,使长江柳族成为附属的消息融入华夏人族的其它领地中枢。 多年之后,当人们回望今天的签约仪式,他们才意识到一件事。在这之前,华夏人族的领地中枢中,对领地归属的种族划分十分含糊,操作金丹标记领地的金丹期修仙者们,大多只给领地中枢留下模糊的“人族”称呼。 而在签约仪式之后,金水裹挟着星光,缔约一方的“长江柳族”名称被纳入领地中枢管理,缔约另一方的“华夏人族”称呼,也被领地中枢接纳在人族称呼之后。从此以后,华夏的人族领地,其中枢所留道痕的种族归属信息,不再是模糊的人族称呼,而是人族称呼下的“华夏人族”,并确立了华夏人族拥有“长江柳族”作为属族的权责架构。 信息以光速,甚至快于光速的速度传播。完全发生在修仙侧的变化理所当然地超越了一般物理的限制,信息的传播过程并未花费任何人所能感知的时间,只在融入领地中枢的过程中有微妙区别,让华夏人族领地有先有后地融合同一条消息,“长江柳族成为华夏人族属族”。 作为在场个体实力最强大的人族金丹期,又是第一个用金丹标记领地的人族修仙者,李俭对领地中枢的反馈感受,比其他人稍微清晰一些。和其他人仿佛顺理成章地得知属族增加时,李俭勉强能意识到,这条消息是领地中枢自动投放到整片领地的,整片领地的人族都能接收到。消息的来源,是方才达成的金丹契约。 李俭脑中迅速勾勒出简单的因果关系。签订契约、契约融合、融入中枢、中枢公告,从已经发生的事实来看,这几步彼此的联系简单快捷,符合奥卡姆剃刀要求,应当是正论。 既然如此,有领地通告在,契约应当签订成功了。 凭着自己浩瀚的法力和灵力,李俭将法力远远脱体凝结,在主持人身后,背着观众们连点三下。 主持人同样接到了来自领地中枢的消息,但他的实力不如李俭,感受和常人相仿,知道信息内容,却不知道信息从何而来。不过作为宣慰部的一员,又被委派作为签约仪式的主持人,他自然不孬,先接到消息,又感觉自己被谁的法力连点三下,立刻端起架势庄重侧身回头,转向李俭的同时用眼神交流,确认方才的法力来自李俭,开口继续:“长江柳族代表已签署金丹契约,华夏人族代表已接收金丹契约,长江柳族正式成为华夏人族属族,请华夏人族代表致辞。” 主舞台的小烟花纷纷亮相,李俭背后的特大电子屏开始播放华夏山水,接着便切换到人与树木和谐共处的概念宣传片。庆功的气氛感染现场,宣慰部席位上的人们悄无声息地放松肌肉,听李俭照稿致辞。 李俭致辞完毕,又换成柳谨致辞。人们虽然在仪式开始前的暖场新闻中就知道,柳谨会人族语言,又在只言片语中明白柳谨应该会说话,但当一棵柳树精在物理距离五十米内振动着自己的发声器官,声波在剧院内回荡时,人们还是会惊讶,原来一棵柳树精的声音可以这么好听。 双方的致辞都有宣慰部打底,是表示互信互助友好关系的文章,捎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展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简短致辞后,由宣慰部代表作结,宣布签约仪式正式结束。 签约仪式的结束对崭新诞生的两族关系来说只是个开始。宣慰部并没有让剧院中心闲着,干脆原地叫来了在钱安本地演出的剧场团队,组织华夏传统文化演出,以人柳两族联欢的名义,做上一循环——可以是一周,也可以是一旬,也可以是一个月,总之,要将之后的一段日子变成文艺的盛会。 签约仪式直播结束后,网络消息又迎来一波爆炸。宣慰部抓准机会迅速推进,在得到柳谨确认和许可后,将第一批搬迁至钱安聚居区的长江柳族成员种植在环境尚可的地方——一般是地基较薄的位置,毕竟在灵气复苏后大规模搬迁植物的时期,聚居区变得不怎么能直接接触到土壤,离泥土最近的地方,也都覆盖着几层黑科技材料制成的地基,用来防止部分植物的死灰复燃。 但有了长江柳族加入,一部分区域的地基便可以抽离。重新露出土壤表面的地皮立刻被种下垂杨柳,这些柳树同时受到柳谨和领地中道痕的压制,即使是没有灵智的状态,也不会对人族有伤害的动作。不仅如此,还保留着按人族意愿,压制周边其他植物生长的能力。 换言之,有这些柳树在,就算让土壤重新露出,也不用担心会钻出什么植物伤人。更进一步的,如果柳树们变强了,也可以压制可能从地底下攻击的动物——虽然这些家伙想要从聚居区外绕过卫戍区,一路钻进来需要绕过本就严密的地上地下防线,跑到这的可能聊胜于无,但多一层防护对居民来说,依旧多安心一分。 移植工作十分热闹,两三名抽调过来的卫戍部队战士齐心协力地将柳树种植在规划位置,周围往往会围上五六十名热心群众。有不少小学教师,甚至带着整个班的学生请假出来,来看已经在常人生活中消失三年多的自然绿意。 在人们忙碌的同时,李俭和柳谨正忙着确认领地中枢的状态。 领地中枢本身是个蛮玄妙的东西。当金丹期修仙者用自己的金丹结合同族气息,以意志感染无主地块,领地便产生了。领地更像是物质的属性,它本身是“死物”,可伴随领地产生的领地中枢却像是个幼儿。 拜时局所赐,对人族的大多数大型领地中枢来说,李俭都像是它们最初始的父亲——后来又有许多金丹期修仙者对领地做补充,使得李俭的初创“占比”得以稀释,领地中枢越来越脱离个人的概念,变得独立——这也使领地中枢发生变化时,优先向李俭“求助”成为可能。 一般的变化,其他金丹期修仙者响应领地中枢,问题得以解决,领地中枢也就不对李俭发信。而方才突然增加的属族信息,似乎是开启了领地中枢从未开启过的模块,钱安领地中枢在仪式将结束时便不停向李俭发信,发信强度还越来越强,其他金丹期为领地中枢开启交流,也只能安抚中枢,并没有减轻发信强度。 散会之后,李俭直往外赶,连本该立刻开始的采访都推了,就想找地方联系领地中枢,看看这是怎么个事。 往外一赶,却发现柳谨也如自己一般受到召唤。一人一树对了对感觉,得了,领地中枢找他俩,便一同找地方联系领地中枢。 第三百九十四章 领地中枢的清醒意识像是土山上的植被 领地中枢,一个从原理上可以控制领地变化,又实时反映领地情况,玩起来如同微缩版领地全息投影的东西。考虑到这玩意为了实现领地自主运行的功能,有一定的自主意识,与它的交流就很难像是孙悟空叫土地公那样随叫随到。 当然,如果有孙悟空那个级别的武力和同等的交友广泛,可以试试将领地中枢随叫随到。 李俭战力不错,但没敢将领地中枢呼来喝去地使唤;柳谨是刚刚才成为人族属族的金丹期,自然也不敢对领地中枢如何。一人一树出了剧院中心,从侧门走,还是碰上了一众媒体。好在宣慰部的人办事靠谱,早早做了几手准备,在一人一树提出暂缓采访时,一个个出去将媒体采访挡住,留出让人逃离现场的余裕。 李俭:牛逼,这么大一棵树往外跑都能遮掩住动静,把街道上的人都转移走,你们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的。 且不说宣慰部的成员们是怎么办到的,只说李俭与柳谨从剧院中心离开,躲到没人的地方,这才有功夫向上级申请,要求提供从此地能联系到领地中枢的路径。 五六分钟,指令从聚居区传来,要求一人一树多走几百米,到“市中心”去。 …… 市中心是俗话,泛指钱安聚居区灵气复苏前最热闹的商业区。灵气复苏后由于聚居区建设需要,所谓的市中心早就被改建成了别的样子,再也没有过去那样热闹的商业区,只是按照常规设计的社区布局,建设成高密度社区。 对钱安市的原住民来说,市中心指的是那一片商业区的原址。而对聚居区的新市民来说,市中心指的是原址上高密度社区的社区中心。 有了地点和路线,除了柳谨是棵冠高十来米的树,行走起来有点麻烦,一人一树没遇上别的问题,很快就到了社区中心。 柳谨:我进不去。 高密度建筑物的一切设计都是按照成年人的平均体型进行的,除了一点必要的冗余,能够保证按照正态分布的五个偏差值以内的人类都能在高密度建筑物内得到应有的生活,身高超过三米的生物在建筑物内的活动舒适度,显然不在设计师的考量范围内。 更别说是一棵冠高十余米的树,这玩意进得去才有鬼。 李俭看了看柳谨的身形,看它顶到三四楼高的树冠,发声器官顶在三楼窗户的位置,怎么也不像是能挤进大楼的样子。 “算了,你别进来了,就在这里待着。我进去瞅瞅领地中枢什么状态,能不能把它叫出来。”虽然让一棵树站在道路旁边看起来很奇怪,还有阻碍交通的嫌疑,但事出有因,李俭做主一次,让柳谨当一当阻碍交通的“坏人”。 柳谨客随主便,在楼外站住。 李俭进门,顺着贴纸图示,一路到社区中心办公室。还没进门,神识就感应到室内有其他金丹在场。 敲门,进门,果然有其他人在。神识感应更清晰,确实是金丹期修仙者,只不过自己不认识。看面相气质和着装打扮,可能是卫戍部队的金丹期战士,五个青年男女挤在二十来平——也不算挤——的办公室里,正围成一圈,或坐或站,神识从体内散出,与什么沟通。 见李俭敲门进屋,几人投来目光,看见是李俭,四人转过头去继续工作,一人指了指自己耳朵里的入耳式耳机:“李校长,你也接到通知了?” 李俭不明白他说的通知究竟来自人类还是别的什么:“我接到了领地中枢的信息,领地中枢好像找我有事。” “对,中枢也召集了其他金丹期,但似乎还是更信任您。”人们给李俭留出了位置,让他也挤进了圆圈。 “现在是什么情况?”李俭放出神识,可以感觉到,有一个意识体在人所组成的圆心的下方,与其他人的神识有所交流,那应该就是领地中枢现在愿意交流的节点之一。 “领地中枢要求我们对金丹契约中关于属族的内容做更详细的解释。我们已经提供了宣慰部拟定的信息,但它还没有全信,需要更多参与领地建设的金丹期提供信息。”那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机,“您有带通讯设备吗?建议戴上,可以实时接收宣慰部消息。” 李俭从兜里掏出手机,这玩意密级太差,他本不想用,但此时事急,又不方便回去拿其他通讯设备,只好用法力擎着,送在耳边,假装其他人听不到,拨通了宣慰部的号码。 宣慰部那边接到电话的工作人员大抵也无语了,但看到来电号码是李俭,结合正在发生的事情,和出勤金丹的通讯状况,果断将电话转接,单方面加密,让李俭和本次行动的指导小组搭上线。 “李校长?”手机拨通了电话,对面传来声音。 “我在市中心的社区中心了,正和别人一起与领地中枢联络,柳谨在外头等着,它块头太大进不来。不是要给领地中枢信息吗?发我一份,我照着念。”言简意赅地诉说情况和要求,李俭将通话挂断,等邮件发来。 神识在打电话的空当下探,穿过泥土,很快接上位于另一个“维度”的意识体。李俭连上了钱安聚居区人族领地,神识和领地中枢相连,直接感受领地中枢的意念。 领地中枢的意识体,如果要具象地描述,就像是一座流动土山,保持着酷似钱安聚居区的外形,到处流动着关于领地状况的信息。 气温、湿度、光照、生物活动、声波纹形、电磁状态、灵机流动……只要是领地内正在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就像是能够知晓世间一切变化的拉普拉斯妖一样,所有领地中发生的事情,都会在领地中枢的意识体内得以映射。 但这仅仅是映射,而非直观记录。众所周知,映射是一个很玄妙的过程,最简单的映射是一对一、二对二,而最复杂的映射嘛……微观世界的物质波反映到宏观世界的现象,何尝不是一种映射? 虽然领地中枢流动的信息堪比一只范围覆盖全领地的拉普拉斯妖,但这些信息以难以解密的形式混杂着,大概是经过了某系列信息变换,使其需要特殊经验才能实时解密。 对连接领地中枢的修仙者来说,想要解密这些信息,从而实现自己对领地内某事件的上帝视角认知,几乎是不可能的。人们勉强能够识别信息流动的密度差异,猜测领地中某个地方正发生着比其他地方更多的事件,更进一步的便做不到了。 不止修仙者做不到,连领地中枢自己也做不到。 领地中枢能被称之为清醒意识的部分,相比整个领地中枢的信息量,甚至连冰山一角都比它比例更大,必须用九牛一毛来形容它。它的清醒意识在庞大的“土山”上像是覆盖表面的植被,仅仅只是覆盖了这些信息,尝试向信息内部扎根,做不到对整座“土山”的控制。 李俭连接的就是这一层“植被”。领地中枢正接着许多金丹期修仙者的意识,它为这些人提供了包含同一问题的意识副本,进行对人类决策的学习和模仿。 如果不是它决不能脱离人类意志进行自我迭代,李俭真觉得这玩意有成为修仙侧人工智能并给人类点颜色瞧瞧的潜力。 当李俭的意识接上领地中枢,它也为李俭提供了一个意识副本。 模糊的信息传来,变成清晰的人类语言:“关于刚才提供的金丹契约,其中提到的成为华夏人族属族的长江柳族,领地应当对长江柳族执行怎样的策略?” 李俭保持意识链接,将手机上收到的邮件打开,将目光所及的内容通过意识发给领地中枢。 意识传输并不困难,最简单的办法是调动本能,在阅读邮件的同时放空心思,在脑海中复读内容,已经清空的心灵就是最好的震荡回路,能将目光看到的文字传递到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继而被连接中的领地中枢接收到。 不过这也有个问题,如果心思放得太空,突然升起的杂念就会在意识传输的频道内发出声音,容易泄露心里的想法。 好在这次意识传输没有发生隐私泄露问题。领地中枢得到了李俭的答复,不过,它得到的信息稍微有点多了。 “这是华夏人族的决定,我明白了。而你的决定是什么呢?”领地中枢从李俭的意识传输中,看到了邮件的格式。 在它已经学习的内容中,这意味着得到的信息并非传输者的自生想法。 “我的决定是认可,他们的决定不一定总是对的,但总是比我更对的。”李俭的意识耸了耸肩,如果有肩的话。 “我明白了。那么与你签订契约的长江柳族的个体呢?”领地中枢发问。 “它就在外面,如果你能感觉到的话,应该知道它进不来这栋楼。”李俭回答。 心里的另一个想法被动地传了过去:“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它就算进不来这栋楼,只要将神识往下探,也能和你接上联系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这好像不是在骗经费啊 领地中枢的意识副本消散,将主意识转接进来传递信息:“让柳谨与我相接。” “行。” 李俭乐得当这传话筒,颠颠儿地跑出社区中心,给柳谨传话:“领地中枢说了,你把神识往下方探,它问你点事。” 柳谨听命,放出神识,本体在地面上杵着,神游物外去了。 李俭靠着社区中心的大门,等最新消息。 过了片刻,链接领地中枢的神识收回,柳谨正将注意力转移回本体的档口,李俭率先发问:“领地中枢怎么说?” 柳谨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领地中枢询问我是否是长江柳族的首领。我回答我是。” “它肯定要你提供金丹作为证明了。”李俭想象着领地中枢可能的发言。 “是的,我用金丹证明了我的身份。领地中枢接着问我对金丹契约的看法,这次它直接查阅了我的金丹,而不是等我回答。” “那就是个看起来像是有智力的机器,它从来不会给别人留面子,你别在意,配合它就行了。”李俭站直身子。直接检查金丹算是不尊重他人的表现,但领地中枢的意识体在工作时显然不会有尊重他人的意愿。 “它接下来的问题都是询问我的金丹,我将神识与它链接,仅仅起到了帮它连上金丹的作用。” “它有说你接下来可以走了吗?”李俭说着,想起方才领地中枢让自己传话,似乎也没说自己能不能走。 “领地中枢让我整理族人,加入领地。”柳谨的树冠摇了摇,拔起根须,准备起行。 李俭一拍脑袋。对了,柳谨的族群都移植在聚居区外的武装农场待命,按照原定计划,签署金丹契约后,卫戍部队将会帮着分批迁入聚居区,再留出一部分投放到战场参与作战。对钱安聚居区的领地中枢来说,签订金丹契约后,它能感觉到的长江柳族只有柳谨一株,也难怪意识体会要求柳谨整理族人加入领地。 “没事,这活你和卫戍部队一起做就行。那我呢,领地中枢怎么说?” 柳谨缓缓行走在道路上,双向六车道的道路被它占去了半边:“领地中枢好像没有工作要交给你,但让我尽快去做。” 李俭目送柳谨远去,自己跑回社区中心,将神识又连上领地中枢。 “什么事?” “你给柳谨安排工作了,我呢?” “关于本次签约的金丹契约,对华夏人族的验证工作已经做完了,没有你需要做的工作了。”领地中枢意识体没有感情地回答着。 “行,那我问一下,柳族成为属族的消息,其他领地接收得到吗?” “华夏人族的领地已经将长江柳族都列为属族。”依旧是没有感情地机械式回答,让李俭觉得自己像是在机器上查询工作进展,机器返回了一个值。 将神识与领地中枢断联。李俭原地转了几圈,感觉不到有甚么紧要事,也没了被领地中枢呼叫的感觉,一咬牙一跺脚,干脆返回剧院中心,打算看看原定于签约仪式后的新闻发布会还有没有续摊的可能。 …… 虽然李俭总是对老张表示,自己不过是个在灵气复苏后赶鸭子上架的人型图章式校长,除了莫名其妙开挂得到的战斗力就再没有别的适合工作的能力,是个“最纯正的废物”。但这几年的宣传工作对他的锤炼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当他回过神来,重新组织的新闻发布会都已圆满结束。 意识到自己好像上赶着配合了宣传工作,李俭都恍惚了。在恍惚中,他与宣慰部成员庆祝上午的工作圆满结束,有人问他要不要去观看柳族移植的现场,他微笑着推诿,言说自己要回新星大学。 众人不疑有他,只说李俭作为校长,这两天开了天窗,确实积压了不少事务,祝他工作顺利,就看着李俭向新星大学飞去。 等李俭冲进校长室,捧着热水壶喝水,才终于安定下来,慢慢踱到沙发旁边,一屁股坐下。 “嗯?崔和平?你怎么在这看电视?” 崔和平按下暂停,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签约仪式画面停下:“校长先生,这是录播,我需要确认视频质量。” “录不录播我不关心,你今天的工作是?”李俭将目光移向张博学。 “他组织完了,今天没什么要做的,除非要把明天的事情移过来。”老张替崔和平回答。 李俭张嘴又闭上。工作做完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像他一样,闲着没事做,总不能强行派活。 但“工作做完”的想法经不起念叨,一念叨就容易出事。 正当李俭开始思考,在自己短暂的空闲时间应该做点什么的时候,老张一拍桌子,翻身过来,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带到校长椅上,按着肩膀,要他坐下。 “啊?”李俭懵了,咋了,不是从自己去平西聚居区之后,这位置就是你坐么? “你有活了。咱们学校和长江柳族的合作研究,哪怕是为了骗经费,你总得牵头整几个吧?” …… “骗经费”的联合研究项目申报让李俭忙到了四月初,刚与卫戍部队合作完毕,将族群从武装农场分别迁移到聚居区内和战场上的柳谨,一完成工作,就被李俭拉去签署各项联合研究的项目书。 见长江柳族成为属族算是一个爆点,天底下想要借此立项的科研机构多了去了,但受限于长江柳族只有柳谨这么一位有灵智的个体可以签约,纷纷争抢与柳谨的签约机会。 奈何骗经费的计划是老张琢磨的,李俭接手推进。两人配合,连脸面都不要了。仗着自己对外的身份是华夏人族的首领,李俭去找柳谨签约,明里暗里都说让柳谨优先考虑与新星大学的合作事宜,柳谨又不知道李俭“人族首领”身份的底细,便一股脑地将新星大学的合作项目提高到本族事项的最高优先级,让新星大学的研究团队成了该领域第一批研究项目申报的明星团队。 李俭是“骗经费”申报项目的头头,他负责搞定整个环节中最难搞定的和长江柳族签约部分,具体到每个课题组要申报什么细分项目,他没在课题申报成功前留意过。 当课题真的申报成功,经费真的批下来后,他才有功夫看一眼新星大学的课题组们整了什么活。 说是“骗经费”,研究团队也是要脸的,总不能拿了研究经费全用在吃喝玩乐上——天底下或许有人这样骗取经费,但这太俗了,还弱智,有道行的团队都不会这么干——其中拿出一大笔钱,用于研究长江柳族的修炼状况。 报上来的项目,赫然写着“为研究植物生命在灵气复苏后的修仙路线,本实验组将调拨资源,投入长江柳族个体的修仙进程,加快修仙速度,记录修仙表征,最终将形成一份关于植物生命修仙历程的模型”。 李俭:? 李俭:这好像不是骗经费的项目,这要是真做出来了,等等,这不是对现如今修仙研究的基础补充吗? 李俭坐在校长椅上,盯着眼前的显示屏,操作滚轮,将申报项目的内容一条条看过,越看越觉得不对。 不是,老张跟自己说的不是去给骗经费的项目帮忙吗,这些哪个骗经费了?哪个不都是最急迫的科研需要? 李俭正在显示屏前惊讶,老张往沙发上一坐,茶水的清香飘起,深藏功与名。 张博学:我又不傻,能让李俭这样在宣传工作中做正面形象的旗帜去干作践自己形象的事。签约的消息刚一出来,我就找米院士咨询过了,什么项目最紧要,什么项目应该做。 之后几天,各个项目纷纷推进。大概是这些研究太容易,又或者是大量的资源早就等着能有一个植物生命配合研究,新星大学里有关长江柳族的联合研究几乎一天一个进展,每天都有新发现,活像是开了挂。 但他们确实没开挂。新星大学中不乏过去专门做植物相关研究的课题组,也不乏生物医学相关的课题组。其中有几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常常感慨,灵气复苏后的华夏修仙类科研领域,在法术上的研究像是近现代,在修仙理论上的研究像是牛顿时代,在人体医学方面的研究像是从现代直冲远古的倒带,在动物类的研究像是刚刚爬到启蒙时代,而植物类的研究像是从未存在。 针对植物类的研究多吗?多了去了,光是粮食类的研究就没停过,灵气复苏后,粮食类研究支撑起了高密度聚居区工业生产食物的基础。 可和非修仙类植物研究的突飞猛进相比,修仙类植物研究像是陷入了泥潭。在没有实验植物亲密配合的时期,修仙类植物研究伴随着风险——不是危险——和极大的随机性,研究常常不进反退,几年时间甚至拿不出植物修仙的成长模型。 连成长模型都拿不出来,更别说是其他的研究。 长江柳族的加入,使得实验植物亲密配合成为可能。 第三百九十六章 海洋的牺牲还在增加 修仙类植物研究的实验组们得到长江柳族配合研究,一时间如鱼得水。再加上上级指示,要适当地提升长江柳族的修仙水平,为战场表现做准备,投入长江柳族的修仙资源,微妙地有些倾斜。 再者,不只为了提升长江柳族的预期战场表现,光从两族交流的角度出发,增加长江柳族的金丹期数量,保持在可以控制的规模,也是宣慰部急需进行的工作。 华夏人族与长江柳族达成朝贡附属后,科学界、工业界、农业界对此反应不一。达成契约前,宣慰部严格保密,不让外界无关人士知晓;达成契约后,宣慰部需要推动长江柳族与各界深度联合,态度愣是原地转弯一百八十度,将长江柳族的各种潜在合作可能摆成了菜市场,任君挑选。 各界不熟悉朝贡和附属该怎么运行,但他们知道怎么搞平等贸易——华夏在灵气复苏前赢得大多数人类支持,靠的手段不多,其中一手便是有别于殖民和经济殖民的平等贸易,在广大亚非拉只管明码标价地做生意,绝不干涉他国,也绝不做生意之外的事——或许麦瑞卡人和带英、法鸡会更擅长压榨自己的附属国,但在平等贸易这块,这帮人在灵气复苏时期的华夏面前,都只配哆嗦着听到敲门声:“开门,自由贸易。” 最先反应过来的当然是科学界。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李俭牵头,为新星大学课题组们签下的联合研究的优先权。由于长江柳族当今只有柳谨一个话事人,除了它再没智慧生物能够与长江柳族的生灵直接传递信息,其他实验团队只能望洋兴叹,琢磨着必须让长江柳族多几个能开口的金丹期,就像是增加通商口岸一般。 工业界对长江柳族的兴趣不大,但工业界的好处便是门类多,各行各业的人多。其中少不了有人琢磨长江柳族可能具备的工业特性,便有人登门邀请,想要知道长江柳族能否在人力资源和自然资源方面提供助力。 柳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观了几座工厂,心中有所想法,奈何人力有时穷,分身无术,要应付新星大学的优先科研权,就要投入精力将配合实验的幼树挨个“嘱咐”,没有工夫针对工厂做调整,只能遗憾离去,将配合工业的想法挂起。 在茫茫多的工业界人士中,自然不缺有资格上路灯的家伙。虽然这帮人对工人的做法相当不人道,但当他们把目光投向长江柳族,并且理所当然地认为柳树不适用人道办法的时候,那些压榨劳动力的思路似乎也变得合理了。 于是,又有一群人找上宣慰部,要求宣慰部提高长江柳族的数量和质量,尽早尽快地使长江柳族具有向工厂输送劳动力的能力。 这就不像是要公平贸易的态度了。宣慰部的成员大多精明强干,虽说基本都是从上京各部门抽调出来,但也清楚工厂里的腌臜事情,再一搜查这些提名企业的过往劣迹,心中便对急急忙忙要求增加劳动力输送能力的企业们有了数。 但长江柳族确实签的是附属协议,这就难办了。 宣慰部左思右想,觉得这事并非自己一个部门能够决定的,便上报,经多部门讨论,最终表决,决定对这些人的提议持保留态度。让工厂主以市场方式找长江柳族索要劳动力,至于最终索要结果,那完全是民事问题。 这样做,起码在双方行为出格时,还能有人兜底。 农业界的反应是最慢的,或者说,其中反应较快的人,已经和科学界掺和在一起,早早地提出了多种关于农业生产的研究项目,在李俭的牵头下获批项目。 最后农业界有反应的,还是卫戍部队参与的武装农场。部队找上柳谨,表示武装农场和作战部队虽然都在卫戍部队之下,但工作内容几乎是两个序列,希望柳谨能够考虑一下长江柳族在武装农场的工作,目前能给出的工作内容,类似固定岗哨。 柳谨对此颇为心动,奈何分身乏术,原因一同拒绝工业界的理由,没有工夫对族内它树进行岗位前培训,自然没法让长江柳族参与武装农场。 于是,几方面纷纷要求宣慰部,要增加长江柳族的种群数量,提升长江柳族的质量,增加更多可以当“包工头”的金丹期长江柳族。 这项任务让宣慰部十分头大。从部门设计初衷来看,宣慰部本是为之后多个种族成为人族附属的居中调节做准备,发展顺利的时候,宣慰部就是附属种族能够接触到的最高单位,按理说只有各族首领才有和宣慰部接洽的能力,一切事情公事公办,到时候宣慰部只需要负责接收附属种族的“朝贡、徭役、户册”。 现如今的任务却像鸡零狗碎,这哪是让宣慰部在附属种族面前当爹啊,这完全是在当妈,还得把长江柳族当成亲儿子养。 宣慰部的繁忙按下不表,单说李俭为新星大学科研团队牵头之后,科研成果层出不穷,使得整个四月里都为各种宣传奔忙不已。一场签约仪式,能捞到什么还不一定,只知道确实赢来了身边崔和平的崇拜赞叹。 到五月份,宣传活动密度降低,李俭总算抽出一口气,拿来检查自己最近的工作。 当他终于坐回校长椅,打算浏览校内新闻时,却看见老张一脸严肃。 “李俭,海洋战争伤亡又上升了。”张博学将一条消息推送到李俭界面。 李俭打开信息,今年四月份的钱安卫戍部队参与海洋主流战争计划,阵亡战士五百余人。 往月的阵亡人数在三百左右,这个月的五百,差不多是倍增的意思。 这很危险,钱安每个月生产的人数都只比该数字大两个数量级,考虑到伤亡比,每个月出生的人数可能只比丧失战斗力的修仙者大一个数量级。 李俭不是正经军事出身,但也在战斗序列待过一段时间,这样接近的比例会让人意识到,更大的变化正等待着众人——比如全民皆兵。 古代作战,十个战死一个就可能全军溃败,十个有两个丧失战斗力败退的能算是正常,死三个不溃的算是精锐。这固然有冷兵器作战的时代特性,包括但不限于战线接战人数和局部伤亡比例过高对军队士气的影响,以及古代军队的组织度低下,但也不意味着现代战争,任何一支军队都能在遭受十分之一的战斗力损失后保持高昂士气——事实上,大多数地方的军队仍然保持着华夏古代冷兵器军队的组织度,天底下能称得上全面现代化的军队充其量也就两支半。更严格地说,可能只有一支半。 每个月出生人数只比丧失战斗力的修仙者大一个数量级,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即使现在进入某年龄段的全民皆兵,也就是义务兵,部队也产生了事实上的十个里有一个丧失战斗力的情况,达到了古代军队的平均组织度关口。 如果还有需要,那就将切换对特定性别的全民皆兵,继而是真正的全民皆兵——到那时候,就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义务兵要开始了?”李俭看向张博学。 李俭尝试着将自己的感情抽离,只用无情的理性评估眼前的牺牲报告。如果说伤亡比大概保持在五比一,那么三百人的牺牲背后就是一共一千八百人的失去战斗力,以钱安聚居区的人口和生育愿望计算,再加上志愿兵占据适龄人口的比例,这刚好是志愿兵能够承载伤亡的当口,再高一点,就有丧失士气的嫌疑——如果按照古代军队的质量来算,这个数字就已经够一般军队溃散了。 五百人的牺牲,相对过去几个月的三百人,显然是战场上发生了变故,情况更严峻了。钱安聚居区的志愿兵规模很可能无法再支撑如此的长期消耗,那么为了战线安定,切换到义务兵是最有可能的。 当然,中间的过渡时期可以采用鼓励志愿兵的形式,就像是卫戍部队前几个月在做的一样,在各大学校鼓励征兵,同时紧抓新星大学这样,在修仙方面质量出色的兵源。 “很可能要开始了,但如果最近这段时间的鼓励征兵情况还好,施行义务兵还能往后推。”张博学点头。 “这件事,我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呢?我改变不了的,就算让我去海里战斗,这也是大势,将来的死伤可能会更多……”李俭说着,陷入沉默。 一剑曾当百万师?他倒是想,但卫戍部队的战斗力不会比他差多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自己的个体战斗力确实开挂,但那仅限于个体战斗力层面,大概是同境界以一当百的水平,陷入围攻和车轮战还可能会死。卫戍部队不缺金丹期,更别说筑基期,在团队作战的状态下,一个百人筑基期单位发挥出来的战斗力都可能比自己更高。 在这样的战场中,依旧会牺牲五百名战士,梦想着靠自己开挂让战线上不伤一人,改变大势,未免小瞧了牺牲的战士。 对聚居区来说,自己可以是一面旗帜,可以是面对外族的谎言,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大放光彩,但绝不会安排自己参与海洋主流战争计划,并在不必要的作战中牺牲。 第三百九十七章 物理意义上打得昏天黑地 “你倒是挺清醒,可惜了,现在是见不到你叫喊着要成为先锋的样子了。我也说了,只要鼓励征兵的情况够好,义务兵的事情还可以向后推。就算总要有人牺牲,志愿兵的质量总是比义务兵的更好,牺牲的也就少些。”张博学坐在沙发上,庆幸自己一大早就把崔和平叫了出去,让他跟进钱安校区的征兵宣传。 显得自己未雨绸缪。 “嗯……崔和平哪去了?”李俭抬头看校长室内,没看到崔和平的影子。 “我让他跟进本校区的征兵宣传去了。” “你让他跟本校区……那平西校区的征兵宣传,不是下半年就要开始大规模招生了?这学期不是有人在平西干活?”李俭下意识寻找崔和平,便是因为想到了崔和平的平西地头蛇出身。 “是有人在干活,平西分校的校区框架已经搭起来了,招生分数线正在和当地教育部门评估,估计……呃,六月份就能出指导分数线,到时候考完了直接就能挂出来。”张博学回忆了一下。 李俭点了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对:“平西聚居区那边用的不是乙卷?他们是考前填志愿还是考后出分填志愿?” “你是不是日子过糊涂了?早就都是考后出分再填志愿了,咱们这指导分数线也就是说说,到时候出完分,另有一个招生分数线。指导分数线是让他们填志愿用的,出分了对着指导分数线来填,填完了进系统,系统才会给正式分数线。”张博学有点无语。看样子李俭确实是地地道道的吴会人,外头什么情况都无所谓,连已经开设分校的地方,都不知道高考到底是什么情况。 “平西愿意分我们好生源吗?”李俭有些担心。 生源质量对学校纸面数据的影响可大了去了,新星大学能够保持多个学科的连续评价攀升,继而名正言顺地成为综合大学,既离不开钱安区大会的大力支持,也离不开其他学校支援的师资,更离不开大力支持中,隐含着全国优秀生源的条件。 至于平西,李俭心中没数。 “这你就放心好了,”张博学向沙发靠背一靠,“平西聚居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大学,自己的生源长期外流,他们巴不得让我们的分校多截留点人。明面上,这是新星大学的平西分校,实际上要做成平西聚居区的顶级大学。人家要是再来一手狠的,给我们来一个借鸡生蛋,你才没地方哭呢。” “那便好。到时候如果平西聚居区给我们划了优秀生源,咱们就得将崔和平利用起来,让他调动人脉,给平西分校做工作。鼓励征兵,对他这样在平西很有势力的地头蛇来说,应该能让人满意?” “你说的有道理,但那是几个月后的事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更别说那还是平西。现在有压力的是海洋正面战争,今时不比往日,各个聚居区之间的卫戍部队少有跨地区入伍,平西的志愿兵怎么帮到钱安的战事?”张博学点出李俭想法的缺陷。 “这也只是一个闲着。”李俭抓了抓头发,除了将头发抓乱,没有什么帮助。 正如他先前所说,海洋正面战争的烈度提升是大势所趋,除非他的个体力量足以逆转大势,不然任何个体的单独行动都没有用。 就算冲到海里去,到处大开杀戒,也拦不住海洋中生物的大规模提升。 海洋多大?鬼知道,反正李俭还没有物理意义上一剑光寒十四州的能力之前,指望靠自己能够压制住所有海洋生物,那是不可能的。 想不出办法,李俭也只好和张博学琢磨,如何在新星大学中进一步鼓励征兵,让战斗力足够强的学生提早进入预定好的部队编制。 …… 李俭想不出办法,自然有人想得出。其中有一条和李俭有些许关系的,便以草案形式送到李俭台前。 老张身为传话筒,不得不以人力形式将文件摆在李俭面前——可怜的崔和平还是没能在多重审核下获得同等水平的解密权限,每当张博学需要传递信息的时候,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由头将崔和平支出校长室。 “看看吧,某专家的提案,名字被匿名处理了,是经宣慰部发来的。” 李俭打开翻看。提案针对当前的海洋主流战争情况,为缓解大势提出建议。建议稿的中心思想,是在海洋生物中拉一批打一批,尝试转化海洋生物的某个族群作为属族,从而建立对海洋生物的局部优势。 中心思想比较简略,建立在拉拢属族后的战略操作和战术操作相当详尽。虽然不知道这位匿名专家是谁,但按照他的方案,只要能拉拢一支海洋生物族群,之后的操作便环环相扣,建立情报、战力优势,滚雪球似得继续拉一批打一批,最终实现海洋一统,从此在较大层面消灭海洋生物的成建制反抗,将正面战争转化成归化属族的治安战,彻底根除正面战争对人族造成的伤害。 应该说,想法是好的,看起来像是在人族与长江柳族签订从属金丹契约后,验证了可行性,才在之后的时间中细致入微地推敲,拿出这份相当有水平的草案。 “他们难道不知道,出蛮古人早就告诉我们有附属种族这件事,我们为什么从来没想过和海洋生物合作吗?”李俭将提案放到一边,摇头。 如果需要验证可行性,出蛮古人给当代人族的信中,早就提到附属种族,这便是附属种族可行性的旁证。 “知不知道不重要,但最近的长江柳族签约事件,对大多数人来说才算是实锤,不是吗?”张博学看过提案,知道李俭何出此问。 “那出蛮古人还告诉我们,附属种族付出代价还能反叛。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当成是板上钉钉的操作,如果能够借助附属种族的力量统一海洋,出蛮古人恐怕也这么干了……真可惜啊,留下来的信息太少了,功法法术倒是天天挖,他们通向最终胜利的路径是真少啊。”李俭更遗憾此事。 “这起码也算是个方法。可惜了,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位专家的心血,但他肯定不知道,海洋生物中的金丹,压根不会突出阵线,来到可以正常交流的位置。”张博学也摇头。 他否定方案的思路与李俭略有不同,李俭琢磨的是附属种族可能的反叛,计划的环环相扣从“环”上便是危险的。张博学则想到海洋正面战争的惨状,那是物理上断绝双方交流的战场。 现代战争,在基本进入超视距作战、情报信息战,有法术支持和战场紧急治疗术支撑的海洋正面战争,在以不贪功冒进、只杀伤敌有生力量为中心的战略指导下,竟然光是钱安卫戍部队就能打出一个月五百的牺牲,战斗的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那可是打到物理意义上昏天黑地的地方,任何智慧生物离开本方战线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狂暴的异种法则侵彻力充斥战线间的整片海域,这些出现后便只为了将周边物质同化成己身的玩意只会消磨在其他法则侵彻力和生命体上。 勉强称得上安全的反而是各方战线后头,攻击出去的法术和攻击过来的法术大概率会在战线前头对冲完毕,让战线之间的海水充斥着法则侵彻力相互抵消后的余波。其中有些运气不错,没有抵消完全的法则侵彻力,才会攻击到某条战线,或者被防御性的法术挡下,或者侵入生命体,用生命阻挡。 出了战线,随着距离增加,没能消磨掉的敌方法术强度将以自然指数形式增加。更可怕的是,由于各方调度不一,人类方尚且可能有敌我识别环节,法术说不定能够设定某个特殊“波段”,用于避免友伤,可海洋生物方的战线,只要离开一点距离,那就是来自背后的成倍打击。 唯一的好消息是:起码从数学角度看,翻倍打击的固定增长率,在自然指数面前,九牛一毛。 但这算个屁的好消息啊! 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金丹生物能冒着九死一生——很大可能是指九的九次方一生——的风险,在没有敌我识别的情况下,和人类方接上茬,还不管不顾要成为属族的? 那不得是人类一方将海洋生物的战线杀至大败,海洋生物方无法组织成规模抵抗,人类方选择小组清扫威胁,才能勉强有一点机会? 要不然就是反过来,人类被打崩了,海洋生物在海里搜捕人类,或者干脆上岸攻击人类,这种情况下,海洋生物的金丹倒是可以从容地找到人类接洽。 但这两种情况,有哪一种是需要,或者说能够与海洋生物谈成属族,进而一统海洋的? 张博学越想越无语,只好把提案放到一边:“正面战争计划让我们保持了与海洋生物的均势,但这种收服海洋生物的提案,我们就只能放着看看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拍摄宣传片乃是日常 李俭将提案装回文件袋,递给张博学。以目前海洋战争的烈度来看,这份提案中策划的情景,恐怕在短时间内都不会实现。 “有梦想还是好事,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提案,但除了前面和海洋生物谈定附属种族的部分,整体规划都相当不错,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可惜了,要是能让他亲眼见见海洋战争的战线,或许能拿出更有价值的方案。”看着张博学将文件袋收入机密文件箱,李俭还是觉得可惜。 张博学锁好文件箱,一如往常地掩饰完毕,拍了拍手,回到工位上干活:“他们是得想出点办法来解决海洋战争问题,这件事解决不掉,我是不清楚你上不上战场,但我肯定得去。” “也得看是谁在琢磨办法。”李俭左右看看,发觉若是按照记录,应当还有些别的文件要送到自己手里,“记录上说提案不止这一份,其他的呢?趁着崔和平不在,赶快给我看了。” 张博学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李俭指的是什么:“卫戍部队给的文件也在你系统里看得到来路?” “大概吧,我哪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反正我看得到。”李俭看了看时间戳,好像和专家提案是前后脚送来的文件。 “行,我给你找出来。”张博学刚刚才把文件箱掩饰完毕,又重新打开,翻找文件,好在这两份离得近,也不用翻太久,便拿在手里,向李俭展示,“卫戍部队的文件,看好了,没开封。” 李俭接过,老张继续维持各类保密用设施,这才拆开文件,查看内容。 瞄了一眼,是卫戍部队找自己配合拍宣传片的事情,时间就定在几天之后的周末。 “怪事,找我拍宣传片的通知需要这么高的保密级别?你别是把秘密文件和绝密文件放混了吧?”李俭翻来覆去地看过,这都只是一封普通的宣传片通知,再没有别的内容。 拍宣传片的通知充其量也就是秘密文件,而且到时间自动解密,老张这是脑子坏了,把秘密文件和绝密文件的柜子放一块了? “我哪知道,反正宣慰部开始工作之后,不少原本看起来顶多是秘密的都高了级别。诺,我就知道,”张博学指着文件封皮上角落的印章,“宣慰部的章,这文件是卫戍部队经宣慰部送过来的,他们就喜欢将文件密级抬一级。” 李俭看了,哑然失笑。 宣慰部过手的文件,尤其是传给自己的,在和长江柳族签约之前,那可真是样样绝密,大部分在签约时自动解密,少部分依旧延长保密期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解密。 当然,这不意味着宣慰部是在胡乱设置文件密级,与胡乱设置恰恰相反,当他们把大多数文件的密级设置为绝密,便意味着这些文件都被严格审阅,确认有绝密的必要,才如此做。 毕竟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密级最高的东西,也就只有高考试卷,在考试前都是绝密,算是表示高考的特殊性。 “他们这么做,总有他们的道理。是到期解密?” “到期解密。” “那我正常出场就好。” …… 拍摄宣传片的周末,李俭被带到吴会省沿海,与摄制组同乘一条车队。 李俭不混娱乐圈,对影视界没什么认识,也看不出摄制组究竟是部队自己的宣传队伍还是社会面找来的团队,不过看导演的派头,感觉像是社会面招来的。 陪同李俭的士兵将他与摄制组隔开,向李俭介绍今天宣传片的内容。 “今天的拍摄任务是海洋正面战争计划的宣传片,分为陆上部分和水下部分。您就在沿海基地走走就行,水下摄像由陆导的团队拍摄。”士兵示意车内的摄制组,李俭这才知道导演的姓。 “我具体要做些什么?” 士兵翻动手中的纸质任务书,每一页纸张都被塑封装册,看起来不像是只需要拍摄陆上部分用得到:“参观沿海基地的食堂、宿舍、训练场、战甲维护基地、医疗设施等,跟拍士兵从出勤到归营的代表性日程,适当慰问。” “到时候是我一个人参观的形式,还是有人引导的陪同形式,还是别的?” “会安排三个班走流程,食堂宿舍训练场出勤是一个班,战甲维护基地和医疗设施是一个班,归营是一个班,您需要在他们正常活动的时候旁观,作为观众视角。” 李俭琢磨了一下,这是要把自己当做人型摄像头,一边看,一边用真摄像头拍自己“看”的这个过程。 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要这么拍,但卫戍部队给的命令和计划书如此,李俭也只好照做。 “这个战甲维护基地是个什么东西,现在的海洋作战需要战甲吗?”李俭只听说过全封闭作战服和水下作战服,那玩意确实长得像是战甲,难道海洋正面战争的激烈程度,足以让水下作战服的维修都能单拎出来,变成一个模块? “战甲是战士们在水下使用的水下全天候自持封闭作战服,现在战斗激烈,过去的水下作战服撑不住,改进了几版,我们把最新版的作战服叫做战甲。您到时候看了就知道,还需要您有新鲜感地参观战甲维护基地的镜头,所以在车上就不方便详说了。”战士回答道。 李俭点头,这样心中大体有数,到时候能给什么镜头,也有了章程。 …… 车队抵达沿海基地,这是一片用钢筋水泥构成的要塞,高度不高,但宽度和长度堪比长城。靠近海边的建筑群为防止特殊风化,动用了不少黑科技材料。 具体材料大概和金城聚居区的边境墙差不多,但考虑到海水盐分更丰富,或许在添加剂上有所调整。 车队刚一停下,同车队的摄制组就搬着器材,如同骑兵冲锋般地冲进要塞大门,在战士们的引领下,向别处去了,一转眼便消失不见。 李俭都看傻了,他们明明是文艺工作者,扛着器材奔跑的速度与过去的赛跑选手相比也不遑多让——每每看到这种景象,灵气复苏的实感便特别突出。 战士习以为常,这在一般人的世界中都已经不算事了,更别说对体能要求严格的军营。战士平淡地带着李俭下车,就像是没看到摄制组的狂奔似的,认认真真地将李俭领进大门。 要塞内部到处都是白炽灯,电在这里好像不要钱了——想想也是,这是沿海的基地,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跑到这里来讨钱?且不说这边会不会欠电费,战备基地也不是要和民用电跑同一个赛道的主。 李俭观察四周,自己进来的地方大概不是要塞大门,或者说沿海基地的要塞压根没有大门,只有一片片间隔相仿的分布式出入口和停车场。在出入口后,有一条略宽些的法向道路通向海边方向,距离出入口约莫五六十米的地方,能看到一条双向六车道的主干道与法向道路相垂直,似乎是要塞长边的运输道路。 战士在出入口旁找到工具间,推开门,用个人信息领了一辆“盒子车”出来,让李俭坐上。 盒子车十分简陋,两排四座,有点像是保安巡逻车,但长得更加方正,也不见得有什么装饰性物品。方向盘像是叉车和公园游船的杂交物,透露着一股返璞归真的风味——如果拖拉机的整体能够缩小到一个全高一米五,全长两米不到,全宽一米二的盒子,那么这玩意大概还能和拖拉机比比设计风格。 两人上车,战士将盒子车驶上法向道路,在到达十字路口时左转:“正常出勤归营是不允许用交通工具的,我们一般是跑着或者走着过去,不过今天有拍摄任务,我就先载你开到训练场旁边。” 李俭不说话,按道理来说,自己在要塞中乘坐交通工具,这一幕不应该拍到宣传片里,但谁知道现在是否在采集素材呢? 训练场也在要塞内。战士带着李俭下车,将盒子车推到训练场旁存着,通知宣传队推摄像机过来拍摄。 那一个班的战士已经在训练场内练开了。等摄像头到位,李俭作为观众视角推门而入,摄像机跟着进门的时候,八九名战士正列队向远方标靶速射——和灵气复苏前不同的是,这次用的是小火球。 一连串的火光像是无视了空气阻力,从指尖冒出的下一瞬间便冲向标靶,移动时的残影在视野中变成火线。 随着班长的指令次序下达,小火球速射的方向也在变化,射击密度、射击精度皆有调整,连发射位置也从指头转移到手掌,从手掌转移到指节。 李俭从战士们身后经过,摄像头在后面慢慢推着,尽可能让画面中同时出现标靶、士兵和李俭。 带队的班长侧身向士兵,他看到李俭从后面经过,就像是没看见一样,只是眼神交互一瞬,便轻巧地收回,指挥士兵进入下一环节训练。 第三百九十九章 感觉这宣传片有点折腾李俭 战士们跑动起来,以每秒二十米的平均速度在训练场中进行折返跑,火线在战士和标靶之间架起桥梁,像是梭机将丝线来回穿梭。 这当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战术动作,对修仙者的战斗来说,单纯的跑动中施法属于基本功,是移动中施法的组成部分。在部分世界观下的施法者,掌握移动施法、无口头施法是极其耗费精力,需要天赋的事情,因此才更需要法术炮台的定位。而对灵气复苏后的修仙者来说,不能掌握移动施法的能力,就算在身前堆砌叹息之壁,也依旧会面临马奇诺防线的窘境。 这可是金丹期就能稍微掌握空间权能的世界,单方面地堆砌防御有个球用。炼气期就该学会跑步施法,筑基期就该掌握在空中借其他物体甚至是自己的法术造物变向,金丹期就需要利用空间权能与敌人展开权能战斗,同时催动法则侵彻力攻防。 故而,在训练场中折返跑并施法的战士们只是在进行体能训练,但行动中挥舞的火线,远处标靶缓缓变形的样子,依旧颇具视觉效果。 李俭此行仅仅是为了拍摄宣传片,不可能将战士们日常训练内容全都参观一边。推着摄像师的士兵在李俭神识感觉得到的位置打手势,示意进入下一环节。 班长也看到了手势。方才还在来回跑动的战士们立刻列队,动如脱兔静若处子,严肃地排成一列,班长带头,从李俭身前走过,迈出训练场的大门。 “这一条结了。”推着摄像头的战士抬头比了个“OK”,刚刚迈出训练场大门的战士们又列队回来,确认方才拍得行不行。 李俭也跟过去看镜头。镜头里的自己着实有些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走到训练的战士们身后,又默默驻足,在战士们热火朝天的体能训练和班长的指令声中,显得像是一块无限吸收热量的石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战士都说拍得还行。 李俭叹气,行吧,你们说行就行,希望后期能把我修修,别看着太呆。 …… 在之后的大半个流程中,李俭越拍越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诓骗了。 基地的摄制组说得很明白,自己在镜头中负责充当一个有形的观众视角,只需要看一个班规模的战士的活动,摄像头把自己拍进去,让观看者认为自己可以代入李俭,这就足够了。 众所周知,在大量文娱作品中,但凡是需要让观众代入主视角的,如果主视角无形还则罢了,倘若主视角有形,比如男主角某某某,就千万不能让男主角过于有特色。 最理想的能让最多人代入的男主角形象,只需要说他帅,不需要说他怎样帅。只需要说他身量适宜,不需要说他多高多胖。男主角最好连名字都没有,倘若能让观众把自己想要的名字填进去,那就是标准的玩家角色。如果是图像类作品,则以适当处理后的无脸男为最佳。 摸着良心说话,如果本子里的男主角个个都画成花美男,大概很少有人会用的爽。画成社会意义上的丑八怪则更是反向操作的极限,看一眼就想吐的话,这依旧用不了。 必须要有脸,那就最好没什么特色,平易近人,才是最好代入的。 这样的要求在大多数作品中都是适宜的,但李俭觉得,在拍摄沿海基地的宣传片时,让自己充当不说话的观众视角,看起来还是太呆。 战士们欢声笑语的时候,自己闷声不响;战士们奔走跳跃的时候,自己呆若木鸡;战士们讨论战术技巧和荣誉精神时,自己像是个跟踪狂一样站在旁边。 有点变态了。 “下次再拍这种演出任务的能不能不叫我,我觉得我可以有点演技的,实在不行给我配点台词也行。”李俭越拍越无语,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找到将自己带来基地的士兵倒苦水。 士兵翻动拍摄计划书,无奈回答:“就剩下最后一个场景了,拍完这段就好。接下来是看战士们执勤归营,脱下战甲后,到战甲维护基地参观的内容。您可以自由发言。” “……自由发言,还不如给我个剧本,让我参考一下。”李俭颇有怨念,但还是照做。 跟拍李俭的摄制组随他到海边。自打海洋正面战争计划全面铺开,吴会省的海岸线早就变了样子。原本在吴会省的海边,可以看到沙滩和石崖,现如今都变了,棕黑色的材料覆盖了海与陆地的边界,为了保护岸上的居民,这层厚重堤坝需要深入到海面以下,切入覆盖在海水下的泥土,如同陆地建筑开挖地基一样,挖开海底——一两米深的地方何尝不是海底——能挖多深挖多深,用建筑材料灌进去,几乎以一体成型的思路,铸就海岸长城。 当然,受限于实际工程量和作业方法,海岸长城当然不是一体成型的,只不过制作方法和进程在长期实践中变得模块化、通用化,不同时期浇铸得到的海岸长城几乎没有缝隙,就让人觉得这玩意是一体成型。 海岸长城连绵不断,以此为基础,沿海基地的陆上部分可以和海上部分直接相连,人们从陆地出入口进入沿海基地,便能一路畅通地——如果符合要求的话——抵达沿海,并参加战斗。 事实上,战士们会从海岸长城面向大海的半圆形通道跳入大海,穿着战甲沉入海水,利用螺旋桨推进,使自己进入海洋深处。 在吴会省的良港,海岸长城在原先港口的基础上变成了从陆地伸向海洋的恐怖要塞。海军在这样的平台上休整,随时都能乘坐铁甲舰出发。 虽然在海洋正面战争计划中,过去的海军有很多武器都不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但随着灵气复苏时代对海军的改建,海军在海洋正面战争中依旧有着陆军、空军不能替代的作用——这听起来像是句废话,毕竟海军如果在海里还不如陆军和空军有用,那为什么要叫海军呢? 李俭站在半圆形通道的出口,身边是黄黑相间的警示条。他只需要往外走两米,就会从通道口坠落,落入大海,穿过大约三米的海水,扎到海底的沙滩。 从沿海基地的陆地部分抵达入海出口,需要经过过渡仓。过渡仓的用处在大多数时间都不会体现,毕竟这是面对海洋生物杀穿防线后,从海水中腾空而起,冲进海岸长城的出入口时,沿海基地的第一道物理防线。 也是海洋正面战争计划的最后一道防线,当海洋生物足以触碰到沿海基地的过渡仓时,海洋正面战争计划就将宣告失败。 战士们将从这里跳下大海,并从这里返回营地。 李俭看了看身后的摄制组,他们将摄像机推到近处,将自己和洞口外的世界同时拍摄进去,打着手势,倒计时开拍的时间。 李俭将头转了回去,看向外面的大海。当倒计时结束,正式开拍的指令发出,就会有一个班的士兵从水下出现,借助出入口外固定的辅助设施,将他们从海里拉出来。 倒计时结束,正式开拍了。 远处的海面浮现阴影,八九个身影从海面下向出入口逼近。洞口外的吊挂设施缓缓垂下粗笨的机械挂钩,垂入海面。阴影接近出入口,李俭站得离出入口有些远了,看不到战士们的身影,便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方便自己看到战士们在水下的身影。 摄像头跟了上来,向水下拍摄。战士们的人影与已经伸入水下的机械挂钩混合在一起,从上方垂下的挂索轻微地抖动片刻,又归于平静。 出入口上方的红灯闪烁着变成绿色,伴随着滑轮组出力,挂索再次套紧,接着向上抬升,将下方链接的机械挂钩拉起。阴影向水面突出,变得清晰起来,可以看到战甲哑光黑的轮廓,在水波映照下再度有了反光。 战甲突破水面,水花向外轻轻翻滚了一圈。战甲上带起的海水从战甲滚落,让两米出头的战甲看起来像是崭新的。 战甲被机械挂钩带出水面,战甲的头部终于在洞口出现,紧接着是战甲的胸腹部、手臂部分,腰部,腿部,以及带着隐藏式螺旋桨的足甲。 九具战甲挂在挂钩上,其足部终于抬升到和洞口齐平的位置。滑轮组的机械声变了频率,挂索不再上升牵拉,机械的另一部分将挂具向洞内送入,直到战甲的足甲的垂直位置终于进入洞口。 李俭往后退去。九具庞大的战甲在自己面前一字列开,在机械带动下迫向出入口,虽然知道这里面都是友军,战甲本身也并未具备超高强度的战斗力,依旧为眼前的景象心折。 大概是对大型机甲的向往吧,虽然这些穿在人身上的战甲只和机械外骨骼有相仿的体型,但依旧能从战甲统一的制式、漆黑的工业风格、没有过度装饰的外表,感受到令人激动的成分。 第四百章 好像他活该憋这口气(物理) 粗笨的机械挂钩在此时充满可靠性,繁复的机械设计可能会在连接点上出现问题,但直愣愣的钩子在这时候总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断成两节。钢索将挂钩向下垂挂,使战甲的足甲碰到地面,发出钢铁与混凝土相碰时的沉重回响。 挂钩继续垂挂,脱离战甲,整套垂吊设备又向洞口外缩回,使挂钩彻底脱离战甲,到出入口外部悬挂锁死。 直到此时,整套出水流程才算走完。 套着战甲的士兵们沉默不语,从横队变为纵队,向通道深处前进。李俭回忆拍摄任务书上的流程,知道他们不会特意和自己说话,接下来应当按照任务书,去过渡仓看他们脱甲。 如果严格按照操作流程,当士兵归营时,从出入口到过渡仓,中间应当通过指令交互,确保没有他人在场。过渡仓内有他人存在,则检查结果应当视作受污染,重新对归营士兵及器具进行清洗。 不过这次为了拍摄,推摄像机的小哥和李俭都避不开,只能出现在过渡仓中,与穿着战甲的士兵一块等待过渡仓关闭舱门。 摄制组其他人都躲了出去。过渡仓有清洗、消毒等模式,安装的设备繁多,样样加在一起,综合考虑成本,便只能处理小空间,装进一个班的着甲士兵还能有点冗余,若是连摄制组也都站进来,那么过渡仓就不够站了。 过渡仓舱门落下,先是最粗笨的机械结构落锁,靠重力将大门关闭。再是从舱门两侧落下抓手,与地面咬合。更加细密的变化发生在视线不能及的位置,只能听到舱门中传来哒哒嚓嚓的声音,像是金属相互咬合,继而稳定不动。 过渡仓内的一切设备都在靠近舱内的位置做的傻大黑粗,仅有的几个光学探头被遮挡在透明宝石挡板后——这些以氧化铝为基底的透明固体对很多环境因素都具备抗性,虽说依旧会被强酸破解,但要是能让强酸拥有触碰过渡仓内光学探头的机会,这地方也要不得了。 不过天底下也确实有一些材料,以人类目前掌握的方式都很难破坏,但这一类别的材料如果要用在沿海基地这样的地方……上一个如此无耻的是麦瑞卡,它整出来的烂活连它养的狗都受不了,当地居民抗议活动频繁到家常便饭,连新闻都不再播报的程度。 不是他们停止抗议了,而是媒体不说,那边的居民像是在孤岛上抗争暴君的统治,一切对外的喊话都被人为地封死了,再没有人来管他们。 这样的事,麦瑞卡敢在自己的狗的地盘上做,华夏怎么会跟着做呢? 除了光学探头,其他设备探头都被挡在合金和氧化物混合体之后,虽然没有裸露在空气中那般直接,但通过精妙的系统设计,和多维度数据处理,能够实现用最可靠耐用的设备,得到尽可能全面的数据。 过渡仓内提供给待测人员的人机交互设备,只有一排按钮可供应急,一个大概用不上的麦克风,和几块使用七段数码管显示数字的屏幕。 舱门咬死,室内响起低沉的轰鸣。一块屏幕亮起数字,伴随着空气变得稀薄,屏幕亮起三位数字,紧接着变成负数,大概在负零点零一的位置跳动,缓缓稳定在零点零二。 轰鸣声停下,数字稳定不动十秒,又响起充气声,使数字回升到零。 士兵们抬手伸向头盔,将头盔与前胸的两处连接、后背的一处连接解开,摘下头盔,放在地上,随即掰开脊背处的连接链条,像是拉拉链一般,反手将战甲贴合脊柱的长条骨干扯下,咔咔咔咔地剥落,扯到尾椎处才停,依旧轻轻放在地上,盘在头盔旁边。 脱了脊柱位置的长条骨干,后背的战甲便自己打开了。战士们伸直一臂,将战甲另一侧撑得向外凸展,扭腰撤手,一只手臂就从战甲中脱离,再帮另一只手出来。手臂从战甲中解脱,向后腰尾椎上方一抹,一排卡扣脱落,战甲的上半身便和下半身分离,两手抓着已经向前方软倒的战甲肩膀,向前上方一拎,上半身战甲便彻底离开。抓着战甲肩膀往地上按,放在地上立起,就像是有人穿着战甲,被塞进地面一样。 再脱下半身战甲就简单了。战士们的双手在胯部“叮叮当当”地解扣,撤去臀部战甲,将甲叶展开,再把膝盖上的护具松脱,剩下的事情和脱裤子差不了多少——区别是,一般人不会在外裤里面还留一套外裤。而战士们穿着战甲,里头还穿着一套作训服。 不过,战士们在战甲中显然不方便再穿一双鞋子。足甲安装了水下推进器,这玩意使得战士们没有余裕在足甲中再套一双鞋,只好穿着黑色的袜子,踩在过渡仓的地面。 战士们将战甲脱下,在身旁摆着,过渡仓内就显得有些窄了。不过战士们不以为意,只是从旁边拽过一只箱子,将脱下的战甲连同头盔一起,全都塞了进去,盖好箱盖,伸手一拍墙壁按钮,就有盖板打开,露出凹陷的隔层。 离得最近的战士将手伸入隔层,拽出一根塑料制的碗口粗软管,其他战士将箱子推到他身边,把箱子上留着孔洞的位置对着墙壁。 软管按进空洞,大概是哪里有暗扣,战士将软管戳进去,眼见得还有些粗细上的差异,但软管进去后便没有松脱滑落,就这么卡住了。 战士往外扯了扯软管,“好了”,就有人拍下其他按钮。 顺着软管进来的方向,李俭听到抽气声。软管的另一边应该连着机械抽气泵,随着工作时间增加,被抽气的箱体内气压越来越小,抽气泵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终于,抽气达到要求,有人按下其他按钮,过了片刻,充气声从软管传来。 条件差不多的时候,充气总是比抽气更快。气流冲击箱体的声音很快便没了声息,这意味着箱内气压和软管的另一边平衡。 方才按下的按钮回弹,先前抓着软管的战士蹲下身子,按住软管接入箱体的洞口,另一名士兵跟了过去,也蹲下身子,按着洞口上方的某个突起。 战士手上动作,解掉暗扣,将软管从箱体抽出。配合的战士迅速将突起下按,一块挡板“唰”地落下,将洞口挡住。 战士们都松了口气,大概是在过渡仓内最难的一关终于过去。有人按动最后几个按钮,从墙上拿了耳塞、护目镜、半面口罩,分发给大家,连李俭和摄像师都有一份。 李俭学着他们的样子,将耳塞护目镜及口罩带上。半面口罩包覆口鼻,紧密得很,还完全不透气,使人窒息。 李俭:乐了,这玩意看着是口罩,真戴久了,不得算是刑具? 不过眼前的景象,只要人不傻,都知道戴上这些玩意要干什么。 除了李俭,其他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喷毒气”,很快将防护用具装备齐全,再按一遍按钮,就有混着颜色的气体喷入室内,在不知道哪来的涡流作用下均匀混合,在众人身边来回搅拌。战士们在“毒气”中举手抬足,使“毒气”能够尽可能均匀地覆盖到自己的体表,浸透身上的作训服。 约莫二十秒时间,这些“毒气”立刻被抽走,替换进入的空气在室内掀起狂风。好在室内只有摄像机比较轻便,摄像小哥一人就足以掌控,其他人都有法力在身,地上的箱子又装满了“战甲碎片”不至于被气流吹飞,场面虽然有点混乱,但都在掌控之中。 倒不如说,在狭小的室内感受狂风,吹得衣襟猎猎作响——别人都是把披风军旗吹得猎猎作响,在这室内,衣襟这么点大的突出布料都能被吹出这响动——也算是难得的体验。 吹入室内的空气大概够三十个室内体积的量,好在在场的各位都有修为在身,短时间的屏息不算问题——准确地说,如果有心理准备,提前吸一口气备着,憋一分钟对这些士兵来说连个问题都不算,只是苦了不知情的李俭,在他戴上半面口罩之前,他还以为这玩意戴上能呼吸。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场的除了他都是战士,各个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憋一分钟和开玩笑一样。而剩下来不知情的,又是在场修为最高的家伙,没准备的情况下,长时间憋气也不是不行。简直像是活该让他难受一般。 等大风止息,战士们又把刚才戴好的防护设备原样取下,随意地呼吸刚刚充入的新鲜空气。 李俭摘下半面口罩,他倒是没憋死,但这体验绝对算不上好。 通往外界的舱门打开了,摄制组在外头等着,战士们推着装满战甲碎片的金属箱,向门外走去。 摄制组打了手势,宣布这条拍到这该剪了。李俭这才脱离摄像头范围,一个箭步冲到接待自己的战士面前:“下次再有这种要憋气的活,提前告诉我,别让我没准备,挺尴尬的。” 第四百零一章 谁愿意在通道中狂奔 战士打着哈哈,没有直接回复李俭的抱怨,将目光向其他方向游移,扫过推着摄像机的士兵,转向别处。眼睛一亮,指着配合拍摄任务的士兵们:“咱们接下来的拍摄任务,还是和这个班的士兵配合,他们要推着装战甲的箱子去战甲维护基地,为了前后拍摄的片段没有瑕疵,下一条最好赶快拍。” 李俭默默转头,看着自己刚才还待在里头的过渡仓。混杂颜色的气体在附近不见踪影,充气后再吹气的半分多钟大概将“毒气”的浓度降低到微不可见——足量混合的情况下,残留在过渡仓气体中的“毒气”分子大概只有十几个,如果连这点量都要考虑,那么琢磨一下“毒气”分子在短短的二十秒内渗透进固体表面残留的质量能否致人死亡,还有些依据。 虽然那个不透气的半面口罩确实很弱智,但从事后回看通气量和操作安排,如果自己是沿海基地执勤的士兵,学习过全套守则,过渡仓的流程便显得十分合理。 不知道“毒气”在大量稀释后会去向何处,抽气方向是否有净化装置。不过按照华夏的一贯作风,这种东西必然是有的——起码对比麦瑞卡那帮家伙,在这点上只有更好没有更坏。 “拍就拍吧,只是别再让我有这种体验了。临了才发现自己要憋气,真是……”李俭叹气,迈开步子,跟在战士们身边。 …… 战士们推着装有自己战甲零件的箱子,与摄制组成员们走在一起,有说有笑。李俭在旁边左右张望,观察沿海基地内部的景象。 虽说今天已经在基地内待了一个上午中午的时间,眼瞅着整个下午也要在基地内度过,不过这片基地的内部空间还真是宽广,身在其中来回走动,感觉像是进了层层嵌套的商城,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当然,如果认准一个方向,比如东侧或西侧,一直走到底,肯定是走得出去的。 听接待自己的战士说,沿海基地几乎修满了华夏的海岸线,除了部分地区因为地形不同,沿海基地被迫向陆地凹陷、或是向海洋延伸,大多数地方都秀在海岸线上,并向陆地附加几公里的宽度。 一开始最先修筑的是津门段,紧接着是春申段。沿海的省份经济发展大多比较好,修筑沿海基地又是正式提出海洋主流战争计划后才开始做的,已经度过了前期紧急修建聚居区的兵荒马乱,故而修筑的先后只是出现在口头上偏多,从工程进度来看,沿海基地的全线几乎是同时开工,几乎同时竣工。 由于网文容易碰线所以不说的原因,津门段理所当然地第一个开始修建,在一期工程后便建成了拱卫上京的建筑群。钱安聚居区所负责的吴会段——也称钱安段——比较随大流,在海洋战争的掩护下慢慢修建,直到最后成型,才融入战争主流计划,成为沿海地区的防护。 在海洋战争早期,钱安段的防卫工作由钱安本地的卫戍部队抽调人手负责,沿海基地常驻陆军三万人左右,大约两个月一轮换,海军空军不论。 现如今战争的烈度增加,平均每月会牺牲三百人——李俭看到的消息,上个月是五百人——对基地的士兵士气打击不小,也理所应当地增加了常驻陆军人数,增加轮换频率。 走到战甲维护基地需要不少时间,大抵是看出了李俭寻找维护基地的意图,拿着计划书的士兵开口:“战甲维护基地和我们沿海基地面向陆地和海洋的出入口不同,出入口为了作战方便,有很多个开口。战甲维护基地比较大型,我们钱安段大概两千多千米的防卫战线,也就只有七十二座维护基地。” 李俭:? 简单的心算,合着维护基地一座就得管周边各十五公里的范围是吧?比一般小城市的辐射范围还大了。 “这维护基地得有多大?” “很大,怎么说呢,您是乌程市人对吧?” 李俭点头。乌程市在如今已经要成为只出现在文件中的死名字了,除了各种文件上需要填籍贯的时候,乌程市还会出现,其他现有地址都成了钱安聚居区打头,后面跟着数字编号的社区信息,高密度社区成了代替过去的市的区划。 “维护基地应该比乌程市市中心还大。” 李俭挠头,这不算是个恰当的比喻,毕竟在乌程市这样的四线小城市,就算城市中心在发展的过程中修得多好,对本地人来说,它的市中心也就只有那么点大——大概是一个公园的大小。 不过他不必问维护基地的大小了,从心中默记的行走里程来看,就算自己从两座战甲维护基地的中点出发,走了快五公里,也该看见点什么……靠,总不能真的点背到是从最远的地方出发吧,那不是还要走十公里,咋不跑着去呢? 李俭挺好奇,按照修仙者的身体素质,叠加士兵们日常的体能训练,眼瞅着战甲碎片也是被人装箱推着走的,自己也看见箱子底下依稀有万向轮,咋不跑着去维护基地? 这群人跑起来多快啊,一秒二十米属于常规速度,真要跑着去,十五公里不就十分钟出头,至于搁这慢悠悠地走吗? “我得问,为啥不跑着去?我们得走到什么时候?”李俭憋不住了。 当他看到从其他岔路汇入主路的战士们都在道路两旁便喊口号便跑步,依稀看见他们也推着有点眼熟的箱子,这个问题就真的憋不住了。 “我还以为您要听我介绍沿海基地呢,毕竟之前也没好好介绍,就让您拍宣传片。”战士和摄制组说了几句,带着李俭列队,一帮人喊着号子加入奔跑的洪流。 …… 离战甲维护基地越近,两边跑着的战士、推着的箱子越多。大概是出入口和过渡仓都有确定的规模,几乎每一个奔跑的小团体人数都在八到十人,一个班的规模,推着几乎相同的金属箱,靠着主干道的墙壁奔跑。 推着箱子的战士团体都很有默契地保持匀速,二十米每秒在沿海基地好像是一种惯例,偶尔有人控制不好速度跑得过快了或者过慢了,相识的士兵便发出善意的嘲笑,让兄弟悻悻归队。 主干道上当然不止有推着箱子的战士。主干道少说也是双向六车道,贴着边奔跑的士兵们几乎不占地方。在主干道中心二车道,来回奔驰的是重型卡车。军用重卡的驾驶员都很有本事,在几乎直道的沿海基地主干道将改造后二三十吨载重的重卡开出一百多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对他们来说压根不算事。 重卡的呼啸声充斥整条主干道,好在开这条道的都是战士同袍,没有哪个大车司机会在这般类似超长隧道的地方当远光狗。 单向中心车道,则跑着大巴和工具车。李俭除了能看出其中有大巴,对其他工具车一概不知,只觉得各个长相都很皮实,一看就知道很耐撞。 最外侧的车道则被留空,在李俭跟跑的时间里,他只看到一次有人经过。那是五个抬着担架狂奔的战士,后头跟着推金属箱的同班战士也跑出了七十米每秒的高速,相对常规的二十米每秒的“龟速”,他们跑过李俭的时候,带起了一阵狂风。 这阵风远比重卡碾压道路的声音还响,当风声经过时,旁侧推着金属箱匀速跑的战士们都微微低头,有人摇了摇头,也有人叹气,只不过连叹气都是极小心的,生怕被别人听见。 李俭没开口,只是向离去的灰绿色背影投去一眼,便收回目光,只看着前面人的后脑勺,跑着二十米每秒的匀速。 …… 几分钟功夫,他们就见到了战甲维护基地。 和连接出入口、训练场的岔道不同,主干道在通过战甲维护基地时,很分明地变作一个三岔路口,双向六车道十分自然地指向维护基地。 重卡有些路过了,一个车队里只有一辆会突然拐向维护基地方向。鬼知道这帮驾驶员到底掌握了什么技术,又或者是货车上有什么黑科技,他们的重卡转向毫不犹豫,愣是转出了水滴锐角转弯的感觉。 三岔路口的调度灯尽职尽责,为了照顾当下修仙者的行动速度,最靠外的调度灯离三岔路口中心能有五百米远。战士们到底是本地人,李俭看了调度灯的颜色还不明所以,只看见带着本队奔跑的战士抬了抬头,整个队伍便以毫无变化的速度冲向三岔路口,在重卡飞驰的空挡中穿了过去——文字上如此说,实际上重卡又不是火车,会在道路上连成一线。在两个车队之间总会留下近千米的余裕,在司机和调度的紧密配合下,顺着调度灯行动,总不会出错。 队伍飞速穿过了路口,贴着通往维护基地的岔道墙边奔跑,缓缓减速。 五百米外,就是维护基地的大门。 第四百零二章 沿海基地是工业时代的长城 认真研究沿海基地的修筑方式,会让人意识到,基地全线涉及的建筑土方,对现代工业来说,依旧是当代长城级别的奇观。 铺满海岸线、向陆地延伸数千米宽度,高度平均十多米,如果脑海里仅仅觉得所谓的沿海基地只是在海岸线上的一条“线”,而非现实中如丘蛇起伏的连绵堡垒,恐怕想象不到这是多么庞大的工程。 当李俭在沿海基地的主干道跑上几分钟,转个弯才看见在基地内单独占据一大块地盘的战甲维护基地时,他对沿海基地的规模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还对华夏几年来连续军管、开放技术、各产业联动的三年时间,那些应该在另一循环中流动的物资到底去哪了有些疑惑,对卫戍部队转变为修仙者部队后节省下来的军费还可以去什么地方好奇,意识到沿海基地的规模,他便释然了。 如果这三年来,在军工企业、民用重工企业,规模以上工业体系中流通运转的物资,高速生产成沿海基地的物料,那么这一切都显得合理了。 眼前的维修基地,哪怕放在聚居区内,也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高密度工业产业园,可它依旧修筑在沿海基地内部,像是在鲸鱼的肚子里建设摩天大楼。 士兵们的步速渐渐放缓,到基地大门前,人员通道和货道分成一类,大多数跑来的士兵都推着身边的金属箱,重新恢复行走速度。只有重卡奔驰在车道上,不知道呼啸到何方停止。 来了这边就要排队,人们推着金属箱,看上去十分轻松——会推着金属箱来到战甲维护基地的,半个小时前都在海里参加战斗。对他们来说,能够安安稳稳地执行完作战任务,重返营地,没有同班的战士受伤,大概就是一天的好结局。 基地内的气氛比李俭想得还要好上不少。别的班的战士看到这边跟着文宣和摄像机,又看到李俭也在场,都猜到要拍宣传片。一个个刚刚成年的青涩脸庞一下子严肃起来,假装自己认认真真排队进场,眼珠子却时不时偷偷瞄向这边,观察摄像头有没有把自己英俊的脸庞拍摄进去。 这帮战友的举动着实把负责配合拍摄任务的战士们逗乐了,他们哈哈大笑,指着后头的摄像机,告诉战友们,现在还不是开机的时候,你们端着架子像什么样子,莫不是真想上镜头? 听到摄像头没开,方才端着架子的士兵们泄了气,离得近的就围过来,问战友们今天拍的是哪一出。 前头士兵们其乐融融,李俭走在后头,也被几个外向的士兵围住了。 “李俭,您今天来基地是拍宣传片吗?” “是,这是最后一段了,是不是保密项目还不好说,你们不要外传,一定要外传的话,可以问问班长答不答应。”李俭看着眼前的士兵,比自己个子略矮一点,听口音倒是本地的。 按照过去卫戍部队征兵的规矩,士兵都是异地入编,灵气复苏早期的时候,各地的卫戍部队都是其他地方的“良家子”,听口音就能听出来,钱安卫戍部队当时的志愿兵,应该是商青地区的。 刚才提问自己的士兵,口音却是本地的,也就是灵气复苏后才加入钱安卫戍部队的士兵,换句话说,他的志愿入伍时间也就这两年——排除掉士官兵和尉官,就是志愿兵。 也就是说,他得比自己小上七八岁……呃,也可能五六岁,反正按照三岁一代五岁一沟的说法,指定有代沟。 妈的,自己竟然已经到了看见志愿兵都觉得年轻的时期了吗,再也不是看见了能喊叔叔的时候了。 李俭心中感慨着,看眼前士兵的青涩面庞,想起新星大学的学生,如果按照大学生入伍的标准,还比这些志愿兵要年长些,比起自己,也算是年轻了。 “好的,一定保密!”士兵朝李俭敬了个军礼,李俭回的手足无措。 “接下来拍摄的内容现在要保密吗?” “我不知道,我只负责出场,拍摄流程得听他们的。”李俭指了指负责自己这段宣传片的摄制组。 几个士兵看了过去,缩了缩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归队了。” 几个人来得快跑的也快,一转眼又回到了自己队伍。 李俭奇道:“奇也怪哉,敢来跟我问这问那,怎么一指摄制组,他们就缩了?” 陪在一旁的士兵笑道:“您说的摄制组确实是摄制组,只不过我们的文宣也是有军衔的,按照律令,刚才找您提问的战士,见到摄制组应该先敬礼,说班长好。” 李俭这才恍然。自己虽然曾在战斗序列待过,不过到底不是正经部队编制,也没有过军衔,到哪里出差,当地的卫戍部队不是称自己李校长,就是叫自己李先生。严格来说,自己算是一般公民,也谈不上和接待人员称军衔,按照律令执军礼。自己见了谁,要是不怕事后被人使性子,直称其名都不犯纪律。 但这些战士可是实打实的部队编制,自己见了卫戍部队的文宣可以叫他们摄制组,战士们可不行,这要是叫错了,高低得挨顿骂——就这还得是自家班长愿意捞人,才来骂上两句,小惩大诫。 眼前见了两米多高,三米来宽的门口,战士们知道到地方了,一个个重新回队,不再闲聊,耽误拍摄流程。摄制组这才接管秩序,安排其他几个班的士兵在周边管理现场秩序,指点摄影师准备开机,又和基地内已经准备多时的各部门协调到位,将场景布置好了,才让李俭与士兵们推着金属箱进门,宣布开拍。 方才还因为身临拍摄现场而十分激动的其他战士立刻进入角色,在大门外维持现场秩序,轻声将后头到来的士兵引流到其他地方,像是在小门外又站了一圈岗。 李俭走进维护基地厂房,前头的战士们推着金属箱轻车熟路,沿着绿色的防静电超平坦地面前进。看着地上划出的通信线路,两条黄线之间的行走宽度约莫一米五,李俭想着,这大概是人货过道。 刚进门的过道两边划出区域,不太整齐地堆着几十箱金属箱。从它们和战士们推着的金属箱相同的制式来看,这些金属箱都是用来装战甲零件的。 李俭路过的时候想伸手碰碰,想起自己到底是在摄像头前面,还是忍住了,转而用神识轻探,很快发现箱子里同样装满战甲零件。 再看过道前头走不过十几米的位置,向右转弯就有出基地厂房的岔道,显然,没有其他任务的士兵带着战甲零件到这,只需要在门口处将金属箱堆放整齐就行,接下来大可一走了之。只不过本次有拍摄任务,战士们需要推着金属箱,陪自己走到尽头。 就像是为了印证李俭所想,前头推着金属箱的士兵们集体靠边逼让,一辆叉车从对向驶来,双方交汇后,才径直开向门口边的金属箱堆。 看来这位才是厂房内负责搬运金属箱的正主。李俭几步跟上走在前头的士兵,心想这趟宣传片拍的,还真是委屈他们了。 过了入口处的堆放点,再往里几步,一个拐角的功夫,就看见了不同车间。过道与车间用透明玻璃隔开,每个车间只有头尾的进出两口向过道开放,中间的另有一扇门,不过并未开在李俭等人行走的过道一侧,而是开在车间另一侧。两边的车间大多如此排列,沿着过道的长边足有三四十米,宽度倒不见得多宽,大概十米出头。最近处的车间在过道两边左右对称,其中摆设的机械相同,大概是同一个工序。 这玩意肯定是自动化的,李俭想着,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一个车间就站了两个人。至于自动化为什么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人都没有,只能说这就是车间安全管理在沿海基地的优秀匹配机制。 左手边的车间正空着,靠头部进出口的战士穿着一身白色的防护服,头上套着头套,脚上穿防尘鞋,手上戴着绝缘橡胶手套,透过头套的透明区域,能看见他的眼睛。 车间头部进出口大抵不是给人用的。李俭看到自己在灵气复苏早期时间,在生物中心抽血时用于隔绝内外环境的透明凝胶赫然成了头部进出口的“门”。战士们将金属箱推向透明凝胶门,凝胶在金属箱的挤压下弯曲,使得另一面的景色变得扭曲。 站在车间里的战士从内侧接过金属箱,箱体像是被凝胶门吃掉一样,慢慢陷入其中,在送到另一侧的最后时刻,凝胶在箱体靠向过道的一面拉丝,像是箱体长了尾巴——对过道这边的观察者来说,除了拉丝的部分还能清晰地看到部分箱体表面,其他地方的景象都扭曲得像是发烧时做得噩梦。 当形变达到极限,凝胶门发出“啵”的一声,弹了回来,高阻尼振动下,很快又变成了平整的一片,除了有些模糊,和玻璃门没什么区别。 第四百零三章 叉车可以不处理 士兵们将金属箱送进车间之后,一个个在过道里站得笔直,避开摄像头的角度,好奇的目光在厂房内来回观察。 他们在沿海基地执勤,几月一轮换,但凡是出勤的日子,只要能够平安归来,总会推着装满战甲零件的金属箱,来维护基地上交战甲。每次都只是将金属箱放在门口的堆放处,就得从侧门离开,今天借李俭拍宣传片的光,他们得以在维护基地中久留,看看维护基地是怎么运转的。 对摄像头来说,士兵们探究的目光藏得挺好,不过对神识稍强的李俭来说,战士们到处观察的目光不仅没藏住,还显得可爱。这种时候不需要考虑危险,对这些二十岁上下的成年人来说,是最适合像孩子一样探索世界的时候。 李俭对他们的行为只有赞许,毕竟当自己也在“偷偷摸摸”地观察维修基地时,有同道中人在旁总是好的。 金属箱被穿着全套防护服的战士拿了起来,装着九套战甲零件的金属箱在重量方面对人力来说曾是挑战,而对灵气复苏后的优秀战士来说,如果连两百公斤的金属块都不能轻松放上台面,未免有些小瞧筑基期修仙者的含金量了。 虽说修仙者并不以力逞能,法则侵彻力方面的战斗技术足以让他们绕开任何单纯以牛顿力学中力量作为攻击方式的无谓挑战,再把尝试以力证道的体修也抛开不算,光是法修修仙者修炼中对肉体的加持,就足够炼气期修仙者完成过去高体重级别世界纪录的力量表现。 战士将金属箱放上台面,一套流水线正等着金属箱进入。流水线的前后两段都暴露在空气中,中间一段则是一长条密闭环境,裹得严严实实。 战士从上方捞了一根垂挂下来的软管,对着金属箱的孔洞插了进去,封死后送到流水线上,让流水线上规律相间的夹具顶住金属箱,慢慢向下一环节移动。 这显然是某个工序的前置准备环节,从整个车间的大头来看,真正起效的应该是全封闭的流水线工序。李俭将目光向摄像头所在位置转了转,但没有直视摄像头。 推着摄像机的战士会意,按动身上早已准备多时的通讯器,车间里的士兵接到信号,便走到玻璃窗旁,隔着玻璃对外头参观的李俭及一众士兵介绍:“欢迎各位检查战甲维护基地的工作,本车间是正式流程的第一道工序,负责对需要维护的战甲进行预消毒。” “装有战甲零件的金属箱需要通过特殊材料形成的门进入车间,门上包覆金属箱的凝胶将提供一层防护,笼罩金属箱,在本车间的工艺中与照射光线产生反应,消除外部可能携带的病原体。” “在过渡仓中,战甲零件已经接受前置气体的预先浸泡,在本车间,战甲零件会接受深度浸泡。”在战士说话的同时,装有战甲零件的金属箱已经顺着流水线进入封闭机械,大概是机器前头有光学感应元件,比如最简单的红外线之类,在金属箱到达门口的时候,机械打开,等它进入才关上。 至于接在外头从天花板垂下来的软管,则顺着机械顶上的一条裂痕移动,不知道用了什么阻隔,竟然让软管能够自如地穿过机械顶板,并让明明被软管穿过的机械顶板依旧保持密封。考虑到这在拓扑结构上的变化,只能认为这又是类似胶体门的黑科技——但就算是凝胶门,这种东西不该只在没有自身受力使其形变的时候才符合要求吗? 李俭想不通,不过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沿海基地是部队的东西,部队搓出点黑科技拿来应用,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吗?再说了,就算是黑科技,也不一定是纯物理的产物,说不定应用了修仙侧原理。 总之,金属箱被送了进去。 “在战甲零件接受足够的气体浸泡和洗刷后,车间仪器将检测金属箱内的残余气体含量和比例,只有符合环境标准的时候,我们才会将金属箱从本车间取出。这一步需要等候一段时间。” 稍稍等了两分钟,对外密封的机械发出提示音。在车间尾部待命的战士凑上去,确认数据正常,打开了另一边的仓门,让金属箱从流水线往外走。 几人移步车间出口,同样穿着全套防护的战士将金属箱上连着的软管拔掉。李俭注意到,战士拔掉软管的时候,并没有像之前过渡仓中的士兵一样,分出精力将孔洞上方的某个“按钮”按下去。 那应该是封锁进气孔的机关,听车间介绍之后,想来过了气体洗刷和检测,金属箱内的气氛已经和自然环境相似,不再需要严格的气密措施。 当然,从手段上说,需要在拔出软管的同时启动机关封锁进气孔,而不是在拔出软管前就能封锁进气孔,这样的气密措施着实算不上多严格,颇有一种“只要我们这么做了,就可以认为它是严格不漏气”的工业实操的美。 战士解去金属箱上的夹具,将其从流水线上取下,又通过车间尾部的凝胶门送了出来。 金属箱顶着凝胶,慢慢挤了出来。它看起来像是被裹进糖水的坚果,当它挤出大半个身体的时候,朝向过道的每个面都像是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糖胶。 它给凝胶门带来的形变达到巅峰。凝胶门渐渐回缩,在金属箱和门体之间留下细细的一线。士兵们伸手去接,裹着凝胶的金属箱便轻松钻出门体,中间连接的凝胶断开,一些弹到金属箱上,另一些回到凝胶门。 “请放心,没有特殊波长的光线照射,这些凝胶是无害的。可以在前面的车间洗掉。”车间内的士兵向几人挥了挥手,这一工序的拍摄便宣告结束。 李俭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灯,在维护基地厂房的长长过道中,照明全靠这些嵌入天花板的灯板。一开始李俭还没留意,当士兵提到特殊波长的光线时,他才注意到,这些灯板都是LED灯板。 还琢磨这地方为什么不用白炽灯或者荧光灯呢,虽说LED灯板也可以在调制后表现出荧光灯的效果,但使用纯粹的LED芯片照明,未免有点要求过高。现在看来,这厂房通体使用LED芯片照明,大概就是看重LED灯的单色性够好。 虽说单色性比不上最离谱的激光,但如果只是针对工业生产中必要的某一波长的光线的规避,LED芯片倒是够用了。 荧光灯和白炽灯相比,虽然也有一定单色性,但这种单色性嘛……半峰宽就可能有几十纳米,拿来讨论单色性未免有点抽象了。 推着金属箱前进的士兵手上都沾满了凝胶,不过他倒是不在乎,单手推箱,另一手举着自己刚才被金属箱沾上的凝胶,嘿嘿直笑。 趁着摄像头对准李俭和车间景象的功夫,其他士兵向金属箱靠拢,聚在一起,都上手推了推箱子——蹭点凝胶,看看是什么感觉。 通向下一工序车间的路并不长,只够几名士兵都让自己沾上凝胶的份。 “别沾太多凝胶,少量凝胶可以洗掉,量太大了就需要试剂处理了。”站在第二道工序车间门口的操作员无奈。 他是来配合宣传片拍摄的,本不应该在摄像头面前说拍摄工作之外的事,不过眼前的士兵看起来像是对凝胶玩上了瘾,如果自己再不说话,恐怕他们还要把凝胶涂到手臂上去。 “旁边有洗手台,你们赶快洗掉,金属箱我拖进去就行。”操作员打开车间大门,指了指过道旁侧的洗手台,自己戴着加长橡胶手套,将金属箱拖了进去,抬起来,将封闭气孔的机关合上,放入装满绿色试剂的液槽浸泡。 战士们被操作员“训斥”了,才灰溜溜地收手,一个个在洗手台边排队吸收,三三两两地凑在水龙头下,将水花搓着凝胶,让凝胶随水流进入下水道。 “这里应该是用叉车送来金属箱的地方吧?人的手沾到凝胶了,可以用洗手台洗去,叉车的叉子沾上了,该怎么办呢?”李俭不假思索地问道。 操作员将浸泡后的金属箱提起,又送到清水中涮了涮——考虑到他正提着两百公斤的重物,这活对他的重心把控倒是颇为挑战——转而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看向李俭:“首先,凝胶在光照后可能产生的危害只对人有效,叉车碰到了可以不处理。其次,就算需要处理,叉车上有抹布,这里有水龙头。” 李俭绷不住了,他发现自己确实钻了个毫无必要的牛角尖。 操作员将金属箱提起,在台面上打开盖子,翻动箱子中的战甲零件,确认数量无误,便连着箱子一块拿到流水线旁。 “本车间提供战甲损坏情况的初步确认,经过操作员检点数量和目视初筛,本次回收的战甲零件将一一送上维修台自检。” 第四百零四章 为啥要储氢 战士们将手上的凝胶用清水冲去,聚在洗手台旁,看车间中操作员工作。 操作员干这活也不知道有多久了,身上透着一股经验丰富的老师傅特有的沉稳。双手在箱体中翻动着,提着头盔起来,内外看上一圈,再交换手捯饬两下,不一会便把九个头盔整整齐齐地摆上台面。 看完头盔,操作员又把手伸向箱内。两手如同摸筋正骨一般,将缠在一块的战甲脊柱一条条抽出,抻得笔直,在台面上平行摆好。 接下来的活动轻松许多,操作员的手法更加随意,哐哐哐地从箱体中掏出已经半展开的上半身盔甲,前后左右粗略观察一番,就搁在流水线上,用上方垂下的夹具夹住,暂且停住,先不送入下一工序。 操作员如法炮制,臀部战甲和足甲、腿甲纷纷送上夹具,除了头盔和战甲脊柱其余零件都送上流水线,才按动开关,让夹具送战甲零件进入下一工序。 那是两面相对平行的半透明玻璃样平板墙体,战甲零件在墙体间停住,等待下一步操作。 操作员在工作台上点了几下,把活动挡板抽了出来,盖住平板墙体留出来的其他四个平面:“接下来执行金属探伤工序,仪器会提供超声波,通过分析回波和透过声强,对战甲零件进行全面探测。程序会自动处理结果,可以分析比较常规的情形。” 这一步大概是完全自动化,也没什么看头。李俭和一众士兵在过道上睁大双眼,紧紧盯着送入零件的机器,也看不到肉眼可见的变化。 想来也是,用超声波进行金属探伤,肉眼能看见,那对常规物理来说,恐怕是灾难。 操作员没有在粗笨的声波探伤机器前久留,而是走到稍远处,打开另一台画风周边的设备。一台怎么看都像是服务器或者是信息终端的玩意正屹立在车间中,几个绿灯有规律地闪烁着。 操作员将头盔和战甲脊柱装上小推车,推到服务器前,抽出几根线,拿起头盔和战甲脊柱,便将数据线轻松插入它们的工作接口,干活的爽利劲,比在烧烤摊上串肉更利索。 “一般来说,对头盔和战甲信息中枢的检查是自动化的,如果没有明显损伤,机器会立刻报告。如果有明显损伤,机器不能自行分析的,才会由操作员进行第二次分析。”说到此处,连上待测设备的数据线端口绿灯保持常亮,操作员将数据线拔下,又插入下一个待测设备。 这毕竟是为了拍宣传片而特意安排的一个班,宣传片没打算拍一支带伤的班是怎么归营的,当然也不会有人强行要求他们负伤归来。只要操作正确,带回来的战甲就应该是不需要维修的。操作员心中明白这点,他将维修报告本放在一边摊开,也只是为了应付拍摄,而不是觉得这一次真能用上。 果然,所有头盔和战甲脊柱的自我检查都显示完好,连机器都亮了绿灯,自己就没有进一步维修的必要,只需要简单检查外形变化即可。 操作员将信息设备待机,将头盔和战甲脊柱放上无影台拍照。“确认头盔和战甲信息中枢工作状态正常,接下来要检查的就是是否有外部损伤。这一步是自动拍摄建模,和数据库中的模型比对,有明显偏差就要返工。” 说完,操作员又把头盔和战甲脊柱放回金属箱。 这不需要解释,李俭看着就明白了。这九个人的头盔和战甲脊柱都不需要信息方面的维修,也不需要针对外部损伤返工,这玩意压根就是好的,原模原样装回去就行。 操作员做完这些,正对战甲零件进行自动探伤的设备似乎也已经完成工作。一声轻响,操作员走向设备,看了眼机器自动出具的报告,再看看机器的指示灯,打开活板,许可设备进行下一工序,夹具便带着战甲零件向外输送。 操作员抱着金属箱跑到车间另一半,李俭和战士们忙隔着玻璃墙跑过去,看他将夹具上的战甲零件一个个取下,放入金属箱,打开大门,将装满战甲零件的金属箱推了出来。 “请带去下一工序。” 战甲的完整性经过验证,表面消毒好像也进行过了,李俭不清楚下一工序会是什么。 还能有啥工序啊,下一步总不能是组装起来看看能不能用吧。 士兵们推着金属箱往前走,前头有一条岔路,通向别的地方,和过道主体不太一样,但看着也有车间。 士兵们张望片刻,毕竟在拍摄宣传片之前都没到厂房比较深的位置来过,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走。眼瞅着前头俩岔道,所谓的下一工序应该去哪? 李俭想了想,琢磨拍摄宣传片可以剪辑,自己稍微在摄像头前消失片刻也未尝不可,便给身后的摄像师打个手势,让他别推着摄像机跟上自己。 摄像师会意,将摄像头对向别处,让画面中只有士兵们和金属箱。 李俭心中暗赞,运起空间权能,向旁侧岔道闪身进入。 走出二十多米,看见两边车间机械纷繁错杂,叉车从道路一头急匆匆地抬着几个箱子开过来,车间内的战士和操作员围着机器打转,有些工序物理意义地忙出了火星子,李俭就知道,这地方不该来。 他这一趟是来拍宣传片的,摄制组和厂房都联系好了,方才一路走来,每个工序的车间都特意空出了一个,等他们来了才开始干活,一边干活一边介绍。像这般忙得热火朝天,纵然是正经干活的样子,奈何他们工作繁忙,肯定抽不出工夫应付宣传片拍摄,更别说在嘈杂的环境中,平心静气地对着摄像头介绍工序了。 指定不走这边,肯定得走另一边。 李俭心下拿定注意,一闪身回到原先离开的位置,与士兵们轻声说话:“就向前走,岔路我们不去。” 士兵们虽然不明白李俭到底是怎么做的选择,不过身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基本素质,当下便推着金属箱往前。 李俭的猜测确实是对的。向前不出十来米距离,过了拐角,再见到与之前工序不同的车间,技术员已经等待多时,全线设备待机,带着笑容迎向摄像头:“欢迎,请把收纳箱递过来。” 士兵依言行事。技术员看着身材单薄,可到底是灵气复苏后的人,又身在沿海基地,估计有部队编制,体能要求颇高,愣是轻松抬起收纳箱,将其中的胸甲(带臂甲)拿了出来,放上流水线夹具,用金属管插进胸甲上的孔洞。 “为了方便战士们在水下战斗,作战服附带一套维生系统,在氧气不足的时候,可以通过法力转化电力、电力电解水供氧。其中氧气在战士们战斗时直接使用,部分氢气可以储存,也可以排出。在技术革新的当下,我们使用一种液体盐吸附氢气。”技术员说着,将胸甲各个都送上流水线,按动开关,让它们在设备中待机。 (这技术别问我,我不知道有没有) “储氢盐在战甲中存放于固定舱室,可以通过送入新储氢盐替换旧储氢盐,已经吸附氢气的储氢盐将被送到特定厂区发电,充入战甲的新储氢盐留待之后战斗使用。”技术员一边观察设备动向,一边向众人介绍。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要储氢,刚才也听到了可以排出氢气的方法,为什么不在海里将氢气排出?”李俭提问。 储氢确实是一条路子,但氢气的危险性在灵气复苏之前没有人能够拍着胸脯规避。战士们本来就在参加水下战斗,打的是生死局,额外在战甲中增加储氢环节,这好像没有必要吧? “嗯,受到电解舱和供气舱线路的限制,战士在水下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方便操作战甲进行电解水供氧的操作,直接排出氢气的方式未必适合。当然,我们保留了排出氢气的方案,只是在战斗中,利用供氧线路直接消耗电解水产生的氧气,利用液体盐吸附氢气,更适合长期存续的电解水操作。”技术员解释道。 李俭琢磨了一下,毕竟在水下的场合,自己也没经历太多。倒不如说,明明是拥有较高战斗力的修仙者了,到水下为啥还要电解水来获得氧气?憋一段时间也……哦,水下激烈战斗啊,那没事了。 人毕竟还是生物,虽说能成为修仙者增强对身体的掌控,不过到了打得酣畅淋漓的时候,在生物本能的推动下,没法控制住呼吸,对氧气需求大幅上涨,也是情理之中。 李俭点头,看来战甲的设计还有自己一时间没法想到的地方,却也表现出是长期战斗一点点修改出来的实操经验。 战士们了然于心,他们是穿着战甲作战的人,在李俭提问的时候,心里便已经模模糊糊地出现了答案。听到技术员如此说,心中答案确实,看向战甲的目光更加满意。 第四百零五章 他想骗怨种干活 技术员操作行云流水,胸甲纷纷在设备中接受储氢盐替换,在设备忙碌的时分,技术员走到一旁,对日常操作本写写画画。 李俭与战士们在过道等待,看着悬挂胸甲的夹具在空中轻微颤动,通入储氢盐的金属软管呈现频率不变的抖动,大概是灌入储氢盐并挤压排出旧盐的电机并非完全对称的缘故。 这又是需要等待的工作。李俭用神识留意摄像头方向,发现摄像头正跟拍技术员的身姿,便悄无声息地躲到画面外头——虽然李俭并不知道摄影师打算怎么拍摄,不过慢慢躲出画面中心,并绕到摄像头旁侧,这肯定没问题——向过道后头踱步。 这反正是宣传片拍摄,只要没打算做成电影级,也不打算做成微电影,自己从画面中短暂缺失应该也不会影响拍摄。倒不如说,在这样耗时间的车间工序环节持续拍摄,怎么想都不会把一整条无剪辑放入成品,恐怕在成片的时候,只会把每个车间的一帧拿来闪上几秒,顺带附上该车间的工艺名称。 至于更长的宣传片,包含各车间工艺介绍的内容,这种片子应该在征兵处才会放。 李俭如此想着,朝过道后头走去,没走几步,就看见出口明晃晃地摆着,照进厂房外沿海基地内部的灯光。 李俭不信邪地走了出去,转头一看,自己还真走出了厂房。这厂房好像在维护基地的角上,一干人从角的一边进来,还没怎么往厂房内部走,拐了一两个弯,就从角的另一边出来了。 外头站岗的战士们看见李俭出来,其中一人与同伴交流后,跑了过来:“您的宣传片拍摄完成了?” 李俭转头,看眼前这人有点眼熟,好像是自己进厂房之前聊过的战士:“还没,不过也快了,摄像师还在忙,我出来看看。” 战士点头,向厂房内望了一眼:“那您随意,我们就在外面维持秩序,你们能够安全拍摄就好。” 说完,战士又归岗,只不过带着战友们,一块或明或暗地围观李俭。 李俭在厂房外被围观得吃不消了,只好又退回厂房,在过道里和士兵们一块等战甲替换储氢盐。 金属软管中不再有储氢盐过渡后,技术员打开设备,看起来,战甲的储氢舱应该也关上了。流水线夹具带着胸甲外移,他不辞辛苦,又把胸甲一件件取下来,连软管也拆下,将胸甲放回金属箱。 顶着技术员的称呼,干着搬运工的活,看上去也拿不了两份工资,只能说是自动化不充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时至今日,对修仙者来说,这点搬运工作大抵也就是举手之劳,恐怕在厂房内用叉车搬运金属箱也不是单纯因为金属箱太重,而是避免与金属箱直接接触,免得沾上各种各样的试剂。 毕竟车间工作人员只要应对自己前一道工序留下来的试剂和自己所在工序的试剂器械便可,同时还戴着橡胶手套,安全性有一定保障。若是搬运工也不用叉车,而是戴着橡胶手套或者劳保手套搬运,许多车间的试剂混在一起,鬼知道会在手套上发生什么奇妙的反应——叉车的叉杆好歹不会直接连着人手,不是吗。 “请带上自己的装备,祝你们作战顺利,再见。”技术员点了点头,将金属箱从后门推了出来。 战士们接到箱子,推着箱子往过道前面走。看见眼前竟然就是出口,几人都愣了一下,有聪明的想到方才李俭走了又回还不吱声,便表现得兴高采烈,很有精神地推着箱子冲出大门。 应该是摄像师在里头给摄制组打好了招呼,本次拍摄的现场导演在李俭走出大门几步后立刻喊卡,宣布这条过了。后头的摄像师忙推着摄像机跑到外边,维护秩序的士兵们安排有序退场,方才推着金属箱出来的战士们在厂房主任的指挥下,又把金属箱推回厂房。 拍摄工作顺得一塌糊涂,几乎条条都是一条过,这让李俭确信,自己今天参与的正常拍摄,剪出成片恐怕不会超过半分钟。大概又是那种后期配音的台词,自己在宣传片中只要出了身形和相貌,给卫戍部队使用肖像权的许可,他们就能将成片搓圆捏扁地制造出来。 走到一旁,找到带自己来拍摄的士兵,对方正打点行装,准备送自己回去。 回去的路途和来时稍有不同,只有士兵一人开车送自己,来的时候跟了整一车的其他摄制组都不在。 “问点小问题,早上跟我一块来的那帮人呢?” “陆导啊,应该在海里吧,海里拍摄战斗场景好像对技术蛮有要求,今天肯定不能和您一块回聚居区了。”战士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李俭想了想,在海里拍片,浅海确实有光,但稍微有点深度,光线对摄影器材来说,好像就能忽略不计了。考虑到战士们在海洋中的战线深度恐怕遍布水下十米到水下三百米,摄制组似乎需要考虑如何在水下打光。 不得不说,在三百米的深度,用神识战斗都比用摄像机拍摄画面轻松,起码前者只要有灵机流动和法力波动都能“看”,而后者,好像摄像机的感光阈值普遍挺高? 这确实很有难度,李俭在心中祝愿他们早日拍摄成功。 …… 战士将李俭送到钱安聚居区东门,便开着车返回沿海基地。 李俭不愿意开车,自己借了个增强头盔,找卫戍部队申请空中线路,飞着回到新星大学。 …… 第二天一早,李俭正常上班,到校长室报道打卡,就看见张博学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从哪搞来根烟,放在桌面上耷拉着半截烟灰。 “干什么呢,校长室不抽烟不知道啊,闻得烟味重。你是这种人设吗,大早上抽烟?”李俭把门窗全打开了,看看桌上的烟头,犹豫着要不要顺手把他烟头也掐了。 “我确实不是这种人设,但如果我已经在校长室待一天了,这烟只是我从别人手里薅过来点着玩的,你觉得怎么样?”张博学随手把烟抓起,不像是在拿香烟,倒像是在抓瓜子,上头的烟灰一下子散得到处都是。左手伸两指,将烟头掐了,连着烟一块丢进垃圾桶。 “你在这待一天了?”李俭坐上校长椅,打开待机中的办公电脑,拉出旁侧校长室在岗时间表。 牛逼,真没打卡下班,也没上班,上一次校长室开门还是自己刚刚开的那次,往前能追溯到……呃,一小时前? “有人来过了?找你找我啊,你搁这待这么久?”李俭琢磨了一下。室内就只有那一个烟头,张博学看起来不像是会特意薅别人一盒烟然后带到校长室的主,那就是他只薅了一根,刚点了没多久,自己就进来了。 薅烟的地点应该就是校长室,能让老张做出如此不符合自己人设的举动,还在对方走了之后把烟点着玩,那就是有私交、办公事,偏偏公事还让老张气闷没话说,只能拿烟撒气。 “都找,还不止一帮人。咱们这下真是时间紧任务重了。”张博学从沙发上站起来,已经被他挤得大幅变形的沙发连回弹都颇为艰难。 “昨天晚上,七点钟,我吃了晚饭回来收拾东西,就被人堵在屋子里了。你不是被海洋主流战争叫去拍宣传片了吗?同一批人,让我配合一下,拍摄新星大学的宣传片,和他们一块发。” “我还能怎么办,你回来了,他们没找到你,也不打算找你,我就只好跟他们讨论拍摄流程。这一讨论就到九点钟,给他们送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我琢磨着给他们收拾一下吧,又一批人来了。这次我倒是认识,我兄弟提着酒来找我,说现在下班了,哥几个最近忙,不得见,总算逮到我在这,就要拉我喝酒。” “你喝了吗?” “喝了。” “妈的你是真敢喝啊,你不知道现在严查?你不会在校长室喝的吧?”李俭一指摄像头。 “没,我没在校长室喝,我在外头喝的。整了点小菜。”张博学的眉目挤成一堆,开始吐苦水,“但这家伙是真不给脸啊,喝到半截跟我说要我帮他牵线搭桥,在我们学校春招秋招的时候单独拉个席位出来,给他单位应聘用。” “说真的,我觉得他有病,想要招聘摊位找我干嘛,他单位直接发函让我校审批,难道还能不答应?吃饱了撑的。”张博学的表情像是吃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哪个单位?” “呃,你可以称之为外聘勤务大队。” 李俭脑子里转了几转,虽然没想出这玩意是啥,但琢磨这名称给人带来的感觉,还有会被张博学称为兄弟的情况,估摸着就是张博学曾经待过的单位。 “懂了,那他为啥不让单位发函呢?” “他的科室比较偏一点,工作范围广一点,工作待遇差一点……他想让我给他批一个一般企业合同工样式的摊位,和他合伙招怨种进去干活!”张博学咬牙切齿。 第四百零六章 这一手烂字总得改改 李俭听了张博学诉苦,觉得好笑:“不是我说你,你这兄弟半夜找你喝酒,你不见也就算了,见上面了他找你干这缺德事,你当场不发作,你现在讲给我听?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你举报了,就说你私下摆酒?高低能让你喝一壶。” “你开这玩笑有啥意思,你不如说我昨天半夜提着铲子挖人祖坟去了。妈的,我半夜和这家伙出门喝酒,唠这个,还真不如挖人祖坟。”张博学一拍脑袋,自从和李俭挂上钩,做了李俭的消息中转站,自己的个人待遇确实一天比一天好,但个人空间一天比一天窄。 但凡放在以前,哪怕是还在给米立刀做保镖的时候,下了班和兄弟们嘴上把门,其他胡吹六哨,也不见得怎么样。可如今,别说是胡吹六哨了,出门跟兄弟喝个酒,还得琢磨上哪躲着摄像头喝——就这还是自己没想到,兄弟竟然打算拉自己干缺德事的躲法。 “这酒喝完了,然后呢?”李俭可还记得,老张说的是自己在校长室待了一天。 “他都说这话了我还敢喝?当场吓醒了,法力一动把醉意驱散,酒液过了肝,我身上汗都下来了。好说歹说才糊弄过去,假装喝美了往校长室赶,说我今晚回不了家了,到了路半截才给他哄走。我琢磨先进校长室躲躲,回来坐下琢磨自己之前要做什么,想起来整理东西,忙到一半,又有人敲门。”张博学一指垃圾桶。 “这根烟就是找后来这人薅的。这次倒不是宣慰部来人给我传话,是钱安区大会给我传话,又找你又找我,让我知道了以后,私下里跟你通气。” “啥事,不发文件,还私下里通气。不确定信息啊。”李俭挠头。 “还真是不确定信息。事情蛮多的,好在我现在记忆力还行,一点一点跟你说。首先第一件事,你两月份开的昆仑山脉那个会,说要研究和昆仑山脉妖兽怎么交流的,会议应该有主意了,让你最近这段时间准备一下,以人类首领身份准备演戏。” “行,这我知道,到时候把具体要求告诉我,我撑着演。”李俭点头。 这事不难,有智库在自己身后撑着,到出任务的时候将自己当做工具使唤就行。 “第二件事,长江柳族成为我们属族的事情,说是领地中枢也有痕迹是吧,还通传了整个华夏的聚居区领地。西南方向那帮和我们有贸易的狐族好像有动静,具体怎么个说法,区大会还没告诉我,就说会让人在商队里做好侦查,到时候有什么动向,可能需要你出面。” “我知道了。”这对自己也没什么要求,除了战斗,依旧是看智库发挥。 “第三件事,你从钱安去平西聚居区的路上,汇报有大量魔族聚居在陇西山区,最近正在安排人手侦查,如果出了成果,好的方面你要挂名,坏的方面你要出战,做好战斗准备。” “这我也晓得了。” “第四件事和刚才的魔族有关。只要能确定有大量魔族聚居在陇西山区,等到数量级和范围都定下来了,需要你去照会妖兽,问问它们这是怎么个事。这一步的预案倒是基本确定了,需要你和当地有威望的妖兽金丹交流,如果它们吃不下这片山区,我们能啃下这块骨头,那就将这片山区也转化成领地。如果啃不下,或者不方便转化成领地,那就设置成魔族出没区域,严加防范。” “行,但是有威望的当地妖兽需要区大会给我信息,我自己很难找出哪个妖兽是有威望的。” “行了,那就这些,其他的都是日常工作,已经传你日程上了,你照着做吧。”张博学往后一仰,顺手将电脑打开,准备办公。 “就这点事,你还薅来人一根烟点着玩?我看你真的要去休息一下了,熬夜熬糊涂了吧。”李俭拉开日程,一条条开始,新建文件夹。 “那是因为我给你简化了,如果我告诉你,以上的所有消息,口头上说是‘口头通知’,实际上都要写档案存台,定期检阅进展,自定保密措施,完成后提交审阅,过几年分别回看呢?”张博学觉得,这种生活再过下去,就算自己还是修仙者,也免不了要出黑眼圈。 倒不是说熬夜能让修仙者的眼部皮肤出现特别的色素沉积,只不过是希望别人能看到自己的劳累,下意识地想着让自己休息一下罢了。 “行,你做吧,我看好你哦。” …… 新星大学每天都有宣讲,一会儿是企业进校宣传,一会儿是拥军活动,再者就是开教育工作者大会,将新星大学的修仙专业开办经验传授给其他大学,再不然就是学术会议……倒不如说学术会议是里头最多的。 有句笑话说,学术论坛或学术会议的档次,大多表现在茶歇和自助餐上,若是一场学术会议没有茶歇也没有自助餐,那么这场会议也好不到哪去。拜学术会议的高档次和高频次所赐,新星大学原本相对钱安聚居区遗世而独立,在聚居区外自成一格,每到要开办学术会议的时候,总能让组织方直发愁。 放在灵气复苏前,学术会议往往会托给有能耐的酒店承办,有时候会场设在校区内,请酒店的工作人员前来;有时候自家出不了会场,就让酒店把会场也包了;更进一步的,学术会议由高校或高校联盟或基金会组织,酒店负责出餐饮接待,会场便包下当地的剧院或剧场。 总之,一场上档次的学术会议,在灵气复苏前的大多数时候,总需要和服务业紧密贴合。 新星大学哪有这条件,钱安校区倒是有后勤服务集团,但是个人都知道,这和正经酒店的后勤保障相差甚远。组织方没了办法,只好求爷爷告奶奶,拉动关系在新星大学的行政楼里借了一栋,干脆连日常办公需求也赶到其他楼去,专门将行政楼改造成会场,又从钱安聚居区聘了半个酒店的人手过来,干脆在新星大学内部起了个不向个人开放,只承包学术会议的酒楼。 而这不向个人开放,难道能难住李俭嘛……当然能。 李俭和这栋楼属于三过家门都入,但不吃饭的关系。只要他有空,几乎场场学术会议开幕式都得叫他过去,也不干别的,档次低的会议,让他上台露个相,祝会议圆满成功;档次高的会议,让他到门口签到处拍照,登校报。 说完祝词、拍完照,李俭就可以滚了,学术会议不留闲人。 企业进校门的活动也是如此,虽然一个个带队代表看到李俭都“李校长好”“李校长您为我们指点一二”,但过了场面话,也巴不得先把李俭赶走。教育工作者大会倒是看得起李俭,只不过这种看得起让李俭很难过——他们往往会要求李俭在第一排坐着,坐很久、很久。 反倒是拥军活动,李俭去了是真受待见,只要时间足够,总愿意让他说两句,讲讲自己的战斗经历,讲讲自己的见闻,最好带一下卫戍部队现在发展的如何,好让学生们有印象。 至于其他的学生事务总揽签字盖章啊、后勤单位今日报告啊、学生学业预警一览啊……李俭就是那人形图章,送来的文件该签字的都签了,该盖章的都盖了,还得时不时在校区里转两转,琢磨学校里还有啥事能做。 如果没事可做,他就回校长室,偷偷拿纸笔练习签字——他的字很方便辨认,但绝说不上好看。签签文件也就罢了,别人不会对着签字意味负责的文件揪他的字丑不丑,只要上头写的是“李俭”二字,用的是“新星大学校长李俭”的印,哪怕写得歪七扭八也无所谓。 但在新星大学正式运营满三年后,有些学生提出了一个李俭之前没怎么想到,但十分合理的要求。 该上的学分课都上完了,也该开成绩单了吧? 成绩单,上完所有课之后可以开,基本上完课程也可以开,如果有兴趣,上了一个学期也可以开。按照过去的惯性,一般人如果要找工作、准备考研,会拉大三及之前的成绩单,到了大四实习,也就该拉大四前面的成绩单。毕业了,如果还需要看成绩单——一般单位到这就不看了——那倒是可以拉满整个本科期间的成绩单。 新星大学作为灵气复苏后的修仙专业学校,按照最新要求,前四年是授课时间,后四年是实习时间,而大多数课程在大三结束时也该上完了,到大四和实习期的衔接环节,有不少学生觉得,该拉成绩单了。 李俭觉得这是没什么毛病的要求,毕竟自己大四的时候也拉过成绩单,总不能自己行、别人不行。 坏就坏在,按照惯例,成绩单上要有校长签字。 为了仪式感,录取通知书、毕业证、学位证、成绩单,都应该有校长签字。录取通知书的签字,李俭的一手烂字已经毁了三届学生的通知书,若是再毁成绩单,李俭觉得自己有些罪大恶极了。 第四百零七章 重提成为属族的事情 为了让学生们的成绩单不再被自己的一手烂字迫害,李俭已经连着好几天在工作时间的空隙,找机会拿纸笔练字。 “你做什么呢?”老张东看西看转换心情时,正瞧见李俭抽出纸笔,在那一笔一划——可惜,别人家的校长签名就没有一个是一笔一划,还能写得这么丑的。 “不做什么,练字。” “好端端的,你练字做什么?” “这不是最近有学生要拉成绩单,我琢磨给他们签好看点。” “成绩单签字需要你用手一个个签过去吗?不都是打印,电子签名?”张博学诧异。 “就是说电子签名的那个标志,我之前签的电子签名不是不好看嘛,别人家的校长签名打印出来都好看,我觉得这是个事,琢磨着改改,写个好看的电子签名出来,接下来就用它了。”李俭一边一笔一划认认真真,一边与张博学说话。 张博学走到身边,看李俭写了半张纸的字,忍不住嘲笑:“你这一笔一划写的字,我就不说它好不好看,就算它写得好看,写到最好看了,我看你这写法也跳不出宋体楷书的框架,要是把这种字当电子签名打印到成绩单上,你还不如用文字软件给人家写一个。” “我也想写行书草书,写得自己名字龙飞凤舞,但我这不是连方正的楷书也写不好吗,总得把方正字写好了才能龙飞凤舞。”李俭解释。 张博学驻足看了半天,见李俭的“书法”功底卡在那了,忍不住开口:“我看你今年是练不出来了,眼瞅着接下来就要开成绩单,你就拿这手字去给学生们交差?” “我这不是指望能够练得好一点就算一点嘛。”李俭看了看自己方才写下的字迹,不由得也摇头。 有一种男子高中生的美。 “你都练不好了,那就别练了,找人给你设计一个艺术签名,当做你的电子签名就行。”张博学建议道。 李俭想了想,意识到这竟然是个办法。 搁下笔,搜索艺术签名设计。 张博学看他电脑屏幕上赫然跳跃艺术签名设计的报价,便摸了摸下巴,走了。 …… “老张,这请人来设计艺术签名的钱,咱们能够报销吗?”李俭带着网页,打印下来,给张博学看。 (应该都知道网页可打印吧?) 张博学没看纸上的内容,只是看向李俭:“你想要报销也可以,但手续很麻烦,你这是……咱虽然不好说这价格便宜为啥要报销之类的鬼话,不过你也得考虑考虑,负责为你写报销文件的我,有没有必要为这活做事。” 李俭低头看了一眼,设计费两百多,说多确实不算多,但要说少的话,这个价格还是挺值得报销的——十几块的车费也总有人报销不是吗,如果自己这两百多的设计费也不报销,怎么报销十几块的车费呢? 而且这钱也不是出给自己啊,设计完电子签名不还是用在各种成绩单签字上嘛,到头来也是给新星大学花的。 “报销吧,给你多加点工作。” “你就折腾我吧,希望这份报销报上去,别被人找了麻烦。”张博学叹气。 …… 报销本身没什么麻烦,就是文件上报之后,立刻有人找上了门。 “我都说了,这真的就是给艺术签名设计的费用,没别的事情,你就算找谁都是这个说法,真的,你给报了吧,要用章这边也能用。”张博学看向来人,十分无奈。 “我不是来找你讨论报销的,我只是来找你通知。”来人是个和张博学差不多岁数的中年男性,看起来就像是和老张有一段孽缘的样子,“这位是李校长吧,需要您去西南一趟了。” 李俭抬头,在记忆中搜寻什么任务会发生在西南,还需要自己出勤。 “哦,来通知任务啊,我还以为是来讲报销的事呢。”张博学松了口气。 “西南那边什么事?” “和我们有交易关系的狐族最近有变化,侦查员在狐族领地发现了它们的生产生活与过去有了差异,需要您去狐族领地走一趟,确认它们的变化,并适当提问。” “行,我懂了,到时候给我连线,我肯定好好干活。” …… 自从华夏人族和狐族开始通商,作为信物的狐妖内丹越来越多,为了让李俭出访,商队给李俭匀了一颗内丹,让他带着去西南山麓。 以超越常规金丹的高速飙在空中,常态化超音速飞行,沿途妖兽的神识追索只能吃李俭的尾气。到了曾见到狐族的地界,李俭放慢速度,潜入山林,拿着狐族内丹,一边慢速前行,一边观察,等待发现信号的狐妖来引他进领地。 走了一会,狐妖还没来,林子里也没什么动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安。 妈的,这肯定有鬼。李俭心里想着。 林子平静祥和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这可是灵气复苏后的山林,林木能杀小动物的那种地方,满地宁静祥和算什么情况? 上次来的时候,这里的树木不是个个都能冒瘴气,冒出来的毒气能杀小型妖兽?难不成才过了一年,这地方的树木都改过自新了,不再靠杀小动物获得养分,而是老老实实地生长? 李俭想了想,打开作战服中微量放泄诱饵气味的阀门,单独给了两毫升的“人味”,迅速关上阀门,往十来米外一跑,上树一藏。 过了几分钟,来接李俭的狐妖从林子深处慢慢逛来,方才李俭放气的位置也不见有什么变化。 娘的,这是真有鬼了,这可是人味啊,别说妖兽闻到了会冲过来准备大开杀戒,连花草树木感受到人味,都会释放出杀意,有所行动。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自己放出人味,树林依旧如此安静? 李俭转过头,看向走来接自己的狐妖。这家伙也像是没有被人味感染的样子,眼瞅着逐步接近,以妖兽的嗅觉能力,以狐狸先天的犬科身份,就算自己只在十米外放了毫升级气体,狐妖也应该闻得到。 “一个人?”狐妖看不透拿着信物全身穿着作战服的李俭是谁,便用妖语询问。 听到狐妖开口,李俭知道这是金丹期妖兽,有了智慧,确实能够忍住闻到人味后产生的攻击欲望:“我是李俭,这颗狐妖内丹是凭证,你要是不信,可以带我去你们领地验明正身。” “请跟我来。”狐妖没有多说,只是转头,引李俭向山林中走。 这片林子绝对有问题。李俭跟在后头,慢慢穿过山林。所到之处,处处宁静祥和,也不见有树木放出毒瘴作为防护,也不见有小动物与鸟儿穿行,活像是把除了草木之外的动物都干掉了,又掐去草木的攻击意识。 狐妖带着李俭向狐妖领地走去,边走边说话:“李俭来我们领地,带信物还挺稀奇。” “如果我能让你们看看我是谁,当然就不用带信物了。你应该知道,我们人族如果在荒郊野岭露脸,之后的事情会很麻烦。如果不是在你们领地中,我是不会摘下头盔的,太麻烦了。”李俭观察四周,从金丹感应的反馈来看,这片地方应该还不是狐妖的领地。 不是领地,林木却都表现出被压制的状态,呵呵。 快到狐妖领地,狐妖才再次开口:“到了,您如果方便的话,就请将头盔摘下吧。” 李俭看了看旁边出没的小狐狸,还有两头金丹狐妖从领地中钻出看戏,摘下头盔,让它们看到自己的面庞:“这下相信了吧,我是李俭。” 带李俭进领地的狐妖看了看另外两只狐妖,从它们的神态中——必须得说,作为人类,李俭是真看不出来这些狐狸的神态有什么巧妙变化——得到答案:“李俭,您今天来我族领地,有什么事?” 李俭打开对钱安区大会的对讲频道,以假装随意的口气问话:“和你们狐族交易也有一年了,过来看看,有什么要调整的。毕竟你们的元阳真火供应量总是不够,给的元阳真火数目连换点纳戒都不够用,更别说换雷雨丹了。” 狐妖动了动脑袋,刚想开口,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老狐狸按住了,老狐狸走到李俭身前,看看李俭,勾起嘴角,似乎在笑。 “可能对人族这样的大族是如此吧,毕竟人族数量太大,我们一个小族,能够供应的元阳真火看起来少。可我们提供交易的元阳真火再少,每次交易也是按照固定比例交换,从来没有干过更改比例的事情,这对人族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以致您需要特地赶到我们领地,对元阳真火的供应提出看法吗?” “你是狐族的首领,这样就方便多了。如果狐族的数量不够,自认是一个小族,生产元阳真火的能力不足,不如成为我们人族的属族,在人族庇护下活动,就不用担心族群被袭击,能够安心生产元阳真火,我们自然能给狐族提供需要的物资,让你们发展壮大。”李俭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第四百零八章 这倒显得像是天上掉馅饼了 这番要狐族成为人族属族的话,在初次通商时,李俭就对狐狸们说过了。此时旧事重提,辅以高高在上的态度,更显得对狐族轻蔑。 老狐狸当然不会吃这套:“在开始贸易之前,我族就说过,人族别想让我族成为你们的第一个附庸。现在又提起来,我倒想为我族问问,究竟是李俭容易忘事,瞧不上我们狐族,还是已经有了附庸,好让我们狐族不至于成为人族的第一个附庸?” 这便是将李俭的问询连消带打了。 李俭替智囊团重提附庸属族的旧事,用意颇多。 最浅显的,宣慰部前几个月刚刚接受长江柳族成为属族,正是红红火火开展各部门工作的时候,眼瞅着长江柳族能够作为引爆点带动各界发展,自然对收拢其他妖兽精怪有充分兴趣——如果不是有这样广泛的兴趣,也不会有专家提出,要通过吸纳海洋生物作为属族,打开海洋战争的思路。 稍进一步。李俭上次以人类首领的身份,向狐族提出要吸纳狐族为附庸时,还不知道收附庸应该如何做,距今一年有余。狐族推诿的话术,李俭和智囊们自然不会忘,但如果今日询问狐族,狐族推诿的话术与过去冲突站不住脚,也好在言语上压过狐族一头。 倘若狐族忘了上次是如何拒绝的,那便更好,可以试试用新条件让狐族成为人族附庸。 如果狐族记得,又查探到人族已经收了长江柳族做附庸,言语中藏不住事,就会将是否做第一个附庸的条件略过。 但老狐狸记得过去推诿的话术,也摆出一副不知道人族有没有收到附庸的样子,还根据李俭的要求反问人族是否收了附庸,这就是一番连消带打,将话头又推给李俭。 “错啦。让狐族成为我族附庸,你过去曾经担心被它族知道,被妖兽围攻,但这症结都出在‘被它族知晓’上。如果不用担心被它族知晓,狐族成为人族的附庸,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李俭照着智囊团的提示,以自己的方式组织语言,再交给妖语翻译软件翻译。 “不要说笑。天底下如果真有附庸他族而不会被其他种族知晓的方式,那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附庸的种族和主族了。”老狐狸连连摇头,它觉得李俭说的话跟做梦一样,如果不是李俭的实力够强,它对强者有足够尊重,到这句话,就该表示“既如此,君勿复言”了。 “你说的那种附庸,需要以族群为质,将附庸的种族放在主族眼皮子底下,在主族的领地中生活。像这样朝夕共处,其它种族昼夜交战,怎么能不发现哪一族是哪一族的附庸?但如果我说的附庸,并非让你们狐族与我们一同生活呢?”李俭说道。 “哦?这要怎么做?”老狐狸来了兴趣。 李俭心中说:那也简单,人类历史近代的宝贵经验,说破大天,不需要朝夕共处就能压榨的,无非是“经济殖民”四字。 诸般殖民中,边疆殖民那可真是当做亲骨肉在看待,算是最老的经验,有种“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筚路蓝缕的意味。殖民安置算是给国内找点对外安安稳稳搞发展的办法,虽然也有压缩原住民的意味,但办完了那可就是正经行省。 玩得名声最臭的,就是殖民剥削,本土到殖民地是冲着层层盘剥去的,只愿意压榨点财产都算是好的,真正玩这套的上来就是砍手砍脚——在这点上,老牌殖民国家没有一个是干净的,翻起旧账都得上耻辱柱。 这套玩到现代就玩不下去了,但麦瑞卡这样的后起“反殖民”国家还得给自己找找压榨第三世界的路子,他们拿在手里的,便是结合暴力的经济殖民。 还别说,反殖民对麦瑞卡来说是刚需,毕竟人家的立国之本就是这玩意,倘若压榨第三世界的玩法太露骨,就要有动摇自己的可能性。经济殖民的隐蔽性恰到好处,将一切都隐藏在“看不见的手”后面。这手真的看不见吗? 这玩意在人类社会当然是值得摒弃的,经济殖民的隐蔽性不能掩盖它的根本。不过嘛,如果拿来供给人族压榨狐族,这件事就有得商量了。 “很简单,在金丹契约中,狐族向我们人族承诺,成为附庸种族,在一概条件下,严格规定狐族不能做有害人族的事情,如果与它族有来往的,需要向人族报告。我们不会要求狐族住到人族领地,更准确地说,为了狐族作为人族的附庸身份不会暴露,我们更建议狐族根本不会出现在人族领地。作为前面条款的补偿,也为了让你们更有效地作为人族附庸活动,人族会扩大交易规模,将部分物资作为投资,免费提供给狐族,使你们的族群繁荣昌盛。怎么样,有没有想法?”李俭说的这一套,沾点浅薄的经济殖民。 这套说法中,听起来最轻巧的部分,“与它族有来往需要向人族报告”,才是整套流程的重点。所谓的免费投资、扩大贸易、成为附庸、不伤害人族,都不过是先前贸易通商金丹契约的延伸罢了。 贸易协议本就具备“如无必要情况,不得对双方任何一方发动攻击”,避免了直接攻击人族的情况,同时也有扩大交易规模的潜在许可。正经的人类社会附庸需要上交赋税、徭役、征兵,而外族成为附庸,显然补不上这些,如果没有其他条款,所谓的成为附庸也不过是一个名头。 如果说贸易通商契约还是平等条约,那么换算到人类社会,李俭新提的这套契约,那叫一个不平等,那叫一个丧权辱国。 老狐狸再怎么聪明,就算它从灵气复苏伊始便成了金丹期妖兽,有足够的智慧思考,也不能从这几年才脱胎于原始森林结构的妖兽社会中,悟出经济殖民的道理。 这又不是天生圣贤能够解决的事情,没有经济基础,老狐狸上哪琢磨人类社会几十亿人百年工夫磨合出来的玩意? “听起来好像不错。”老狐狸思考着,试图从自己的印象中寻找这究竟是哪门子附庸,究竟是李俭的临时起意,故意试探自己口风,还是真的想出了一套不用让狐族担心附庸被发现的妙策,跑来真心收附庸。 它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这究竟是什么附庸要求,仔细想想,竟然真比自己了解的各种附庸契约更好。 它到底是妖兽社会的一份子,琢磨事情不像人类,能够拿来和李俭提议的附庸方式做比较的,大多都是妖兽社会中通行的办法。 那些条款主打一个简单粗暴,大多重视领地范围和资源分配,这算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地说,那就是主族强行划定附庸的活动范围,不允许它们的生活范围超过多少多少,继而要求在附庸的领地上出产的灵材如何分配。 这就是赤裸裸地征收附庸税,虽然妖兽社会才刚刚从原始状态脱胎而出,但抢夺灵材这样的修仙资源,几乎是镌刻在妖兽骨子里的,征收附庸税这件事,不需要教。 就这些条款,只能说是简单,粗暴的还在后头。只划定领地范围的,算是管的不严;只索要灵材分成的,那是要的不多。更狠的附庸契约,由于妖兽们脱胎的原始社会充斥暴力——这就有点看不起妖兽了,事实上任何智慧生物的原始社会结构都必然因为其族群和其族群外界的大自然的对抗,而需要发生由暴力驱动的变化,在这个过程中,掌握更多暴力,往往意味着掌握更多资源,继而在较原始的逻辑关系中,粗暴地建立一条等式,暴力等于资源——作为主族的种族不仅要向附庸征收灵材和领地作为附庸税,同样也要征收附庸的战力作为自己的战力。 这种形式倒是广泛地见于各种不平等条约,当年带英和法鸡也玩过这一手,现在还有当年手段的遗留。对妖兽们来说,征收附庸的战力更是理所应当的,它们甚至更关心征收战力,而不是征收附庸的灵材。 这帮主族难道会把征收得到的外族战力当做宝贝吗?当然不会啦! 只要有需要,本族战力都可以当填线宝宝,更别说是外族战力,甚至是附庸战力。如果说用平等条约换来的外族战力支持还往往需要用在顺风局上,那么压榨得来的附庸战力就往往被作为战争中的耗材使用。 狐族尚且不是其他种族的附庸,但妖兽社会已经有不少种族成了它族附庸。这些种族的战斗力被主族如何挥霍,狐族也看在眼里。 与这些残酷使用它族的附庸契约相比,李俭提出的契约内容是如此柔和,竟显得含情脉脉。既没有以“将附庸放入本族领地”的方式限制附庸领地,也没有要求附庸上交灵材,反倒是由人族提供资源,更没有要求狐族应征。 只是需要掌控狐族的动向,扩大族群的同时扩大贸易规模,这倒显得像是天上掉馅饼了。 第四百零九章 与狐族更新贸易协议 老狐狸将李俭的提议在心中过了几遍,倘若这是块肉,也该滚成回锅肉了,还没品味出此种附庸的恶毒之处在哪。 毕竟是由数百年殖民血泪史凝结而成的精华,经济殖民的思路放在刚刚形成原始社会的妖兽世界算是十分先进的东西,与征收暴力税的妖兽附庸条款相比,简直像是神仙下凡带领妖兽赚大钱的。 “别光说不错,你就说这样的附庸契约好不好,如果觉得合适,我们先签个草案,正式契约可以慢慢谈。”李俭听着智囊团的连线,远在各聚居区线上听取音频内容的他们连语音都压制不住兴奋,看样子这事有着落。 老狐狸不敢再迟疑不语了,眼前杵着李俭这么个战斗力bug,还有听起来条件超好的附庸契约等着答复,若是打算推诿,总得想个新的话头——如果由着它的性子,它倒是有点举棋不定,一时间评判不出,究竟是与人族签订附庸契约更有利于族群,还是不签附庸更有利。 “好,不过我们想知道,这份契约是单独我们有的,还是别的族群也有的?”老狐狸一咬牙,过去推诿的话术在这份契约条件面前被打得稀烂,又有李俭仗着自己实力——在老狐狸眼里,李俭的存在就是威慑本身,更别说原以为远在天边的死神近在眼前——施压,它的选择不得不倾向这份附庸契约。 正所谓褒贬是买主,喝彩是闲人。狐妖愿意问,李俭乐意答:“想什么呢,别的什么族群值得我们想这样一份契约出来?这不就是为你们不愿意被其它种族知道成了人族的附庸,量身打造的?” 还别说,这也确实不是假话。灵气复苏前的人类世界多得是经济殖民,但灵气复苏后的世界,就李俭所知,还没有一个族群如此附庸。长江柳族的附庸契约可是征收财产、领地、战斗力的三合一,正儿八经的朝贡式附庸,虽然没有经济殖民这般温和,可也能把长江柳族当自己人看待。 要说是不是给狐族量身定造的,起码在定义上没有差别。 狐妖推脱不下去了,只得亮出撒手锏:“但是,附庸契约一旦成立,在主族领地中总有表现,人族又打算如何消去这种表现,好让我们不暴露呢?” 此言一出,远在聚居区的智囊团们将狐狸的背景信息重新组合,得到三种可能性。 第一,狐族得到的古圣遗训中具备附庸契约签署后的变化描述。 第二,狐族观察过其他种族之前签署附庸契约的前后变化。 第三,狐族亲历过签署附庸契约。 知道附庸契约成立会在主族领地中有表现属于实操经验,没有经验的种族压根提不出这种问题。倘若狐族是从古圣遗训中得到的经验,这倒是对人族最有利的方向。如果狐族观察过其他种族签署附庸契约的前后变化,考虑到狐族曾经以“不要让本族做人族的第一个附庸”为由推脱,它们对人族领地的观察很可能十分细致,前不久接收长江柳族为属族,其变化很可能被狐族观测到了。 如果它们观测到变化,而不在先前的交流中予以表露,那就是有特意欺瞒的选择。选择欺瞒,便意味着不可控,并且高概率不利于人族。 如果它们亲历过签署附庸契约,那就更不用说了,不论狐族是作为主族还是作为属族签约,都意味着这段关系中插不进一个人族。 不仅插不进,由于人族提出签署附庸契约,原本的交易关系也可能受到影响——这是最糟糕的了。 如果说这些额外推知的消息还糟不到哪里去,那么狐妖的提问本身也是一手好牌。人族只有接收长江柳族的附庸经验,光是附庸契约成立会影响领地都是这段时间才开始研究,压根拿不出在领地建设上规避痕迹的方案。 不论狐族是真心归顺还是假意推诿,就算李俭现在假装能够解决问题,等到签约时发现领地发生变化,狐族依旧可以闹将起来,脱离附属关系——这很简单,只需要在金丹契约中加上一条就行,作为验证条款,一旦不成立,条约立刻作废。 以李俭的脑子,能够立刻想到的办法,也就只有在附庸条约中写明,领地中枢绝不表现出接收狐族为属族的样子——但没有样本,没有人敢赌这样做有效,没人敢赌金丹契约的明文条款优先级是否比金丹契约融入领地流程优先级更高。 “嗯?你们是从谁那听说签署附庸契约,领地也会有变化的,让我学学。”李俭小小地装了个傻,冒着风险向狐妖询问消息出处。 狐妖一抻脖颈,嘴硬道:“金丹契约如果只是和自己有关的内容,隐没在金丹内便可。但凡是和整个族群有关系的,契约内容都会出现在领地中。您也不是没在灵山签过字,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狐妖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金丹契约确实表现出这种倾向,即个人的归个人、族群的归族群。若说狐妖的经验知识当真是从逻辑推理中得来的,也未必不是可能。 但是,那是对一般的闲聊而言,在李俭“施压”的档口,两族首领做族群外交博弈时,任何一方给出的虚假信息、不确定信息,都将成为博弈的突破口。狐妖以没有被证明的理论作为基础,推论出金丹契约与族群相关都将融入领地,继而推论出附庸契约会使领地发生变化,这条信息本身是不确定的。 这就是破绽,但破绽太小了,缺乏利用价值,继续穷追猛打只会增长紧张度。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好吧,也不急着你们现在就签附庸契约,等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就把附庸契约签了。不过附庸不签,扩大贸易范围总得签吧,为了我们之间的贸易不被其他种族发现,让我们知道你们和其他种族的交流也是有必要的。更新一下贸易协议吧。”李俭选择“亮出獠牙”。 既然对附庸契约的名头有意见,那我把附庸两字删了,只把实际内容贴你脸上,难不成还能以附庸契约会被人发现的名头推诿? 反正我硬说这就是贸易协议,难道还能说贸易协议的更新会引起领地信息变化? 这又是一招毒辣的招数。 贸易协议本身是好东西,在人类历史上,签署了贸易协议,根据其程度不同,往往伴随着“免税”、“免检验”、“关税同盟”、“如本国行商”之类的权利,最极致的贸易协议,可以让两国之间的商品如同在一国内流通。 协议本身听起来挺不错的,免关税能减轻终端消费负担,免检验能减轻中间流通负担,如本国行商则像是没有负担。而真正的危险恰恰隐藏在协议之外,所谓的如本国行商,才是最凶猛的经济殖民。 一个庞大的工业国的产品将会瞬间冲烂没有规模效益、没有科技效益、没有管理效益、没有资源效益的弱小工业国的新兴市场,当交易一方压根接不下另一方的庞大体系,无论是资源还是产品,哪怕是服务的时候,都意味着这一方将被彻底冲烂,再起不能。 这就是“如本国行商”。这玩意唯一比不上正轨经济殖民的地方是,这玩意不完全是经济殖民,真要玩起来,优势方起手得先把“异教歧视”和“民族排斥”全给否了,如果另一方保持抗争,将来发展起来,容易反噬自身;如果不打算抗争,容易两族同化。 在附庸契约的框架内玩经济殖民,不说能赚多少,起码能保证不会被反咬一口;但脱离附庸契约框架玩贸易协议,就算被反杀的几率再小,那也是几率。 但此世并非能够和平发育的世界,对人族整体来说,冒一点小小的被反杀风险,换来对狐族的经济控制,孰重孰轻,自然需要决断。 狐妖一时语塞。它的所有话术,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围绕着附庸契约转圈,可没有一条是为了否决贸易协议的。对狐族来说,如果能够用元阳真火换到雷雨丹,对狐族整体好处极大,这条贸易路子可长不可消,人族愿意提出更新贸易协议,对狐族来说是必要的好事。 只是,这和附庸契约相比,似乎只少了“承诺附庸”、“不做损害人族的行为”、“接受投资”的条款,老狐狸理性觉得更新贸易协议有必要,但感性上总觉得条款差异如此少,恐怕有问题。 但这坑在暗处,多少人的心血才发掘出贸易协议由浅到深的坑,它一头狐狸暂时参悟不出,又被李俭以“附庸契约不要了,退而求其次”的态度逼迫,此时已是不签也得签。 老狐狸犹豫着,看着其它狐妖的神态,对更多雷雨丹的涌入表现热切,下定决心,取出金丹:“好,那就更新贸易协议,扩大贸易范围。” 第四百一十章 对赌协议和贸易扩容 双方意向确定,又都是族群的首领——李俭不是,不过在增强头盔连接聚居区,各智囊团和表决会议实时给出指示的时候,依旧可以作为人族的代表决断——立刻掏出金丹,开始更新金丹契约。 更新并不简单。他们要做的事情并非只是将口头上的笼统说法转写成契约,誊抄到金丹上,而是要对方才达成共识的框架草案进行填充,成为可供全族实行的底稿。 列位看官,这差事哪是一人一妖能够做完的?放在现代社会,任何一个人类组织打算与另一组织达成有效合作,光是各部门磋商都需要十天半个月,为了有效执行,还需要针对事件单独成立一个小机构。若是在国与国之间签约,两国各自都得有部门牵头洽谈,带着其他部门一条条敲定细则,决定由谁执行,如何执行。 在人族与狐族之间,这些条款的拟定,人族一方的李俭背后有的是智囊团,他不过是当个代表说话罢了。而狐族一方的狐妖则没什么友军可以讨论,全靠自己的大脑,仓促之间就要拟定条款,确认具体范围,择清权责,一时间被李俭的提议逼得溃不成军。 它倒是想认认真真地细究条款,但李俭和背后的智囊团没有给它机会,很快就把狐族要将其可能存在的对它族商路向人族通报这样的重要条款敲定,约定了扩大贸易的具体规模,甚至搞了一版对赌协议,如果达期狐族没有实现约定的贸易扩增,就要由人族投资发展,重新分配;倘若狐族按期实现贸易扩增,则人族要在贸易比例上给予优惠,比如下调纳戒对元阳真火的兑换比例。 应该说,智囊团们没打算把狐族玩死。如果真要在没有附庸二字的贸易协议中挖坑埋了狐族,智囊团们可以轻易地抠条约细则,环环相扣,最终达成对狐族的绝杀,实现事实上对狐族的掌控。不过考虑到长久发展,还需要千金买马骨、徙木立信,将狐族的归顺作为人族对外招收属族的标杆项目,一开始的贸易更新,不需要特别急。 定下的类似对赌协议的扩增需求,在智囊团的精准测算中,最终认为是狐族能够按时完成的任务。只不过,需要狐妖对狐族有较强的掌控力,同时将整个族群四成以上的产出,投入到元阳真火的再生产——这可不是一个小的比例,对组织架构较先进,生产力较发达的群体来说,针对一种商品的再生产的投资能够撬动其四倍的商业行为,而对组织架构较落后,生产力欠发展的群体来说,一份再投资也能撬动其一点几倍的商业行为。 换句话说,如果狐族真的想要达成对赌协议,那么它们全族都在事实上被绑上了为人族提供元阳真火的战车,虽然在发展族群的同时还会有其他收获,但上了战车还想走,那就有些困难了。 对赌协议的数字对狐妖来说很不明显,它并没有意识到为了达成贸易扩大规模,狐族到底要付出什么,毕竟对赌协议的要求并不是让它指挥狐族,以每个月翻一番的速度实现元阳真火生产增长——相比之下,仅仅只是每个月最少增加百分之十的产出,狐妖觉得这太轻松了。 这份贸易协议更新一直写到第二天入夜,在智囊团的指导下,李俭摆出一副觉得狐族很难达成对赌协议的样子,揪着狐妖,围绕着对赌协议失败后人族将如何投资狐族并重新分配利益的细则展开激烈讨论,使得狐妖的大量精力都浪费在对赌协议上,而忽视了最重要的,向人族汇报和它族贸易往来的条款。 扩大贸易和对赌协议,其恶毒的影响需要时间发酵。但汇报贸易往来,这是当场生效的绝杀,拿到手里,就意味着狐族的对外贸易将全部掌握在人族手中。 倒不是说这样就能让人族在与狐族的贸易中处于绝对优势地位,但这确实是一张通往经济殖民和垄断贸易的好牌。 双方确认金丹契约内容,完成契约更新。熬了两天一夜的一人一妖依旧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金丹期修为对身体的增幅使他们不会在一次通宵后露怯。 “既然如此,您请回吧,若是在我族领地待久了,被其他种族发现人族和狐族有来往,别的不敢说,贸易肯定做不成了。”不露怯归不露怯,但狐妖被李俭揪着就对赌协议失败的款项商量了一天一夜,刚一签完契约,就巴不得李俭立刻就走。 在狐妖看来,人族提出的对赌协议不过是手拿把捏的事情,可李俭偏偏摆出一副狐族一定办不到的样子,就指着失败的部分细究,甚至对狐族成功的条款没什么心思,虽说让狐狸心里恼火,但也觉得趁着李俭只抓失败条款的机会,可以在成功条款上漫不经意地为本族捞点好处。 它捞好处也不敢多捞,生怕自己表现得太在意成功的条款,显得自己胸有成竹,只是提出狐族如果能达成每月提升百分之十的供货量,那么人族提供的纳戒也该便宜个百分之十,就算是九朵元阳真火换两个纳戒。 对此,智囊团的评价是:给它。 人族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一立方米型号的纳戒,哪个筑基期突破到金丹花用境界点丹药,不会剩下来几个纳戒?狐族希望换到的纳戒越多越好,人族还指望着靠纳戒这样由出蛮古人遗留下的炼器手法,以破界石炼制得到的成品物资抢占整个妖兽社会的空间类法器市场,从而压制妖兽自己的科研动机。 人族又不傻,人狐两族每次交易,光是过狐族手的纳戒就上百枚,交易两三天一次,频繁一点可以天天有。狐族搞到手那么多纳戒,本族的需求早就饱和了,还拼了命地从人族这边兑换纳戒,无非是当二道贩子,在妖兽社会中换取狐族发展需要的好处。 不怕你不要,就怕你要的不多。既然狐族乐意当二道贩子,华夏也有得是货愿意往外铺。如果能用一立方米型号的纳戒让妖兽暂时发现不了空间类法器的炼制、改进方法,通过出蛮古人的遗留讯息搭建科技壁垒,让整个妖兽社会在空间类法器领域陷入与人族的信息不对等,这点“资敌”,华夏人族愿意一做。 谈判当时,李俭也装作一副只在意狐族失败的样子,在狐妖提出下调纳戒价格时,只是诧异几句,嘀咕狐族能不能达成扩增贸易的协议,便松口答应,接着细究失败条款去了。 “这就奇了怪了。我们人族的贸易商队每隔几天就会来狐族领地贸易,人数可比我一人前来更多,动静比我待在这和你商量更大,怎么我待在这里,就会被它族发现?算了,我也有事,狐族如果担心贸易泄露,还不如研究一下,怎么不让它族发现。等我什么时候研究出契约内容不作用在领地上,咱们再来签署附庸契约。”李俭收回信物,飞起告辞。 …… 回到钱安聚居区,李俭一如往常复命,将带出去的头盔交给数据中心严格拷贝,自己则在一旁写报告,汇报任务见闻。 这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每次出去,李俭都要在头盔录像之外单写一份,用来弥补头盔在修仙侧传感器不足的问题,同时提供个人观点,供上级分析参考。 本次执行任务,李俭着重描述了自己在狐妖领地外围,感受到树林没有展现杀机的情况。 增强头盔确实拍到了静谧的树林,但由于没有修仙侧传感器,头盔不能判定拍摄场景是否在狐族领地中,只能由李俭补充说明。 至于补充说明完这一条,能得到什么消息,李俭就不清楚了。如果什么事都需要他作为一线人员在干活的时候同时琢磨明白,那部分智囊团成员的工资可能会面临不太友好的下调,为了团队和谐友爱,李俭决定当一个只有战斗力的憨憨,什么情报分析,俺老孙去也! …… 当然,对自己有利的情报,那些一眼就能明悟的情报,李俭还是要利用一下的。 “老张啊,我们学校现在有多少团队在研究元阳真火啊。”回到校长室的李俭如是说。 张博学看了看他,思索片刻:“具体多少记不清了,但肯定不多,最近立项多的是长江柳族的相关项目,次一级的是昆仑暗叶衣,其他都是些长期项目课题,研究元阳真火的本来就少,原材料一直不够吧?” “哦,原来少的原因是不够啊,那就不需要多加了,之后的原材料可能会多一点……也可能会持平,但长期肯定会多的。”李俭想了想,感觉以新星大学的研究团队,打算从整个人狐两族的贸易中哐哧哐哧吃大头还是有点困难,元阳真火增量还少的时候,估计要先满足最顶级的研究院使用,之后再轮到新星大学。 第四百一十一章 喜欢不带脑子聊天是吧,狠狠窃听 “又让你知道利好消息了?”张博学已经熟悉李俭偶尔会信誓旦旦地肯定情报的日常,反正是这次出差干的活有了回报,使得新星大学近水楼台先得月。 “对,狐族和我们的贸易要扩容,虽然一时半会还不肯答应附庸,但再不附庸,它们无非是被经济殖民的结果,没有高人点拨,没有其他种族帮忙,狐族也蹦跶不了两天了,我们就等着接收产业。”李俭说着,自己乐了,“这些妖兽精怪总是说圣训如何,以前我还担心,会不会有什么超凡脱俗的家伙站在妖兽那一边,从上一纪元苟延残喘至今,给我们点颜色看看。现在看来,这些妖兽如果真有活着的妖圣,就凭许多年的经验,也该看出契约里留的坑了。” 张博学摇头:“我不清楚你们的金丹契约又更新了什么,不过关于妖圣的事情,柳族不是说了吗,现在压根没有活着的圣,所谓遗训,也不过是上个纪元的妖圣用某种法术,留在它们骨子里,等到同族出现金丹期,才有条件地激活。” “对了,说到这我想起来了。你这几天应该见不到柳谨。”张博学抬眼看向李俭。 “嗯?为什么?” “宣慰部受上级指示,与柳谨一同研究妖圣的存在情况和遗训的具体内容。柳族就它一个有灵智的,之前它不是忙着和其他单位签协议嘛,现在才终于腾出手来,可以做做具体项目。”张博学解释。 “嗨,就这事啊,我也没事找他。”李俭摆了摆手。 作为信息时代的公民,李俭还不至于闲得没事干找树妖玩。部分人可能会对人类之外的智慧生物有兴趣,在有机会的时候,会主动与这些智慧生物搞好关系,不过李俭有些不同。 就李俭对自己的认知,如果妖兽里头有人外娘,人化程度比较高,自己才可能有工作之外的兴趣去接触——这不过是人类至上倾向在性方面的投射罢了,本质上是征服欲和繁殖欲的混合。 至于柳谨,李俭愿意为了各方利益进行交涉,但私交就算了,有这工夫还不如看看学校里头有没有出事。 毕竟仔细盘算,柳谨的形象在人类审美中连平庸都算不上,更谈不上养眼,谁没事找事天天和这形象待在一起,李俭还是挺好奇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到底是啥心态。 …… 新星大学作为修仙类教育的典范,既要给其他高等院校传授修仙类教育的经验,也要拓展修仙类教育的前沿。 组成修仙类教育的诸多要素中,评价学生素质的一小部分,即境界评价部分,新星大学也常常更新。 毫无疑问,当评价标准更新的时候,李俭必须在文件上签字盖章。 “呃,我很好奇,现在的境界评价标准是什么意思。时代确实在前进,但现在的参考毕业标准怎么是练气圆满或筑基?人人毕业就筑基是吧?”李俭看着手上的参考标准,咋说呢,想要倒吸一口冷气。 啥玩意啊毕业要求是筑基左右,现在资源已经丰富到这种程度了?灵石有那么多吗? “不是说参考中还有练气期吗,你倒是看一眼练气啊。而且这是参考用的评价标准,境界刚上练气也不是不行。这年头哪有人真敢在修为境界上卡毕业啊,到时候实践起来,这标准很灵活的,保证没几个人能被境界卡毕业。”张博学翻了个白眼。 “也是,修为境界这事确实不好卡别人,花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变成卡人的标准,到时候能闹多大都不知道。诶,你筑基了吗?” “别没话找话,你就算问再多弱智问题,今天该做的工作也不会让你逃掉一个的。我早就筑基了,现在不是给家里人挣钱嘛。”老张翻出了同一段对话中的第二次白眼。 “你也筑基了……诶,我们学校的学生有多少是符合这个标准的?” “又问弱智问题,你最好祈祷没人在这个时候听咱俩得对话。你忘了前两年‘妖兽攻城’的事情了?那个时期咱校的学生攒了多少境界点丹药,早就冲到练气圆满了,一个个都在等灵石,等着突破穴位和筑基。”张博学不翻白眼了,他有点心累。 第一次见李俭的时候,这小子还乐意动动脑子,几句话的工夫就能看出自己的传话筒和监视器身份。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小子是越来越不愿意在自己在场的时候动脑了,总把自己当外置大脑使。 他妈的,真论起能够比较的高考分数,自己还不如李俭呢,这小子也不怕外置大脑比自己更笨?真敢用啊。 “难怪这份标准会划到练气圆满和筑基期。”李俭笑了。 “对,就是这回事。虽说咱校的老师都是大家,但是人就多少有点私心。能够利用定义权让自家学生顺利过关,人精们都会试试的。而且这才是草案,订的严一点,到时候提交给区大会,或者给其他学校评审,他们再要求降下来,我们也能在有利地位。”张博学心中叹气,总算稍微动了动脑。 “这才三年吧,快四年了,学生们的境界就普遍要筑基了,真是快啊。” “怎么突然感叹这事?” “想起以前看小说的时候了,小说里的设定往往会让筑基前的修炼持续好几年,在我们这,从起步到达成,总共也就三四年,还是成体系地突破。不由得觉得好笑。” “那能一样嘛。别人家的小说升级需要积累,我们这可不需要,只要吃境界点丹药就够了,偏偏境界点丹药还特别多,只要杀妖兽就能有;还有不少人研究补药,两相结合,小境界突破不过是以量取胜,真正能卡的大境界突破,也都能用灵材怼过去……灵材也不忌口。”张博学明白了,今天李俭真没打算动脑子,估摸着是工作得烦了,就想聊些不过脑的话题,将时间熬过去。 “有时候我还挺羡慕学生们的,他们还能精修法术,钻研功法,自己脚踏实地,获得更上一层的力量和技术。而我压根不敢在常规场地修炼,无论是功法还是法术,都算是浅尝辄止。”李俭说到此处,摇了摇头,“出蛮古人给我们留下的功法和法术都是通往大道的教材,只要从基础练习,总有抵达高深的时候,我却不能这么做。” “你这话千万别往外说,学生虽然打不过你也不敢打你,但你这话太欠揍了。要是不练习就能有你这挂逼的战斗力,你看十个学生里有几个还继续修炼的?”张博学忍住冲上去打李俭的冲动,深呼吸两次,才开口说话。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妈的,不会真有人在听吧。”李俭心头一寒,却不是感到有杀意,只是觉得有人要给自己整活,心有灵犀地反应一瞬。 “你最好是……”桌上的座机突然想了,张博学将后半句话往肚子里咽,抬手提起话筒,“这里是新星大学校长室,请问找谁?” 听筒里传来声音,张博学下意识点头称是,紧接着抬头,捂住话筒,看向李俭,表情渐渐扭曲:“找你的。” “什么事情要打座机找我。”方才的不祥预感上头,李俭住嘴,走到沙发边上,接过老张手中的话筒。 “我是李俭。” “李校长您好,我们是钱安法术测定中心的,您是否需要参加我们近期开展的法术效能测定活动?活动还有功法效能测定环节,如果您要参加活动的话,还可以作为志愿者,将数据匿名提供给研究中心,我们会为您送上小礼物。” 李俭:一般来说,以哥们现在的战斗力和社会地位,这种面向大众的法术测定单位不会专门给自己打电话,真有需要我干的活也该是上级通过张博学联系我,以举办活动为名,并且不是以单位形式邀请自己出席活动,这就是私人身份,私人身份就不该用校长室座机联系。 而且把话说白了,谁会给校长室座机打电话,打完了竟然是让校长以私人身份参加活动的?这不就像是打便民热线请接线员和自己吃个饭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突然打电话让自己私人身份去测定法术效能,还发生在这个节骨眼……得了,刚才和张博学的聊天被窃听了,有人对自己没工夫钻研法术和功法有意见了。 “我能问一下小礼物是什么吗,能不能不给东西。”李俭不论怎么想都觉得,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就不会说出给自己的私人身份参加活动提供小礼物这种话。 虽说哥们确实不摆架子,但哥们按照正常编制算,怎么说也是省这个级别的,谁给哥们志愿者小礼物啊。 “可以,如果不想要小礼物的话,我们会给您提供三天时间的静修室体验券。” 又是个自己平日里不会接触到的名词,妥了,这帮人就是冲着给自己这玩意来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只要我戴着头盔,就没人认识我是谁 “好的好的,我有空就过来。”李俭敷衍着,心里觉得这多半是不得不去的,嘴上不明说的工作。 “那就请您今天下午三点到场?我们会为您准备三号练习场和静修室。”对方的语气很平和,带着敬意,但内容就有点安排的意味了。 这下太明显了,眼瞅着就是找自己工作,不然哪有人拜托别人参加志愿者活动,还以命令形式拜托?校内志愿者时长不算嗷。 “行,我知道了,我准点到。”李俭放下话筒,摩挲下巴,转向老张,“咱们的对话还真被听了,有人叫我去法术测定中心一趟,要测功法和法术的效能什么的。” “活该,谁让你在这说点有的没的。几点去?” “下午三点,还说去了以后有小礼物,送三天的静修室体验券。” 张博学思索几秒:“那就不只是让你测试法术了,看这意思,还想让你修炼法术。” “哦,静修室是这么个静修啊。”李俭恍然。他还琢磨这发音对应的是什么单词呢,生活中基本碰不到这词,一时间听到了没反应过来。 “咱们学校也有这种地方,不过你平时也用不到,都是上课的时候,教授学生法术用的。你的破坏力要是和学生的静修室放在一起,那还静修个屁。”张博学叹气。 李俭这个校长当的,本校有的设施,在外头听见了也反应不过来。虽说是因为李俭本人用的少吧,但这也太抽象了,有一种德不配位的美。 “那我下午三点去一趟。” “能像这样给你打电话,说得如此直白生硬,法术测试中心为你准备能用的静修室,恐怕也做了不少准备。你到地方态度好点,如果能拉建筑项目,麻烦问问工程是怎么包的,看看能不能在校内给你建一个吧。”想到李俭竟然连静修室都不知道,走到外头可能露怯,张博学一个激灵,将“在校内给李俭修建一所静修室”提上日程。 希望专用的静修室成本不会太高,要是成本太高了……那就研究一下怎么推广公众使用吧,高低得把人均成本打下来。 …… 下午三点,在导航指引下,李俭赶到法术测试中心。 还别说,钱安聚居区恁大一块地方,光法术测试中心就修了三百多所,算是社区级建筑。李俭出门的时候还以为开了导航就能万无一失地抵达,打开导航才发现自己想岔了,要是不加限定词,自己得跑三百多个场子才能找到地方。 好在这件事确实是没有明说的工作,李俭仗着自己脸皮偏厚,马上把正在收听头盔内讯息的团队喊了一个出来——和喊土地公似的——拜托幕后团队帮他把该去的法术测试中心地址导航一下。 观察团队:6 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看在李俭此行也是无偿劳动的份上,工作人员很快就帮他开好导航,这才按时抵达。 专为他准备了静修室的法术测试中心与其他中心并无显著差别,门上挂的牌匾写的还是社区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对社区居民开放的公共场所。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大抵不是大多数人的休息日,但测试中心依旧人来人往。 本来,李俭是不乐意在建筑物内戴头盔的,但当他落地时,进出测试中心的男女老少们大多瞥来好奇的目光——李俭会飞,从天上落地,这就是金丹期,聚居区里的金丹期比例犹如稀有动物——就知道自己这头盔是摘不得了。 这怎么敢摘啊,自己摘下来,下一秒大家的目光就得往脸上看,然后就能发现是李俭来测试中心了。 真不好说在当前的宣传环境下,没有提前通知的时候,自己在公众场合露脸会发生什么。 戴着头盔,假装自己是路过的金丹期,李俭埋头穿过人群——这是个蛮困难的动作,一个身高明显高过大众平均线的家伙还戴着头盔,想不显眼都困难——目光在墙上的门牌游移,试图寻找三号练习场。 号码靠前确实是好事,没花多少工夫,李俭便找到了地方。正打算推门进去,感觉到旁人的眼神不对,再停下来环顾四周,发觉大多数人都在大厅里等着,前台人员真看着自己,身后挂着一块特大号的滚动显示屏。 瞅了一眼,我靠,要排队叫号。 李俭灰溜溜地回到大门口,果不其然,自助取号机在门口杵着。自己进门的时候就顾着琢磨戴不戴头盔和怎么穿过人群了,都没注意到自助取号机如此显眼。 把身份证放在自助取号机上刷过,取号机卡顿了一下,吐出一张三号练习场,下午第四号的票子。 李俭这边取号,另一边滚动显示屏方向便叮咚一声,开始播报三号练习场第四号入场的通知。 李俭:这活搞这么糙啊,我才刚进来,这么显眼的样子拿号,然后我立刻进门是吧? 李俭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正戴着头盔,大家都看不到自己的脸,便再度厚着脸皮,从人群中穿过,将手里印着三号练习场四号的票子高高举起,打开三号练习场的大门。 人群中传来不太友好的声音,李俭尴尬地将门关上,让室内的良好隔音解决问题。 练习场是个挺宽敞的地方,宽约五米,长约二十米,高度倒是很正常,保持在层高三米的水准。从进门往里四米深,有一座石板样的桌台,将法术释放区和轰击区隔开。从桌台向内,每隔两米有一座靶,在室内竖了六行靶子。没有窗户,光线几乎从四面八方照来,柔和,不伤眼。 这应该是用了某种吸光发光的荧光墙面涂料,在得到外界光照的时候会储存光能,在光照强度降低时释放光线。 倒是挺节能的……但这种涂料不是很贵吗?李俭想着,觉得这地方该装几盏灯的。 室内的大多数器件都在靠门的这一边,也就是门与桌台之间的空间。进门后,右手边的墙上贴着一块塑料板,上面写着练习场的使用规范和禁止事项,靠过道的柜子里摆着一些测量用的道具,似乎还有夜视仪之类的东西出租。 天花板一角挂着喇叭,另一角则是摄像头,拍着练习场内的景象。进门左手边的墙壁则挂着一面液晶屏,李俭研究了一下,这玩意镶在墙体内,表面用一层透明蓝宝石板保护着。屏幕上正亮着六个卡通标靶。 这地方看起来挺便民的,不过李俭还是第一次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从练习场的布置来看,法术肯定要轰击在标靶上,但也不应该随便轰,那样的话,旁边的液晶显示屏就成了摆设。 正在李俭摸索练习场的使用方式时,挂在天花板一角的喇叭传来声音:“李校长您好,非常高兴您能来参加法术效能测定活动和功法效能测定活动,查询您的记录,这应该是您第一次到法术测试中心进行体验。” 李俭抬头,看向摄像头。早两年,他也参观过各聚居区测试法术的地方,但看样子时代日新月异的速度有点快,当初的参观对今天的体验,看来是没什么帮助了。 “法术测试中心为居民提供练习场,练习场中分别有六块标靶,从起始线发动法术,标靶的距离分别为两米、四米、六米、八米、十米、十二米。通过设定自身境界和所用法术的法则侵彻力类别,并使用标准功法,将标靶被破坏的程度输入程序,本测试中心拥有的算法模型将为您出具您当前的灵力、法力、功法修炼深度数据,使您对自己的当前法术、功法水平具备量化认知。” “好的,我明白了。那么我现在应该做什么?”李俭看着摄像头,这年头的摄像头应该都有收音功能——话说这地方不是法术练习场嘛,要是能通过摄像头自带的麦克风对话,法术的爆炸声若是也收音进去,对接线员的耳朵来说未免颇具挑战。 “请您走到起始线前,请看面前的长桌,桌板下的抽屉中,有一个遥控器。” 李俭拿起遥控器,这是个电视遥控器一样的玩意,上面的按钮和电视遥控器也差不多。 妈的,太生活了,怎么就不能整得玄幻一点呢? “请对准液晶电视,将参与测试者的境界设定为金丹期。先按下模式切换键,然后通过上下键调整到金丹期。” 李俭抬头,看了眼摄像头,低头把金丹期输了进去。 感觉自己被小瞧了啊……哥们是二十岁出头,不是八十岁出头啊,电视遥控器这种东西还是用得来的好吧? “再请设置今天测试时使用的基准功法,请按基准键,再使用上下键调整到使用的功法,我们推荐使用练气决。” 李俭依言行事。 “请输入自己想要使用的基准法术,这里按法术键,再使用上下键调整,也可以用数字按钮选择代码,我们推荐使用待测功法的对应法则法术。” 李俭想了想,把火球术输了进去。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今天最响的一声卧槽 火球术乃是信仰之选,李俭无福,未尝经历五火球神教真正兴起的时候,虽然当初的那位老哥的理论被网友群嘲成梗,但该梗的生命力愣是脱离了原生环境,成了互联网冲浪文化的底色之一。 “请输入单次法术所用法力在自己法力最大值的比例,填近似值即可。” 李俭把比例锁在百分之十上。精修法术的修仙者可以将单次消耗向百分之十以下或者以上拓展,实现施法效能的大范围可控,但自己过去没有精修法术的机会,便常常使用几乎是固定比例的百分之十。 “设置完毕后,点击确认。” 李俭按下按键,默默将遥控器放到一边,自觉走到起始线前。 也不知道是谁在指导自己,他的指导风格显然有问题,看起来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了。 “请依次对面前的标靶进行法术打击。” 这李俭就熟练多了。手上火球突显,白紫色火球轰击在最近的标靶上,法则侵彻力尽情渗入,一阵阵热浪腾起。 标靶应当是合金制的,当即化了。 李俭觉得自己也是傻了。练习场的房间较大,确实不假,算起来也有几百立方米的空间,但自己一发火球打在标靶上,庞大的法则侵彻力将合金变成熔融液体,缓缓变形,侵彻力消失后,转化得到的热量高得一塌糊涂,几秒功夫,屋子里就和蒸笼一样。 金丹期修仙者在金丹和法力护持下,肉身确实很能抗,但也不会闲的没事干,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这间屋子的隔热效果还出奇得好,热量在房间中堆积,温度越来越高,轻松破百摄氏度,如果不是李俭还有法力护体,恐怕体内的水分都要沸腾。 “喂,想想办法,别告诉我,这里的练习场一旦用了火球术,就不能降温了。”李俭心中叹气,身上法力凝出几股,将身边的电子设备、桌椅板凳保护起来。 温度太高,电子设备是会坏的,墙上挂着的塑料板告示也是会坏的,到时候自己赔不赔钱另说,房间里会难闻得要死。 “您请稍等。”喇叭倒是只有轻微地变声。 练习场尽头的天花板打开了,巨大的排气扇将空气抽走、送入,瞬间便控制住室内温度——这种控制方法对室内的物件显然不太友好,不过当李俭发现所有物品,除了放在抽屉里的遥控器之外,都各自有固定措施,便释然了。 合着只有室内的修仙者需要关心自己会不会被室内狂风吹飞是吧? 合金标靶依旧是一滩熔融液体,法则侵彻力在其内部转化出的热量显然不是吹一会风就能带走的,但吹进的风有效隔绝了其上热量对其他标靶的大量传导,使其他标靶迅速降温。 “请继续施法。” 李俭看了眼还是液体的最近位置标靶,这玩意距离自己也就两米,熔融液体有一部分快前探到桌脚——用神识看到的——引燃桌子了,这有啥继续施法的必要嘛? 怎么着,法术测试中心的工作人员每次清台都会用铲子把熔融液体铲回标靶原地是吧?难道是个人来做法术测试,工作人员都不得不将标靶当成一次性物品使用? 哥们承认,哥们的法术强度是有点高,但上手一个火球术就能把标靶融了,实在很难想象一般路人该怎么做测试。 “算了吧,如果我每次施法都要打爆一个标靶,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测试。你们法术测试中心真的做好了给我测试的准备了吗?”李俭提问。 这实在不像是给自己做测试的单位能整出来的活,工作效果太差了。 喇叭那边沉默了一会,李俭趁着他们不说话的工夫,发发善心,用少量火球术转化成冲击力,将地上的一滩熔融液体按压到一块,在神识控制下重新塑形成标靶样式,再用水系法术由内而外洗了一遍,算是淬火定型。 等李俭帮他们收拾完手尾,喇叭里才传出声音:“请出来吧,上三楼,我们为您提供实验性的练习场。” 李俭点头,这样才对嘛。 戴着头盔,打开房门,李俭从人群中挤过,找到楼梯上楼。 大多数来测试的居民好像都在一楼待着,没什么人需要上楼。二楼也是空荡荡的样子,只看到各种门牌上写着“机房”之类。 李俭到三楼门口,看见个二三十岁的挂着工牌的年轻人——和他年龄相仿——在楼梯口一侧站着,看到李俭戴着头盔上来,出声询问:“李校长?” “是我。”李俭摘掉头盔。 “请跟我来吧。本来我们想尝试给战斗力较高的金丹期修仙者体验普及化练习场,但从您的体验效果来看,我们的练习场还接受不了这么强大的法术效果。” “也是我的问题,我的法术强度比一般金丹期要高。如果是正常的金丹期施法,压制法力使用比例,应该不会让标靶完全融化。”李俭试着给法术测试中心开脱。 “我们希望能给前来测试的修仙者良好体验,提高标靶的耐受能力也是我们的研究方向,不过最近有一个新思路,是用法阵代替标靶,测试法术效果。这是区大会牵头组织的试验,我们社区有幸成为试点之一。”年轻人打开房门,请李俭进入。 李俭进门,三楼的房间和练习场大不相同,就是个二十几平米的单间,正中心有一石台,高不过一米五,顶上嵌着一颗特大号的灵石,能有柚子大。 刚一进门,神识便觉得房间内的灵机十分活跃。保持礼貌,李俭并未立刻放出神识探查,而是四处看看,边看边提问:“房间里有灵机流动的感觉,但我看不到组成阵点的灵材,是埋在墙壁内的灵石吗?” “是的,由专人设计安装,直接组成法阵运行模块的部分涉及数百颗灵石,作为缓冲区的灵石足有两千多颗。”年轻人也进了房间,靠墙站着,操作旁边的数据终端。 “都埋在墙里?就这一颗在石台上待着?”李俭听了两千多颗灵石,心里咯噔一下。 现在灵石什么价位,零售价好像在一千多块浮动,就算大宗购买会便宜一点,两千多颗当缓冲区,这就两百万出去了。 丢在科研上不算多,不过练习场修建要两百多万……哦,好像也不多? 如果这座练习场可以长期使用,那似乎没什么问题。 李俭在脑中将练习场造价和学校设施比了比,竟然觉得还可以容忍。 “是的,大多数灵石都埋在墙里,缓冲区灵石在专用房间,只有测试端的灵石阵点放在室内。”年轻人将数据终端设置完毕,指着石台上嵌着的灵石球。 “请您再次用法术攻击这颗灵石球,功法使用练气决,法术使用火球术,法力使用比例为百分之十,分别在这三条线后施法。” 李俭低头,看见地上划了一米半线、一米线和半米线。 “站着就行了?不需要确定我施法位置和灵石的实际距离?” “模型会处理的。” 李俭点头,行,你说模型会处理,我就信了。 站在一米半线后头,抬手施法,白紫色火球砸在灵石上,法则侵彻力精准地嵌入其中。 光学观测上,灵石球没什么变化,连表面自发光的峰值波长也没有改变。而在神识观测中,李俭注意到,在火球术接触灵石球,法则侵彻力侵入其中时,灵石球内的灵机便像是冰雪消融一般与法则侵彻力相抵,以阵法与其相连的定向流动灵机尝试填充原先灵机消融后的空洞,又与侵彻力相抵,转瞬间将阵法中流转的灵机抽调不少。 李俭施法的火球术侵彻力虽强,但出手之后已是无根之萍,灵石球内原有的灵机虽少,但后头有与其相连的两千多颗灵石运转缓冲,过了几秒,火球术内的侵彻力爆发完毕,所有法则侵彻力尽数进入灵石球,被球内源源不断运来的灵机消磨殆尽。 在法阵组织下,灵石球再度填充灵机,沿着法阵轨迹流动的灵机重回平静,仿佛刚才的攻击只是一场幻梦。 但这当然不是幻梦,旁边的年轻人在法术碰到灵石球的时候就捧着数据终端不停“卧槽”,当法术消弭、数据定格,他的卧槽还持续了几秒。 “别卧槽了,能不能打下一发了?”李俭善意发言,打断年轻人的卧槽。 “能能能,请。”年轻人抄起数据终端,面向灵石球。 李俭向前一步,站在一米线后,再次施法。 几乎一样的流程,李俭感觉不出涌来消弭侵彻力的灵机总量和上一次有什么不同——要求一个人用自己的脑子对流量作实时积分显然有点难为他了,哪怕是在蒸汽朋克,这样的操作一般也会安排积分器进行——但从年轻人那边的“卧槽”声判断,显然打出了和刚才一样的好成绩。 第三次施法,李俭站在半米线后,伸出去的手几乎要贴在灵石球上,法术贴脸释放,赢得年轻人今天最响亮的一声卧槽。 第四百一十四章 基础数据很好看,技术实力很垃圾,你到底是谁 三次施法后,李俭收手,神识观察房间内的灵机流动。法阵设计中,阵点可以是实物,也可以是虚像,连接不同阵点之间的线路会因其流动方向、位置、共用数量而产生不同效果。如年轻人先前所说,实验性练习场中的法阵阵点都由灵石组成,除了摆在台面上供人攻击的灵石球,其他灵石都埋在墙壁中,自然无法用肉眼看见阵点,如果不将神识穿透墙壁,连神识也看不到阵点。 神识看不到阵点,那些定向流动的灵机就像是从虚空中跑出来的,在房间内布成精妙的阵图,为灵石球周围的空间留出了空隙,单拧成一股,从下方石柱送入灵石球,形成对灵石球内灵机的补充路径。 房间内可观察到的部分阵图很美丽,李俭尝试着根据蛛丝马迹还原房间墙壁内埋藏的阵点状态,无果而终——还原难度太大,或许有人能够凭借房间内的灵机流动反推出整体阵法,但除非是老天爷赏饭吃,靠计算破解显然需要大量时间。 想要得到推导法阵的可用公式,起码得掌握当年那帮玩几何的数学家的能力。 “怎么样,能够测出来什么?”李俭不再去关注法阵,既然这套练习场的额外建造成本在两百多万,等自己回到新星大学,立项改造校内法术测定设施,自然会有人来建设,不需要自己“破解”阵法。有工夫想东想西,不如看看刚才的测试结果怎么样。 “李校长,您的数据很惊人……按照模型计算,您的灵力在四万单位左右,法力总量大约一万五千璇玑。”年轻人看着数据终端,在李俭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狠狠地揪起皮肉,用指甲尖掐住,疼痛依旧没让他看到数据之外的东西,比如自己正在做梦之类的。 “嗯,这个数据怎么样?你们是法术测试单位,手头的数据应该比我偶尔看到的要多。”李俭点头。 他知道灵力的单位和法力的璇玑单位是什么意思,也看过本校内部分学生的相关数据,但还是没什么直观的感受。 “一般的筑基期,灵力大概在一千单位左右……战斗力较强的金丹期修仙者,灵力能有六千单位。法力上,一般的筑基期法力总量大约五百璇玑,较强的金丹期修仙者可以有四千璇玑。您的灵力和法力总量相对较强的金丹期修仙者,有三四倍、六七倍的数量差距,以相同的法力占比施法时,能够得到的法术强度也从二十倍到三十倍不等。”小伙子看着数据,再看看李俭,良好的职业素质让他可以就着李俭的测试结果做简单分析,如果有人可以读心,此时钻入他的脑海,就能看到,小伙子除了对答的语言中枢还在活动,意识的其他部分都处在质问“这怎么可能”的咆哮声回荡中。 “那么比较平均的金丹期数据呢?”李俭注意到,工作人员特意用“较强的金丹期修仙者”与自己比较。 “灵力四千单位,法力两千璇玑。” 简单乘算一下,自己的法术和一般的金丹期就能差出去七十多倍,难怪每次打金丹期妖兽的时候,总觉得轮着来可以一打一百。 而且自己的单次施法法力比例总是百分之十……叠乘灵力倍数后,对一般的金丹期来说,就算把所有法力都变作法术,好像也抵抗不了自己的法术攻击。 这也太惨了。 这样想来,妖兽们还算厉害的。大概是野外狂暴的杀戮生活将它们精挑细选,起码在李俭遇到的战斗中,也不是每头妖兽都会被自己一击必杀——这说明它们也算是不一般的金丹期。 “测这些就够了?”李俭摸摸头盔,琢磨着要向上级申请,把自己参加测试的原始数据拷贝一份留作纪念。 “呃,不,还需要测一下功法效能。请您切换成对应的火系功法,对灵石球进行第二次打击。随便哪个距离都行。”小伙子紧张地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最后选择两手握拳,放在数据终端的外壳上,紧盯着李俭。 “好好好,那就是《火系功法》。”李俭改变体内运转功法,切换成火系,再次凝聚火球,轰击灵石。 空气中流动的灵机又是一阵剧烈波动,待到灵机流动缓和,没等李俭发问,小伙子便主动开口:“您的火系功法效能增幅约为百分之十一……” “一般人的效能增幅呢?” “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这需要深入修炼功法,而且有其他辅助手段可以在功法的效能增幅基础上提升,为了区别功法的效能增幅基础和其他辅助手段的提升,我们也会安排其他修仙者使用灵击术做对照,一般的单类法术总效能增幅会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年轻人看向李俭,场面有点尴尬。 从一名法术测试中心工作人员的角度来看,李俭的基础数据非常好看,甚至不至于好看,完全是爆表量级的。但在表现修仙者修炼功法和法术的深度相关数据,有种婴幼儿的美。 由于修仙境界提升最突出的部分是寿元增长,而人们不清楚在成年之前拥有较多寿元,是否会不必要地拉长发育期——比如九岁成金丹,保持幼态一百多年之类的——所以当前主流的教育理念,是在成年高考之前不鼓励境界提升,但鼓励在境界点不会充满当前境界时的法术研究和功法研究。 尤其是一些准备了综合评价招生的应届考生,他们会在参与各高校考试之前尽可能将自己的单类法术能力拉满,在没有突破到炼气期的节骨眼上拉出较高的法术效能增幅——一般可以到三十。 而在高考之后,学生们会在暑期集中突破,一口气冲进炼气期,接着在总法术效能增幅上大冲特冲——平均线从二十五拉到三十五。 当一名学生走进修仙类高等院校时,他起码有一类法术的总效能增幅会达到百分之三十五,象征学生已经为自己的校园生活做好准备。 与他们相比,李俭的功法增幅效果,当真不如高考生。 工作人员赶在李俭之前意识到这件事究竟有多尴尬,为了给李俭找回面子,他立刻想出借口:“请您将功法重新换回练气决,然后使用灵击术攻击灵石,这样就能算出总的效能增幅是多少。” 往好里想,只要总效能增幅有百分之二十,这也意味着李俭的功法修炼深度没那么低。 李俭依言行事,一发灵击术打在灵石上。 工作人员悄悄倒吸一口冷气:完犊子了。 “最后效果怎么样呢?” “李校长,您的火系法术总效能增幅,约为百分之十二……李校长,我们测试中心的数据不一定准,这也是实验机器,有偏差是很正常的,数据只有参考价值,没有依据的。”小伙子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他拼尽全力想让李俭知道,测出来的数值远低于一般修仙者的水平,很可能是设备测错了。 天可怜见,万一李俭是人面兽心的家伙,听到自家设备把他的技术水平测出远低于一般人的水准,当场把设备砸了,这几百万的窟窿谁补上?各种极端不妙的情景在工作人员脑海中迅速闪现,有那么一瞬间,他连辞职谢罪书上应该用什么风格签名都想好了。 “哦,那还挺低。”李俭琢磨了一下,自己这功法和法术修炼得确实有些垃圾,别人增幅一半,自个增幅一成,看来也不能只凭灵力和法力的纸面数据就认为能把妖兽们压着打,稳妥起见,起码得把金丹期妖兽的威胁程度上调一半。 就当做自己能够稳打六十头轮番上阵的金丹期妖兽好了。 小伙子看着李俭的头盔,尝试穿过头盔看到李俭的表情,但什么都没看到。 “这样就算是做完测试了?那个三天的静修室券还发不发啊?”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推门而入,眼瞅着是个不认识的中老年男性,一头明显染了黑色的头发看着像是枯草般盘踞着:“不好意思啊李校长,本来准备的静修室应该是用不了了,您的法术强度有点高,我们这边的设备还不够稳定。要不这样,我们赔您十个小时实验性练习场的使用机会,您大人有大量,今天这活动就算了吧。” 自己拿不拿得到“小礼品”,李俭本人是无所谓的,只不过从电话的话头感觉,这份小礼品才是想给自己的东西。 但好像测试结果有点过于震撼,不知道是出于物理的原因还是出于别的考量,总之本来想给自己的东西给不了了。 整挺好,给哥们逗一乐。 “好,本来也就是参加活动的志愿者小礼品嘛,我没想要。那就这样,测试的原始数据给我发一份,我回去留个纪念。哦,实验性练习场的施工单位联系方式给我发一份,我想在新星大学引入这种新式测试方法。”李俭与测试中心约定妥当,才起身返回新星大学。 第四百一十五章 炒灵石是吧 从约定的说法来看,法术测试中心原本是打算给自己整个活的,但法术测试的结果出人意料,准备的“小礼物”没了下文。 行吧,挺正常,毕竟自己的战斗力用什么理论都解释不清,如果什么事情都能按照计划好的顺序进行,就凭科学家们总是想要复现现象的劲头,高低得复刻大量拥有超高战斗力的修仙者样本,一举推平妖兽世界,重建人类荣光。 往好里想,现在起码还是要给自己小礼物给不成,还不算是要帮自己避灾没避过。 李俭下楼,法术测试中心的人好像没少过,顶着头盔挤开人群,出门起飞,直往新星大学飞去。 …… 李俭回到校长室,张博学正准备下班——现在是下午四点钟。 “你怎么在收拾东西了?” “我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三天出差吗?”张博学一抬头,看见李俭推开窗户钻了进来。 “什么三天出差,人家要送我三天静修室使用券,我不用不就回来了?” “这也太快了……你干嘛不要,我们这可没给你用的设备,去蹭一下公家的不好?”张博学放弃收拾东西,重回工作状态。 “别提了,他们本来想让我试试,但我测完法术,他们就说没有能给我用的静修室,让我回来了。”李俭回到座位,打开后台,查看日程。 “对了,法术测试中心有一套实验性的法术练习场,我尝试过了,很牛逼,预估造价比一般的房间高两百多万材料费,你研究一下这个项目怎么上,如果有可行性的,让财务审一下预算,准备建一套练习场。”李俭点开日程,想起自己还从测试中心要来了施工团队的联系方式,便说与张博学听。 “行,我知道了,给我个联系方式和具体内容,我去找人。”老张一听,设施、可用的、李俭试过的,额外费用两百多万,那就是能批。 …… 与狐族扩充贸易协议后的第一个月,面对一个月要求增产至少百分之十的需求,狐族轻松完成。不过它们只是不多不少地完成了最低要求,并未冲着更多的物资,放出更多元阳真火参与交易。 据贸易商队的成员所说,狐族还存着一批不参与本次贸易的元阳真火。估摸着是老狐狸发现指数增长背后的坑了,好在这次贸易协议扩容也只限定了一年的期限,一成的增幅利滚利一年,“也”就三倍多。 正如智囊团的决定,这刚好够让整个狐族把大方向放在增产元阳真火,并且船大难调头。 只要老狐狸能够稳住不贪,两倍的产出增长和连续支出的再投资,能为它换来足够的对其它妖兽市场,并且大赚特赚。从现在的表现来看,这家伙可能稳得住。李俭看过报告,心中对狐妖的警惕更上一层。狐族可能是精明的对手,也可能是精明的队友,就看之后的经济殖民能否成功了。 得到报告的时候,也刚好是新星大学放暑假的时候。大多数预大二和预大三的学生都回家去了,少部分预大四学生则泡在灵山矿区和校区,蹭什么的都有。 有在学术团队里干活打算发论文的,有在灵山矿区挖矿蹭自助餐的,还有在学校搞社团活动——已经实质上演变成了暑期相亲联谊活动,鬼知道这帮现充是怎么做到的,总之这个暑假里,预大四申请留校的很多,但能说清楚留校到底干嘛的,嘿,还挺少。 李俭倒是无所谓,他又不是学生。就算有学生在学校里搞出人命来,也都是成年人了,退一万步要追责,也追不到他头上。妈的,哥们母胎单身做校长,还能拦住同学们自由恋爱? 张博学倒是有点急,李俭打探了一下,听说他女儿也申请留校了,申请理由中也有社团活动。 看别人谈恋爱总是比自己谈恋爱有意思,而看别人孩子谈恋爱,这件事情就太有意思了。 李俭很快找到张博学,挑明自己能看出来他急了:“来,采访一下,对于您已经上了大学的女儿主动要求参加社团活动留校这件事,您是怎么看的。” “我还能怎么看,我在看社团状况!”张博学憋了一肚子火。 本来,暑假期间是学校事情最少的时候。虽说各类会议、准备工作、日常安排都照常进行,但相比学期中,张博学的校务工作会降到最低。 但事情就怕赶上了,遇上自己女儿要留校这件事,老张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研究女儿的社交状况——别误会,他的研究还仅仅只是利用公开信息的程度。 应该说,对老张这种权大过名的个中老手,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动用权力,将女儿的社交情况扒个底朝天,实在是很有控制力的表现。 “怎么样?”李俭看张博学研究社团有一会了,才开口说话。 “还行,社团挺正常,也是研究法术的,可能对她有点用处。我再看看他们最近活动怎么样,谁走的近一点。” “如果你女儿真有男朋友了,你怎么想?” “我他马怎么想,我怎么想有个求用啊,这是钱安聚居区,这是新星大学,我的想法不顶用的。只能帮我女儿把对方底子起了,能起多少起多少……喂,你别外传嗷,我现在还没干呢。”张博学警觉。 “放心吧,我传你这作甚。你要是真出问题了,有得是人会把你揭了,然后换掉。呃,现在没人监听吗?”李俭猛地想起,好像自己不外传也没什么用。 “放心吧,就算有监听也是针对你的,听到和我有关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张博学放弃了,闭上嘴查找公开在网上的蛛丝马迹。 “崔和平呢?” “在平西,分校准备招生了,过几天高考成绩出来,十天之内所有志愿填报和筛选就要尘埃落定,下个月的这时候,录取通知书都在学生家里躺着了。他是平西的地头蛇,这件事他说他要干,内部招标也让他搞定了。”张博学说起崔和平便大胆许多,也不怕被谁听到。 …… 给足了经费的施工队速度高得离谱,尤其在修仙者的加持下,华夏的工程产能总是能给外行人一点小小的基建震撼。 上个月立项的校内实验性试验场引进项目,这个月都验收了。新法术测试中心在校内拔地而起,花掉三千万,提供了十二座实验性试验场和配套数据处理中心,还把数据分析模型和接入学业测评的系统也买了下来,整栋测试中心落地即可用。 作为校长,李俭不得不在测试中心的剪彩仪式上出席,并亲身参与首批测试……李俭想要抗议总是把自己当做珍稀物种到处展览的举动,奈何学校宣传部抵死不从,以分内工作的名义,还是让李俭好好当了一回被围观的大熊猫。 李俭也发了狠,死道友不死贫道,如果贫道必须得死,那就得拉上垫背的。 于是,新星大学有头有脸的校领导都被李俭薅了过来,以学校工作为由,一个个丢到测试中心,参与首批测试,把测试结果拍在测试中心观望,“游街示众”。 对其他人来说,参与宣传是露脸又不是丢脸,很难理解李俭的做法所为何事。 剪彩仪式结束,张博学拉着李俭回到校长室:“项目出事了。” “啊?什么项目出事了?” “就我们刚才剪彩的法术测试中心。” “不是验收了吗,刚才首批测试的数据也对啊,哪出事了?不是,这玩意不会是假冒伪劣产品,一次性的吧?”李俭脑中冒出恐怖的可能。 “不是,东西是真货,但你得想到另一件事。测试中心落成花了三千万。” “对啊,花了三千万,这笔账不是审批过了吗,审了好几次,也没人贪啊。” “对,是没人贪,但这三千万,有百分之九十都用平价购买了灵石做阵点。” “不然呢,灵石做阵点是施工图的要求啊。” “你想想,三千万的百分之九十,用平价买灵石,我们买了多少?” “还能多少,顶天了也就三万颗。” “对,是三万颗,灵山矿区一天产千万颗,看起来比例不大,对吧?但在我们验收法术测试中心后,实验性练习场的审核通过了,现在跟着我们学习经验的大多数学校都打算兴建新式测试中心,这些单子加在一块……灵山矿区有人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今天突然增长的灵石采购大宗单子是什么情况。” “不是,灵石采购有大宗单子很正常吧,为什么就找你啊?” “因为其他学校几乎都是照着我们的要求订的,都是学校抬头,都是几万灵石的单子,还恰好都是今天去订,签意向合同,这不就找上我了?” “我靠,那这也就商业行为,管我们屁事,这也算项目出事了?” “怎么不算,他妈的有人怀疑我鼓动市场不理智行为,我莫名其妙吃这亏?”张博学恼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啊?在长江柳族招生? 在张博学已经过去的四十多年人生中,起码有四十年不认为自己会和扰乱市场秩序扯上关系。 一个月工资哪怕在钱安这样的富裕地方都没有八千,拿头扰乱市场秩序?要实现该目标,可能性最大的做法是跑到菜市场给自己来上一刀,物理扰乱市场秩序。 至于虚假信息,在过去需要老老实实闭上嘴巴,做好分内工作的日子里,更是想都不敢想。摸着良心说,由于职责需要,张博学在参加工作后的十几年里,相对于一般大众,往往是接触机密和内幕信息较多的那个人,但严格的纪律和严厉的处罚让他连一点利用信息套现的心思都没有——对外他是保密职业,对内就是个干杂活的,哪怕讲关系,他也是最没有关系的那个。 谁吃饱了在这种状态整活啊,整活把自己弄死是吧? 但人生的际遇总是变幻莫测,就像李俭在大四的那个早晨还不知道安安心心在宿舍打游戏的日子将会消逝,当灵山矿区市监下属给张博学打电话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帮李俭落实新星大学新法术测试中心竟然还有扰乱市场秩序的嫌疑。 如果不怕麻烦,这其实没什么事。兴建新测试中心是李俭提出的,张博学只是帮忙立项,项目预算是财务审的,张博学在整个项目中起到的作用,顶多是叫人把已经立好的框架。虽说发往灵山矿区的大额订单过了他手,但只要仔细调查,就会发现这并非张博学的私人举动,也谈不上主观恶意,跟后来其他学校集体立项更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条扰乱市场秩序的嫌疑,最终会顺滑地从张博学身上溜走。 听起来万事大吉对吧? 但这是刑事,是公诉,是起步调查时间半年的案子。如果张博学牵扯到相关调查中,就算之后的调查为他洗清嫌疑,这半年的工作进展就成了一团乱麻。 张博学才不愿意陷入这样麻烦的调查中,就算自己是清白的也不愿意。 那就只能托情了。 托情不是正招,还有后遗症,但为了自己接下来半年不至于陷入泥沼,张博学决定还是找找关系。 最简单能找到的关系,就是李俭。 “咱们都是干净的,项目也是干净的,你咋办?”李俭看向张博学。 “特事特办,要查就加快查,我可以在接下来几天被揪过去三天,但不能被揪过去半年。” “行,你如果是这个思路,那需要我做什么。” “让他们赶快查就行了,最简单的,告诉宣慰部,接下来你再过几天就要带我去见柳谨,商量更多长江柳族在新星大学的项目。”张博学已经想好了办法。 “哦,可以,不过你这有点胁迫了吧。” “反正我老老实实挨查,查完再出来也不迟。只不过为了这件事,我得想想接下来见柳谨该说些什么。”张博学与李俭通过气,便回身向校长室走,做好被请去配合调查的准备。 “就为这个才在校长室外面和我说?行,我等你被带走了再打电话。”李俭心领神会。 按照张博学的思路,他要将自己绑上长江柳族“外宾”的船,从而迫使针对他的调查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加快进度。考虑到其位置的特殊性和平常取证的容易程度,加快速度的可能性更大,这样埋的雷更少。 但单独这么做还不保险,如果张博学还没被带走,自己就与宣慰部联络,依旧可能让调查胎死腹中,而且会暴露自己可能知道张博学要被调查,打算胁迫宣慰部的思路。 当然,无论怎么做,只要事实上利用宣慰部,这样的猜疑总会出现,李俭和张博学只能降低猜疑的烈度。 一定要等张博学被带走调查,调查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李俭才有理由直接和宣慰部联系。过去李俭与宣慰部的联络靠张博学中转,如果要带张博学去和柳谨见面的说法是由张博学转述的,大概率会降低信息的有效性,并且更容易让宣慰部认识到,自己被胁迫了。 偏生要李俭装傻,装作自己不知道张博学去哪了才被迫直接联系宣慰部的样子,让已经开始的调查加快进度。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调查将得出张博学清白的结论,宣慰部能松一口气,也不会认为这是李俭故意要保张博学的手段——因为他真的是清白的,在这基础上,特意将老张绑上外宾的船,并没有额外的好处。不过这是第二层思考,考虑到人类思维的千层饼特性,也不排除宣慰部会意识到两人思路的可能性。 不过此等做法已经是李俭和老张两个耍心眼的新兵蛋子的操作极限了,短时间也想不出更完美的招数,只能听之任之。 回到校长室,过了半个小时,果然有人找上门来,请张博学出差。 李俭等了两个小时,估摸着调查应该开始了,便抬头装作自己才注意到老张还没回来的样子,先用私人社交软件向老张的社交号询问过几天具体什么时候去见柳谨,再询问具体安排有没有和宣慰部商量好。等了十几分钟,看到消息未读未回,他才一个电话打给宣慰部,询问“是否已经和张博学商量好几日后与柳谨见面的具体流程”。 宣慰部:提的日程有这条吗? 之后的事情,李俭就不用管了。 第二天,宣慰部的工作人员专门登门询问李俭见面事宜,比如具体要做些什么。李俭就说自己把事情都安排给张博学了,这次见面是要让新星大学的副校长和柳谨建立联系,从而推动自己不在时,新星大学的长江柳族相关项目发展。 第三天,工作人员向李俭询问见面时间,并给出了柳谨的空窗期。 第四天,张博学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行了,启程吧,针对我的调查都结束了,该去见见柳谨了。”摆脱调查后的张博学看起来一身轻松,刚回到校长室就穿戴整齐,搭理样貌,准备外出公干。 这活虽然是他在参加调查前临时编出来的,属于凭空造牌,但既然凭空造牌真把自己未来的麻烦解决了,那他也要认认真真地对付这副牌。 “你想好要谈什么业务了吗?”李俭有些绷不住。 他可是知道张博学虚空造牌的局内人,说实话,当他对着宣慰部工作人员当甩手掌柜和谜语人的时候,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心里没有一刻不犯嘀咕:与长江柳族捆绑确实能让调查加速,但要是调查结束后张博学归来,拿不出正儿八经的业务讨论,这不就凉了吗? 有点饮鸩止渴的意思。 “当然,而且在调查的最后,我和宣慰部的人见过面了,把今天的谈话内容交了个底。”张博学推开校长室的窗,指了指天空。 “谈啥啊。”李俭琢磨了一下,将大多数空间权能笼罩在张博学身上,自己靠法力和小半部分空间权能起飞,直往武装农场飞去。 由于柳谨存在的特殊性,虽然很多人都试图让柳谨生活在钱安聚居区,但尚未改造完毕的聚居区实在不适合特大号的非人型生物居住,按照柳谨本树意愿,在聚居区结束第一期改造之前,它自己选择到武装农场继续生活,偶尔出于工作需要,跑到聚居区内走穴表演。 今天谈的是公事,又没有确定意向,不方便在钱安聚居区内的宣传式场合当众讨论,便还是在柳谨所处的武装农场开始会谈。 两人在武装农场外围降落,通过卫戍部队核验,进入武装农场。 本来按照柳谨的意思,它打算把本族收集的所有灵材都交给华夏保管,但宣慰部严肃否决了,又让柳谨好好保管本族财物,这便使得柳谨居住的武装农场就像它过去的家一样,到处堆满了石块状的灵材。 张博学穿得西装革履人模狗样,一副精英人士的派头,脱离李俭的空间权能保护,双脚刚一落地,便朝着柳谨所在方向昂首阔步,对一路经过的灵材目不斜视,倒像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直到在较合适的社交距离站定,方才开口:“柳谨您好,我是新星大学的副校长张博学,今天前来与您会谈,是要讨论长江柳族族人在本校科研项目中拥有灵智后,同时接受本校教育的意向。” 李俭本来走在后头到处东瞧西看,听了张博学此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啊?要在长江柳族招生吗?可是现在长江柳族金丹期也就柳谨一个……等等,刚才说的是在本校科研项目中拥有灵智,也就是要在项目中催生金丹期长江柳族……还要让它们无缝衔接入学? 李俭脑中有些乱了,他一瞬间想不明白,这样的无缝衔接入学是进行本科授课,还是幼儿园授课。 不过在混乱的思绪中,有一条是确定的:难怪老张说他和宣慰部通过气了,这种大活要是没和宣慰部通气,老张开口的下一瞬间,不知道躲在哪偷听谈话的宣慰部相关负责人就得气到犯高血压。 第四百一十七章 能不能同样接受中小学教育 柳谨还没领悟到“招待入学”的事情有多重要,反倒是李俭先有了动作,忙不迭地跑来,在老张旁边站着,摆出为张博学站场面的架势,又装得好像不在意,一副“我是来陪同谈话的,不关我事”的样子。 李俭心中的花花肠子,柳谨自然无法知晓,它只是“好奇地看向”张博学——如果它有眼睛的话——将自己的发声器官转了过来:“本族到目前为止,应该只有我一个具备灵智的个体。张副校长所说的接受教育的个体,是在设想未来?” “没错。您既然是长江柳族的族长,与我校的相关科研协议也是您签的,应该知道,有许多没有灵智的长江柳族个体正在我校参与科研项目。在部分项目中,本校的科研团队为柳族个体提供了充足的修炼资源,使其修为水平一日千里,轻松就能达到突破金丹的门槛。”张博学为柳谨描绘了一副族群首领难以拒绝的愿景。 虽然大多数人还因为灵石不够,卡在筑基期没能突破,但科研项目的投入和一般民用显然小有差距,以新星大学的科研经费和团队水平,大量催生金丹柳族或许算是个挑战,但个把月出十几个,只能说是把钱花到了正经地方。 当年华夏只有十几个金丹的时候,连破界石都难搞,还是在几个月内给每个聚居区搓出来上千号金丹坐镇。这年头破界石产量反超灵石,自然无所谓几个外族金丹的诞生。 柳谨听到此处,与张博学先前所说的教学一时两相对照,明白眼前这位副校长是认真的,恐怕所说事项并非玩笑。 毕竟接受教育需要灵智,而当今世界,除了人族不需要升到金丹期就可以有灵智,其他有情众生都需要到金丹期才能具备。这样想来,张副校长的说法,就是在帮助长江柳族增加金丹期的同时,把它们的教育问题也一手包了。 柳谨是柳树,它的表情变化没人能看出来,物理决定了它的城府必定极深。只不过,它需要一点思考时间。 作为山野中的妖兽精怪,在柳谨刚刚突破金丹获得灵智的时候,它只有一点来自血脉的先圣遗训作为学习的范本。 对一个刚刚诞生的灵智来说,如饥似渴地吸收信息,消化信息,是灵智的本能。那点信息量太小,很快就被它消化完了。 在它消化信息的同时,森林中的动静让它意识到,有一群看样子像是先圣遗训中所说的人族的生物正在活动。 那时候它很弱小,族群也很弱小,甚至没有做好要不要按照圣训成为人族属族的决定。它藏在森林中,默默收集林间残存的石状灵材,强大族群,串联所有生长在山里的柳树,将它们聚拢在一块。 它观察着在山林中活动的人类冒险者们,这些人穿着几乎一样的服饰,单纯从体态上分辨他们,不比人类试图分辨猴子更容易。他们的实力普遍在筑基期上下,成群结队地在林中搜集看上的物资,杀死盯上的猎物。 和在自己命令下才能有简单行为的筑基期同族相比,这些人族的活动十分灵活,看不出有谁在背后指挥。柳谨一下子就明白了,人族是一群筑基期也有灵智的东西。 它嫉妒这些没到金丹也拥有灵智的生物,大概明白先圣为何要留下拜人族为属族的遗训。作为族群中唯一一个金丹期,作为族群中最快升上金丹的个体,柳谨心中也有傲气,它也曾经想过,圣训中所说的植物必须依附动物才能扩大族群,不过是过去植物的浅见,并非钢铁律令,以自己的天资横溢,要扭转局势也并非绝无可能。 看到这些人类都具备灵智,在山林中几乎没吃过什么意料之外的苦头,柳谨才终于沉下心来,决定自己哪怕虚与委蛇,也要先跟人族搭上线,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活,如果真的很厉害,那就老老实实按照先圣遗训的说法,做一个人族手下的顺民。 于是,它继续观察人类。 在意识到人类拥有灵智后的不久,它意识到了人类之间的配合,以及大概存在的远距离精准通信的手法。 它不需要理解人族究竟在靠什么精准通信,它并没有见过人类的电磁通信技术,但它自己身上就有神识,它知道其他修仙者应该也有,利用神识的远距离通信应该是可能的。 这是一个巧妙的误会,不过在吴会之余,它认识到,人类之间一定有种交流的规范。这种规范在华夏被称为语文,载体被称为语言或者是文字,对日常使用中文的华夏人来说,运用中文只有“巧不巧妙”“是否有误”的差别,而不觉得这是一门沟通各学科的桥梁。 于是,柳谨对人类可能拥有的这种规范起了兴趣,再后来就发生了举族迁往吴会省南部,请人教自己语言的事。 时至今日,柳谨的中文水平已经可以在成年人语文水平考试中拿个高分,越发明白,华夏人族有很多学科很有用,有很多学科应该学。虽然它还没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学习,但这不耽误它发现,这些学科知识体系的背后,是一个庞大的种族的历史,如果这个庞大的种族能够在多种学科建立知识体系,那么长江柳族无论怎么比,都看不到脱离人族后能够高歌猛进,成为纪元胜者的可能性。 大概是见世面的冲击太大了,在大多数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柳谨的三观已经被冲击成技术制胜和人族忠实臣子的模样。 如果今天张博学不提出,那么柳谨日后自会找地方学习。只不过在柳谨心里,学习人族的学科或许要它付出什么,却没想到张博学会主动提出,让长江柳族的个体接受人族的教育。 更别说接受教育的前提是增加本族的金丹期,柳谨作为族群族长,对本族的高质量发展(这词还真挺好用的)更是完全上心,意识到张博学所说的教育之事,又能提升本族群的实力水平,又能让本族学习人族的各学科知识,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一定要让族群后起的个体学习人族的先进经验,如果有可能,学的越多越好,成本越低越好。 “意向,我族有,如果华夏人族愿意接受我们学习,并且让本族的金丹与华夏人族一同学习,我们当然有意向。不过作为本族的族长,我需要了解一些信息。关于所谓的学习,新生的金丹期个体是否能够接受与华夏人族相同的中小学教育?”柳谨通过先前的语文学习,已经知道华夏人族有中小学阶段的教育。 同时,通过与各大高校的签约,它隐约意识到,中小学和大学绝对是不一样的东西。如果张博学代表新星大学招生,那就一定要把中小学教育也谈下来。 李俭都听懵了。 啊,这年头文化殖民都能让被殖民对象上赶着当的吗,怎么这边讲的还是大学教育,另一边就打算连中小学也包办了? 虽说长江柳族在教育方面的建树比较稀缺吧,但全部挂靠人族真的合适吗,这比过去附庸还狠啊,附庸充其量也就强行要求质子必须扣在都城,宗主国再用功名利禄引诱附庸精英主动投靠,怎么今天干脆把底都刨干净了? 李俭显然低估了双方对两族关系的看法。对柳谨来说,见了人族众多优点之后,它已经是人族最忠心的臣子,心中决定要狠狠学习宗主国的一切,让长江柳族在华夏人族的大树下活到最终胜利。对张博学来说,宣慰部的首肯已经让他知道了本国对长江柳族的态度,反正对长江柳族的管辖决不能仅限于金丹契约,也不能是寻常人就能看出来的尖酸刻薄招数,不然难以抵御蛮古纪元时,出蛮古人的附庸背刺的结局。 虽然出蛮古人最终挺过来了,可华夏没打算重蹈覆辙,吃一堑长一智的本事,可是敬奉历史的民族该有的能力。 “如果长江柳族需要,我们可以安排中小学教育,但应当会对柳族个体准备一些限制。您应该知道,我们的中小学教育中,其他人族学生都是没有正式开始修行的幼儿,如果和金丹期修仙者在一块发生点口角,我们会更侧重保护未成年人。”张博学来时就得到了宣慰部点拨,此时既然柳谨主动提出中小学教育,那他也要把话说在前头。 最理想的形势当然是给柳族额外准备特殊中小学教育,将柳族个体和未成年人隔离分开。但柳谨都说了接受相同的教育,恐怕它心中也做好了“如果不是共同授课,那么教育就可能不相同”的准备。 到时候闹将起来,反而是人族这边不光明磊落,那就只好将话说在前面了。 听张博学这么说,柳谨反而放心。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一件事看起来全是好处而没有限制,倒让人害怕。 第四百一十八章 再转钱安生物中心,那不是米立刀的地盘吗 “很好,我代表长江柳族答应了。现在签金丹契约?”柳谨作势要取出自己的金丹,表现忠诚。 “不,不需要签金丹契约,只要你能同意,留下书面协议就行。”张博学哪有签金丹契约的能力,他还没突破到金丹呢。在场的人族金丹期也只有李俭一个方便露头的,以李俭当前的身份,让他为了柳族接受教育的事单独签署一次金丹契约,有点小题大做。 再者,按照宣慰部的指令,本次商谈加入教育的事情也不宜列入金丹契约,融入附属契约成文。毕竟文化殖民终究也是殖民,是殖民就有翻车的可能性,别管是哪种翻车。倘若列入金丹契约成文,其具备较大效力,谁知道迁延日月,世代相传之后,人族与柳族又会是什么关系?不如只以公文形式存在,只当做是一项政策,能废止时废止,该施行时施行。 双方谈妥意向,再签协议就不是一人一树能商量明白的事。张博学起身告退——他也没落座,一直站着呢——与柳谨谈好签订协议的时间,又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让柳谨有需要时,可以直接找人联系他就行,不需要再将李俭当做中介。 约定既成,李俭看看左右无事,也说了再见,取空间权能裹住老张,腾空向校区飞去。 “行啊老张,还真让你想出来了。不过这招生的活也太悬了,是要培养对华夏忠心的柳族吗?” “那不然呢,谁乐意掏钱养外族的教育?过去给那帮酋长、族长孩子大开方便之门,虽说也有泽被四海的想法,但都是冲着人家的矿、人家的交通环境、人家的地理位置去的,狠一点的也有待价而沽、上利谋国的玩法。现如今长江柳族哪有这本事,虽说它们能充当兵员,手头也有点灵材,还能方便科研,但就这点东西,在我们的体量面前屁都不是。如果这样还不专门培养点对华夏忠心的柳族,把这一整个种族都拿在手里,我们不是白干了?”张博学说罢,颇阴冷地笑了两声,李俭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这些事还得是术业有专攻,换我只知道如此做的好赖,却绝对想不到第一个提出。罢了,背后的事我不管,不过眼前的事情我得帮忙。现如今又答应了给柳族提供中小学教育,怎么打算?” “还能怎么打算,先调研一下聚居区里那帮社区小学有没有乐意接受额外学生的,我估摸着悬。到时候,恐怕还是让我们安排。按我的想法,咱们学校的学员这两年水平也都上来了,就在校内额外设一个附中附小,老师学生顶多一墙之隔,到时候就算出事了,一分钟内来几个金丹不敢保证,来一群筑基期以多欺少,还是有把握的。”张博学盘算着。 两人回到校长室,张博学筹备起应对调研的工作,李俭打开电脑,看到崔和平发来工作报告。 报告大意是平西校区蒸蒸日上,一切运转正常,本地招生工作正在有序进展,让李俭放心。 工作之余,崔和平又附上私人信件,告诉李俭最近又发现了不少灵材,标了几个有点意思的,让李俭看看,如果有看得上眼的,他发几车到钱安。 “这小子是有些阔气在身上的。崔和平跟我们混才几个月啊,自己的钱花出来多少了?怎么着也有几千万了,还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有钱是好啊。”李俭“穷”惯了,不由得感叹起来。 “他又怎么了?” “说是平西新发现了一些灵材,问我要不要,要的话就给我发几车。” 张博学抬头看了眼李俭,又低头工作:“有钱是好啊,说发几车就发几车。” “我也没发现他借着我名号挣钱啊,就这样硬花,他私人财产还挺多。” “是没借着你名号挣钱,我托人盯着呢。”张博学肯定道。 李俭翻动灵材目录,土石类灵材颇多,虽说一个个看描述挺好,但卖相看起来不太行,没什么入手的想法。 偶有几个不定形的灵材,看着有点神异,不过看文字表述,不是水行独大就是火行独大,可能某些研究阵法的科研团队需要,或者是体悟法则的时候需要如此特殊化的灵材,但对李俭来说,他实在没什么专门体悟法则的机会,对这样一家独大的灵材没什么想法。 除却土石样貌、流水样貌、火焰样貌,再不然就是和自然界常见物体没什么关系的纯几何体。灵材能长成纯几何体的样子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些灵材内里起效的都是特定的灵机结构,能长得像自然界物体才算是怪事。 这些灵材的行属五花八门,不过大多中正平和——不中正平和也没办法以特别简单的外表稳定存在,花里胡哨的玩意往往长得也很花里胡哨。李俭看了看,总觉得太正常了,也挑不上眼。 纯几何体灵材大多有些很对称的形状,什么正四面体啊、正六面体之类,哪怕是个八面体,也冲着最正八面体的方向塑形。或许学美术的会狂喜,但对正在看灵材目录图一乐的李俭来说,这些玩意长得太正了,反而没看头。 划过目录,最后一部分是形状最少的一类灵材——生物形状的灵材。 如果说纯几何体灵材往往代表着各方面都很中庸的灵机结构,那么生物形状的灵材则是纯几何体的反面。这些灵材往往具备特别复杂的运行结构,比例特殊的行属,灵材如同一个在小区间内稳定的整体不稳定平衡态,在看到这些灵机运转的时候,旁观者脑中往往会冒出一个“啊?”,并思考这玩意凭啥能运行。 生物形状的灵材,最简单的长相如同病毒,较复杂的长相则各有所长,反正到目前为止,也有人因为自己发现的生物形状灵材长相过于异形,而拒绝承认这类灵材被分入生物形状的。 人们往往更关心那些长得像植物的灵材。在已经发现的大量植物形灵材中,统计显示,过半植物形灵材都具备可再生能力,甚至其灵材本身就有自我复制能力,如果不是这玩意实在过于脆弱,一点环境微扰就可能让灵材脱离稳定小区间从而彻底分崩离析并且连个渣滓都不剩,生物学家甚至打算把这玩意也划归生命体。 不过对那些并不关心生物定义的人们来说,植物形灵材可以自我复制,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能种? 而华夏人的共性是:种种试试? 李俭作为华夏人,自然不能免俗。一整张灵材目录,前头的土石形、不定形、纯几何体灵材,他几乎扫了一眼就过去了,偏偏移到植物形灵材的部分,他扫不动了,要一行行看过去,对灵材的样子评头论足一番。 翻着翻着,有一样灵材入了李俭的眼。 画面中的植物形灵材其实不好叫做植物形,严格地说,这玩意应该是真菌形。真菌不是植物这件事,在十几年来,从一开始热烈的讨论,渐渐演变成一个梗。 有人不打算纠结蘑菇到底是不是植物,就管它叫“菌子”;有人要拿着捏着,除了在菜市场里管这玩意叫蘑菇,其他时候就叫可食用菌;还有人生来就是饕餮,他不管真菌不真菌,植物不植物的,“香菇、平菇、猴头菇,口蘑、竹荪、明天见”,在席面上能一溜烟地报下来。 也有人见真菌里头有些种类好像有药性,便给其中一类取了个突出真菌的名字,叫做灵芝。 李俭入眼的植物形灵材,如果从形状看,长得便挺像是灵芝的。 伞盖上翻、伞柄斜生。除了颜色有点偏紫,仅仅看图片,李俭还真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灵芝。 不过在附送的文档中,撰写人写得明白,这幅图对应的确实是一种灵芝样貌的灵材,里头有特定的灵机结构运行,并不是有人拿正儿八经的灵芝充数。 再看对灵芝状灵材的灵机结构描述,这玩意倒是挺独特,其他植物形灵材往往具备很偏颇的灵机行属占比,但这玩意光看灵机比例,倒是四平八稳,比例在各种一比一之间小幅波动,没有哪一行属特别突出,也没有哪一行属特别落后。 应该说,这样均匀的灵机比例特别容易催生出各种正几面体的外部结构,但李俭再一看灵机结构的三维草图,这玩意九转八弯,鬼知道是怎么天然形成的,倘若要人工制造,难度不比破解狐妖特产的元阳真火更低。 这玩意倒是挺独特,李俭特意看了眼相关链接,发现该灵材的特性尚未检测,正在送审,负责测试的单位是平西某生化中心。 看完,李俭刚要换行,又发现后头还有一段小字。 瞥了眼,写着该生化中心转交上京某生化所,生化所再转某修仙研究所,再转钱安生物中心。 嗯?转钱安生物中心?那不是米立刀的地盘嘛。 第四百一十九章 这玩意不会是第四次结丹要用的东西吧 意外的小发现让李俭提起一些兴致,毕竟人可能对远在天边的财宝只剩口嗨,但当新奇的玩意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是很愿意动手动脚的。 他琢磨了一会,打开网络通信,犹豫着跳过米立刀的联系方式,又转到蒙星霖的联系方式上,还是没拨通。 没办法,米立刀对人和蔼客气,对自己也颇多照顾,但自己不能老是把对方的好意当做自己的能力,就算他对自己再客气,那也是客气,还是得把米立刀当做院士来尊重。 当然,退一万步说,就算米立刀不是院士,只是个对自己蛮好的中年人,也总不能上赶着给米立刀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的拜托。 同理,蒙星霖也不能这样催使。 李俭琢磨着,按照自己的身份,按照生物中心的组织架构,自己有事想要找生物中心帮忙,不动用与米立刀和蒙星霖的私交,到底该找谁。 想了半天,李俭也琢磨不出门道——他本来就不是擅长和人社交的家伙,在灵气复苏前他更像是死宅。 琢磨不出门道就不琢磨了,打开生物中心的官网,找找别人的对外电话。还别说,公办研究所在对外联系方式上虽然土,但确实一应俱全。 拨通网络电话,等对面接线员接通,李俭提及来意。 生物中心接线员听到新星大学的李校长打算调阅他们正在测试的灵材性能报告,愣了一愣。 这事儿不难,不过按照流程,高校找研究所要求资料共享,并不是校长给生物中心对外联系方式打电话该做的。只要系统内正式发文,自动生成文函,到生物中心自然会有人回复,纯纯公事公办的事情,再麻烦也不过是让人审核的时候过一下眼,校验新星大学的合作资质就完事了。 更别说新星大学和生物中心的合作项目多如牛毛,自动生成文函到生物中心压根不需要人检验合作资质,白名单上有新星大学的名字,一接到新星大学来函,生物中心的回函就该自动生成并发送了。 不过李校长既然联系到自己了,那没啥好说的,作为打工人,该上报上报。 李俭等了一会,个人的教育邮箱响了,来函抬头是生物中心,发件人是米立刀。 草,本来不打算靠私交让米立刀帮助自己的,这下还是让他发了邮件。 李俭有点心虚,在社交软件上向米立刀的私人账号发了感谢,“沐浴焚香洗手”,这才打开邮件。 邮件内容便是灵芝状灵材的检测报告,从时间戳来看,检测应该是昨天半夜做完的,今天上午还在生成报告,下午刚刚落下参与测试人员的检测意见。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株灵芝状灵材的正、侧、上方拍摄图像和三维建模示意图,下面标注了灵芝状灵材的长宽高区间,李俭稍微比划了一下,单株大概是一掌大小。 其次是灵芝状灵材的临时名称,排除那个用中文、数字、字母共同编号的灵材库通用编码(一般使用字母和数字的组合,中文部分类似给人看的注释,在数据库中会被注释掉),临时俗称是平西灵芝。 这取名还是蛮随意的,不过指向性足够明显,除非平西再发现其他长得像是灵芝的灵材,不然这个名称恐怕够该灵材使用千年万年。 下文则是对灵材物理性质的描述,这一块李俭选择跳过,因为看不懂。 就算是搞科研的,也不是每一个物理性质和物理量都能立刻明白对应的意思。让一个研究工程材料的人对物质的电导率发表看法,虽然他能明白电导率是什么意思,但要想他能看到数字就能如数家珍、口若悬河地与其他常见电学材料做比较,未免有点难为他了。 更别说李俭已经远离实际科研工作许久,大多数参与科研的时间都是把自己当成样本,那就更看不懂各种物理量的实际含义。 跳过物理性质描述,转而是灵机性质的描述。李俭煞有介事地看了半天,从灵机行属比例到灵机结构分析,看来看去,还是看不懂。 这也并非他的错误。现如今虽说已经有了修仙侧授课,也按照灵机流动和施法结构对部分灵机运转方式做了逆向工程,在校园中教授灵机流动的分析课程,但受限于时间积累不足和理论不足,这些分析课程都浅尝辄止。 而且,分析课,或者说那些研究法术为什么能是法术的课程,都很数学。 确实,传统的科学和修仙科学很难完美对应,或者说,物理和修仙简直是彼此的乌云。一些在物理上久经考验的理论被介入过程的修仙力量轻而易举的颠覆,创造出异于经验的现象;而一些在出蛮古人遗留的修仙理论中出现的漏洞,在缺乏修仙力量介入的环境中也能继续用物理理论解释。 两者犹如量子力学与经典力学,不得不承认,对方是自己在某种场景下的特殊变形,或者说是某一种更统一的理论在两种特殊场景中的特殊变形。 而一个比较确定的事实是:不论这种更统一的理论是什么,起码在其使用层面,过去人类所称的数学,依旧是那件不可动摇的工具。 很喜欢一句话,如果想逃避化学,可以尝试去学物理(虽然还是得学),如果想要逃避物理,可以尝试去学化学。但如果想要逃避数学,那就只建议去学法了。(笑) 作为理工科所有人的工具,数学是自然科学中不得不尝的东西。而研究数学的人则在此之上,他们不需要自然科学也能研究数学,实在是一群很可怕的人。 李俭:我当初逃来逃去也没逃过数学,现在看修仙侧科研成果也逃不开数学,我咋就不能学文呢。 由于自己的数学功底确实不好,李俭选择性跳过——基本全部没看懂——关于灵材的灵机性质描述。 这一跳,便跳到具体实验数据。 李俭倒吸一口冷气,接着跳。 搞得好像他看不懂结论就能看得懂原始数据一样,跨了领域的东西,就算给自己看原始数据,自己也看不懂啊。 一路跳报告内容,跳到最后,才看见研究员评价。 这一段总算是人话了。李俭想着,一字一句地读过。 “鉴于以上实验表征,本中心认为,送测样本属于行属平衡的灵材,从灵机结构来看,预期对人体有一定增幅效果,建议向体魄、武力属性补药方向发展。本中心认为,该样本补足了生物形灵材行属平衡种的种类缺陷,可以为后续灵材灵机结构的研究提供新模型参考。” 好吧,并不完全是人话,但已经是整份报告中最接近日常用语的内容了。 简单中译中:这玩意对身体好,药性平和,可以考虑做成强身健体的补药。算是比较稀有的长成生物形又行属平衡的灵材,希望能在此基础上研究点新东西。 李俭读完,关掉文档,看了眼米立刀没回复自己的感谢,估摸着对方在忙。 文档是关掉了,也对灵材是个什么东西有了模糊印象,报告里没有特别提出这玩意到底有多厉害,应该只是一般送审。 不过李俭心里总有一点悸动,觉得自己想的少了,这东西好像有什么可以派上用场的地方,还是自己曾经特别关注过的东西。 但回忆的剪影总是在最急迫的时候躲在屏风后面,只让人知道有,却不知道样貌。 李俭琢磨半天,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关注过类似的条目,只好翻着过去的日程回忆,指望自己能够触景生情。 …… 还别说,真让他触景生情成功了。 李俭倒看日程表,一路看到与长江柳族签订金丹契约之前,看到自己第三次结丹,猛地想了起来。 金丹期的碎丹法可是要碎三次丹,总共结四次丹的。次次结丹所用的灵材都不相同,自己用过了引入阴阳灵机的雷雨丹,用过了引入纯阴灵机的昆仑金莲,用过了引入纯阳灵机的元阳真火,按照先前与米立刀见面时所谈的三种猜想灵材,正缺了一昧中正平和、强化身躯的灵材。 方才看到的平西灵芝,行属上比较平均,就算是中正平和;灵机结构倾向强化身躯,更是对症。 这玩意不会就是第四次结丹要用的灵材吧? 李俭琢磨了一下,感觉这事还是得问问专业人士。毕竟第二次、第三次结丹所用灵材,都在结丹之前跑了一遍模型,看到可能性比较大,自己才敢试,这次要是不跑跑理论模型,看看可能性,就算这玩意长得像,李俭也不敢试手。 他是开了战斗力挂又不是开了无敌挂,愿意尝试成功率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不代表他愿意在没有了解的前提下鲁莽尝试。 想到此处,李俭不得不烦请米立刀——原因无他,米立刀是生物中心的头面人物,钱安地界也只有米立刀实验团队能够调用的灵材模型最准确可信。 第四百二十章 尝试第四次结丹 李俭觉着自己应该有了不错的发现,宽慰自己这时候给米立刀发消息并不是无的放矢,这才拨通米立刀的私人电话。 铃声响过几阵,正当李俭以为米立刀在忙,自己没法第一时间联系上时,电话却接通了。 “喂,李俭啊,刚才给你发的灵材数据看了吗?”米立刀的声音很柔和,像是家里的长辈考察晚辈学业。 李俭吓得一激灵。他有种回到过去被老师询问看了多少文献的感觉,好消息是他现在是校长了,坏消息是米立刀是院士,他还是抗拒不了来自血脉的压制。 不过,幸好自己是看过了资料,才给米立刀打的这个电话。 “看过了。我感觉这份平西灵芝的数据比较符合我们之前谈过的碎丹法适用灵材。其中不是有一昧灵材,需要属性平和,可以增强躯体嘛。” “对的,然后你觉得这个灵材就是待选灵材,打电话给我,是希望我给你出出主意?” “正是如此。米老师(李俭托关系,自称自己是米立刀的学生),我想借生物中心的设备用用,先跑一下灵材和模型的匹配程度,然后试试第四次结丹。”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可以,我也看到平西灵芝可能是待选灵材,所以拿自己邮箱给你发的邮件。前两次再结丹都不太严谨,这一次情况有点特殊,你得做好结丹成功或失败的两手打算。” “摸索灵材的道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我每次尝试结丹都做好了失败的打算,您的提醒,我记在心里。” “不是这意思。嗨,你准备好了我再和你说吧。材料还是自备,我们实验组没有额外经费买这批灵材,也没有由头。不过你要是愿意,项目可以往上报,以你现在的需求来看,过审很快的。”米立刀提醒道。 “不了,这次是崔和平打算送灵材,我看他挺愿意花钱的,就先用他私人财产垫一垫。”李俭说着,感觉自己有点坏。 怎么感觉这话像是绿茶说的,用别人的东西还理直气壮? “那你自己准备,差不多到时候了给我发消息,我准备好实验室再通知你时间。” “好的米老师,那我这边去联系灵材了,您忙您的。”等米立刀挂断电话,李俭才按掉通话界面,转而给崔和平发消息,指定平西灵芝,让崔和平先给自己发个几车,顺带把灵石送来。 李俭:感觉我不止像是绿茶了,我还有点像是奴隶主。 盘算了一下这些东西大概价值多少钱,毛估估按照即时市场价,送来的灵材和灵石加起来也有一两百万了,李俭便心生怯意和惬意——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大不了就打一辈子工还债,谁怕谁啊。 崔和平秒回消息,告诉李俭,他已经在平西安排人手采购平西灵芝,灵石则已经在市场下单大宗商品,直接运向钱安聚居区。平西灵芝是新发现的灵材,还没有建立大规模的统购统销市场,得从散客冒险者手里收购,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这玩意完全是崔和平自己掏钱,李俭哪敢说半个不字,当然满口称是,顺带着言语慰劳崔和平一番,劝他注意作息,不要为了工作把身体搞坏了。 再一抬头,李俭便看见张博学古怪的眼神。 “咋了。” “崔和平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怎么给你花钱还上赶着当孙子呢?明明没有利用你搞品牌效益啊。” “我哪知道,反正现在单独花在我身上的钱,我都当做是我欠他的。这些灵材大不了我自己也能买,不过他是地头蛇,平西的东西他更方便搞到手。等之后有空了,市场稳定了,我给他溢价三成,连利息一块还了。”李俭说着,琢磨自己为了还钱是该去海里猎杀妖兽还是去战场遗迹搓点破界石。 陆地猎杀妖兽就不想了,金丹协议签着呢,海里倒是好去处。 …… 过了几天,先是一车灵石送了过来,再是一车平西灵芝送了过来,李俭验收完了,请人家司机师傅开进钱安聚居区,到生物中心停着。 装卸货的事情轮不到他,他正赶往提前约好的实验室,就和前两次碎丹结丹一样,这次他还得半裸着准备碎丹。 米立刀站在实验室门口,看他过来,一把拉住:“今天这次尝试结丹是按照碎丹法的最后一次结丹,如果这次成了,按照碎丹法的说法,你应该会觉得金丹与自己完全融为一体。” “我知道,人家字面上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们要不看广告看疗效对吧?” “差不多。但你这次结丹意义重大。金丹之后的修仙道路,我们通过实验和理论分析、翻译资料的方法,整理出来不少,但没几个是有可靠进展的,你正在尝试的碎丹法算是一条实验上进展最远的路子。如果今天你试验成功,确认碎丹法确实需要碎丹三次,并且再次结丹所用的灵材就是我们现在试出来的这三种,那么所有金丹期修仙者都会尝试靠碎丹法提升自己。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米立刀直视李俭,目光中不再有长辈提携后辈时的柔和,而像是看着自己的战友同袍。 “我个人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 米立刀笑了:“没那么夸张,不过你有感觉就好,祝你顺利。” 李俭脱下身上的累赘衣物,坐在实验室中央。工人用水推车将几箱灵石和平西灵芝推进了实验室,在确认物资数量起码冗余三分之一后,人们紧张地等待实验开始。 取出碎丹丸,服下,运转法决,开始碎丹。 一如往常的濒死体验,只不过在已经齐全阴阳灵机和纯阴纯阳灵机的加持下,这一次的濒死体验格外“火热”。体内的灵机大有“看不起”李俭身躯的架势,带着法力和空间权能在体内左冲右突,仿佛要脱体而出,自成一统似的。 李俭倒是不怕这些东西伤人,但这也太像走火入魔、法力失控了,顾不上在濒死体验中煎熬,强撑着从旁侧取来灵石,融入体内,靠寻常灵机融入体内转换成潜能的过程,舒缓阴阳灵机冲撞。 等体内潜能满溢,再也不能继续舒缓阴阳灵机的冲突时,李俭摄来平西灵芝,运起法决,将其中灵机尽数吸入体内。 满溢潜能犹如薪柴,流入体内的灵机仿佛火星,两者刚一相碰,腾起的“火苗”便灼烧穴位壁垒,使其软化消失。法决引动潜能与灵机,一处处填充穴位。 微弱的变强感随着穴位一个个冲破而显现,寿元的增长倒是一如往常地充足,好像出蛮古人研究出来的修仙境界,仅仅在寿元上有用似的。 伴随着吸收的平西灵芝越来越多,在体内到处冲击的阴阳灵机渐渐安分下来。它们原本会一下子从头顶冲到脚心,或从左臂冲到右臂,就像是孔夫子带着三千弟子,乘着战车周游列国,表现出一副“勃勃生机”的样子。到了后来,它们的动作轻柔许多,但还是很有韧性,像是墨家巨子带领百十墨者死不旋踵。到最后,带领它们左冲右突的“儒生”和“墨者”好像都死绝了,阴阳灵机们在体内缓缓游走,再没有一开始冲来冲去的架势。 李俭本以为是自己即将发生的修为突破扭转了阴阳灵机的运行方式,使得阴阳灵机不再试图离体。但随着突破的穴位越来越多,渐渐接触到重新结丹的边界,体内法力、空间权能、灵机又将拧成一股,李俭才意识到,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得阴阳灵机不再试图离体。 虽然在光学层面看不出变化,但在修仙层面,李俭可以“看到”,自己的肉身正从根本上变成别的东西。 生物体,起码人类的身体,最基本的组成单位是细胞。李俭当然也是如此,哪怕踏入修仙道路之后,身体内的基本组成单位还是细胞。 随着修为增进,他其实也能用神识专门关注一些细胞——虽然很粗糙,相比身体的自动运行,用神识关注细胞再试图操作,有点多此一举——但这些细胞并没有发生根本的变化,大多数异于常人的神异之处,往往要依托运行在体内的法力才能施展。 那些几乎快变成本能的力量加持,虽然有细胞本身的些微强化,但更多时候,产生效果的还是不由自主的法力加持。 但今天,李俭确信自己“看到”了身体的根本层面变化,一种来自灵机,转换得到的力量,正在浸润身体的每一处,伴随着结丹时空间权能等力量拧为一股的契机,将种种力量润入身体中的小分子、大分子、细胞…… 金丹慢慢成型,身体被浸润的程度越来越深。到金丹成型的时候,全身上下都被浸透了某种力量,这股力量写着李俭的名字,从而使得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是他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能和金丹相呼应,在神识的视角,那完全就是金丹的衍生。 第四百二十一章 给司机师傅包红包 金丹到底是什么? 除了金丹期人人都有的空间权能与法力是其组成部分,每个金丹期修仙者对此的回答都有些微不同。 在尝试碎丹法之前的时候,李俭的金丹几乎有他想要调用的任何东西:空间权能、法力、与其他金丹签订的金丹契约、各种灵机留存,还有和神识呼应的能力。 甚至连自己的记忆和想法都会在金丹上有所表示,只不过表示的形式十分抽象,就像是用信息密度最高的处理方式将他的全部信息尽可能保留后存储在金丹,别管李俭本人看不看得懂吧,反正冥冥之中的灵感会告诉他有。 除了一点点微妙的区别,李俭几乎觉得,那时候的金丹就能通过一系列手段,从金丹还原出一个完整的他。 而那微妙的区别,就是肉体。 在尝试第四次结丹之前,法力成为了金丹的一部分,灵机沾染了金丹的样貌,空间权能由金丹而发,神识与金丹来去自如。所有灵气复苏后拥有的能力都在结丹时变成了金丹的一部分,唯独肉体,在突破金丹期的过程中,除了突破暗合天地的穴位时有所增益,却没有一星半点要融入金丹,使金丹与其无所滞碍的意思。 这让李俭产生了不能明说的忧虑。倘若修仙者的肉体一直靠法力来维系强度,身上的大病小灾不过是用法力硬抗过去,而不是因为身体本身有了超凡脱俗的变化——随着境界提升,近视眼自动消失这种事,应该不算是超凡脱俗的范畴——那么出蛮古人的修仙方法是否有隐患? 如果到境界高深处,修仙者再想提升自己,竟然发现需要其他力量扶持的肉身已经是拖累,要把肉身舍弃掉才能提升得更顺畅,更有性价比,那么人还是人吗? 人类的主流文化和伦理观显然不会接受一个抛弃了自己原有肉身的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这当然可以通过打补丁,比如“他是因为得道成仙才抛弃了原来肉身的,这是更上一层的生命境界”来解决问题,但这也会诞生一个新的问题。 抛弃肉身而升上更高境界的人,他和自己出身的族群,还是同一个物种吗?还能有坚实的族群认知吗? 当“人与人的差别比人与狗还大”从玩笑层面进入物种层面时,对“人”的定义,将成为同一族群中最恐怖的战争。 君不见,在另一条世界线的2023,某锡安实体是怎么对待他们的邻居的?当他们只将自己看做人,而把原住民看做“长得像人的动物”时,他们的一切暴行,在他们自己的脑海中是多么理所应当,而对方的反抗,哪怕仅仅像是在狂风暴雨中喷回的一口血,这帮天选之人就会像是看到了食物反咬自己一口一般,在他们能够接触到的任何地方,表示自己被攻击了。 这还是物种没有变化,仅仅是文化有差异的情况。一旦真有修仙者在生物意义上不是人了,连肉体的维系都丢失了,那他对“人类”,又会是什么看法? 自从李俭升上金丹,意识到修仙诸法都有所变化,独独肉身不变时,心下便时常惊悚,只敢将猜疑藏在心里,不敢说与他人。 而当此刻,在神识视角中,肉身纷纷与金丹建立联系,传统光学探测又一如往常,李俭才终于放下心中大石。 修仙者的肉身终于跟上了版本,或许它依旧脆弱,依旧需要法力来提升强度,但起码在玄之又玄的层面,修仙者的肉体终于打上了金丹的印记。对混元一体的金丹来说,如果修仙者想要抛弃肉身,无疑是自损根基,而不再是大概率利大于弊的事了。 看来出蛮古人的修仙体系还是注意到了身体对族群认知的影响。 这次金丹凝结的速度比过去三次更快,大抵是因为体内纯阴纯阳相持,阴阳灵机充沛,空间权能了然于心,法力运转刚中有柔,连肉身的短板也被平西灵芝补上,金丹成型犹如水到渠成,顷刻间让李俭重回金丹期。 待到金丹已成,再没有什么变化时,李俭像是没有发觉一般,回味片刻,才发觉第四次结丹已经结束了。 整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都紧张地看着他的变化。无论从哪一台设备,用什么原理分析,李俭身上的变化都已经停下了,所有数值都回归李俭自体金丹期数据区间,但李俭就是不睁眼。 想想吧,工作人员心里该想些什么,反正今天要么发文要么发丧,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更愿意选前一个。 当李俭睁开眼的时候,整座实验室都长出一口气——这将有效地提升温室效应的效果,如果灵气复苏后的地球还能如此传导热量的话。 随着李俭宣布自己结丹结束,各项结丹后测试有序开展,实验室里的众人也纷纷收拾东西,准备下一阶段工作。 李俭则跟着米立刀跑到旁边房间,准备提交第四次结丹报告。 两名文职武官打扮的汉子在房间内作为公证,米立刀陪着李俭,对报告内容做细微修改,顺便提了几个问题,让李俭将更详细的感受补充进去。 “那么这就是按照碎丹法进行的第三次碎丹和第四次结丹了,报告是这么写的,不过你感觉完成了吗?”米立刀将完工后的报告当着武官的面封存起来,交给武官,侧向李俭询问。 武官拿到报告,也没做其他动作,而是与米立刀一同看向李俭。 “完成了。我曾经担心提升境界会让修仙者有抛弃肉身的风险,但这次结丹,肉身也被纳入金丹体系,从此之后,金丹里有我的全部,再没有肉身会被抛弃的顾虑了。”李俭说着,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够稳妥。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本人的所有东西都在金丹得到显现,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东西能被融合到金丹里面,这样的话,金丹也算是完美了。”李俭补充道。 米立刀点头:“有点道理,等会的测试你试一下,现在的仪器可能还不是很好,测出来效果不对的话,辛苦你了,用手绘图补充一下。” 李俭了然。 米立刀说的手绘图补充和仪器不好,乃是修仙侧有不少修仙者自己能感觉得到的东西,在仪器测量上还无法精准量化。有门学问就叫测量学,当然,人家说的测量学指的是研究空间点位关系的学问,更接近物理长度、面积、体积的概念,而非各种指标的测量,不过测量的重要性和学科细分程度也可见一斑。 对于借着出蛮古人理论发展了才三四年的华夏修仙界来说,指望所有修仙参数都能得到仪器的精准量化,显然不太可能。很多指标都得在经验公式的基础上,由修仙者自己感知,用仪器辅助,得到图样、数据,并加以分析。 而作为明面上第一个尝试碎丹法的金丹期,想要对李俭的各项指标做精准可靠的量化测试,怎么说呢,上一个能够单人精准预言尚未发现端倪的自然现象并得到验证的著名科学家,他叫爱因斯坦。(当然也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在这位之后可能也有科学家对尚未发现的自然现象做了精准预言并且得到验证,如果有人知道请务必教我,我继续学习) 在样本数据极度稀缺、基础理论正在搭建的当下,李俭不得不耗费时间,用神识做探测仪器,用自己的手做出图工具,为其他人提供完整采用碎丹法的样本数据。 …… 手绘图是一件苦差事,当手绘图的要求类似手动把电镜视图画出来时,这更是苦差事里的苦差事。 花了十几个小时的功夫,从白天到深夜,又换了几种项目测试绘图。按照试验标准标注数据类型,等到第二天白天,李俭总算完成了这份工作。 米立刀和两名武官除了上厕所寸步不离,陪着李俭搞定这些。 当最后一份数据封存归档等待复印,两名武官致意告辞,李俭才有空对米立刀表示感谢:“米老师您辛苦了,在这陪我一天,我也没跟您道声谢。” “这才哪到哪啊,修仙者能扛好几天的。”米立刀起身,伸了个懒腰,“实验室你应该不用了,我让他们把多出来的灵材和灵石都装车了,你自己看看什么时候让人开走。要对一下数目吗?” “别别别,哪怕给生物中心赞助一点也是我应该的,还查什么数目。您老辛苦,那我这就叫人把车开走,不占地方了。” “回去之后如果有宣传要做的,最近这几天就别带上我们了,我们实验室还要分析数据,这两天估计要写文,有事情给我们带个名头就行,多的露脸的事就算了。”米立刀叮嘱道。 “明白,您放心,有好事肯定给你们挂名,不给你们招麻烦。”李俭溜了,叫上从平西开车过来的大车师傅,请人又把车开回新星大学卸货,再请他们返回平西。 至于回程有没有带货,李俭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没让司机师傅走空趟,临了包了俩红包当纪念。 第四百二十二章 纳戒,启动! 结丹告一段落,李俭回到学校,屁股还没坐热,便被老张带走,说是要去开会。 等他晕头转向地将琐事做尽,连同碎丹法圆满成功的宣传任务也一并完成,已经是七月末了。 拜碎丹法圆满成功的余威所赐,市面上多出一样极其热销的商品,纳戒。 等到李俭终于有空登上购物号看看网上有啥可买的东西时,降价的硬盘在角落里默默开售,各种电子产品推送似乎都忘了在大数据推荐中,李俭符合它们的客户画像,纷纷让出了位置,只在首页最醒目的推荐列表中,留下各种修仙侧灵材、补药还有纳戒的位置。 卖纳戒的店铺几乎都是这几年刚刚成立的旗舰店,套着各种或直白或古风的名字,将纳戒推为本季度的热销商品。封面的纳戒价格,大多是一千伍佰元起。 这着实吸引李俭了,他这才知道,原来这玩意全面进入市场后的价格可以在这个位置——但是这应该是多大容量的纳戒呢? 他好奇地点开那张颇有淘宝风格的商品样图,跳转到商品页面,才看到店铺玩了个大概所有网店都在玩的花招:一千五的纳戒只是配置最差的那一个,由于他将纳戒的配置按照型号放入网店,更高配置的纳戒只有点击具体配置才会显示价格,而在店铺外头,人们只会看到这家店卖的纳戒一千五一只。 好吧,这种操作李俭在电子产品里见得多了,也曾在衣物店铺见过,不新鲜。 鼠标连点几下,点开最便宜的一千五一只的纳戒,把乱七八糟的名称和厂家代号去掉,只看配置中有用的东西。得了,一千五一只的纳戒,空间一个立方。 嗯,一个立方?那其他配置多少钱啊。 扫了一眼同一家店的其他配置,两个立方三千二,五个立方八千,十个立方两万,更多的不售。 显然,对一般人来说,十个立方以上的空间道具需求有点过多了。哪怕是李俭自己,要想把他和生活有关的物品全都装进纳戒,也不过是两个立方就能齐活的事——如果一定要塞家具,顶多再拿一个立方出来放折叠家具,床就算了,他可以睡地面。 再看一下月销量。嗯,该店铺付款人数五十万加……嗯?五十万加? 李俭的脑子宕机了一瞬。 好在他缓过劲了,退出店铺,用人工手段把几个卖的最火的店铺纳戒销量统计了一下,全网大概卖出去一千两百多万只纳戒,基本集中在基础款一立方米,少量采购更大规格。 比较有意思的是,部分店铺提供纳戒加工服务——或者说是绝大多数店铺都提供了这项服务——动用炼器法决制作的纳戒,李俭对其外形的评价是,类似扳指。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样通体一质的戒指,确实符合戒指在中文的古义。那时候的戒指就是指环,顶多会做厚些雕刻铭文,亦或是装饰图样,而不像是当今镶嵌珠宝玉石的戒指一样,又有戒托,又有戒圈,还要有镶嵌其上的“亮晶晶”,比如某碳单质。 很显然,这年头有兴趣使用纳戒的修仙者,很少会处于单纯的强度论,使用最基础的纳戒款式。大多数人都乐意对纳戒进行一些加工,用来表彰自己的财力、品味。 大众比较喜欢的加工服务,最畅销的就是刻字。有些人把这当做婚戒的一部分,打算写上夫妻二人的名字,当做对戒使用;有些人则单纯是想要在自己的东西上写名字;还有些人打算刻上铭文和图案,在审美上倒是有些复古。这服务不贵,保证纳戒本身功能不出问题的情况下,价格大多一百起,不到二百,看着像是收订制的费用。 第二畅销的便是镶嵌宝石。镶嵌宝石有个配套服务,纳戒塑形。纳戒原本的指环、扳指样貌确实不太好看,可能大多数人都已经戴习惯细圈戒指,要求将纳戒外貌做成细圈戒指带戒托的也不在少数,这一部分的工本费颇贵,得有五六百,再加上要求镶嵌的宝石,价格和纳戒本身已经没关系了,俨然成了珠宝首饰的高位替代。 出乎李俭意料的是,哪怕这些镶嵌宝石的纳戒已经摆出一副“我就是来宰客”的奢侈品样子,但买家依旧趋之若鹜,愣是冲高了好大一截销量。 后来李俭想明白了,他妈的,这哪是在买纳戒啊,这是在买婚戒啊。同样的款式、同样的珠宝,人家掏出戒指说我这是金/铂金戒指配的祖母绿/钻石/红宝石,自家掏出来说我这是纳戒配的祖母绿/钻石/红宝石,在这个灵气复苏的时代,怎么想都是纳戒更胜一筹。 过两年就不一定了,破界石生产速度还挺快,贵金属这块确实还没发现能够点石成金的技术,李俭估摸着过两年奢侈品市场会重新回温,让修仙类产品重回工具市场。 但起码在最火的今年,肯定有不少人把纳戒当成婚戒在买。 其他服务更是五花八门,以李俭看来,但凡能承接破界石的炼化工作,收一收附加服务的工本费,一个月别说作死作活了,哪怕一天就做一只纳戒,也够舒坦度日了。 …… 李俭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在纳戒涌入市场后的,大车司机大规模下岗事件。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受到纳戒大规模生产的冲击,在聚居区之间跑长途货运的大车司机不得不大量下岗。 好消息是,因为灵气复苏之后,各聚居区之间的物流运输本来就没恢复到全盛时期,与灵气复苏那会儿物理性质导致的大车司机大规模下岗比起来,这次下岗顶多是在雪崩后又压上一片雪花。 各聚居区早就有了让下岗司机再就业的经验,顷刻间就把刚刚丢了工作的司机们带走了。 不得不说,直接安排工作可能有各种坏处,但它起码能完成它的定义本身:让每个人都有工作。 大车司机们大规模下岗了,但聚居区之间的物流规模反而疯涨。过去纳戒出产量实在太少,大多数产出都用在了对生产安全要求较高的环节,亦或是给科研机构拿去研究,实在不能对市场各环节铺货。但这两个月的纳戒生产暴增,一般人群的需求很快就饱和了,立刻被砸进工业生产。 这年头的大车,成功做到一辆车就是一列火车。车上放一小袋装满物资的纳戒,就抵得上过去整车的数量。偏生纳戒这玩意只吃体积不吃重量,再怎么重的东西,只要体积小于纳戒容积,放进去之后都只是一个戒指的重量。 这下大车确实爱拉卷了。 纳戒的大面积铺货好像只有好事,但人们很快发现,这样的想法过于天真。 人口失踪案数量骤增、高空抛物伤人骤增、看似意外的杀人案件骤增。一系列利用纳戒开展的犯罪让那些久经战阵的老警察也不得不开动想象力,哪怕在监控网络的帮助下,要想破解这些案件都需要极大精力,更别说有些人还会用非常规物理手段干掉监控摄像头。 一时间,各聚居区那叫一个百家争鸣。 也有人有疑问。如果纳戒大规模进入市场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难道官方不知道吗,为什么不出台措施呢? 措施:是啊,怎么回事呢? 好消息是,措施确实有,而且李俭几乎是第一批知道具体措施的人。 简单来说,钱安聚居区各社区的派出所(实际级别对标灵气复苏前区与街道之间)都约了时间,上门找新星大学的学生,邀请学生加入各社区派出所,或是岗哨亭值班。 说是岗哨亭,但这年头的岗哨亭已经不在街角路口了,而是在高密度住宅楼中最四通八达的套房。学生平时也不用干什么,宿舍就在套房隔壁,一门之隔,上班了就往办公室一做,有自动报警信号或是接警中心打来的电话就出门,所有辖区都在三分钟路程之内。 当然,所有辖区都在三分钟路程之内在书面上并不是他们的工作福利,这其实是新时期岗哨亭的工作要求,不过换个思路,这就是福利。 社区招工的需求特别大,大到对新星大学一届学生中就需要十分之一的比例。考虑到并不是每个专业的学生都适合干这行,并且还有考试要求,可以说只要是适合要求的学生,只要想去,都可以去。 薪资待遇李俭打探了一下,只能评价为吴会省地界特有的不入编就可以拿高工资。 没办法,吴会省这地方从灵气复苏前就这德行,省南好歹还沾点靠发钱来驱动工作人员工作积极性的余风,经济发展最好的省北编制主打一个“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拿了编制后干活纯纯牛马,支持全靠理想。 甚至在李俭出生的地方,一度演变成没有家财万贯就不要想着入编。这不是说有钱才能上位,而是这帮人是拿着自己的钱在上班,工作全凭兴趣爱好。这股风气在教师工作尤甚,十分恐怖。 第四百二十三章 你这么闲可以去和柳谨聊天 既然岗哨亭的工作待遇还算优厚——李俭这是收着说了,按照实际情况来看,整体工作环境每个环节都比平均线高一节,加在一起那就是顶尖待遇了——李俭作为新星大学的校长,便按照规矩办事,正常通过了岗哨亭来校招聘的活动申请,并跟着出席开幕式活动。 正常来说,这还是暑假,并且新星大学招生最早的一批本科生也要到下个学期才进入大四,放在一般学校还得琢磨毕设的事,连实习都不一定这个学期能安排上,岗哨亭来校招聘,看起来像是要无功而返的样子。 奈何新星大学第一届的学生都算是各种意义上的狠人,这帮在新星大学还是专科名头的时候就敢报考的学生们仔细衡量岗位优劣,让岗哨亭进校招聘大获成功——如果将思路放开些,也可以认为这不过是把往年的秋招提前了一个月罢了。 对这帮准大四来说,最近的秋招本该是为他们准备的,就算因为修仙大学的学制改革,使得他们需要再度过四年时间的保留学籍实习期,也不耽误他们找上岗哨亭的工作,将实习期变成正式工作。 一番操作下来,找到工作的学生满意、完成自主就业而不需要额外准备分配工作的行政老师和人才市场满意、来校招聘的岗哨亭满意,看起来皆大欢喜了,却有一方不太满意。 卫戍部队不太满意。 岗哨亭要的是能够快速反应、控制现场、缉拿修仙者嫌疑人的高素质学院派人才,卫戍部队要的是头脑灵光、有组织力、对修仙类力量有成体系认知的实干派。在别的地方不敢把话说全,但在他们到新星大学招聘、征兵的时候,双方的目标对象几乎完全重合。 卫戍部队压力大,好几个月之前就找到新星大学,一再表示希望校方能够配合征兵;当初工作安排都延续到这帮学生大五实习的时候了,现如今聚居区的岗哨亭招聘却横插一杠子,将卫戍部队看中的优秀学生自主招聘走一批,这怎么说都难受啊。 刚刚为岗哨亭校园招聘站台的李俭:我不到啊,别找我啊,这我真不熟啊。 卫戍部队到底是保护群众的队伍,看在岗哨亭入校招聘,也是为了保护市民的份上,并没有登时发作,而是痛定思痛,思索己方在征兵工作上的潜在缺点,决定好好发扬精神,重做征兵工作。 于是,当时间进入九月份,新一批学生进入校园,新大四的学生纷纷返校时,卫戍部队狠狠地进校宣传了一波。没有招够人的岗哨亭也趁着平常秋招的时间,继续在校园招聘,双方就这么碰上了。 新生们惊喜地发现,原来新星大学不只是一流修仙大学,就业方面的抢手程度竟然也超过一流大学标准,哪怕是刚刚走进校园的新生,只要愿意签下“学习成绩达到全年级百分之五十以上”之类的附加条款的合同,不论是卫戍部队还是岗哨亭,都愿意用高待遇把人直接签了。 双方抢人的动静过于火热,连一些原本没打算太高加码的,来正常参加秋招,打算看看八年学制的四年实习生是怎样流程的单位也被迫抬了抬待遇,这才在这场恐怖的秋招环节,拿到零零散散的几份简历。 李俭看不懂,李俭大为震撼。学校秘书处倒是为这事写了不少文件,但李俭对此天赋有限,很难理解他们到底在研究什么。 他能看得懂的,是宣慰部送来的秘密文件,有关狐族与其它种族商路的报告。 更新贸易协议是五六月份的事情,这已经九月了,按照更新后贸易协议的内容,狐族比较老实地将本族与其他种族的贸易情况大概告知人族。这一手放在人类社会太明显,但放在狐族恰到好处,起码它们现在还没意识到公布自己和哪几个种族有贸易行为有什么问题。 当然,狐族也没有蠢到把贸易情况和盘托出,它们揣度人族让它们告知贸易情况的意思,认为这是人族需要规避风险,于是只讲述了自己和哪几个种族有贸易行为,并把重点放在这些参与贸易的种族都没有在正面战场与人族对垒的迹象。 就陆地妖兽的情况而言,狐族表示,自己更喜欢和那些不与人族接壤的种族交易,如果有哪些种族的小支与人族接壤,狐族是不会给它们大额贸易的机会的。 这些信息并不算多,不能让人类看清狐族的贸易情况,但确认它们有,并且额外知道它们有几个对外贸易的商路,对人类来说都是可以深挖的信息。 专家们对狐族与人族的接壤疆域进行分析,划出部分已知不是人族领地、不确定是否是狐族领地的地方,再对过去上报的妖兽分布情况做统计分析处理,按照狐族的说法和狐族其它方向上曾经汇报的妖兽出没状况,绘制出狐族商路可能草图。 分析内容较繁杂,从结果来看,李俭看到的最终猜想图表示,狐族的商路方向很可能在狐族领地以西和以南,大概率有四个不同族群分布在这片区域,并且和狐族密切接触。 宣慰部将此图交给李俭,另附一份文档文件,让李俭做好随时需要谈判附庸的准备。 狐族这帮家伙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类型,连续两次劝说附庸都被推诿了,第二次附庸协议的条款更是出奇的有利,这样也要推诿,不是直铮的脊梁就是奸猾的心肠。 狐族看起来像是直铮的样子吗?之前带着一群妖兽佯装逼李俭出来,又说了一堆假话,这怎么着也和直铮搭不上边。 有几番心思的狐族,能够与自己的近邻做贸易,一做就是四家,还都不朝着灵山矿区方向和人族方向,有什么想法,还不知道吗? 宣慰部的看法是,要么将狐族拿下成为附庸,要么就把狐族贸易的几族附近,甚至是那几族都查出来,变成附庸。 要以狐族暂时指不出问题的方式遏制狐族的生存空间……虽然这套方法哪怕在十九世纪都会被人类看穿,但还是有尝试的价值。 宣慰部的文件并不涉及李俭的近期工作安排,这算是个好消息,毕竟没有和修仙研究撞车。 在李俭提交碎丹法报告后,有不少人自发地进行尝试,验证正在使用的碎丹法内容有效性。而这些验证也催促着李俭,要求他进行下一阶段的金丹期修炼方式测试。 事倒是好事,这份工作李俭愿意接,奈何摸索金丹期修炼方式并不是适合闭门造车,以李俭的理论水平,想要从零创造金丹期修炼法,也颇有难度。 既然接了工作,李俭想要推进,便从其他相关项目下手。 他先是根据“出蛮古人习惯使用境界点丹药突破各大境界中的小境界”的猜测,在已经出产并翻译成功的修仙秘笈碎片中寻找可能是金丹期使用的境界点丹药。奈何这些文本数量过于庞大,以一人之力实在难以遍阅;而看不完又容易有纰漏,李俭抱着一腔热血研究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从文献中直接找答案的方式。 自己一个人翻资料肯定行不通,那就换成团队协作。 李俭拉上张博学一起看,非但没有提高搜寻速度,还把日常工作效率也降低了,不得不作罢。又打算请这方面的教授学者一块研究,但当他提出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犯蠢——都说是该领域的教授学者了,早在自己之前,这些人就已经在研究出蛮古人遗留的各种讯息,这时候自己再请求对方和自己研究,对方得图自己什么才会答应这般空手套白狼的行动。 想来想去,什么“以身试法”啊,“遍阅群书”啊,“自创法术”之类的想法,全都被李俭的理性否决。但否决来否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眼瞅着自己接下工作后久久没有出产,在死线——李俭自以为存在的死线,实际上也没人敢、更没人会因为他想不出金丹期修炼方法就找他麻烦——逼迫下,李俭病急乱投医,竟想要让与此领域无关的一般路人开展研究,借助足够庞大的群体数量,以堪称猴子打字机的效率研发金丹期修炼方法。 项目具体表述为:找一群还没系统性学过修仙理论的一般民众,让他们对自己心目中的金丹期修仙者做描述,将其中可能和修炼有关的内容集合起来,看看能不能瞎猫撞到死耗子。 这个堪称逆天的创意被李俭一字一句地在办公电脑上敲了出来,并在校长室内打印成文件。就在快要请印盖章的时候,好在是张博学第二个看见了这份文件,大惊失色下死谏,才把李俭从混乱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看你真是疯了,这样要命的事情也敢没有理论基础地碰运气?你还是醒醒脑子吧,修炼方法的事情急个什么,你真要有空,去和柳谨掰扯清楚再说。” 第四百二十四章 柳谨何尝不是长江柳族的教师 李俭感觉,自从灵气复苏,自己就像是背后被人推着似的,总是要东忙西忙,还经常为不知道内情的事情奔走,活像是被汹汹暗流在水面上抛来接去的人偶,不仅得不了空,每当自己想要沉下水面休息一阵,还总会被丢到更高的地方。 当然,李俭自知,自己的际遇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好事,如果要因此唉声叹气一番,大有食碗面反碗底的嫌疑。所以,遇到其他部门交代他的任务,他只选择执行。 执行的好坏受能力限制,而执行的态度却是自己选的。 既然张博学让他找柳谨交流,那这就是一项任务。李俭打算了解一下,最近柳谨又有什么情况,竟会让人将话传到自己耳中。 四下打探无果,大多数人只是让李俭去跟柳谨聊聊,就好像李俭是接了主线任务的游戏角色一样,不涉及任务的其他角色只管把矛头指向作为任务中枢的家伙,自己绝不牵扯其中。 好吧,都让我和柳谨聊聊,那就聊聊。 李俭一如往常飞向柳谨居住的武装农场,在接驳时发现了一点有趣的小细节。 柳谨所住的武装农场似乎扩大了规模,占地面积大了一圈。接驳时需要给出的口令也有变化,以前是从新星大学出发时在新星防区卫戍部队自动获得校验码,到目的地防区接入当地卫戍部队局域网就能校验,再配合其他验证手段确认身份。 今儿个不知怎么了,从新星防区拿到的校验码并没有被头盔提交给武装农场局域网对外接口,反倒是其他人工验证手段正常运行,靠对口令完成了本该以自动为主的接驳流程。 而且负责接驳的家伙怎么想都是个新手,他将对口令环节操作慢得一塌糊涂,就算按照规定行事,使用用于控制输出语音不透露个人信息的变声系统,也依旧留着难以消除的个人痕迹。 翻译成人话,就是口音有点重,而且是李俭猜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用了中转变声系统还能在机器输出的语音中保留口音,这看起来不像是钱安本地的卫戍部队成员会发生的事。钱安本地人的口音相对播音腔差距不大,正常来说就算不使用机器中转,李俭也听不出口音。 李俭通过口令校验,在武装农场新建成的区域落地。武装农场叫做农场,但受限于环境因素,不像传统农场那般占地广阔又包容性强,也不像大平原农场那样在平面上引入农业机械,而是遵循高密度聚居区的精神,在较小的占地面积上营造出多层建筑,靠人工补光、施肥,在有限的占地面积中尽可能榨出足够多的粮食产出。 而这片新建成区域则实在低矮,看上去不像是武装农场的多层建筑,有些地方甚至不像是建筑,没有紧密的围墙保护,也没有天花板封顶,只有柳树密密麻麻地扎根在泥土中,彼此间保持着对树来说过于靠近的距离。 这实在是奇特的景象,不过当李俭的神识接触到这些树时,他大概明白这处武装农场改建出几乎露天的农场的意义了。 这压根不是武装农场,或者说这压根不是打算产出粮食的农场。这帮柳树毋庸置疑是柳谨的同族,而且从神识探知情况来看,这些柳树还大多有接近金丹的修为水平,并且其中有少数身上存在金丹期修为的气息。 以长江柳族的种族数量和平均修为境界来看,这帮柳树应该是族群内最精华的那一批。考虑到长江柳族忠实履行附庸契约的现状,抛却上战场的长江柳族后,这帮柳树恐怕就是长江柳族的尖端力量。 已知柳谨住在这片武装农场,又知有一群尖端力量也住在这,合着这地方变成长江柳族首都了是吧? 难怪刚才跟自己对口令的防区接线员口音这么重呢,怕不是刚刚才从不知道哪个机构晋升金丹期的柳树,简单教育之后就带到武装农场接管防区口令了。 想通这些,李俭目光扫过正用柳条捆绑自身,表示敬意的一众柳树,大步向旧建筑群走去。 进了建筑,满地的石状灵材还是那个老样子。柳谨似乎没打算花掉这些灵材,从这些甚至快堆到农场主建筑楼墙边的灵材来看,它不仅没花,应该还让自己的族人到族群原驻地搜集了不少。 柳谨就在石状灵材堆中间,与初次相遇时的冬天样貌不同,夏秋之际的柳谨满身都是绿叶,浓密的绿色让它看着十分养眼。 “柳谨,这片武装农场现在是长江柳族的驻地吗?”李俭看向柳谨,对方将发声器官转了过来,浑身的叶片贴向柳枝,柳枝自我轻捆,向李俭微微躬身。 “是的,在宣慰部的安排下,暂定这片区域是我族的驻地,大多数没有上战场的我族个体都在武装农场生活。为了不给卫戍部队增加麻烦,我族优先培养了能接管防区的栋梁。” 李俭觉得柳谨对“栋梁”的用词应该是无意识的,毕竟如果说是“栋梁之材”,起码是个优秀的双关。对柳树来说,评价为栋梁而不是栋梁之材,就有点黑色幽默的意思。 “那是在哪个机构培养出来的金丹期,接受过教育吗?” “钱安的生物中心,他们优先培养了柳安,还没来得及接受我和张博学谈下的教育,只是接受了能够接管防区的培训。”柳谨微低树冠,作为一棵枝条柔软的树,要想明显地低下树冠,模仿人类低头的动作,很不容易,控制不当的时候,更像是披头散发的贞子。 “嗯,我看到还有其它金丹期长江柳族在武装农场中驻扎,它们在这里有工作吗?” “是的,他们都有工作。他们驻扎在武装农场,接替过去卫戍部队的职责,同时也为我们长江柳族与人族的交流提供帮助。”柳谨摇晃树冠,见到李俭后轻裹起来的柳条放松一些,大概是讲到了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这是我们柳族的优秀一代,虽然才成为金丹期不久,不过我们本来就没几个金丹期。李俭先生,您是人族的首领,以您的见识应该知晓,人族之外的种族在金丹期之前都没有不得了的智能。在他们还没被培养出来的时候,我虽然想和人族开展各种各样的活动,但受限于本族的智能数量不够,我不能分身,总是做些不需要智能配合的工作。现在好了,有新一代在,我们能做的事情更多了。”柳谨说得高兴,树枝上的叶子点来点去。 别问为啥不是瞬间开花或者飘点柳絮来表示高兴,柳谨接受的是人族的教育,起码在华夏的文化教育中,高兴的时候不应该将自己的繁殖系统展示给其他有情众生看。 “它们接受过教育吗?”李俭好奇了。 虽然柳谨确实很高兴,不过它的表述怎么听都像是把刚刚拥有智能的同族薅过来打工——虽说金丹期才拥有足够智能不代表妖兽精怪的心理年龄要从升上金丹期的那一刻才开始算,但这玩意怎么琢磨都和使用童工沾边啊。 就算自己是个人类至上的家伙,但附庸种族使用没接受过教育的个体参与工作,这种想要赚个体生物价值的想法在工业革命后都被推翻了吧?毕竟教育对个体的劳动能力提升,乃是农业国转工业国不可忽视的重要推力。 就算想压榨价值,也是接受过教育的个体更能压榨出更多价值才对。 “他们先前还没接受教育,到武装农场之后,由我教了他们一阵子。等他们对人族的文化有一点概念了,就要接受新星大学的远程授课。我本来是希望他们能够在新星大学的教室里,和其他人族同学一块接受教育的,不过他们作为我之外第一批拥有灵智的柳族,在这里一边工作一边接受教育,也是他们的使命。”柳谨说着,表示自己对同族一定会是个很好的老师。 李俭想象了一下柳族和人类在同一个教室上课的画面,起码以新星大学当前的教学楼来说,能够出现此类画面,容纳柳树巨大身躯的,恐怕只有那几个阶梯教室和礼堂。 柳谨也是见过人类建筑平均层高的树,怎么落到柳树教育的话题就如此……感性? “这是柳族的内部事务,我不愿强制说些什么。不过以你们的状况来看,我很期待你们未来的表现。”李俭心里则是另一番措辞。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是的,李俭先生,我们不会辜负人族为我们提供的优渥环境,一定会回报人族,为人族效力!”柳谨抓住表忠心的机会,当即接了口号。 “行吧,我相信你们的忠心。”李俭挠头,这状况挺好的,为啥张博学和其他人都透口风要让自己找柳谨聊聊呢,“要是其他没什么要紧的事,那今天就这样了,我还要回新星大学。” “啊,不,请您稍留一下。”柳谨有些尴尬地伸出树枝,挽留李俭。 第四百二十五章 柳谨都得劝人类多收附庸 柳枝从身旁探出,隔着社交距离在李俭身边绕了半圈。 “还是有事?”李俭转身,作为一棵树,柳谨的树干上并没有表情可看,要想在语言之外看出它想要传达的信息,对人类来说算是一种挑战。 柳谨拦住李俭,方才说得高兴而变得散乱的枝条再次纠缠在一起,意识到眼前的人类是华夏人族的首领,也为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表示尊重。 “李俭先生,我族早在正式成为人族的附庸之前,便已经表述过,我族愿意为人族贡献出全部力量。在与人族相处几个月后,我族从人族收获的,远比我们为人族付出的更多。”柳谨抬起一根柳条,虚指外场。 “我族搜集的灵材也没能让人族大量使用,除了科研机构向我们要走了少量灵材,做了一点点测试,之后就再没有人来拿过。就算是被科研机构拿走的那些灵材,他们也没有免费拿走,有些给了钱,有些给了合作研究的名头,大部分又给钱又给合作研究的名头。” 实际上,对长江柳族来说,它们想要的是人族将它们收集来的灵材通通拿走,不仅要拿现在有的,还要拿未来才有的,让柳族在一段时间内为人族收集灵材,这样才算是对人类有显而易见的用处。 这样做的用意,是希望将长江柳族更进一步地绑上人族的利益战车,即使举动有主动成为奴隶的嫌疑,柳谨也顾不得许多了。 “这是正常行为,如果和附庸种族的所有来往都有严格计划,这不利于我们开发柳族的潜力。完全的计划和完全的自由市场都是不对的,如果和你们的所有来往都经由宣慰部的手,倒是可能让你们柳族过上付出远大于收获的日子,但那大概不是帮助你们开发潜力的方式。”李俭摇头,在这点上他的想法和柳谨不同。 华夏的人们早就习惯了公平交易的原则,哪怕这个世界不可能有绝对公平,但华夏的商人总能算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公平交易的那帮人。如果要他们按照柳谨的愿望,对长江柳族采取不公平的交易态度,甚至直接压榨,恐怕商人们、科学家们、一般民众都无法接受。 与生俱来发自内心的奴隶主在这个时代终究是少数,就算柳谨求着自己,把长江柳族的附庸身份看作“写作附庸,读作奴隶”的身份牌,李俭都不会为它的此种想法站台。 “这也是人族的优秀结晶吗?”柳谨拜服。 在层出不穷的人族成果轰炸下,柳谨已经变成了会条件反射拜服人类成果的样子。 即使那可能不是什么正面成果,仅仅只是人类提及的时候表示这是人族正在使用的东西,亦或是表现些许善意。 “算是吧,这是人文学科的内容,我懂得也不多,不过是以史为鉴罢了。”李俭不敢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之外多聊,就怕露怯。 柳谨心下敬佩,更加兴起有朝一日要在人族大学中好好进修的想法。不过受教育的愿望更适合在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着手去做,此时还不能考虑如此美妙的事情。 “是了,和人族的诸多成果相比,我族显得太单薄了。即使我族拼命努力,在各方各面拼命工作,产出在人族面前,还是太少了。甚至都不能让什么人想要对我们贪墨一二。”柳谨有一点点沮丧。 李俭:不是,没人想贪你们东西,这种事情也能不开心的?一定要自己的东西被刮一层皮才高兴是吧? 李俭的脑回路和柳谨之间存在一面可观的厚障壁,对彼此间的思维差距,李俭不愿置喙,只好顺着话茬往下鼓励:“好好干活,认真发展自身,有什么资源该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也别想着贪不贪的,要是有人贪你们东西,我的脸往哪放?你好歹也是人族附庸,能不能想点好的,真要是出来个贪你们东西的,难道是好事?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柳谨抖动树冠:“我明白,李俭先生,只不过我们一族的产出还没有人族一个聚居区多,这更让我觉得人族很有实力,我们如果不能为人族提供更多东西,可能人族就不会想要我们这种附庸了。” 这番话槽点颇多,即使是李俭这样情商不高的家伙,都察觉出其中异样。 先不说华夏一个聚居区总产值能有多离谱吧,长江柳族全加起来也就二十万株,大部分是没有智能的个体,这产值拿头和工业化、信息化、集约化的人族聚居区来比? 光是产出比较这一条抽象也就罢了,可后面那句“可能人族不想要我们”,这话自怨自艾时说说也就罢了,能是说给心目中人族首领的话? 柳谨的智能水平可不低,这家伙可是能够一个月学完常用中文的家伙,指望它嘴里能出现出格的话,未免有点小看它了。 “不要柳族做附庸,还能找谁做附庸?” 柳谨见李俭言语之间“毫无破绽”,自己又是附庸的身份,只好直言相谏:“李俭先生,要想让人族在这个纪元获得胜利,可不能只有我们长江柳族一族做附庸。现在是妖兽精怪争夺大势的时候,如果慢了一步,将来再想追上,可能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不止希望人族收纳其他附庸,还希望附庸越多越好。” “当然,我族对人族是忠心的,只要是能够让人族获得最终胜利的手段,我族一定会帮助人族。” “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你们大力建议继续收附庸的话,宣慰部会着手挑选合适的族群。”李俭说到这里,总觉得这事有点离谱。 长江柳族成为附庸才多久啊,拥有足够讨论事务的智能和语言才多久啊,怎么就轮到长江柳族来向华夏人族建议收服附庸呢? 这活怎么想都该是宣慰部先研究,再调研后落实,最终通知自己和长江柳族。长江柳族作为附庸,怎么想也不该有建议的权利,还是当面给自己提建议。 这活在柳谨的角度很好理解,李俭是人族首领,自己是柳族首领,人族是李俭的,柳族作为人族的附庸,也是李俭的。自己向李俭提议多收附庸,说得不太恰当一点,就好比宫里的皇后向皇帝提议纳妃一般,是极其正当的做法,还表现自己为国为民一片赤诚,对李俭本人的无上忠心。 哪怕放在封建时代,附庸主动向宗主国上表,表示自己支持宗主国一统四海的宏图伟业,也是值得称道的举动。 但这活在李俭的角度,他不是不能理解柳谨为什么这么做,他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宣慰部没有先动手。 他妈的,这么多年的工作做到狗肚子里去了?连附庸种族都劝谏宗主多收附庸,怎么自己也没看到宣慰部在社会层面吹风,在荒野开展调研? 不行,不能将宣慰部想得太弱智,那帮人怎么说也是人精中的人精,就算真有表面上的弱智操作,内里的缘由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好了,你的忠心我知道了,人族不会亏待你们的。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只希望人族能够繁荣昌盛。” …… 李俭离开武装农场,正如柳谨所说,它今天见到李俭,要说的除了表忠心就是表忠心,一边是直接摆态度,一边是提谏言,反正得让人族知道,这些日子给长江柳族培养出好些金丹,不是白培养的。 离了武装农场,李俭心中又多疑惑。闷头苦想不是办法,依着自己的性子,便飞到钱安区大会办公楼驻地,在路上打好招呼,找了一间保密措施合格的屋子,与宣慰部专线联系。 说是专线联系,设备也赶上了智能可视化的新潮,用的全是视频通话。李俭刚一拨出,灰黑的屏幕中就出现上京聚居区宣慰部本部的信号。 “李校长您好,关于您今天动用专线直接联系的情况,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就在刚才,我和柳谨见面交流了一下,它向人类表忠心,还说建议我们在妖兽精怪争夺大势的时候,尽可能收服更多附庸,避免将来十倍百倍的努力。” “好的,我们会记录李校长与柳谨的交流情况。” “关于收附庸的问题,连柳谨都看得出来现在应该要大力着手收服附庸,扩展人族影响力,但我们直到灵气复苏的第四年才收了长江柳族一族,到现在几个月了也没有第二个附庸的消息,这是宣慰部工作努力的结果,还是另有打算?以我个人浅见,我还是希望能像柳谨说的那样,尽可能多地收服附庸。”李俭见宣慰部人员看起来老神在在的样子,吃不准究竟是有准备还是没准备。 “您的意见我们收到了,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了,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请尽快跟我说,我不觉得麻烦。”这话显然套不出来,李俭只好起身告辞。 第四百二十六章 高竞争力动物:无 李俭结束与宣慰部的连线,返回新星大学,做些日常工作。就在他以为自己找柳谨的一日游不过是生活中的无聊点缀,未来的一段时间都不过是同样平淡的认真工作的延伸,张博学被交出去出差了。 出差时间不长,也就半天工夫,跑到钱安聚居区再跑回来。 李俭在校长室里坐着,就看见张博学面无表情地抱着个大箱子,用法力推开房门,闷不吭声地走向沙发,将箱子放在地上,不知从哪摸出个遥控器,噼里啪啦一通连按,又打开墙壁里埋藏的灵石法阵节点,将房间内的保密措施全部开启。 “机密文件?”李俭看到张博学这番动作,十分配合地将手边保密措施不当的设备物理隔断,起身走到大箱子旁。 箱子是合金制的,结合处用金属铰链连接,表面有蒙皮,看上去像是皮革,不过考虑到灵气复苏后人们获取皮革制品的方式,李俭有信心认为这应该是某种实用妖兽的皮革。 大概是人类发现这种妖兽很好吃,又或者是发现这种妖兽的皮革制品很好卖,从合金箱各面的蒙皮工艺都异常规范标致来看,起码采集妖兽皮革制成商品也应该是该产业链上下游中坚不可摧的一环。 张博学确认校长室中的所有保密设施都已正常启动,这才开口:“宣慰部让我带回来的东西。他们今天一大早突然叫我去钱安聚居区等着,又不说是什么事,我只好赶着过去。到了地方还对我做了不少检查,这才让我带着箱子回来。” “辛苦你了,宣慰部怎么说?” “说是他们内部表决并申请批准后,同意让李俭接触更多宣慰部的工作内容,并且将一部分资料对你共享开放。这批资料按照现行保管要求,在我们这连资料的存在本身都不能泄露出去。一会儿保密措施关了,你心里要记得,我今天开保密措施只是因为我要给你看宣慰部发来的科研文件,而这个箱子里面装的是我过两天和家人出去钓鱼时用的渔具。”张博学将合金箱翻开,露出箱体上半部分空间,里头躺着一套折叠鱼竿。 可惜李俭和张博学都不是钓鱼佬,两人打眼一看,只觉得这套鱼竿很高级,旁边的配件看起来倒不像是给鱼竿准备的,而像是给步枪准备的。奈何这就是宣慰部为了掩饰机密而放入的高档渔具,张博学只好把鱼竿从箱子里拿了出来,随手收下。 李俭看着取出鱼竿后空空如也的箱体,从合金箱的外高来看,这玩意的内部空间不应该只有这么窄:“我说,宣慰部把文件送来的方式,该不会是很传统的夹层吧?” “让你猜对了,就是很传统的夹层。”张博学扣开放置鱼竿的上层箱体的暗扣,凭着手指头摸索字体突起的触觉,将自己从钱安区大会那边得到的密码输入密码锁。 打开第二层箱盖,底下才露出封装完整的文件袋。 李俭看张博学将文件袋拿在手里拆封,忍不住发言:“都灵气复苏了,有必要用这种容易节外生枝的搞法吗?就算这些文件藏得再好,要是被人用神识扫描以下,这些暗扣啊夹层啊之类的东西,压根防不住吧?” “你猜猜他们为什么要用这层皮,还有这套合金?一般手段压根不能穿透,能穿透探测的方法都会引起箱体夹层中的物质混合爆炸,夹层里的文件第一个保不住,紧接着就是箱体侧面埋放的冲击感应器会发报,虽然一开始的信号很微弱,但架不住这箱子蒙皮外的金属装饰是出色的对外信号放大器。能够打开这箱子,还不会被追责的,在几秒钟之前只有知道密码的我和把箱子交给我的宣慰部科员。”张博学看向李俭,他觉得自己应该感谢这位大爷没有在自己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急不可耐,先用神识向箱子里探查。 虽说箱体定位进入校长室,外部能感知校长室开启保密措施后,针对外界的警报就会被消除,后续流程将从追责退化成调查,但如果李俭用神识探向箱内,发现探不进去后主动增大功率,箱子里的文件是肯定没了。 “还有这种设计?”李俭看着眼前连夹层都被翻出来的合金箱,“或许这是他们的工作需要吧,不过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用纳戒搬运机密物资,比这种合金箱不起眼多了。” “纳戒也有纳戒的问题,还是来看看这些文件吧。”张博学逐个拆封,将文件在沙发上摊开。 李俭拿起一本,《关于西南方向种族附庸可行性调查》。 翻看几页,发现是各类专家根据灵气复苏前西南方向物种分布,结合灵气复苏后同类型妖兽精怪的战斗强度、种族强度,对西南方向种族的附庸意愿和附庸需求进行分析,其中列出不少在灵气复苏后具备强悍竞争力的种族。 在调查中,重点指出了西南方向进入热带雨林气候地区,其中具备强悍竞争力的种族将与华夏大多数人的潜在认知不同,考虑到未来双方对抗的潜在可能性,要求文化产业逐步扭转一般民众对高威胁族群的认知。 李俭看了眼被作为范例指出的物种,蟒蛇。 还别说,虽然看到结果的时候觉得有道理,但让作为沿海居民的李俭凭空琢磨西南方向需要提防的动物,还真难想到蛇身上。 这倒不是李俭智力低下,实在是生活环境和思维惯性的锅。别的地方不好说,吴会省过去经济发展太快,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变成城市户口。乡村的土地和农业产业被大量整合、改造之后,吴会省地界上能称得上对人类有威胁的高竞争力物种,大多都是牲畜——野生动物在吴会省压根竞争不过有人培养的家畜,更别说吴会省的野生动物也少有特异于家禽家畜的罕见动物。 总不能把扬子鳄也当成高竞争力物种吧,摸着良心评价战斗力和族群规模的境遇,这玩意在灵气复苏后能不能竞争过猪都是问题,更别说碰瓷猫狗了。 调查的理论部分看起来很专业,数据部分出处清楚、记录翔实,看上去就是上档次的手笔。 李俭放下这本,另拿起一本《关于全国各地潜在种族附庸可行性调查:千越省篇》。 翻看一下,打头就是原千越省地图,后头跟着千越省灵气复苏前物种分布图,接着是灵气复苏后危险妖兽报告分布和种类分析,把千越省的高竞争力物种盘了个遍,打头第一个就是虎。 大型中型肉食类动物列完,接着就是各种鹿、羚,继而是中型杂食动物,后头是小型动物。在收集得到的这几年的报告来看,未到金丹期的妖兽会因为原始体型而获得较大的战斗优势,一些草食动物甚至可以依靠大体型扛过肉食动物的攻击——对那些实在打不过也逃不过的肉食动物来说,猎物体型变大、自己体型也变大,不过是方便自己加餐罢了。 文章中列出种种收服附庸的可能性,并推荐宣慰部优先与中型杂食类动物开展附庸谈判。 看到调查报告分省份出具,李俭起了兴致,在一堆调查报告中翻出吴会省篇,打算看看吴会省有什么高竞争力的动物。 翻开一看,什么熊罴虎豹都没见到,哪怕是狼的数量都少得可怜,保守估计在吴会省已经失去生物功能。报告认为,吴会省残余的高竞争力动物压根不多,与当地人类的势力相比,没有一种本地族群,或者和周边省界接壤的族群会对人类的当地统治产生威胁,几乎所有族群都存在接受人类附庸要求的潜在可能。比起陆地上的竞争压力,专家建议吴会省重点关注沿海,海洋中的附庸可能到目前为止还是零,战斗力又出奇的高,人类与海洋生物间的硬仗将会是吴会省的主旋律。 唯一要注意的意外是鸟类,由于灵气复苏给鸟类带来的极大加成,使其活动范围相比灵气复苏前极大扩大。吴会省省界西南部分的连绵山脉对鸟类来说不是问题,自然地形对生物种群大大小小的影响很难限制跨省鸟群的竞争力。 在此种基础上,如果吴会省内没有出现流窜鸟类,其他省地界的高竞争力鸟类种族没有进入吴会省,那么吴会省人类对省内大部分种族都有极高竞争力,继而伴随对其他物种的强大附庸吸引力。 毕竟对大多数妖兽精怪来说,它们少有在纪元获胜的希望,如果要按照圣训选择强族附庸,在吴会省诞生的族群压根无路可逃——除非它们选择在物理意义上逃跑,比如在被人类发现之前连夜逃到人类影响力更弱的地方。 上一次有妖兽种族连夜逃跑还是那群被自己截住问话的虎妖,几天功夫从吴会省跑到千越省,又朝着湖湘省进发,继而一路西进,最终跑出国界,再也没回来过。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东南方向的乐观估计 调查报告对吴会省地界的附庸进展十分乐观,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钱安聚居区周边的妖兽精怪对华夏人类毫无抵抗之力,只要有人对它们招招手,它们就会箪食壶浆喜迎王师”的态度,好像这世间收服附庸的事情十分容易似的。 李俭手头的样本量很小,他接触过的谈论过附庸事宜的种族也不过只有长江柳族和西南边的狐族。长江柳族不必说,态度诚恳得就差把自己卖了还帮人族数钱,如果留下圣训叮嘱它们依附人族并非孤例,那还有点参考价值。但要说狐族的态度,那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这俩样本合在一块分析,李俭对妖兽的归附态度实在没法抱有期望,倒是觉得精怪里头或许还有些种族,与长江柳族相同,上个纪元也曾经依附过人族,打算这个纪元继续押宝人族。 毕竟植物在灵气复苏中的境遇,柳谨已经为自己拆解得很清楚了,以植物的主观能动性和活动能力来看,这帮家伙在蛮古纪元恐怕纷纷依附动物。考虑到出蛮古人留下的信中曾经提到,他们在纪元后期建立了统治全域的组织“天庭”,并且获得统治胜利,哪怕这种胜利条件仅仅只是过半,也应当有极多种族与人族签订了附庸协议,并且看到了人族获胜的那一天。 其中的动物或许在新的纪元开始后,意识到人类在这个纪元已经是众矢之的,不再打算延续上个纪元的附庸策略,总不会连植物也都没了附庸人类的心思,使得人族在这个纪元孤立无援? 李俭与张博学又翻动几本报告,粗略看过,发现都是针对各地乃至域外的附庸可能性调查报告,报告中指出各地具备高竞争力的物种各有不同,且基本是灵气复苏前就在生态环境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动物,并非单纯因其个体战力排列,而是同时考虑族群繁殖能力和生态位。 其中认为人族最能收服附庸的地界都在沿海一线。大概是旧时的经济和交通能力使大量人口在沿海一线富集的缘故,即使大多数人都收缩在聚居区内,但大量人口居住产生的物产需求使卫戍部队更需要荡平周遭危险,使省界内的妖兽危害始终保持在低水准——冒险者为了赚钱主动寻找妖兽,被打的头破血流,怎么说也不应该是卫戍部队的锅。 而且还有境内的填充地块吸引妖兽驻扎,一般卫戍部队荡平危险,也只是控制寻常荒野中的妖兽威胁,对那些价值不高的填充地块,卫戍部队仅仅做武装监控,一旦有变才会开展特定行动。 而充足的人力资源和本就富裕的经济环境,也使得沿海一线的卫戍部队兵员充足、装备精良,从而形成对辖区内妖兽危害控制力的正反馈,两相结合,如果不是沿海地区的卫戍部队还有参与海洋正面战争的义务,恐怕等他们腾出手来,反手向内陆除妖扫害也不是不可能。 自然,在沿海一线,将妖兽精怪收服成附庸,并非是不可能的。 以李俭的个人经验,如果人族真能以保障沿海陆地的妖兽种族数量不减,质量甚至还有所提升,这帮妖兽还真愿意做附庸——前提是它们没和其他地域的妖兽串联在一起,倘若本身是某个大族的分支,或者已经被某个大族收为附庸,那就很难谈了。 沿海一线的战略判断很乐观,与之相比,越是往西北内陆,判断便越不乐观。 首要一条便是填充地块的密度。越往北填充地块密度越大,这地方对妖兽有着天然吸引力,几年下来,盘踞在填充地块的高质量妖兽已经多得离谱。沿海地带的高纬度地区还好,人口密集,填充地块的比例也没有绝对的大,总体还能将过去的省界纳入防区控制。人口稀少的高纬度地区可就惨了,填充地块的比例相对南方更高,对妖兽的吸引力更大,省界内到处都是流窜的大规模妖兽种族,其中不乏已经建立族别认知的妖兽。 建立族别认知的妖兽在妖兽社会里已然自成一国,这帮家伙处理起来麻烦得要死,彼此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还常常留存在灵山填充地块的关系。好在这帮家伙和人族之间有和平协议,小规模争斗不会停,但大规模战争在当前阶段不会发生。 同纬度比较,最惨的是平西和它以西的那俩聚居区。本来人口就少的可怜,地盘还大得离谱。灵气复苏前在它们的省界上保持岗哨都是个困难事——人家那省界就是国界,边防就在那杵着,各个都是值得称道的好汉子——更别说在灵气复苏以后了。 就算战士们各个都是铁打的,也架不住物理意义上这帮妖兽都是可以打铁的。本就不多的卫戍部队更捉襟见肘,甭说守卫全省了,能把聚居区周围防区看住,再偶尔维护一下聚居区间道路,都算是天大的功劳。 在这样的地界,指望人类对当地的小种族有附庸吸引力,多少有点难为他们。对当地还未附庸的小种族来说,身边哪个种族看起来都比人族好混,还比人族少个众矢之的的负面效果,依附起来行云流水,也不需要担心被针对,干嘛一定要上赶着当人族附庸? 故此,报告里只是把西边几个聚居区周围的高竞争力物种列了个表,然后写明要警惕哪些族群可能已经决定附庸,那些族群是重大威胁,压根没提人族在西边收服附庸的事。 西南边人口较密集处的狐族都对人族打算收它们做附庸挑三拣四的,实在不能指望情况更惨的西边能有什么好活。 两人将一堆报告草草看完,确认李俭已经了解了资料大意,张博学又把文件都封装起来,塞进墙里的保险箱,把渔具放回合金箱,关上箱体,这才说话:“宣慰部在做这种调查,我能够理解,不过为什么是今天才过了审核,让我把东西转交给你?” 李俭知道原因:“前两天你让我去和柳谨聊聊,聊天的时候,它劝我们要尽快收附庸。完事之后我跑去给宣慰部打了个电话,意思是他们怎么没有像柳谨这样考虑过收其它种族做附庸。现在看来,他们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展调查,只不过没告诉我,看样子知道的人也不多。” “因为你给宣慰部打了电话,才给你解禁。他们哪会有这种好心,如果只是要应付你的责问,或者是满足你的好奇心,这些人都不会这么好心的。他们会火速申请表决,把这些文档对你解密,还让我把它们带来。他们会这么做,我只能想到一种原因,他们要你干活。”张博学看着李俭,这场景已经很明显了。 “要我去和附庸种族谈判是吧,我都开始熟悉这套流程了。”李俭点头,他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张博学把话挑明,两人想法印证,倒不是自己在瞎想,估计宣慰部正有此意。 “就看他们什么时候愿意把这工作告诉我了。”李俭打了个手势,与老张一同将房间内的保密措施解开,校长室又恢复成一如往常的模样。 …… 八月份,招生工作正式收官,新星大学正在紧张筹备开学事宜的时候,宣慰部工作人员找到李俭,将一份任务交到手里。 任务意向简单明了,正是前几天李俭与张博学看过的资料的内容,需要他为收服附庸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这任务也不需要他如何出差,只要他在钱安地界工作就行。 只不过工作的范围有点大,别人提及在钱安工作,往往指的是在钱安聚居区工作,而李俭要干的活,是把吴会省地界上所有被标注为有价值的族群,都谈一遍附庸。 当然了,宣慰部没打算让李俭硬着头皮去做,大张旗鼓地找一圈荒野中的族群,让它们成为附庸,这太容易走漏风声了。现在的人族还不能当着妖兽的面,摆出一副从战略相持准备战略反攻的样子,必须稳健发育,提防不测。 李俭要悄无声息地接近那些族群规模与长江柳族相当的小群落,假装人族看中了小族群的发展潜力,破天荒地打算将小族群收为附庸悉心培养,也可以使用“我们愿意收你是瞧得起你”的话术,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能让被李俭找上门的族群感觉到人族只来找了自己一家,让它们哪怕拒绝附庸协议也不敢对外宣传自己被人族找上了,就算胜利。 为了李俭任务顺利,宣慰部为他准备了不少资料。 第一家要找的,就是吴会省东南沿海活跃的狗群。 作为人类曾经最流行且具备实用性的宠物,哪怕在吴会省这样灵气复苏前大规模城市化的地方,由于其人口众多、经济较好,宠物狗和野狗的数量始终能占据中小型动物的数量排行榜前列。 考虑到它们的族群战斗力,灵气复苏后,这群宠物狗和野狗的合流,继而在吴会省各自称霸,也成了理所应当。 第四百二十八章 这时候就不急着找宠物了吧 李俭打点行装,隐迹藏形,穿上作战服,戴上AR增强头盔,跟在一支出城的冒险者小队中,向吴会省东南方向进发。 吴会省的冒险者们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迎来了一阵小小的繁荣。原本冒险者到荒野中战斗,只不过是讨口饭吃的举动,只要不出重大安全事故——刀头上舔血的工作也实在不好将危险因素全推给别人——偶尔重伤、战死一两个,很少会有人关注。 而在长江柳族成为附庸后,它们旧时生活的地方引来不少媒体关注。大媒体倒是愿意组团掏经费去旧址拍摄,小媒体等着转大媒体的稿,自媒体则更狠一点,除了部分打算挖点猛料狠狠出名的“野心家”,大多数都等着在房间里搓一篇稿子。 有人愿意额外投经费,冒险者们当然乐意接活。接活不能白接,带人到荒野中走一遭可不是踏青郊游,有战斗,冒险者们真要上。媒体三番五次地给钱,冒险者们把这条路径趟得一清二楚,反而没了危险。 更别说还有人开办“圣地巡礼”系列旅游项目,带队拉游客去长江柳族旧址参观,几场下来也没出什么事,竟让出门踏青一度成了钱安聚居区风潮。 李俭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各族群谈话,就不能摆出金丹期在天上飞行的态度。对吴会省的妖兽来说,一个会飞的人类金丹期是很瘆人的玩意,在和平契约的限制下,妖兽只能等人类主动攻击后才能防御;野生妖兽当然无所谓,但族群里有金丹的妖兽只想带着族群求存,真要碰到人族金丹当空飞行,它们只能放出神识接触,祈祷对方不是来打猎的。 更别说,在吴会省地界,还有一个飞得特别快的人族金丹,大抵所有妖兽都认识这家伙,毕竟能将金丹期的空间权能飞出妖兽几倍速度的人类,也就只有李俭一个。 飞在空中的人族金丹太容易被妖兽们探查,就算李俭刻意控制飞行速度,也可能被路上提心吊胆的妖兽用神识探查一番,暴露身份之后,和大张旗鼓出行没两样。 为此,李俭选择混在一般冒险者队伍中,走着去东南沿海。 他也不是随便选了一支冒险者队伍就算了。这支小队虽说是临时招募而成,成员基本是独行侠风范,但招募成队的时候边说过要去东南沿海方向,队伍是“纯战斗队”,不带游客媒体,不赚外快,有什么事情各凭本事,在如今几乎是个队伍都打算赚点外快的冒险者行当里,算是一股清流。 李俭混在其中也不会被人盘问,只要自顾自地跟着走上一段,到目的地附近离开就好,看起来就像是到了地方的冒险者队伍开始工作,没什么可疑之处。 更妙的是,这样纯粹的冒险者队伍还有个额外的好处。比起带游客媒体时为了照顾非战斗人员的情况,刻意放慢速度在荒野中行进,时不时还要介绍两旁景致,纯战斗队只需要一门心思地拿出修仙者的速度,在荒野中认准方向行动,以寻常轿车上高速的速度直达目的地即可,在耗时上更胜一筹。 李俭一路跟队纵跃,到东南沿海地界也用不了三个小时。 在吴会省东南沿海,靠近沿海基地的位置,有群山耸立。这些山头不比名山大川那样险峻,真要论起来,每座山的最高峰相对山谷最低处海拔也不过两百米,在地理上的分类应当是丘陵。这些丘陵团成一团,在灵气复苏前便将吴会省南的几个城市相互分离,而在灵气复苏后,原本生活大量人口的城市废弃,妖兽住进丘陵,沿海基地建起,在吴会省南仿佛出现了一个围绕妖兽领地的半弧形。 钱安聚居区向北、向西、向西南都有道路需要维护,另有东侧沿海基地形成一长条。向西南的道路与东侧沿海基地之间夹着的土地,几乎都是相对海拔不出两百米的丘陵。 李俭当然不需要跑到沿海基地那么靠海的位置,事实上,当他和冒险队的其他人一同抵达原城市旧址,便与冒险队分道扬镳,又独自向西侧往回走了一段,这才钻进丘陵中,在丘陵中兜兜转转,装作无意,接近地图上多次报告犬类妖兽的位置。 狗喜欢住在丘陵中吗?李俭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过去觅食的场所消失了,丘陵中的食物更多,它们才会住进去;也可能是因为哪片丘陵中藏着填充地块,犬妖们被填充地块吸引了,才会住进去;亦或者是狗本来就喜欢住在丘陵林地中……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他只是因为调查报告中指出,在这片丘陵中有一支颇有规模的狗群,实力和规模刚刚适合验证附庸它们的理论,他的第一站就选择了这群狗。 按照宣慰部选择附庸对象的逻辑,第一批暗中接触的族群不会很强,但尖端力量也不能太弱,起码不能弱到连足够签署契约的金丹期也没有的程度。作为一个值得收服的附庸,居无定所是肯定不行的,如果一个族群没办法在荒野中获得属于自己的地盘,没办法用金丹划出一片领地守住,这种玩意就算收为附庸,也找不到除了作为宠物或牲畜饲养之外的缘由。 现如今乃是争抢大势的时节,寻找能够进一条战壕的战友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寻找宠物和牲畜呢? 目标族群最好与人族冲突不大,这样更容易撮合两族接受彼此的附庸和被附庸关系。如果目标族群与人族还有一点亲近,那就更好了。 吴会省东南部的这群犬妖就是这么被选出来的。按照报告犬妖发现的频次和过往签署金丹和平契约的经历,这群犬妖的规模不错,得有百万数量,其中可以称为战斗力的筑基期过万,金丹期起码两位数,放在别的地方,放开了混,说不定有成为大族的可能。 不过这群狗的活动范围就在吴会省东南,大约三千平方公里的丘陵中活动,出了这片丘陵,不是碰到人族的道路维护就是碰到沿海基地,运气再背点能碰上冒险者组团刷野,是以始终没有扩张的机会。 作为人类,有时候很难想象,狗的平均体型在哺乳动物中已经足够支撑它成为顶级掠食者或次级掠食者。体型差异在自然界中几乎就是生死差异的代名词,如果没点额外的能力,猫狗这般体型的哺乳动物虽然打不过和人差不多大小的家伙,但打点树林中常见的东西十分轻松,更别说对食草动物群起而攻之——体型差异大到小型犬挑战老黄牛就算了,体型优势是真的恐怖。 在它们还没有出现金丹期的时候,敢于袭击冒险者的犬妖非常多。而在出现金丹期后,犬妖族群的表现堪称分裂,也向人类展示了一件事:狗的社会并非铁板一块,虽然部分狗群愿意接受那些更健康的“混血狗”,但大多数健康“混血狗”组成的群落并不喜欢病态狗的加入。 那些被迫提纯血统的纯种狗在人类金丹期转着圈地签署和平协议后,依旧表现出对人类的极强攻击性,追根溯源,竟然是狗群中的金丹期并没有把它们纳为同族。 久而久之,在这片丘陵中存活下来的,多是那些有金丹期坐镇的混血狗为主的狗群,虽说山林中还存活着少量“纯种狗”,但已然无伤大雅。 李俭在山林中兜兜转转,沿途碰到些许妖兽。大抵是身上的作战服封闭效果尚可,攻击李俭的妖兽颇少,偶有一两个实在不长眼的,李俭也只好让它们魂归西天。 考虑到截至目前尚未发现西天,而主动袭击人的妖兽被打死在传统文化中也很难直接去西天,李俭只能祝福它们早脱轮回。 按照地图,李俭距犬妖多见地点越来越近,神识也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之处。 哦,不是空气中,是神识对附近被转化的领地起反应了。金丹期修仙者的神识正以自己的被动,告知李俭,这附近有外族的领地。 外族领地对误闯进入的金丹期来说,就是往身上套负面效果的同义词。李俭上次与飞鹏妖族对敌,带着三万多筑基期闯进只有两千筑基妖兽的外族领地,连自己神识都快炸散了,也才在短时间内得以清空周边领地压制。 虽说这是因为李俭急着救人,没法徐图缓进,但也能够说明,外族深耕的领地并非好相与的。 不过李俭此来,倒不是要兴师动众。既然是外族领地,那就有金丹转化,也有金丹坐镇。既然在吴会省的地界转化领地,又是金丹期,那便应当和人族签订了和平协议。自己只管进去,碰到的犬妖应当都是有金丹管的,等到遇见坐镇领地的金丹犬妖,只说自己是人族来使,要和犬族的首领议事,也就罢了。 等到和其首领见面,再把自己身份亮明,到时候按照宣慰部指示行事,成不成就看天意。 第四百二十九章 旺财 外来金丹能感知它族领地时,它族领地也对外族金丹有所感应。李俭在陌生领地外头等不多时,就见山林中有动物钻出,亮相一瞧,正是一条黄背细腿中华田园犬。 也有人管这种土黄毛色样貌蠢笨,偶尔显得粗野的狗叫做土狗,但不论怎么说,在正常的狗群内部,这种“混血狗”反而是最健康的。 考虑到吴会省的犬只饲养情况,肉狗饲养颇少,能够见到中华田园犬也属于正常事态。 眼前的犬妖相比原型,体型大了几圈,看肩高恐怕能有一米,足掌有变异特征,爪子十分锋利,看起来或能切金断玉。 犬妖走在领地边界,看见一个人形生物穿着全套作战服站在外头,愣了一下开口:“人族?是金丹期的人族?” “是金丹期,我是人族的代表,此次前来与你族首领会见,商谈机密事宜。事关重大,要么为我引见,要么就当我没来过。” “那就请随我来。”犬妖对人族来使竟无半点疑惑,只是左右看看,在这僻静的山林中,除了一些修为不到家的妖兽呱噪,眼前只有李俭一人,便转身向内,引李俭往山中走。 “这样就带我进去?不需要什么信物作证?”李俭奇道。 “人族就来一个金丹期,到了我们领地内,难道还能做什么坏事?”犬妖反问。 和平契约对双方都是约束,如果在领地外,犬妖遇见人族金丹还要琢磨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在自家领地中遇见单独上门的人族,犬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前提是它真不知道这人就是李俭。 “也好,那就麻烦帮我尽快引见你族首领,我确有要事。” 犬妖点头,口中叫了几声,听起来不像妖语也不像犬吠,倒像是某种妖语方言,接着才换成纯正妖语:“可得走快点,按照现在的速度,到了晚上也见不到首领。” 一人一妖在树海中奔走前进。犬妖把这片山林当做家,行动迅速而不伤害花草树木,路过族人出没的地方便提前打招呼,一路上犬吠声连成一片,倒让李俭有种“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 犬妖爱护花花草草,李俭来者是客,也不好把动静搞得太大,也入乡随俗地放轻动作,沿着犬妖的行进路径前行,不折一枝。 到了某座小山的山顶背阴处,树木稀疏的地方,犬妖放慢脚步,比灵气复苏前的小狗跑步还慢,一步一步地踱出去:“人族来使,马上就要见到我族首领了。” “我知道了。”李俭也跟着放慢脚步,打算看看犬族的首领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犬妖轻吠数声,山头另一边有犬吠应答,两相叫嚷十余声。引李俭前来的犬妖退到一边,半躺在地,朝着山头露出半边肚皮,把头侧向一边不动。 李俭:这看起来像是某种礼仪,从形式上看,我大概不需要进行同样的礼仪。 山那头响起犬吠和声,三五头犬妖当先跃起,在山顶高处停留片刻,又吠叫数声,将法力运转在足爪上,向前整齐迈进,每次落脚,法力都与山石震动,发出巨响。 这几头犬妖大概是犬妖首领的仪仗队,它们纷纷走下山头,来到李俭站立的疏林平地上,保持一定间距躺下,将肚皮朝向山顶。 李俭:我大概明白你们这份礼仪是从哪来的了,但这玩意真的不太好看,实在不行你们搓个攻击性法术对准我吧,哥们还是比较接受尚武类型的礼仪。 等犬妖首领的仪仗队摆好架势,山那头才有一条黑背灰绒犬跃上山岗,在几条杂色犬簇拥下,轻巧地走下山坡。 李俭:我不是很愿意接着吐槽,但槽点实在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吐起好。 抛开犬族发展出来的礼仪不谈,单就犬族首领本身,李俭认可它的修仙能力。神识感应中,犬族首领的修为在金丹妖兽中都是上乘,一身法力提摄的功底收放自如,神识回转如意,身躯强健敏捷,虽然还没有以法术对敌,但从基本功来看,当初去昆仑山脉的如果是这家伙,撤退时拦住自己被打爆的妖兽,它大概能一打二。 但这家伙好像确实把族群内的礼仪当成了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带着自己的小弟——等等,不对劲,那些好像不是公狗——前来参加会面,李俭心中就有一万个槽要吐了。 算了,不吐槽了,公事公办吧。 “你是犬族的首领?” “你是人族的来使?” “有重要机密事情相谈,不论成与不成,希望不会泄露给第三族听到。” “在场都是本族柱石,不会被其他族群听去。” 既然犬族首领这么有自信,那么李俭只好客随主便。他一把摘下头盔,仍由人类气息四散。 从功能上说,李俭摘下头盔,只是为了让犬族首领看见自己长什么样,认出自己就是李俭,这样才方便进一步谈话。 但他其实可以不这么做,头盔的目视镜和下沿都是类液晶材料,只要他下达指令更改电流环境,就可以在不摘掉头盔的前提下,让犬妖看到自己半张脸。 如果犬妖脑中对人类面容的辨识能力足够高,这半张脸大概……够用了? 人类看同族都会有脸盲症,指望狗看人能看得明白相貌,似乎有点不容易。 “我是李俭,所来有机密要事,还需要让它们在场吗?” 李俭主动报上姓名,犬妖首领看了看李俭面容,脚步走动,惊疑不定。其他犬妖向李俭看了一眼,都把目光投向首领,等待首领决断。 引李俭上山的犬妖是最震惊的那个,它趴窝的地方离李俭最近,偏偏趴窝的时候角度挑的有点尴尬,肚子朝着山顶不假,尾巴却朝着李俭,头反而指着远方。等李俭摘下头盔自爆身份时,犬妖努力昂头看李俭,为了保持肚皮朝着山顶,几乎把脖子转过去一百八十度,确认李俭长什么样,才嘭地一下垂下头颅,眼睛瞪着首领,想看自己究竟是立功还是惹祸。 犬妖首领在山顶上小幅踱步,足掌抬起又放下,看着李俭,终于拿定注意,走下山头,喝走身边环绕的后宫,只留下仪仗队和引李俭过来的犬妖:“你是李俭。” 发现摘了头盔后听不懂妖语,李俭不得不再把头盔戴上。 “对,我是李俭。我既然说了名号,你也该把自己的名号告诉我吧?” “旺财。”犬妖发出了并非妖语的音节,翻译软件愣了一下,将本音提交到头盔内耳机,并且在目视UI上提示,请使用者主动切换目标语言。 这下轮到李俭愣神了,好在他对这种情况有一点认知:“你活了几年?” “快十年了。” 眼前的旺财长相似狼,实在想不到还有个如此朴实的名字。 “你以前是人类的宠物?” “以前是,四年前就不是了。”犬族首领大大咧咧地说着,即使是在族人眼前,它也没有避讳自己曾经是宠物的过去。 这倒让李俭好奇了,莫非是妖语翻译软件出了问题,将宠物翻译成了别的意思,让这个词弱化了? “宠物是说被人饲养,当做玩物或者工具的意思。” “我知道,人族的妖语虽然听起来怪异,但还算标准,我还不至于搞不清楚意思。” “你们难道不觉得做人族的宠物很奇怪?” 旺财看看身边的同族,嘴角勾起,露出土狗特有的嘲讽笑容:“在这片山林中生活的我族同胞,就没有几个之前不是人族宠物的。新生的狗崽子倒是都不是宠物。” “好吧,那闲话就说到这。”李俭总觉得自己应该抓住什么,但一时半会拿捏不住灵感,又没法抽时间思索,只好推进话题。 “我这次前来,是要代表人族,向你们这片地区的犬族提议,成为人族附庸。具体细节可以商量,但如果你们不同意,这事情也不要外传,怕你们被其他妖兽知道,反而害了你们。我们也不会让其他妖兽知道这件事,懂了吗?” 犬族首领这下是真愣住了,连忙把一旁趴窝的仪仗队们都撵了起来,让它们把引李俭进来的犬妖也带走。 等其他犬妖都跑远了,见不到了,连神识感应中都没半点迹象了,旺财这才从十来米的社交距离一下子跑近,凑到李俭身边,抬头看向李俭:“保真?” “保真。”李俭无语了。 不是,你知道我是李俭的时候不晓得屏退左右,我提出收你们当附庸了,你屏退左右,来得及吗? 旺财的脊背急促起伏几下,胸口毛团鼓胀收缩:“具体怎么个附庸法?能不能给我讲讲?” 李俭一看,这玩意都不能说是有戏了,只能说是意向确认,框架书都已经在心里签好了,就等着一条条签订细节。 李俭暗地里打开头盔通话频道,接上宣慰部的线,按照宣慰部指示,一条条将预定的附庸谈判方案讲给旺财。 第四百三十章 当成宠物何尝不是扩大族群 李俭按照宣慰部的方案,一条条说给旺财听。旺财一张狼似的脸愣是乐开了花,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就是说,我们给人族当附庸,还不会被其他种族知道?” “这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只要你们的种族规模不会扩充的太大,起码在我们能够掌控的地盘,不会让其他种族知道你们的存在。”李俭悄悄摸了摸良心。 这是实话,不过是藏了一半的实话。 宣慰部不是做慈善的地方,慈善只有做给人类才有价值,对妖兽这种打一开始就伤害人的玩意,宣慰部没打算给它们好果子吃。 当然,完全的压榨也是不合适的,宣慰部的最终目标是通过拉拢各族成为人族同盟或附庸的形式,使得攻守之势异形。倘若做的太绝,必定有种族投靠后暗藏二心,到时候反而不利。 为此,宣慰部为这些需要隐迹埋名的附庸种族,准备了个好去处。 陆地妖兽社会错综复杂,一旦有种族投靠人族,难免不会在陆地战场被妖兽大族发现。但海洋生物的社会与陆地生物之间俨然有着一座叹息之壁——人类和海洋生物的战线足以让华夏的近海变作一片陆地妖兽的死地,就算它们一门心思要和海洋生物搭上关系,想要活着来去,大概得跑到北太平洋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才做得到——中间又有一片攻击法术形成的法力乱流妨碍探查,让成为附庸的种族跑去海洋正面战争计划参战,不能形成战斗力的族群,找个高密度建筑物,往里头一放,很难吗? 能做宠物的就做宠物,能做仆从军的就做仆从军。反正大众饲养宠物的时候不会计较些许投入,如果能够确保安全,这年头也不缺有兴趣豢养妖兽的人家。 如何确保安全?附庸契约就是干这个的。 等附庸契约一签,犬族中能战斗的都得下海,不能战斗的就领走做宠物,在金丹契约的限制下,它们想要攻击人类是不可能了。再将它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高密度建筑物中,不让它们上街乱跑,哪怕是天空中飞行的鸟妖,也别想发现人类竟然接收了新附庸。 “好好好,没想到人类竟然还愿意将我们收做宠物,真是,好!”旺财高兴得连妖语都乱了方寸,只顾着说好。 李俭不太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思路,为了后续契约签署时不闹麻烦,只好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提醒:“让你们当宠物,吃喝卫生什么的是会提供,有战斗力了还是要上战场的。” 旺财狂喜的狗脸微微上扬,喜气洋洋的双瞳中闪过一丝疑惑。 “附庸种族要上战场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人族都打算帮我们养狗崽子了,这很……公平。” 李俭敢保证,这狗子一开始想说的话肯定不是公平,但它硬生生吞回去了。 行吧,起码自己搞懂了旺财的脑回路。这家伙的想法还挺符合生物本能,既然人类愿意把它们当宠物养,那就肯定给吃给喝。对野生动物来说,能够获得稳定食物饮水来源,还有照顾幼兽的选项,那就代表族群兴旺。 还能有比食物饮水稳定提供,幼兽有人照顾,更能彰显族群兴旺的选项?在这之上高低得接触一下各类飞升途径了。 早就听闻这些族群的首领大多关心族群发展,这样看来,对旺财来说,成为人族的附庸,也是让族群加快发展的办法。 妖兽的行事理念与人类迥异也属正常,但看旺财的样子,恐怕这种想法在妖兽群体中并非孤例,自己需要调整心态,准备应对更多同类案例了。 “既然你是这么决定的,那么就准备一下,怎么通报你们全族,如何签订金丹契约,什么时候方便动身,这些事都尽快决定。我就在这等着,什么时候谈定了,我什么时候带你们走。”李俭见旺财无有怨言,便在山顶坐下,看旺财行动。 李俭往山顶一坐,抢了旺财在自家领地中的主位,这玩意对它来说,也是彰显自己身份的位置。别看山顶小尖头光秃秃的一片,看上去并没什么威势,可在这片丘陵的犬妖族群中,这个小山头就是犬妖的王座,只有旺财能站在上面发号施令,哪怕是它最亲近的仪仗队兼“本朝大将军”,也只能从山尖尖旁边路过,为他开道。 旺财扭头看见李俭坐在自己的宝座,嘴角又勾起憨憨的笑容,转过头去,冲下缓坡,往林子里一钻,“嗷嗷嗷嗷”喊出亲近随从,挨个吩咐过去,领着它们到李俭身前趴窝露肚皮,在地上滚过一圈,这才四散奔走,各寻一个方向,往山下跑去,沿途犬吠连成一线,跑出一片片传令犬妖。 亲近随从私下奔走,旺财本狗岿然不动,自顾自走到山尖尖下手边两尺来远,趴窝蜷伏,将脊背留给李俭,狗头对着山下。 如果不考虑这家伙修仙有成,体型庞大,爪牙尖利,单看它如此熟练的蜷伏形态,李俭倒不像是在深山老林的山尖头坐着,反倒像是在农家庭院中躺着,身边睡着老黄犬。 等不多时,别处山中涌出一片狗群。它们在山林中行进,半米到一米的肩高是成年犬的常态——半米的都是过去的小型犬——在地上走着,倒也像是人挤人的时候那样摩肩接踵。在一众金丹期犬妖的调度下,缺乏智能的狗群尽量保持行进顺利,却免不了要在树干上摩擦碰撞。几个小时后,这片丘陵中的狗群全都聚集在一起,将李俭身下的小山丘挤得满满当当,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树荫就是狗,各色的狗将山围了一圈,连点草皮都见不到,低于一米高度的树皮,没有一个是不受残害的。 旺财显然是把整篇领地中的同族都召集过来了。从狗群中走出百来金丹期站在缓坡上,另有百来号金丹犬妖在各色犬只组成的狗山狗海中控制局势。旺财的亲卫队再次趴伏,表示它们对主上的忠心。不过这次,在旺财的命令先,它们将半边肚皮对着李俭。 整座山都是犬只的呼吸声,间或有几声犬吠,紧接着就会响起金丹犬妖的呵斥吠叫声。旺财还算有点心眼,知道本族的大规模调动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早早操控领地中枢,将整片领地上空的环境染成一色——对鸟妖来说,当它们想要靠近领地上空时,便会被其中蕴藏的误导意念引偏方向,继而远离领地。 这是对领地中枢控制的粗浅应用,手法粗糙,转化效率并不高,只能防防其他生物的无心之举,倘若外族有心探查,旺财就只能带着金丹期手下升空迎敌。 但对李俭来说,这点操作已经够了。 旺财见时机成熟,便站了起来,对着下方的族民轻声吠叫,用本族的语言解释它接下来要做什么。 排在缓坡上的金丹犬妖大多愣了一下,没给旺财这本族的首领什么面子,纷纷吠叫起来,让李俭听得心烦。 一群狗在前下方两三十米的地方“汪”成一片,还掺杂着些仿佛骂街的激动音节,让李俭不心烦都不可能。 不过很快他就不烦了。 缓坡上站着的金丹犬妖大抵是本地犬族中各支的代表,是唯一能在这等重大场合与旺财说得上话的家伙。而在第一波“交流”之后,大多数代表都没了声音,只有十几只金丹犬妖依旧吠叫着。它们是先前叫喊得最激烈的那群狗,在其它同族闭口不言后,它们的吠叫声听上去反倒放缓不少。 旺财一改在李俭面前看成奴颜婢膝、笑脸相迎的模样,沉着冷静地在缓坡上首踱步,不假辞色,走到几只还在反对的犬妖面前,一字一句地——准确地说是发音干脆地“汪汪汪”,夹杂些许妖语单词——解释自己的想法,同时用语言说服和武力威胁,让这些家伙认同自己。 十几只反对的犬妖很快就剩下三两只,看上去像是纯正的中华田园犬,不过好像和身边的同族有什么不同。旺财对它们没有浪费口舌的兴趣,只是甩头将旁边一开始就同意的几条狗叫了过来,让它们围着反对者讲道理,自己缓缓踱步走回李俭身前,又摆出一副赔笑的狗脸。 “已经讨论完毕了,都很赞成,现在就能签金丹契约。” 李俭看它将本族料理停当,不再纠结它的方式方法:“金丹拿出来,写契约吧。” 一人一狗将拟好的金丹契约草案写入金丹,重点确定了双方安全义务和犬族参加战斗的义务。契约便化作一道金光,先进李俭的金丹逛了一圈,再跑到旺财的金丹中逛了一圈,紧接着分成两半,一半扎入身下山头,一半当空飞起,到看不见时,李俭心中明悟,这一半是向聚居区领地去了。 附庸契约融入犬族领地,通过领地中枢与犬族金丹相合,不一会便暗没下去,在表面不见踪迹。 第四百三十一章 运狗 见金丹契约隐入犬族领地,将一众犬妖从根脚上烙下附属种族的印记,李俭这才放下悬着的最后一点心思。 他不敢不对犬族多心,灵气复苏刚刚开始的时候,对人伤害最大的并非什么洪水猛兽,恰恰是这些曾是宠物、瞬间狂暴开杀的家伙。如果这支犬族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有记忆,并且对人族有防备,以签订附属协议为由召集众多金丹,在自家领地围攻自己,继而掀起妖兽反攻的大旗,这并非是不可能的。 好在自己的多心并没有变作现实,仅从结果来看,旺财的表现应该是真挚的,它确实打算让犬族成为附庸,成为宠物,成为人族的仆从军,来换得生存资源。 签完金丹契约,旺财向族群们叫嚷几声,几个在族内有头有脸的狗子跳出狗群,向旺财用妖语汇报:“吾王,能联系上的同族都在这里了,到主峰呆的时间太久,恐怕没有东西吃,下面的狗崽子要饿肚子啊。” 听它们说话,李俭想到,如果真要论起来,旺财是不是能算做妖王?毕竟是一个妖族的王? 旺财也用妖语说话:“一会功夫饿不坏狗崽子的,让它们先安静待着,等我和李俭说话。” 说完,旺财转向李俭,脸上挂着狗子常有的笑脸:“主人,我们准备好了,怎么把我们带到人类住的地方去?” 李俭看看铺满一座山头的狗,这确实是个问题。 一群长了腿的妖兽当然可以自己走去钱安聚居区,但这么多狗……少说也得有上百万条,一块向钱安聚居区进发,路上就得被其他妖兽发现。就算路上不被发现,到了钱安防区,自己倒是能和卫戍部队联络,让他们把狗群放进去。但若是荒野中的妖兽跟着狗群悄默默地跑到防区近处,这也投鼠忌器,不好下手。 妈的,哥们也没组织过两位数以上的人员活动啊,别说上百万条狗了,就算百万个人,哥们都没法组织他们毫发无伤地集体转移几公里。 这事情还是得找宣慰部。 李俭摆手:“我这就联系,你们稍等。”接着便是通过头盔摇人。 宣慰部确实等着,给了李俭一个化整为零的办法。 却说犬族领地北沿有一条灵溪,东西向直入大海。宣慰部着手抽调沿海基地运力,调动海军船舶,专挑吃水线浅的近海运输船,直接开进灵溪,让犬族化整为零,变作千把只万把只的小群——就李俭看来已经蛮多了——到了灵溪南岸,自有海军运输船来接。 李俭将宣慰部的办法说给旺财听,担心它们不知道船长什么样,干脆跟着分散后的小群向北走,一路跟到灵溪边上。 沿途狗子吵吵嚷嚷,虽说已经化整为零,但每群依旧有四五千只狗,跟队的金丹妖兽也没法在行进中强行管控。用旺财的话说,它们倒是有办法让狗崽子们都闭嘴,但那法子太狠了,伤脑子,不到危急关头是不会用的。 本来旺财打算带着自己的后宫行进,奈何李俭十分热情,一定要带它们看看船到底长什么样。一边是后宫,一边是主人——是旺财自己这么叫的,李俭没打算养宠物,就算这家伙死皮赖脸要硬缠上来,李俭也不会收它当宠物——旺财很有眼力见地选择主人,从后宫团里跑了出来,与李俭一道,走在前往灵溪的狗群队伍最前列。 李俭带着狗群跑到犬族领地北沿,沿途走来,并未遇到它族妖兽阻挠,似乎也没有被发现。应该说,旺财对自己领地上其他种族的控制是卓有成效的。 眼前是两三百米宽的河面,混杂着大量泥沙,看不见河底,就不知道河有多深。 不过李俭不知道河有多深没关系,只要卫戍部队有人知道河有多深就行了。 抬眼一看,早有大船停在河面上,正按照李俭头盔上的信号,调整船只位置,眼瞅着就要向江岸靠近。 李俭乐了,本以为宣慰部组织海军抽调运输船来运犬妖,会用上什么高科技玩意,但看到实物,李俭发现,这就是过去自己曾经乘过的滚装船。 滚装船装车辆物资和人比较合适,但拿来装狗,李俭觉得有点浪费。哪怕自己身后跟着四五千条狗,各个都有过去藏獒般的身姿,对滚装船一次能拉的货来说,也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不过算了,这是宣慰部调过来的船,能乘就是好事。 李俭指着正在靠近岸边的滚装船:“那就是来接你们的船,能载不少狗,就你们这群狗,一趟就拉完了。” 旺财看着江面上的船只,对着狗群嚎了几嗓子,让它们安静下来,等着看船要做什么。 滚装船靠近岸边,将船尾对准江岸,放下廊桥(请原谅我真的忘了这玩意叫什么了),轰隆一声搭在地上,惊得一群狗子跳起吼叫,又被旺财吼了两声才安静下来。 “上去吧,我也不知道坐船要到什么时候。”李俭带头上船,旺财跟在后头,朝着身后的狗群叫嚷几声,狗群才行动起来,跟着上船。 五千条狗,上船就花了十几分钟。它们将滚装船装车的大舱地面铺满了,很难走路,李俭不得不带着狗群走楼梯上到甲板,让它们老老实实地靠着舱室坐好,免得一个不注意掉到河里去。 虽然狗子本来就会游泳,成了妖兽之后还不至于因为落水就死,不过李俭在这时候偶尔善心大发,乐意多嘴几句。 旺财一路跟着李俭,李俭上船它上船,李俭上甲板它就上甲板,李俭说要让狗子贴着舱室坐好,不要去栏杆旁边,旺财就嗷呜嗷呜几嗓子,让上了甲板的狗子老老实实地坐着。 至于它自己,那当然是不可能坐着的。一来它是金丹期,会飞,哪怕站在栏杆上跑步都不会摔下船;二来它一心想要营造优秀宠物形象,多在李俭身边亮亮相,对它来说很有好处。 船上的海军官兵看着一群狗上了船,哪怕宣慰部没有明说这群狗究竟是什么来路,只是给他们任务,让他们开着船到溪上接狗,看了狗子绕着李俭跑的样子,他们也明白这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一般妖兽与卫戍部队那是见面就可能开战的关系,哪怕是签了和平协议之后,在荒野中行进,卫戍部队也不能看一眼就知道遇上的妖兽究竟是不是有妖兽管的家伙,免不了要擦枪走火,更别说战斗任务。 荒野中碰到妖兽,最和平的发展也得建立在上级没有作战指令,妖兽主动绕开的情境上,更别说主动派出运输工具接送,见了面一点都不战斗的。 再一看,李俭就在狗群前头,还有个怎么看都是狗王的家伙围着李俭转圈,这不是铁定收附庸了? 不收附庸能让妖兽登船?用的还是海军的设备? 一群战士互相用眼神交流,确定这应该是他们要保守的秘密之一,便默默地看着狗群,狗群也默默地看着他们。 滚装船将这群狗都接上了,便收起廊桥,调转船头,向灵溪下游开去。 李俭看看战士们的表情,一个个憋得都有点上头,知道他们心里想着保密,便放弃找话茬,转头联系宣慰部:“我们已经登船,登船之后要去哪?” “去沿海基地,从基地主干道到钱安聚居区附近,已经有货车去接了。” 李俭挂断电话,将宣慰部的安排再告诉旺财,让它自己想办法使全族知道。 过了一会,船到沿海基地码头,放下廊桥,狗群又一窝蜂地涌下去;码头停泊着不少刚接完狗回来的滚装船,一群群花色各异的狗子从船上往下赶,跑上码头,在战士和金丹犬妖的指挥下总算稍微排了排队,再跑进沿海基地建筑群。 旺财大概是彻底放手了。它看见码头上的群狗中有自己的亲信,就把亲信叫了过来,随便吼了两嗓子,把自己带队的狗群交给亲信,便不再管事,屁颠颠地跟着李俭到处跑。 李俭进了沿海基地内部,才发现基地主干道的道路已经清空,平常每时每刻都会响起的大车轰鸣声消失了,只有群狗在道路上奔跑的爪牙摩擦声、叫声、碰撞声响成一片,形成一道在沿海基地主干道奔向北方的灰白浪潮。 嗯,没有货车载狗啊…… 李俭运起空间权能,飞在最前头,看狗群奔跑。旺财也跟了过来,飞在李俭旁边,低头看下方的子民狂奔。 对妖兽来说,奔袭上百公里本身并不是问题,过去只有人类才有的高强度长距离耐久运动在妖兽手里也玩得转,只要能有食物和饮水补充,狗群能一路跑到天荒地老。 但这已经在消耗旺财对本族的掌控力了。 李俭心中不得不佩服,就凭这些狗的数量和体力,加上沿海基地全线主干道对外封闭的状态,让这帮狗子自己跑到钱安聚居区近处,确实比安排车辆带它们更方便——除非宣慰部打算用车皮拉它们。 第四百三十二章 狗之后呢 很明显,沿海基地没有给狗准备的车皮,只能把交给大车行驶的道路暂且清空一段,让群狗得以从灵溪入海口前往钱安江入海口——也就是离钱安聚居区最近的沿海基地分段。 李俭跟着狗群飞到分段,正打算跟车看看狗群如何上车,如何运输,聚居区要如何安排犬妖入驻,就被宣慰部等在分段口的工作人员拦下了:“李校长,您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往前走就回去了。” 李俭看看正在装车的犬妖,旺财正等在自己身边,目光在盖着军绿色帆布的货车车厢和工作人员身上游移。 李俭不认识这位,他对行政等级向来不熟,更别说是其他部门的工作人员。不过这人说话的时候亮出了宣慰部的工牌,上头的图样说明这人确实是宣慰部的人。 不排除有伪造证件的可能,但在沿海基地伪造宣慰部工牌还带着车队来装犬妖,不得不说这活听起来太作死了。 “有别的任务?” “您还有其他工作呢。”当着旺财的面,宣慰部来人说的比较隐晦,不过能被宣慰部称作其他工作的,也就是接着去找别的种族谈附庸契约。 李俭点头,转头看向在一旁待着的旺财:“这位是我们人族专门管理附庸种族的,以后就是这个部门和你们交流,有什么事情找他,如果要找我就让他们联系,接下来的情况都让他们安排,先接受教育,没事我就先走了。” 旺财点头,转向那人:“刚才的东西让我看一下。” 旺财说的是妖语,不过职员戴着耳机,通过翻译软件听懂了旺财的意思,把自己的工牌递给旺财。 旺财仔细观察上面的图标,确认自己记住了,这才点头,让职员收回工牌,跟着前头的狗子一块上车。 职员向李俭点头,转身也跟着旺财上了同一辆车,车子起步的时候,李俭还隐隐听到职员向旺财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邓听云……” 上百万只狗依旧在沿海基地中奔腾,滚装船将在灵溪上巡游三个小时时间,直到最后一只狗也进了基地。在最后一个金丹期狗妖宣布自己身后再没有同族后,所有滚装船将回归海军序列,等候下一阶段行动。 而李俭的工作也复位了,正如他出来时所打算的,他要附庸吴会省地界上所有有价值的种族。 …… 沿着沿海基地主干道返回灵溪入海口,与来时的隐蔽要求不同,在犬族地盘成为人族附庸后,李俭起码能在原本的犬族地界冒冒头。 遗憾的是,犬族走的太坚决了,在旺财的号召下,几乎所有犬族和全部金丹犬妖都离开了领地,只留下少数联系不上的犬妖在犬族领地中活动。虽说在附庸契约的限制下,这些犬妖不会对李俭造成任何麻烦,但失去金丹期的主持,犬族领地将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逐渐衰亡,最终退化成无主之地。 李俭想着,觉得自己应该提醒宣慰部,等这一批狗子安顿好了,没那么兴奋的时候,让它们自己调几只金丹犬妖回来坐镇领地。 还没签附庸协议的时候,犬族领地当然不能扩张,但签了附庸协议,犬族领地也算是人族控制区,莫名其妙缩水了怎么行? 李俭想着,从灵溪向南,遁入犬族领地,在山地中按地图前进,寻找下一个有价值的族群。 如果要和狗成对,下一个该招募的族群会是猫吗?当然不是。 吴会省确实养猫养的多,但和狗不同,猫这玩意在灵气复苏后野化得特别快,光是各种体型增大就足够这玩意回复猫科动物的气魄。在这几年与卫戍部队的拉锯战中,有战斗力的猫妖不是跑到填充地块躲着,就是主动离开了吴会省地界,剩下的猫妖在荒野中并没有建立多大的领地,不成气候,自然无需附庸。 李俭要附庸的,是鸡。 嗯,就是养殖的那种肉鸡。 吴会省在灵气复苏前有多少家禽? 年出栏二点二亿只。 其中鸡占了多少?算了,不需要算了,在吴会省地界吃得最多的就是鸡和鸭,哪怕对半分,这也得有一亿只鸡。 在没有灵气复苏的好年景里,这个年出栏量是什么意思?是需要控制的意思,去翻吴会省的五年方案,会发现两亿的家禽年出栏量已经到了计划线,再多就不让了。更令人惊叹的是,与全国总量相比,吴会省相对人均数量,养的那叫一个少啊。 家禽的大量养殖使得吴会省和吴会省市场支撑的居民禽肉食用量极大丰富,这在灵气复苏前当然是件好事,但在灵气复苏之后,如此巨量——虽然不等于年出栏量,但也不会少两个数量级——的养殖肉鸡一日之间变成了鸡妖,能发生什么? 养殖场当天就无了,卫戍部队来救人的时候展开激烈交火,后续对各养殖场的管控也是最严格的。之后建成的武装农场干脆避开了这些原本适用的优质场地,不就是因为这些好地方已经被大量妖兽占据了? 就这还没算上产蛋禽类呢,算上产蛋禽类,鸡妖的数量还得高出两成。 吴会省地盘不大,陆地面积只有十万平方公里,这么大的地方塞进去一亿只鸡妖——年出栏量不能直接换算成保有量,但考虑到肉鸡养殖周期和蛋禽保有量,灵气复苏后的一年工夫,吴会省地界出现一亿鸡妖轻轻松松——每平方公里能看到一千只鸡妖撒欢蹦跶,这是什么地狱绘图? 虽然对人类来说,失去自由是很痛苦的,但对其他动物来说,有吃有喝能生能养的生活就是族群延续的奥义。如果鸡妖在野外的生活质量和养殖场里一样,那么灵气复苏后的四年,钱安卫戍部队不用干别的,也不用参加海洋正面战争,只要在吴会省拼命杀鸡,就够把人力耗干了。 现如今的钱安卫戍部队没有陷入这种窘境,得益于几种因素的综合发力,其中占了大头的,则是外头的世界显然没有养殖场里那么好过,一群突然变强的鸡妖把养殖场拆了,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先是被卫戍部队一同暴揍,再是被肉食动物狠狠捕食,接着又遇上觅食困难的问题,在早期的几周工夫里,几千万鸡妖先被自然选择狠狠筛了一波,这才剩下来小一千万,在吴会省过日子。 接着便是漫长的生存压力和生殖欲望的拉锯战,在大自然“看不见的手”——充分竞争的自由市场和大自然在这里颇有共同点,一边是社达一边是原教旨达尔文,两者各有独门绝技,更能给你无尽惊喜吔——调控下,鸡妖群体成功从原本有概率靠数量称霸地方的族群,变成了食物链上不可缺少的一环。 但这不代表它们真的很菜。大自然的铁拳确实狠狠压制了鸡妖的数量,让它们不至于变得太离谱,但这并不是全无好处。生存压力筛过之后的鸡妖成功野化,靠自己觅食,也能在荒野中获得一席之地。 千万量级的鸡妖,在吴会省扎下了根。 应该说,鸡妖的战斗力并不算强。只要没跨阶,对肉食动物来说,鸡妖这种在山里自主散养的玩意,就和漫山遍野的肉库一样。 但这只是散养的鸡妖,那些有金丹期鸡妖管理的鸡群,战斗力则是另一个画风。 几十只鸡在山林中如风般穿梭,原本只能贴地“飞行”的翅膀在力大砖飞下竟然有了低空飞行的能力。一群鸡妖在山林中飞来飞去,对来犯之敌予以战斗鸡群的连携打击,只要没碰上成群结队的人类冒险者,这种攻击方式都能狠狠地击退来敌。 当然,如果碰上成群结队的人类冒险者,作为同样有群体行动习惯,并且利用无线电通信和语言建立战斗配合的队伍,战斗鸡群往往会成为冒险者的加餐对象。 毕竟鸡汤大补的说法早几千年就有了,这年头人们怕的是妖兽袭击居民区,又不是怕死掉的鸡妖在锅里活过来。冒险者把鸡妖杀了,带回去一卖,生活美滋滋。 总之,鸡妖在吴会省,如果是有根脚的,几乎横行无阻,没根脚的才是移动肉库。这样“强大”的族群,十分符合宣慰部的附庸要求。 族群数量大,有一定战斗力,有价值,打不过人族,太适合拿来附庸了。 只有一点,宣慰部有所顾虑。 附庸鸡妖不像附庸犬妖,吴会省吃狗肉的还是少数,小规模宰杀附庸后的犬族应该不至于惹毛犬族。但附庸鸡妖之后,最有价值的方向肯定是吃鸡,这与鸡妖一族的发展方向违背,不一定会被接受。 但试试总是有价值的,就算附庸不成,大不了让冒险者多杀杀鸡妖,聚居区里照样吃得上妖鸡肉。 这就是个无本买卖。 李俭循着地图方向,渐渐向鸡妖领地接近。 鸡妖的领地在地图上一滩稀碎,大多被食物链上端的妖兽干碎了,李俭不得不逐个接近。 第四百三十三章 那这样你总信了吧 鸡妖领地的地盘不像犬族那样规整,作为在食物链上位置不高的物种,它们往往会被肉食生物出重拳。犬族的上下组织体系较为严密,对周边生物算是降维打击,鸡妖自然不可能在犬族领地的角落刨下来三瓜两枣。 但荒野中的土地热销得紧,没有人抢的地多得是,没有妖兽抢的地压根不存在。在犬族领地的边缘,就有一支零散的鸡妖领地接壤。 摸着良心说,敢贴着犬族领地建立自家领地,这地方的鸡妖也是有点水平的。就战斗力而言,在本族族内,当地的鸡妖也算是一霸。奈何它们的生存范围就是犬族的觅食范围,种群数量依旧高不起来。 在犬妖集体投奔人族聚居区的档口,靠近犬妖领地的鸡妖多了起来,抓紧时间,乘犬妖不在,大肆觅食。 等李俭跑到两族边界,正好看到一群鸡妖有意无意地蹭着边界,土里刨食的同时,时不时看看犬妖领地的方向,防备从敌方领地突然冲出的犬妖。 它们看到了穿着一身作战服的李俭,这群还没有升上金丹期的鸡妖不能运用智能理解出现在眼前的李俭是人,与脑海中残留的印象对比,这也不是狗,便不再留意李俭,而是专心刨食。有的鸡妖看见李俭从犬妖领地中出来,模糊的思维能力认定对面应该没有犬妖了,便跨过两族界限,翻动这片新土。 李俭绕开在地上扒食的鸡妖。这些家伙在灵气复苏后大了一圈,看起来颇有远亲火鸡的风范——当然,比起火鸡还是要小上一点——没意识到李俭是人的时候,这些鸡都表现得很从容,仿佛刨食是天底下第一要务,再没有什么事情比刨食更重要了。 这群从容的鸡偶尔会瞥两眼李俭,发现李俭并没有攻击它们的意思,而是向鸡妖领地深处缓慢行进,便转头回去,接着刨食。 有金丹进入领地的讯息迅速由领地中枢传给坐镇领地的金丹鸡妖。李俭能感受到,这片领地和没了妖兽坐镇的犬族领地不同,金丹鸡妖应该正通过领地中枢观察边境。自己作为陌生金丹进入领地,已经引起坐镇金丹的注意,要不了多久,就该有鸡妖找自己了。 李俭慢慢向鸡妖领地中走去,果不其然,不出两三分钟,远处就传来呼啸风声。一只大个锦鸡拖着长羽,拍打翅膀,从山上俯冲下来,正对着李俭这边。 快到地方了,锦鸡将身躯抬起,尾羽几乎直直朝着地面,两只翅膀活像是蒲扇似的在身侧展开,给李俭表演了一手急停坠落。 将要落地时,空间权能展开,锦鸡收起翅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李俭注意到,这家伙的翅膀收起来后不像家鸡那样只能裹住身体的一点,一层层羽毛几乎盖到它屁股——摆出一副审慎的态度:“人类?” 妖语翻译器忠实履行职能,这当然是一头金丹期妖兽,看起来智力正常,并没有优先发动攻击,那就是可以交流的对象。 “我是人族使者,来找你族首领商量机密要事。如果不方便,我现在就走,也请当做我没来过。” 李俭的这套说法给鸡妖整不会了。与一般的妖族相比,吴会省的鸡妖群落碎成一地,从来没遇到过有人族使者专门来商量机密要事的情况。按照鸡妖对自己族群的评估,自己这一族也不配人族专门派使者啊,不都是趁着几个大群都在的时候,一口气把事情办了吗? 奈何人族使者就在这里,穿着一身人族特有的衣服,领地中枢中反映他是金丹,他说自己是人族使者,那他就是。 鸡妖不熟悉这流程,但琢磨人族来一个金丹深入本族领地,后头好像也没带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对本族斩将夺旗的,只好领着李俭往领地中走,边走边问有什么事。 还没见到鸡妖的首领,李俭哪里肯说,只说是机密要事,直到看见鸡妖首领才会开口。 引路的锦鸡拿李俭没什么办法,只得一头雾水地将他引见给首领。 鸡妖首领的排面没有旺财大。比起已经在族群内搞出一套礼仪的旺财,这支鸡群的首领堪称清正爱民,当李俭被锦鸡引导着与它见面时,它正在大平地站得笔直,神识与领地中枢交流。 李俭是不太懂啦,领地中枢虽说和领地相合,很难被物理手段击毁,但这样在外人来的时候还和领地中枢交流,不怕被外人蹭到一点信息,或者捣乱吗? “你就是这支鸡群的首领?”李俭的质问怎么听都不太友好。 “我就是。”鸡妖看着就是一般的土鸡,不过翅膀上的羽毛和尾羽都远超正常土鸡该有的比例,将自己罩得像个捋顺毛的鸡毛掸子。 “我们人族有机密要事和你们商量,如果不方便的话,把周围的鸡妖都遣走,我好说事。”李俭看了看周遭,不知道这帮妖兽是不是都一个德行,虽说鸡妖首领没摆排场,但它身边的鸡妖还是多得要死,光是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就有上百来只鸡,其中金丹得有十来只,怎么看都不适合交流机密事宜。 鸡妖首领看着李俭:“不,这没什么必要吧。” “那你就得向我保证,接下来的事情不论成还是不成,你族都要对其他种族保密。” 李俭的提议对鸡妖首领来说,就像是还没开席先收两百块礼金,更离谱的是,这场席听起来还得自家办。 鸡妖首领当然不能答应,但它不能否决得太坚决:“我们当然会保密的。” 听上去它好像答应了,但口头答应屁用没有。在族群和族群之上,并没有“族群之上”的组织来管理族群对外的承诺,就算鸡妖首领违背诺言,也不会有某种公道来惩治它——因为这压根不是有效力的承诺。 对修仙者来说,要想让承诺有效力,要做的不是赌咒发誓,而是将承诺写在自己的金丹上。天道或许不会为某条赌咒发誓对违誓的修仙者痛下杀手,但自己的金丹绝对会履行条约。 履行不下去,这玩意就像是自己把自己删了的操作系统一样,当场就会崩。 当年某司马指洛水为誓,发生什么大家都知道了,指洛水为誓的效力还没他后代一句“若如公言,晋祚复安得长远”来得贴切。 鸡妖没有为了证明自己会保密就在金丹上写下一句,不过是敷衍罢了。 不过李俭无所谓,它现在敷衍自己,之后有得是它苦的时候。 李俭摘下头盔,如法炮制:“我是李俭,你还打算不帮我保密吗?” 鸡妖首领看着李俭:“我不认识李俭,不过我知道他,你要怎么证明自己是李俭呢?” 李俭微微一愣,他确实没想过,在荒野中的妖兽竟然会有不认识自己的。这可是吴会省啊,吴会省的妖兽不认识自己?自己当时不是在吴会省转了一圈,牵头和各族签下金丹和平协议吗? 算了,不认识就不认识吧,指不定当初签下和平协议的时候,这家伙还没升上金丹。 “那这样你总信了吧。”李俭想了几秒,抬手搓了个火球。 感受到火球中的庞大法则侵彻力,以及没碰到自己就已经快被烧干了,鸡妖首领立刻做了识时务的决定:“我信了!我信了,请你收了神通吧!” 李俭把火球打上天空,在晚霞下炸出一道惊雷。 “既然你信了,能不能遣散周边的无关鸡妖,我们来讨论机密事项,并且做准备保密?” 鸡妖立刻屏退身边同族,让它们滚得越远越好,并让几个金丹鸡妖带着同族离开,叮嘱它们什么也别多说,什么也别多问,自己没说,就不要回来。就算自己死了,也当什么都没发生。 一群鸡妖点头如啄米,带着同族一溜烟跑了。 等视野范围内再没有第二只鸡妖,鸡妖首领这才放下心,战战兢兢地提问:“您要谈什么?” “你叫什么?” “我?我的名字是欧西梅。”鸡妖首领的名字是标准妖语,按照妖语翻译的原则,名字不作意义翻译,仅仅提供音译。 这玩意和旺财的名字又是另一个极端。旺财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曾经的家养犬,在灵气复苏后依旧记得自己过去的名字,等升到金丹就拿来用了。 而鸡妖首领的名字则来源于标准妖语的音节词根,这玩意的意译很难搞,听起来和人类一点关系都没有,应当是鸡妖首领在和其他妖兽交流过程中,自己取得名字。 当然,这不代表这个名字不好。就文化演进对名字的影响来看,一个文明的初期,用日常事物给自己命名是常见现象,只有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用字根或词根重新组合,组合出新的名字。再往后才是名词、形容词人名化,再发展出专门为取名而诞生的造字流派。 欧西梅能够给自己取个用词根拼起来的名字,已经比直接称自己为妖语的鸡要好上不少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吃蝼蚁的 “好吧,欧西梅,你们族群有多少族人?”李俭开门见山地提问。 按照宣慰部提供的数据,以钱安卫戍部队汇总的情报来看,这支鸡群得有百万只左右,在省内算是较大的群落。 “我能管到的……也就是这片林子。”欧西梅回答不上具体数目。 “连自己手下有多少鸡都不知道?”李俭皱起眉头。 一个能把自己瞬间气化的家伙正产生质疑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鬼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讲道理的,倘若不讲道理,给自己尝尝什么叫答不上来就砍,那就完蛋了。 欧西梅“呯”地一声坠地,尖喙戳在地里,双腿曲着,将身子伏低;“大人,我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手下有多少鸡啊!” 李俭都奇了,这家伙喙都戳在地里了,它是怎么说话的?莫非和柳谨一样,说话并不是靠原生器官,而是自己捏了一个? 不过这倒是勉强可以说明,为什么妖兽形态迥异,却都能说一套妖语。 “为什么不知道?” “大人……我能管其他金丹同族,其他金丹同族帮我管更多鸡。我自己虽然管了一支,但我也不知道我管的这一支到底有多少鸡啊。” 没想到这支鸡群玩的还是分封制,那就怪不得它们管不住了。李俭想着,觉得鸡妖这样趴窝也不好看:“你别扎着了,起来吧。那我问你,你能知道自己族内有多少万只鸡吗?我不要精确数字,你给我个近似值就行。” 欧西梅宕机了,它将自己从泥地里拔了出来,歪着脑袋看世界:“请问,什么是‘万’?” 李俭明白了,这家伙玩的不仅是分封制,连数位都还停留在文明早期。但这不应该啊,智力不够也就算了,金丹期妖兽的智力普遍都达到了现代智人的水平,按照族群管理需要,像鸡群这种动辄万规模起步的妖群,哪怕是管理自己的需求,都够催生出百万级的数位。 呃,等等,鸡是几指来着,它们不会进制也不是十进制吧? 在一番手忙脚乱的交流后,李俭很高兴地发现,鸡群不是二进制。 但也不是十进制,它们是三进制。 难怪万翻译过去它算不明白,这家伙用三进制的,用三进制表述过来,妖语翻译器也不熟;李俭用十进制说出去,这家伙虽说能听懂几个词,但换算到十进制也不能完全听懂。 别人常说鸡同鸭讲,用来表示言语不通。他两则是三进制和十进制讲,中间有换算机器还好,没有换算机器,一人一鸡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便只能大眼瞪小眼,在纠结了一段时间后,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那就先不管数量,总之这片山林是你们的地盘,我今天代表人族来找你们,主要就这一件事。你们要不要成为人族的附庸?可以不答应,不答应就要保密,连我今天来过这里的事情都要忘掉。” 欧西梅的脑袋定住了,表现出禽类特有的头部稳定功能,小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李俭:“附庸?” “也不是没有好处。虽说成为人族的附庸之后还是要时不时给我们吃一批,如果有必要还需要战斗。不过你们现在在荒野里被到处追来赶去,数量也一直上不去,怎么不能成为人族的附庸呢?就算不把你们族群的规模扩大吧,起码也不用再在地里刨食了。”李俭说道。 能给鸡妖一族开出的价码还是和犬族不一样,犬族以宠物和仆从军为主,宠物就不用说了,仆从军上了战场好歹还有生还的希望。但鸡妖的战斗力着实没什么好看的,大部分人对鸡妖的最大兴趣就是吃鸡肉,无论怎么想,等鸡妖成了附庸,留给它们最广阔的出路就是屠宰场。 这玩意神仙来了都不好使。 当然,如果抛开情绪来观察,对鸡群来说,不用自己找食吃、保证进屠宰场之前的健康安全生活,甚至还可能在养殖条件下扩大族群规模,这确实是不错的条件。 欧西梅依旧愣着,李俭看它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不同意,甚至连自己需要考虑都不表达,也不惯着,提高嗓门轻喝一声:“你到底有没有想法?没有就说,我的时间很宝贵,跟你签完保密协议就走!” 欧西梅被李俭这一嗓子吓到了,它像是终于回过神来,飞快地开口发言:“我想听一下附庸之后的情况,比如被吃一批,到底是怎么吃一批。” 这并不是李俭本次行动要谈妥的事情。在宣慰部的构想中,鸡妖将按照各自种族的不同——尤其是食用肉质的不同——划分出几个小种族,在成为附庸后以禽类公司的形式存在,由少部分人族商务精英带金丹期鸡妖管理公司运行,为市场提供质优价廉的肉禽。 在这个计划中,要怎么提供肉禽,如何提供肉禽,应该是金丹期鸡妖该思考的事。它们要如何维持鸡妖附庸在人族市场中的存在,要怎么活下去,全看它们自己的诚意。 这种玩法来自何处,想必也有人能看得出来。 李俭当然不能违了宣慰部的意思,为鸡妖指一条“明路”。这和他说出来的数量无关,不论他现在说出来的数字多么符合要求,随着时代变迁,总有一天会变成禽类公司拿来引经据典对抗的武器,这不符合人类的利益。 “会给你们很大自由权的,到时候主要是你们来定。这都是小节,主要看你们有没有意愿,如果有意愿的话,那就签下契约,我们会把你们这一支当做附庸对待,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人类之外的危险就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欧西梅听罢,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此生仅有的机会。不过它明白,如果自己现在拒绝,能够换来签署保密契约,都算是自己这辈子的好运花光了。 李俭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欧西梅眼里就是纯阎王。对妖兽社会运营李俭的形象是一项大计划,在灵山矿区附近的妖兽社会中,是个妖兽都知道,人族的李俭能够带着人族和大多数妖兽打对抗,还偏偏是个说了算的主,只要不惹到他,遵守和平协议,人族就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李俭的形象在灵山矿区附近的妖兽心中,那就是很能打的人族鸽派,偶尔和李俭碰上了,它们只觉得“只要看看这位想要做什么,他就不会难为自己”。 可对欧西梅来说,它出身吴会省地界的鸡妖种族,本来就不是李俭鸽派形象的主要影响地,只在其它妖兽那里听说过几年前有个人族金丹把这片地方的妖兽全都打了一遍,挨个签下金丹契约的故事,连李俭这人都没见到过。 不仅人没见到过,没法接收鸽派形象宣传,还天天在山林中看人族卫戍部队一遍遍巡逻清剿,冒险者一次次狂呼酣战,在欧西梅的印象中,人族全然成了绿皮,主打“孔哥仁义而礼智,孟哥礼智而仁义”,一个个都是会一言不合冲上来打爆自己的主,怎么也不觉得盛名在外的李俭会是个好说话的人。 就算它心里不愿意接受附庸,为了自己的小命,它也想稍微拖点时间,哪怕最后还是要死,起码能多活一点是一点。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吃蝼蚁的鸡呢? 欧西梅心中思绪飞速运转,为自己多求一点活路:“大人,这件事情我一只鸡拿不定主意,能不能让我问过其它金丹?” 就算最后讨论出来不做附庸,好歹能多活一段时间。 李俭想不到欧西梅心中竟有这般百转千回,他只当做是鸡妖的分封制起作用了:“那你就去找几个过来商量,别太多,太多了签保密协议很麻烦。” 欧西梅点头如啄米,转身就叫了几嗓子。该说不说,鸡妖的叫声确实很有穿透力,没过一分钟,几只金丹鸡妖空间权能全开,一路冲了过来,在李俭面前趴窝。 欧西梅等不及让同族站起来,就对着正在趴窝的同族,用妖语讨论起来,讨论人族给出的附庸方案。 李俭看它们交流得激烈,抬头看天,眼瞅着就快入夜了,自己不是很想在外面过夜。想着提醒它们注意时间,但又想起这帮家伙和自己熟悉的数学进制都不同,恐怕在时间单位上也不同,和它们说要几分钟内讨论完毕恐怕也没有用,只好来了个大抵所有生物都听得懂的标准:“你们讨论得快一点,在天上的日光彻底消失之前,我希望你们能讨论好怎么办。” 头盔喇叭声音一落,几只鸡妖抬头看天,又瞬间扭头回去,以更快的发声频率争吵着,不出十秒就拿了主意。 “大人,我们愿意成为附庸!” “很好,你们给我稍微节省了一点时间。不过今天天色已晚,我就和你们简单签署一下附庸契约,具体的事情明天再说。”李俭靠近,示意鸡妖拿出金丹,书写契约。 双方按照附庸契约框架写好,契约融入金丹,又进入领地,草案生效。 第四百三十五章 就这一百多万啊,不够 与鸡妖一族的附庸契约既然已经生效,天色又晚,再带它们如同犬族那帮跑进聚居区显然不太现实。李俭与它们约定明天一早再来带它们物理上成为人族附庸,便与鸡妖告别,渐渐飞离其领地,返回钱安聚居区休息。 第二天,李俭如约而至。一群鸡妖也十分给面子地待在原地,和前一天晚上相比,它们甚至做好了集合手下鸡群的准备。 鸡妖们的组织形式比较奇特,是三九三九一层层套过去的模式。欧西梅自己管的族群除外,它要管理九名强大的金丹鸡妖,这些鸡妖与它的地位相似,就像是周天子和强国的诸侯。九名强大的金丹鸡妖各有最多三名自己的亲近之臣,而这几名亲近之臣手下会有差不多九只介于金丹期和筑基期的鸡妖,帮助他们管理手下的鸡群。在这一层次之下,便是一众以原始智能组建的鸡群,鸡妖首脑主要靠间接命令和领地中枢掌控它们,想要具体到每一只鸡是不可能的,有时候就连具体到某一个小鸡群都有难度。 强大的支族可以支配全是金丹期的鸡妖,金丹鸡妖的智能足够让上层鸡妖不需要花费太多心力就管理庞大族群。而弱小的支族没有这份底蕴,能够差遣的鸡妖以金丹期作为骨干,辅以比较聪明的筑基期,靠亲近之臣自己的智能,对筑基期鸡妖下命令,才能勉强维持对族群的管理。 这对亲近之臣的压力很大,以致与欧西梅同列的诸侯一旦手下有这样实力不济的支族,就不得不亲身下场,帮助亲近之臣解决问题。 今天是签署附属契约后的大日子,一众鸡妖拼了命调动过去组建的管理体系,这才让整片山林中百分之八十的鸡群都凑了过来,让几个山头到处弥漫着鸡屎的臭味。 和犬族相比,鸡妖对自己种族的掌控力度显得有点太浅了。 “都到齐了?就这些?”李俭在来之前跑了趟区大会,和宣慰部对了下口风,今天的安排和昨天一样,让鸡妖族群跑到最近的溪水,让滚装船装着到沿海基地,再走主干道运输。 听宣慰部的口风,昨天安顿犬妖很顺利,后续安排正紧锣密鼓。 欧西梅哪里敢说自己最多就召集过来百分之九十的族人——鸡群每时每刻都有鸡仔诞生,每时每刻都有死亡,就算它真有统计得过来的能力,这数字也得事实跳动,就是一笔糊涂账,更别说它压根统计不过来了——只能对着李俭蹲下:“大人,能够到人族领地的我族都在这里了,其余的就算有漏掉的,您也不必忧虑,丢下就行了。” 李俭看了看,他确信自己在鸡妖领地边界还曾见过一些没被召集到这边的鸡妖——倒不是他能够认出鸡妖的模样,还在短时间内与几个山头上的百万鸡妖进行比对,实在是边界上的鸡妖太悠闲了,全然没有要往这边赶的意思——不过欧西梅才是鸡妖的首领,它说是就是。 “分成三五千只一群,跟我来。哦,三五千只在你们的计数方法中是二零位数,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到地方如果不合适,多出来的就滚。”李俭琢磨了一下,这事情太麻烦了,他宁可表现得残暴一点,把压力都转移到鸡妖身上,也不愿意以一己之力在短时间内帮鸡妖把三进制和十进制之间的差别掰扯清楚。 李俭的说法让欧西梅慌了神,它哪里知道李俭说的三五千只一群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李俭是要它们按照人族的数字分成小群,分的不好就要杀鸡。 欧西梅拉了个和九大诸侯的紧急会议,简单研究了一下具体是要多大的鸡群,接着便行动起来,将几个山头的鸡群分成六千多只一群的“小群”。 嗯,比起上百万的总族群数量来说,哪怕一个六千多只的鸡群往往需要十几个家系的鸡群凑在一起,这也只能称作小群。 怕李俭等得太久不高兴,刚刚分出几个六千多只一组的鸡群,欧西梅就凑了过来,蹲下身子,仰头朝李俭开口:“大人,我们可以边走边分群的,请先带已经分出来的群落走吧。” 李俭看了一眼,头盔通过图像识别给出大概数字,一个鸡群大概六千多只,有老有小。和滚装船给出的三五千相比差别不算很大,这些鸡妖最好祈祷它们到滚装船能够刚好蹭着冗余,而不是因为物理上超出了滚装船的装载能力,每个族群被迫放弃一些。 “那好,跟我来吧。抽几个干活的金丹鸡妖出来,让它们先认识一下怎么上船,之后再回来带其他族群走人。” 这群鸡的金丹数量十分捉急,哪怕每六千只鸡放一个有脑子的金丹鸡妖作为引导,金丹的数量也不够分。到沿海基地下船还好说,让欧西梅给自家的族群下一个命令,下船之后跟着前面走,不需要多少金丹鸡妖从中斡旋。顶多到了靠近钱安段的地方,再安排金丹鸡妖命令它们上车。 麻烦就麻烦在上船,没有码头的自然水道搞密集船只靠岸多少有点找死的意味,集中安排滚装船靠岸行不通,那就没法节约智能,只好让几个倒霉的金丹鸡妖多跑一趟了。 欧西梅愣了愣,不过它当即意识到,自己不需要明白李俭说话的潜台词是什么,它只需要把能干活的金丹叫出来就行。下意识把自己手下的亲近之臣叫了出来,让它们各自带上过去辅佐行动的金丹鸡妖,与李俭一同,带着首批登船鸡群,向溪流走去。 …… 登船的情况有如犬族,几个需要来回引导的金丹鸡妖看过滚装船的模样,见过本族应当如何登船,如何避免跌落,又听李俭教了抵达目的地后指挥鸡群下船并给指令的流程,纷纷表示自己会了,接着就被欧西梅遣回后方,让它们到别处引导鸡群登船。 应该说,这群鸡的运气不错。鸡妖一族的平均体型比犬族更小,滚装船按照昨日装犬妖的情况,留了余裕报上来五千的推荐容量,装鸡妖倒是刚刚好,竟然没发生有鸡妖上不去船,为了船只尽快开拔,被迫投河的戏码。 对此,李俭有一点点遗憾。在灵气复苏之前,李俭看过一点点灾难片。在那些灾难片里,演出“资源不够而被迫放弃一部分族群”往往是塑造紧张感的通用桥段,而在此基础上延伸的争吵、抉择,更是使人物形象立体的好手段。 这一场看不到了,李俭也只能佩服鸡妖们运气确实不错,这样就不需要面对艰难抉择了。 …… 大抵是有了昨天运送犬妖的经验,船队顺风顺水地抵达沿海基地,一群群鸡妖下了码头,就在金丹的命令下进入主干道,开始如昨天犬妖般的狂奔。 李俭本想再跟一段,但宣慰部的科员今天干脆到码头上拦他,委婉地告诉李俭,签署附庸协议草案是李俭的工作,把附庸种族送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别往前送了,还有别的种族要他接着签附庸——光是散落吴会省地界上的鸡妖就不止这一支,搞定了一个大宗,可还有别的大宗呢。 吴会省在灵气复苏前的二点二亿禽类年出栏量,可不够吴会省人吃的。如果要按照华夏人均年出栏量养殖,吴会省的年禽类出栏量起码得要七亿。 现如今附庸只签了百万数量级的鸡妖种群,哪怕武装农场把这些家伙全当做白羽鸡养,以最快的速度周转养殖,对钱安聚居区的肉类市场依旧是杯水车薪。 很喜欢麦瑞卡人的一句话,“要是让华夏人过上我们的生活,那就是地球的灾难”。 李俭:我们是不是人啊,我问你,我们到底是不是人啊? 按照钱安聚居区的肉类市场,如果要让钱安人起码在禽肉上恢复到过去的水平,李俭得把吴会省所有鸡妖族群都签了……还不够,还需要重复签十圈,虚空造出现有鸡妖总量十倍的鸡妖,才能满足要求。 当然,考虑到现在的鸡妖比过去的肉鸡体型更大,这个要求或许能稍稍放宽。但要是再算上这帮鸡妖眼瞅着和白羽鸡没什么关系,繁殖周期和成熟周期都要拉长,要满足钱安人在禽肉上的消费欲望,眼瞅着又跟不上暴涨的需求。 李俭能做的,就是把地图上的鸡妖大宗都找一遍,将它们挨个签下附庸协议。 …… 对鸡妖族群的做法如出一辙。李俭到场、鸡妖首领不认识李俭、武力威胁、讨论附庸、大致同意、签订契约、要求编组转运。 当然,李俭的行动也并非一帆风顺。被养殖宰杀的命运终究算不得自由,哪怕在只想着只要能扩大族群,连被养殖都无所谓的鸡妖中,也有无自由毋宁死的反抗者。 谈不拢在宣慰部的预案中算是很正常的,对这种茬子,李俭也只是要求它们签个保密协议就好。 不过,显然不是所有外族谈不拢都能如此和平收场。 第四百三十六章 碰上了茬子 十月份,李俭在吴会省满地找鸡群签订附庸协议时,终于碰上了茬子。 这是一支盘踞在西南山区的鸡群,再往外走走就过了省界。哪怕在灵气复苏前,这地方也算是吴会省少有的穷乡僻壤,除了公共服务会往这地方跑,眼瞅着和三不管地带差不多——在旧华夏,这地方是真的三不管,只有原始宗族会进行一点点管理。 李俭在最后几个签约鸡群的机会才跑到此地,倒不是因为他瞧不起这块地方。过去的时间里,他跑过吴会省的东西南北,只要是不容易和其他妖兽搭上线的鸡群,他都找过了,也不乏在省界上,其他聚居区懒得管的妖兽群落。 只不过这支群落总共也就二十万只鸡,在八百万妖鸡都已经纳入附庸契约的当下,李俭找上门,更像是在长期工作的惯性下的行动。 到了地方,他按照过往老经验,贴着领地边界缓缓进去。也按照老方法,在见到鸡群中说得上话的鸡妖后,便要求对方引着见到首领。 后面的流程本来也走的差不多,见鸡群首领犹豫不决,没有当场答应,李俭便要求它签署保密协议,自己走人了事。 但鸡群首领依旧犹豫,摆出一副看起来吃不准到底要不要签的意思,又劝李俭稍微留一会,让它准备和其他族人商议一番,确定到底要不要附庸再走。 李俭看它说得也有些真切,便多留了一会。 只不过待了十来分钟,也没碰上鸡群首领找其它鸡妖讨论,李俭不想呆了,就开口让鸡妖首领赶快把保密协议签了,大不了自己抽空再过来一趟,只要不泄密,谈附庸总有机会。 却不想正要求鸡妖拿出金丹签保密协议呢,面前这鸡妖倒是火上红冠,嗉囊一鼓,空间权能全开,倒飞着远离李俭。正当李俭琢磨这是在做什么,周身传来被空间针对的感觉,浑身发紧,这才意识到,这家伙竟然打算和自己玩命! 鸡妖首领并不是孤身一鸡。在他翻脸的同时,百来号金丹鸡妖从树林荫蔽中走了出来,有十来只飞上天空,齐齐放出神识和空间权能,在周边串联一气。 李俭看它们鸡多势众,又是隐忍片刻才发难,再觉察到鸡妖首领正在利用领地中枢,调动领地权能压制自己,自然不愿久留,趁着金丹鸡妖的空间权能尚未合围,登时炸开权能,选了一个反应最慢的方向,极速起步,冲向封锁空间的一众鸡妖。 鸡妖群起而攻,百十来号金丹围住方圆五十米的地盘,天上地下围得水泄不通。倒是地下没有鸡妖妨碍的感觉,只可惜作为补充,鸡妖首领调动领地权能,已经优先封住了地下空间。 领地权能并不是山川那样的实物,在鸡妖首领的调动下,将将让地下空间的搬运变得困难许多,却没有完全封闭。只是这样的空间封锁,对急于逃命,不敢恋战的李俭来说,已经封上了他从地下逃跑的路线。 一群妖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商议好的章程,齐刷刷地将李俭拦在中心,竟然也没用叫声呼应,面对李俭冲击防线时,安静得可怕。 空间权能相互碰撞,争夺空间控制权的战斗在另一个纬度展开。李俭眼前的鸡妖在空间权能争夺中迅速落于下风,但其他鸡妖的权能正沿着退让的战线纠葛上来。 这帮鸡妖的战斗配合算不上好,用空间权能相互支撑哪怕对合作默契的修仙者来说都是很困难的事。 这没办法,金丹期拥有空间权能更像是某种规则力量的嘉奖,妖兽怎么拥有空间权能,李俭不太清楚,但从柳谨偌大的身躯也只有核心一点点能够被空间权能包裹来看,如果妖兽能够自由修炼空间权能,它们的金丹期起码应该人手一个自支持。 人类怎么拥有空间权能的,李俭很清楚,从战场遗迹获得的破界石能采集出琼花,琼花炼成境界点丹药服用后就能获得空间权能的雏形。从获得路径来看,人类修仙者获得空间权能,更像是沿着蛮古纪元人类的修仙成果,机械式地执行命令,将自然中本有的空间权能变成自己的东西。 就像是地上丢满了钱,人类要做的只是按照出蛮古人的经验,把这些钱捡起来。 至于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出蛮古人是怎么知道该怎么捡钱的,为什么这样能够捡钱,人类一概不知。 一群对空间权能到底要怎么修炼都一概不知的修仙者,指望它们能够用空间权能打出什么高技术力的战斗,这种想法未免有点离谱。 配合得好的修仙者,能在友军的空间权能退出时,自己缓缓接上。虽然接管的顺滑程度肯定做不到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但也十分柔和。 这群鸡妖的配合就显得很抽象,明明是友军的空间权能,另一个鸡妖接管时倒像是碰上了仇人,不管不顾就接了上去,使得争夺空间控制权的战斗变得好像几家混战,李俭的控制力不得不在战斗的余波中抵抗好几个鸡妖的同时攻击——鸡妖也在接受来自友军和李俭的攻击——才能勉强增进掌控的比例。 但鸡妖们的封锁并非只有这一招。 空间权能对空间掌控力的争夺引起了空间乱流,虽然幅度轻微,但李俭还是被留了下来。 看到李俭被留下,鸡妖首领仰头长鸣,身边的鸡妖鼓起全身法力,各自转化出最擅长的法术,变作水光、火球、土石、冰刺,一窝蜂地涨大,在蓄力不能后发射,直刺李俭。 李俭自忖自己顶多是个能打百来个车轮战的挂逼,却绝不是能够一口气吞下百来号金丹舍身一击的风灵月影宗人士,神识看见身后法术来势汹汹,各个都有要他葬身此地的杀意,哪敢硬接。 一咬牙一跺脚,空间权能争夺不过就争夺不过,只要自己还鼓舞权能,搅浑空间掌控力的水,那就不至于横死。空间权能不能让自己脱身,身后又有法术袭来,李俭仓促之间鼓动起一半法力,在身后展开屏障,将攻击能偏折的偏折,不能偏折的强行抵消。 撑过这一波攻击,法术侵彻力的余波在视线中都要起雾了,连发起攻击的鸡妖也无力好几只,李俭罩在法术余波中,身上法力滞涩,也好不到哪去。 埋伏多时的鸡妖当然不肯就这样放过李俭,手下几只控制不住法力输出的鸡妖倒了,还有十几只鸡妖用力过猛,虽然没倒,但也只能用空间权能给李俭下绊子。鸡妖首领手头还有八十来号金丹能活动,又是一次仰头长鸣,二十来只鸡妖齐齐出列,抱着全力以赴的决心,将全身法力变作法术,又要对李俭复刻方才的攻势。 李俭身上法力滞涩,不能用法力对敌,空间权能又和一众鸡妖纠缠,没法抽身用空间权能闪转腾挪,眼看着就要被法术轰炸,皮开肉绽。事到紧急处,李俭不再想着动用法力和空间权能,腿部肌肉用力,噌地一下从原地躲开。 攻击李俭的法术并不是丢出去就不管,能让李俭动身躲开就打不中的蠢蛋。修仙者的法术就好比是导弹,除非是财大气粗的修仙者,能够随意挥霍法力,不然的话,攻击法术总有一缕神识作引。除非是神识被磨去,又或者法术压根赶不上攻击对象,法术总能达成一部分目的。 鸡妖们操控神识,指引法术追向李俭。但李俭闪转腾挪的速度即使没有空间权能帮助,也在鸡妖们围出的地盘中来回闪烁。 李俭刚筑基时,一个纵跃便有两百多米。鸡妖们围成的圈子并不大,方圆五六十米,李俭在其中窜来窜去,只靠肉体力量,愣像是开了无限闪烁一般。 法术在神识指引中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险险打到友军,不消三五个往返,控制法术的鸡妖便被耗得心力衰竭,一时不察,没了严格引导的法术要么偏离,要么自己就炸了。只要少数几个蒙得巧的,虽说是没了严格引导,但李俭在圈子里跑得太快,躲闪不及,正面撞上。 一轮法术轰炸下来,鸡妖首领手下就剩六十个还能发威的,其余鸡妖连维持空间封锁都费劲。李俭也没好到哪去,本就迟滞的法力在脸接法术后更加迟缓,身上哪哪都有隐痛,大抵被逸散的法术侵彻力侵蚀部分。 若是平常时候,浅表层侵蚀不过是稍稍运转法力就能消磨掉的劣势,但在战斗中,李俭没空消磨,只能眼睁睁感受法术侵彻力慢慢延伸。 空间权能依旧陷在纠缠中,鸡妖首领大抵是急了,看到李俭躲过大部分法术,一仰脖子,鸣叫声又变。有战斗力的鸡妖中又挺身而出一半,各个掏出法术,一改方才友军多用单体攻击性法术的战术,全都使用范围攻击。 一时间,鸡妖们围成的圈子中,各类侵彻力如云似雾地浮现,浓重起来,要沾湿李俭。 第四百三十七章 传遍生物体的简谐运动 李俭体内的法力都快停跳了,空间权能和一众鸡妖打得疲于奔命,又堕身侵彻力之中,本能反应用法力相持,奈何这并非解决之道,只能延缓局势,却不能反败为胜,从群殴中找到胜机。 如果没有改变,这帮鸡妖完全能够将投入的金丹期战力转化为击杀自己的能力。李俭不是鸵鸟,他能注意到,这帮家伙并不是不能杀掉自己。 鬼知道它们的杀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虽然从利益角度来看,在人类相对优势较大的吴会省围杀自己,很容易引起人类的反弹从而族灭,还不如成为人族的附庸,那样更有赚头。但有天道给人族留下的众矢之的效果,李俭觉得自己被打成什么样子都有可能。 它们的行动并没有辜负最后十几分钟的准备。当时自己还觉得鸡妖首领只是在犹豫不决,但事后诸葛亮地看——现在还是正在进行时——鸡妖首领完全是在拖延时间,在它混出来的这十几分钟,用某种手段联系了它短时间内能够拿出的所有金丹期,并且安排好了封锁方式,第一时间实现了对周边空间的扰乱封锁,使自己不能逃脱。 虽然封锁本身有些瑕疵,但这些瑕疵可能刚够网球那么大的东西在刚刚形成的时候逃走,对人形生物来说,哪怕是利用空间权能,从网球大的漏洞跑出去,还是有点接近凌迟。 之后的群攻也很有讲究,自己虽然还没重伤,但这是建立在自己开了挂的修仙能力基础上。按照李俭对当前修仙水平的认知,除了自己,任何一个人类修仙者,在刚才的第一轮围攻就得法力停滞,第二轮围攻甩不开法术攻击,为了保命,半个肉身和金丹之间得选一个挡灾。这俩招数只能用一次,到第三次围攻时,别管是范围性攻击还是单体法术,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等死。 这是在本族领地中发起的准备了十几分钟的百名以上金丹配合而成的埋伏围攻,比李俭过去构想过的百名金丹围攻还要离谱,如果不想想办法,自己死在这里是最大可能。 李俭看着眼前的法术侵彻力愈发浓重,掌控力足够的修仙者或许能做到让敌手泡在侵彻力中而不知,在沉默中消亡,但这些鸡妖显然没有如此高深的水平,法术侵彻力的浸泡倒像是真的将李俭泡在水里,眼前的一切都在缓缓移动,遵循某种折射方式变换光影。 侵彻力从肌肤浸透,要从外到内地使李俭变成另一种东西。如果在西幻题材中,被纯粹的法则侵彻力浸透,似乎是诞生元素生物的一种方式。但这些鸡妖使用的侵彻力并不是那么温和的东西。 侵彻力的由外到内与解剖学的由外到内不同,这反倒是值得庆幸的事情。毕竟如果侵彻力的由外到内将在第一时间接近均匀地转换李俭的皮肤,它们只需要完成对李俭的一成侵染,就将让皮肤作为重要器官的功能完全瘫痪。当它们完成对李俭的二成侵染,不仅皮肤的结构全都得崩溃,延续其上的循环系统也得瘫完。 修仙者或许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存活,但失去皮肤并且刺激皮下所有神经,这种酷刑哪怕放在战锤都是可以拿来说说的。 侵彻力并不是这回事,它实现功能的方式更线性,使得对战双方还能有“我挨了这一下就掉了两成血,挨五下就得死,挨四下打赢就能活”的余裕,而非丧失一成质量就将陷入战斗不能的恶劣状态,只能为人鱼肉。 异种能量正在转化自己。李俭感受着法则侵彻力的进度,在法力停滞的当下,大概三百秒,这些异种能量就能无所顾忌地爆发,取代自己,埋葬自己。 得想个办法。 鸡妖们围成的五六十米圆形中充斥着法则侵彻力,过半鸡妖已经丧失了再战斗的能力,只是维持着空间权能。还有余力的鸡妖则维持对圈内侵彻力的支撑,仅有少数几只,在鸡妖首领的指挥下作为预备队,防备李俭可能的动作。 鸡妖首领很聪明,作为带领族群活到现在的金丹期,它的智力水平比一般人乍见它时的猜想更高。它要杀掉李俭,无论这个想法因何而生,当鸡妖首领决定执行时,它就做好了在能够争取到的时间中尽力的准备。 首先,它要拖住李俭。李俭按照宣慰部的话术向鸡妖首领宣传附庸的可能方向时,鸡妖首领已经通过领地中枢的模糊指令向还在领地的金丹期发出接敌信号。 接敌信号就放在自己身上。 但鸡妖首领并没有同时发动往常接敌时伴随的压制效果,整片领地一团和气,赶来勤王的鸡妖在视线范围外就觉得不对,按下观察,便发现鸡妖首领并没有遇到意料之外的敌人,只是与刚才遣散大家时一样,与李俭谈话。 之后的布置就像李俭遭遇的那样,但凡换个人,这时候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一次围杀,鸡妖首领知道李俭威名在外,并不会是被二十来个金丹舍身攻击就会死去的人类。当它看到李俭试图冲击空间封锁而被拦下,攻击他的法术被法力挡下时,进展在它意料之中。 李俭使用的法术,鸡妖首领虽然不能现场解析,但也看得出来,李俭并没有硬接攻击,而是在尽可能偏折法术后,被迫承受偏折不走的法术。随机应变表现出的战斗经验让鸡妖首领心中赞叹,不过这也为它建立了一个事实:李俭并不是杀不死的,就算他名声再响,遇到几十个金丹一块攻击,也会为了自身安全偏折法术。 于是它命令了第二次攻击。根据李俭的技术水平,鸡妖在心中微调了预期。原本认为第二次法术齐发就能让李俭重伤,但看李俭偏折法术的能力和用法力强吃法术效果的庞大法力量,第二次法术齐发能够耗干李俭的法力就算成功。 只是李俭又给了它一个惊喜。李俭用体能在包围圈中往返跑,愣是甩脱了不少法术。 鸡妖首领立刻意识到,李俭的法力又被节省了不少,但他不使用更有效的法术偏折,说明李俭的法力运用出现问题。 不能再让李俭用体能脱离攻击,一旦李俭的法力缓了过来,那么解决他又要困难不少。 于是,新一轮攻势采取范围攻击。 你不是要用体能脱离攻击吗?那就让你脱离不了好了。 只是如此,鸡妖首领心中仍然觉得不够保险。天底下压根没有一个修仙者能够在被领地强压、上百同境界修仙者围攻、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抗这么久的,甚至要让围攻他的人拿出水磨工夫消耗。李俭连前两波攻击都抗得过去,谁知道他能整什么花活? 预备队留在手里,无论李俭要做什么,鸡妖首领还就不信了,十几个金丹还不能拖住他。 在已经如云如雾遮掩身形,伸手不见五指的法术侵彻力包围中,一只再寻常不过的拳头破开了浓雾,与边缘鸡妖的身体亲密接触。 鸡妖身上金光闪烁,转瞬间从虚无凝实,在凝实后增厚,又再度变薄,从金块的质感变成金箔,又从金箔破碎,变成弥漫浑身的金粉,被穿透身体的拳风带飞。 浑身上下笼罩的金光一下子变成金粉飞走,被拳头击中的鸡妖身体在眨眼间似乎有波浪起伏。波浪从拳头打中的位置向四周扩散,向背后扩散。波浪从鸡妖体表蔓延,羽毛与皮肤一块跳动,脱离了皮下神经、血管、肌肉。 肌肉跟着皮肤跳动,脱离了神经、骨骼。 神经也跟着跳动,埋藏在骨骼内的没法跟着跳,只能在骨骼交界处断开——这是埋在骨髓里的部分。 骨骼也跟着波浪跳动,但它们的物理构造实在不适合做波浪运动,只能让自己变得更适合随波主流,成为骨片、骨粉,和波浪一块跳动,融入到肌肉中,在肌纤维断裂的同时,混成一股灰黄色的粘稠流质,继续跳动。 当波浪从鸡妖的肚皮传到头颈,它的脖子并不允许头部也参与这场狂欢。脖颈的某个颈椎在做波浪运动的时候,和上面一节脱开了。脱开的骨骼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它又划破了外部皮肤,一些埋在深层的血管和神经被一些快速涌动的液体和固体利索地切开,致使鸡妖的头颅在下一个波峰到来时,与身体结束了物理神经联系。 由于这股简谐运动的回复力来自鸡妖身体中残余组织的自我修复能力,在运动传播的早期,它的周期相当小,以致这股波长不过二十厘米的波,传遍鸡妖的身体只花了不到三十毫秒的时间。 三十毫秒后,鸡妖的身体就成了烟花,或者说是放出烟花的炮口。绚烂的金粉冲向天边,李俭的拳头是击发烟花的撞针,原先是鸡妖的粘稠物跟着炸裂,像是炮口散开的硝烟。 第四百三十八章 战斗目标是完全歼灭 一只鸡要成为金丹需要经历什么?如果它是在灵气复苏之前出生的,在集中产业里,它需要刚好卡在出栏时间之前,在灵气复苏后的狂乱中跑出农场,躲过卫戍部队的攻击和荒野中肉食者的谋夺,才能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搜寻食物,存活下来。之后再有际遇,才可能成为金丹。 如果它是在灵气复苏后出生的,它可能在出生后和族群离散,也可能在荫蔽下觅食。一只刚刚出生的鸡仔是无力的,相对它的同辈,无论是表现出怎样神异的差别——当然,站起来给本群里的金丹期鸡妖一个大逼斗把对方打死除外——都很难被已经拥有智能的金丹鸡妖看重,接着便是不惜血本的资源培养。 对管理族群的鸡妖来说,筑基期都没到的族人只是资产的一部分,是成为有效战力的后备军,但其中能有多少成为有效战力的?不是金丹,对外就拿不上台面,那就是没有价值。对需要越高价值越好的族群来说,没到筑基期的鸡妖连战斗力后备军都不算,只能算是后备军的后备军。 一只鸡要如何才能成为金丹?在它的同辈中,需要怎样的努力和运气,加上时间的积累?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它已经变作一团血雾,遗留中最绚烂的光彩是金丹加身后破碎飞出的金粉。 物理失却这只金丹鸡妖后,原本只是略有瑕疵的空间权能包围网立刻出现了漏洞。在这漏洞出现的下一瞬间,李俭就蹿了出去,身后补进的空间权能追在他屁股后面,只摸到一点空间权能的边,就再也追不上了。 鸡妖首领做了各种各样的料想,但无论它如何想象,也无法假设出这样一个结果:被埋伏的人族修仙者在领地压制、空间权能压制、法力迟滞的情况下,只靠肉体力量,一拳打爆了有金丹护体的同境界修仙者。 鸡妖首领不知道什么叫开挂,如果它知道在人类的语言概念中有一种被称为开挂的现象,它一定会痛骂李俭的开挂行为,并要求天道封号。 但它不知道,不过这也不会改变它的下一个理智的念头:要么追杀要么跑。 李俭一拳打爆了鸡妖,心中却没有什么发泄后的爽快感,只想着体内法力迟滞,身后空间权能追赶,满脑子都是赶快逃离这片是非之地,操起空间权能,奔命逃出包围圈,又转眼间冲出鸡妖领地,身上没了领地压制,这才稍稍松一口气,依旧以最快速度飞行,只不过多了些打开通讯频道的心力。 “能看到吗,我的电磁信号应该没被干扰,刚才的情况看到了吗?”李俭甚至没有手动打开他的常用通讯方式,在确认信号正常的同时便在头盔中喊出了声,声音在头盔中来回震荡,即使有吸音结构,本该消去声音到耳膜的传导(除了骨传导),还是听到了自己变形后的声音。 “看到了,正在派遣部队。行动代号‘灭暴’。” “多少人,能来多少人,多久,怎么打,我要不要在场。” “两分钟后会有细蜓无人机群组升空,约四分钟后提供作战信息平台。战斗员在五分钟后集结完毕,五千名金丹期战士,十五分钟后抵达指定位置,您可以接入作战平台分配战斗任务。” “了解,请提供通讯接口。” “由细蜓无人机群自动分配。” 李俭飞出鸡妖领地后,身上被压制的感觉已经消失,但也不肯在领地边界上停留。算了算战士们赶来的时间,李俭干脆往钱安聚居区方向飞行,到半道上等。 五分钟后,李俭进入细蜓无人机某群组信号范围,头盔提供两种信号接入方式,分别是走地面民用路线信号发射器阵列和细蜓无人机群组自组信息平台。 细蜓作战平台自动帮李俭选择了后一种。更高权限接管了增强头盔的信息运行方式,让李俭接入平台,看到当前动员情况。 金丹期战士们刚刚从各驻地集结完毕,集体飞行,向方才攻击自己的鸡妖领地集结。 五千名金丹期战士,在目前的钱安聚居区并不算多。这股力量在面对海洋生物的正面战场上是再常见不过的编制,现如今的战况,海洋战场的战线在一个月就能牺牲这么多人——更不用说连治疗术都拉不回来,只能续命的重伤人数——但在人类控制较强的吴会省陆地,五千名人类金丹期战士能够把这片地界上的任何一个小族群都扬了。 钱安卫戍防区派出了两千人,沿海基地各段林林总总凑出了三千人。五千人从东线北线向鸡妖领地合围,飞行过程中逐渐改变编队形状,扩展包围圈,只给鸡妖领地留了个朝向正西的缝。 当金丹期们飞过李俭时,李俭跟了上去,仗着自己比战士们稍快一些的速度,提前绕到正西侧补防。 战场不算大,这支鸡妖部族占据的面积在各族中都算小的,地区面积一千七百平方千米,鸡妖实控面积不到一千平方千米,以金丹期的神识能力,虽说做不到轻松捅穿领地,但要说五六个人看一平方千米的地盘都看不住,这就有点搞笑了。 细蜓信息平台自主计算各战斗员的实时状态,在最小作战单元的基础上推演布防情况,将战斗演进预测下放到连,以人工智能辅助的方式帮助最基层指挥现场作战。 李俭进入了这个序列,他也是战斗员之一。在辅助指挥的安排下,他被分派到一片区域,与其他六名金丹期战士负责推进。 “最终的作战目标是歼灭,我们负责从这个角度,检查三百米的战斗宽度,向前推进。” 当包围圈最终成型,比鸡妖的埋伏还要大上两个数量级的压制效果以人力构成,鸡妖领地为它们提供的增益是那样微不足道。 一只金丹鸡妖能够在领地增益的加持下,和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短时间内相持不下,又要如何与十倍于己的战士们相持不下呢? 李俭和战士们一同前进。同袍们采用最经典稳定的作战方式,每前进十米便集中释放一次投入一成法力的法术攻击,轮换释放不同法则的法术,在同一个脉冲时间内保持同一法则侵彻力在小区域中的高浓度,在长时间内保持多种侵彻力的无死角。 在没有其他险情的时候,消耗一成法力的亏空只需要冷静地恢复法力即可,几次运转就能让法力恢复如初。战士们的协同战斗,在数量和质量双优的情况下,为每一个参与其中的战斗员提供施法后“回气”的间隙。 他们成为金丹期的背后,是身经百战带来的底气。每一次集体施法后的宝贵间隙,都被老兵们逮住机会充分利用,就算不能完全回满,也要回到九成九,才在下一次的集体施法再次开火。 法术从鸡妖领地的外围攻向腹地。包含各种法则的侵彻力使得领地中的鸡妖没有凭借对其中任何一种的偏科而侥幸存活的机会,要想在这种攻势中幸存下来,要么得在法力总量上与战士们相持,要么就得在法力总量上不低出半个数量级的情况下,对任何攻势见招拆招。 鸡妖中有没有这样操作惊人、天赋过硬的家伙?不知道,毕竟在法力总量超出不止一个数量级的情况下,鸡妖们能够活下来的唯一机会,就是祈祷战士们集体犯错,把法术都当成烟花,朝天空中统统打了,打得一点不剩。 即使如此,飘落弥散的法则侵彻力也够这片地界的动植物们喝一壶的。 五行法术向鸡妖领地腹地推进,火光、电光、法术运动时带起的风雷声,坚定不移地向中心推进。在战斗员的身前,是各种法术被迫逸散而产生的声光特效;在战斗员的身后,是被法则侵彻力变得千奇百怪,正在缓缓劣化崩解的领地原貌。 树木被高浓度的各种法则侵彻力侵蚀,失去生命后,留在原地的只是正在消解的形象;想要反抗的妖兽在身上所有法力都被耗干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地变成空壳。 新的生命将在这片充斥着法则侵彻力残留物的土地上长成,往好里想,法则侵彻力并不完全是毒害,总有什么东西能够适应它,或许在多年之后,这片战场遗址就将变成宝地。 李俭没能再看到敢于伏杀自己的鸡妖首领。 他本以为这将是一件比较有纪念意义的事情,考虑到象征意义,或许军方会专门将这支族群的鸡妖首领留给自己,不论是被自己在战场上杀死,还是在听到它痛苦求饶后再做打算,亦或是推到某个审判的广场上宣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都算是一种起承转合的经典结局。 但一切命令都在信息平台智能辅助下平静冷静地走向终点,对一场目标是完全歼灭的战斗来说,放任任何一个敌对目标存活都是没有意义的,哪怕它在别的维度具备象征意义。 第四百三十九章 休息的时间是短暂的 为了避免友伤,在攻势最后,战士们卡着攻击节奏,分波次对中心地带释放法术。这群鸡妖的最后一块领地被多种法术轮流清洗,彻彻底底夷为平地。 其他战士按照作战平台的安排依次清扫战场,准备离开。李俭在这时并不属于任务序列,卫戍部队为他留出了人文关怀的余裕,使他能够自由地在战场上逗留,看其他战士如何打扫战场。 这群鸡妖的领地地处吴会省西南部丘陵,本是一座小丘套一座小丘的地方,要想找个百十来平的天然平地都费劲。可在战士们的轮番清洗后,一座超过十万平方米的超平坦平台赫然出现在眼前。 以山体为主形成的超平坦平台不再呈现山石常有的黄色或是红色,甚至是紫色,而是一种混合后混沌的灰白色。肉眼可见的灰色并不是因为其光泽黑白混杂,而是因为材料表面的颗粒五彩斑斓,混杂在一起,看上去却成了灰色。 平面很光滑,反光效果很好,映照着蓝色的天空,夹杂镜面的灰色。地上的天空比本体多出一抹阴霾,看上去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李俭不需要蹲下身去凑近观察,也能看出,那些颜色鲜艳的细小颗粒并不是天然矿物质,而是生命体和无机物被法则侵彻力浸染后在光学维度上渐渐散失能量的效果。 起码在传统电磁学领域,这属于辐射,只不过波长不够短,还处在可见光范围,并不是人们所畏惧的电离辐射。 不过,这仅仅是肉眼所见的效果罢了。肉眼本来就只能看到可见光波段,没有特殊仪器,李俭心里清楚,就算这些被法则侵彻后的小颗粒在平静环境中会以可见光形式丧失能量,又怎么知道它们不会以不可见光形式释放能量呢? 李俭没有踏足这片平台,他保持着使用空间权能飞行的姿态,在距离平台数米的位置飘浮过境。 金丹期修仙者的法术将“化为齑粉”变成现实情景。一整片鸡妖的领地和其上的所有生物都在浪潮般接连不断的法术轰炸下化为灰尘,又被碾成一股,变成了这座广场。 夷为平地。 李俭心头再次冒出这个词。他的情感终于回过神了,意识到这个词所代表的现象正在自己眼前发生,接着意识到那些史书上的文字究竟有多强大的力量。 诚然,史书中所说的夷为平地不会像眼前的超平坦地面一样标准,不会让生物和非生物完全均匀地、完全平等地搅拌在一起。但意境是一样的。 卫戍部队开始收工。清扫战场的战士们在信息平台中汇报工作进度,标志着任务全部流程的进度条正无限接近末尾。当李俭身旁飞过几批士兵,连鸡妖领地的最后一角也被确认清理干净,灭暴行动宣布结束。 在卫戍部队离开后,细蜓无人机群组也要离去。增强头盔询问李俭,作战信息平台即将解散,是否要离开平台。 李俭控制着头盔与平台断联,最后看了眼身下的超平坦地面,起身向钱安聚居区飞去。 …… 前一天从鸡妖群落回来,宣慰部好像总算认识到李俭在是“修仙者的金字招牌”的同时,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宣布给他放几天假,附庸的事情过几天再谈。 虽说是放假了,不过李俭也无心到聚居区内乱晃。他本就不是会在节假日和朋友们去逛商场享受生活的人,进入工作后,宣慰部给他放假,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去什么地方好。抽时间和家人们见了面,委婉推脱相亲安排,再给室友们打了几通电话,试着约饭,也没约出来。 宣慰部给他放假的时间正是工作日,李俭的工作性质特殊,不分工作日和休息日,但朋友们都是有正经工作的,要在工作日出来和他约饭颇为困难。见约饭失败,聚居区又到处都是现充,李俭只得回校长室待着。 进了屋子,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老张又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手边放着一杯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热气的茶。见李俭进来,抬头挑眉:“你真算是忙起来了,加班得有一个月了吧,天天出差,没见你屁股在办公室坐几分钟的。” “是啊,超一个月了,终于放假来歇歇脚。你还是老样子。”李俭坐上校长椅,打开近期每天工作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的电脑。 “哦?放假了?” “宣慰部给我批的假,你就别给我塞工作了,休息几天我还要跑外勤。”李俭看了眼张博学蠢蠢欲动,要把手边资料拿起来的架势,连忙补了一句。 “扫兴,我是那样人嘛。”张博学低头,又把资料收好,“这几天你不在学校,也没去聚居区,又有不少新鲜事情,你知不知道?” “说来让我听听,说不定就和我出外勤有关。” “也是,区里出现驯兽商店的事情肯定和你有点关系。”张博学点头。 “什么玩意?” “驯兽商店,区大会农牧部给的营业执照,负责经营家养妖兽贩卖业务。要养妖兽还要考证,去妖兽管理所考法律法规和驯兽实操,加上体检,几个科目过了才能允许买妖兽。”张博学说着,看向李俭,“这跟你没关系?” “不是,我有点糊涂了。卖的都是什么?” “现在也谈不上‘都’,驯兽商店只让卖一种动物,就是狗。但你还别说,那帮以前研究狗子种类的狗学家又研究上了,就这么一种狗,愣是被他们分出上百种血统。我都佩服,他们哪来那么多想象力。”张博学说得摇头。 “本来以为灵气复苏之后,应该没宠物可养了,这么一来,只要拿到宠物证,去驯兽商店买一只狗,照样能养。你走到外面可别说不知道,这玩意现在火得很,有些精神头旺盛的都开始搞地下斗兽场了,也就是人身安全做的还好,没整点沾赌的,不然这种场地一查一个准。前两天有几个不长眼的,连人带狗都抓进去了。”张博学说到此处,摇了摇头,觉得这帮人是真傻逼。 现如今养狗子可是要去妖兽管理所考证的,买了狗还要让驯兽商店出具证明,去管理所上狗牌。一般人嘴上说这是买宠物,但就这一人一犬专门管理的劲头,私底下玩玩安全拉满的斗兽,管理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安全和赌,稍微沾一点,真当管理所是闹着玩的? “这总应该和你有关系吧?这帮狗子可是不允许私下繁殖的,要配种都要交给驯兽商店配种。虽说驯兽商店对外说是民营企业,还说是驯兽技术有所突破才能开办业务,但你这几天都往外跑……应该不是什么驯兽技术有突破吧?”张博学看向李俭。 “你猜得还挺对。我估摸着和我有关,不过你也别问了,反正对外就说是驯兽技术突破了,有人能驯服犬类妖兽就行。什么时候完全解密公开还不知道呢,我可不想在这里提一嘴触霉头。”李俭耸肩,按照时间线,这也就是自己找上犬妖签署附庸协议后的事。 看来聚居区确实打算藏狗于民。既然饲养犬妖需要考试,还要上狗牌拿证,恐怕在管理办法中,已经约束了群众将犬妖饲养在家,不能随意离开高密度建筑物。 这条款放在灵气复苏前的宠物管理肯定会被骂,但现在是灵气复苏后,无论是“为宠物的心理健康着想”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用妖兽的生态抵挡过去,再不然就说驯兽有什么潜在危险,越是养在室内越好之类的。 这样既降低了官方机构大量饲养妖兽的压力,也符合民众饲养宠物的需求,还能保证附庸后的犬妖不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有暴露在其它妖兽视野中的风险。 更妙的是,倘若犬妖暴露了,一般民众只知道这是“被驯兽机构用法术强行驯服后的产物”,无论其他妖兽怎么抓口子,都不会确定这就是附庸,也就免了被其他种族确认,人族又多了个附庸。 “好,那我就不知道。其他事情都没这个大,不过也有些变化。该怎么说呢,是好事,咱们这边的海洋正面战场,牺牲数量比起上个月,下来了一点。” 李俭想着,这大概是让犬族去海里战斗起了作用。 “那是好事啊。” “对,是好事,不过牺牲下来了,卫戍部队也没放松在咱们学校的征兵。这几天你不在学校,征兵工作都让我们配合,你既然回来了,要不要抽时间拍点材料?” “我不是刚说过我今天休息不工作吗?” “也好,那就不工作。” …… 休息的时间是短暂的,宣慰部的任务是催命的。 李俭花一个月的工夫,将吴会省的大小鸡妖群落统统找个遍也不够用,这点鸡妖全拿来做种鸡都得花半年工夫才能恢复过去吴会省的出栏量,考虑到真实食用要求,起码得要一年半才能小幅度出栏。 短时间内吃上养殖鸡肉是别想了,考虑到鸡肉都如此难搞,李俭又被催着踏上寻找猪妖的旅途。 第四百四十章 能让被调查对象知道的秘密调查 吴会省的生猪出栏量常年处于难以自给的状态,在灵气复苏之前,本来打算将本省的生猪出栏量增加一半,将自给率提高到百分之七十——吴会省的农业资源还是太差了,地形严重限制整体农业发挥——奈何撞上了灵气复苏,计划破产,连着过了好几年没有大宗猪肉的日子。 在灵气复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人们想要吃猪肉,都只能等冒险者外出猎杀猪妖才行。或许有武装农场在尝试养殖猪妖,但不论是研究所还是武装农场,它们的养殖数量相对整体市场,连杯水车薪都是抬举它们的。 见李俭找鸡妖群落谈附庸,让家禽养殖有了起色,专注改善生活的组织当然要让李俭再接再厉,把吴会省地界内的猪妖群落也都附庸了。 …… 好消息是,相比鸡妖族群被自然界狠狠重拳出击,猪妖族群保存的还算不错,总体保持着过去存栏量的水准,只要能附庸,想要转化出食用猪肉,并不困难。 坏消息是,猪妖族群保存完善,是因为它们野化的速度太快了。先不谈肉质,家养肉猪和野猪在相同体重下的出肉量简直是翻了倍地有差异,当然,如果有些人就爱吃有“嚼劲”的,那也没话说,就当出肉量没差吧。 野化后的猪妖种群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野猪味,不仅在生态链中没有像鸡妖那样被生杀予夺,反倒成了掌握生杀予夺的族群。举个例子,鸡妖族群被打到没资格进填充地块,但猪妖种群有不少金丹都在填充地块生活,享受妖兽专属的“良田美宅”。 猪妖在荒野中的行动非常松散,单论大群,就有二百来个,每个大群里又能分出三四百个小群。 这些猪妖群落以部落联盟的形式生活在吴会省地界,最中心的统治者,譬如各族的金丹战力,大多生活在填充地块,只有少数金丹在荒野中照看猪妖,有一搭没一搭地维系荒野中的领地——拜此所赐,猪妖在荒野中的领地并不算广,由于在没有金丹插手的时候,很少会有猪妖打不过其他妖兽的情况,所以金丹猪妖压根不会主动扩大自家的领地,整天都是要么修炼要么休息,需要的时候打架。 野猪种群相当能打,以至于当李俭和它们讨论以成为肉猪为条件变成附庸时,这帮野猪的主要想法都是:虽然人族很强,但想要让我们以如此屈辱的条件成为附庸,有点不合适吧? 李俭也觉得不太合适,但宣慰部大概是玩出路径依赖了,他们只想要猪妖成为附庸,尽快提供猪肉,而没有给这份附庸契约更多平衡的条款。 李俭做不了主,大多数野猪族群都不愿意成为人族的附庸,好在它们起码看得上人族的战斗力,也没有从成为附庸跳到另一个极端,只是老老实实地签署保密协议,承诺自己不会外泄机宜。 瞎猫碰上死耗子地,少部分野猪族群答应了要求,因此,钱安聚居区收获了近一百万头已经野化的猪妖。 就为这事,李俭从十月份又忙到十二月份,眼瞅着就是元旦,才终于将汇总的结果交差。 面对李俭交上来的与预期差了快一个数量级的工作成果,宣慰部当然不满意。只是不满意也无法申饬李俭,毕竟就算说破大天,李俭也不是宣慰部直管的科员,更不用说李俭还是当前修仙教育的一面旗帜,本人拥有超卓的战斗力。申饬不成,只好用皮笑肉不笑的冷脸面对李俭,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宣慰部的工作。 李俭又不傻,自己外出跑附庸契约,活得跟个卖保险的一样,外头要被潜在客户骂,里头还要被计划批,两头受气哪有好日子过。看到宣慰部的态度,他也懒得管,反正自己的主要工作就是配合,甲方让我配合,甲方的项目本身有问题,关我打工人屁事? 抱着这种“尽力就好”的心态,李俭很是在元旦放了个假——指在校长室里天天看老张加班。 “你妈的,你就不干点活?真就天天在这端茶倒水刷网页?”张博学愤怒了。 李俭坐在校长椅上,十分难得地将脚抬上桌面,很没有风度地把鼠标线一个劲地拉长,放在自己肚皮上操作:“我这是正常休假,宣慰部让我休息中待命,时刻准备干活。如果不保持放松状态,怎么做到随时能够外出干活?” “狗屁,你当我不知道宣慰部给你放了一周的假期?我们学校又不是元旦放一周的,你就不能在宣慰部那边没活派给你的时候,先干干本校的工作?”张博学被气笑了。 “要干不是不行,有没有点轻松点的活的,我都很久没管过校务了,你先给我整点方便的。” 已经被气笑的张博学这下彻底被情绪推过了极端,反而不气了:“这年头校务还有什么复杂的,该步入正轨的都步入正轨了,去平西聚居区的都过了一个学期了,早就没新鲜事了。学生该进钱安聚居区实习的去了,该去矿场的去了,提前批招进去部队的也都进去了。你现在的校务就是过去的内容,开会的时候露脸,征兵的时候配合宣传,还能有什么别的?” “懂了,有拍照项目是吧?” “元旦文艺汇演你能不能出场,你能出场我就给你安排。”张博学见李俭终于有工作意愿了,连忙举了个合适的出来。 “能,反正我也没事。” “你元旦不回家?” “春节回去就够了,现在回去容易赶上相亲。” “不是春节相亲?”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那不流行春节相亲,春节反而要宅在家里。我在春节的时候回家待一段,即不会被家里人讲,也不会碰上相亲。”李俭得意地说。 这风俗是李俭家里特有的,别的地方不一定有,但起码保持着春节当天不走亲戚的习俗。这样就能让他安心在家过春节,一旦过了时间,就立刻跑出去工作,可以完全斩断被迫相亲的可能。 “厉害,还有这种习惯的。那你元旦出席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过会我把发言稿给你。你可别到时候玩消失,文艺汇演安排起来可麻烦了,你突然消失,我这边安排不过来。” “行,我知道了。” …… 老张插了大大的flag,但应该说他运气不错,往常逢年过节都要整出点事,今年元旦愣是一点事都没有,在元旦前,2023年的最后一天,元旦文艺汇演正常进行,李俭作为校长发表讲话。 学生们这几个月来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家校长,不由得感叹有实力就是好,这种教务学工什么事都不做的校长竟然能因为出去执行任务,到现在也没被撤,还得是修仙者有能耐。 从另一种意味来说,李俭的出现倒是更加激发了学生们的修仙热情。 …… 元旦后,李俭原定一周的“休假”结束了,宣慰部却没有给他继续派发任务,倒使李俭没了“我要随时准备出动”的借口,又重新回到校务工作中去。 对这情况,李俭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从功能上说,让自己趁热打铁在吴会省地界收拢各类附庸,对人类利益更有利,虽说在猪妖上受挫,但吴会省的各类妖兽如此之多,各个在人类的市场中都能找到位置。就因为一次受挫而放弃后续的节奏加快,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可惜,这行为就算再怎么不明智,李俭反映之后也不见有下文,只好一门心思重新扎回校务工作。 老张对此幸灾乐祸:“这还没放寒假呢,就不给你派活了,期末考试你要不要管一手?” “随便,有监考给我安排一个。我这学期的讲座都被推掉了,应该也没我主考的科目。”李俭有点无语。 “咋了,不高兴了?已经打算随便监考了?”张博学看出了李俭的情绪 “不是不高兴,我就是想不通宣慰部为啥不派活了。其他部门也没给我派活,就剩个卫戍部队的宣传任务要我,时不时拍拍资料,这不对劲啊。” “宣慰部为啥不给你派活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宣慰部最近在干什么。” “干什么?” “正在对你展开秘密调查。” 李俭愣了一下,觉得这应该是某种笑话:“别逗了,以咱俩被密切注意的程度,如果真有对我展开的秘密调查,第一你不会知道,第二我不会知道,光是你对我讲这句话,就足够咱俩一块出局了。” “那是必须瞒着当事人的秘密调查,如果真有这种调查,我当然不会知道。啊,也不好说有没有这种的。但我说的是可以让你知道的秘密调查。” 李俭乐了:“能让被调查的人知道的秘密调查,还叫秘密吗?” “当然算,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这项调查就是绝密。他们要研究你有多强,为什么会这么强,这种强大是否是可以复制的。” 第四百四十一章 又研究战斗力啊 李俭听完,总觉得这话耳熟:“你还别说,要调查我战斗力为什么这么离谱的事情我也知道,但这不是从我进了聚居区就立项的研究?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实证吧?” 张博学知道李俭说的是他刚到聚居区的事情:“你别想岔了,你刚来的时候确实有这项研究,还是米院士带的头,但后来研究的进展你也知道,实在没有可以套用解释的模型,要么就是用不到别的地方去,光是为了给你凑一个差不多的模型,蒙星霖愁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本来米立刀和蒙星霖都以为,有李俭这样配合的异常数据样本在团队中,无论正着解释、反着解释,团队起码能摸好几篇文章。奈何整个团队对着李俭的各项数据推了半天,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要么能应用在李俭身上却应用不在别人身上,要么能应用在别人身上却应用不了李俭本人。 要是换个急着出成果的科研团队,就这种“小事”,多半晃悠着过去了。毕竟科研工作中出现某个参数只有一组实验能出结果也是常态,放在生物体上,李俭还能活着给他们重复提供类似数据,就算是把实验的可重复性也验证完了。这么做虽说容易被人诟病,但真要论起科研道德,确实还犯不上有问题的程度。 别管哪个学科,掏出大一统模型确实是所有科学家的梦想,没人能拒绝得了让自己提出的一套方法论成为后世人们分析同领域现象的通法。奈何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在一个大领域的细分领域,在其最细节的地方,如果能够确定下来,也足以让一个团队发表世界级成果。 米立刀所带团队在灵气复苏一年的时候,与李俭做的科研就像是这种事。他们试图提出一个比较粗糙的大一统模型,起码要偏差不大地将李俭这样的异常战斗力容纳进去,但大家都知道,李俭这离谱的战斗力压根不是现阶段能解析出来的,所得到的结果堪比普朗克提出黑体辐射定律之前的维恩近似和瑞利-金斯近似——都在某个范围和现象吻合得很好,但在范围之外错得离谱。 应该说米立刀对自己实在很有要求,这些攒起来的数据其实够发两三篇文章了,但他不愿意让团队犯如此明显的错误,便将数据和分析后结论没走文献发表流程,以自己的平台方式公开,承认这次科研活动没能得到他预期的结果,将进展分享给同行。 于是,米立刀带队的在李俭身上花了快一年功夫的研究,就如此没了下文。 后续也有其他团队看中米立刀分享出来的进度,打算试一下自己有没有运气补足可行范围外的理论,但都以失败告终,就没能凑起成规模的对李俭的研究。 “不是这项研究?宣慰部自己重新组了一个研究我的项目?” “差不多是这样,他们研究的还挺机密,参与人员都不是随便找研究所外包的,应该都过了审查,在特殊地点进行。” “保密成这样还能让我俩知道?”李俭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 “都说了,宣慰部的人打算让你知道,我只是个传话的。这次研究机密的点不是让你不知道,而是让大多数科研人员不知道。他们打算瞒住大多数人,这里头很可能连米院士都算上,他可是人体研究这方面的翘楚,只让必要的、可靠的部分人员进行。但要进行研究,作为研究对象的你或多或少会知道。”张博学说着,站起身,悄悄把保密措施打开。 “我是这么想的。宣慰部估计是觉得你被调查的时候总能知道什么,到时候说点有的没的反而麻烦,所以先告诉你要调查什么,再让你保密,这下就不会往外说。我大概也是这种情况。”张博学看着李俭。 这小子的智力表现十分跳跃,该聪明的时候没几句话就知道自己大概什么路数,不聪明的时候表现出一种把大脑丢到一边的美。要是宣慰部不和他通气,当真暗中调查,鬼知道这小子能发现什么,又琢磨出什么来。 “行吧,也可能是这样。”李俭无所谓,反正宣慰部总是会给他派活的,毕竟他当前的人物定位如此,在宣慰部眼里,他就是个对着需要附庸的族群亮出来的招牌,看哪个族群有价值,就拿李俭去摇一摇。 “咱俩也算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这事情我会尽量帮你盯着点,你别泄密就成。”张博学也习惯了。 自打他被李俭调到手下当助理那天,原本平平无奇的身上就打上了李俭的印记。老张人脉广归广,但本来也没什么背景,李俭把他专门调来之后,张博学便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了明确认知。 给人当手下又怎么样呢,一条线上就一条线上吧。 …… 张博学与李俭通气之后,也不见有什么人来找李俭提取数据,似乎这场调查研究只停留在张博学的口头,并不是发生在现实世界的事,而是刚刚制造的都市传说。 宣慰部似乎忘了还有李俭这么个人,他们的工作每天都在进行,平均每周都要提供一份喜气洋洋的新闻,提振群众对妖兽养殖的关注度。 李俭也得以回归校务。 不过,在过了元旦的时候,新星大学也没有其他的校务。归根究底,元旦并不是什么喜庆日子,对在新星大学读书的学生来说,过了元旦,就是考试周。 谁会在考试周欢天喜地过元旦啊! 元旦文艺汇演:那我走? 等李俭全身心回归校务的时候,教学安排已经彻底进入考试周流程。 …… 考试周结束了,宣慰部依旧没有找李俭做各种测试。 眼瞅着进了寒假,李俭没等来宣慰部的任务,便决定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自己去平西聚居区逛一圈。 老样子穿戴好作战服,戴上增强头盔,打开和校长室之间的通讯,李俭腾空起飞,向平西方向飞行。 “你都金丹这么久了,我问你个事。”挂在通讯里的张博学出声搭话。 进了寒假,老张的活也清闲不少,这才有工夫和李俭远程唠嗑。 “你说。” “你这金丹期有飞行能力,我看你过去的记录,应该飞得比什么妖兽都快,干嘛还穿这身作战服?” “……我这是穿出惯性了,习惯用作战服屏蔽气息。就算我现在漏气息肯定逃得掉吧,但让妖兽追在屁股后头也不是个事啊。” “可是现在的金丹期妖兽都认识人类的作战服,你就算穿着,不暴露气息,妖兽抓你还是一抓一个准吧?” “……你要这么说还是有点道理,现在能认不出来作战服,纯靠气息分辨是否是人类的妖兽确实不多了。那我换个说法,增强头盔是个好东西,这玩意没有其他配件的时候,接在作战服上最舒服,所以我为了戴头盔才穿得作战服,这总没意见了吧?” “行,挺适合你,你飞吧,我不打扰。” “一会儿我到平西校区,估摸着要见到崔和平,到时候你有空,帮我看看他都在搞些什么。” “行,我知道。” …… 李俭在平西聚居区按下身形,落地站稳。平西比钱安确实穷上不少,半年工夫在钱安都够街面换新了,平西还是那副样子,看不出有什么显著变化。 李俭来时只和卫戍部队通了气,也没有和平西校区多说什么,到了地方,先往自己认识的教学楼走。 到了对应街区,李俭觉得光影有些不对,抬眼一看,原先矗立着平西分校大楼的位置,赫然成了一片建筑群。 建筑群占了一整个街道,原先高密度建筑物之间留有的小道用影壁拦上,昭示这两座相邻建筑属于同一个实体。 李俭抬头再看,平西校区的校徽贴在每一座高密度建筑物上,光是自己能看到的这面,就有四栋楼贴着校徽。 啊?扩建这么大?从过去一栋楼变成四栋了? 现在是寒假期间,这片街区的路人明显少了很多。李俭绕过街道一角,看见另一面的沿街建筑也都贴着校徽,估摸着没有五幢楼,也有四幢楼。 啊?扩建到十几栋了? 这可不是过去的一列十来个教室顶天的教学楼啊,这是高密度建筑物改的学校建筑啊,十几栋高密度建筑是要做什么? 李俭是太久没接触平西校务了,在他印象中,平西分校确实扩建过,但规模应该比不上本校。但十几栋高密度聚居区,这拿来组三四个社区都只差学校教育部分,比本校规模可能都要大。 李俭忙跑到校门,刷脸进去,找个厕所把作战服和头盔都脱了,裹起来提着,这才有工夫观察平西校区。 也没法观察,整片整片都是高密度聚居区,进了校门就是进了大楼,往里一钻,不是本地人的话,得对着楼道上的位置示意图才能出去。 清洁工正在日常工作,楼道里来来去去只有零散的几人。 第四百四十二章 我只是想看更多人修仙 会在还没到春节的寒假里留校的,不是被死线追赶的学生,就是被死线追赶的老师。平西校区没有那么多学生,更不会有那么多死线——分校才刚成立半年,要是死线已经追得必须在春节前头还要留校干活,这未免太严苛了。 李俭放眼望去,除了几个还在教学楼里赚外快的后勤保障人员,再没有别的工作人员出入,更少见师生。 他一拍脑门。自己也是心急了,这快过年的,看见平西校区教学楼全是高密度聚居区就急了,冲进来有什么用,冲进来也改变不了这些高密度聚居区都是平西校区资产的事实。如果自己真要了解内情,必须得抓个有见识的人。 在平西聚居区,自己认识的,有这份信息功底的,也就崔和平了。 “这事还是得拜托到他,”李俭抬起增强头盔,将麦克风贴到嘴边,“老张,问一下崔和平现在在哪,就说我要找他聊聊平西分校的事。” “行,我现在给你找。”张博学一口应下,一分钟后,一个坐标发了过来,伴随着崔和平出门远迎的表情包。 …… 按照过去的资料,崔和平在灵气复苏前住着一座对外公开的庄园,当做公园运营。李俭不知道这种将自己的个人生活与公众视野完全融于一体是什么癖好,不过在灵气复苏之后,崔和平也没了这种把庄园当公园的能力,也和其他人一样,都住在高密度聚居区的密集住房里,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当李俭上门时,崔和平就像是普通百姓一样,听着门铃声应门,开门见人三分笑,请李俭进家门。 李俭想看看有没有换客用拖鞋或是鞋套的地方,但崔和平接过他手上的作战服和头盔就往室内走,压根没有让李俭换鞋的意思,李俭只好跟了上去,在客厅桌旁落座。 应该说,崔和平家的室内装潢并没有想象中恶俗炫富的感觉。这间屋子是高密度住宅的标配,总面积不超过五十平米。屋子看上去没有第二个人住,单只的牙刷、不超过两副的碗筷——多出来的大概是备用的——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单身汉的味道。 进门处的暗红金纹鞋垫倒是带着崔和平手下集团的标志,但就像是雨伞上的logo,并不会让人意识到这块鞋垫的主人是个很有钱的家伙,只会让人觉得这块鞋垫是谁在超市里买东西送的赠品。 装潢看不出崔和平是个有钱的家伙,桌椅板凳都是那么普通,除了能看出画风一样,走的是同一套稳重简约的装修风格,再没有别的标识。 崔和平将李俭的作战服挂在衣架高处,将头盔挂上,转身去小厨房端了两杯热茶出来,自搁了一杯,双手奉另一杯在李俭面前。 李俭忙双手接过,来不及惊讶这茶竟然是温热的,看崔和平落座,立刻把茶盏摆到一边:“我今天不是来登门喝茶的,说来惭愧,我也没带什么礼物,只不过有平西分校的事情想要问一下你。” 崔和平将茶盏放下:“请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平西分校最近的规模有点大,我刚才去看过了,有几幢高密度住宅楼也挂着新星大学的牌子,它们是现在启用的教学楼吗?” “没错,我们现在有十二座普通教学楼,三座实验楼,还有一座实验中心,不在聚居区内。”崔和平点头。 “平西聚居区批的楼?”李俭不敢相信以平西聚居区的财力,会主动给新星大学平西分校批十几栋楼。 平西分校虽说也能提升平西聚居区的教育水平,但以自己先前接触到的平西区大会的态度,这帮人能主动给新星大学提供资产? “平西区大会允许交易了,这是我们公平交易得到的教学楼。” “钱从哪来?” 崔和平指了指自己。 妈的,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一座高密度住宅改成普通教学楼,花费就上亿了,这还不包括转让费,崔和平得一口气为这十几栋楼花多少钱? 什么企业能抽出十几亿甚至几十亿资金,资金链还能健康运行的?这人运营企业难道不按照基本规则吗? 就算他真的能在自家集团一言九鼎吧,这年头服务业就那么些,看崔和平的背景资料也不是把产业放在金融的主。就算他在制造业拿一年十个点的利润好了——统计数据表示,制造业平均利润是五到七个点——难道崔和平手里运营的企业集团起码千亿级别? 算了,这个不重要,就算他真的手下有千亿级别的集团,这人给新星大学的分校投十几亿,难道只是因为自己也是新星大学的管理层? 不是,这人难道有瘾? 李俭想不通,李俭选择想不通就问。 “你给新星大学花了这么多钱,你在学校也没贪污,你投这么多钱到底想干嘛?” “我想看到更多人修仙。”崔和平立即回答,似乎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没有被处理后再反应的必要,好像李俭的提问只不过是一条让崔和平输出文本内容的命令,而不需要逻辑模块对其做任何处理。 李俭看着崔和平,对方的眼神十分清澈,清澈得好像有点愚蠢。 李俭的战斗力是开了挂的,作为组成战斗力的一环,他的神识也比一般修仙者更强。在半径不超过一米的距离内,即使李俭没有刻意放出神识探查,周边人说话时的情绪波动,他也能感知一二。 但崔和平没有情绪波动,或者说,哪怕是他端着茶走过来的时候,情绪波动都比“我想看到更多人修仙”更大。 看到李俭在思考,崔和平知趣地收回目光,看着手边的茶盏,掀开杯盖,轻轻吹开浮沫和茶叶,送到嘴边抿着。 处于思考中,人很容易忘记自己在其他人的视角是怎样的。直到崔和平喝了半盏茶,将茶杯移开,李俭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盯着一个同性的侧脸是个不太美观的景象:“就为了这个?” “是的,就为了这个。”崔和平放下茶杯,水面在杯子触碰桌面时闪过一圈涟漪。 “厉害,你这也算是虔诚的。”李俭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自从灵气复苏开始,人们对修仙的态度五花八门。传统一点的把修仙当做工具,琢磨自己能靠修仙干什么,能怎么改善生活。自己则是被浪潮推着前行,虽然战斗力和境界一路飙升,也曾为先锋实验做过实验体,但心里并没有火热的想法。 像崔和平这样,只是想看更多人修仙,就大笔大笔投入资金的,到目前都没见他求过回报,李俭还真没见过。 挺牛逼的。 “您是修仙者道路上最鲜明的旗帜。我相信追随您,无论拿出再多的钱,都比投给其他人更有价值。”崔和平没等李俭提问,便自己说了下去。 “我依旧管理手下的公司,要为您的事业投钱,不代表我会把赖以为生的资产全都变卖。我会保证我的现金流源源不断,产业扩张的同时,为修仙教育提供越来越多的支持。”崔和平猛地抬手,一口将茶喝干,又轻轻放回桌面,“如果您坚持的话,我会以适当的方式获得回报的。” 李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在崔和平眼里,自己是修仙能力独树一帜的弄潮儿,只要自己的修仙能力一直出类拔萃,他便唯自己马首是瞻。但在崔和平熟悉的领域,那些经商的内容,自己却一概不知。 什么是适当的回报?难道要自己告诉崔和平,你都给新星大学投了这么多钱了,还都是冲着自己的面子,你要是不用我的肖像权拍点广告,我都良心不安吗? 这家伙已经对修仙者的旗帜中毒了,恐怕在他眼里,最厉害的修仙者身上是金光灿灿瑞彩千条,除了看不到修仙者本人的样貌,他什么都看得到。 “就这么做吧,但不要做那些为了修仙,把其他人的利益都损害到的事情。”李俭本想说得更露骨些,但转念想到崔和平俨然成了某种修仙教徒,这话反而不需要说得露骨,崔和平自然会把这当做主的旨意执行。 “明白了,校长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我去实验中心看一看,你不用送我,我自己会去。” 崔和平果然没有出门送他,只是站起身,看李俭拿上作战服和头盔,离开房间,关上大门。 …… 李俭连忙把作战服和头盔套上:“听到了吗?崔和平的说法?” “听到了,”通话另一头传来吸溜泡面的声音,“你俩这对话真挺搞的,这家伙绝对知道有人会听到这段话,他压根没有多余动作,我这边分析声纹都采集不到有价值的背景音。” “这是你长期工作积累下来的直觉?”李俭听出了老张对崔和平的怀疑。 “算是吧。他说的太肉麻了,我受不了这个,就想找找他说话的漏洞。还别说,我这么恶意地找……还真没发现什么明显漏洞。” 第四百四十三章 崔和平到底给平西校区投了多少钱? 李俭见老张有疑虑,自己心中也有些吃不准,就找了门路,去翻平西分校的“账本”。 把资料拿到手的下一刻,李俭就放弃了。他不是会计也不是财务,没有学过任何现代金融相关的专业知识,面前的表格和数据长得一副他应该认识的样子,但李俭在这些或纸质或电子的资料面前,成了睁眼瞎。 他压根看不懂这些在过去可以被称作账本的东西,这并不是他能涉足的领域。就算崔和平的资金流向能在新星大学的账目中留下蛛丝马迹,李俭也没办法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抓住踪迹。 张博学通过头盔陪李俭看资料,他也晕菜了,不过作为“可靠的成年人”,他没有在李俭晕菜之前先表现出来:“需要找人来帮忙吗?” “不,不了,获得这些资料的方法本来就沾点灰,如果只是我和你看看也就罢了,找专业人士就得走流程。”李俭放弃从账本中看出流向的想法。 好吧,事情到这一步,也只能认为崔和平真的是个掌控着千亿规模集团却仍旧对修仙充满热情的中年人。依崔和平的兴趣,他大概会一直给平西校区注资,免去平西聚居区的财政压力。这并不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李俭在商业领域是个纯纯的新手,只能放任崔和平如此做。 “来都来了,就按照我刚才的说辞,去实验中心看看好了。” …… 崔和平说的不错,平西分校的实验中心确实在平西聚居区外。 这家伙给平西分校的注资又上一个台阶,竟在靠近昆仑山脉的荒野中,以平西分校的名义包下了一片土地,为卫戍部队划分防区提供建筑和物资,形成一片以武装农场构架为基础的,建立在荒野中的实验中心。 实验中心占地两平方千米,造个大学校区都绰绰有余。从建筑物规模来看,平西分校的实验中心可能抵得上两三个科研园区。 妈的,鬼知道崔和平到底给平西分校投了多少钱,这家伙的现金流是源源不断的是吧? 很明显,哪怕平西分校名义上是新星大学本校管理,但以崔和平校长秘书、平西地头蛇、实际注资人的三重身份,在保障教务、科研、安全的前提下,要把实验中心建在哪儿,都可以随崔和平的便。 交换识别码,李俭从空中落下,步入实验中心大楼。 在楼梯间,李俭就被拦住了。虽然不知道在这个是个人都能一脚从平地窜上三四层楼,无压力从窗户跑进较高楼层的世界中,在楼内楼梯间和电梯间设置人脸识别自动锁有什么必要,但李俭确实被拦住了。 这大概是从过去遗留下来的习惯,毕竟在灵气复苏之前,楼内外监控配合人脸识别自动锁的防护,足以让大多数外来入侵在必要楼层前止步。 李俭试着扫脸,没扫成功。 …… 扫脸失败的李俭并未像间谍电影中演的那样,在警铃大作中被保安发现,来上一出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戏码。试了几次扫脸,都宣告失败,李俭只好按旁边门铃,请值班的师生出来接他。 从办公室出来的学生压根没看李俭是谁,只是扫了眼李俭的打扮,看出这家伙身上没有一丝要捣乱的意思,随手把门按开,也不说话,扭头就走,把办公室门又关上了。 李俭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游荡在楼层间,在走廊中看各实验室外头贴着的宣传板。宣传板上总会写实验室的名称、方向、有什么功绩,行文和贴图像是还没毕业的新闻系学生练手的作品。鬼知道为什么要在有闲杂人等难以入内的自动锁保护的世界贴宣传板,将实验室的主要功绩写在上面。 从宣传的功效来看,这些东西哪怕贴在实验中心的外墙,起到的效果都比放在自家实验室门口要好。每天来来往往的师生又不需要看这些宣传板,如果是同行,看这些宣传板的效果还没有看人家一篇文章好;如果不是同行,在同一个实验中心的师生除了需要搞好人际关系,也不需要了解对方实验室门口宣传板的内容。 这玩意在各种实验室,哪怕是在工厂的实验室,都会出现,几乎成为习惯,也不知道最初是为谁准备的,不过这时候确实便宜了李俭。 李俭顺着楼层向上,看过每层楼走廊两边贴的宣传板。他并不关注实验室在做什么,而是将宣传板上写明的器材标红,让张博学去查查市价。 等他终于在四楼被路过的师生发现“形迹可疑”,转到正脸发现是李俭时,他已经通过宣传板确认了,崔和平这家伙是真有钱,他几乎是从头给这座实验中心配备了所有设备——这是很离谱的。 所谓实验室,并不一定要从无到有。像新星大学平西分校这样在现成的教育体系上建成的大学,开办实验中心,并不会只招收“工程师”“研究员”,作为高校体系的一环,平西分校和其他学校一样,它招的是教授,是科研、教学一体化的人才。 这些人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当然,有少部分平西分校招聘的教授是刚刚从博士毕业的新人,他们进了平西分校,首先要面对非升即走,第一要务不是把教学搞好——或者说高校教育科研中,最不需要先做好的就是教学——而是搭建自己的科研平台。 不管哪科出身的博士,这都意味着要拉赞助。要么把自己博士期间攒出来的设备直接搬来装上——如果之前工作的单位允许,这是成本最低的一种——“只”需要在新单位申请实验室就行。 要么就在新单位自己再攒一套实验设备,这就需要大头支出了。 资金来路有好几种,比较常见的有:从新单位给自己入校的经费里掏钱,组建实验室,但这和非升即走绑定,设备使用权在新人手里,但所有权一般不在。 优秀的新人可以写本子拿科研项目,哪怕是市一级的项目,有十来万活钱,能拿到都能攒一点设备出来。好消息是项目做出成果,验收之后,这些设备就归新人用,所有权和使用权都在手里;坏消息是,拿不出成果,那就有好果子吃了。 虽然博士也是身经百战的科研高手,在科研领域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能毕业的博士都是在某个领域的某个细分区域能拿出手的——但指望他们人人都能在就职之后立刻掏出科研方案申请项目经费,多少有点难为他们。对比较稳健的新人来说,起手找一个大实验组加入,先蹭大组的实验设备,自己再找大老板讨点经费,一点点把自己的实验平台攒起来,才是实现目标的步步为营。 由此可见,如果有一个地方新建了实验中心,如果是高校,不是用校方给的起步经费,就得拿自己以前的设备过来填充。而从走廊上的宣传板来看,这些设备应该都是新的…… 考虑到平西校区的出资人,李俭觉得崔和平投的钱未免有点太多。 被师生发现后,立刻有看上去是管事的行政老师出来,一副要带李俭参观实验中心的样子。李俭不堪其扰,主动告辞,转回钱安去也。 本想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看看平西校区发展是否有困难,自己表演一波机械降神,为学生们解决麻烦。没想到崔和平主打一手财大气粗,还不打算要回报,这就让机械降神无处施力了。 既然没自己发挥的空间,那还是回钱安待着,谁知道什么时候宣慰部又有事情找自己呢? …… 李俭一路风风火火,沿途惊动不少妖兽。有些被李俭路过空域,心中恼火要追,却只能吃尾气,追了十几公里,发现自己正在追的家伙竟然越飞越远,才发现是人族的李俭,只好在心中道一声晦气,反身回自家领地,免得一路跟李俭飞行,不仅抓不住李俭,还被迫闯进别家领地,惹出事端。 等李俭到了校长室,张博学抬头看他,见是李俭从窗户进来,这才继续工作,低头开口:“崔和平的经济情况,你如果真想查的话,我花点时间也能帮你联系。看你这样子,还是说算了?” “算了,他爱出钱就出钱吧。我本来还想劝他把能赚钱的事情暴露出来,开诚布公地借新星大学的名头赚几个子,可他看起来不需要赚这笔钱。看他说的真诚,我也不愿意再怀疑,就这样吧。”李俭放下作战服,或许还有人正通过增强头盔收集校长室内的谈话,不过他确实没什么精力再防备崔和平了。 …… 李俭帮着张博学处理校务,到春节前才停,回家过了一天时间,又赶快逃回学校,假装自己有工作,实则是躲了家里潜在安排的相亲。 “你要躲相亲能不能不带上我?我在家待得好好的,就因为你要来上班,把我也带上了?”张博学满脸痛苦。 第四百四十四章 妖兽宠物社团 “我也不是说一定要你来帮我做掩饰,只不过都知道我上班的时候你肯定上班,我要以正当理由逃脱相亲,还真得麻烦你也来上班。”李俭前头说话听着还有点顾虑老张,后一句就显得十分“自私”。 “狗日的……我要把我加班工资拉满。” “你拉吧,反正这些文件也是你批的多,我只是起到人形公章的作用。”李俭随便开了个校内论坛的网页,再把工作后台挂上,就当做自己正在工作。 了解校情何尝不是校长的工作呢? 老张翻着白眼,自己把自己这几天的出勤拉满,再把加班时间段填上,拟好文件,给自己加本月收入。 “那我跟你爆了,给你找点活干。本来这些社团相关的杂活没想给你批,流程上也轮不到你,但你今天找我麻烦,我得给你上上强度,让你知道拿上班当借口不是好事。”张博学半是生气半是认真,将积压的工作调出一些,转发到李俭的工作流程中。 李俭随手点开刚刚亮起的新消息提示:“好吧,我看看。” 点开一看,是学生提出组建新社团的要求。这不新鲜,大学里的社团多了去了,哪怕在科研学习氛围浓厚的高校,电竞社这样在传统家长心目中不学无术的东西也是不可不尝的特色。 还别说,生源质量和教学质量好的高校,电竞社普遍能打,各种各样的“课外社团”也大多如此,不论是什么吃喝玩乐,这帮人的平均水平都很高。 新星大学也是冲着一流乃至超一流学校建设的,在学生申请建立社团方面,规则相当宽松。两个门槛条件,不违法,不违校规,那就可以申请社团。只要人数达标,校方审核通过,就可以成立社团。 眼前的新申请要求,能够递交上来,那么不论是国法还是校规,应当都没有违反。再一看申请人数,光是在册的学生就有五十多人,确实超过了申请建社的人数要求。 这样的要求应该通过。 李俭此时才转回注意力,看向申请的项目。 妖兽宠物社团。 李俭思索了一下,定睛再看,还是这个名字。 目光看向老张,老张把目光移开了。 想想也是,自从犬妖族群成为人类附庸,大规模贩卖养殖犬妖到如今也有几个月了。连习惯都能养成两三遍的时间里,若说学生们没有接触到犬妖宠物,那是胡扯。 本校乃是修仙特色学校,哪怕校方不说,学生们也总有心紧跟修仙界的最新潮流。理论的东西可能不是人人都能玩转的,但若说是寻常人家都能养上一头的犬妖,学生们完全可以花一两月的工夫,去妖兽管理所考个证,再花钱买上一头。 灵气复苏前的学校宿舍往往都有不能养宠物的规则,在灵气复苏后,这条规矩大抵没人管了。有一定智能的附庸犬妖是否可以在校内养殖,还真是个问题。 若说能吧,过去没有这样的先例,让狗待在人们学习科研的地方也不是个事;若说不能吧,现如今考妖兽宠物证不比过去考驾照简单,就算要命令禁止,学生们也大可拿出管理所批发的宠物证,表示他们养妖兽可是经过许可的。 国家级证件可是能加分的,妖兽宠物证何尝不是国家级证件,真论起来,学校在法理上也得低一头。 这还真是给自己出的“难题”。李俭看着张博学,对方此时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往沙发上一靠,就等着李俭拿主意。 “这事情让别人搞,都要评议对吧?只有我可以强行靠人形图章过关?好啊,都不愿意当出头鸟,那这口不大不小的黑锅就由我背了。”李俭鼠标连点,将社团成立许可签发,再补充了一份起草宿舍宠物妖兽管理条例的项目,转给秘书处成文、开会讨论落实。 按照自己的旗帜作用,好些时间没有提出过主动要求的情况下,这条要求推进起来虽然有点麻烦,但最终总得给自己一个面子。 “咳咳,那我就把这份工作要求传达下去了。其实你也不止有校内的工作可以做,宣慰部的工作也能做嘛。诶,宣慰部最近对你的调查,我稍微知道点具体方向,你猜他们是怎么想到要研究你的战斗力的?”张博学十分生硬地尝试转变话题。 “怎么想到的?” “你前些天工作不利对吧?具体怎么个不利法,我也了解了一下。和人家附庸没谈下来,对吧?”张博学本是不该知道李俭之前跑得是附庸业务的,宣慰部为了保密,谨慎起见,干脆绕过了作为联络人的张博学,以自家科员联络李俭,用以保密。 不过张博学有自己的人脉,宣慰部的工作走正规流程就该让张博学知道,所谓的保密更像是不见于文件只见于行动的“潜规则”,张博学没花多少功夫,就摸清了李俭工作的内容。 毕竟再好的计划,只要执行者是人,那就有天然的漏洞存在。查漏补缺当永远进行,既不能因为漏洞无法彻底消除而懈怠,也不能无视人性地认为存在漏洞就该死。 李俭点了点头。他没什么精力研究宣慰部的工作状况,不清楚这是否是已经允许对张博学公开的内容,只能默默点头。 “有一些部族没能成功谈下附庸对吧?在之前的报告文件中,专家推测,吴会省内的妖兽族群,几乎是版图范围内最好收为附庸的妖兽族群了。”张博学敲了敲茶几。 “宣慰部的工作性质你也知道,别看他们现在都在钱安工作,人家实际上是个全国性部门,直属大会管辖。在钱安的工作只是人家极小的一环,他们的工作要放眼全局,为大众谋求更多的……和妖兽间纵横捭阖中榨出的利益。”张博学的文化水平并不算高,为了措辞,他停顿了一会功夫。 “咱们都是吴会人,你是老吴会人,我算是新吴会人。咱们都知道吴会省这边,经济很发达,生活水平很高,各种文化都很活泼,但有一点,咱们的地太小、太差。这片土地上的妖兽生活数量本来就少,就算全都附庸了,对本土的妖兽态势也没有大影响。”张博学说的,李俭也十分赞同。 吴会省的农业条件在什么时期都算不上好的。如果按照自然环境来划分,吴会省北本该和其北侧邻居的一小块平原合在一块,那才是古代农业社会意义上的好地方。现如今的吴会省,良田就那么点,南部多丘陵群山,进了工业时代都算是不好走的地方,全靠本地融入全国大市场,吃苦耐劳加上时代机遇,又连着发展优势,这才有灵气复苏前的经济条件。 “吴会省地盘太小,没有什么妖兽会真的生活在这里。挑明了说吧,灵山矿区晃荡的妖兽群落,随便抽一个过来,哪怕是压根没有小族附庸的中立族群,放在吴会省,都可以横扫本地的妖兽,估计和我们聚居区也就保持平衡,谁也不挑事,谁也不怕事。按照宣慰部的工作方向,就算我们没法拿下那些大族,这些看起来中立的种族,总是宣慰部的工作对象。” “但现在呢,按照你前些天的工作情况,咱们吴会省内的妖兽群落,都有很大一部分不愿意成为附庸,更别说是在灵山矿区那边的中立种族。和妖兽争夺附庸,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我们不争取这些妖兽,将来它们就更可能被妖兽大族争取成附庸。宣慰部是觉得这方面压力大了,才暂缓让你在吴会省招收附庸,转而开展其他工作。” 李俭听张博学说到停顿处,主动开口:“就算如此,招收附庸又不是只有我才能做的,吴会省也不是最能招收附庸的地方。上京之类,过去就是中心的地方,那些人口庞大、占地面积又小的地方,它们的地盘应该更适合收拢本行政区内的妖兽种族。钱安没法建立优秀经验,怎么不让这些优质地区建立经验?我暂时不参与了,又怎么知道没有其他人参与?” “宣慰部有没有让其他人去谈附庸,我当然不知道,我只是你这条线上的联络员。但宣慰部在你身上,要找的是人族收服其他种族当附庸的逻辑。第一次成功收附庸,是长江柳族,它们是你谈的,但动机和你关系不算大,来自先圣遗训。后来谈的附庸,犬妖看不出有先圣遗训劝导的样子,其表现好像受你影响;鸡妖也看不出有先圣遗训,它们更像是被你的战斗力逼迫着签了附庸。” “在此基础上,宣慰部的考量是:植物精怪的附庸倾向似乎更容易建立在先圣遗训,动物妖兽的附庸倾向则更受评估对象的综合实力和战斗力影响。这条逻辑在植物精怪上的例子可能不够,但在动物妖兽的例子绰绰有余了——那些犬妖和鸡妖的族群,应该不是一次就全部收下的吧?”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不可能谈成的条件 李俭点头。 犬妖和鸡妖在吴会省地界零散分布,虽然不乏个体数量超百万的大群,但并不是签了其中的大宗,整支族群都会成为人族附庸的情况。 以此来看,各个犬妖鸡妖谈附庸,就像是找不同种族一般,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力量在妖兽背后支撑他们做出大同小异的决定,值得宣慰部做出推断。 “在宣慰部眼里,你最近没谈下同在吴会省地界的其他妖兽族群,那就说明我们对妖兽的威慑力,对它们提出附庸的吸引力还不够。他们要研究怎么提升吸引力,其中绕不开的环节,就是提升你作为修仙者旗帜的实力。谁让你现在对外宣传是人族的首领呢?”张博学总结。 李俭开口:“职责所在。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以妖兽社会发展的基础,它们必将有一段较长的处于强者崇拜的阶段。在这一阶段,它们的外交倾向,将很大程度建立在对其他族群中的最强者的认知,继而才会是目标族群的高端战力整体。这是它们逃不开的环节,只要它们还找不到让金丹以下获得智能的办法,这一阶段就必然伴随它们,需要一系列变革才可能改观。” 人族和其他妖兽最大的区别是,在蛮古纪元时,出蛮古人大幅利用药方改变人族体质,脱离蛮古变状态,牺牲体质获得智能;在第二纪元,人族的牺牲体质获得智能得到固化,虽然药方不再现世,但所有人族都在出生后就能得到与金丹期相仿的智能——只不过幼年期的孩子还需要一段时间成长起来,调整自己的大脑结构。 (较新的脑科学研究表示,过去人们认为人类提升“智慧”、增进经验的时候,对应大脑活动是“新生”神经是错误的,较现代的“退化、凋亡”神经也是不完全对的,人类提升智慧、认知能力上升的过程,对应大脑活动是“强化神经联系、弱化神经联系”的多重影响,即通过在大脑中构建多种影响程度不同的模型,使人类提升认知功能。) 这让人类很容易度过完全的社会达尔文时期,一定程度摆脱慕强心理——人类思维中现存的慕强倾向与妖兽们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当然,这也不意味着谁优谁劣,人类对具体个体的慕强倾向伴随着社会分工深入和社会规模增大减弱,但对集体的慕强将会加深。宏大叙事就是一种表现,不过对人类来说,遵从宏大叙事往往是成本较低地获得较好生活的方式。 毕竟人总不能天天跟舆论对着干吧,偶尔反对一下有益身心健康,天天对抗,容易造成反向“咫尺之间人尽敌国”。 本族内的文化思想倾向将会影响到对外的交往方式。譬如某斯拉夫,他们族群内信奉的就是能征善战,扩张很猛他们就支持,扩张不了就反对。他们的对外思路也是一样,如果一个外国对他们来说不算是威胁,又很能扩张,自然会产生好感——这也算是投射的一种。 又比如华夏,信奉的传统中有“繁荣一统”和“独立自主”,如果没有利益冲突,看见别人不独立自主就容易来气,看见别人独立自主就会心理上有好感,认为对方做得对。但这并不永远是对的,对一些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小国来说,它们保持独立自主反而是死路。 同理,当一群妖兽认识到最强者能打,对族群就有好处,在族群内疯狂支持本族的最强者,就会对异族的最强者进行类似的心里投射。在妖兽的外交博弈中,敌我双方的最强者动向是极重的砝码,但不是筹码。 筹码是拿来上赌桌的,说得再差劲,妖兽族群内的最强者也是赌徒,而不会是赌资,人家上赌桌不是有病么。 “那你也应该知道,宣慰部研究你的原因了。这才是第一环节,之后指不定要对你怎么做,你就等着当小白鼠吧。”张博学说着,有些幸灾乐祸。 “恐怕不会这么简单,事情不会全应在我身上的。”李俭摇头。 对妖兽博弈来说,最强者的动向确实很重要,但这条逻辑建立在“最强者与族群实力有显著联系”的基础上。妖兽社会并没有表现出族群最强者对族内资源的予取予求现象,这说明妖兽的慕强并不单纯,值得引起警惕。 …… 三月,鼓励生育政策出台。 这次的鼓励政策集过往百家之长,提供了公益性质的社区托儿所、幼儿园等系列服务,又在工作分配的基础上将义务教育拉长到高中,很是引人注意。 自打灵气复苏后各聚居区施行工作分配,部分家长担心的后代生活问题便不再存在。高密度居住区更是直接分配住房,并且解决了配套设施问题,这便解决了住房问题——需要注意的是,解决刚需住房问题并不是只需要直接分配住房,同时解决配套设施和工作机会才能算是有效分房。真要说便宜房子,哪怕是较发达地区,乡下的自建房也海了去了,民宿改改就能变“商品房”,也不见有“缺房住”的年轻人会主动搬到乡下。 现如今又解决了学龄前儿童的部分问题和高中教育问题,应该说,会压制人类生育欲望的条件已经少到极其可怜,如果再加上一把火,譬如生一个孩子奖励多少灵石,恐怕人族将爆发出文艺作品中虫族的繁殖能力。 至于这套政策有多大效果,李俭很难评价,不过自家老爸刚刚问自己觉得是多个弟弟好还是多个妹妹好,李俭只能倒吸一口冷气。 哦,牛逼。 …… 四月,张博学带来消息,宣慰部研究李俭战斗力的部分研究宣告进展甚微,可以看做失败。宣慰部的大头精力转向其他方面,对李俭的研究兴趣正在降低——却没有降低使用李俭的兴趣。 他们依旧需要一个人去满世界附庸种族,毕竟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中立种族成为坚定大族盟友的数量会越来越多。不过这个人可以不是李俭,只要有人扮演李俭,或者作为李俭的使者就行。 于是,李俭前往灵山矿区,带着一项完全不可能的任务。他要找灵山矿区中活跃的妖兽谈判,建立在各族领地中共同巡查魔族的机构,并派遣代表自己行动的特使。 这活压根不可能成功。灵山矿区活动的妖兽都是顶尖能打的大族,很可能是未来和人族在全世界争霸的对手,甚至已经附庸了不少小族,怎么可能会允许人类带头,组建在功能上需要在各族领地中横行无忌的机构? 这玩意的职能天生就适合拿来进行间谍活动,真要是建成了,那就是各族各凭本事,互相玩渗透,指不定能玩出什么花。不仅妖兽那边不可能答应,连人族自己这边都不可能答应。 在李俭又抓了个幸运金丹妖兽,边揍边聊的三天之后,灵山矿区再次召开各族峰会,李俭带着几个全身上下被作战服裹得严严实实的金丹期战士,从容参会。 一片山谷中,本地有头有脸的妖兽都派来了代表。几个顶尖的大族来的都是本群的最强者,身后跟着附庸小族的首领,还有自家的次一级战士。 看得出来,在第一次金丹峰会后的几年时间里,各族发展出了本族内部通行的礼仪规范,鸟族的礼仪表现就和兽族不同,兽族内部又以草食、杂食、肉食有明显分别。 不过这跟李俭没关系,研究妖兽族内礼仪规范是学者的事情,他今天来,就是来挑事的。 一众妖兽本来气氛就不算活泼,看到李俭带着几个人族进厂,更是沉静得像是一潭死水。等李俭走到大族妖兽围成的内圈站定,才有一头大妖开口:“今天是人族提议让我们在这聚集,说是有大事商量。现在各位都在这了,如果人族提不出什么事,那这事可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 “我提议让你们参会,当然有大事。各位,各族族内有魔族活跃的事情,应该不是假的吧?” 几个大族的首领俨然成了在场数百飞禽走兽的主心骨,它们不发话,其他鸟兽愣是连头都不敢动。 听李俭提到魔族,几个大族首领各有异动,有的像是头次听说,有的若有所思,还有的仿佛漫不经意地看了看其它大族首领的反应,才缓缓开口:“魔族?如果你说的是那些在族群中搞破坏的家伙,哪个族群没有?难道你们人族就没有吗?” “当然也有。但魔族并不是只限于族群内部的,各位,在座的能说话的,都是有实力的金丹期,不要兜这种没必要的圈子,”李俭伸手,指向西北面,“和这里相距不远的地方,那片群山,你们应该都知道吧?那边没有人族生活,也没有什么妖兽生活,完全是魔族的天下了。你们难道能说其中的魔族,是某个特定种族的破坏者,被那个种族驱赶出去了吗?” 第四百四十七章 你这也叫信物 这套思路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漫长历史中有的是经验可供李俭在面对新问题时随手拿一点过来,虽然不能完美解决问题,但总能裱糊得很是一番样子。 但作为提出者,李俭知道自己所提的补救措施,只要理解了其中关系,光是转念功夫就能发现不少漏洞。 一来,金丹契约作为保密措施,虽然能构建在修仙者的金丹上,以修仙机能为质要挟修仙者,看似十分稳妥。但出蛮古人留下的经验证明,在蛮古纪元,妖兽们已经发现了一种规避金丹契约的办法,只要愿意付出极重的代价,金丹契约可以规避。目前还没发现这种办法是什么,但就算让李俭猜测,一些心理学手段恐怕也可以达成目的。 二来,金丹契约收到修仙者自身认知的限制,约束又不够纯。 三来,让异族修仙者两两配合或是多人配合,这种做法若是在强度相当的种族之间进行,或许还有相互制衡的作用,但对那些大族来说,如果要抓本族内的魔修,担心自家手段被魔修知根知底而要引来异族帮忙,只需要找附庸的金丹修仙者来抓魔修即可,掌控力度可比随便找一个异族高多了。 这还是只是李俭转念能想到的漏洞,对各个大族来说,李俭刚刚提出的方案,越是花时间,越能找到更多站不住脚,或是对人族不利的漏洞。 听了李俭对反魔族联盟的补充解释,两三个有些激动的大族首领态度稍缓,开始思考计划的可行性。方才觉得有趣的大族首领见同级别的几个都不说话,便接上了话茬:“听起来可以,但让人族和我们共事,还不是金丹契约就能约束的住的。我们怎么知道,人族内如果出了叛徒,又或者出了魔修,会不会被塞到互换的抓捕人员里来?如果这些家伙扰乱了抓捕魔修的过程,再和人族对账,人族如何不会推托?光是用金丹契约保密可不够啊。” 这族首领是要人族掏出能够作为质押的东西,或是类似的操作,从而使人族参与魔族抓捕行动的人员可以信任。但李俭可不打算给出任何质押。 人族和妖兽什么关系啊,拿魔族当个借口提一嘴合作就得了,两边可都不觉得给对方提供质押,对方真能把质押物老老实实留着,等到办完事了就拿回去。 现在它提这么一嘴,怕是李俭今天把说好质押的东西送来,一转头,这东西就得因为各种原因损耗了。 李俭只当自己没听懂妖兽的意思:“我们会派来拿着信物的修仙者,只有他们再把信物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同时带回约定作证的受援助种族的证明,才算是进行了一次有效援助。信物十分珍贵,在我们人族中,只有少数几个得到我信任的人才能拿到,他们的意思就相当于我本人的意思,战斗力可能比我差了点,但只要是带着信物出行的,就如我亲临一般。” 李俭终究没好意思按照台词,把如朕亲临说出来。 为了演出效果,宣慰部的工作人员专门在李俭出发前找他对了遍台词。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话头引到带着信物的工作人员就是“如朕亲临”上。为了让李俭更入戏,指导他演戏的老师干脆把台词定死了,让他回忆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把人族的代表推出去,来一出“上邦天使宣读旨意如朕亲临”。 奈何李俭的脸皮在关键时候还是薄了些,情感代入不够,让演出效果卡在那了。 好在李俭说话只是给翻译器工作提供原材料的环节,经过翻译,妖兽们听到的内容大差不差。 听到先前约定的台词出现,李俭带来的几名修仙者纷纷上前,亮出在身上准备多时的信物。 一面黄绢金丝织锦,在正面各处用灵石粉末点缀图案,四角用四种灵材包裹,通体绚烂,纹样紧密,利用分形构造富有吸引力的形状。 应该说,这玩意作为艺术品,也算是颇有价值的。 但作为修仙者的信物,怎么说呢,如果是斗大的一块完整灵石,或许比这个更能相信是信物——织锦掌握了原材料和技术工艺就能大规模复制,李俭带来的人族也不过是展示了几面尺余见方的织锦,看上去做信物不太够格,做礼物倒是够了。 一众妖兽代表看过,再看向李俭。方才表示感兴趣的大族首领也沉默了,它并没有在这份所谓信物上面察觉到具有特征性的法力波动,也没有具备特色的灵机流转方式,这是信物吗? 难道在人族内部,这样一块毛皮一样的织物,算是能够辨别身份的物件? 妖兽们陷入疑惑,李俭知道,自己该演下一段了,演个小丑。 “看到这精美的做工了吗?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绣出一模一样的纹样了,”由于说的话太过离谱,李俭反倒放开了,没有方才被良心和脸皮逼着自己改台词的滞涩,“这样的纹样,在我们人族的使者手上,一人只有一副,各不相同,但都表示行使我的意愿的意思。凡是见到了带着这样纹样的人族修仙者,他们所作所为大可以算到我头上。如果你们有什么不满的,把纹样临摹下来,送到我眼前,我自然知道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这段话通篇都是谎话。一来这些织锦全都是机器的造物,顶多只有装饰是人工放的,想造出视觉分辨不出来的一模一样很容易。二来则是这番话完全没有回答妖兽想要一套能对账的方法的意思,乍一听,好像李俭已经给妖兽一套找自己问责的方法,但想也知道,就算有妖兽拿着临摹好的纹样找李俭问责,最终处罚还是要李俭点头。 李俭作为人族,难道还能真惩罚这些“使者”? 更重要的是第三点。李俭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屁用没有,也知道能成为大族首领的妖兽也能明白这番话屁用没有,但当它们意识到这并不能帮助问责时,它们会下意识地认可其中的前提:带着这些纹样的人族修仙者,是李俭的使者。 只要它们能认可这个前提,李俭今天的任务就已经成功了。 宣慰部有很大的野心,但再大的野心也被李俭是一个人,而非一台机器限制住了。大多数妖兽们只认李俭作为人族首领的身份,在此基础上,宣慰部有再多工作,都只能让李俭一个个开展。 设计过系统工作的,哪怕是模拟经营游戏的玩家,应该都知道,再牛逼的上下游生产线,只要中间有一个环节卡住了,就能让整个生产线前功尽弃。 李俭就是那个卡住宣慰部行动的人。甭说还没成为附庸的潜在族群,就连已经成为附庸的族群,小事也就罢了,碰到一点有些重要的事情,就总要找李俭,要找人族的首领商量。就算是已经被李俭吩咐过和宣慰部交流的长江柳族和犬族,也偶尔会提出必须找李俭才愿意继续合作的要求。 为此,必须要让能够“代表”李俭的方法出现,并且让大多数妖兽认可。最适合登台亮相的地方,就是灵山矿区,这群靠强大实力瓜分灵山填充地块的妖兽,将会以自己的影响力,为李俭推出代表身份添砖加瓦。 看李俭展示手头的织锦,方才要他谈谈问责方法的妖兽首领无语了,另一个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大妖忍不住开口:“你有使者跟我们没关系,你给使者什么信物也跟我们没关系,你怎么信任自己的使者跟我们更没有关系。这些信物在人族可能很重要,但要和我族合作,你拿出的信物还不够格,李俭,你还是让你的使者收好东西,再想想要怎么取信我们。” 对反魔族同盟有点兴趣的大妖感觉它说得有些急了,帮忙拉回来一点:“反魔族同盟的本意还是好的,人族愿意帮我们抓捕魔修和魔族,这件事还可以再商量。但还要准备好足够采信的信物才行。” “只说人族的信物,却不说说你们?难道反魔族同盟只有我们要出力,也只有我们要取信吗?”李俭转身将织锦又塞回“使者”手中,隐隐发怒。 “我本是好意,就因为想着魔族是妖兽与人都苦恼的事情,让大家联合起来对抗魔族、抓捕魔修,但前前后后也不见你们怎么上心,只顾着让我讲怎么保密,让人族提供信物。我们拿出来了,又对信物唧唧歪歪。如果你们真心要搞反魔族同盟,就不能只有我像是自说自话似的,你们的诚意呢?我怎么就见不到?”李俭越说火气越大,方才为了让妖兽们冷静而放出的神识也在上空震颤,似乎强忍着心中的火,只让冲突爆发在言语中。 “这是人族召集的讨论,我族又不知道人族要提什么,怎么可能提前准备好取信的信物?对抗魔族,我们虎族怎么不愿意?只不过是让人族占了先提出来的好处罢了。先别得意,过几天再聚,给你们看看虎族的青年才俊,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信物。”一头大妖说道。 李俭这才知道,这原来是头老虎。 第四百四十八章 这剧情怎么和剧本对不上啊 虎族起了头,一瞬间的热情把李俭都整不会了。 李俭本打算假装生气,让妖兽们感觉到自己是不好惹的,不愿在这话题继续纠缠,再趁机抽身而出,只给妖兽们留下人族信物的印象,便让提议作罢。 奈何李俭的提议在另一层面颇有吸引力,在他的描述下,反魔族联盟在妖兽和人类两边都有着天然的正义性,若是让作为人族代表的李俭提出提议,展示方法——虽然很烂——之后再怒斥一众妖兽拿不出办法,转身走人,妖兽们的脸面还往哪搁? 大族的自尊不允许它们干看着人族在眼前“飞扬跋扈”,哪怕是在一众妖兽眼前展现影响力也不行,怎么能让人族专美于前? 虎族大妖说完,身后跟来的虎妖也纷纷出气,摆出支持自家老大的样子。有个聪明点的,趁机转头去吩咐手下的附庸种族,让它们在妖兽群中造势,低声交谈,称赞虎族才是妖兽的真英雄,其它族群都不肯出头,算不得好汉。 虎族这套算盘珠子都快崩满全场了,其他大妖当然不能容忍。 一头鸟妖站了出来,瞥了一眼正在骚动的后方妖兽:“虎族有好东西,难道我们鹰族就没有?后辈新羽也不是小鸟,组建反魔族同盟的事情,我族难道就没有青年才俊?不要把话说的好像只有虎族能做似的。真要比较,人族拿不出手就算了,你这样抢着说话,搞得好像我族也拿不出手,只有你一家独大?” 虎族大妖转头看它,硕大的眼睛故意挤动眼皮,好像只从小孔中看鹰:“觉得不好,那就比比?你们有这个实力吗?” 鹰族大妖转目又瞥了虎妖一眼,扭头回去,立在自家席位,轻轻吐出一个音节,不说话了。 虎妖一下子就怒了:“想死?” 李俭听得真真的,鹰族大妖最后吐的音节可以信达而不雅地翻译成“傻逼”。 熊族大妖挤了出来,卡进虎妖和鹰妖之间:“我族也要比比,反魔族联盟是件好事,只有你们两族也不够。” “都比啊?那我族也比好了。”一条蛇妖附和。 见一群大妖都要“比试比试”,列席在旁的野猪大妖摇了摇头:“那就比吧,战斗力强的多担待点,战斗力弱的就自求多福。” 眼瞅着在场的几个大族首领都想要加入反魔族同盟,还初步定下了靠青年才俊战斗比试划分同盟内占比的流程,其余大妖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同意,用神识在眼前晃了晃,当做认可。 李俭:? 不是,这场面有点眼熟啊,什么万族大比,但哥们没打算这么做啊。 咱们这是传统玄幻吗?我今天不是来丢幌子推使者的,怎么使者还没见回响,莫名其妙就要开始组织万族大比了? 满头雾水的李俭看着眼前骤然偏离剧本的发展,毅然接通宣慰部通信。 这帮精通工作的家伙果然在线,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李俭觉得应该从自己离开钱安聚居区开始,这些人就看着全程直播——愣是忍住了,没有主动联系李俭,直到李俭接通通信,他们才做出指示。 “答应,参与,要主动权。” 李俭抬手:“既然都要比,那就要约定时间,确定章程。你们也不想看到我上场,把各位的青年才俊都打死吧?” 一众大妖悚然: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族群首领,没看大伙儿谈的时候都说年轻一代嘛,不就是下意识先把在场的大妖都抛了? 方才“暴怒”的虎妖此时尽显冷静风度:“也就是在抗击魔族这件事上,若说是别的事务与人族合作,我是一万个不答应。你们要参加比试也行,但你绝对不允许参加,你是年轻一代嘛?” 李俭:你们怎么和二逼似的,在座的哪个不是从灵气复苏后才开始修炼的,就算你们个个都是灵气复苏后立刻开始修炼,所谓的年轻一代今年才开始,中间连四年都差不到啊,你们这帮妖兽的底子,有哪个是四年就能拉开这么大差距的? 而且我也不老啊,真要论起来,我不就是人族的年轻一代? 李俭心中有千头万绪想要吐槽,奈何眼前的场景并不适合。一群大妖不是本族首领就是本族代表,各个都算是有头有脸的,在它们眼里,自己要是开口说自己就是人族的年轻一代,总有种“老祖撒泼打滚要参加宗门选拔考试”的感觉。 算了,自己的事不吐槽就不吐槽吧,但灵气复苏到现在也就四年时间,这帮妖兽打算用什么方式来划定所谓的年轻一代? “自从可以修仙,到如今也不过四次寒暑。你们觉得怎么算是年轻一代?” 众妖兽眼神交流,发现自己大意了。 年轻不年轻都是在族内说着用的,有些没修仙只能活一年的动物,从它进入金丹期以来,看到的后辈都可能死了三茬;有些没修仙能活十几年的动物,也能在升上金丹期后看到两三代新生儿出现。 妖兽们的前生殖期都不一样长,哪来的什么统一的对年轻的概念,光是一代繁殖期的长度,就能吵得没个定数。 若是按照人类的一代,好家伙,最早具备生育能力也要十几年,从灵气复苏到现在都不够用,压根没有年轻一代,只有正在修仙的前灵气复苏时代人士。 “去年生下的新生儿?” “刚刚成为金丹期的战力?” “在族内负责征战的金丹期?” 众妖兽提出自家看法,更是没有一个合拍的。 按照新生儿出生时间来比对年轻一代的想法立刻被否决了。原因很简单,各族的前生殖期压根不一样,有些族群“去年生下的新生儿”在这时候都已经是中流砥柱了,对长幼儿期的动物来说,去年生下的新生儿可能刚脱离婴儿阶段——这里不包括人类。 从战斗力角度看,若是拿出筑基期、炼气期也不合适。妖兽的筑基期炼气期智能实在太差,即使是在本族金丹的指挥下,也仅能执行少量简单命令,对“万族大比”这种环境来说,智能不够只会丢人现眼,早早出局。 再者说了,连金丹期都没到,凭什么让人相信,等它们胜出后成为反魔族同盟的一员,到其他种族的地盘上搜捕魔族时,能够听懂同行者的指令,能够签署金丹保密契约? 必须得由金丹期出战,这是必须的门槛。由于这些金丹期都是之后负责到处巡逻抓捕魔族和魔修的,当然也不能打伤,只能打到分胜负的程度,必须能救得回来。至于怎么分胜负,之后再讨论。 在一众首领达成基本共识后,另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约定让金丹期出战很容易,但金丹期亦有差别。 灵气复苏到现在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发现金丹期以上的修炼方法,一众大妖都在深挖金丹期的修炼潜力,这就导致从境界上看,所有种族的高端战力,全都挤在金丹期。 除了人类,其它族群的“公民”基础就是金丹期,只要有妖兽成为金丹期,拥有智能,它就已经和自家的首领停在了同一境界。 别管它俩战斗力有多大差别,单说境界,还真是一样的。 这样的门槛有个屁的作用,说了和没说一样,顶多对人类有用——人类真的在金丹期以下就有智能,筑基期和炼气期也能配合同行者执行任务。 于是,约定什么样的金丹期才可以参加比试,就让大妖们犯难了。 这帮家伙也确实很有创造力,有的主动说参赛者不能在比赛中动用空间权能飞行的,应该说是个压制的好主意,但当其他妖兽发现说话的是个鸟族,这条意见就被否了。 把空间权能封了,那不就只有鸟能飞?搁这争夺空战优势呢? 还有妖兽表示,为了限制参赛者的战斗力不能触及大妖的级别,必须严格控制参赛者的水平。 应该说,这条规则也是有点道理的,毕竟谁也不想看到哪个族群突然掏出来一位在其它场合没怎么露过面的,本族内的头面人物,靠着首领级的战斗力愣是打穿了整场比赛,让自家种族成为反魔族同盟中优势最大的那个。 但问题来了,限制水平,这由谁来规定,如何规定?修仙者的能力海了去了,一条条限制,谁能检测标准? 就算最终建立了一套完善的战斗力水平限制规则,并且有合理的检查方式,转了一万个弯回来,这还比个屁啊? 大家用着相同性能的设备比战斗力,怎么着,纯靠战斗意识和作战经验? 考虑到这种比赛肯定得打得旷日持久,免不得要演变成“它在一毫秒前选择在左边释放神识,它已经输了”的局面,直接对参赛者战斗力进行限制的想法也被否了。 一众妖兽又激烈地讨论半天,一时间拿不出可以让所有妖兽都满意的方案,只好宣布暂时离开,三天后再来讨论。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三个方向 妖兽们散了,李俭总不能带着人在荒野中逗留,便一并散去。 虽然过程超出了剧本,不过以李俭多年的虚拟作品品鉴经验,只能表示万族大比是不得不尝的一部分。也不知道此行让妖兽们认识人类使者的目标有没有达到,但这场比赛眼瞅着就要定下来了。 李俭返回钱安聚居区复命,在廊道行走,前往会见场所时,他依旧想不明白,这帮妖兽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答应自己今天的提议。 反魔族同盟这件事听起来深明大义,但大家也不是傻子,就凭人类和妖兽之间的关系,互相通报魔族流窜情况就已经是合作的上限了,若是派自家好手去它族领地,又或是让它族好手进自家领地,都如同将自己的情报平白向外族开放。 一个人或一只妖可能琢磨不出办法,但能够参与灵山峰会的大族,没有利用相互交流的机会刺探情报的办法,这是不可能的。 本来李俭还有些担心,这次提议用“反魔族同盟”当做幌子,将人族使者推到台前,是否会引起妖兽争相效仿,将人族推到一边,在各大族内部,以类似局域网的形式,抽调附庸的好手,为自家除残去秽。 这思路并不少见,但凡妖兽能稍微进步一点,能想到这种玩法都是很容易的。 但眼瞅着几个大族都想要参与,甚至没有联手将人族踢出同盟,反而掏出了万族大比,这就超出剧本了。 咱也没打算真的为了抓捕魔族和魔修就和妖兽合作啊,这样一来,岂不是我们真的要派好手,去妖兽领地抓魔修,还要接受妖兽来聚居区抓魔修? 李俭长这么大了,听说过特别军事行动,听说过在和平条件下的联合搜捕行动,但还真没听说过在战争状态下,两边开展联合搜捕行动的。 抱着心头种种疑虑,李俭抵达办公室复命。 宣慰部为了李俭,单独在钱安聚居区的大会建筑中开辟了一间办公室。考虑到大部分区域的密级和专业人员素质不太够,可以说,宣慰部在钱安,专门养了四五个人,就为了和李俭进行可靠可信的工作汇报。 “报告,我从灵山矿区回到钱安聚居区,现在复命,提交头盔和作战服。”李俭进门,作战服和头盔早就交出去了,执行任务后复制头盔中的所有信息已经成了他最近一段时间工作的常态。 伴随着人族修仙者整体实力的逐步提高,每天获得的妖兽信息大幅增加,游客在荒野中偶尔拍到的内容如果放在灵气复苏伊始,还算是有点价值的材料,但也只能挑一两幅好的拿来研究。现如今,大多数冒险者深入荒野战斗得到的信息,都不值得学者专门复制,但李俭头盔收集到的数据依旧被认为价值较高。这就让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的头盔交出去。 考虑到增强头盔的器件和内部设置都可以调,这玩意本身是个量产型的装备,李俭偶尔会想,会不会有一条产业链,专门卖李俭原味头盔? 这事听起来荒谬,但不能细想,这样荒谬的事情多了去了,只不过在有些时候,售卖以“某某使用过”为噱头的个人物品是被允许的——比如在义卖会上拿出自己用过的发套之类。 别管这玩意被买回去干什么吧,只要是义卖,一般也不会有人想的很脏。 更别说那些本来就不太容易被大众接受的玩法了。考虑到华夏的人数和李俭被迫拥有的名气,应该说,到目前还没有一个在暗地里倒卖李俭“原味”的产业链,才是比较奇怪的。 当然,这只是基于利益的考量,李俭本人对这想法可一点都不满意,光是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他都觉得自己挺该死的。 “已经接收到您的作战服和AR增强头盔,这是暂留收据,等到调查结束,您可以凭据拿回装备。请问您对本次任务有什么看法?如果认为本次任务难度适中,过程顺利,我们会帮您出具任务档案。” “难度方面没有开战,我只是按照宣慰部给我的台词说话罢了,不算难。但过程,我觉得有些不妥。任务实际过程和预想过程不一致,中途没能收尾,转而让妖兽开始谈论以比赛形式确定反魔族同盟事宜,我还请求宣慰部指令,这是任务过程中的疏失。” “以上是您执行任务后的反馈录音,您看一下,就在这里,没有剪辑,签个字吧。” 李俭扫了一眼,当着好几个摄像头的面,并不觉得有人敢动这种手脚。 “那么您对本次任务有什么改进建议?” “我个人无所谓,只要是宣慰部交给我的合理任务,我都会执行。但今天任务执行的和预期不一样,我想知道,让妖兽同意我们建立反魔族同盟的提议,这条线发展下的未来计划,宣慰部有没有准备?” 李俭有点紧张,如果宣慰部真没有准备,就意味着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人族推到沟里去了。被迫面对没有准备的局面,这可不是好事。 但要是有准备,那顶多就是为了让自己入戏更深才不告诉自己,真弄出岔劈了,也不过是“李俭的a线做不好,我们来做b线吧”这样的情况,老老实实干活就是了。 “您等一下,我向领导请示。”宣慰部在钱安为李俭准备的办公室到底没有太多主管事务,也谈不上能对李俭随时随地答复,遇到李俭提问,也只能一边上交刚才搜集的材料,一边请示。 请示流程也不避人,大抵是这办公室本来就是为李俭和宣慰部的交流准备的,办公室主任当着李俭的面拨通通讯,将李俭的诉求说了一番,就有文件和通知发了过来。 “说是有准备。这是本次任务并行计划的简述,您看一下。”办公室主任把刚刚发来的传真递给李俭。 李俭接过,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一目十行看过文件。 这次提出反魔族同盟的噱头甚大,摆在明面上,连李俭都知道的计划方案,是用超大的噱头掩盖只是想推出人族使者的目标,如果说巧妙的欺诈方法是瞒天过海,那么李俭明面上的行动就是为了瞒天过海,造出戴森球把星球包了。 谁能相信他造戴森球的目的是不被宇宙发现自己在渡海?这太离谱了,但凡是自认为凭借智能在大自然中生存下来的物种都不至于把这想法搬上台面。 超大的噱头保证实际目标可以不被怀疑地实现,但这当然有副作用。噱头本身是要有吸引力的,起码让被影响的对象认为有吸引力,建立反魔族同盟当然有吸引力,毕竟在理想情况下,源源不断变着花样的外族好手,将是本族魔修的梦魇。 人对人族魔修会有灯下黑,人族魔修会防备人类的探查手段,但若是碰上异族,崭新的探查手段,躲得了初一还躲得了十五? 要是有魔修能逃过所有种族的搜捕手段,那也不意味着反魔族同盟没用。 对妖兽来说,反魔族同盟有用。宣慰部在将提议任务交给李俭时,便意识到,这项提议可能会将妖兽引向三种方向。 第一种方向,完全拒绝在全妖兽社会组建同盟,仅在本族和本族掌控范围内施行反魔族同盟,利用小规模资源搜捕魔修。 第二种方向,不拒绝与非本族掌控范围进行联合,但拒绝人族介入。这将在事实上形成基于安全和防卫需求的妖兽联盟,并且当此类联盟的数量大于一时,联盟与联盟之间也会产生势力的相互倾轧,将比过往更有效地划分妖兽利益。 缺点当然也有,这种联盟会加深同联盟内妖兽族群的配合,联系紧密到一定程度,对人族来说是祸害。并且当联盟的数量为一时,就意味着哪怕在魔族魔修这样各族都有的问题上,妖兽也不愿意合作,反而将人族排挤在外,表现出具体行动的不死不休。 考虑到形成联盟后逐步加深的关系,一旦妖兽整体形成了一个统一的联盟,人族这边就该穷则思变了。 第三种方向,妖兽愿意与人族共同组建同盟。往好里想,人族和妖兽还能有一点共同利益,还有交流的渠道。往坏里想,这意味着妖兽大族完全会从本族的利益出发,不会被天道所给杀意强制驱动,人族将要面对的,是和自己一样,可以走向成熟的生物群体。 而且,第三种方向,妖兽内部的暗流汹涌将会把人族也裹进去,情态将瞬息万变。 宣慰部发来的文件重点指出,一旦妖兽愿意让人族加入该同盟,并且带头的几个大族都没有退出,那就意味着妖兽大族将以反魔族同盟为瓜分利益的抢滩阵地,一切在反魔族同盟展现的力量,都将换取同等比例的利益。人族不能在这阶段退缩,具体度量如何把控,先看妖兽的商议结果,再逐级化解。 第四百五十章 还是需要公平方案 妖兽们大抵对三这个数字情有独钟,在峰会最后,提出三天后再返回原址,再次讨论如何设定万族大比的入选门槛。 这段经历自然被增强头盔拍到了,李俭上交头盔复命后,无事可做,返回校长室待着,正万般无聊间,却看见张博学猛地站起,将房间里的保密措施统统打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电脑。 转眼一看,电脑上跳出个弹窗,是宣慰部发的,让他在当前场合进入保密状态再进链接。 说实话,就凭这手电脑上跳弹窗的功夫,李俭怀疑有部分网站人员也被收编了。放在过去,但凡李俭没有进入特殊时间段,弹窗那是跳出来一个就删一个,哪有功夫看弹窗上写什么。 大家都很忙的,没有重要信息就不要发了。 但验过信息,这弹窗真是宣慰部发的。李俭动手点开,看见是直播间线上大会窗口,正中央一个大窗是线下会场,自己在线上参会席,处在被迫开麦并等待五秒后自动打开摄像头的状态。 怎么说呢,有时候自己在隐私这块基本是没啥权利了,但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自己没隐私了就给人来一刀吧。 趁着五秒打开摄像头的间隙,李俭扫了眼直播间线下会场的名称,“未命名”。 6。 五秒钟后,摄像头打开,李俭的画面被主持人移到角落,等待会议正式进行的同时,信息框开始滚动播放本次会议的简略议程。 要讨论如何在众多妖兽族群参加的“年轻一代”比赛中选拔人才参赛,并如何保证己方利益。 李俭看了连连点头。很好,很大的题目,自己看一眼就知道,凭自己的能力,在这话题中说话就别想了,老老实实执行最终决定就行。 …… 一天会议之后,宣慰部拿着三五份方案找到李俭。其中只有一份是要李俭“表演”的,剩下几份就看个眼熟,能背下来最好,背不下来,到时候在妖兽峰会上临场发挥。 “妖兽们大概率是谈不拢的,毕竟任何一族的提议如果能得到所有妖兽的认可,都意味着它们能够达到奉天子以讨不臣的阶段。妖兽大族很多,彼此还分不出高下,难出霸主。霸主不能出,又要拿出最终方案,强推任何一家的方案都可能招致敌意,与其让自家招敌,它们很可能会在暗中沟通默契,让我们做这个出头鸟。” “毕竟我们是人类,有天道标记的杀意在,仅靠提议被认可,是不能像一般妖兽那样,得到其他妖兽族群的亲近,甚至进一步获得影响力的。对这帮妖兽大族来说,人类这个标签很好用。” “为此,李俭先生,你要做好峰会最终以你的提案为结果的准备。会受到刁难,如果提案效果不好,也会被它们事后认定为‘是人类的问题’,会在攫取足够利益后再批评都是人类做得不对。为此,我们只能拿出相对公平的方案,在方案本身上不做任何手脚,以此保留我们通过比赛收获足够多利益的机会。” “这就是甄别参赛选手的方案,以时间制。确定比赛时间,只允许距比赛时间一个月内成为金丹期的修仙者参加,具体赛制有弹性,可以让妖兽规定。建议单族参赛上限不超过十个个体。” 李俭听着点头,这话说的很明白,如果自己只是埋头去干,这些指示已经够了。不过人就是一种很有好奇心的生物,面对异族的时候李俭不方便问,面对自己人总得问个明白。 “用一个月内成为金丹期作为限制,有什么讲究吗?” “金丹期才有智能,不论先前是什么种族出身,到了金丹期后,一个月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练习的都练完了。如果种族上心,需要资源投入的也塞满了。它们的战斗力反映的不再是自己的天资,而是族群的综合实力。如果真能碰到比赛前一个月内突然有天才诞生,那其他族群也只能自认倒霉。但有些小族群,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诞生一个金丹,它们能做到筛天才吗?” “稍微不公平一点,如果我们把建议参赛的上限拉得越高越好,大族将对小族表现出绝对的碾压优势。光是我们华夏,现在一个月就能出现五万名金丹期,如果不设上限,五万名金丹期能把灵山矿区中有利益的小族全部推平,没有附庸关系的中等种族没有一个可以站着,大族将会立刻意识到我们的威胁。” “设立参赛上限,要防止其它大族也用大量金丹期平推比赛,将比赛事实上变成大族瓜分小族利益的场所,也要防止我们应对妖兽展现肌肉反应过猛,反而激发妖兽对我们的敌意。” 李俭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按照宣慰部的构想,这场比赛可以亮肌肉,但要公平地进行,还要限制在小规模,免得妖兽转过头来,意识到华夏人族的体量有多庞大。 “就是让妖兽觉得我们能打,但不能意识到我们人多,还要让小族也有发挥空间。”李俭总结了一下。 “就是这个意思。” …… 三天之后,李俭再度赴会。 这帮妖兽还是老样子,三天时间并没有对它们的外在造成什么变化。小族的代表依旧连开席都坐不上座,在圈子的最外头老老实实蹲着。大族首领亲近的小族才有往里靠靠的权利,但也仅限于往里靠靠,压根进不了三环。 三环到二环是没有附庸关系的中等种族的专座,虽然这些妖兽在李俭眼里都没什么识别度,但它们今天看起来都很不高兴。 最内环坐着大族首领和它们的亲信,李俭和他带来的使者当然也被算成此列,坐在中心位置,等妖兽们来齐。 妖兽们大抵是没有时分秒这样的时间概念的,三天前说的三天后再会,大概只要是“三天后”的这一天就行。小族当然得早早来齐,鬼知道大族们什么时候会到场,什么时候就开会,再把它们这些没到场的利益当做垃圾丢了。 为此,小族的代表不得不早早过来,明知道自家准备的提案根本不可能在此处被大族提及,也不得不准备一份像样的说辞,免得一万中的万一,自家被大族随意选中,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被大族倾轧。 中等种族也是如此。作为能够直接关系到修炼的资源,灵石向来流通紧俏,更别说是灵山矿区这样能够出产灵石的地方。想要在灵山矿区没有附庸关系地立足,少不了要左右逢源精打细算,光是维持自家在灵山矿区的利益,不被各个大族吞没,就已经耗去它们无数心力。 这些大族早就想把中等种族吞了,增长自家的实力。若是今天参会不及时,恐怕就要授人以柄;若是在会议中表现不当,少不了要被几个大族在一众妖兽面前当成靶子。 到那时可就不好过咯。 只有大族有余裕。除了李俭这样出于习惯准点到场的大族代表,其余妖兽大族都是或早或晚。早来的是要看住场子,提前向一众妖兽示意、通气,好让自家对这些族群的影响能够再大一些;晚来的则像是给先到的甩脸子,落在表面说,就要让其他族群知道,自家并不怕这早到的,要跟早到的族群作对,就来投奔自己。 李俭等了快半个点,最后一个大族的妖兽代表才不急不缓地赶到,摆出一副自己谁都不怕的架势,临了落座还“点”了身旁大妖几句,两边呛了一嗓子,才安稳坐下,宣布都到齐了,可以讨论到底要用什么法子挑选参赛的修仙者。 在会议的前半段,李俭只看不说,大开眼界。 这帮妖兽开会可比人猛多了,或者说,颇有古早人类开会的神韵。一帮子中小种族的妖兽没一个敢吱声的,大族首领全在内圈对着骂娘,虎族拍着地板让鹰族的滚蛋,鹰族的扇翅膀让老虎把自己尾巴拔了再说话。 蛇族大妖扭头让熊族要点脸,有点本事就把灵山资源点跟它们扯平了;熊族理都懒得理,只说这场比赛的形式最好是单挑,轮着单挑——也就是打车轮战。 好不容易在一众骂战中跑出来一句和比赛有关的,其它大妖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连着发言。有的说打车轮战不行,空耗修仙者体力,对族群里的小年轻太不友好;有的说要单挑就要打到位,干脆全出单挑,也别车轮战了,要么三局两胜要么五局三胜,狠一点一局定胜负,输了的不准对赢了的炸刺。 几个大族都是奔着靠综合实力瓜分利益来的,哪能容得运气成分这么高的选择。其余大妖当场就把一局定胜负否了——若是有点赌性,或许会同意这个想法,奈何能做大族首领的既然能将族群发展到可以在灵山矿区称王称霸的地步,也少有靠赌性决断的家伙。 李俭见它们吵来吵去也提不到如何甄选参赛者,便打算由自己挑头,把话说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要挑选手,还得先确认裁判 正当李俭振袍起身,开口欲言时,那头和鹰族大妖吵得不可开交的虎妖挥爪拍地:“怎么打都好,那我族可有得是能征善战的将士,到时候别怪我们下手重了,性命能留,修为不能留。” “浑话,要是让自家能打的都上场了,你难道不想捅刀子?”鹰族大妖压根不信。 就凭几家大族之间的关系,如果在赛场上放绝对主力,多半得立刻演变成全面战争——就算上场的两家不想打,剩下几家也有的是办法让它们打起来。 鹰妖只觉得虎妖在放屁,这畜生又不是笨蛋,说出一句浑话,必然有些精明的内容在后面等着。 “那就不上场。我是可以不让自家主力上场,那你们怎么保证不让主力上场偷袭我?就你们的信用,我信不过。”虎妖看向鹰妖,巨口一咧,嘴角带起一丝嘲笑。 “不让主力上场当然是大家都不上,谁上主力都是居心叵测,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天下共击之。”鹰妖左右看看,中小种族都不说话,都在看大族拿主意;同样是大族的家伙一个个鬼精得很,看它有提出提议的意思,一个个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大妖个个屏息凝神,等它说话。 再一看,方才有所动作的人族首领也坐了回去,眼瞅着也要让自己单独发表意见了。 鹰妖心中叹气,想着这也是扩大族群影响力的机会,还是开了口:“各族都不愿意让主力上场,也不愿意让别族主力趁机捞取好处,我们不妨定下规矩,参加比赛的各族选手都有上限,比如一百名。这样就算全军覆没,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这还是在场的妖兽第一次提出要限制参赛选手数量上限,比起之前只讨论怎么比赛,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一众大族听了,反应十分平淡,倒是中小种族有些震动。 百名金丹对大族来说九牛一毛——人族算是暴兵比较离谱的,主要是人在金丹之下就能利用智能有针对性地修炼,大多数资源都在出蛮古人留下的信息用到了实处,才让人族几乎“随随便便”就能暴出几千金丹——一般妖兽大族占据着灵石矿,虽然不能像人族筑基期那样,让自家的筑基期主动吸收灵材中灵机、主动修炼、主动突破,可在资源增幅下,大族的金丹诞生率也颇为恐怖。 中小种族就不一样了,虽说能在灵山矿区成为“中小种族”的族群,起码在灵山矿区有一席之地,或多或少每个月也能分润不少灵石,但比起大族那样狂放的资源投入,小族便往往只能像滴灌似地培养金丹苗子。 在这种情形下,又如何要拿出上百名金丹,参加可能会打的大败亏输的比赛? 可若是不拿出上百名金丹,这场比赛又势必会变成大族再次攫取小族利益的机会。那么,这场看起来很有希望的反魔族同盟,又成了和过去一样的活动,不过是把附庸契约写成了一场比赛罢了。 这些族群的代表一瞬间活跃起来,但又想起自己正坐在圈子的外围,中间的大妖连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反倒是大妖们带来的亲信感觉到外圈的骚动,一个个缓缓起身,向身后投来告诫的目光,似乎要记住每一个唐突生事的小族,便又安安稳稳地坐下了,只是头比刚才埋得更低,眼睛看着身下的地面,向大族的首领献上自己的忠诚。 鹰妖发言一落,它就看到身旁的大妖不屑地笑了。鹰妖愤愤扑地,扭着头喝道:“你要是觉得不好,说出来就是了,要是想不出好的,那就听我的,笑什么笑!” “都一百名金丹了,附庸们有谁会安心派出一百名金丹的?你不过就是想用自己族内的金丹,欺负小族罢了,我怎么不能嘲笑?”蛇族大妖又笑了声,难得腾起身子,向身后的众多妖兽代表投去带着嘲笑的一瞥,“这就是鹰族,它们的心里压根没有你们,哈,还要给鹰族做附庸么,来我这吧,我带你们获得胜利和荣耀。” 鹰族冷眼看它,身后的亲信们动了动翅膀,坐在后排的自家附庸,没有一个族群的代表敢在这时候抬头。 蛇族背后坐着的附庸则像是得到了信号,在蛇妖声音落下后昂首挺胸,向四面八方看了一圈,才在鹰族亲信的冷漠目光中重新匍匐,但没再低下头。 “我说一个数,十名。十名金丹,愿意参加比赛的就参加,不愿意参加的大可以退出反魔族同盟,或者让参赛的选手去搜查魔修。如果比十名金丹还少,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到别的族群去搜查魔修,难道想寻死?”蛇妖一开口,将鹰族给出的上限下调一个数量级。 鹰族代表不说话,它看见其他大族也动心了。 虎族大妖赞许地看了一眼蛇妖:“十名金丹,能够凑齐的就来,如果不愿意凑齐,干脆就别来了。” 李俭在旁边纯当观众,旁观到此处,却听见宣慰部的通话突兀地插了进来:“赶紧打断它们,按照我们给的条件,赶快说点什么。” 头盔内部的目视UI开始滚动播放关键词,李俭看着关键词,像是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到名字的学生一样站了起来。 人族首领站了起来,立刻让还在讨论的大妖闭上了嘴,看向李俭。如果他说的不好,大妖们就要让妖兽们知道知道,人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别看战斗力好像能横扫一片地界,但并没有追随的价值。 李俭看着头盔中滚动的关键词,已经没有妖兽发言了,他开口说道:“凑齐十名金丹,又怎么能保证这些金丹期不是各族里的极强者呢?如果只要是金丹就行,不在意它们在族群中的身份,那么当你们看到别族的首领也参赛时,会不会有‘干脆违背规则,让选手将它作掉’的想法?” “再者说,如果只是控制了参赛者的数量,却不限制参赛者可能的水平上限,如果各族都派出自己族内最强的十名金丹参赛,你们打算让谁来控制局势不会骤变?总不能是我吧?” 李俭所言,使得妖兽们一下醒悟过来。 是啊,二十个金丹互殴,若是打得激烈了,要控制其中一方不杀死另一方,总得有强力的裁判在场才行。让李俭这个战斗力bug拉架肯定可以,但哪个妖兽会放心让作为人族的李俭去拉架,干这么露脸还容易挣威望的事? 几个大族瞬间交流眼神,默契确认,裁判一家出一个金丹,要强有力的那种。 但如果是二十个某族群选出的最强战斗力打架,光是几家大族一族出一个金丹,就算连首领都派出去做裁判,也可能拉不住架——到时候随便哪一方蓄意攻击,被选中的倒霉蛋大族就可以准备吃席了。 为了威望,裁判必须当;为了裁判能当得好,给自家种族长脸争气,必须派高手;派了高手就不能让它死,那就得限制参赛者的水平。 一众大妖纷纷表示,不能让人族的李俭做这个裁判。为了参赛妖兽选手的生命安全,这个裁判就由各大族选高手来做,免得比赛安全被人族玩弄于股掌之间。 见妖兽们一下子抛却了对金丹期数量的讨论,实质上否定了以十名金丹期参赛者为数量上限的办法,转而开始讨论如何选出裁判,李俭这才坐下,细看宣慰部送来的信息。 “不能让妖兽确立参赛选手为十名金丹的做法。对我们最有利的方案是按照时间选取新晋金丹期参赛,人类可以让参赛选手在确认比赛日期后立刻集训,对法术和功法进行钻研,并在规定日期突击到金丹期。其他种族没有这项优势,一旦优势在我,能够掌控比赛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妖兽确立参赛选手是十名金丹,那些小族都能凑出十名金丹参赛,再听到我族表示只能用参赛前一个月内成为金丹的修仙者,它们将会强烈反对。必须让大族一块站到支持‘年龄制’筛选参赛者的这边来。” 李俭看过信息,见妖兽大族眼瞅着对裁判人选也有了章程,再接再厉:“我们人族当然也要出一名裁判,保障我族选手的生命安全。” 妖兽大族不得不同意。若是不同意李俭,那么它们的理由也很难成立。 “既然裁判决定好了,那么参赛选手也要调整一下。各族都不希望参赛选手的战斗力能高过裁判,影响比赛安全对吧?那就干脆,为了避免参赛选手战斗力高过裁判,我们可以确定比赛日期,在比赛日前一个月内成为金丹期的修仙者,才能代表各族参加比赛。一个月内刚诞生的金丹期,怎么修炼都行,总不会战斗力高过裁判吧?”李俭又站了起来,环望四周。 “这样做,族群大可以在新金丹期的身上投注资源,全看它能不能发挥,既能表现修仙者个体的资质,也能展现所代表族群的实力,不至于让参赛的各族最终处在与本族差距太大的位置。”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一看就有暗雷 李俭这番话说得太明白了,将大族们的小心思挑了一半,一时间大妖们竟没了反应,连同它们的亲信都僵住了。 头盔的扩音器将妖语声音变得很响,足够在整片潦草的会场回荡,让每一个坐在外侧的中小种族代表都听得一清二楚。 各族代表只是在那坐着,听到李俭发言,有几个茫然抬头,看见围成一圈的大妖也默不作声,又把头低了下去。 “最终处在与本族差距不大的位置”,多好的想法,这就是大族们想要的场景。通过比赛,将自家的战斗好手名正言顺地安插到可以在各个族群来回刺探情报的反魔族团队中,族群越强盛,越能获得刺探它族的机会,这不正是它们将李俭的提议扩展成比赛,乃至确实要实行的反魔族同盟,所想要的效果? 有大妖暗暗向李俭投来怨恨的眼神。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清楚,说得这么清楚,它们要怎么让中小族群觉得,这场比赛对它们来说是公平的?又怎么能让小族或多或少地忽视它们的想法? “为了裁判能够发挥作用,我族提议,只有比赛日前一个月中成为金丹期的修仙者才能参赛。”虎妖心中暗恨,但这提议对大族实在是“丢了面子有了里子”,话已经说开了,再要靠言语缝补起来,非得有巧夺天工的话术才行。纵使大妖们心中如何思量,也不得不立刻仿照李俭的提议,将选手甄选流程定下。 “也是为参赛选手着想,如果两边都太强了,裁判护卫不到,恐怕会伤及性命。”鹰妖点头同意。 虎妖鹰妖带头同意,这时候如果还要提出不同意见,那就是无视了大妖大族之间的默契,非但不能在小族面前彰显实力,还要被虎鹰两族记恨。想到此处,一众大妖纷纷各举理由,夹枪带棒地讽刺人族不让中小族群有机会,却又不愿意说出其他意见,尽皆同意。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李俭代表人族提出的甄选机制成了妖兽大族认可的方案,当场以金丹契约形式敲定,凡是参加反魔族同盟使者甄选比赛的族群,都只能推出比赛日期前一个月内成为金丹期的修仙者作为参赛选手,如有背弃,金丹契约立时发作,其余族群联手共击。 大概是为了让金丹契约显得很有震慑作用,就连人族这样的“妖兽公敌”,竟然也在“其余族群联手共击”的范畴内。换句话说,如果有妖兽族群违背金丹契约,其它妖兽竟然愿意和人族在一个战壕里作战。 李俭作为缔约者,发自内心地说,这些妖兽确实走出了勇敢的一步,起码它们已经敢在公开的金丹契约中,把“和人族同道”看做一种可能了。 确立了选定参赛选手的办法,一众大族轻松起来。 没办法,在这套办法下,反魔族同盟的使者名额都成了大族们的囊中之物。 小族压根不能在一个确定的时间段推出多少新晋金丹期,它们或许能有几个种族有此幸运,在一个月内凑出十名金丹期参赛,在小族之间的比试中横扫同类,但终究不会是有底蕴的大族的对手。 大族能在一个月内产生比十名金丹期多几个数量级的战士,在其中优中选优,教它们战斗修炼。小族的天才确实有机会能让名次前进一点,但大族又如何没有天才? 无论怎么战斗,大族们通过比赛能占据的排名,只会比按照族群综合实力评判——如果有那么一个可以看清全局的强大力量能够不偏私地做出比较地话——得到的排名有个两三位的偏差,但绝不会发生有大族落到中等族群的队列,或有小族能跑到和大族比肩的位置之类的事。 小族出现天才带领全族逆天改命?不得不说,如果真有气运之子存在,卡着时间点完成一系列别人不能完成的任务,那当然是以作者意志为准。但在这套参赛选手甄选面前,选手的天资是次要的,只是族群综合实力在某一个个体上的涨落偏差,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族群实力。 在这样的大族共识基础上,参赛流程很快敲定。 单挑战一名选手参与,比试各族最强的选手,抽签打淘汰赛,等到剩下十个族群再打循环赛算积分。胜者组之外的打一次复活赛,循环出十个族群和胜者组对打,胜者组按名次从高到低主动选复活组内族群比赛,赢的占据胜者组比赛名次。 车轮战三名选手参与,也是淘汰赛,剩十个族群打循环赛。单挑战选手不能和车轮战重复。复活赛流程同单挑战。 团体混战全部十名选手参与,这玩意热闹得很,不过赛制和单挑战一样。 李俭注意了一下,大族里头挑头最起劲的就四家,也是先前最常打破僵局的那四个大妖,鹰虎蛇熊,其他大族虽然也掌控着一片妖兽,但吵闹起来都没这四家起劲,恐怕在灵山矿区的妖兽中,这四家的实力是最强的。 按照每场比赛十个胜者组,十个复活组,最后拿十个名额来看,这四家大抵是不想抽签的运气太背,彼此碰到,平白无故把名次让给弱族;又担心在和其他稍弱一些的大族间比赛爆冷,被打进败者组,接着连复活赛也进不了,这才这样安排赛程。 虽然和这帮妖兽一块签订了金丹契约,将赛程确定下来,不过李俭看得直摇头。 这帮大妖还背地里觉得自己心狠,没给中小族群留活路。这帮大妖不也一样嘛,按照这套赛制走一圈,中小种族怎么爆冷也拿不到名次了。 就算几个大族各个都在抽签阶段对对碰,十来个大族就进了五家在胜者组,让中小种族摸到五个胜者组的名额。胜者组的中小种族肯定得在循环赛里被打得积分靠后,让大族拿到靠前的五名。 这边对对碰只上去五个大族,在败者组里打复活赛的就得有起码五个大族。胜者组的大族为了保住自家排名,就得挑复活组里较弱的族群。前五个挑完,等中小种族开始挑的时候,剩下的肯定是大族选手。 这要是也能打赢,只能说确实有实力,合该它占个名次。 但要是选手水平和各族综合实力相当,这样走一圈,有个屁的中小种族能拿名次啊。 这帮大妖着实心狠。李俭摇头,它们看来是不打算给中小种族让渡利益,就这般比赛流程,恐怕等比赛走完,中小种族就得发现,自家比试一场,不仅本事都暴露了,还捞不到半点好处。 小族也就罢了,都是大族的附庸。那些没有附庸关系的中等种族,难道就全都忍气吞声了? 眼瞅着这大概会成为妖兽间关系的暗雷,李俭没有妄言,只是以人族代表的身份,催促它们继续讨论比赛名次对应的“奖品”。 寻常比赛要有奖金,反魔族同盟的比赛自然也要有奖品。有名次的族群都能派出金丹期修仙者作为反魔族魔修的使者,外派到其他族群公干。 这意味着啥就不说了,这年头啥词会导致屏蔽着实摸不清,实在不懂的话,建议看看情报史。 多少名次对应多少使者名额,什么比赛的名次该对应多少名额,这便成了各族之间争抢的资源。 “愿意参与反魔族同盟的族群,我粗略估计一下,就当做是六百个族群好了。六百个族群,少的族群也起码需要一名外族金丹巡视领地,多的族群哪怕百来号也不嫌多。这样一来,光是需要多少外族金丹就是个难事。我是很开明的,不会强迫你们只能接收一两个外族金丹,这样,回去都统计一下,本族内需要多少外族金丹巡视,汇报起来,好分配名次名额。”虎妖转头一看,装模作样地点了点“人头”,回过头来却没有当场落锤。 李俭正打算说话,其它大妖却纷纷赞同,表示虎妖说的很对,各个族群当然希望能有更多金丹期帮忙抓捕魔修魔族,如果在这时候定下每个名次对应多少名额,有些族群可能得不到反魔族同盟的帮助,那就本末倒置了。还是要统计一下,以免部分族群在反魔族同盟的福泽之外。 紧接着,大妖们纷纷宣布离席,它们要统计族群需要的外族金丹。 李俭看的目瞪口呆,若不是宣慰部见他呆住了,直接传来指令,让他离开会场,恐怕他得待上好一阵子。 …… “应该说这帮大妖是有想法的,我感觉我不是在筹划比赛,我是在和一群妖兽商量,怎么瓜分小族。”李俭回到校长室,便对老张吐槽。 “不然呢,这可是妖兽,彼此之间全是竞争关系和主从关系的妖兽。在那帮妖兽大族眼里,还独立的妖兽族群,恐怕是盘子里的食粮。活干得太糙了。”张博学听了也摇头。 他们当然知道妖兽大族要榨取小族利益、迫使独立族群成为自己的附庸,但趁着反魔族同盟这么好的噱头,事情办的这么绝,一看就是历史太短的潜在隐患。 第四百五十三章 要几百,还是几千 针对反魔族同盟中,华夏应该接收多少异族金丹期,大会展开激烈讨论。 作为经办人的李俭倒是没有参会的机会,被宣慰部放了假,在新星大学休息几天。 李俭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是瞒着自己更好的,不过无所谓,反正过几天回到妖兽峰会上,还是自己代表人族向妖兽提出需要多少金丹期使者,到时候究竟要多少,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只不过闲在办公室也不是个事,人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李俭左看右看,就为了两三天工夫往法术测试中心跑也不是个事,干脆就在校长室里拉住老张,两个人把保密措施都打开了,畅聊反魔族同盟大会的事。 李俭:反正哥们时不时就有人探听对话内容,表面功夫总要做足,我把保密措施都开了,再聊天,就算有什么不好的,总不能找到我吧。 “你看看你这工作做得,真是,世事易变啊。”张博学亲手打开了大部分保密措施,在法阵围绕的校长室内不修边幅地躺着。 “你躺地下干什么?” “累了,本来我想去借器材修炼的,谁知道你竟然还要抓我聊天。聊个天还要专人陪你,你是真牛逼啊。” “诶,陪我聊天又不会少你的好处。”李俭坐在校长椅上,眼前的电脑已经从在线模式调成离线,不知道藏在哪的本地数据库代替备份前的资料库开始工作。 “是不少我好处,但每次你出大活前后,我都觉得自己像是被那什么……时代的巨轮碾了过去。之前你出去干活,干的宣慰部的差事,去收附庸,一收就好几万……等等,从规模来看,不会是好几千万吧?算了,这不重要。收好几千万附庸,马上我们聚居区内就出现卖妖兽宠物的了,校内还有宠物社。”张博学抓了抓头发,发现躺着难受,又爬起来靠着沙发。 “宠物社是你给批准通过的,为这事又要开会。开会也就罢了,征兵烈度下来了,能少点工作也是好事。本来以为起码这个年过了能踏踏实实吧,你又去折腾了这么一场比赛回来。”张博学掰着手指。 “什么单挑赛一人,车轮战三人,打淘汰赛、复活赛、积分赛,眼看着就是妖兽要瓜分利益。我也不是没年轻过,这些年也不是没看过小说,你觉得好笑不好笑,这些比赛还真就像小说似的,本来以为我们和妖兽肯定只有你死我活了,却突然要靠比赛来分名次,还要向其他族群的领地里派人去抓魔修。这话要是放在刚刚灵气复苏的时候,哪怕是我本人对自己说,我都觉得我失心疯了。” 李俭点头:“是这样,但这般荒谬的景象背后也并非没有原因。从出蛮古人遗留的信息来看,角逐胜利在第一纪元的时间线拉得很长,这些妖兽都有先圣遗训,可能知道角逐胜利耗时很久,不急于和我们分一时的胜负。我们是大头嘛。” “这些事情自有高手思考,我不是这块料……”张博学看向李俭,猛地摇头,“就随便聊聊,你觉得我们要派多少金丹期出去,又要收多少进来?” “不会少的,往外派金丹期是机会,收金丹期也是机会。又不是傻子,抓捕魔修只不过是明面上的噱头,用这面大义的旗帜可以调动敌我,但谁也免不了互相试探。到时候不论是我们派出去的战士,还是妖兽派过来的金丹期,大家都不过是在‘抓捕魔修’的过程中,相互搜集信息罢了。”李俭想了想,“就算一个聚居区来一个,这就四十了,还没到复数个。” “相互刺探,虽然没见过面,那些大族的由头我都想得出来。大族想把人手安插到小族去,又不愿意让小族来刺探大族,那就只能让大族外派的多于接收。它们一定会把外派和接收的比例咬的很紧,毕竟这个比例一旦放宽,都想着外派,成体系的信息泄露少一点,就没族群想要接收了。以大族和小族的体量,呵,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也没有全套情报。” “也要考虑我们的魔修数量。光是钱安,一场劫案都能凑出几百名魔修,那还是前些年的事情,现在都不知道有多少魔修潜伏在聚居区。如果真接收了妖兽,它们少不了会知道我们聚居区内魔修的数量级,若是参与抓捕的妖兽和魔修对不上,这帮大妖肯定还要挥动反魔修的大义旗帜。真是,复杂得紧。”李俭想不下去了,组建反魔族同盟的事情比预想之中还要复杂,随着参与的族群数量增多,预期可能涉及的数量便跟着上涨;牵扯的修仙者数量上涨,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更是几何倍数提升。 自己压根不是干这方面的料,用大脑推演妖兽来聚居区帮助抓捕魔修之后引起的变化,实在是折磨大脑。 还是等过几天再去峰会,看看智囊们讨论出来的情况再说吧。 …… 李俭第三次抵达会场,中小族群的代表们都到了,趁着大族代表还没怎么到,有些离得近的小族代表正交头接耳,彼此交流愿意付出多少金丹期,又愿意接收多少金丹期。 它们的谈话相当悲观,大多都只能付出十名以下金丹期,但却要接收上百名——这当然不是它们愿意才这么做的,在过去的三天里,它们的主上挨个聊过,让它们准备接收更多金丹期入驻,方便搜查魔修——更难过的是,它们几乎都有同一个共识:愿意付出几名金丹期也没用,那些大族是不会让它们有外派金丹期,以致可以对外交流的机会的,这场反魔族同盟可能会在明面上帮它们抓几个自己揪不出来的魔修,但更重要的,还是用有正当理由留在各小族领地中的金丹期使者,实现对小族的全方位掌控。 就连中等族群也在相互交流。比起在大族控制下的小族代表,中型族群的交流更加频繁自由,三五个代表凑在一块商讨,神情严肃,周身逸散的神识波动几乎要将空气也冰封了。 小族被大族挨个谈话,中型族群虽然和大族没有附庸关系,但当大族来敲打它们的时候,也不能正面硬抗。在场的代表们相互交流,对尚未成为附庸的族群情况有了大概了解。 能出一百名以上的金丹,但接收数量往往要倍之。大族们的敲打指出这样一件事,中型种族光是维持自身存在就很吃力了,为了不让没有附庸的族群吃亏,大族们愿意自己“吃点亏”,少接受点中型族群的帮忙,反而向中型族群多输出一些金丹期,作为大族们表现自身友好的特征。 中等族群代表:狗屁不是,真把我们当傻逼?少派点金丹期出去,多收点金丹期进来,族内的情况不得被渗透得和筛子一样? 更别说这些名额还是靠比赛分配的。这群大族要是愿意把接受金丹期的数量也和名次绑定才是见鬼,它们肯定没那份好心。现在先报预期数量,到时候比赛结果一出来,大族们不得挥舞着比赛结果,说获胜的族群就这么些,以上族群实力出众,它们要为反魔族同盟多贡献一些金丹期;其他族群实力偏弱,还是照顾好自己,多接收一些金丹期? 光是想象一下都猜得到这帮大族能憋什么坏。 李俭作为人族代表,不确定自己在这帮妖兽嘴里算不算大族的一员。如果这帮妖兽真觉得人族也是大族,那为什么要在人族代表在场的时候说大族的坏话? 李俭左右看看,这帮妖兽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会说”妖语啊,咋了,瞧不起人族的实力? 李俭正纳闷呢,心头灵光闪过:是了,人族在这地方又没有附庸,虽说实力肯定和那些大族齐平,但这些妖兽知道人族和其他妖兽大族尿不到一个壶去,若说其他族群背后关系盘根错节,让妖兽不敢在其它大族在的时候多说,那么人族的大族身份就显得像是真空中的球形靶子,太理想了。 李俭见妖兽们依旧窸窸窣窣地聊着,无奈等候。 一群妖兽聊天看起来很有趣,但自己眼瞅着也参与不进去,还是等其他妖兽大族来了,开始正式会议,再讲些什么。 不过在开会之前,自己还得看一眼宣慰部给自己的会议结果,看看他们到底打算送多少金丹期出去,又要收多少金丹期进来。 打开文档一看,送金丹期数量,个十百千万……三万人;接收金丹期数量,个十百千万……两万名左右。 李俭:啊? 倒是也不说这个数量特别多吧,不过其他小族都打算收一百名金丹左右,中型族群也就收个两百多,人族送三万人出去,这高低也得占上百个族群的份额……等等,在场的族群是不是就有五六百?几个大族各分一百个族群,这就瓜分完了? 李俭:啊?那我们收的金丹期得用多少个族群凑啊。 第四百五十四章 对哦,我们有聊天软件 自家的大胃口着实让李俭吃惊不小,亏自己前两天与老张闲聊时,还只说百十来号金丹期的事情,与大会决定相比,自己实在是小家子气了。 心中惊讶,终究没在脸上显露,更不会莫名地穿过头盔,让妖兽们看到李俭的表情。神识自然散出体外,勃然如腾云,不怒自威,使得周边妖兽代表意识到,人族也是大族,人族的代表已经到场,自己再没有说话的份了。 妖兽的揣度算是把心思花到了空处。李俭放出神识可不是为了让妖兽们闭嘴,他只是将神识释放到身边,好让自己觉得舒服些,从而逃避要派出接受数万名金丹期所带来的冲击。 李俭放出神识平复心绪,天边几道飞虹赶来,直直落下,却是妖兽大族的代表带着亲信到了。 天边飞虹一挂,场内的妖兽们便都无声无息。小族代表安安静静地蹲守在象征自己是大族附庸的位置,方才的交头接耳只是它们利用距离相近的机会悄悄进行,在大族面前,它们连离开自己的位置都不敢。 独立种族的代表则飞快打乱阵型,在一阵忙碌后才于靠内位置落座。它们在这之前趁着大族还没来的时候到处“乱窜”,大族代表既然到了,就不能让它们看出自己和哪个族群交流过,免得被合纵连横一锅端。 大族首领中风头最盛的始终是那四个族群,它们旁若无人——确实就李俭这几个算人——地飞向会场的正中心,径直降落在内圈,和李俭同环落座。身后的亲信也有样学样,除了没有和首领一样坐在内圈,而是坐在首领身后,它们同样目中无人地落座,将中小种族的代表当成空气。 一群大族都已落座,几个亲信得到首领许可,纷纷起身,向身后远眺,过不多时,将族群落座情况数个一清二楚,再向首领耳语。 李俭:这环节每次都要来一遍是吗?每个大族都要让自己的亲信清点到场族群数量是吧,那我要不要也配合一下,入乡随俗,彰显大族风范? 这选择不需要李俭做,大族首领们马上帮他解决了选择题本身。 虎族大妖耳语之后,向四周奇快无比地扫了一眼,见其它大族还没动静,立刻起身,高声呼喝:“能到场的族群都已到齐,过期不候,现在开始上报各族群所需所派金丹期修仙者人数!” 应该说,它这一嗓子除了宣布会议开始,没别的作用。 中小种族没有一个敢在知道有这场会议之后选择晚到的,而妖兽大族都是一齐到来,无非是落地早几秒晚几秒的不同。有亲信点卯这个环节拖时间,该来不该来的族群也都到了,大大小小的族群代表全都等着会议正式开始。 真要说一个有可能没到的,那就只有人族。妖兽族群不敢迟到,大族一齐过来,可不就只有和妖兽关系并不融洽的人族有可能迟到嘛。 李俭坐在会场正中,只觉得虎族大妖的行径好笑,也不知道它这般作派有什么作用,又能做给谁看。 其他大族代表见虎妖带头宣布会议开始,也由着它,只不过没人第一时间响应罢了。 虎族大妖自然不会让场面这样尴尬下去,在它宣布开始上报之后,在本族坐席后头极远的外圈坐席边界处,就有妖兽代表努力站起,让自己变得更显眼:“我族愿意支援金丹期十名,接受帮助百名。” 这几乎明牌了是虎族手下的傀儡,就是在这时候为虎族打破尴尬用的。李俭远远望去,看见那是一只鼠样的动物,具体是什么种类不好说,但排的如此远,应该是极小的族群。 它们甘愿做虎族的托,虎族的托也不只有这一族。在这支鼠族挑头汇报之后,它身旁妖兽起身,努力抬高前肢,向在场妖兽展露它的喉管:“我族愿意支援金丹期十名,接受帮助百名。” 它们显然和虎族已经商量好了,要在最开始为一众妖兽作表率。两个完全一样的数据喊出来,哪怕再傻的人也该知道,虎族心目中的小族本分,就是老老实实派十个金丹出来表忠心,再接受百名金丹被控制。 有托牵头,虎族手下的附庸一个接一个报数。最小的种族报出来的数字都是十和百,显得很没有新意。稍微大一点的族群则相应地上涨一些幅度,愿意派出的金丹期从十名上升到二十名,再从二十名到五十名;对应的,接受金丹期的数额也水涨船高,从一百名上升到一百五十名,再上升到二百名,再往上就上不去了。 这些数字显然是虎族和它们商量好的,最大程度地肥水不流外人田,同时使虎族增大对附庸族群的控制。 一串虎族附庸报过名额,随着等候报数的附庸越来越少,声音正在失去节奏。 鹰族大妖向后扭头,亲信会意,向后方打了个信号。在下一名虎族附庸报告之前,先有一只鸟儿飞了起来,尖锐的声音用妖语喊道:“我族愿意支援金丹期二十名,接受帮助百名。” 接着,场内报告数量的族群代表从虎妖一家的附庸扩大到所有大族的附庸,报告声此起彼伏,各家附庸似乎在争相比较,好像有一种没有明说的规则在会场之下,只要在这条规则中争赢了,就能获得什么好处一样。 李俭冷眼旁观这场闹剧——他也想过做冷眼旁观以外的行动,但这帮妖兽大族有附庸在会场上,他可没有附庸在同一片会场。这帮妖兽大族又坐的很稳,一副现在都是附庸下场喊话的环节,哪个大族动了就是哪个大族更捞的样子,附庸的小族喊归喊,但计数全由亲信来记——李俭怀疑这就是个形式,毕竟各小族的名额都是它们自己商定的,汇总起来有多少难道没点数嘛——大妖们各个沉稳,就连过去开会时常常唇枪舌剑不停歇的几对,今天也像是石化了似的,泥塑木雕般坐着。 李俭左看右看也不是自己该有行动的时候,干脆学习妖兽的泥塑木雕,自己也在那放空了心思,只是听小族们叫嚷。 等了一会,小族报幕声变得稀稀拉拉,几个大族的附庸都报完了,还没报完的几个族群也都在收尾。 李俭留意听了一下,光是有能耐在内圈列席的十个大族,除了人族没带附庸过来,其他大族的附庸报数,加起来提供的金丹期数量也就刚过两万,需要的金丹期则有十万之数。 孙权肯定很喜欢这个数字,李俭想着。 在场的小族约莫能有五百来个,全是大族的傀儡,中立的族群还不到一百个。 附庸们报完了数,大族代表们像是终于等到了时机,一个个从泥塑木雕状态中抽身出来,看向自家亲信。 应当说,这些亲信也是辛苦的。李俭先前以为它们只统计了自家附庸汇报得到的数目,但看大妖们身边三两个亲信同时汇报,指向的方位还各不相同,这才知道亲信们在方才的嘈杂中分工合作,将所有小族的报数都记下来了。 李俭:6。 回头看自己带来的“使者”,李俭可没在小族报数前提前安排好统计工作,他感觉这波可能要翻车。 使者们看到李俭回头,微微点头致意。 李俭:不是,你们点头是啥意思,我啥都没说啊,咱们又没有心灵感应也没有提前安排,你们点头是让我放心还是让我做啥? 正当李俭转瞬之间琢磨不透的时候,头盔发来信息提示。 哦,对哦,我们有聊天软件,不需要说话嗷。 李俭像是突然才意识到自己是个从信息时代活过来的修仙者一样,连忙扭过头去,假装像其他大妖一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打开通讯软件——反正头盔外也没人看得到——发现几封邮件已经躺在里面了。 打开一看,是宣慰部发来的信息,告诉李俭,它们已经在这帮妖兽报数的时候把各族的数目统计好了,连各族所属都统计进去,保证没有一丝遗漏,让李俭安心参会。 再看数据统计,和自己毛估估的结果不差,确实是两万和十万的数量级。 暗中关注人族的大妖们本想看到人族惊慌失措——毕竟大妖也知道,参会的妖兽里压根没有人族的附庸,能够提前准备让附庸报数,同时让亲信统计无有遗漏的,应该只有联手安排这件事的妖兽们才做得到——却没想到带头的李俭只是转了个头,后头的使者就冲他点头,双方连话都没说,李俭就放心地将头扭过来了。 妖兽们虽然不知道人族究竟以什么手段在此情境下安心,但哪怕是随机应变记下附庸们报数,也显得人族来客各个气定神闲,别有一番风度,一时间原本准备在此时小小诘难一番的动作也做不出来了,只好让亲信安排下一环节。 听了亲信报告的大妖们又恢复到泥塑木雕的状态,背后的亲信则走出几个,向外圈过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你们俩族这个数量也能当大族啊 这些大妖调动自家亲信出去,李俭可没有做类似的准备。不过此时与方才略有不同,李俭心中知道有人在背后帮他盯着一切,心中也不用泛起“这时候我该不该开始工作”的疑虑,只要不动声色地摆出人类最强者的架子,在妖兽们面前稳坐钓鱼台即可。 每个大族都散出去两三个本族的亲信金丹,从会场的正中心向外侧扩散,没一会就离开了大族的驻地,在一众独立种族的坐席旁穿梭。 它们用妖语“轻声细语”地与独立种族的代表沟通,距离有些远,李俭听不清它们在说些什么。如果是把得到的信息综合起来,发给某个专门分析声音的研究所,或许能有什么收获。 不过李俭也不需要知道它们具体在聊什么,以目前的情势来看,大族亲信能对独立种族说的话也就只有那些,无非是催它们早点动作,在重要场合做出选择。 果然,等某大族的亲信集体从独立种族的坐席返回前列后,它们方才活动的位置便有种族代表起身:“我族愿意接收两百名金丹期,提供两百名。” 来去清楚,只从数量上看,端得是公平。如果一切都能顺风顺水,这一族的提议或许不至于让自家的情报泄露太多,亦或者有些许进项。 不过这可是大族们打算瓜分中小族群利益的前奏,这帮大族怎么可能会让独立种族以出入公平的方式僵持下去?连已经附庸的小族都要塞数倍于付出的金丹去加强掌控力,能让独立种族自保,这简直是笑话。 现在是报数字环节,之后有不少手段等着这些独立种族,也不急于一时。各大族们无动于衷,只是让方才去后场的亲信一个个回来,便沉默着听独立种族报数。 独立种族的配合显然是被大族亲信逼出来的,不情不愿地起身宣布,十分谨慎地选择接收派出比为一比一的比例——或者比这个略高一点,但没有略低一点的。 独立种族心里有一条不能逾越的线,它们都知道这帮大族没有一个好东西,自家在大族面前就是标记着“可以附庸”“可以毁灭”的诱饵,若让大族找到一丝机会,自家就得在狂风暴雨中挣扎求生,勉强求得一条生路。 这场反魔族同盟的前置会议俨然就是一遭鬼门关,若是接收的金丹期还没有派出的金丹期多,大族必将视提出该预案的独立种族为挑衅者,到时候不仅不能使情报战有功无过,就连族群本身恐怕都难以生存。 为此,诸多独立种族认真想过,既然所有独立种族都将面对这个难题,又不能让接收的金丹期少于派出的,那便只能完全相等。纵然接受派出比为一比一,在大族眼里也是在红线边跳舞的操作,但如果参与博弈的独立种族够多,只要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保持住这个比例,那么妖兽大族也不敢单挑所有独立种族。 至于妖兽大族联合起来消灭“在红线边跳舞”的一众独立种族,这个选项并非不成立,不过大族间的博弈并不能支持它们如此团结。独立种族在选择上的“联合”只需要一点自保的默契就能形成,大族想要联合扼杀这股默契,却很可能把自己都栽进去。 故此,大多数独立种族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完全相等的接收派出数量,只不过在具体数量上有所差异。较小的独立种族选择数百名金丹,而最大的独立种族则愿意派出超过五千金丹。 当然,既然是博弈,自然也有没选择和大多数独立种族站在一条线上的。少部分独立种族的接收派出比略大于一,基本控制在十一比十以内。最突出的族群倒是个例外,不知道它是没想明白还是刻意要讨好某个大族,在这次会议后就要成为某个大族的附庸了,竟然喊出了二比一的接收派出比,俨然要主动被大族渗透成筛子。 一众独立种族代表对它投去不解的目光,一群精英很快便释然了,不再管它,只是将这个族群标为投入大族怀抱,便继续会议进程。 当有独立种族报出怎么看都是主动被渗透的数字时,几个大族首领都表现得很平静,只有鹰族大妖的尾羽悄悄动了一下,可幅度太小,就像是被风吹起一般,立刻便恢复了。 等独立种族报完自家的预案数字,现场恢复寂静。大妖们抬头挺胸,让威势自然释放,观望四周,还是虎妖先出声:“还剩下大族尚未提出金丹期数量。” “我先说吧。”李俭摇了摇头,这帮妖兽靠各种小手段在妖兽社会中彰显影响力,鬼知道在大族宣布数量的阶段,大妖们能整出什么花活,若是自己在最后才说,恐怕能被这帮大妖铺垫得什么都不是。 虽说一般好戏在最后,大角负责压轴,不过李俭懒得和这些妖兽掰扯,早出场早了事。 “人族愿意接收金丹期两万名,派出三万名。”言简意赅地说完,坐下。 妖兽们顿了顿,蛇妖看了眼刚才还想发言的虎妖:“蛇族愿意接收金丹期两万名,派出三万名。” 完全相同的数字让人感觉蛇妖的发言是从人族这边复制过去的,李俭也不知道是大族之间的心有灵犀,做出了相同的判断,还是蛇族听了人族的数字,主动向人族靠拢。 鬼知道这帮妖兽肚子里的腹稿是什么。 虎妖想要主持会议的行动被李俭拦腰打断,想第二个开口又被蛇族抢了先,这时候终于抢到第三个开口的机会,却没了在议程间隙“指挥调度”的气魄,显得有些匆忙:“虎族愿意接收金丹两千名,派出三千名。” 虎族报出的金丹期调度数量相比人族和蛇族显然掉了个数量级,都滑到独立族群的范围去了。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灵气复苏前,华夏地界的老虎本来就少,灵气复苏后就算这帮老虎再能生,多能打,整个族群只有出生率也没有死亡率,到现在能凑几千金丹期就够多了。 李俭心里摇头,琢磨虎族怎么说也是个大族,但从数量上看,它们的体量好像不能支撑自家的大族地位,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恐怕它们比起其他族群,还有什么优势。 蛇族有几万金丹倒是不稀奇,爬行类嘛,在野外多得要命。就算灵气复苏前不够多,爬行类卵生动物也能给胎生动物一点小小的数量震撼。 熊族缓缓开口:“熊族愿意接收金丹期五千名,派出七千名。” 熊族和虎族的情况差不多,基础数量少,虽然靠着李俭不知道的方式稳坐大族地位,但到了派出金丹期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鹰族大妖瞥了一眼方才开口的虎妖和熊妖:“鹰族愿意接收金丹期两万名,派出金丹期三万名。” 李俭不由得有些怜悯地看向虎妖和熊妖。 人类本来基础数量就多,金丹期也多;蛇族是爬行卵生,能派的也多;鹰族也是卵生,虽说它的卵生繁殖力应该赶不上蛇族吧,吊打虎妖也……等等,灵气复苏前华夏有这么多鹰吗,就算把所有鹰都凑在一块,灵气复苏几年能派三万名金丹期? 这,这不对吧? 正当李俭疑惑地看向鹰妖时,虎妖和熊妖明显是知道其中关窍的,登时回瞪鹰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 李俭:哦,看来鹰妖说的三万名金丹没那么干净,从反应来看,能实打实掏出来三万金丹的,应该就是蛇族和人族。 想到此处,李俭看向蛇妖,发现这家伙已经盘成一团,只露出个脑袋看戏。 真亏虎族和熊族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和蛇族与鹰族在大族的第一序列,李俭短时间还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模式让它们也能成为大族的。 如果各族报出的参与同盟金丹期数量和本族规模等比放缩,就这个金丹期数量差距,虎族和熊族不得被蛇族推平了? 李俭想不通,不过这两族都列席了,指定有啥事情能让它们和蛇族分庭抗礼的。 几个代表性的大族报完,稍次一筹的大族代表也纷纷报数。 其余大族的数量都很一般,接受一万,派出两万,在这两条线左右浮动,算是这些次一线大族的搭配。 很好,虎族和熊族的金丹期数量,恐怕在大族里当真是垫底的。李俭想着,有点佩服它们就连这样都能列席大族了。 等一众大族报数完毕,一直想要当“主持人”的虎妖显然不开心了。或许是在数量上远逊其他大族成了它心中的一根刺,它开口时,怨气都快溢出来了:“既然各族都报出了参加反魔族同盟的金丹数量,那么现在开始计算,如果总派出大于总接受,那么多出部分按比例在比赛后划分。总接受大于总派出的也是一样。” 这番话奠定了精确分配的基调,但没有给出具体数字,虎妖眼瞅着不愿意往下说了,大抵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 第四百五十六章 这还有什么可定夺 虎妖说话带着气,又作势要离开,连它的亲信都围过去了,也没能阻拦,只是稍稍拖延了些时间,将虎妖在会场中心拦上一拦,让它又有了自己作为大族首领的自觉——这也可能是他演出来的一场戏——带着怒气停了片刻,重新坐下,摆出一副正在气头上的样子:“既然各族都已经决定好要接受派遣多少金丹期了,那就讨论一下,怎样按照比赛名次分配这些名额。” 总名额数约莫有二十五万名到三十万名金丹期,以李俭个人的考量来看,这些名额无论怎么分,虎族都只有吃瘪的份。 反魔族同盟排向各族的使者首先要做好明面的抓捕魔族和魔修的工作,才能谈怎么做间谍。但虎族的体量就这么大,它自己也就敢报个几千金丹的,说难听点,就这点金丹期数量,光是把它手下的附庸挨个塞一遍都不够。 塞不满自家附庸的金丹期需要,那就势必被别的族群替代。到时候别的种族派出的金丹期在虎族附庸活动,谁刺探谁还不一定的。 说不定,就连虎族的情报都得从这些附庸处泄漏。 如果虎族只顾着向其他族群派金丹,那么就别怪它手底下的附庸被它族渗透成筛子了。 李俭越想越觉得虎族可怜。在反魔族同盟的由头下搞相互渗透算是个有趣的行动,但若是游荡在外的使者泄密几率小于自家被刺探泄密的几率,那么派不出大量金丹期的虎族简直是亏麻了。 在小样本个体上,虎族或许能实现情报优势,但放眼全局,统计学都能给虎族一巴掌。 虎族的情报战失败在它们没法派出大量金丹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只要没有后招,它们能选的就是“究竟是多泄漏些附庸的情报,还是多泄漏些本族的情报”。 这也太乐了,李俭表示有趣。 熊族的情况也一样糟糕。似乎在大族报出愿意派出的金丹数量后,这两家才恍然发现了金丹数量上的陷阱。但这陷阱挖得也不深啊,几乎是摆在明处的坑,按道理说,能成为大族的都不是弱智,这俩咋就都跳进去了呢? 李俭想不通,不过虎族大妖比他还难受:“既然总共要派出的金丹期超过二十五万名,那就平均一下,每组比赛能分十万名的名额,获得第一名的族群派两万,获得第十名的派一千。以此类推。” 听起来像是简单的等差数列,不过或许是虎族大妖生闷气把脑子堵住了,也可能是妖兽的数学水平还没到这一步,这个等差数列乘上三组,那可不是二十五万名啊,眼瞅着就超三十万了,这比哪个预期都高啊。 而且获得第一名的族群派两万名金丹,暂且不说有没有族群能连拿三个第一名吧,这第一名终归是要在大族之中决出。虎族总共也就能派三千名的预算,它们这是不打算拿到第八名以外的成绩了? 这分法怎么听都不像是在鼓励参赛者争上游,倒像是鼓励参赛者提前商量好名次,到比赛的那天再打假赛。 “那如果虎族得了第一名怎么办,你们是要派两万名金丹期,只接受两千名吗?”鹰族大妖鄙夷地笑了。 鹰族玩的花招,熊虎两族都懂,但是不是花招又能怎么样,鹰族敢在众多妖兽齐聚的大会上宣布自家能为妖兽们派出三万金丹期,这本身就是亮肌肉。虎族和熊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没能亮成,那它们在这一刻就已经输了。 虎族瞪了鹰族一眼:“我族当然有办法凑齐金丹期,不需要鹰族费心。” 虎妖又不傻,鹰族玩了花招,在这之前它没来得及用,报数环节略逊一筹,在这之后又不是不能用。 寇可往,我亦可往,从此之后,攻守异形了。(不是) 鹰族大妖听虎族如此说,直到这家伙也和自己想的一样,敛去嘲讽笑容,认真发言:“单挑战、车轮战和团队战的比例相同,我认为不妥。参加单挑战的参赛者也要在团队战中出力,如果有一族做好准备,只是在单挑战拿下名次,团队战中不肯出力,以此谋夺名次和派出金丹期的名额,这样岂不是乱了规矩?再者,如果只按照名次来划分派出金丹期的数量,这又无视了方才统计各族愿意派出金丹期数量的行为,我认为这样也不妥。” “都不妥,那你觉得怎么样才妥呢?”虎妖的目光犀利起来。 “不妨依旧按照名次划分派出金丹期的数量,但名额虽然在获得名次的族群手里,但它们不可全部占据。获得好名次的族群可以优先向其它族群提出组队,使前十族群与其他族群通力合作,以付出名额的方式让其他族群参与到反魔族同盟中。”鹰妖说到此处,笑了笑,“但要是完全这样做,又让比赛没什么意义了,我的想法是,让前十族群有选择分派多少名额的权利,但不能完全不分,最多只能让本族派出一半名额,其余名额需要让合作族群派出。” 鹰妖所言,倒不失为好办法。比赛给了获胜族群名额,获胜族群再用名额指定某族与其合作一通去某族,其中的合纵连横又能创造不少机会,就连刺探情报的方式也多了几重变化。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合作形式中,占据优势地位的大族总是可以创造出让合作族群让利的机会的——手段多得是,哪怕搞点上不得台面的操作,几千名额中总有几个能让优势大族大赚特赚。 李俭想通了其中部分关节,但有一点他没能在现场想明白:对妖兽来说,鹰妖的提议不过是让情报刺探的诡谲程度再上几个数量级,是可以从中取利的局势;但对人族来说,人族本来就在灵山矿区这片的妖兽没什么影响力,平白给了“合作”的机会,这比反魔族同盟的相互刺探还要更进一步,不是肉眼可见地方便人族向妖兽族群内部伸手吗? 不是,这鹰妖不会只想着把水搅浑,却没想过搅浑之后还有人族要进场吧? 虎妖怒瞪鹰妖,嘴里不干不净地又低声骂了一句。 熊族大妖摇头:“就这么办吧,不过需要各个大族都同意才行。” 虎妖咬着牙齿,面部肌肉几乎立了起来,从牙缝中挤出妖语:“我同意。” 蛇族本来就在看戏,此时不慌不忙地跟上:“我也同意。” 李俭早早得了宣慰部的指令:“同意。” 不同意还能咋样,反正灵山矿区这边的妖兽就这德行,鹰妖乐意把水搅浑,人族可还没下水呢,浑不浑也拦不住他们下水。 几个领头的大族都同意了,剩下几个大族就算觉得自己有能耐靠本族将名额全都填满,也只得同意。 李俭:所以你们为什么还没联合起来先把虎族和熊族这两个本族金丹少得可怜的大族干掉?是不想吗? 划分名额的形式通过,虎族大妖满脑门子心思:“那你再说说,单挑战、车轮战、团队战,你要怎么划分比例。” “要是就按出力的选手数量来分,那就是一份、三份、十份。但这样未免有点瞧不起单挑战的选手了,我打算小调一下,两份、三份、五份,这样如何?”鹰妖说道。 李俭不由侧目。 这个分法是十进制生物最熟悉的,先前听妖兽妖语,似乎用的都是十进制,李俭还以为只是灵山这片地方的妖兽相互交流比较密集,占数量优势的十进制使用者把进制统一了,没想到就连鹰妖这样看起来应该用三进制和四进制的族群,在划分小数量时也在用十进制。 这帮家伙交流得有多密集啊,眼瞅着已经把“原生族群”的进制摧毁了。 还别说,按照鹰妖的“小调一下”,单挑战能分的名额一下子就从虎妖的三分之一变成五分之一,但和参赛选手数量比起来,这玩意还确实有吸引力,着实能让参赛族群形成“极端培养一个,重点培养两个,同时培养另外七个”的阶梯式培养力度。 这老鹰不蠢啊,那是怎么想到让人族也来搅浑水的呢? 一众大妖沉默了,心算片刻后,不由得纷纷同意。 众大妖心中怒骂:鹰妖今天是有备而来啊,这家伙不仅按照各族商量好的流程,安排了清点数量的亲信,还连清点数量后的讨论都埋伏了一手。虎妖好端端地想去试着做一下主持,却被鹰妖的有备而来打的七零八落。 这下好了,其他妖兽哪还觉得虎族有什么领导力,怕是心里都留下了印象,觉得鹰族才是领导者。 李俭:既然你们都同意了,宣慰部也让我同意,那我就同意。 在得到全场同意后——中小族群没有一个能在这环节发言的——鹰妖满意地谢幕,表示自己也就“只有”这么点意见,其他事情就请各族定夺。 “各族”一看,还有什么可以定夺,无非就剩下参赛地点和参赛时间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但我就是在扫地啊 鹰族大妖在先前定下了分配名额的规矩,已经心满意足,又明着放出话来不定夺之后的问题,参赛时间和比赛地点的商讨便和鹰妖没关系了。 一众大族互相看看,心里明镜似得涌起默契:若说是一个月内的比赛时间,少不了有族群要说准备不准备的事;若时间隔得太久了,又容易把时间拉得太长,事情容易起变化。 比赛时间要尽可能近,又不能在一个月内,那就选刚好一个月。 大族代表们相互看看,它们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代表们有相同的默契——只可惜李俭的增强头盔在目视镜做了光学设计,这时候用的是光电耦合器件,李俭能看到它们的眼睛,它们却看不到李俭的。 “一个月后开始比赛,从现在开始,新诞生的金丹作为参赛选手预备队?”有大族代表说道。 那是一群猪妖的代表,拜猪族在灵气复苏前华夏的饲养数量所赐,这帮野化后颇具实力的杂食动物在灵山矿区这片算是大族。 “稍微有些紧张了,”熊族大妖下意识反驳到,下一刻才反应过来,猪妖所说乃是它们达成默契的时间,“不如再等五天,五天后开始算一个月,再来这边汇合,检查金丹期突破时间。” “汇合检查可以,那么比赛地点放在哪?地方太小了,施展不开。”蛇族大妖说道。 “就在填充地块之外,离得近,打得明白,不会有修仙者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闹事。”虎族大妖说着,心头还有怒气。 “我觉得可以。” 几个大族代表,商量了一下,决定在三十五天后,回到此处,各族当着所有反魔族同盟的面,将自家的金丹期验明正身,再开始比赛。 大族代表们做了一致决定,中小族群便也顺从。众妖兽纷纷散去,李俭带着同行人回聚居区复命。 …… 将头盔和作战服交给办公室,简单汇报一下开会结果,宣慰部便让李俭回去了。 李俭兴冲冲回到校长室,正好赶上老张在:“老张,再过三十五天……呃,六一儿童节那天,我可能要带队去打比赛了。” 张博学从案牍间抬头:“哪个比赛,前些天你跟我说组建反魔族同盟前的比赛?” “对,就是那个比赛。五天后开始算,接下来一个月里成为金丹期的有资格为本族参赛,选手上限十个,打单挑、车轮战、团队战,分参加反魔族同盟的名额。” “听起来有点草率。这帮妖兽还是只看得懂摆在明面上的拳头,搞来搞去,还是只有战斗上分个胜负的形式。”张博学摇了摇头,又接着干起了文书工作。 “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只要十名金丹期打上一场,打到最后分前十就行。你是没看到这帮妖兽讨论怎么分名额时的样子,鹰妖一说话,那边的老虎和熊比吃屎还难受。”李俭把门关上,往校长椅一坐,脑海中已经浮现自己带队参加“万族大比”时的样子。 “这么明显,你都看得出来?鹰妖说什么了它们难受成这样?” “也没什么,就是说按照战斗排名分名额,单挑战应该决定两成,车轮战决定三成,团队战决定一半。” “这话听着倒也不太生气。那虎族干嘛难受,它们之前有提议吗?” “虎族的提议太草率了,就是三种战斗均分一下,每种战斗分走三分之一的名额。” “一般。不过这也不至于让几个首领当众生气到连你都看出来。妖兽还是妖兽,这点事都压不住,咱们赢定了。”张博学琢磨,就这点事如果都能让妖兽大族的首领上头,那还怕什么,人族不得利用几千年来的机变权谋,让妖兽们从头输到尾? “不过它们也不只是因为这个生气,这已经是后面的事了。那老虎最生气的时候,是在鹰妖提出,拿到的名额不能全都由本族使用了,本族最多只能使用一半,剩余名额要通过和其他族群结成合作关系来使用。这句话之后,虎妖是最生气的,还用妖语骂了句什么。”李俭回忆着,虎妖生气确实不是在讨论了分成比例之后。 “这听起来也一般。它总不能是因为自家能够全吃这些名额,鹰妖却逼它吐出来,所以才生气吧?很没风度,难怪禽兽。” “这倒不是,虎族之前和熊族一样,都说本族只能接受几千名、派出几千名金丹,这几场比赛随便哪一场拿了前五,它们都吃不下这些名额。鹰妖这么说,反倒是鹰族自家不能全部吃下了。”李俭解释到。 跟宣慰部的人就不需要解释这些有的没的,毕竟他们当场就在录像,还把增强头盔也拿走了。和老张聊天就得把前因后果也解释清楚,不然他压根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嗯?几千名金丹还不能吃下比赛获得的名额?你们打算瓜分多少名额?”张博学愣了一下。 几天前他和李俭闲聊,两人玩笑似的说出个几十几百,但张博学心里是当做几千来算的。 若是几千名金丹还不能吃下一场比赛名次带来的名额,总共到底得要多少金丹期? “二十五万到三十万,看它们怎么划线了,反正肯定比二十五万多,哪怕是单挑赛获胜,第一名的族群也得出一万多金丹,它们这三五千的派出量,肯定不够啊。” 张博学的目光犀利起来:“我们说的是多少人?” “接受两万,派出三万。” “其他大族呢?” “鹰族和蛇族一样,都说接受两万派出三万,其他大族差不多是这么个数量,只有熊族和虎族比较掉价。” “啧,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商量外派人数的时候,应该是那些小族先汇报,再是独立族群汇报,最后才是大族汇报。” 李俭坐直了腰板,双手握着校长椅扶手:“你还真说对了,就是这么汇报的。” “几个大族是谁先谁后报数?” “我先报的,懒得等了就报了。” “你报完了,虎族什么反应?” “没啥反应吧,我当时没注意,反正后面接我话茬的是蛇族,它第二个报的。” “蛇族报完,虎族什么反应?” “它赶时间把自家的数量报了,看起来有点急,气势上拉垮了。”李俭努力回忆当时景象。 说真的,当时他刚在一众妖兽面前作为人族代表发言,情绪有点紧张,当时也就算了,事后要回忆起没有特别记忆的虎族反应,还真有点困难。 好在金丹期境界带来的记忆力提升并不算少,李俭在回忆中翻翻找找,还是找到了当时的印象。 “这也没反应……那后面呢?” “后面就熊族报了,熊族比虎族稍微多点,但也没到哪去,也就几千。虎妖反应不大吧,毕竟我当时只关注谁在发言,没空管虎妖什么动静。” “再往后。” “再往后就是鹰族发言了,它报了个跟我们一样的接受两万派出三万。哦,就是这里,虎族和熊族一块瞪它,还骂人来着。” 张博学听罢,没像刚才似得继续追问,而是将目光投射向看不到的远方。 “再往后的不问了?” “不是不问,而是够了。我觉得不太妙,这里头有什么事情,你让我想想。”张博学往沙发上一靠,两眼望天,神游物外了。 李俭走过去一看,电脑上的工作才做到一半,眼瞅着就要下班了,没办法,将张博学流程中的工作转到自己这边,接手继续。 …… 快下班了,李俭收拾东西,准备回寝。正打扫卫生呢,张博学身子一抖,先是猛地抬头,本就仰着的脖颈咔吧一声,再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我超!” “你先别超,我在扫地,你这么一动把灰尘都掀起来了。”李俭拿着扫把站在一边。 神识敏锐有好处也有坏处,就张博学这么一跳的功夫,神识已经能“看见”灰尘从灰堆里飞起来了。 张博学两脚落地,高高举起的双臂不知道怎么收回来,僵硬地伸着:“不是,我刚琢磨出来很重要的事情,我们能别谈扫地吗?” “但我就是在扫地啊,总不能让我用法术把室内地板犁一遍吧。” “那你扫。我刚才觉得有件事不对,你说的那几个族群都是大族吧。同样都是大族,其它大族都能派出几万金丹,只有虎族和熊族派几千,你觉得这样他们还能作为大族存在吗?” “怎么不能,是不是大族只是看这个族群是不是附庸链条的最上层,说不定虎族和熊族虽然自己金丹少,但确实是最上层呢?” “那这就奇了,按你讲的流程,应该是大族里面最有实力的先开口,后面开口的越来越没实力。如果虎族和熊族只不过因为同样在附庸最顶端就算是大族,那它就不应该像你一样,因为懒得等,或者赶时间,抢在第三个开口。如果它们没有实力,这时候还当什么出头鸟啊,老老实实等最后发言不就行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长期的平衡态势? “老张,你这说的……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刚才说的不是小族先发言,再是独立种族,最后才是大族吗?” “小族和独立种族那是两码事,它们被迫先说,只是大族彰显自身实力的方式。但到大族发言的阶段,事情就起变化了。你先说不代表我们人族实力差,这只是你打算赶时间。这一段还不能说明什么,真正让我意识到情况有变化的,是你所说的虎族的变化。” 张博学说得胸有成竹,这一瞬间,他不再是新星大学的副校长,而是在酒桌上挥斥方遒的中年大叔——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对妖兽大会上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虎族会主动加快语速,甚至在妖兽在场的情况下显得匆忙,这说明它们本来就打算第一个发言。它们如此主动,起码在妖兽内部的逻辑来看,能在大族讨论的时候第一个发言,对它们来说是能够彰显自身实力的方式。” 张博学抖了抖手指,像是在弹烟灰:“这事情就像是我们以前的家族会议,哪房能主导流程,能带头说话,还不被其它几房反抗,就说明他们是颇有势力的。虎族打算奉天子以讨不臣,以修仙者的共命反对魔修,继而使自己称霸,这条逻辑从它们的行动是能够解释清楚的。” “但你的率先发言打破了它一开始的构想,不过这还不重要,毕竟你是作为人类发言,对妖兽来说,要证明本族在妖兽社会中的地位,话头被人类抢了也不是不行。蛇族第二个跟上发言,这对虎族来说才是打击,但到这里位置,充其量是虎族在言语上的争霸行动受到阻碍,并没有形成更坏的局势。” “真正让它生气的是在这之后,鹰妖愿意派出的金丹期数量远大于它;第二则是鹰妖调整使用名额的方式,这同时刺激了熊族。我不清楚妖兽内部的结构派系具体长成什么样,但从它们报数的反应来看,熊虎鹰本来是同一档次的,却在报数上产生差距,并且虎妖反应如此激烈,恐怕是对虎族试图争霸的行动产生了决定性影响。鹰族的两次发言,很可能从根上打断了虎族的称霸进程,原本大族之间的鼎立局势,很可能要洗牌。”张博学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最后做了个有些激进的结论。 “洗牌?”李俭把扫帚放到一边,在张博学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把室内打扫完了。 “对,就是洗牌。只是争霸进程暂缓是不会让虎妖当众做出这种表现的,蛇族开口它也没表现得有多激进,却在之后鹰族两次发言当众失态,那就说明鹰族在做的事情,会严重影响争霸,比蛇族抢夺话语权还要严重。最严重的影响,当然是让虎族再也没有参与争霸的可能性。”张博学解释道。 李俭把灰倒进垃圾桶,再把垃圾袋扎起来提着:“人家的大族鼎立这么久了,到现在怎么说也在灵山矿区稳定运行了好几年,怎么就偏偏在这次大会要开始洗牌?” “久?一点都不久。这些妖兽有社会概念才几年啊,它们稳定运行了多久?现有的架构能够支撑一个以金丹期修仙者为主的族群吗?不能,它们如果没有隔两三年就重组一次,我才更看不起它们。”老张停了停,“如果想到这些,妖兽们的洗牌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我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让我害怕的是频繁洗牌背后的影响。” “行了,下班了,我去倒垃圾,你要聊就跟上来聊。”李俭拎起垃圾袋,琢磨着校长室的灯要不要关。 张博学难得表现出修仙者应有的身体素质。他从沙发旁猛地蹿到门边,将门反锁,又绕着房间兜了一圈,速度奇快地打开各种保密措施,连窗帘都拉上了,这才跑到李俭身前,按住李俭的肩膀:“不是,我很认真,这话不能在外头说,如果引起骚动,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俭轻轻一挣,从张博学手下脱离,将垃圾袋放在地上,转身坐回校长椅:“我明白了,你说吧。” 张博学几步走到校长桌前站着,看着李俭:“过去我们以为灵气复苏会是个很缓慢的过程,事实也几乎就是如此。无论是什么参数,哪怕是填充地块的开放进程,它作为灵气复苏后的主要表征,统计推出它完全开放的时间点起码也在二十年以后。填充地块里有很多好东西,以现在的视角来看,这是天道控制进程的条件。换句话说,正式的万族争夺纪元胜利,总是要在填充地块全部开放后才能进行的。” “更不用说还有出蛮古人为我们遗留的信息。在他们的信里,夺取纪元胜利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漫长到一项关键技术可以被它族夺去,输了几代金丹还能重新爬起来。漫长到人族手里握着两三项对周围族群有压倒性优势的新‘科技’,却依旧要在血与火中大开杀戒,在他们都不愿意详细描述的繁复时间线后,才能建立天庭。” “基于这些信息,我敢肯定,我们的智囊团在过去建立的对灵气复苏时代的判断,应该是长期和妖兽社会形成平衡态势,在长期拉锯中建立优势,最终获胜。这段时期的长度,很可能是千年量级的规划。就算再短,时间也不会少于二十年。” 张博学深吸一口气:“但你这几天带回来的信息向我们揭示了另一种可能。这群妖兽是有先圣遗训的,它们知道上一纪元是人族获得了胜利,也知道人族身上被打上了各族共敌的标记,更别说在灵气复苏开始的时候,人类几乎拥有地表世界的全部统治权……虽然在灵气复苏后,我们就丧失了荒野中的掌控权,也几乎没能建立对填充地块的控制,但如果你是妖兽金丹,在你获得智能的时候,看到人族遍布五湖四海……你怎么想?” 李俭思考了两三秒:“从最终会发生的情况来看,我最好的选择就是不遗余力地打击人族,让上一纪元的胜者彻底消失。但你知道,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和妖兽签订了和平协议,而且任何一族妖兽想要攻击人族,都会面临其他族群蚕食自身的状况。我们的和平不就是在这样危险的平衡上保持到现在吗?” “对,就是这样。任何族群攻击人族都可能使自身被蚕食,明面上的和平协议最多只能限制冲突烈度,真正压制妖兽攻击人族的,只是这个原因。但如果妖兽们换个思路呢?”张博学眉头紧锁,双眼盯着李俭。 “换个思路……”李俭沉思,在一分钟或几分钟的沉寂后,猛地抬头,“攘外必先安内?” 这词在历史上多次出现,有各种变体,最后一个用这词当主旨的,死的很难看,难看程度人所共知。 但这不代表这词背后的行动就肯定不对,这玩意的可用性要具体事例具体分析。李俭所说的攘外必先安内,则是较极端的用法。 妖兽知道人类威胁大,必须干掉,但打人类又可能被其它妖兽蚕食,那么该怎么办? 横下一条心,把其他妖兽全统了。 小族会成为附庸,在越来越严密的控制下彻底沦为傀儡;没有强大实力的独立种族也被压缩生存空间,最终总会沦为附庸和傀儡;而有实力和附庸的大族,相互之间若是看到某族有破绽,对妖兽整体来说,最有利的做法,就是在人族发现之前,把原本的大族瓜分了。 只要拆分大族、接收遗产的速度够快,妖兽整体实力下降就不大,还能实现妖兽势力统合,增进与人族终极一战的胜率,岂不美哉? 但这条路意味着妖兽起码要有共识:不能给人族任何产生变数的机会,终极一战的时间越早越好,早到人族不可能有变招,不可能和妖兽长期僵持,不可能再为人族创造如上一纪元那般的混战局面,为他们再准备一次一模一样的获胜路线。 妖兽会有这种共识吗? 这个问题在李俭脑中过了一瞬,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路径依赖对优势方来说可能不是好事,但对已经输过一次的派系,避免过去局势重演,几乎是本能。 如果说完完全全地重开还可能不会让妖兽如此坚定,那么由出蛮古人许愿留下信息而蝴蝶效应产生的妖兽先圣遗训,则足够让妖兽的本次重开没那么彻底,转而达成把人族越早按死在襁褓里越好的共识了。 至于华夏人族为什么到目前也没感受到被按死的压力…… 如果不是李俭仗着自己的实力,在远古战场开放的时候窜上天空,在里头获得关于破界石的宝贵情报,人族要有金丹出现,时间不知道要往后推迟多少。 没有金丹期的人族……就算有各种力量,在金丹期的空间权能面前,全是破绽。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万族大比宣传开始 当然,就算没有李俭,也会有王俭吴俭。人类不缺敢为人族拼出一条路的英雄,只不过从基本能力来看,再要等到一名或几名英勇的战士,不因为自己可能战死而退却,毅然决然冲进远古战场,再随机应变获得关于破界石的情报,获得成为金丹的情报,继而使得人类能够诞生诸多金丹,可以与各族匹敌时……终究还是亏了时间。 这也只是灵气复苏后人类可能面对而没有面对的危机之一。考虑到金丹期妖兽的智能表现,李俭等人得出一个脊背发毛的事实:当妖兽普遍获得金丹期修仙者的智能后,一张无形的大网就像人族展开。 和平契约确实拖住了妖兽的脚步,但这并非只对人族有利。明面上是人族以单体最强的李俭作为筹码,使签约妖兽不能对人族发动突袭。但这同样也对妖兽有好处,只要人类不攻击妖兽,签约妖兽不攻击人类就是顺理成章的,并且,妖兽和人类的交流将进入较“平缓”的阶段。 与两族全面开战相比,零星的冒险者在荒野中和妖兽捉对厮杀,简直称得上含情脉脉。 两族是刻在骨子里的敌人,却不能打起来,相互间的交流就会降到最低。这就给了妖兽不让人族知道妖兽社会到底在折腾什么的机会。 妖兽在不可能有人类残留的填充地块生活,荒野是过渡地带,聚居区是人类收缩生活的地方。只要妖兽们不在人类可以轻易观测得到的地方互相攻伐,那么瞒过人类,通过征服来整合妖兽力量,太有可能了。 李俭回忆过去人类和妖兽之间的冲突。 到目前为止,最出格的冲突也只有那群鸟妖过来抓走了武装农场的战士们,虽然那是在签订金丹契约后才发生的,但这已经足够反常。 再次一点的出格行动呢?没有任何一个妖兽族群会认领,就好像那些冲突全是没有参与契约的野生妖兽做得似的。 最紧密的交流呢?西南那边的狐族贸易算是交流最密切的,但密切程度才到哪里?通商在做了,经济干预在做了,人们轻松知道狐族现在的规模有多大,但却不知道它们的战略目标到底是什么。 再次一级的就是灵山矿区的交流。 李俭不止一次在灵山矿区充当人类的代表,和各个妖兽族群签订金丹契约。这看起来好像有丰富的信息交流在背后支撑,好像妖兽对人族没什么妨碍……但这里是灵山矿区啊。 当初这片填充地块还没被发现有灵石出产时,冒险者和妖兽一同在地块内活动。妖兽先发现了灵石,是被冒险者后来居上,才让人类发现这片地块有灵石出产,继而浩浩荡荡地组建开采队伍。 灵石是通用性最强的灵材(也是针对性最弱的),妖兽社会就算整体抱着要尽可能搭建与人族之间的信息壁垒,继而在一片烟雾中整合力量,也不可能为了信息阻隔而放弃灵石矿区。人类和妖兽不得不在灵山矿区中相处,也不得不为了分润灵石出产而交流。 对妖兽来说,把这些交流压制到极限,让人族获得的灵石不超过底线,那么它们还能在人类所不知道的地方,互相吞并。 “不对,如果它们抱着这种想法,为什么要在我在场的时候挑起事端……”李俭说着,自己愣住了。 它们压根没有挑起事端,只是表面上报的数字谈不拢罢了。 如果抛开所有推测,将妖兽社会看做一个和平的体系,虎族报数少了,相对鹰族来说,就像是在合作的时候说自己只出一份资——那大不了就按照一份资的比例来分利润呗。 哪怕虎族也是大族,默认大族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必须要有门面,这也顶多能够解释成,虎族的战略重心不在此处,它把“该领域的市场份额”让了出去。 只有认为妖兽社会正处在剧变之中,两族报出的有着数量级差距的金丹期数字,才会演变成摆在明面的战帖。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如果虎族没了,那么我们的猜想正确,其它大族也会意识到,当时在场的你,代表人类,可能已经知道了妖兽社会内部的情况。在这时候,虎族和熊族一旦被吞灭,妖兽族群就要停止整合,立刻发动对人类的攻击。”老张说到。 “但也可能我们猜错了,妖兽内部压根没有这么激烈的剧变,虽然虎族很生气,但那只是它没有城府,遇到点霉头就气不过,鹰族的两条提议,压根没有表现出要打断虎族争霸路线的意思……但你再想一次,可能吗?” 李俭摇头。能当上大族代表和首领的,真没有一个是傻逼。这年头除了像自己这样开挂的修仙者,其他修仙者要提升战斗力都靠苦熬。能在一个崇尚力量、带领全族强盛的大族中,成为代表或首领,怎么可能有笨蛋。 虎妖偶尔的率性举动也只是表面现象,背后不是彰显妖兽影响力就是为族群谋利……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套娃啊,要是连虎妖骂那两句脏话都是他的表演就好了。 “只能祈祷,虎妖的表情管理没有那么好,或者好过头了。”李俭低头。 “是啊,它最好是城府不够,再不然就是随性表演也跟得上趟。你的头盔已经交出去了对吧?那些聪明人会从每一个毫毛分析的。” …… 针对儿童节开始的万族大比宣传,已经在各聚居区开始了。 虽然张博学和李俭两个人在私底下讨论得有板有眼,但反魔族同盟的赛事明面上就要十名符合时间的优中选优的修仙者,各聚居区立刻开展宣传,为万族大比造势。 已经是金丹期的群众们只能看着布告遗憾,这等肯定会写进史书的盛事,自己竟然从一开始就参与不了,实在令人叹息。 而还没成为金丹期的人们则开始筹划。这场比赛保证生命安全,只要能打就能出头,虽说在未来一个月的金丹期预备役中挑十个很能打的,从概率上看很难是自己,但万一呢? 更别说一众“中二”少年,瞧瞧这比赛,正儿八经为了划分反魔族同盟外派名额举办的各族比赛,光是参赛的族群数量就超过六百个,真要是从这场比赛中脱颖而出了,那自己和小说主角有什么区别? 少年们中二归中二,但聪明劲全拿出来了。既然比赛要求在赛前一个月招收金丹期,还要看战斗力,那肯定是卡着时间线突破最好,就把自己在赛前的金丹修炼时间压满一个月,这样总比少修炼几天更好。 于是,在五月一日,人族愣是多出了十万名金丹期。鬼知道他们是怎么搜集资源的,但在有形和无形的大手下,他们确实做到了。 五月二日,人族多出一万名金丹期。五月三日,人族多出二千名金丹期。之后便开了一段时间的空窗,有几天突破到金丹期的修仙者甚至只有个位数。 不管如何,凡是在这个月里突破成金丹期的修仙者都要登记,在赛事快要开始的十天前进行初选,五天前复选,三天集中突击训练,最后一天决出对内胜负,拉出去参赛。 应该说,内部赛程未免有点紧张了。但这场万族大比本身就是第一届,人们也顾不上责备内部赛程赶时间,转而热火朝天地投入到初升金丹期后的修炼活动中去。 …… 五月十日,将近一半金丹期放弃参赛。在和身边人的比较中,他们发现自己好像不太出头——准确地说,都快倒霉到挑谁练都被打败了——选择放弃。 这些集中在一块突破的修仙者们放弃参赛,转头又去找工作,最后大多分流去了战斗类岗位。虽然他们在同境界战斗可能不如其他金丹期,但再菜的金丹也是金丹啊——碰上李俭这种开了挂的能靠肉身和法术把金丹期妖兽打爆的不算——在战斗岗位总能应付战斗,更别说如果全都进了卫戍部队,海洋正面战争十分乐意让他们加入战斗。 反正海洋正面战场是个连敌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地方,那里可不看个人的战斗能力有多强,只要听得懂命令,能执行,会反馈,能够集体行动,那就算是好兵。 新星大学也有一批学生紧赶慢赶冲上了金丹期。他们结成社团,认为自己就是小说中的主角,干脆原地建了好几支十人队伍,打算以团队身份通过初选、复选、集中训练和最终比试。 李俭:我们是一个团队是吧? 还是那句话,中二归中二,这帮中二少年的实力可不差。新星大学本来就是专门修仙的学校,各种前沿修仙理论都在新星大学讨论实践,这帮学生接触得久,又有校内设施可供训练,一时间还真表现出极强的竞争力。校内一队光从纸面数据来看,甚至在整个钱安聚居区都是一流的,并列一流的是钱安卫戍部队送选的战士队伍。 第四百六十章 蛮古纪元留下的底色现在开卖啦(不是) 似乎一切都在欣欣向荣,从举办的如火如荼的各类大赛来看,不久后的万族大比像是一场长期竞争的开始,人类和妖兽之间的势力对抗会变得温和、理性,在长期竞争中以发展水平为互相竞争的标准,谁发展得好,哪一方就有优势,最后顺理成章地——可能需要一系列武装冲突——成为这个纪元的胜者。 毕竟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都预示着光明的未来:在拆解了形成生育压力的诸多因素后,人口的爆发式增长大抵只会受到物质产量的限制,而在这版本的质能关系中,物质产量怎么看都没有限制;人类正从荒岭填充地块获得源源不断的出蛮古人遗留信息,只要破解这些信息,将其中有用的东西分门别类,就可以接收出蛮古人的修仙体系,虽然这些体系逐步发展而来的“发展史”必定缺漏,但黑箱体系何尝不是体系。 有上升空间,无后顾之忧,最暴利的行业也是最暴力的行业,只要敢和妖兽抢,就能获得资源,华夏人类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生活有种复刻大汉的感觉——大汉好像也没有这么离谱。 自从前几天讨论得出妖兽内部存在剧变的可能,李俭再看这番场景,心中总是惊疑不定。 他希望自己和老张的讨论是错的,希望自己和老张的讨论只不过是两个没有见识的凡夫俗子对复杂现象的呓语,最好在万族大比之后,妖兽和人类“和和气气”地组建反魔族同盟,大族们像是在餐桌上分菜肴一样,通过安插金丹期的方式将小族瓜分干净,哪怕小族的身躯被切割得横七竖八,也要保持大族之间优雅的进餐体面。 但虎族大妖失态的粗口和瞬间的肢体动作在脑海中闪回,未来真的能像参会时自己认知的那样,妖兽的大族起码只会对小族动刀,而不会在同为大族的妖兽族群漏出破绽时分而食之吗? 而在那样的未来中,知道了妖兽族群正在惊变的人族,对妖兽来说又算是什么呢?是否要重新回归宿敌的地位,撕破和平金丹契约? 李俭不愿意去想更细节的东西,但他已经是金丹期了,突破到金丹期时经历的诸多物象炼心让他的心思更加澄澈。即使他不愿意想象,潜意识也一刻不停地向他推送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境。 更糟糕的是,这还不是一般的山雨,风满楼很大程度上也不会是修辞手法。 在可能存在的战争到来之前,人类必须要拥有更强的战斗力。 李俭看着眼前的校内参赛团队名单,想着。 海洋正面战争还没发展成绞肉机,人类的动员能力在海洋正面战争使用尚未过半,考虑到海洋生物和陆地生物的基础繁殖能力差异,人族对陆地妖兽的全面战争,应该还有应付的余地。 但这样的应付并不是能够解决问题的。 在灵气复苏后,很多人都在突飞猛进的修仙时代被海量信息淹没,少有人会想起,在灵气复苏前,这个世界是个球,华夏人族只占了地球上百分之十八。 现在的华夏人族只是在自家海岸沿线和海洋生物交手,与妖兽的交流除了在灵山矿区活动的,几乎没有更多信息。出了过去的国境,手头的信息更是少得可怜,几支对外探索的队伍完全是杯水车薪,到目前为止,在域外找到的幸存者少得可怜,或者说压根没有。 在域外能找到的,大都是灵气复苏初期,幸存者们撤离时的踪迹,新鲜的人类痕迹一个都没有,只能从残存的文字材料中考证他们究竟碰到了什么。 北边的邻居早跑路了,夹在中间的邻居不知道去哪了,考虑到当地发展水平和宣传风向,可能在灵气复苏一开始的时候就被自家的蛮古化妖兽逮了个正着,想逃的人估摸着没打算来南边,更可能去了西面和北面。 南边的邻居离边境线近的,倒是有不少在灵气复苏一开始就跑到了北边来——毕竟有些地方的边境线干脆真的只是线,感觉剧变就往北边跑,大不了被遣返。 除了这些一开始往北边跑的,探索队再往外走,就没能搜到任何人。 至于从世界屋脊南麓探查某人口大国,这活属于爱谁干谁干的范畴,那地方高原地貌恐怖的一塌糊涂,灵气复苏前能够在那长期巡逻的边防各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压根派不了太多人,在灵气复苏之后,这地方更是妖兽遍布——在别的地方,鸟妖或许没那么大统治力,但在世界屋脊,灵气复苏后的鸟妖很乐意给大伙展示一下什么叫做基于生物制空的全境封锁。 更别说世界屋脊南麓——这里指的是一系列海拔极速降低的区域,不包括南麓断层下的丘陵平原——本来就不适合高密度居住,没有高密度和高动员能力的人族聚居区在灵气复苏的浪潮面前只有被妖兽殴打的份。多种探测手段都表示,南麓的人也跑了。 别管怎么跑的,反正死走逃亡起码占一样。在西部的两个大省驻扎的卫戍部队,光是在灵气复苏的时候尽力救助平民就已经用了全力,再要求他们连别人的家务事也要管管,未免有点过于苛求——毕竟南麓另一边的某人口大国可是驻扎了几倍兵力,在刚刚开始灵气复苏的乱局中,鬼知道这帮人数偏多的外军会做些什么。 虽然他们的军力一直被人嘲笑,但谁乐意在救灾的时候被外人捅一刀?就算反手把凶手捅死了,这也不值当啊。 总而言之,灵气复苏后的地球被展成了一个“面”,被填充地块扩充到大约是过去两倍的面积。在如此大的世界上,华夏人族再没有获得和其他人类的稳定通信方式,不知道他们过得究竟如何,周边环伺的,除了妖兽,还是妖兽。 北上有妖兽,西边人烟罕至的地方有妖兽,东边海里有妖兽,空中有妖兽,南边进了灵气复苏撤离带的无人区就全是妖兽。多亏妖兽还没意识到可以挖地道(或者是挖地道的妖兽不多),不然就连聚居区下面都得是妖兽。 还别说,考虑到植物根系普遍比地上部分发达五倍,说不定不是妖兽不愿意建造地下世界,而是植物们在灵气复苏后把地下世界占得太狠,妖兽压根挤不进去。 华夏人族处在这样群敌环伺的境地,当前的动员力或可抵抗灵山矿区出没得妖兽的侵犯,但如果这个世界再没有别的人类抵抗势力了呢? 或者不用这么极端,这个世界还有别的人类抵抗势力,但如果妖兽能够形成全球性(或者说是世界性)的联盟,针对性地攻击有苗头的人类抵抗势力,那么在反魔族同盟会议上露出苗头的华夏人族,在这之后是否会迎来多地妖兽的共同打击? 这些灵山填充地块作威作福的妖兽大族,真的是妖兽面对华夏人类能够拿出来的全部力量吗? 李俭想着,只觉得无能为力。 大概是蛮古纪元的底色留在了修仙体系中,这个世界的修仙节奏太赶了。明明修炼功法钻研法则,到精深处,带来的修为提升和战斗力提升才是最扎实,开发最完全的,可偏偏在蛮古纪元的杀戮血色中,直接吞噬其他修仙者的精华,让自己尽快提升修为境界,靠境界压制,靠大量短时间内培养出来的战力压制,才是各族之间的竞争之道。 甲族靠杀戮在短时间内推出一百名战力到前线,乙族就杀得更多,更凶狠,堆两百名战力去前线。没有族群能够沉静下来好好修炼,不论是谁,在这样疯狂的杀戮修炼中,要么成为外族的食粮,要么成为本族的兵士,总是逃不了好的。 这哪是修仙啊,换个世界线,这玩意就是魔修,无非是别的世界线魔修拿人类当祭品,这个世界线的修仙者拿外族当养料罢了。 华夏人族有底蕴吗?当然有,只要能把蛮古纪元的修仙经验吃透,技术代差足够让本族建立优势。但……底蕴不代表现在就能转化,面对错综复杂的文献资料,金丹之上的境界可还没解密完呢。 如果是和平时期还好说,和平的时候,让人一个个慢慢去试,总能试出来哪条才是正路;但如果真是大战前夕,正是需要战力的时候,又怎么能凑出来人手,去一条条试? 那么当务之急,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就是…… 李俭想来想去,提升华夏人族修仙者的综合战斗力,自己肯定是办不到了。以自己目前掌握的各种能力,最有效的还是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要么提供威慑,要么上了战场多杀两头妖兽。 决心已定,李俭起身,向校内法术测试中心飞去。 他之前还未深入修炼过功法和法术,增幅比例小的可怜。现在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战力的,修炼功法和法术是最合适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实验解、试探解、解析解 李俭从空中降落,这些天是学生们备战比赛的重要时刻,觉得自己有提升空间的备选队伍都会尽力尝试一切能够提高实力的方式。 最关乎实力的组队环节已经在五月份的开头体验过了,刚好在这个月成为金丹期的学生们早就找到了合适的队友,找不到的干脆连比赛备选都没报上。 找到队友之后便是磨合。有些节奏较慢的队伍到现在还在进行磨合训练,依靠提升队员之间的配合度来提升团队战战斗力——不过这种做法对个人战斗力提升一般没什么作用,当然,修仙者也可以通过和其他修仙者的团队作战,将自己的战斗能力融会贯通,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节奏较快的队伍则已经过了磨合期,不论是他们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团队战斗,还是受限于时间不能继续磨合,总之,他们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可以提升实力的方向。 钻研功法和法术,当然是提升实力最常见的方式。 新星大学的法术测试中心人流如织,明明现在还是下学期的学期中段,但学生们都好像是不需要上课一样,在工作日像是一派繁华景象。 按理说,新星大学的学生不全是这个月才升上金丹期的,能升上金丹期的学生也没多少——相比学校内几万学生来说,在这个月抓紧时间冲刺到金丹期的几百人确实不多——这些学生就算再有动力,也不可能让法术测试中心时时刻刻有人进出。 除非他们来法术测试中心就是来走秀的,根本没想着练习法术。 很明显,这帮学生里就算有二逼只是冲着打卡才来测试中心的,也不可能人人都是二逼,真来练习法术的绝对占了大多数。导致法术测试中心人流如织的原因,是这帮学生请了外援。 众所周知,在这个月之前,华夏人族就有得是金丹期。别管这些金丹期都分属哪里,反正按照人类的社交圈子,基本上中间隔着一个人,就能联系到合适的金丹期修仙者,更别说当中介参与进来后,雇佣金丹期的平台都正规化了。 反魔族同盟的万族大比是金丹期战斗,已经成了金丹期的修仙者又不能去参战,眼瞅着万族大比逐渐起势,各种各样的利益如浪潮般卷来卷去,金丹期们当然得插足其中,为自己赚点养家糊口的钱。 理所当然地,金丹期们打出了陪练和家教的旗号。 没有陪练,新金丹期备选队伍怎么练习团队战?怎么磨合?只要肯出钱请陪练,陪练项目从低到高明码标价,从计时收费到计次收费一应俱全,更有甚者还推出了月票服务——反正万族大比前头也就只有一个月时间,出月票服务更是包顾客满意。 根据过去战斗经验的不同,陪练的单价也不同。单价还受到其服务范围的影响,比起单纯和顾客对练,打完负责复盘并提供个人经验破局的代练更受欢迎,理所当然的,价格也更高。 至于家教,人家不完全负责陪练,给的钱多了,陪练和家教之间的界限也可以模糊,但主要还是在教学上。这帮金丹期修仙者是老资格,自己掌握的功法法术经验多,也抽空学习了不少修仙理论,给这些新金丹期上课,虽然不是戒灵老爷爷,但胜似戒灵老爷爷。 同理,家教的单价也各不相同,要说贵的,一节课轻轻松松就能破千。 但新星大学的学生们着实不是一般人。新生这时候还没有突破到金丹期的资源,老生则大多磨得差不多了,得知万族大比后便纷纷晋级。拜此所赐,现如今的新星大学参赛学生多是第一届的老生。 第一届的老生有个鲜明的特点:这帮人都是在新星大学尘埃未定的时候就通过各种渠道知道新星大学将来会成为钱安聚居区力推的修仙大学,一个个胸有成竹地报考当时还是新星学院的本校,除了少部分单纯自选进来的,大多背后非富即贵。 都非富即贵了还愁个毛的学费啊,只要不在败家的范围内,陪练和家教都请最好的,只要有用,能请多少,就请多少。 于是,现在的法术测试中心,着实人流如织了。 在一堆金丹期修仙者之间,从空中落下的李俭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他自顾自地走进中心,看了看正繁忙的中心大厅,转头向测试房间走去。 在廊道停步,顶上的显示屏写着,全部客满。 哦,六。 李俭觉得自己有点二逼了。他没打算插队,也不打算利用自己身为校长的特权,从学生们手里抢一个测试房间过来,只好老老实实地挂了预约,尽可能让预约时间足够长。 在过道里等了片刻,预约房间的队伍着实够长,李俭眼瞅着到自己可能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干脆离席,又飞出测试中心,向聚居区飞去。 跑了十几个社区的法术测试中心,全都客满。 这下李俭有点麻爪了,他知道群众对万族大比的反响很热烈,但在他投身其中之前,还真没想到能热烈到这种程度。 法术测试中心又不是可以提前好几天预约的地方,这玩意上午放一次预约,下午放一次预约,社区法术测试中心全都约到爆满,说明来预约的都是立刻就能用得上的。 更别说社区法术测试中心不是每个都会有能给李俭用的实验设备,即使是在试点区,这样昂贵的设备顶多也就一个中心两套。 遍寻可用的法术测试中心无果,李俭只好回到学校,慢慢等自家测试中心的好消息。 …… 终于进了测试房间,李俭把门一关,开始精修。 首先打算提升的,是功法水平。 功法这玩意一旦有提升,就会提升一大堆本系法术的效果。李俭有空的时候没法将已经会的法术钻研到精神,他便会学几个法术的变型,钻研功法更适合他提升自己。 五行功法还都处于基础阶段,其他金丹期已经将五行功法各自挖出进阶方向了,李俭还没有深入过,此时便先将火系功法运转起来。 法力在体内游走,经历过四次结丹的法力哪怕只是移动,也会带动神识、肉身相呼应,一干灵机更是被火系功法路线所摄,渐渐将李俭身边的他属灵机排开,使火系灵机浓厚起来。 火系灵机在神识感应中渐渐取代了背景色,这些属性最单纯的灵机此刻在李俭周身机械运转,不得不向他展示属于火系法则的奥秘。 火系灵机以不同数量级为区别,在周身沿不同方式运转。李俭此刻还没有释放法术,这些灵机都是被火系功法运转时的吸引力带过来的,除了会对李俭表示些许亲近,不会有更“有机”的反应混杂其中。 这便可以开始参悟法则了。 若是修仙者没有什么感触,感受到这些灵机运动,仅仅只是死记硬背下来,也算是掌握了一些调动火系灵机的方式。只不过这样太苦,每个修仙者情况又不相同,不能照搬别人的经验,就算记下了自己周身火系灵机的运转方式,要想调动它们,还得按照火系功法中记载的吸引方式,从基础开始,一点点吸引它们运转。 这活就好像拿着批发的风扇在空厂房中搭建自己想要的气流场,属于要多麻烦有多麻烦的范畴,能拿出个近似实验解就算不错,更别说为了吸引火系灵机按照制定方式流动,修仙者不得不每次都“重新搭一个气流场”。 李俭当然不打算这么做,他实在没有工夫按照自己的个人情况将每一种灵机流动方式都用“小风扇”带动,他需要解析解,在金丹期修仙者的调整能力下,解析解是最适合李俭发挥的。 要获得解析解,李俭就必须摸清楚,这些灵机流动之间的规律是什么,有什么是他可以利用的。 不能忽视一个数量级和另一个数量级灵机流动之间的关系,也不能无视不同空间方位灵机流动的区别。想要从一开始就获得解析解,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完美的解析解意味着李俭彻底搞清了火系灵机相互之间的影响,甚至解决了其中可能涉及超距作用的部分。如果有谁能做到这个境界,他都可以自称火神了。 若是谁能随心所欲地调动火系灵机运动,那就意味着他甚至可以不出力就让全部火系灵机站到自己这边。 这怎么不是火神,这种人要是真的存在,连肉身都可以舍弃掉,只要用空间中的火系灵机运行出一个自己就行了。 李俭当然做不到这一步,但他也不用掌握得这么精深:对修仙者战斗来说,只要其中一方能够依靠自己的解析解实现对场上百分之五十灵机的控制,那他就可以完胜了。 李俭闭上眼,用神识观察周遭运动的灵机。法力在体内构成了数十个小漩涡,将它们的吸引功能纷纷锁在体内,只放一个出来,尝试牵引灵机流动。 试探解,开始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数学、高数、统计学 试探从单个到多个,从同时交互一个灵机再到交互多个灵机。如果有足够的时间,通过控制变量遍历所有功法形成的源与灵机之间的交互,也可以实现对灵机逻辑的全部复刻。但正如能够全部理解灵机运行逻辑的人将成为神一样,打算依靠在数学上毫无优势的方式掌握全部灵机运行逻辑,其基本相当于先选择成为在运算能力上比这更厉害的神。 都能靠遍历掌握所有灵机调动方式了,咋了,你是拉普拉斯妖? 毫无疑问,李俭并不是拉普拉斯妖。 从值得学习的方向来说,数学在修仙中着实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如果一名修仙者只想着要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那么在出蛮古人遗留的丹药体系加持下,他们只需要一股脑地服下各种境界点丹药、吸收灵石即可。 在蛮古纪元强有力的物种竞争下,出蛮古人留下的方法就是能够最快提高境界的方法。只不过让他们通过天道留下调动灵机的方式,似乎有点难度——这难度很可能不是天道在物理意义上给的,或许是灵机流动的解析解着实是一个难题,才让出蛮古人没能连各系的登神之路都给这个纪元的人类留下来。 当然,这也太超模了,李俭觉得出蛮古人就算做得到,也不会真通过天道留下来办法。 没有先辈经验,要想获得尽可能接近解析解的结果,就得利用数学。 比如变换啊,变换啊,还有变换啊…… 但,李俭不会。 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李俭这辈子最郁闷的就是自己的算数能力名列前茅,高数能力倒着好找。有句话叫做在数学中最需要的就是注意力,而李俭大概是缺乏注意力的。 各种变化一概不会,分部积分看了头疼,到高数考试的时候还搞不清楚积分上下限在变换之后要怎么改变,跟高数沾边的科目统统低分飘过,跟高数不沾边的科目几乎满绩。 用李俭自己的话来说,他就像是在现代长了个前现代的脑子,光是牛顿他老人家提出的数学概念,都够把李俭按在地上殴打的。 好消息是李俭在部分物理相关还能听得懂现代阶段的概念,这让他起码觉得自己确实值得毕业。 可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李俭能觉得自己的毕业是合理的,也不意味着他这个本科学历的家伙在寻找灵机的解析解上有什么好处。 根本没好处,不会就是不会,他能做的对探寻方式的最好优化,就是舍去可能存在的高阶式。 物理出身嘛,省略影响不大的项算是最基本的操作了,和材料沾边的计算,哪个都比这玩意省略得还多。 省略高阶项已经算是客气了,更有甚者还有把一整个物理现象全都省掉的。 李俭自然萧规曹随,只把自己用功法运转出来的试探源拿来简单尝试,用不了多久便掌握了几个堪称真空球形鸡的特殊解。 一粒灵机在几个试探源的作用下牢牢锁死在空间一点,李俭看了一会,散去了控制灵机的试探源。 自己真是弱智了,外加各向高势锁死单个点算什么好汉,这玩意在物理里头的唯一作用怕不是激发读者阅读兴趣,虽然这玩意看起来有点意思,但对战斗来说有个鸡毛用啊。 为自己找乐子的行为掐了把汗,李俭收拾心情,重新投入到接近解析解的道路中去。 …… 有了各向高势锁死作为开端,下一步理所当然就是试探某方向无势场的变化。这玩意放在量子力学里也是有名的,比如一维量子阱。当然,李俭没办法在现实世界中强行抹掉两个维度,只能依靠围绕起来的竖棒状势场,才能模拟类一维陷阱。 单个灵机在一维陷阱中的运动很好理解,在李俭将它周围环境全用强场锁死后,它的运动路径也十分自然,向着低势方向滑去。 而当李俭没有用强场锁死周围环境,使其他灵机的印象可以穿过竖棒状势场作用在受试灵机上时,灵机的运动方式就变得诡异起来,就像是三体中举出的物理规律在时间和空间上不均匀的例子一样,灵机就像是一颗被无形的力激发的球,跑出了完全不符合势场限制的路线。 试完单个灵机,李俭往强场锁死的测试场中又丢了一个灵机进去,让两个灵机在一维陷阱中运动。 灵机的运动一下子变得变幻莫测,在场束缚内整体按照单个灵机的方式运动,而两个灵机之间的相关量则变得难以描述。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俩玩意在运动的时候具备起码六个自由度,就算把质心位置固定,这俩灵机也能在场束缚内给李俭整出花活。 哦,没有六个自由度,一维陷阱里这俩玩意只能像是弹簧一样前进,充其量就一个自由度。 李俭摩挲下巴,在心里骂自己白痴。 还是那句话,战斗环境不比探索环境,自己能在测试中心慢慢搓一维陷阱,战斗环境中可不必须是三维空间?就算这玩意没有自旋吧,三个自由度总有吧? 李俭打开势场,将其中一个灵机放出,摆了个三维陷阱出来,看单个灵机运动。 …… 灵机运动的复杂度随灵机数量增加、势场形状变化、可运动维度的增加而指数级提升,好消息是这些灵机起码没像物质在量子性比较突出的地方那样表现出隧穿的性质,坏消息是这些灵机的非接触作用比李俭想的还要强烈。 物理中的四大基本力几乎全是短程力,作为长程力的引力相比其他三个短程力的强度,在微观世界完全是忽略不计的——当然,非天体环境的宏观现象大多数时候也不会考虑引力——这就保证物理学家在考虑微观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时,可以轻易地舍弃位置稍远的粒子。 所谓的“位置稍远”甚至可以仅仅是几个粒子的距离,这给物理学家研究微观物质,实在提供了极大便利。 不过嘛,有好处就有坏处,简化的模型越是依赖简化条件,之后要提供的补偿修正就越多。 更不用说对四大力统一理论来说,三个都是短程力,一个引力是长程力,这更是一种麻烦。 修仙者就比较惨了,他们没有碰到灵机“长程力弱小”的好处,可以轻易舍弃较远处的灵机对试探中灵机的影响;还不得不面对自己要处理的灵机相互作用中,起码有一个长程力的事实。 在复杂度较低的几次实验中,李俭“出门”便撞上了一个大众耳熟能详的问题:三体问题。 这事情不细想显得荒谬,但深入思考后才发现,这玩意确实会发生。 三体问题的构成基础是什么?可以简化成三个质点,相互间有力作用,在几乎无限制的空间中做三维运动。 看看灵机。可以简化成三个质点,相互间有力作用,在几乎无限制的空间中做三维运动。 三体运动是尝试灵机运动解析解中,不可不尝的一环。 李俭被这个问题困住了很久,更准确地说,他不是被困住了,而是在发现灵机在自己的试验场中进行三体运动的时候,人就傻了。 他不会数学,但看过的小说早就告诉他,三体运动起码对人类来说不可解。 这还是在有超算的前提下,李俭本人有超算吗?他脑子能和超算连接在一块吗?都不能,那就没得解了。 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钻研道路上竟然有这样一块巨石横亘在面前后,李俭彻底懵了。他尝试着解决三体运动,但这玩意就是解不出来。在抱着侥幸心理反复尝试了几次后,李俭颓了,打起了退堂鼓,心思渐渐从尝试解开灵机运动的解析解上移开,开始想些歪七歪八的东西。 在思考逐渐偏斜的时候,李俭灵光一闪,从众多思绪中挑出一条:灵机运动的三体问题又不是只有自己碰得到的,从形成条件来看,所有修仙者在参悟灵机运动时都会碰到这个问题,那他们是怎么继续钻研下去的? 解开三体问题肯定是不可能了,如果修仙者真的通过解开三体问题得以继续钻研,那么自己肯定会听到一个极其劲爆的新闻消息。 自己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消息,也就意味着修仙者们绕过了灵机运动的三体问题。 三体问题在灵机运动中是可忽略的? 这个问题顷刻间将李俭从三体问题的泥潭中解脱出来,但也带来了新的疑惑。 可忽略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这种现象压根不存在,或者在其他条件加入后会破坏该现象的存在。灵机运动的三体运动当然不可能因为加入了其他条件就在正式战斗中消失不见的,倒不如说,如果加入了其他条件,比如变成四体五体,那就会比三体问题更难解。 既然这种现象还会存在,那么三体问题可忽略的原因,就将是它在正式战斗中没什么影响。 没什么影响? 这就有点统计学的风味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运动统计方程 统计学也是分好几种的,以李俭在数学上的天赋,他不太可能掌握能被数学系称道的统计学知识,理论物理上的一些统计应用也颇为困难,更适宜的像是类似俺寻思就行的实验用统计。 实验用统计上可带几个领域当顶刊常驻工具,下可为本科生毕设保驾护航,实在是不可不尝的利器。 与此相比,理论物理统计一旦沾上一点,写成正式文章,高低也能发个三区。如果用数理统计为方法,把自己用到实验中的部分写得明明白白,就得有不少后来者作为引用。这两者都是检验研究水平的对象,如果一篇文章中单有一个模块讲述,或是在增补中说清楚的,其文章的结论可能不一定对——科研特有的在特殊情况下才能出现想要的现象——但它的研究思路一定对后来人有用。 要避开眼前的三体问题,李俭从实验用统计方法中能够立刻拿来就用的假设近似是:认为少量灵机的运动在大量灵机的运动中是可以忽略的,或者是可以被大量灵机的运动统计方程描述的。 这种描述很眼熟,热力学常有的东西,半导体也有,主打一手你可以不会推也不会解,但起码对着统计方程能够说一下这玩意象征了什么物理现象。 在运动统计方程中,有没有几个零散的运动异于常态——这种常态一般规定为方均根速率、最可几速率、平均速率三种指标——是无关紧要的。 毕竟对于人类生活的宏观世界来说,组成宏观物品的粒子数量起手就是十的二十次方数量级(不考虑特长链的情况下),几个或者十的十次方个粒子偏离常态运动,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当然,如果是非常精密的器件,比如纳米尺度的,在同一尺度中有十的十次方个粒子定向穿梭显然很致命。毕竟一块十纳米为边长的正方体空间中,能够排进去十的六次方个原子就顶天了。(物理意义的封顶,此处快接近强相互作用力范畴了) 很难想象有什么原子能够自带十的四次方个电子,并使其在周围空间定向运动。 从概率统计的角度来说,以铁单质举例,铁单质在常温常压下每立方厘米有约十的二十三次方个原子,只要其偏离常态运动的粒子数量在每立方厘米内不超过十的十八次方,对应到一个十纳米为边长的立方体中,也才勉强有一个电子正在做这样的运动。 在一个截面中一秒内“定向净”(这意味着这种运动实际上是大宗,不可忽略)运动这么多电子,也才意味着一根导线中通着大约一安培左右的电流。经历过物理实验的学生应该都知道,这电流并不算大,电瓶车里跑的工作电流大概是这个的五倍——当然,不建议人体触碰,这玩意对人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在这样离谱的量级差距下,一块宏观物质中的微观粒子产生的少量可被统计物理描述的非常态运动……怎么说呢,如果不忽略它,总觉得在实际工作场所中操作的人们蛮可怜的。 如果说这“只是”通电导体的表征,还不够彰显精密器件可以忽视少量粒子运动的特性的话,那么以当前普遍公认最精密的器件硅基半导体来说。 硅基半导体起步就是单晶硅,以前技术不达标,市面上也高过多晶硅和非晶硅的,但这俩玩意相比单晶硅来说,缺陷密度实在太高,在单晶硅生产技术和制造成本下降之后,这年头搞硅基半导体产业的基本都在做单晶硅。 不过嘛,有些客户因为种种原因,非要买多晶硅或是非晶硅的产品,也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纯净度最高的基底单晶硅,假设其内部无缺陷,每立方厘米的原子密度约为五乘以十的二十二次方。 这玩意一看就知道了,和铁单质的情况差距不大。 再看实际工作的半导体结构,目前的民用制程普遍在3nm左右(应该?),其结宽度假设为3nm。别说十的十八次方的异常了,就算十的十九次方的异常,这玩意在3nm的结构里也不显眼啊。 更别说这玩意也没有这么多的可移动电子供“运动统计”方程使唤,常温常压下,一个立方厘米的本征硅半导体,也就只有十的十次方个电子可看做自由移动的。 就算这玩意全都按某一方向神秘地运动吧,落在3nm结构里头,太低了,太低了。 由此可见,对过去物理界所熟悉的微观物质来说,无论是考虑其宏观现象还是考虑其工业微观现象,运动统计方程都可以抹去少量粒子的奇异运动,实现大差不差的需求。 意识到灵机的运动可以用运动统计方程类的统计手段简化掉后,李俭一改方才的“小批量引入灵机做实验”的思路,转而增加控制场中的灵机数量,为实现统计运动方程的假设前提添砖加瓦。 毕竟统计物理嘛,这玩意参与的粒子数目少了基本不贴合统计方程,数量越多越贴合方程。 但当李俭在自己控制的米尺度大小的空间中引入灵机数量后,尴尬的事情来了。 这玩意塞不多啊,运动统计方程用十的十次方以内的粒子数量来模拟,有意义嘛? 而且从灵机粒子的运动空间来看,这些东西就快把试验场空间塞满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自由移动的样子,这还出个鬼的运动统计方程啊。 李俭满头黑线,不得不将试验场中的灵机又抽出来不少,尽量保持灵机团在试验场中的运动尺度不小于十倍自身线度。 接着,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 忙活了一阵,李俭才确认,起码在外加势场或稳态下,这些灵机的运动方式是遵循运动统计分布的。 这下,问题就简单多了。 三体问题没人能解,四体五体也没人能解,但运动统计方程表述的粒子运动方式,在半导体领域和热力学领域可多了去了。 虽说李俭掌握不了高深的东西吧,但特解和基本趋势还了解几个,操控受控灵机宏观定向运动,绰绰有余。 想到此处,李俭不再尝试试探求解,而是收起吸引源,切换功法,使得周身的火系灵机散去,转而运起水系功法,吸引水系灵机,检验水系灵机受相同强度法力源影响的趋势。 之后,李俭又如法炮制数次,测过土系灵机、金系灵机、木系灵机,连同不同阴阳趋向的灵机一同测了,将几个简单数据牢牢记在心里,这才散去功法,使空间中灵机密度恢复正常,将测试房间的使用状态改为无人,从测试中心离开。 几项灵机粒子和法力源的交互数据已经拿到手了,再一个个尝试调动灵机粒子的法力手段显得有些不切实际。李俭没打算在几天时间内就突击修炼成能够掌握微量灵机粒子运动的“神明”,对战斗来说,只要他能够更有效地利用空间中大量存在的灵机流,相对他过去的战斗状态,便是对战斗力的有效提升。 至于离开之后要干什么……这也不必多说,既然发现了大量灵机粒子在外加势场的作用下符合统计运动方程,还知道过去眼睛统计运动方程最多的学科是哪一个,该干什么还用想吗? 当然是回去翻书啦,有现成的公式还不用,真当自己是数学天才,能够手推粒子运动公式? …… 李俭转回校长室,老张一如既往一副埋头苦干的样子,外头热热闹闹的备战万族大比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张本来就没攒够修炼资源,大多数资源都给自家小孩用了,还得分给自己老婆,眼瞅着不可能上金丹。他大女儿虽说有来自父亲和来自学校的双重补贴,努努力冲一下金丹不是不可能,但在老张的劝说下,终究没有真在这个月冲上金丹,而是按部就班地开展各项实习。 为了劝住自家女儿不参战,又不能把自己对万族大比的猜测说出来,老张煞费苦心,愣是表演了一出“大男子主义”上身:“打仗都是男人的事情,你女孩子家家的掺和什么,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帮你妈提升一下境界,她也吃够苦了。” 虽然李俭不清楚老张过去究竟在什么地方会表现得重男轻女,但他既然爱演,还演成功了,也不便说话,不掺和别人家事,只做必要的工作。 “你刚才去过法术测试中心了?”老张听到开门声音,抬头看李俭进门。 “去过了,用了三四个小时,差不多了。” “钻研功法和法术啊。”张博学低头,李俭预约法术测试中心的流程他能看得到,一般学生的预约当然不会有让老张过目的机会,李俭的预约则总是要送到他这个保姆的面前的。 “对,初始数据测的差不多了,回来翻翻书。” “什么书里还写这个,你要看论文?” “不,是半导体物理和热力学的书,可能还需要看点固体物理。” 第四百六十四章 需要掌握得这么精确吗 张博学想了片刻,等到李俭都开始翻电子书的时候才开口:“精修功法和这些东西很像吗?” 老张心里惋惜,他过去学的不是物理,李俭讲的这三样他一概不知,如果真的有用,自己不如学上一学。 “用可控的吸引源控制灵机粒子运动的部分很像,尤其是大量粒子同时运动的时候,我打算从这三门学科已有的知识中找点能用的。”李俭说到。 在这三门课面前,李俭也不过是个二把刀——说他是二把刀都抬举他了,按照二把刀的定义,他怎么着也得是个在大学课堂上能够代课的水平,才有脸说自己是二把刀——不过比起老张,他起码知道一点。 “懂了,学科交叉。” 老张听李俭这么说,心中信了七八分,也搜索课程的几本教材备着,等自己工作结束了再看。 等他学会了,他得把这玩意教给妻子女儿。 “按你这说法,在灵气复苏后的所有学科,都算是交叉学科了。” …… 李俭闷头看了片刻,又像是复习又像是预习,时不时还需要飞出校长室,对着天空或发射或吸收灵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忙乎了一阵子,李俭总觉得不对劲。 用外加强势控制大量灵机的宏观基本运动,看起来确实很爽,但这玩意不对味啊。 法力在身体内运转形成的源分为吸引和排斥两个基本型,最简单的结构是点源,这玩意基本上是各向同性。稍微扩展一点就是小面源,不过说白了也只是把一个点扩大成一个圆面。 真正复杂的是线源或条形源,即吸引或排斥作用对空间中灵机各向异性的源,最极端的理想状态应该是,当李俭身边存在这样一个源时,仅有其作用方向上的灵机受到作用,表现出运动变化。 如果说成为某一系灵机的神需要什么前提条件的话,那么这个条件显然就是,并且一个人如果能达成这项成就,他距离成为该系的神也不远了。 放在灵气复苏前的物理学领域,达成这个条件,相当于有人宣称,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拆出磁单极子。只要愿意,说排成“s”形就排成“s”形,说排成“b”形就排成“b”形。 现实中真要有这位爷,那人类的电磁学理论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电远超磁了。(个人观点) 一般修仙者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身体附近摆一些想要用的点源或线源——考虑到工作形式,点源和小面源的差距实在不大——通过调整它们的位置、工作强度、基本型,实现对灵机运动的基本控制。 而李俭在玩的形式…… 用大量点源在体外不远处形成一个筒子一样的场,如同迫击炮似的,吸一串灵机进来,又转化组成点源的基本型,将灵机轰出去。 种种操作基本都是这般变形,与其他修仙者为节省法力消耗而在自己身上以尽可能少的法力形成源,操控灵机流动,风格上差得未免太多了。 别人玩的那叫信手拈来,自己玩的那是力大砖飞啊。 不对,情况不应该是这样,其他修仙者又没有自己这么多的法力,如果为了召集灵机,就要把大部分法力拉出去吸引灵机,哪怕是最有效率的办法,即在自己体表布满吸引源,这都在浪费。只吸引不使用,灵机也是会堵塞的。在修仙者利用全力吸引让对手面前没有本系灵机之前,他就会被其他系的法术打爆。 一定有别的办法,起码不是力大砖飞的,而是更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操作。 李俭郁闷地返回校长室,重新翻阅文献。 灵机的三体运动总不会是只有自己在钻研功法的时候会碰上的问题吧?还是说其他人钻研功法真的只是在迭代功法本身,对外头的灵机运动一点都不关心? 不应该啊,自己是修仙大学的校长,平日里参与的会议也够多了,手底下也时不时能过目几个修炼的项目,就算受到精力限制,不能各个都学上一遍,但修仙道路上提升自己控制灵机流动的能力,从而提高战斗力,这是各个领域公认的方法才对啊。 迭代功法本身确实有一定提升,但是那玩意跑起来比试探解灵机运动还困难,自己没打算这几天沉下心迭代功法来着…… 一定有什么指导修仙者增强灵机操控能力的办法,只是自己想岔了。 …… 忙活了一会,到晚上也没找出来,李俭只好回寝睡下。 金丹期修仙者可以不睡觉,有重大事项临近的时候好像也不该安安稳稳地睡觉。不过遇到事情改变自己的常态不算是李俭的风格,只要有可能,他还是希望自己的日子能够和灵气复苏前差不多。 一夜过去,第二天太阳出来,李俭匆忙赶到校长室,路过食堂的时候进去薅了几个刚刚出蒸笼的包子——得亏食堂工作人员认真负责,这时节可是五月中,太阳六点前就露头了,他们在这之前就开始工作,才有师生的饭食——一边用账号翻文献,一边啃包子。 到了八点半,张博学夹着包进门,看见李俭已经坐在校长椅上了,有点惊讶:“来这么早?你在工作?” “查资料,昨天的思路不太对,我要重新找找办法。” 张博学把包往沙发一丢,将笔记本电脑开机,自己走到茶壶旁边烧热水:“你说,这烧热水,如果我升温得够快,就当作一秒钟到一百度了,接下来还需要多久才能消毒?” “我哪知道,当初学的物理消毒办法全还给老师了,反正电热水壶卖出去那么多把也没见许多人喝水喝出毛病的,按照电热水壶的时间来,总不会有太大问题。”李俭抽出思绪想了想,早忘光了。 好像沸水消毒对不同的病原体需要不同的消毒时间,但这玩意对修仙者来说也没啥用了,这年头生点什么毛病,只要和法术不沾边,一发治疗术包好,不够就两发。 “那我还是用热水壶。”张博学站在茶柜旁,捣鼓茶具和茶叶。 等他忙完,热水也烧好了,简单冲泡一下,给李俭端了一杯过来:“昨天听你说修炼上可以看看那三门物理学科作为参考,我回去看了一下,没太看明白,有点问题想问。” “问吧,我正好教学相长。” “不管是哪一门课吧,反正这三门里提到的过程都没保证少量粒子的运动受掌控,这东西在灵气复苏前蛮好用的,在灵气复苏后还能对着灵机用?” “能。这三门课里的粒子都有相互影响并受外界影响的状态,灵机粒子也可以受彼此之间的影响并受到外界法力源的影响,并且两者都有在宏观上难以精确计算的表现。只从这方面来看,将灵机粒子用运动方程来描述是蛮合适的。” 李俭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说法还有漏洞:“不过灵机粒子和它们也有不同。半导体物理和固体物理中的粒子还需要关注他们的量子效应,理解这些粒子的行动需要考虑能量分立的情况,从根本上说,是能量的分立决定了这两种环境中的粒子在运动方程中,我是说象征粒子在‘速度’绝对值大小上的分布。而热力学中的粒子更吊诡了,不考虑三维的情况,它们在速度分布函数上表现得奇怪,是受温度定义的影响。单个粒子的温度没有意义,只有一堆粒子共同具备的,一个宏观上可以测定的量,才能算是有意义的温度。偏偏在这堆粒子中,它们占据整体能量——仅以动能形势表现——的比例又不是固定不变的,就会有一些粒子的运动速度奇快,而一些粒子的运动速度奇慢。” “好吧,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大体系中的微观粒子,它们的能量几乎总是分立,且不相等的。”李俭像是对什么妥协了。 张博学静静等他说完,这才开口:“那么灵机有这种因为能量分立而不相等的情况,形成符合运动方程的现象的根基吗?” “我不知道。目前最先进的实验结果还没有证出灵机粒子是不是全同的,但它起码还没表现出玻色子的特征,到目前为止都是费米子。而且这玩意符不符合波粒二象性也不好说,虽然我们接触到现在更多的是它的粒子性,但谁也说不好它的波动性是不是留在另一个位面。不过从单个灵机粒子在大量灵机粒子群中的运动来看,这起码是一个混沌系统,而我是个不太严谨的人,我觉得混沌系统也是可以用某种运动方程来尝试描述大致情况的。” 张博学这下是基本听不懂了,他昨天恶补的内容刚刚够他把李俭说的前一段跟着语速听懂,而李俭这时候回答的内容,显然不方便一个没有前置知识的人听完就懂。 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绕过李俭的解释,把自己准备一晚上的台词说出来:“需要这么精确地掌握吗,不是只要能影响到灵机就好了吗?” 第四百六十五章 其他立刻提升战斗力的方式 不是只要能影响到灵机就好了吗? 张博学说得轻,李俭下意识想要反驳。 比如修仙者修炼功法和法术,越能调动身边的灵机就越有效,增幅也越多,怎么能“只影响到灵机就好”? “影响灵机也是有差别的,一点细节都不关注,用法力作成源来影响灵机,效果也不会好啊。只有关注这些细节,精确掌握,才能提高法力投入和影响灵机吸引能力的产出比吧?” 张博学走回自己沙发坐下,拎着茶杯放到嘴边,没掀开盖子:“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一般人来说,提高这个比例很有用,我也在学。不过昨天看你讲的可以研究的东西,这些都太细了,不适合你的风格啊。” “你说我粗是吧,我谢谢你啊,不过我不需要这方面的夸奖。” “我靠,你想哪去了。我是说你的战斗风格不需要这么细。你什么实力,你的法力总量每个修仙者看了都得说离谱,就这情况你还需要对操控灵机要使用多少法力精打细算?以前有句话怎么说的,‘学会了哥的运营,剩下的就是a过去’。你不就已经有这份运营了吗,虽说是开挂。” 李俭扫了眼面前的文献网站:“但……我也不能排除那些妖兽里头,就没有和我一样有庞大法力的家伙。都有庞大法力的情况下,终究还是精确度越高的一方越有优势。” “别傻了,妖兽要是真有你这样的bug,早就全面进攻聚居区了,哪还需要等什么机会,找什么契机。”张博学掀开茶盖,拨开茶叶。 李俭沉默了一会,意识到老张说的是对的。 妖兽们可能不会有像自己这样离谱的法力总量,如果它们能有这样的一位妖兽,那么在自己找他们挨个签订金丹和平契约的时候,这位修仙者就该站出来和自己同场竞技,就算不打架,也得说明妖兽不是好欺负的,光是人类这边有一个李俭,不好使。 那么,自己果然还是该力大砖飞?只要自己的法力总量足够多,用那些在其他修仙者眼里能量利用率极其低下的灵机操控方式,也是可以的吗? 李俭思考着。这个问题其实不需要再想了,在他过去的战斗经验中,还没遇上过同境界法力总量拉不开数量级差距的情况。自己操控灵机的力大砖飞方法,比起最简单的单点操控,能量利用率都不会少于它的三分之一。足够了。 既然自己接下来的几天不需要精修灵机操控方式,那么其他提升战斗力的方式…… 功法迭代和补药。 功法迭代是出蛮古人留下的基础功法的自我演化路线,如果说精修灵机操控方式通向的是某一系灵机的神,那么基础功法迭代到极致……李俭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毕竟以出蛮古人的情况,他们当年也没把基础功法迭代到极致——刚刚建立全位面的统治胜利就被天道通知要重置了,指望他们留下的基础功法能够自我迭代到神的地步多少有点难为他们。 精修灵机操控方式可是修仙者个人钻研和学科知识交错的结果,需要修仙者本人动动脑子;而功法迭代基本不需要修仙者动脑子,按照功法运转情况改就好了。 一个要动脑子,并且显而易见得需要大量动脑;一个不需要动脑子,并且显而易见得靠水磨工夫。前者能够登神,后者不能,也算是付出和收获的公平交易。 补药则是拿灵材为基础炼出来的专门提高某方向能力的丹药。出蛮古人留下来的药方不多,全靠一手啥都能套的模块化口诀做底,为华夏修仙者利用新灵材做丹药打了基础。在这些基础上,华夏修仙者才发展出属于自己的补药内容。 补药就是氪金道具,只要出资源就能有,单种使用有上限,一颗补药提升的方向和强度和服用者基本没关系,大概是固定值。对寻常金丹期修仙者来说,如果一个人能把市面上的补药全都服用到上限,他的战斗力起码得翻四倍。而对李俭来说,如果他把市面上的补药全都服用到上限,他的战斗力大概能提升……一成? 补药加持的都是固定值,就算李俭每天把补药当饭吃,一天吃十种补药,增加的实力还没他睡一觉增长得多。 不过自己的目标是在短时间内尽可能提升个人战斗力,就算这玩意提升幅度有限,耗子再小也是肉,能整就整吧。 李俭打开与聚居区大会的联络通信:“我希望在接下来的几天立刻提升战斗力,是否可以为我提供已经验证过的补药,同时配送服用指南?” 没几分钟,区大会就把一份清单发来,上面列了上百种已经量产开售的补药:“送到新星大学?” “是的,麻烦你们了,我会请张博学签收。” …… 老张出门一趟,带了个纳戒回来。 “下次这种几百万的事情能不能别叫我动弹,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给这玩意丢了。他们只会把这种小东西装纳戒,万一少点呢,谁说得清楚利害?” “往好里想,几百万的话,咱俩拼命还是能赔得起的。”李俭把校长椅往旁边一推,自己在地上一趟,已经在迭代功法了,老张进门都看不见他人在哪。 “纳戒给你放旁边了,药吃了自己拿。里头数量不对别找我,我怕打报告,要是真对不上,你就自己吃点亏吧。”老张绕到办公桌后头,将纳戒轻轻放在李俭身旁,见他身边灵机围得浓郁,连忙走开。 单系灵机浓郁对没在运转该系功法的修仙者来说真不好受,环境灵机浓度一旦失衡就让人犯恶心。 “对不上也差不了多少属性的,就这一百来种丹药,全叠在灵力上,我的战斗力都提升不了五分。” “妈的,听听这话说得,真欠揍啊。”老张在旁边恨得牙根痒痒。 一百来种丹药,给他吃到服用上限,战斗力起码翻一倍,还得被补药的提升带着冲到金丹期突破的节骨眼上。可对李俭来说作用就这么点,完全是一副爱吃不吃的样子。这按市场价可有几百万呢,妈的。 李俭确认纳戒就在身边,便继续沉下心来,迭代功法。 功法在体内迭代的原理和第一性原理差不多,你只管运行,怎么修改就看功法反馈。出蛮古人留下的基础功法,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至于迭代速度,确实因人而异,毕竟有些人改的幅度小,一点点逼近需要时间;有些人改得太大,又会出头;还有人改得刚刚好,每次改完都等于版本往前走一小格,就该他提升战斗力。 迭代功法还会随每个人的修仙境界、体内转化的灵机浓度比例、法力、神识不同而不同。对一般人来说,迭代功法的倾向自然是和李俭不同的。 李俭的法力总量太大了,光是为了满足这比同阶至少大一个数量级的法力总量的运转需求,李俭迭代功法的画风都不得不往载流量更大的方向靠拢。 于是,李俭越是迭代功法,他体内同时运转的法力也就越多,并且也越来越快,带动外界灵机倾向也越来越明显。 张博学收拾东西,琢磨自己该撤退了。 不撤退不行,校长室内的火系灵机浓度已经超过平均浓度一倍了,这还是纯纯冲着李俭运转功法产生的火系亲和力来的,还没到形成法力源的程度。 老张觉得自己也是傻了,只知道李俭这两天在琢磨怎么提升战斗力,还打算找他学学,就这玩意自己学的来吗,这家伙法力总量在金丹期里头都算是离谱的,今天才算是见着了,这家伙别是以前压根没机会迭代功法,基础功法的上限一点都没提升吧? 在校长室内的火系灵机浓度超过平均浓度两倍之前,老张真溜了。他搬着笔记本跑到屋外,发现一门之隔的屋外也没好到哪去。在室内运转功法的李俭简直像是要把这片空间的火系灵机都吸过来,自己出了门,能看见校长室的门都被往里蛄蛹的火系灵机贯穿了,缓慢但坚定地往里挤。 得了,逃不掉了,这状态是个人看见都得问问里头发生什么了。老张心里泄气,干脆在门口坐下,抱着笔记本办公,一旦遇到有人问起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就说是李俭在忙。 …… 等了一个多小时,连门外的火系灵机浓度都超过平均浓度两倍了,老张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搬着笔记本去楼道口坐着的时候,才终于传来转化功法的动静。 没了李俭运转功法产生亲和力,这些已经远超平均浓度的灵机立刻向四周逸散,其他灵机向校长室涌来,带来一阵完全反向的风。 老张松了口气,要开门进去时,火系灵机外涌的“风势”骤然增大,水系灵机向内涌的“风势”也跟着变大,顷刻间将火系灵机挤没了,转而是水系灵机在室内壮大。 老张一屁股坐在门前,把法力发电机掏了出来,给笔记本电脑插上。 第四百六十六章 初选 张博学的办公位置渐渐从大门口向外延伸,先是换到靠着走廊外侧的墙,再向楼道方向转移,最后坐在楼梯口。 好消息是校长室就在顶楼,再往上一层没有人在,也就不用担心楼上的人会因为李俭迭代功法有什么意见;更好的消息是楼下一般也没有人,这时间节点上,哪怕是楼下的行政老师应该都在别的教学楼开会。 老张抱着笔记本坐在楼梯口,请正要往上走的保洁阿姨今天先回去休息,别来楼上,这层楼的清扫工作他负责了。 这一招呼,就招呼到入夜,眼瞅着自己再不走就要在校内加班,老张前后想想,一咬牙一跺脚,回家去了。 等第二天顶风冒雨从聚居区开车过来,还没进大楼,老张顶着伞都能“看见”,楼上单独一种金系灵机聚在那里晃荡,把其他几种灵机都赶在了外头。 这得迭代多久了?这家伙仗着自己法力大,操作起来无所顾忌是吧? 一路冲上顶楼,刚一进廊道,金系灵机“味道”便大得扑鼻,张博学不得已运转金系功法,开门进去。 自己也运转金系功法后,感觉好了许多,如鱼得水,再不觉得有什么压抑。不过体内法力跃跃欲动,似乎想在如此高密度的同系灵机环境中施法,体验一下法力大能的感觉。 老张将伞放在一边,有些庆幸灵机的可见性在这时候并没有发作,免得自己眼前骤然瑞彩万条。反手把门关上,顺着灵机浓度看去,发现李俭还躺在办公桌后面。 这小子都一天一夜了也没动弹,他真的没挪窝,一直在迭代功法? 张博学轻手轻脚绕过办公桌,再一看,纳戒的位置变了。 这都过去一天一夜了,想来,里头的丹药应该吃完了。 转回自己工位,张博学今天不打算再去外面坐着办公了,大不了开同一系的功法搁这耗着。 开机,等待,看周边灵机聚集多少,加载好了,登录,开工。 工作和修炼都是感觉不到时间到底过去多久的——摸鱼式工作除外。 忙得焦头烂额的老张自然也没有工夫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等他再注意到时间,甚至不是什么闹钟让他有所反应,而是李俭换了个功法,空间中聚集的金系灵机转瞬间离开,只有少量留在他身边,紧接着又被水系灵机冲走的时候。 运转的功法没有灵机亲近,身边又都是其他系的灵机,老张难受得像是在呼吸的时候呛了满满一口水,自然清醒过来,看李俭到底在搞些什么。 看了一眼,老老实实把自己运转的功法调整成水系,接着干活。 …… 两人就这么又耗了一天,老张下班的时候把整个楼层打扫了一遍——下雨天不需要特意拖地,楼道也不需要扫,这对他来说算是便宜。 再一天上班时,老张颇为熟练地切换好功法,冲进校长室,毫不掩饰脚步声地走到李俭身边,蹲下来喊道:“醒醒,别迭代了,你还有工作没做!” 李俭睁眼,体内高速流动的法力缓缓减速,因其法术亲和力而聚拢的灵机渐渐不能相持,开始流散:“我这几天不是提升战斗力吗,又有什么工作要做,宣慰部的工作?” “不是,学校的工作。你提升战斗力是好事,但我得说一句,实在不行你去预约个测试房间吧,在校长室闭关不合适。”老张有点绷不住了。 第一天的时候还好,李俭的动静还不够大,闲的没事会关注校长室的人也不多,没几个人发现。 昨儿个虽说是下雨,但李俭这边的动静越发大了,外头的修仙者朝大楼看一眼就能觉得不对,再“细看”一下就知道这边灵机很反常的聚集,接着就来问他发生啥事了。 学生问,老师也问,外头驻扎的卫戍部队也问,连路过的都有人问,谁受得了这个? 更别说李俭往这一趟就开始修炼,自己明明在认认真真工作,却不得不泡在李俭引起的灵机聚团中干活。一边是有人爽爽修仙迭代功法,一边是有人认认真真工作,这不合适吧? 这还不如去测试中心呢,好歹测试中心的房间是用灵石法阵隔开的,单个房间内聚集的灵机再多,只要没转化成攻击力,总量不超过作为缓冲的灵石阵列,就透不了一星半点到外界。 校长室虽说也有一套周密的保密措施,但总不能在李俭修炼的时候,专门为他开着吧。 原则上是不行的,老张和李俭相处久了,知道这种原则上不行对李俭来说就是不行。 “这不是每次预约测试房间都顶多一个午吗,就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再说了,我一个人预约一整个上午下午,别人难道不用了?人家在测试房间里好歹能练习法术释放和灵机牵引,我就迭代一下功法,没必要专门去测试房间。” 老张看李俭的目光里透着一句话,“你在跟我开玩笑”? 是,一般人迭代功法不需要专门去测试房间,因为一般人的法力运转起来,产生的亲和力卡在那了,那玩意就不可能高得像是在特意牵引灵机一样。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法力,不知道这些法力运转起来,迭代功法的动静会和别人不一样吗? “咱实在不行就别这么急了,你也别想着尽快提升战斗力的事了。毕竟猜想还只是猜想,有可能到时候情况没那么紧张。嗨,我倒不是想说这个,听着和让你不做准备上战场似的。我想说的是,现在有这猜想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觉得咱之后还有得是日子要熬,有得是时间要和这帮妖兽对着干,你现在一反常态地拼命修炼,又是钻研怎么调动灵机,又是迭代功法的,对其他人的影响恐怕不小。”张博学心里可不止这一点想法。 照顾他人情绪算是一条摆在明面的理由,其他心思也多,比较龌龊不能见人的,则是“你天天能在这修炼,就我只能干活”。 “你说的也有道理,再迭代下去,我觉得提升也不大了。”李俭点头。 在这两天的功法迭代中,从灵气复苏到如今几乎从未迭代功法的李俭进步速度简直神速。一些初期应该修改更正的简单错误得到调整,整体战斗力稍稍上涨。不过在经历了两个循环的五系功法迭代后,李俭明显觉得迭代速度慢了下来。 浅层的矿挖完了,接下来就要挖深层的矿。深层矿固然好,但要李俭投入时间,投入精力。 李俭的时间和精力都不算多,本来只靠着一口“干脆就修炼到万族大比开始的时候”气熬着,现在有了张博学的说法,便就坡下驴,先不练了,给其他人摆一副万事如旧的样子出来。 “那就重新做点你该做的工作。五月份都过去一半了,又有好些会议要开,你自己看看哪些时间对的上的。这三个你必出席,其他随意。” …… 学生们刚想说这几天李俭情况不对,突然在校长室内修炼起来,就发现他又出现在各大会场,还是老样子似的,一副“我就是人形图章”的样子。 先前还觉得这几天的太阳恐怕打西边出来了,再一看太阳又从东边升起,学生们没了继续深入的想法,只把李俭前两天在校长室内修炼的猜测当做谈资,很快便忘了,把全部兴致投入迎接万族大比。 五月二十日,所有突击修炼均已结束,想要参赛的队伍纷纷报名各地初选。 五月二十一日,初选开始。 所谓初选,听起来像是一项“十进一”级别或者“百进一”级别的赛程,不过考虑到这次参赛的都是金丹期,并且整个人族在最适合报名比赛的时间段里“只”诞生了十余万金丹期,其中又有过半放弃参赛资格,初选的比赛就显得……更加激烈了。 初选,每个聚居区送一支队伍到复选,甄别要求就这么简单。 只要有一支队伍能够把本聚居区内的其他队伍都打败,它就进复选。 钱安聚居区从卫戍部队加一般民众,申请参加比赛的金丹期有三千人,这就是三百支队伍。参加复选的队伍必须得从这三百支队伍中脱颖而出,变成第一名。 这是什么概念呢?类比到高考,这个比例的挂车尾不能稳进清北,但清北之外不挑专业的话,想进门就是稳的。 三百支队伍决出第一名,还得在五天之内解决,几乎是想也不用想的,启用了淘汰赛机制。 李俭陪着本校的十几支队伍去聚居区参赛,头一天总共打了八十多场,本校的队伍运气差,自己抽自己抽了两场,当场走掉两队。再是和其他队伍抽到七场,输输赢赢进了五队。 同一时间开始的比赛太多,区大会作为主办方,怕场上有点闪失,干脆没让李俭全程看自家学生比赛,而是把他请去当了安保。 剩下的比赛要到第二天才能继续,李俭就和学生们找了家宾馆住下,让已经被淘汰的学生安心休息,明天再返校,加绩点。 第四百六十七章 你在陪学生初选? 李俭觉得自己安排得挺不错的,也给学生们照顾到了在聚居区过夜的需求,又没有伤到一上来就战败的队伍的心,怎么样也算不上差,却还是被老张大清早一个电话叫了起来。 “你在陪学生初选?” “对,在陪。”李俭刚刚还在睡觉,这时候被电话声吵醒,一时想不出老张这么早给自己打电话的理由。好在他向来没有起床气,不至于为自己被吵醒这件事大闹一场。 “昨天的比赛你都看了吗?”张博学提问。 “啊,那么多比赛我怎么看,人家场地都划了二十多块,安排的位置都不一定在同一个赛场,我怎么都看。而且我被拉去做安保了,我也没空看啊。”李俭彻底清醒了,从老张的语气中,听出来老张有正事找自己。 “嘶……你告诉我,这趟带队去聚居区比赛,除了你还有没有别的老师?” “当然有,我是陪着过来又不是带队过来,带队总负责人是行政的郭老师,每个队伍还有一个老师做带队老师。” “那就好。那么摄影师呢?摄影师是谁?”张博学松了口气 “我怎么知道摄影师是谁,反正不会是队伍里的学生,可能是带队老师吧。”李俭挠头。 “我靠……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知道摄影师是谁在当?十几支队伍就带了带队老师?大哥,这是万族大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摆的上名次的盛事。你告诉我你一点宣传工作都不打算做?”张博学愤怒了。 有些话在电话里不方便说,张博学不方便直挺挺地向李俭点名,对大众来说,万族大比前的初选已经是一场盛会。就算是新星大学,在这时候也该加入宣传——将来有没有可能开打是一回事,跟上宣传是现在就能做的事。 “不,不是我不打算做宣传工作,只是你们分配工作的时候也没让我在这次比赛里干负责宣传的活。这工作肯定有人干的,我觉得你得先去找带队老师商量,而不是让我知道摄影师是谁。” “你这不是废话?我让你知道摄影师是谁,是让你配合对方拍照。你不会觉得在你应该出场的场合,拍摄比赛进行中的照片,结果照片上连你的人影都没有,这种事说出去符合我们的宣传宗旨吧?”张博学气得血压有点高。 昨儿个自己看见李俭一大早跟着参赛的队伍出发,还以为这家伙灵机一动,知道怎么搞宣传了,还高高兴兴没多加嘱咐,在校长室接着干活。 等了一天没见前方发回报道,自己还琢磨是不是新闻班的没跟上,素材录得少了,出了什么岔子,还是说第一阶段赛程没结束,没法给后方一份交代。正琢磨到底发生什么了,是否要给参赛的队伍一点支援,就得到了已经参赛的学生在聚居区过夜,部分落败队伍询问绩点加分事宜的消息。 ? 参赛有绩点加分,这是真的。大学生嘛,只要参加官方认定的比赛,都是有加分的。万族大比的本族内选拔当然也算是一场大赛,考虑到这场大赛是为人族争光,定的格调还蛮高,只要参赛了,但凡胜过一轮初选,加的绩点分数就可以用到国家级或者省级奖学金评选上。 为了保证鼓励,单独只是参选,没有赢过初选,校内也会给绩点加分,只不过不能用在校级奖学金之上的评选罢了。 但这加分事宜应该回来之后再说啊,或者由跟队的宣传老师进行宣传,怎么会变成学生单独私下来询问? 抱着不解,张博学重新检查了一下昨天队伍出发时的人员组成,发现不对了。 这几个带队老师里有搞宣传的不假,但里头好像没有专业摄影师啊,李俭在场的比赛,不拍点照能行吗? 对校务宣传来说,李俭是个很好用的人形景观,但凡是他出席的正式活动,拍点有他在的照片,就意味着新星大学对该事件的重视。见参赛的队伍好像拍不好照片,张博学便趁早给李俭打了电话,看看他们有没有做准备。 “是有点不符合,但我昨天被抓壮丁了,本来也拍不到我在看比赛的照片。” 张博学怒上了心头,又冲了过去,反倒有点泄气:“那今天就不要再被抓壮丁了,安保是区大会要注意的事情,现在不是战时,你先是新星大学的校长,然后才是钱安聚居区的战力,先把自家的宣传搞好。这十有八九是一场每隔几年就要举办一次的盛会,你要把这玩意当成比奥运会更高格调的比赛来看,你明白吗?要摆出学校参加奥运会预选的感觉来,重视,重视!” “好好好,那我今天就推掉做安保的工作,我去看比赛,然后看看哪位老师方便拍照的,我就在哪位老师那边晃荡。等等,干嘛一定要老师,我就地请没有赛程的学生来拍照不就好了,还能加志愿者时长,之后出报道了,名字也能登报。”李俭感觉自己很急智。 “行,是个办法,你去做吧。打完一个赛程就把照片和简单文本发回来,我们这边立刻准备登校报和钱安报。钱安报也不知道能不能登得上,你组织吧,我找人给你准备去。”张博学挂断电话,忙活起来。 李俭见电话挂了,收拾东西洗漱干净,穿上一身蓝黑色的正装,照照镜子,感觉衣冠整齐,便出门找学生干活。 在答应提供整整五天的志愿者时长后,有一整支昨天落败的队伍答应原地转为学生记者队,分别拍摄李俭和赛场,并对其他人进行采访,用以填充校报内容。 带队老师有点无奈,委婉地提醒李俭,五天的志愿者时长有点多了,奈何话一出口,覆水难收,便当真给学生们划了五天的志愿者时长。 昨天落败的其他队伍不患寡而患不均,尤其是抽到自己人输掉的两队,也希望能够在本次活动获得志愿者时长。 李俭有点小蒙,不是都给了绩点加分吗,你们还要这么久的志愿者时长做什么用……算了,想要就要吧。 再想编个名头和任务出来,李俭却犯了难。他只想要一个团队来帮忙拍照,却没想过还需要什么功能。 倒是总负责的郭老师这时候站了出来,给三支没有任务的队伍各自派遣工作,让他们和还有比赛的队伍对接,做好赛事后勤,同时“刺探”其他比赛队伍的情报,帮助学校的队伍走得更远。 李俭:我靠,天才。 学生们有了志愿者任务,有志愿者时长可以拿,立刻行动起来。有人拍摄住宿环境、拍摄准备出战的队伍、拍摄赛场和观众、拍摄参赛前老师对学生的动员,有人为正要出战的队伍指引方向,方便他们熟悉赛场,为他们找来对手的根底情报,使各个团队可以针对部署。 昨天看起来还像是放养一样的带队比赛,一下子显得正规许多。 李俭看了,好不羞愧。亏自己还是新星大学的校长,年长学生们几岁,却没想到为学生们比赛做这样那样的工作,好像把他们带来,开打就成了似的。 还有学生很有讲究,给师生们找来了详细赛程。钱安聚居区要推出一支队伍到复选,从三百支队伍进一的比赛是很激烈的,而且也不乏种子选手。 开头的二百多支队伍打一轮淘汰赛变一百多支,这时候种子选手还不会出来,要到一百多支进六七十支,这些队伍再打淘汰赛,种子选手才会进入淘汰赛分组范畴,参与抽签。 轮空是甭想了,先不说会不会抽出来落单,就算抽出来落单了,也得在上一轮其他人都打完之前自己挑一个打,功能上实现了绝不轮空。 至于种子选手,新星大学这次没有送入种子选手的机会。 赛程分享到此时,有几名学生抬眼看向李俭。 种子选手的名额是各单位各组织自己找钱安区大会争取的,而李俭这段时间……没有争取,其他老师上心推行的力度不够大,也就没有种子选手的名额。 李俭:你们别看我啊,我真不知道初选还有这种赛程,我上哪给你们搞种子选手的机会。 而且,就算有种子选手名额,也不过是把队伍送进前六七十再进行淘汰赛。如果没有实力,哪怕送到决赛分胜负,也会被冠军打爆;如果有实力,从第一轮初选开始打,打八九场就是第一了。 五天之内打八九场……考虑到赛场数量和实际赛程,前两天估摸着只能打一两场,后面三天得让冠军队伍打满六七场才行啊。 不急着开战的学生们继续研究赛程,很快就意识到,在初选的后半场,每支队伍参加的战斗之间的间隔越来越小,光是上午一场下午一场都是不够的,很可能会出现一个上午打两场的状态。 这对法力的要求倒是不太严格,修仙者们在战斗之外恢复法力的速度相当快,只不过对其他事情,例如情报收集来说,很是挑战。 第四百六十八章 观赛的照片一张就够了 有学生做志愿者,为还要参赛的同学们做后勤工作,选手们放松不少,有一队正好是上午九点钟的比赛,稍微收拾心情便整装出发。方才成为随队摄影师的同学快步跟上,为队伍拍摄出征时的背影。 看着同学拿摄影机确认拍摄状态,李俭想起张博学的叮嘱,忙抬起脚步,在队伍后头,随他们一块去赛场。 …… 简单给李俭拍了几张观战中的照片,摄影志愿者便朝其他方向走去。校长观赛的照片只要有一张就够了,要想填充新闻内容,角度越多、对象越多,素材就越多。 李俭推掉了区大会请他继续安保的邀请,在第二天的赛场上,坐进了观众席。 置身其中,才能真正感受比赛的氛围。 万族大比的初选比赛在各聚居区着实演变成了一场正轨赛事。对在灵气复苏世界中已经度过了四个年头的人们来说,他们也确实需要看一场奥运会的平替。 从赛事重要性来看,这场比赛眼瞅着会比一百年塑造起来的现代奥林匹克更加隆重,与其说这是奥运会的平替,倒不如说奥运会的生态位,从此之后就被它占去了。 虽然留给人们酝酿情绪的时间很短,从公布万族大比的时间到正式开始初选,前后也不过二十来天。但这样全华夏修仙界一起动了起来,几乎全是年轻人筹备的比赛,在二十天内一次又一次地引爆热点,直到初选正式开始的时候,各地支持比赛、观看比赛的意愿都达到顶峰。 聚居区里的体育场在灵气复苏时被改造成了高密度聚居区,在建筑物压力减小后,零零散散有些改动,但直到确定比赛之前,用于比赛的体育场才在短时间内清理干净。万族大比的人类初选由各聚居区举办,为了控制参观人数,主办方对公众开售门票。 最大号的体育场,整整五天,八万张座位除了留给相关人士的五千座,全部售罄。 之前对比赛本身都不上心的李俭当然没有动过买票的心思,不过他是相关人士,在队员比赛的时候,他可以坐在指定座位上观赛。 各大媒体的新闻团队将最前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聚在体育场观众席最靠内的位置,媒体席甚至比一般的观众席还要离谱,有一部分甚至进入了赛场。几十台摄像机在赛场外头绕了一圈,如果把这些摄像机换成重机枪,那么枪火可以对场上的八个赛场一视同仁地施加弹雨洗礼。 对金丹期修仙者来说,别说是运动场均分出八个的小场地了,就算把整个体育场都变成比赛场地,空间也太狭小了。 真正能放开手脚的战斗,起码得在群山之中,挑两三个山包,在山峰与山谷之间自由移动,光是占地面积,起码也得有个几平方公里才对。 不过这是比赛,是人为设定的比赛。选手们将在裁判和安保的看护下,在完全称得上狭小的场地中激烈对拼,直到一方落败为止。 几百平的场地压根不够修仙者闪转腾挪,连运起空间权能的短暂飞行,在这种场地都显得无用。以场地大小来看,选手能做的就是真刀真枪拼全方位能力,至于“暂避锋芒”之类的以空间换时间的战术,在这场地中都难以施为。 场地狭小对选手来说无甚益处,但对观众和媒体来说却是好事。大量充斥声光效果的法术在几百平的场地内激烈交锋,顷刻间迸发的光芒可比电影工业的特效带劲。 观众和媒体不需要在山山水水中艰难寻找参赛选手的踪影,只需要紧盯体育馆内那一小块比赛场地即可,实在是方便快捷。 李俭坐的是相关人员席,没能坐在一般观众席,身边的观众多是某某队伍的领队,又或者是某某队伍的后勤,更有媒体人列席其中,有人看了眼李俭,向他点了点头。 大概是认出来李俭的身份了,只不过李俭不认识他。耳听得会场内越来越嘈杂,有观众席爆发激烈欢呼声,李俭也只好点头回礼,转眼去看自家学生上台的比赛。 学生们走选手通道上台,在体育馆的灯光照射下,成为全场焦点。与他们一齐登台的还有今天上午一开始就要对战的其他十五支队伍。 观众席上爆发的欢呼声更响亮了,他们喊着十六个,甚至一百六十个名字,或许是场中某队队员的家属,或许是选手的钦慕者,亦或者是区大会请来搞热气氛的帮手。总之,叫喊声顷刻间遍布整座体育馆,连李俭所在的相关人员席也未能幸免,有几名看着像是队伍后勤的年轻人站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小旗帜,将另一只手拢在嘴边,向场上疯狂地喊出队伍的名字。 李俭把头埋下,试图用衣物的褶皱将耳边堵上。就在他怀疑场上的选手会被欢呼声吵得不能发挥的时候,场上裁判启动开关,一片片由灵机流转组成的半透明墙壁从比赛场地边界升起,将比赛场地与观众席隔开。 看样子,观众呐喊助威对比赛的影响,会被这些法阵形成的阻隔降到最小。李俭点头,又把堵在耳边的衣物挪开,将衣服扯平,拍了拍,好像不在乎身边的噪音似的,继续观赛。 从这些法阵成型的形式来看,观众们人身安全保障恐怕也落在这些墙壁上。这些参赛选手毕竟是刚成为金丹期,法力总量和攻击能力没有那么离谱,只要用千量级的灵石做缓冲,应该能吸收所有比赛队伍向观众席发射的法术。 算总数的话,大概价值一千多万到两千万的可回收物资,如果能给这场售尽所有门票的比赛提供安全保障,却也十分划算。 法阵成型,内外攻击阻隔,裁判们验明选手身份,让各队负责单挑的选手留在比赛场地,其他人按次序退场,就在场边等候。 各队几乎都留下了本队最强的选手,当他们的队友离开场地时,看台上的呼声更响了,并几乎顷刻间变成了十几个名字潮起潮落的喊声。 留在场上的各队精锐听不到看台上的助威声,他们都在比赛前的短时间内观察自己的对手,让体内的法力运转起来却不加载功法,神识活跃而不控制灵机,空间权能跃动起来。 裁判站在场边,靠着法阵的防御力量,向场内掷出自己的空间权能。 双方选手用空间权能顶在裁判权能的两边,裁判留下的权能越来越薄,到他收回权能的那一刻,双方选手权能接触,比赛正式开始。 权能瞬间接触,战斗双方的神识也立刻相互攀附。引导空间权能的神识是最先发起交锋的,对于刚刚成为金丹期没多久的参赛选手来说,他们的神识总量拉不开差距,要在神识接触的瞬间打出优势,就只能提高引导空间权能的神识比例。 开战瞬间的神识争斗将在顷刻间因为双方投入的多少而倾斜胜负天平,但在这一回合占上风的选手,往往来不及发出法术先攻。 选手们的神识总量拉不开差距,要想打赢比赛就得靠其他素质获胜。分配在空间权能引导的神识多了,用在法力引导和施法的神识就少。 神识第一战场落败的选手同时用法力激活了功法,由于他留下的神识更多些,激活功法的速度便比对手更快,也更快凝聚出法术,率先控制了场内部分灵机。 几乎所有赛场上的选手都走了同一流程,李俭觉得,这应该是相同比赛环境下选手表现出的趋同抉择。就像是在ai围棋越发进步的时代,棋手们要想贴近最优解,开头的那几步就是几乎相同的。 这场比赛中,参赛的新星大学学生在和某工厂的工程师竞赛。学生用在空间权能引导中的神识比对面更少,这让他第一时间激活了心中牢记的火系功法。 在他功法起效的时候,对方的法力还在体内运转构建功法,空间中的火系灵机自然向学生涌来。趁着功法加载的时间差,学生体表又出现几个吸引源,加速空间中火系灵机向自身涌来的速度,同时调动法力,在身旁形成火球,转化灵机为法术威力。 工程师体内法力构成功法,却是土系。土系灵机向工程师转移,眼看着就要加大吸力,让灵机更亲近他。 学生见对手的功法不利于自己,干脆将抢出时间蓄力的火球丢了出去。同时逆转体表吸引源,改吸引为排斥,将身边火系灵机尽数推向对手,干扰对手吸引土系灵机的速度。 场上二人选定激活的功法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仅从加载结果来看,学生有点倒霉,心中想着不管如何先加载火系功法,却刚好碰上对手开了土系,这一发攻击虽然有先手抢下灵机吸引的优势,但难以见效。 李俭为他叹气。本来神识牵引空间权能的部分没打过也就罢了,在法术攻防找到节奏也不吃亏,奈何第一次加载功法启动攻击就被克制,这下难免被动。 第四百六十九章 活像是回合制游戏 学生片刻间的决断固然果决,不过对手也并非毫无战斗经验的雏鸟。面前袭来的火系法术不过是学生发觉属性相克而在仓促之间丢出的累赘,就算自己不为其做什么思考,光是本能反应驱使防御,体内正运行的土系功法都足以为防御法术提供属性加持,使来袭的火系法术衰灭消失。 事情也正如他的判断。学生释放火球是为了减轻已经产生的损耗,打在临时升起的防御上根本没什么压力,就连学生“吹来”的火系灵机,也不过是给他周身吸引土系灵机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如果学生就这点变化,那他就要替本队拿下这场比赛的第一分了。 李俭在观众席看得,脚趾都快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了。 他得承认,自己只是知道群众对赛事的关心程度,知道万族大比的初选在华夏搞得红红火火,有一群又一群年轻人投入其中,将会演变成修仙届的比赛盛事。 在这些词条带来的刻板印象中,李俭下意识地认为,这应该是一场技术水平相当过硬的比赛,在这场席卷全华夏的初选赛事中,哪怕是钱安聚居区,参加初选的队伍应该都很有水平。 但他错了,在看到本校的学生攻击不成却仍然保持火系功法,通过“吹飞”灵机来扰乱对手时,他发现自己高估了这场比赛的入门水准。 自己已经算是只用蛮力压制敌人的角色了,就算如此,也知道在功法被对方属性克制的时候选择快速转换功法,要么和对方用同系的,抢灵机控制权;要么就切成克制对方的,双方比赛切换速度。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顶着被克制的属性和对方硬撑,这太二逼了,就算知道自己在法力总量上十倍于敌人,这选择都太二逼了,他不会做的。 仔细一想,这些学生虽然接受过不少战斗课程教育,但升上金丹期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天,一边控制空间权能,一边控制功法运行,对他们来说或许有些难度。 再一想,就二十天让刚升上金丹期的修仙者掌握金丹期战斗方式,这件事本身就挺疯狂的。 看着眼前十几支队伍的同时比赛,李俭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对一般民众来说,他们的单挑战应该相当过瘾,毕竟声光效果摆在那里,法术湮灭时产生的爆响和瞬闪光照姹紫嫣红,在摄影师的镜头中还算好看。 但对在金丹期战斗不知道多少次——主要战斗经验集中在筑基期,金丹期一般是单方面吊打,少有几次身陷险境的——的自己来说,赛场中的修仙者对决,有点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打得太温柔了,完全没有战斗对拼的样子。这是比赛,这是要推举出队伍和妖兽战斗的比赛,他们完全可以利用比赛规则嘛。 如果是正常战斗,空间权能之间的争夺也是战斗天平倾斜的重要因素,如果在广阔空间中被敌人的空间权能封死,那就意味着自己将失去快速闪转腾挪的能力。 但这里是赛场,他们的比赛场地只有几百平米大,这点大小连金丹期修仙者的肉体能力都足够在里头闪来闪去的,压根不需要拼命抢夺空间权能的主导权。在这么小的赛场中,如果抢得过空间权能主导权,抢了就行了;如果抢不过,那就干脆不抢,把剩余的精力都投入到法术对决上,只留少量精力,控制空间权能笼罩自己周身,起码别被敌人一发“空间斩”把自己干掉。 场地就这么小,保全自身就完事了,还要什么闪转腾挪啊。 至于神识对决,还是那句话,这里的赛场这么小,法术用光学引导都行,没必要非得上神识引导。省下来的神识拿来加速法力运转,加速功法切换,加速法术构型,这难道不香吗? 至于对手放了类似幻术的法术干扰,到那时候再抽调神识引导,也不迟嘛。 归根结底,这是比赛,不是真要夺人性命,不用法术对决,难道纯靠空间权能和神识交战,在几百平米的地方玩信息战? 上去打一套组合拳都比这俩操作更拳拳到肉啊。 李俭在心中叹息,不过场上的选手似乎没有一个痴迷拳脚相加,大多与自己的对手相距十数米远,以法力、权能和神识相持不下。 法术流光溢彩,在身边刚一凝聚成型便奔向对手。防御手段多是带有神识污染的偏斜型法力盾,在双方交锋的瞬间抹去法术上留存的引导神识,使其偏移后击打在场地外围的法阵墙上,自行消弭。 这般损神识而不亏法力的操作几乎见于场上的每一场单挑战,双方选手似乎都打定主意让自己变成模拟战斗的桩子,不是向对手倾泻法术,就是等对手的法术过来再将其偏斜。大多数人的脚下都跟生了根似的,不见有人步伐跃动,只有神识权能的战场变得更加激烈。 全力倾泻了两分钟法术,场上的局势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方才进攻的选手大概是法力跟不上了,终于换成防御姿态,原地当起了桩;而方才防守的选手以逸待劳,这时候神识虽然有些空缺,但法力有的是,原地转型成了炮台。 新一轮法术倾泻开始了。 虽然这帮选手掌握的法术和法术变型颇多,也几乎一刻不停地向对手发起进攻,但李俭确实看无语了。 这样打和比拼法力总量有什么区别,每个队的最强者都是这个水平的话,那他们之前报的班白花钱了是吧? 都在打木桩,找金丹期前辈学的战斗经验上哪去了? 这便是李俭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参赛选手的班可不是白报的,他们花的钱十有八九物有所值,只有少部分是上当受骗。场上同时有八场单挑赛,怎么可能全都被骗,还个个整齐划一地打桩? 事实上,这便是选手们忠实身体力行战斗经验的结果。 那帮战斗老手是怎么向这些菜鸟们传递经验的呢? “金丹期战斗,与筑基期最大的差别,是空间权能。要善于利用空间权能夺取行动能力,越是广阔的空间,越要利用起来,哪怕没有干扰对手的神识引导,只要空间权能站在你这边,你运动的速度快到他引导了也赶不上,这就是胜利。空间权能是用不完的,这是获胜的基石。” 选手们上场一看,受到限制的比赛场地,那就谈不上用空间权能给自己提供行动能力,还是夺取对手的行动能力好了。 于是,场上变成了双方用空间权能拼命争夺的局面、 “金丹期战斗,空间权能相持不下,就要注意神识的分配。神识是修仙者操作各项能力的工具,这边分配得多了,那边分配得就少,要咬死对手分配神识的比例,一旦对手出现转移神识分配的样子,那就要趁着他切换注意力的工夫,拿下薄弱环节。” 正在比赛的选手互相盯防对手的“换防”环节,根本没人首先切换比例。 “空间权能和神识厮杀如果都不见效,那就用法术。法术攻击的首要要求,当然是属性克制,无论手头上的技巧再怎么好用,属性克制都是最根本的。加持属性的功法应该一上场就启动,启动之后看对面,如果被克制就赶快扔了换一个,只要有法术攻击的机会就抢先攻击,具体攻击流程我们刚才演示过了。” 在私教的指导下,选手在正式赛场打出了相当明确的连击,只要身上法力还够,进攻主动权始终握在手里。 但是,都是一个师傅教的,破不了招啊。 都是一个师傅教的,这当然是玩笑话。只不过上面几条都是金丹期修仙者人所共知的战斗经验,作为最基础的东西,当然要首先掏给这些付了钱的大爷。 而在基础的东西之上,一些个人经验更有针对性,也更有变化,那才是私教们为选手准备的真功夫。 不过嘛,这些真功夫要施展出来,首先得等对手卖出破绽。 比如学生们请来的私教,对方教授了在属性被克制的时候如何引诱对手蓄力攻击,长期蓄力将要释放时,如何通过快速转换功法使对手不得不浪费法力的技巧——这里头最重要的技巧就是察觉对手释放法术的时机,私教倾囊相授,已然让学生学会了。 不然的话,出战单挑战的学生也不会一直顶着自己火系对面土系的属性克制,用“吹飞灵机”这样如同小儿胡闹的手段干扰对方施法,而不是主动切换功法。 奈何对手压根没有长期蓄力的意思,反而在那保持土系功法不停用小法术袭扰,还故意露出空门,引诱学生全力攻击。 学生没绷住,只得有一招没一招地与对手对拼,互相消耗法力,慢慢演变成法术炮台,“渐入佳境”了。 大多数选手似乎都有一招两招这样的迎战技巧,可偏偏场上的对战环境就是一副声光效果拉满,实则不温不火的状态,愣是在法术炮台阶段打了三四个来回,活像是回合制游戏。 第四百七十章 你们倒是打起来啊 法术炮台轮番上演,打了三四个回合之后,场上有了新变化。 倒不是这些选手灵机一动打算破局,实在是法力跟不上了。当一轮法术炮台就要实打实轰炸一两分钟的法术,抢占法术主导权,常规法术打一发可就一成法力出去了,参赛选手们不比李俭那样不修法术,对单发法术的法力占比还有所调整,但连着打两分钟,百分比调到五都拿不下,调成一那就成痒痒挠了。 台上的选手纷纷赶在法力被彻底耗干之前熄火,将大量神识转移到最直接的神识对拼和空间权能争夺上,一时间,台上竟然“静”下来了。 神识间的厮杀更加凶险,这一点李俭省得。但对拍摄者来说,神识交锋又不能被摄像机拍到,这玩意不好看啊。 观众席上的呐喊助威声被迫安静下来,大概是其中的粉丝觉得不对了,连忙带动着身边人重新把口号喊响。 再次响起的呐喊助威声没有先前热烈,而像是在外力迫使下振动起来的音叉。 李俭:不是,你们法力打空了真就在原地对拼神识和空间权能啊,都到这一步了,就不能有一个给兄弟表演一下武术的吗? 如果李俭没记错的话,这帮人开始修炼的时候,社会上应该很流行炼体武修的流派来着,有几个基础功法的底子也是炼体武修的套路,怎么还不开打? 是,哥们知道你们用神识厮杀凶险异常,大多数心力都放在神识战线上了。可是在这法力都基本打空的档口,用一点点本能向敌人挥拳,很难吗? 场上的选手听不到李俭心中的碎碎念,他们都沉浸在与对手神识厮杀的险恶景象中。神识之间的厮杀像是两个人互相穿针引线,不让对方将针线引向自己,还要让自己的针线逼近对方。 至于更像是神识厮杀的“绞杀”“幻阵”“渗透”之类的手段,没有人能够保证玩这一套伤害的不是自己——绞杀是相互的,没人能知道在采取动作后绞杀的不是自己而是敌人;幻阵是不可靠的,当一方打算对另一方只使用神识施加幻阵,他不能保证自己就能接触到真实的世界,想要意识到并验证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渗透更是相互之间发生的情况,这从根本上就不能保证自己的个体同一性在时空上连续,倘若施术者有异于人类伦常的世界观,或许他会积极尝试此类手段——故而对修仙者战斗来说,如果发觉对手有使用以上手段的倾向,神识将会立刻选择远离,并使用其它手段对敌。 而这也衍生出来一个流派。我知道自己不会对敌人使用可能危害到自己的神识手段,但我的敌人不知道我已经做了决定,如果我表现得像是要和他同归于尽,他选择退避并让出空间,我趁机介入,这不就是无本万利争夺神识控制区域的手段? 此色厉内荏之道,曾风行一时,堪称无解。如果只将目光落在神识厮杀上,这就是无解,毕竟是以“愣”解“横”的思路,只要敌手不是亡命徒,这一套总是有效的。 但修仙者也不是傻的,能被色厉内荏逼到墙角。目光只落在神识厮杀上当然无解,可要是丢卒保帅、瞒天过海,神识厮杀中的色厉内荏也保不住胜利。 粗浅的破解之法就有两种。前者丢卒保帅,乃是修仙者将自己的神识单独分出一小块,平日里只和本体一线相连,尽可能地不让这玩意和主要意识有什么交集,等到神识厮杀的时候,将这一块养的和本体快没什么联系的神识做前锋使用,虽然“穿针引线”会略有迟滞,但只要对手表现得像是要纠缠上来,并非一般的神识厮杀的办法,那就将这根针头迎上。 倘若对手当真是色厉内荏,不需自己动手,自然会退去神识,这根针头也就不会丢失;如果对手用的是搏命的打法,一旦纠缠上就要消灭或同化神识,那么针头会轻松丢失,转而向本体发送唯一的一道表示自己丢失的型号——它与本体的关联就要做得如此精致,再紧密一分就要伤到本体,再疏远一分就没法回报。 这般针头可以养好几个,等到神识厮杀的时候放出去,损失几个就知道对手的心有多狠,再作后续打算。 而后者瞒天过海,则是不管对手究竟是色厉内荏还是天生疯狗,他既然表现得要在神识上猎杀自己,势必要将大量精力用在操控神识上。趁此机会,将神识用在法术上,先给他来一招狠的,让他清醒过来,再揣摩注意力应当如何分配。 两种方法分别代表一类思路,实际使用时更是虚虚实实,在战斗中迭代多次后,修仙者里基本没人玩色厉内荏的套路,倒是丢卒保帅的方案至今仍有人修炼,每个修仙者都要给自己留一点拿来试探的神识。 也就李俭这个各方面都强的莫名其妙的异类才不用动这样的心思,他到如今也没养过试探用的神识,毕竟对他来说,真的没有哪位修仙者能够单体扛住他百分之百法力出力的一下攻击——这就用不上神识厮杀了,只要有保证在毁伤范围内的神识引导就够了。 场上的修仙者正是在如此交战,他们在刀尖上跳舞,又是彼此的刀尖。 但李俭还是很想吐槽:你们把法力打空了倒是开打啊,肉身拿来吃干饭的?突破金丹的时候难道没把肉身给洗练一遍?还是你们连金丹加持肉身的打法都不会? 许是李俭心中的吐槽和谁心心相印了,场上神识厮杀许久,终于有人动了起来,在没有调动空间权能的情况下,靠肉身的力量冲向对手。 脚不悬空,前冲,挥拳。对手“铿”地将金丹加持在肉身,双臂交叉格挡,卸力后撤。 场上选手没有特意挑选过鞋子,在没有施加法术并且脚不能离地的前提下,能够给身体提供的横向加速度就这么多。但生物可以通过将动量交给其他肢体来提升特定肢体的动能,只不过需要一点“小小的”肌肉做功。 冲向对手的修仙者有点滑稽地将先前挥出的右拳拉回到身后,金丹加持肉身的光芒此时缓缓显现,左拳前探劈掌,试图下压拆解对手的格挡。 取守势者向右侧身,左脚外拉拧步蹬地,偏到正位的右掌发力,将劈向胸口的左拳拍走。 到了这一步,其他场地的选手们也都回过味来,连绵不断的神识厮杀分不出胜负,难道还不能开辟第二战场、第三战场吗? 顷刻间,诸多选手将金丹加持在肉身上,彼此冲撞,各自施为,在赛场上打作一团。 金丹们的肉体战斗并没有展露出开碑裂石的功底——只要他们想,他们做得到——只像是行动、反应速度特别快的武者,在赛场上打出残影。 六十帧的摄影机没法拍出他们的清晰行动,不过同为金丹期的李俭还能看得清楚。当选手们意识到肉体格斗也是修仙者战斗的组成部分时,赛场上就没有片刻宁静了。 在赛场上与对手搏斗,金丹期是放不开的。选手之间的空间权能争夺发生在摄影机拍不到的地方,即使是在神识厮杀,众人犹如静物一般的时候,空间权能争夺也没有一刻停止过。 拿不到空间权能的主动权,就不能用飞行获得胜势,或者说,在被对方干扰空间权能的情况下,飞行是让出破绽的行动。 选手们放弃了飞行,能够获得动力的方式就只剩下两种:法力驱动和肉体驱动。 肉体驱动是人类最适应的,说穿了就是走路,靠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对垂直面产生的正压力(现在认为其他力也可能产生)形成固定比例(现实中比例不固定)的摩擦力来驱动自身行动。作为一个整体,单个人类行动总得需要一个外在的力来改变运动形态、运动状态。 法力驱动则花样颇多,不过归根结底,就是用法力换动力。这玩意技巧再多也拦不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法力就别想换来动力。场上这帮选手当了几轮法术炮台,剩下的那点法力还留着必胜时刻一锤定音,自然不肯用法力换动力。 于是,场上表现最多的,还是跑。不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绝非常人的跑,而是一眼普通人的跑。 选手们将自己脚下地面在没有明显形变前提下能够提供的摩擦力压榨到了极限,尤其是当他们还得注意不能让自己双脚离地的时候,这种动作甚至连一般人的跑步姿势都比不上——跑步不特意保持步频,不靠提升步频来提升速度,很容易跑着跑着有种飘飘欲仙的双脚离地感,而这帮修仙者在打斗的时候,是决不敢有双脚离地感的。 他们不得不提高自己的步频,让步频快成闪电,以此获得尽可能在长时间上维持在高位的外来横向加速度。 第四百七十一章 做好这些,想打输挺难的 和修仙者们下盘可以说是搞笑的行动相比,他们的上盘动作十分不像人。 作为个体的横向加速度被摩擦力上限封死了,看起来这些参赛的选手只剩下“像个普通人一样打架”一条路可走。不过可别忘了,整体动量固然只看合外力作用,但同一系统内的两个物体可以拥有极大绝对值的动量啊。 选手们的动作大开大合,拳头挥动的时候,往往要把整个上半身都往另一个方向扯——这种动作对灵气复苏前的人类来说就是把战斗胜利拱手让人,毕竟对正常拳手来说,打同等级大开大合和放弃防守没区别,很容易被抓着破绽打一通狠的。 更别说一般人在灵气复苏前,光是拉开架势做几个动作,都可能使自身失衡。在战斗过程中毫无顾忌地出拳更是大忌,只不过在比赛场上,失却了有效着力点,选手们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条件下,以自身不同部位的动量变化,换取攻击点的庞大动能。 用人话说就是,他们把自己变成了轰击敌人的武器,别管姿态有多难看,轰击力度才是第一位的。 场上的比赛选手以过去人类所难以实现的姿态激烈交手,但他们好歹还带着一丝作为人类在公开场合的矜持,没有选择躺倒在地面和对手玩倒地战。从有效程度来看,倒在地上转成大陀螺攻击对手的效率显然高于以站姿向对手出拳的效率。 格斗虽然不比法术那般声光特效拉满,但有金丹加持在,也有些看头。摄影师们又兴奋起来,各大电视台争相抢夺机位——在比赛开始之前已经抢过了,赛中的“抢夺”不过是要几个运镜的角度——寻找最适合拍摄的场地。 李俭看到这,觉得这一轮比赛基本定型了。 虽然选手们调控法力的战斗节奏十分拉胯,前期战斗没有考虑使用体术,神识战斗和空间权能战斗都没有体现出胜势,但这些错误是几乎所有选手都有的。比赛进行到现在,别的优点没看见,但选手们还算知错能改。再往后单人赛不会有什么变化了,无非是看体术上的差距,有人要胜出罢了。 换成他上场,排除各项修仙素质远超同境界的特色,也不过是功法轮转的速度更快,每次施法试探只打一发,全程保持体术进攻,控制法力留存提供有效着力点罢了,也不会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或者说,只要把这些做好,就算不能直接胜利,想要打输就挺难的。 …… 场上的胜负很快便分出来了。 当选手们都意识到在法力不够用的当下,只有体术才能分胜负时,战斗节奏加快不少。为了提供足够强大的攻防能力,他们的架势远比正常格斗更偏激,这也导致他们哪怕在金丹的加持下相互攻防,也很快就有人被抓住破绽,落了下风,继而被一套老拳打到认输。 就算是没有被抓到破绽的,双方体术上的差异也会渐渐拉大态势,最终使一方落败。学生队的选手在体术上略弱于他的对手,在高强度格斗五分钟后,宣布认输。 第一轮单挑战结束,接下来进行车轮战。 有了单挑战经验打底,车轮战一开始,参赛选手首先以体术开局,拉近彼此距离的同时,展开神识与空间权能攻防。 和单挑战几乎耗尽法力再开始体术战斗不同,有了充足法力开局的选手们可以在各种位置以法力构造着力点,这让他们的战斗更像是格斗,不过是在各种关节处加装喷射推进器的格斗——火箭冲拳不可不尝。 光是体术战斗也不够,在修仙者们挥拳时,法术也常常在难以料想的位置出现,作为体术格斗的佯攻,甚至让体术变成佯攻,由法术发起主动攻击。 比起方才不是打木桩就是单纯拼体术的单挑战,车轮战一开始就表现出了金丹期修仙者应有的战斗素质,起码没有任何一项能力会被他们在战斗中落下。 当然,以李俭看来,他们的战斗经验还不够多,战斗本能还值得磨炼。挂着同一种功法连续使用相同的法术作为体术的调味品算什么能耐,真要到熟练的时候,体术才应该是不需要过脑子的,变成本能的东西,反倒是身上的功法,这玩意应该随使用法术的不同而变化,还要考虑敌人的功法加持状态,恨不得打一发法术就切一次功法才好。 这才是极致的修仙者在不借助外力的时候应该表现出来的战斗功底,至于借助外力怎么打……阵修,启动! 出来混要讲势力,你光能打有个屁用.jpg 场上的修仙者火力全开,拳拳到肉,法术的声光特效更是让观众直呼票买的值,馆内的呐喊助威声又响彻云霄,不需要谁来带动,人们像是自己正投身在战斗中似的,喊得热血上涌。 不一会,场上就有好几组人分出了胜负。不等胜者如何调整,裁判就把对手的第二顺位请了上来,宣布开打。 报名初选的队伍都是这一个月内刚成为金丹期修仙者的,敢来报名的选手都自认有两把刷子,二十多天的工夫也不足以将他们的战斗力差距拉的太大。往往一队的一号位把对手打赢了,自己也接近山穷水尽,没给对手的二号位造成太多阻碍,就被轻松送下场,换自家二号位上来。 由于选手们的水平着实拉不开大差距,车轮战几乎变成了是每对顺位自己分胜负的打法。前一顺位的胜利只会给后一顺位的队友提供一点点优势,真要打赢还得看自己发挥。 在车轮战中,别说有一队人一穿三了,就算一打二也没出现过。差距最大的那一组,也只是自家一号位把对方一号位送下台,紧接着使出浑身解数,将对方二号位法力耗掉几成,自己光荣下场。 李俭:看来一般人像自己这样开挂的还是少,这场合恐怕是最适合自己上台的了,碰到车轮战就一拳一个。诶,可惜那帮妖兽打一开始就觉得不能让我参赛,还同意了参赛选手只能是一个月内刚出现的新金丹期,不然我也可以琢磨上场打打了。 眼前的人族初选很大程度上可以模拟万族大比的正式流程。各族都会挑本族一个月内最能打的金丹参赛,只要妖兽和人类的修仙方式没有本质区别,各境界战斗力没有明显差距,那么车轮战环节便都可能演变成各个顺位之间分胜负的战斗。 这样看来,真到了万族大比的时候,车轮战也不过是三场连接得更紧密的单挑战罢了。 学生队在车轮战环节艰难地胜过对手,好歹没被三局两胜直接剥夺了进行团队战的机会。这样的好运在场上并非每一队都拥有,正好相反,大多数队伍的队员都是自己交往范围内的强强联手,王对王、将对将,单挑战打得过的对手往往在车轮战也打得过,三局两胜,立刻请对手进败者组,之后的赛程没他们的份了。 应该说,这种赛制是有点离谱的。万族大比的时候可不会在每个种族的战斗之间玩三局两胜,单挑赛、车轮战、团队战可是分开来的,不会因为某个种族输了其中两项就拒绝其参加第三项比赛。不过现在是内部初选,考虑到时间成本和场地因素,让那些被三局两胜的队伍直接退场,或许对比赛本身很有利。 同一轮中已经分出胜负的队伍不需要继续比赛,胜者已经进入了下一轮。他们的比赛场地立刻和其他还要进行团队赛的场地合并,在一套赛事运行的规则计算下,安排本轮剩余队伍的团队战顺序。 学生队是第三个出场的,十打十的比赛,场地仅有两万平米不到。 比起单挑战和车轮战的一打一形式,团队战更考验裁判的能力。一打一要分清楚谁喊了认输比较容易,也方便介入战斗将认输者保护起来。但在团队战纷繁复杂的情况中,光是搞清楚哪一队的哪个成员宣布认输要退场就很麻烦了,更别说当他宣布退场的时候,往往伴随着可能会致残致死的攻击——裁判将不得不冲入赛场,顶着这些攻击将选手送出去。 如果是在某个已经发展了成千上万年的成熟修仙世界,金丹期举行战斗比赛,随便放几个“老怪”也能安全地看住小辈战斗。但这里是灵气复苏才过去四年多的地方,裁判也是金丹期,不见得水平比选手高多少,让他们照顾选手,着实需要通力配合。 一众裁判们凑到一起,紧张地面对合并后的赛场,准备响应选手退场的指令,介入战斗。 团队战比起单挑和车轮战,还有个好处。这玩意需要有人在战斗时指挥,有指挥的比赛,还有团队协作,到时候打起来,总比单挑更有看头。 这是体育赛事的惯例,越是人多的赛事,观众粘性越大——虽然棒球不是很火,但架不住他们粘性确实大。 第四百七十二章 法术侵彻力就像是氢氟酸 在学生队伍之前,本轮比赛前两场团队赛已经打完,通过观摩他们的战斗过程,裁判和选手都颇有心得。 裁判心得是实战体验了两天该如何介入十打十的团队战,比起第一天初选的盛况,一些重复率较高的问题总算是有了解决方法。选手的心得则是看懂了应该怎么打,能够出现在初选赛场的队伍不是笨蛋,就算昨天的比赛没时间看,今天候场的时候看上两场团队赛,也该看明白团队战的一般打法了。 在裁判的口令声中,队员们步入赛场。双方相距两百米站立,以金丹期的目力,这个距离能够轻松看见对手脸上的绒毛——如果对手没有特意将自己脸上的绒毛清除的话。 还是一样的发令方式,裁判的空间权能像是一张薄纸横亘在双方中间,两边的选手各自弹出空间权能抵住薄纸,等待裁判撤去空间权能,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学生一方的领队在开赛最后吩咐了几句,同学们各自答应,紧接着比赛开始。 在团队赛比赛开始的瞬间,双方选手分别加载五行功法,偏体术的偏法术的全部加载,刚刚好让每队的十个人都有功法可加。 李俭看得直摇头。他倒不是觉得还有更优解,只是看到场上选手都以最优解为目标做出相同的决定,有些好笑罢了。 这操作就像是棋牌类游戏开局的定式一样,甭管后头怎么出牌、怎么下棋为优,起手这一步做不好,很容易落入下风。为了不落下风,就得按照已经探明的正确方法走第一部,打得太趋同了,也不好看。 不过对选手们来说,他们参加的是比赛,是要分胜负的东西,谁还管好看不好看啊,能赢才是真的。好看是赛事主办方和转播方要考虑的事,如果赛事本身建立在一系列变现手段上,为了让更多的人为赛事付费,“做的精彩”才会纳入办赛原则。 万族大比的前置比赛当然不需要赛事主办方采用任何方式来为选手变现,变现方式会自己找上门来的。商家不会放过任何合规地盈利的机会,在这种全国性的赛事上,任何一支队伍能够走得长远,哪怕没有为人类出战万族大比,仅仅只是在初选上颇有成绩,光是卖冠名权,也够参赛队伍舒服几年。 故此,场上两队人都采取了自己认知中的最优解,打出雷同开局,裁判们并不惊讶,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而是让比赛进行下去——换成那些需要打得好看才能有变现机会的赛事,雷同开局怕是要让赛委会当场改规则。 双方各自加载十种不同功法,功法运行时便将空间中绝大部分灵机都覆盖了。伴随着体内功法自然运行,场上的灵机逐渐向两边撕裂。 察觉到灵机流动十分均衡,双方都意识到对方采用了和自己一样的战术,不由得加紧节奏,命令队内加载偏法术功法的队员吸引灵机,干扰对方,为之后施法做准备,同时身先士卒,与加载了偏体术功法的队员一同冲阵,向敌阵杀去。 两百米的距离对金丹期修仙者来说不过咫尺。在双方心头念起,脚下发力的下一刻,两边窜出的十人便在正中央交上了手。 由于人数更多,争夺空间主导权的战斗更加激烈,场上的金丹期没有一个能利用空间权能给自己提供便利的。尤其是在正中央靠体术对决的十人,来自其他人的空间权能就在身边纠缠,不需要细细感应也能察觉空间主导权正变成一片混沌,只能将空间权能笼罩自身,先让自己不至于被混乱的空间杀伤,才有继续拼斗的能力。 在空间混乱的压制下,赛场就像是开了禁空法阵一样,一群修仙者愣是不能表现出丝毫神异,各个脚踏实地,顶多是用法力在脚边凝聚施力点,以常人难以实现的拳脚速度互相攻防罢了。 拳脚之间,步伐常常变化,时不时就要牵扯到其他人的战圈中。这本就是团队战,无论什么时候被横插一杠都是可能的。在中央打斗的十人原本是捉对厮杀,随着各队队长指令更新,捉对厮杀渐渐融合到一块去,两个人打变成三个人打,转瞬间变成四人来回,又很快变成十人的大混战。 他们打在一起,不要什么好看,也不讲什么道义,除了下手不能太阴狠——当着观众和摄像机的面,上来猴子偷桃撩阴脚什么的都不合适,队伍里面又不是单一性别,参与体术战斗的有男有女,上来打一个下三路的招数,知道的管这叫做“全力以赴”,不知道的还说这是故意在战斗中揩油呢——什么招数好使就用什么招数。 什么三英战吕布在这都是虚的,真要是抓到机会了,五个人能同时向一人发招。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场上的选手都懂,如果能拼出机会五打一,那肯定是先五打一把对方送走一个最舒服。 学生能存着先打跑一个的心思,难道他们的对手就不能了? 都是来参赛打团队战的,都观摩过前两场比赛的打法了,对手也不是吃干饭的。这边想着要找机会五打一,另一边想的便是不能让对面五打一,还要找机会把对面打走一个。 两边的想法都落到一处去了,连一个“让一名队友玩自爆换对面残一片再收割”的想法都没有,全想着要保住自家的队友,同时趁机将对手送走一个。全都想着无伤稳健,也没人想着冒险,一时间场上的打法杂而不乱,拳脚间竟有一股韵律,似乎他们并非在以体术分胜负,而是在比赛谁的拳脚套路更好看。 李俭揉了揉眉心。当一群实力基本相近的修仙者打算打出无伤稳健胜局时,这场比赛就必然要拖很长时间了。 …… 抱着无伤稳健的想法,体术战士们压根分不出胜负。他们有充足的法力用来过渡,在没有抓到“五打一”的绝对优势时,又不肯将法力和金丹加持全力爆发,打出石破天惊的攻势。在你来我往的见招拆招中,他们的攻击频率越来越高,单次攻击力度却越来越小,从一开始的七分攻三分防转成攻防对半,又慢慢变成三分攻七分防,眼瞅着都不是要把对手立刻送下场,而是要靠一己之力将对手的攻势削没。 再打下去就像是打假赛了,好在场上还有别的变数存在。 开局时,各队的队长都吩咐本队加载了偏法术功法的选手在后方一刻不停地吸引灵机、干扰对手发挥。在体术战士们快打成假赛的时候,场上的灵机已经被物理意义地吸成两个团块,几乎全都集中在赛场的两端,只在场地中央留下极其稀薄的灵机。 凝聚灵机的进度已然到头,法修选手已经将大部分法力拿来在体内形成吸引源。原本作为吸引源的法力在体内是不会有损耗的,可在两边争夺灵机的情况下,当灵机分布越来越脱离正常状态,双方法修选手的法力消耗也就越客观。 终于,学生们率先判定得不偿失,五名法修一块施法,身边灵机卷入法术,在法力转化成法术侵彻力的同时增强法术效果,随法术一同轰向赛场中央。 裁判们紧张起来。体术战斗很难在有医务人员等待的时候当场打死修仙者,毕竟这是比赛,选手们还没有往别人头上招呼的习惯。就算是一拳把心脏打爆了,在二十秒内用法术续上也可以存活,更别说裁判们会在五秒之内让选手接受治疗。 但法术战斗很难测。法术表面呈现“电击”“火烧”的样子,但这些表象都是皮毛,不是法术中杀伤力最大的部分。杀伤力最大的法术侵彻力在视觉效果上完全比不过法术的表象,偏偏它却能深入骨髓。 法术侵彻力不会给人“它打爆了心脏”这样的视觉冲击,而像是氢氟酸落在手上,皮肤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内里的骨骼可能已经烂完了。 这种表征和损害几乎同时发生的玩意才是最可怕的,更别说它的表征被人注意到还往往落后于损害,甚至落后的不止一点。 场上五名法修学生,将场地上的灵机凝聚到极限后再施法,法术中蕴含的法术侵彻力已经超过了正常金丹的承受上限,只要对方没有针对破解,当这些法术落在身上的时候,法术侵彻力起效就是板上钉钉的事——重伤和当场死亡可以挑一个。 只要对手没有摆出针对性破解的架势,裁判们就会在攻击命中之前判定他出局,接着快速入场,将人带走,同时消解法术。 不等队长有所反应,本队的法修先行动起来。 学生们认为再凝聚灵机是得不偿失,他们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大家都是同一水平的金丹期,这边觉得撑不住了,另一边也不轻松。只不过他们比学生更能忍一些,或者说,没有学生那么“直白”。他们等到了学生先释放法术,才把已经憋不住的灵机放了出去。 第四百七十三章 战术、执行战术、重新抉择 用已经凝聚成团块的灵机冲击对手的法术,这一招不需要己方投入多少法力,但也放弃了从开战到现在为了凝聚灵机所作的全部努力。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法术侵彻力将会和灵机流在战场中央冲击,“爆炸”的余波将使部分灵机流回流到一端,这时候再用法力凝聚成吸引源,或许能够回收一些灵机,免得被对手占去控制灵机的大好机会。 果如他们所料,法术侵彻力在中端撞击灵机流,澎湃丰富的灵机流将法术侵彻力冲刷成一团混沌,法术几乎没能生效。仅有的一些逃过灵机流洗刷的法术侵彻力也被偏折了角度,没有针对性地落在体术战士们身上,只引起叠在身上的金丹力量闪烁,而没有侵蚀分毫。 一部分灵机流回流过去,又被施法者控制住。另一部分灵机流逸散在中端空间,先被格斗状态的体术战士随手用吸引源控制住,转化为微型法术加持自身体术,剩下的部分再被学生队伍的施法者牵动,落到他们手里。 一次法术对攻后,两队各有得失,打破了开局雷同起手的僵局,也让比赛进入下一阶段。 意识到双方施法者都已经做出要参与战斗的决定,场地中央的体术战士打得更加激烈。比起刚开始交手时场地内灵机几乎全被施法者吸引走,场上像是无魔环境的窘境,这时候的体术战士法力稍有下跌,但身边的灵机反而多了,纷纷采用法术加持体术的手段,展开具备修仙者风格的格斗。 拳头上附着法力算是最基础的,单纯由个人法力就能创造出杀伤效果的法术有一整个以灵击术为基础的体系。 在灵击术的加持下,只要修仙者愿意,并且抓住功绩的机会,当肢体相交、甚至只是贴边擦过的时候,运转在攻击部位的法力就能创造出灵击术的术式,以自身的灵力为基准施加攻击。 在没有外界灵机帮忙的时候,用几乎永无止境的灵击术进行攻防简直是体术战士们的必修课。而在有外界灵机帮忙的时候,光是灵击术这样在属性和法则上没有加持的无属性法术,对体术战士吸引力显然不及五行法术丝毫。 细碎的雷电在肢体上纠缠,无论是拳击还是踢击,只要神识和法力足够集中,金丹加持没有问题,哪怕是伸出的一根手指都是杀伤对手的利器。 雷电的锋芒来自金系法则加持,雷电类法术的外在表现是人类已经熟知的电流,但内里的法则侵彻力却取金系的“不折不减不违”之义,并非什么“套个法拉第笼”这样的取巧物理手段所能抵挡。 真正要消磨这般金系侵彻力,需要的是否定其“不折不减不违”之义的火。 铺满红光的手掌抹过手指,手指上的电光便像是被光芒消融似得消失了。金系的义到深处或许可以完全不折不减,但在还不够精深的时候,碰到让它“消减”的火,还是会退避三舍。 收指为拳,拳锋迎上手掌,拳锋上的雷电消退,转而被一圈又一圈的虚幻波纹笼罩。 手掌被拳锋击退,侧过手变成掌刀,红光消失内敛,护住手掌的金丹金光似乎又浓烈了一分,重重劈在拳头侧面。 拳头被劈得疼了,握紧的手指散了开来,顺势成爪,如树木根须一般前行,向掌刀探去。 体术战士们你来我往,利用方才流向中端的灵机演化出种种法则意象。 对追求杀伤力的法术来说,这点逸散的灵机不够干什么活的。但对需要属性加持体术的战士们来说,少量灵机也够了,只要能让体术表现出属性,接下来的战斗就是战士们自己的事情,而和灵机无关。 赛场中端的战士们忙着,两端的施法者也不轻松。在第一波用法术和灵机流对拼之后,学生一方的施法者掌控了更多的灵机,但法力量较对手更少,这促使他们使用更需要灵机参与的法术。 快速衡量利弊,学生施法者们集合起来,在场上借助已经掌控的灵机建设法阵。 是的,虽然在一般情况下,法阵由灵材构成。但灵材构成法阵的原理是利用灵材中几乎完全可控的灵机为法阵提供阵点,如果环境中有足够多受控的灵机,并且施法者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法阵,直接利用法力操控环境灵机凭空搭建法阵也是可行的。 并且,搭建法阵仅仅需要灵机就位,在这个过程中,负责形成吸引源和排斥源来操控灵机运动方式的法力,压根不会损耗多少,正是掌控灵机多而体内法力少时该有的应对。 见学生们正在搭建法阵,对手们当然不会让学生如愿。工程师队的施法者利用约定好的简短指令告诉体术战士们,对手正在搭建法阵,同时操控灵机融入法术,动用了消耗法力更大的远程施法,将法术形成点设定在法阵搭建位置旁边,启动法术。 受法力控制能力的影响,如果施法时将产生法术侵彻力的初始位置设置得离自身较远,就要承受一部分法力损耗,且损耗比例随距离增加而急速上升。 如果是在身边近距离施法,再用神识引导法术攻击远处目标,这对法力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工程师队的施法者转瞬之间要破坏两百米外的法阵构建,这两百米中若是没有体术战士交战还好说,可现在正是打得昏天黑地酣畅淋漓的时候,肉身过境显然不妥,便只能选择用远程法术超远施法,让法术侵彻力出现在正在搭建的法阵旁边,一举攻破法阵。 中间战斗的体术战士听闻学生施法者竟然在准备法阵,不免对远处多看了两眼。这两眼让学生们注意到了,他们抽空回望,发现自家在准备法阵,不由得心中一紧。 对手无论是体术战士还是施法者都还没被限制死,这个时候准备法阵并不是准备万全的表现,反倒是被局势逼到这一步的样子。现在准备法阵,是人都知道要打断,可对手要怎么打断? 学生们紧紧盯着身前的空间,比赛场地在中端有超过百米的宽度,体术战士的战斗在这百米多宽的中线反复横跳,从左打到右,又从右打到左。只要战斗足够激烈,对方的体术战士肯定没法抛下正面的对手冲到后头干扰布阵——除非他们顶着被重伤的风险也要冲过去——对方的施法者也很难再激烈的战斗中穿过战线。 那么自己该做什么就很明显了,打,拼了命地打,在不会让自己下场的前提下,狠狠咬住对手,同时把战斗拉向整条战线。 学生队的体术战士们心有灵犀似的,在意识到自家后方正在准备法阵的同时,拳脚上的攻势又迅猛起来,不单是转化了攻防比例,还牵扯着对手必须要跟上他们的步伐,加快横向移动的速度。 五团战团在中线打得风生水起,就像是五对被无形大手推着跑的磁铁。若有人从高空俯瞰他们的战斗,便会觉得他们好像是在中线反复横跳。 学生队的体术战士固然是做好了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差把眼前的对手全部打趴再扑向对面的施法者。奈何工程师队的施法者早就意识到中线的战斗难以越过,打一开始就下了狠心,要用衰减率极大的远程施法打破法阵构建。 中线的战斗卷起滚滚烟尘,又被拳脚带起的狂风吹散。在学生队体术战士们战到酣处,觉得没什么能够阻止法阵构建的时候,来自背后逸散无序的灵机流如同浇下的凉水,让他们打心里冷静下来。 找机会看了眼身后,方才构建的法阵雏形消失不见了,组成雏形的灵机流不可避免地向四处逸散。好在操控灵机流的施法者们并没有因为法阵雏形被破坏而受到反噬,只是一下子被打破了本在掌握中的灵机流动,再要掌握身边的灵机有些困难罢了。 法阵雏形旁突然出现法术侵彻力的时候,学生们就知道要遭了。 远程施法的法力衰减率在大学课程中是必考题,如何利用距离、法力衰减率、保持距离三者之间的关系,以其中两个值推算出另一个,或是在只知道其中一个值的时候推演出另外两个值的变化方式,学生们了然于心。 法术侵彻力出现的时候,学生们就知道,这是工程师队的施法者狠下心来,干脆用远程施法来干扰法阵构建。 这般损害自己法力的做法都被拿了出来,可见对手势在必得。 与势在必得的战术选择相称的,是工程师队施法者执行战术的稳准狠。法术侵彻力出现的那一刻就是发起攻击的时间,在学生们感知到法术侵彻力出现的下一刻,凭空诞生的法术侵彻力便冲向法阵雏形,将还在构建灵机流动的法阵节点尽数撞烂。 灵机流崩溃逸散,法术侵彻力消耗殆尽,双方的施法者又落到该进行下一步抉择的十字路口。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下一批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体术战士们负责“战斗爽”,施法者们就得面对思考与抉择,面对这些更需要动脑而不是动手的问题。 在战场上,要么选择动手,要么选择动脑,如果两者都行自然最好。如果两者都不行,那这人算是交代了。 体术战士们可以像不需要思考似地应对格斗,与对手拳脚相加。在战斗中,他们必须将计算对手的攻击方式、身体姿态、对应薄弱环节化作自己的本能,让大脑自动运算其中一切信息。而在这些信息被计算出来后,手脚身体又要跟着运动,以较平衡的姿态应对攻击,并顺手攻击对手的薄弱环节。 修仙者的连环攻势比常人更凶猛,他们打出的一连串随机应变的攻击都足够作为灵气复苏前职业拳手练习组合拳的样本。在金丹期修为的加持下,体术战士的反应速度可以轻松超过以快拳闻名的世界级武打明星和世界级拳皇。尤其当他们的比赛并非表演性质时,别看体术战士的拳头落在对手格挡上只会引起金丹护体光芒一闪一暗,若是落在没有加持的凡物上,开碑裂石轻而易举。 更别说在拳脚周围还围绕着零星荡漾的法术侵彻力,这些细碎渺小的力量在修仙者手里只是加持格斗属性的道具,落在常人身上,可是挡都挡不住的真实伤害。 体术战士们的思绪运转飞快,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战胜眼前的敌人、如何将战斗拉扯向更有利于自己的一方。在确认临时构建的法阵雏形崩毁后,双方的体术战士像是把所有选择权都交给施法者,不作别的指示,全心全意投入战斗,使双方体力与法力缓慢下滑。 李俭坐在观战席,打心里给场上的队伍点赞。 虽然他们成为金丹期的时间不长,很多基础能力没有深挖,战斗方面也不太熟悉金丹期的战斗方式,但起码把筑基期的战斗经验都运用起来了。 利用掌控大量灵机的时机构建法阵,决然使用远程施法破坏法阵雏形,还有体术战士以拳脚功夫牵引对手,将战团在中线上来回横跳以掩护施法者,都是沉浸在战斗中才会有的操作。 就算他们不能成为代表华夏人族出战万族大比的队伍,就凭这场比赛,他们的战斗素质不需其他任何证明。 学生一方的灵机流动已经紊乱,短时间内能够回收到身边的灵机刚刚过半。施法者们转念一想,极速交流,便在身前构建排斥源,将难以回收的灵机吹到战场中间。 最先迎接灵机流的是己方的体术战士。来自身后骤然提升浓度的灵机是个极其简单的标志,战士们立刻意识到己方的施法者希望他们做什么。 毫不犹豫地提升体内运转功法的法力总量,从体内发出的灵机亲和再上一层楼。突然增长的法力损耗带来了与其相配的灵机吸引力,在没有对外表现吸引源的同时,学生方的体术战士掠取大量飘来的灵机,只留下少许越过中线,被对手感知到。 战斗,要加速了。 得到更多灵机加持,体术战士的法术不再只是为格斗技加持属性的背景板。法术迅速壮大,变成格斗技的僚机,在战士们每次出拳的同时,都会有堪比杀伤性法术的攻击伴随,脱离肢体范围,牵引着打向对手。 战士们像是身上带着智能浮游炮似得,瞬间提升的杀伤力立刻压制住对手。对手试图反击,但从对面飘来的灵机实在太少,用自己的法力填充缺乏灵机补充的法术效果空白又属实不智,一时间只得被动挨打,依靠闪转腾挪来躲避法术和拳脚。 对手敏锐地捕捉到了学生们的战术弱点:施法者将灵机送到体术战士手里,体术战士又试图利用这些灵机,其被动产生的法力消耗将骤然增大。这些攻击如果打在自己身上,法力损耗和金丹损耗必然高过学生,但若是这些攻击落不到自己身上,那么每多坚持一秒,学生们的法力消耗就多出一分,胜利的天平也将多朝自己倾斜。 是,学生体术战士仗着身后有灵机加持,投入法力演化出大威力法术,配合拳脚功夫,打工程师体术战士相当于二打一,真要是被打到了,也就奠定学生队胜局。但工程师们正面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 工程师队的体术战士在格斗中尝试闪避攻击,并明里暗里向学生队的施法者投去一瞥。 体术战士发起的猛攻没有成效就是刺向自己的匕首,为了他们的攻势不落空,学生队的施法者肯定要做点什么。 比如,用法术威胁工程师队的体术战士,试图在短时间内营造出三打一的局面,逼迫工程师队减员。 己方的施法者不会放过这个环节,但究竟是在这一回合援护体术战士,还是借着空挡攻击对手施法者,都是未知数。 学生队的法术在身边成型。他们的法力不算多了,必须省着点用。雷电是寻常修仙者能够掌握的最快攻击意象,现在是抢攻的时候,学生们顾不了许多,全将功法切换成金系,也不管其他属性的灵机在这之后四散奔逃,只是自顾自地迅速凝聚出五道雷电,刚一生成便发动攻击,直取工程师队体术战士中,开着木系功法的那人。 不是三打一,是六道法术和一道拳脚打一个人。 工程师队的施法者又一次使用远程施法,尝试后发先至地为己方体术战士提供援护,但在他们凝聚法术的时候,三名裁判冲进场地,把成为目标的体术战士捞走。隔绝比赛场地的法阵震动了一下,还没落到目标上的几道法术统统崩碎,连带着与退场者搏斗的学生队员也被震飞,一路弹到施法者身边。 他刚一落地就绷直了身体,以不可思议的姿态站直了身子,挥了下拳头:“赢定了!” 在裁判们的判定中,方才攻击退场者的法术和体术攻击已经限制死了对手的一切移动方向,而工程师队的施法者援护不及时,不存在保护住队友的可能性,这才激发了裁判们的强制退场。 这时候退场,双方队员的法力量恐怕都在半数以上。自家施法者虽然多打了一轮法术,自己也被弹飞到后方,但有生力量尚在,之后稳扎稳打逐个击破,哪怕是耗,也都足够耗完工程师队的法力。 挥拳庆祝后,他又冲了上去,顶着工程师队施法者法术袭击的反扑,在战场中线投入五打四的战团。 李俭四下张望,找到负责本场拍摄的志愿者摄影师,把同学请了过来,让他赶快拍摄本队战斗的英姿。 三五分钟后,战斗结束。 两边施法者在有人退场后一转攻势,工程师队主攻,学生队主守。 在学生队施法者全员加载金系功法后,虽然又即使调回了其他五行功法,但灵机依旧向全场逸散,使得场上灵机重归平衡,甚至隐隐让工程师队占了优势。 在这般情势下,工程师队急着利用灵机掌控方面的优势扳回一城,但学生队施法者只是全力援护,看到对手要攻击谁,便立刻用法术抵消。双方你来我往的激战,直到施法者们的法力总量都跌到两成以下,也没见工程师队的施法者组织过一次成功的集火。 他们集火不成功,中场体术战士的五打四可是进行得很成功。灵机优势渐渐消磨之后,人手优势成了学生队制胜的法宝。他们只需要全心全意地投入战斗,施法者没能拦截的法术就那么几个,落在身上的次数还没有他们打在对手身上的拳数多。工程师队左支右绌,没过一会便捉襟见肘,应付得眼花缭乱,被裁判带下场好几个,遗憾全数退场。 解决了对手的体术战士,学生队们像是挣脱了锁链,集体向对手施法者发起冲锋。 他们的法力不多了,能够掌控的灵机也在方才的格斗中消耗殆尽。 但他们依旧是还有金丹加持的体术战士。 工程师队选择认输。 没有施法者能够在对手的施法者还能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同时,顶着体术战士近身获得胜利的,除非对面没关友伤,随便动手都不会携带神识引导,先把自己人全部打残,再由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但打到现在的队伍显然不会这么弱智,工程师队的投降认输算是个明智的决定,总比他们被体术和法术轮流殴打到法力和金丹加持都不济再退场要好。 起码前者还能有点脸面,后者就不太体面了。 裁判宣布比赛结束,胜者是来自新星大学的学生队伍。 适时撤去的法阵让观众席潮水般的喝彩声涌向胜者,学生们体内的法力十成去掉了九成,强忍着立刻切换功法恢复法力的冲动,迎着观众们的欢呼声招手,扬起夸张出格的笑。 摄影师冲上去连拍了几张,裁判才让他们准备退场,下一批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保送队伍到底第几轮参赛啊 同学得胜归来,虽然在之后的赛事中不可避免地会成为竞争对手,但本校的队伍每多一支进入第二轮淘汰赛,也能证明本校实力卓越,是抬高自己身价的好机会。 随队志愿者与有荣焉,只是有点遗憾,如果进入下一轮的队伍是自己就好了,那样的话,回去找人吹牛逼也更有底气。 …… 比赛安排得十分紧凑,前一轮比赛的胜利者往往只有几秒钟在镜头前留下自己身姿的机会,紧接着就会被请下场,换下一支队伍上台。 没办法,初选只有五天时间,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有足足一百多场比赛要打,不抓紧时间,赶不上参加复选的流程,初选等于白打。 进了复选的队伍可是有更多资源可以倾斜的,能够进入复选的队伍,都是在各个聚居区的人山人海中杀出来的,到了复选,也就三十来支队伍——并不完全与大型聚居区的数量相当,部分单位在区划上与大型聚居区平级——这些队伍都是可能代表华夏人类出战万族大比的种子选手。 如果说养这一个月内成为金丹的修仙者属于劳民伤财,那么给三十来支队伍的修仙者投资就是正常买卖。 在复选结束前,每个队伍都能获得修仙资源的大力支持,保证在短时间内达到当前所能达到的巅峰水准。要是晚上一天送去复选,少了这些资源,复选不参加也罢。 新星聚居区初选第二天中午,比赛稍稍暂停。第一轮比赛尘埃落定,在社会面参赛的三百多支队伍中诞生了一百五十二队晋级者,其中新星大学占了九队。 从比例来看,新星大学以一所学校,占据了钱安聚居区首轮晋级者百分之五的比例,起码说明自家的修仙教育十分到位。 回到入住的酒店,简单吃了顿饭,九队学生和志愿者们一块赶往赛场,准备参加下一轮比赛。今天落败的学生有些恹恹的,也不愿意当志愿者了——已经少了上午的志愿者时长——干脆申请离队,在钱安聚居区玩玩,等比赛都结束了再回学校。 李俭:我是不知道你们这群大四的学生在五月还要跑到聚居区玩玩是什么意思,仗着有大五到大八就无所谓大四下的毕设了是吧? 不过毕设这事又不需要李俭负责,在场的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要是为了个人欲望而耽误了学业,换成谁也不好说李俭应该为此负责。 批准了同学们的申请,李俭跟着晋级第二轮的队伍一块,出现在相关人员的观众席。 按理说,参赛选手有自己的备赛区,下一轮要比赛的队伍都应该在备赛区等候。不过学生们在备赛区待不住,都想先到赛场旁边坐着,哪怕是在观众席也好,也要体验赛场的感觉。 李俭抬头望向观众席。赛事中午不过只休息了一个小时时间,场上的观众就已经吃完午饭回到位置,十分热情地挥舞着手上的周边产品。 真恐怖啊,钱安聚居区六千万人里头竟然会有这么狂热的八万人吗?才刚刚声嘶力竭地呐喊助威了一个上午,休息一个小时,又已经回到看台,准备为下午的比赛助威吗? 都是恐虐信徒是吧,还是磁场强者世界中只要看到强者打交就会从虚空中刷新,宣布“就算死了也值回票价”的癫佬? 大概是馆内的气氛太过热烈,情绪渐渐感染了参赛者。学生们在嘈杂环境中讨论接下来的打法,九个队伍各有各的想法,互通有无,越聊越激动,等听到裁判喊人上台的时候,被点到名字的队伍“拍案而起”,其中爱出风头的学生高举右手,单指指天,变向前走边转圈,把自己要夺得第一名的宣言展示给全世界。 李俭:不是,哥们,咱们聚居区这一轮一百多支队伍呢,你们能打吗?我寻思你们队伍在校内也不算有名啊,真要很能打,我不得早听说你们的名字了?在这做冠军宣言是没什么问题啦,但要是事后输了不会觉得很没面子吗? 再一看,志愿者摄影师提着相机狠狠抓拍,给宣告夺冠的学生来了几张仰拍特写。 李俭:你就拍吧,事后要是他打输了可得找你删照片,到时候别把你相机砸了就算是好的。 李俭在观众席坐得冷汗直流,理性告诉他这支队伍夺冠的概率很低,但学生们不在乎这个。 和李俭这个没什么锐气的家伙相比,同为参赛选手的学生们可“看不惯”同学的作派。“要说你们拿第一,还真有可能,不过得是我没参赛的时候。”“把你那指头弯一下,对,弯一下。” 右手食指弯起来,在钱安地区的手势里表示“九”。说这话的学生还有点理智,起码知道要把同学这支队伍安排成第九名,把还没上场的队伍都塞到前八名去。 宣告夺冠的学生收起手,向着嘲讽他的同学们“呸”了一声,转头跟着队友上了赛场。 …… 到了晚间,进入第二轮的学生们有七支队伍已经打完收工,这次抽签的运气不错,完全没有抽到本校的队伍,七支队伍里有五支都进了第三轮,剩下两支棋差一着,遗憾落败。 提前宣告胜利的队伍成功进了第三轮,这让那位抬手指天的学生更加嚣张。不过本校的队伍有两支在下午落败,他也不好在同学面前表现得太兴高采烈,只好在自己的短视频账号上,上传了自己与号码簿、赛程表的合影。 李俭偷偷在酒店的食堂混自助餐。为了给本次比赛充当合作单位,钱安聚居区里有不少酒店开出了相当优惠的价码。一些自行报名的队伍在哪呆着不好说,但像新星大学这样的知名修仙单位,组团参赛时颇受酒店青睐。今天晚上酒店方为参赛队伍安排了自助餐,李俭却之不恭,也混进去了。 看在自助餐的份上,李俭没有干涉酒店方找人在旁边拍宣传照的行为,只是在用餐间隙找到酒店经理,传达了“不要抹黑新星大学形象”的精神,愉快地达成了没有金钱交易的合作关系。 没办法,吃人的嘴短,他总不能一边带着师生们——一百来号人——吃酒店的自助餐,还心安理得地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 只是出卖自己的“色相”,让酒店拍点“李俭率队在本店用餐,本店餐饮得到高度评价”之类的照片,就能把饭钱抵了,李俭觉得很值当。 如果张博学在旁边,他肯定得急眼。李俭的肖像权哪是一顿饭能够利用的东西,这玩意挂靠了不少项目,多少项目都等着用李俭的肖像权做宣传,一顿饭就能用上,这太掉价了。 如果是崔和平在旁边,他更得急眼。李俭形象的商业价值更不是一顿饭能够搞定的,这顿自助餐就算给一百个人吃,能顶多少钱?李俭现在的形象可是综合了新星大学校长、修仙者单体最强战力的标志,一顿自助餐能把这形象挂在酒店展示廊上,这赚大发了。 李俭:我哪管这么多,吃饱饭乃是为人第一要事,再说了,现在就算我不答应,师生们也不答应。 学生们早就投入自助餐的狂潮了,这帮修仙者又不怕吃多了会胖,打了整整一天,正是想吃点东西的时候。一百来号金丹期甩开帮子就为了尝尝菜品咸淡,这哪是自助餐会场啊,整个一狂欢节派对啊,还是食物主题的。 对学生来说,打完比赛吃自助餐,还是借着校长的脸吃自助餐,这活够聊几个月的。拼了命地享受才是真谛,至于旁边摄影师拍照——李俭搁那杵着呢,对酒店宣传来说,拍他的性价比可比拍一群还没出什么成就的学生高多了。 吃饱喝足,时间都已经到了十点。学生们才终于缓缓收起狂欢的心态,慢慢围拢到李俭身边,凑成一个小空间,商量起明天的比赛。 明天上午就要把第二轮的比赛收尾掉,新星大学参与第二轮的最后两支队伍要参赛。按照赛程预测,下午就要打第三轮,而且要在下午解决掉第三轮的全部比赛。 时间紧凑是这几天的主旋律,能够进第三轮的队伍平均一天就得打一场,这还算好的。等到明天,有不少队伍将在一天内打上两场。 这还不算事,毕竟对第二纪元的人族修仙者来说,出蛮古人留下的练气决实在是战后恢复法力的不二法门——如果没有敌人逮着回气的关键节点来偷袭的话。 让学生们有所犹疑的,是保送队伍究竟会不会在第三轮出场。 非保送队伍到第三轮共七十六支,保送队伍也不知道有多少支,在这时候参与进来,恐怕对赛制来说不算好事。 要是在第四轮,非保送队伍三十八支的时候,凑上来凑个四十支,或者第五轮凑个偶数,这都合适。 可是,这帮保送队伍到底会有多猛? 学生们可没打算在赛程早期就碰上很能打的,把自己送走,这太冤枉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应该把你的手气带给妖兽 学生们讨论的激烈,有希望保送队伍赶快出现,让他们验验成色的,也有人希望保送队伍晚点出现,好让他们进入高轮次的概率大一些。 有些异想天开的,干脆想着让保送队伍出现后,一路干掉其他高手,最后在他们面前力竭不敌,使自己成了钱安聚居区初选的冠军。 应该说,有梦是挺好的,但李俭坐在旁边默默想着:只要用了练气决,几十分钟工夫就够修仙者回复法力的,怎么会有队伍在开战之后力竭不敌?在这赛场上,无非是靠战术安排和战斗力决胜负,指望靠对手力竭来获胜,多少有些痴心妄想。 为了给学生们的梦想打掩护,李俭从人群中抽身,让学生们在那交流情报,自己跑到一遍,琢磨着社交圈子里有谁是消息比较灵通的。 一拍脑袋,这时候还能像二十四小时待机一样等自己提问的私人关系还能有谁? “喂?” “我靠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我差点就被按在床上了!”张博学急匆匆地,语速飙得像是在练习口条。 “哦,抱歉,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都这时候了我还能不方便说话嘛,衣服都穿上了。”张博学叹气,在李俭看不到的地方,他静静地在一片漆黑中找到客厅的方桌,缓缓坐下,靠着椅背。 “我问你个事啊,咱们聚居区的初选里头有保送的队伍,他们的实力你有没有底?” “你是说绝对实力还是相对实力?我顶多给你透露点个人印象,不保真的。”张博学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就他们的实力在初选里头能不能把我们学校的队伍打掉。” “哦,这事啊,肯定可以。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他们能不能在万族大比中胜出,吓我一跳。”张博学放松下来。 他做好了给李俭分析这些保送队伍不能锁定万族大比胜利的准备,但没想到李俭只是要问本校的学生能不能打过他们。 有点杀鸡用牛刀了。 “这么牛逼?都没打过你就笃定学生们肯定打不过?” “废话,保送队伍是哪几个单位出的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李俭的坦诚让张博学陷入沉默,过了几分钟才开口:“其他几个单位不重要,我只说一件事,有一支保送队伍的送选单位是钱安卫戍部队。” “不是,他们这个月也有金丹期?” “更废话了,卫戍部队一边招人一边轮换,他们不出金丹期,难道是我在上战场?”张博学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卫戍部队都上场了,这边还比个毛啊。他们战斗经验和战斗体系不比学校来的前卫?”李俭无语了。 想想也是,万族大比要的是每个族群参赛前一个月最精锐的金丹期选手,要是直接送卫戍部队准备的队伍,听起来有点不太合适,但要是每支卫戍部队都在本地初选送了一支队伍打遍全区无敌手,再送去复选较个高低,最后胜者去参加万族大比,这就合适多了。 但这对一般的队伍来说,就显得有些残忍。社会面上的队伍哪有卫戍部队那样丰富的战斗经验,人家升上金丹可是能有战友倾囊相授的,还都是最先进最前沿的战斗理念。新星大学虽然是钱安聚居区首屈一指的修仙类学校,各种理论也走在前沿,但怎么着也不会在战斗方面比卫戍部队还领先啊。 那自家的学生不就得祈祷着,最好不要早碰到这些队伍,运气最好的情况下,止步最后一轮? 当个亚军好像蛮不错的。 李俭想着,与张博学挂断电话,再看学生们,他们还是讨论得火热:“差不多行了,明天还有比赛,不管保送的队伍会不会参加,今天要养精蓄锐,明天早点起来,准备战斗。” …… 钱安聚居区初选第三天,今天的赛程比前两天更紧凑,预计要在上午打完第二轮,在下午打完第三轮。 第二轮是没有保送队伍入场的,还在等待抽签的两支队伍纷纷祈祷不会抽到自家人,算他们运气不错,还真没抽到自家人。只不过实力参差,一队赢一队输,新星大学共有六支队伍进了第三轮。 到第三轮,非保送的队伍里有百分之八都是新星大学的队伍,这着实吸引了不少媒体的目光。趁着午休时间,一大群媒体记者带着长枪短炮,冲到李俭等人入住的酒店门外,要采访热门单位。 好在酒店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要出风头不在今天。要是让媒体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把酒店门槛踏破,冲进去对着李俭怼脸拍摄,弄得不愉快了,以后也没必要再申请成为大型赛事的合作方之一,这样护不住相关人员的合作方可没人要。 酒店安保把媒体都挡在了外面,但态度摆的很低,也怕媒体们倒打一耙,只说请各位在外稍等,他们去询问一下,新星大学校方有没有接受采访的打算。 李俭:不是,这种事也问我?下午还比赛呢,现在接受采访,下午还比不比了? 在李俭疑惑的目光中,酒店方的目光更加澄澈,看向李俭的眼神暗示着什么。 李俭:? 李俭:不会是琢磨让学生们去参赛,把我留在这里接受采访吧? “不行,现在正是准备比赛的关键时期,我和同学们都脱不开身,麻烦转达各位媒体朋友,如果要采访,可以在初选结束后,向我校宣传部申请采访。” 琢磨着这又不是自己一开口就能答应的事,也不是本职工作,李俭一推二五六,赶紧带着学生们开溜。 金丹期修仙者想溜很容易,任媒体将酒店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飞去赛场都行。 不过酒店方很想显摆一下自家踊跃参与赛事合作方的实力,派人引着李俭等人走逃生通道,提前查探好出口情况,确认外头没有媒体怼着,一行人在秘密通道里七拐八绕地钻了一圈,还真躲过了媒体围堵。 虽然不知道在自己能飞的情况下为什么要靠走秘密通道来躲避媒体,但看在学生们都很兴奋地沿途拍摄的份上,李俭还是不吐槽了。不吐槽归不吐槽,人家酒店派人带队伍走了圈迷宫,要是学生们把路线曝光了也不好,只得站出来让同学们删了刚才拍的视频和照片,安心准备比赛。 闹了这么一出,一行人算是知道了媒体的厉害,也不敢从别的通道进赛场,全都老老实实地走选手通道。就算如此做,也差点被媒体沿街拍摄,就差被摄像头堵在脸前了。 进了赛场,李俭抬头一看,观众席上又坐满了人。这帮颠佬观众就像是游戏里准时刷新的角色一样,上午散场后稀稀拉拉地离开,下午开场前坐得整整齐齐,让人怀疑观众里头是不是有人连吃喝都是在观众席上解决的,直到一整天的赛程结束才离开座位。 选手们还没入场,观众席上就已经有人喊起第一批比赛选手的名字。观众们的信息渠道似乎比选手还多,不得不让人感慨,颠佬观众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还是太有实力了。 在喊声中,学生们敏锐地捕捉到自己的名字。这帮欢脱的家伙立刻予以回应,找到呼喊名字的方向,蹦蹦跳跳地挥手示意。 李俭坐上旁观席,打开下午赛程的信息。 好消息是,第三轮赛程的参赛队伍还是七十六支,保送队伍并不参与第三轮赛程。 坏消息是,刚才去抽签的那个同学大概是霉神,他抽了个完全内斗。 是的,新星大学进入第三轮的六支队伍,分别抽中了和自家队伍比赛的签。 李俭:真有你的啊,这手别洗了,留着去摸妖兽吧,把霉运带给妖兽。 抽签的哥们到比赛开始前一刻才回到备战席,被同学们狠狠薅头,来不及为他的手气哀悼,立刻上了赛场。 见了霉神的敌队同学更加眼红,趁着赛场上可以合理攻击的机会,什么招都是冲着霉神去的。团战不是很想赢,但霉神必须赶下场。 拜他们战术针对性过强所赐,“霉神”所在的队伍抓住了他们动作的破绽,以“霉神”下场为代价,将对手打了个落花流水,反倒成了晋级第四轮的队伍。 一个下午打完,新星大学被迫败退三队,剩下三队进入第四轮。 等着散场的时候,李俭闲得无聊翻看热搜,发现本地热搜已经把新星大学手气太差,抽中完全内斗推上了热搜前十。 抬头一看,场边的摄像机对着这边拍了点照片,再过几分钟,又是一篇文章新鲜出炉。 好消息是,对于这样的“娱乐新闻”,记者们不需要专门采访学生们,也能写出文章,这就避免了他们围拢过来,耽误学生备战的工夫。 坏消息是,有些专盯娱乐新闻的记者和自媒体已经凑过来了。 李俭带着同学,像逃难一样地奔出选手通道,还没等在聚光灯下多待一刻,立刻腾空飞起,径直飞回酒店入住。 第四百七十七章 还好不是我校的学生 一行人知道了被媒体围追堵截的苦,虽说刚才在赛场上,还有同学对着抽签的哥们狠狠输出泄私愤,但在这关头倒是团结起来,都不肯让队友成了媒体记者话筒前的牺牲。飞在空中的时候,全都围拢起来,将媒体的目标围得严严实实,不让摄像头有拍到他的机会。 若是因为本校的队伍实力出色,在每一轮中的占比节节高,学生们当然不会放过在媒体面前露脸的机会。但今天这帮媒体就是冲着连抽三个对对碰的“霉运”来的,这类消息顶天了也不是正面新闻,学生们压根不乐意成为新闻热点里的小丑。 护着同学飞到酒店,在楼顶落下,找楼梯进了主楼,再次置身私密空间,一群学生才终于散开,有些输了不乐意的,凑到抽签的同学身边笑骂几句,就算过了。 不然总不能打一顿吧。一来这是本校同学,大家都是大四的,又是一块冲金丹期的,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父辈也可能有些关系,打一顿伤和气。二来就算抽签抽到别处,技不如人还是会输,输给自家队伍好歹还有话可以回旋——但输了还是会不甘心,笑骂两句出出气得了。 看到学生们没打起来,李俭挠了挠头。既然学生们心态如此平稳,那么自己也不用担心说话会伤到他们了。 “今天的比赛到这就结束了,明后两天要一口气打好几轮比赛,决出初选的冠军。有比赛要参加的队伍呢,今天还是一样,早点休息,养精蓄锐,争取打出好成绩。现在能进第四轮就不错了,要是还能赢,有队伍能进第五轮的,排个前二十,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能继续参赛的队伍呢,明后两天要跟队观赛也行,相关人员观赛席有得是,咱们学校虽然不是什么大势力,但座位肯定有,想看的就来。如果不想看呢,这两天媒体记者什么动向你们也知道,出去玩注意小心,如果被媒体缠住了,自行解决好吧,都是成年人了。”李俭本想说别被媒体缠住,但看着一片已经谈不上稚嫩的面孔——如果不是眼睛里还有被人称为清澈的愚蠢的部分,想要分辨他们的学生身份都困难——觉得自己原本准备的说法有点瞧不起人了。 “那就这样,之后没比赛的队伍自由活动,还有比赛的队伍稍微留一下,我有点事要讲。” 学生三三两两地离开,带队老师也识趣地走了,只留下进入第四轮比赛的三支队伍,三十个人在李俭面前站着。 李俭没注意他们的目光,毕竟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像是要摧毁梦想,这时候看同学们的眼神,他怕自己会看了难过:“现在要加入第四轮比赛的队伍,一共是三十八支,赛程里还没更新关于保送队伍加入比赛的消息。” 学生们看着李俭,三十双眼睛看着他,李俭实在躲不开,就放空双眼,好像在看眼前的同学们,又其实什么都没看:“从赛程来看,保送队伍不会参加第四轮的比赛,但到第五轮的时候,剩下的队伍数量是个奇数,赛委会又不打算在淘汰赛里出现轮空,所以第五轮肯定是要加队伍的,但我们不知道要加多少。只能说保送队伍至少会有一支在第五轮加入比赛。”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保送队伍的实力比较强,他们是夺冠热门,我们学校拿到冠军的几率蛮低的。就,大家不要气馁,比赛拿不了冠军是常事,而且也不是拿到冠军才算是胜利。只要大家发挥出应有的水准,能走到哪一步都是好的。” 李俭这样说,学生很不满意。有学生在后排伸手,将头仰得很高,看见李俭下意识望向自己,连忙开口:“校长,保送队伍的实力强,具体是哪个单位的保送队伍?” 真正的问句被他憋在心里:凭什么说保送队伍的实力就强?我们哪里弱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再保送队伍面前,相当戏剧性地赢下来吗? “是卫戍部队的保送队伍,在不知道有多少支的保送队伍里,起码有一支是卫戍部队送过来的。他们的战斗经验更丰富,比起我们,我们还是学校,很难在战斗方面有卫戍部队那样广泛可用的经验。” 学生放下了手。 这没法质疑了,卫戍部队来新星大学搞征兵活动和比回家还勤,学生们对卫戍部队展示的那些战斗方式心里有数。画皮难画骨,看见人家的好,想要完全复刻是很难的,但不耽误学生们明白,卫戍部队就是战斗的行家。 “卫戍部队是战斗的行家”,这句话像是废话,毕竟部队不是行家,难道还能是一般路人是行家? 可要让学生打心里认识到这一点,首先要让他们主动放弃的,就是面对世界的狂妄。学生的年轻不在年龄,而在骨子里的傲,这股傲在年轻的时候腾起成了傲气,才显得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当他们认识到有某件事是自己所做不到的,承认自己就是要虚心学习的时候,这股傲气可能会收敛成傲骨,也可能会一不小心坍塌向另一个极端。 “那么,情况就是这样。希望大家能够拿个好成绩,不过有卫戍部队在,没必要把冠军看的太重,大家享受比赛就行了,这起码是人生中仅有的机会,好好体验。”看学生们都默认了卫戍部队保送队伍是夺冠的大热门,继而认识到自己应该得不了冠军,李俭不再火上浇油,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可以吃饭去了。 …… 初选第四天,赛委会公布赛程,第四轮的三十八支队伍将有十九支进入第五轮,一支保送队伍将进入第五轮赛程,凑齐二十支队伍,决出十支进入第六轮。 第四轮比赛和第五轮比赛都要在上午完成,意味着有些队伍需要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内起码恢复两次法力——参加单挑战和车轮战的选手则需要恢复四次法力,不然赶不上下午的场。 昨天得了李俭的消息,今天学生们在心态上彻底开摆,也不管什么抽签签运的事情,只让昨天抽签的哥们接着抽签。 再霉还能霉到哪里去,这一轮又没有保送的队伍,大不了抽一个三支队伍出一个对对碰,剩下一个队伍打路人。 最次也是抽出来三队都和路人打,被路人技高一筹全部暴走一顿,本校的队伍止步第四轮。但这完全是技不如人的锅,真要发生了这种事,队员们当场买爆米花,往相关人员席位一坐,原地开磕。 李俭坐在相关人员席,看学生们在备战区域交流,看学生走出场地抽签,看他们松松垮垮地对着抽出来的签说笑。掏出手机刷新钱安初选赛事公告,连刷了五六分钟,才看见完整的第四轮比赛抽签公告,三队人全都抽中了路人。 有了前面三轮的洗礼,走到第四轮的队伍已经是十里挑一的好手——有一半金丹期觉得自己战斗力差就没报名,经过三轮淘汰赛,刚好是十里挑一——战斗环节颇有章法,法术体术都磨炼到位,虽然刚入金丹期一个月不到,但综合战力已经和金丹期老手平均水平无差。 也就是在这一轮,真正出现了裁判拦截不及时,导致一方选手重伤的事件。 那是一套行云流水的攻击,攻方在长久缠斗之后,利用对手形成思维定式的空挡,巧妙地将金丹加持用于离体进攻,空间权能以放弃一些无关紧要地区的空间权能掌控力为代价,晃开了对手的防御,在法术交锋的最前沿骗过了守方的神识感知,扭曲了对手对法术交锋点的空间理解,从而使进攻法术以守方没有料想到的形式出现在防御后方,实打实地命中了他。 在防守方眼里,对手的攻击像是从自己的严密防御前突然隧穿到防御后一样,其上携带的金丹加持强行抵消了自己加持在肉身上的金丹防护,使得其中的法术侵彻力没有缓冲地撞在应激防御的法力上。 但这一层已经是体内了,应激防御的法力只有被动防守的能力,可以延缓法术侵彻力的侵蚀,在相同量级下,只是被动挨打。 破开肉体防御的法术并不是攻击者的终结一击,在他发出这道法术之后,还没等法术见效,下一步攻击就已经发出。等到裁判介入的时候,防守方在传统医学——指灵气复苏前的医学——角度来看,已经濒死了。 攻击方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套连招竟然能打的这么顺利,他还以为自己还要和对手打上很久。当他看到对手被裁判用空间权能裹着,飞速离开赛场,其他裁判围上来请自己下场时,看起来像是傻了。 有那么一会,李俭觉得自己挺无耻的。毕竟在他理解了有选手因赛重伤的下一瞬间,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还好出事的不是我校的学生,得让他们注意安全。 第四百七十八章 新星大学的电话被打爆了 场下的李俭看得心里发慌,在备战席准备登场的学生们也听说了上面有人被打出重伤,别说接下来的比赛了,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正送往医院治疗的事。 带队老师在这时候像是与李俭心有灵犀似的,立刻向学生们再三强调,这次比赛能不能拿到更高的名次也不重要了——之前说的是拿不到冠军没什么——只要学生们能够平平安安从赛场下来,将新星大学的风貌展现给大众,本次参赛就算是圆满成功。 在需要真刀实枪战斗的赛事上宣布“目标是平平安安”,听起来就像是在轮盘赌的时候祈祷里头的子弹全都卡壳哑火一样,有一种走错了片场的美。 学生们不予置评,安静地在上一批队伍结束战斗后,在裁判发令声中登上赛场。 …… 李俭不知道带队老师在备战席中做过什么,不过当他紧张地观望同学们的比赛进展时,又喜又忧地发现,学生们尽可能地采取了守势,即使是必要的攻击,也都将保护自己和同伴作为第一任务,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准备攻势。 这样放不开的打法打不出好看的比赛,场边的摄影师兢兢业业地将镜头对准选手,但拍下来的画面并不足以吸引观众们的眼球。 和其他同时开始的比赛相比,学生们的战斗太过稳健,收视率都被其他赛场的转播吸走了。对网上的观众来说,这边的比赛不好看,大可以切到其他赛场的比赛,甚至是切到其他聚居区的比赛;对线下的观众来说,学生们的比赛不好看,自己将目光转向其他赛场也不困难。 方才还为新星大学队伍呐喊助威的路人观众渐渐转向其他队伍,学生们的亲友还在为他们加油,但他们的声势在整座体育馆中显得微乎其微。 倘若这是商业赛事,看到自家运营的战队竟然打出了会丧失粉丝的比赛,恐怕作为“老板”的李俭会急得昏过去。不过这并不是商业赛事,李俭也不是为了影响力宁可让选手置身险境的奇葩。 在学生们打出“立于不败之地”的比赛时,唯一受伤的,就是买了这片赛场转播权的商家。 …… “立于不败之地”的打法终究只是打法,没有充分的实力支撑,学生们采用稳妥打法,只能让自己不至于受到意想不到的重伤,却不能阻止法力在全力防备攻击时的急速下滑。 他们将大部分法力用在防备敌人的攻击上,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攻击对手需要的法力总比防备对手需要的法力要小,学生们在法力分配的取舍使他们落入对法力要求严苛的消耗战。 总体战术劣势被动,想要获得胜利,就只能比对手更精准地调动法力,比对手更认真地设计攻势,加强全队的配合默契,靠脑力和体术弥补法力在消耗战中的不足。 当三支队伍有足足两支获胜,赢得进入第五轮的机会时,李俭都傻了。 他没想到,在队员们尽可能取守势,主动进入对自己不利的消耗战的情况下,这帮学生竟然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愣是靠着精准调控拉长比赛节奏,使得对手对消耗战的形势产生误判,继而攻守失衡,被一点点抓住破绽,扩大节奏裂隙,最终赢得胜局。 第一支上场的队伍虽然没能获胜,但他们在场上的尝试显然变成了经验,传授给后两支上场的队伍,这才让他们的战斗更加游刃有余,最终夺得胜利。 新星大学作为钱安聚居区的一个单位,竟然在第五轮的入选队伍中占据了一成队伍,这则消息立刻引爆了钱安的地方媒体,并被作为教育典型,在上午十点半冲上了热搜。 家长们的电话蜂拥而至,几乎瞬间打爆了新星大学的对外热线——不止是报考咨询电话“惨遭家长毒手”,连食堂对外电话都被打爆了。 家长们对新星大学的运营方针很感兴趣,不论是老师放在教师主页的电话,还是宿舍水电的电话,都被家长占满了。 对那些矢志使孩子要接受最好教育的家长来说,提前了解目标学校的住宿情况是从侧面了解学校整体、面向孩子生活的方式,可对负责接听电话的大爷大妈来说,这实在是一项苦差事。 这可是上午十点多,宿管大爷大妈们还待在宿管室看电视直播呢,旁边的电话铃就响了。接通电话,电话另一头全是听起来沉着冷静、好像很有生活智慧的声音——能够想到给某宿舍楼的宿管打电话来了解情况的,说他们不聪明显然不对——看似有条理地询问一系列宿舍管理的规矩。 大爷大妈:? 众所周知,学校宿管大爷大妈可以是好心人、可以是善良人、可以是一般路过民众,但要期待他们能够把宿规乃至与宿舍生活的一切学校规矩都烂熟于心,并且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讲给打进电话的陌生人听,都显得天方夜谭。 更何况大爷大妈们压根吃不准这些电话的来路,作为宿管,他们还有保护学生隐私的义务。要知道,在大学中,越是人多的、“高端的”大学,其中宿舍的规矩就越有价值。知道什么漏洞能绕开管理,什么漏洞能行“方便”,这都是小本万利的生意。 不仅新星大学钱安主校区的电话被打爆了,就连明眼人都知道,和本校资源差距极大的平西校区,他们的电话也被打爆了。 不过平西校区的情况比主校区要好上一些,家长们对平西校区的宿舍没什么期待,毕竟平西聚居区在大众的地域偏见中,实在是贫穷落后的地方,凡是家长,都不指望平西校区能够提供好的住宿环境。 于是他们把教育相关的电话都打爆了,有如钱安校区那般,凡是在教师主页上放了个人长号的老师,都不可避免地收到家长们的电话骚扰。 家长们还看人下菜碟。对那些一看就没什么名头,背后估计没什么背景的老师,家长们打电话是最勤快的。对那些看着就有来头,背后不是大佬就是本人是大佬的教师,一些有门路的家长会在电话接通后寒暄几句,摆出一副自己并非是知道了新星大学比赛成绩才来打电话的样子——真有门路的家长也确实不需要看到比赛成绩才特意了解新星大学。 热心教育的家长卷起了舆论风暴,而在风暴的中心,刚刚拿下好成绩的学生们,他们在庆祝……吗? 不,他们来不及庆祝。 第四轮比赛是上午十点二十打完的,热搜是十点半上的,第五轮比赛是十点四十分开始的。 在比赛开始之前,钱安聚居区多支保送队伍中,终于有一支队伍亮出了自己的真容,加入到第五轮比赛中,参加二十进十的淘汰赛。 钱安安保部下属单位,送选队伍,加入战斗。 学生们很不幸地,有一队抽中了这支保送队伍的签,作为保送队伍的首秀,这场比赛被安排在第五轮比赛的第一场。 作为首秀,全场观众中十有八九都看着这场比赛,即使有法阵阻隔,学生们依旧能感受到观众席上的视线。 学生们在心里暗暗说抱歉,这注定是一场并不精彩的比赛。他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尽可能稳妥地战斗,靠几支队伍攒起来的经验互通有无,从而以弱胜强。 单挑战开始。作为全队综合战斗力最强的选手,伍水起手便将金丹加持牢牢罩在身上,空间权能重点防护,不与对手相争,体内先运行最熟悉的练气决,靠练气决自带的效果吸引灵机,只等对手选择功法,自己再取相克功法加持,后发先至。 对手是位看不确切年龄的中年男性,上场后便扫过伍水的四肢,重点关注他手的摆放位置。在宣布开战的瞬间,便加载了偏向体术格斗的五行功法,身上裹着空间权能,向伍水疾冲而来。 识出对手加载的功法是土系,伍水将练气决引来的土系灵机尽数向后方打飞,转而加载木系体术功法,先引意象入手,试探性地出拳。 来人却没跟着伍水的功法切换自己功法,像是不管功法相克似的,径直探手出掌,握向伍水手腕,同时沉身扭腰,似乎要抓着伍水手腕,继而顺藤摸瓜,再擒住关节,来一个摔投技。 这是基本的体术打法,伍水过去没什么格斗经验,但在就读新星大学的四年时间,还有成为金丹期后的一个月突击训练中,也知道这一招的来路。摔投技对非修仙者很有作用,如果加上反关节的手法,这玩意实在有些残忍。但对修仙者来说,只要使用法力和金丹加持,关节完全可以承担几倍体重的冲击,自然不会被反关节手法的摔投技伤到。更不用说摔投技造成的姿态失衡对有着空间权能的修仙者来说,压根不成问题。 就算自己没有防备,真被对手摔出去了,亦或者被抓到关节,这也不是值得对手逆着功法克制强行近身的理由。 第四百七十九章 法术侵彻力切换 眼见得对手执意顶着功法被克的逆境近身,伍水乐得配合对方。虽然本场战斗的核心思想是“立于不败之地”,可对手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如果自己还不抓住,倒显得自己像是在打假赛一样。 心中念头轮转,伍水将空间权能和金丹护体全力灌注手臂,防止对手以关节技伤了自己,继而变拳为掌,骤然转向,要与对手对上一掌。 在这电光火石的时分,伍水作为修仙者的灵觉猛然示警,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还没等伍水搞清这份不详的预感来自何处,两人便已对上一掌。 手掌上附着的木系属性带着伍水的法力和临时转换的法术侵彻力侵入对手手臂,如根须破土般坚韧自然。伍水不知道,在这种裁判都得冲出来带对手去治疗的场面下,究竟有什么东西需要灵觉示警。 对手的功法虽然被克制,正有一掌在“对波”,却还是很稳定地实战体术。一手没有工夫,就由另一手来发动进攻。 伍水见对手招法不乱,也不能做它想,只当灵觉示警是要让自己注意到对手还有一手正发动进攻,便或捶或劈地格挡起来,想着利用功法相克的机会,好好消耗一番对手。 伍水的侵彻力势如破竹,都有闲暇转念想到“如果自己再催动侵彻力向里,让对手受到重伤,合不合适”的档口,正在对手体内攻城拔寨的法术侵彻力突然受阻,像是在泥土中碰到了坚石的根须一样,试图绕过突然碰到的阻碍。 侵入对手的法术侵彻力自行寻找出路,但在侵彻中寻找其他路线的尝试失败了。 法术侵彻力不仅没能绕过突然出现的阻碍,甚至在下一瞬间倒卷回来,一边倒卷一边消散,顷刻间不仅被从对手的体内赶了回来,还带回了敌人的法术侵彻力。 火系的法术侵彻力。 突然出现的克制气息让伍水下意识要抽身而退,同时更改加载功法。但当他尝试脱离时,才发现方才趁着自己的法术侵彻力高歌猛进的时候,对手不仅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化掌为爪,扣住了自己的手腕——优势的时候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觉得是自己占了上风,可到了被对手法术侵袭的回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仅如此,乘着一掌正在对拼,对手另一手如先前计划的一样,又朝伍水随意格挡的另一手扣来。 当伍水注意到对手竟然在土系功法下藏了火系侵彻力,意识到功法相克的局势将要逆转,先前想要与对手打消耗战的手法压根停不下来,就算知道了对手的真实用意,也依旧被牢牢扣住手腕。 下一瞬间,火系侵彻力急速探入,伍水棋差一着,败下阵来。 这一场战斗结束得格外迅速,对观众来说,几乎是一个照面的工夫,就看到场上选手见了分晓。饶是观众们对保送队伍的强度早有猜测,但依旧被确实发生的战况吓了一跳。 在场外人来看,伍水发起了攻击,伍水抓住了机会,伍水胜券在握,伍水与对方相扣,伍水宣布认输。 观众:不是,这种比赛场上还能有这么精妙绝伦的假赛啊,能不能退钱? 李俭坐在看台,即使是靠他那远超常人的开挂般的修仙素质,也没能透过法阵阻挡,感应到赛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使伍水落败的事情。 明明开战的时候,伍水还用着木系功法,对手使用土系接近,怎么扣上手了——李俭猜到两人当时通过“对波”直接灌输法术侵彻力——反倒是克制对手的那一边落败? 这也太奇怪了。 李俭想不出所以然,看着赛场上的伍水与对手友好握手,缓缓退场,车轮战的三位上场,心中的好奇溢了出来。 正当李俭打算找机会给选手发消息问问怎么输的,翻通讯录的档口,却见张博学的号码打了进来。 “喂,老张,我这看比赛呢,有什么事?” “紧急舆情,我来汇报一下。你刚才看了一场有选手受重伤的比赛对吧?” “对,但那都什么时候的事……那不上一轮的事吗,虽然也是今天上午。裁判当场就把选手带走了,我们的学生看了之后应该是知道怕了,现在打得都挺稳的,哪怕输了的局,也都及时认输,没出什么事。”李俭回忆了一下,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紧急舆情”的。 “我们学校的学生确实没什么事,而且还打出了好成绩,我这边的电话就因为这一轮比赛,到现在还占线。但紧急舆情能跟你搞这么温柔讲理吗?这种东西都是你想不到原因的。刚才的紧急舆情,有人在论坛发文,说明明有你在赛场观赛,竟然能让选手负伤,质疑你到底是没良心还是没实力。”张博学带来了让李俭有点难绷的消息。 “啊?我在赛场观赛和选手负伤有鸡毛关系?哪怕是第一天,我干的也是安保的活啊,场内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沾的。”李俭一下子懵了。 “你觉得没关系,他觉得有关系。他说这话以后,还有人也觉得有关系,还传播起来,紧急舆情就这么发生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已经处理了,我作为传声筒,只是负责向你通报一下情况,免得你当睁眼瞎。” “那我还真谢谢。我这形象还能继续运营啊?” “就算不能也得能。给你通报这么个情况,你心里有点数,别之后被什么媒体挖坑下套,你就自己往里跳。有资质的媒体估计不会干这事,你小心被自媒体盯上。” “好,我知道了,我安分守己,我是白莲花,我往这一杵,我一动不动。” “继续观赛吧,我应付电话去了。”张博学听这年轻人还有打趣的空间,就知道这人多半是没碰到有人给他挖坑,总算放心。 李俭挂了电话,再抬头看时,参加车轮战的学生已经有人下场了。 战败的速度超乎想象得快,好像复刻了单挑战的局势,让人摸不着头脑。 …… 连续两人被保送队伍的选手以特殊手段速战速决,车轮战后上场的两位心中满满的都是警惕,即使对手在面前漏出再大的破绽,也不肯轻敌冒进,只顾着龟缩防御,以不变应万变。 可“对手漏出破绽”本身就是对手正在采取“高风险高回报”行动的代名词,就算学生们不轻敌冒进,在对手一个个博取回报的行动后,己方的劣势还是越积越多,最终依旧是被压制着输掉比赛的下场。 单挑战和车轮战都输了,团队战自然没得比,新星大学走到第五轮的队伍就这么连团队战的边也没摸到,憋屈地被淘汰了,止步二十强——如果后面没有保送队伍加入比赛的话。 学生们被保送队伍打败,收拾东西从备战区往观众席赶的时候,其他队伍有机灵的选手围了过来,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输的,保送队伍到底有什么秘密武器。 本来连团队战也没摸到就输,学生们心里已经觉得憋屈,还被其他队伍的选手围上来问怎么输的。就算学生们的理智告诉他们,这些人无非是想要知道对手的情报,也禁不住心头火起。 脾性大的,向这些围拢过来的别队选手怒目而视,告诉他们,自家队伍要去校长面前共同观赛。心头烦闷不愿意搭理外人的,凑到方才打了单挑战和车轮战的四人身边,一对一地安慰起来。 眼瞅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好做,旁人也只能悻悻回去,接受从下一轮比赛开始,自己要面对有秘密武器的保送队伍的形势。 学生们缓缓走到李俭身边,有人一屁股坐下,不肯说话。 见学生们如此沉默,李俭只好自己打开话匣子:“打保送队伍输了不丢人,我看你们前后四次战斗的表现,硬实力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应该是对手用了出乎意料的技巧。我离得太远,又有法阵隔绝,没感觉出来对面用了什么技巧,交过手的同学能不能说说,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 四个上过赛场的学生抬头,彼此看看,后两个在持久战中落败的学生不清楚对手有什么秘密技巧,眼神交流了一下,就低下头去。伍水和同学对视一眼,见对方的感受应当和自己一样,看起来又不想说话,只好自己向校长解释:“开战的时候,我用的木系,对面是土系。我看他执意靠近,就打算接近后用相克的侵彻力获胜。在刚接触的时候,木系侵彻力确实势如破竹,但到了某一个瞬间,对面的法术侵彻力突然变成了火系。我还像准备取胜那样和他纠缠,一时间分不开,再想撤换功法就来不及了,所以输了。” “很好,能先保护自己,做的不错。”李俭下意识地表扬一句,但当思绪返回到“法术侵彻力突然转换”时,想不通了。 啊,法术侵彻力还能在交战另一方感觉不到异常的时候切换嘛,这什么技巧? 第四百八十章 嫁接功法:从同心球到哑铃型到行星卫星结构 学生们会被保送队伍打败,并不在李俭的意料之外。 虽然老张举例的时候只拿了卫戍部队的保送队伍,好让李俭知晓学生们难以拿下初选冠军,不过钱安聚居区的安保部也并非等闲,如果要打比方,他们介于军警宪特的“军警”之间,单论战斗力,让学生们碰上这群本来就靠暴力吃饭的行家,打不过是应该的。 但为什么被打败的方式是因为对面使用了能让法术侵彻力变换属性的技巧啊? 这是什么技巧?以前没听说过啊,这种最新技术难道不该让自己知道吗? 李俭心中的疑惑像是被打通了泉眼的水流一般喷泄,在脑海中构建了几种可能的假设。短暂思考片刻后,看着本校的另一支队伍上了赛场,他站起身来,向同学们道歉,请他们之后转告场上的队伍,自己要暂时离席一会,看不了他们的比赛了。 同学们满口答应,李俭左右看看,这时候还关注新星大学相关人员席位的媒体少了许多,赶快从通道离开,认准区大会方向,径直飞去。 等他落地,早有监看他行踪的人汇报通知,有人在“停机坪”等候。 “李校长,今天没有预约,是有什么紧急公务?” “私事,谈不上公务,只是密级可能有点高。请帮我申请密级较高的会见室,有修仙相关的问题要调用数据库或者智囊团。”李俭今天没打报告没有预约,知道自己来得并不算顺理成章,但心底疑惑与好奇催促,只能期望工作人员能帮他走完程序。 来等候他的工作人员显然没有李俭要求的针对性,在带着李俭跑了一阵之后便离开了,只让李俭一人在会见室里等着。 过了一会,才有权限足够的修仙方面专家进门,坐到李俭对面,确认所有该在线的设备都在线,不该在线的设备都没带进来,这才开口:“李校长,今天突然申请调用数据库,有什么问题?” “刚才我在万族大比初选的比赛场中,我校的选手队伍和安保部保送的队伍交手,前两人被特殊技巧快速结束比赛。他们下场后,我询问这是什么技巧,学生告诉我,对手体内的法术侵彻力能够迅速切换属性。以学生们的见识和经验,他们说能够迅速切换属性,就算只是误判,也意味着不同属性的法术侵彻力可以在同一名修仙者的体内几乎无间距地待机,这件事在我们过去的修仙理论中,是可以做到的吗?” 专家梳理了一下李俭的问题,又回看了李俭先前的公开行程:“你是想要知道安保部派出的选手究竟使用了什么技巧是吧?” “对的,没错。” 原来还真有这种技巧啊。 “这是在作战部队常用的技巧,也是近年来一直在尝试的技巧,因为有一定危险性,所以没有向公众开放,也没向高校教育开放。这是这项技术的基本原理。”专家打开投屏,让一篇合集投影在身后的墙壁上。 文字缓缓滚动,李俭读过,发现这是一种“嫁接”功法的技术。 修仙者运行功法,是在自己体内运转符合功法通式的法力路线,作为一个三维模型,功法本身可以迭代微调,也理所当然地会在部分结构与其他不同系功法有一定重叠。 嫁接功法的设计思路便是如此。每个人迭代出来的功法路线总会有微妙的不同,但利用一定手段,总会或多或少地和自己练习的功法有部分重叠。譬如木系和土系,如果有一部分重叠,则可利用重叠的这一部分,同时运转两种功法,使得法力在体内模拟施法时,可以构造出不同属性的法术侵彻力。 嫁接功法看起来能够解决施法者单次法术只能使用一系法术侵彻力,从而存在被他人克制的弊端的问题,但其本身也有劣势。 不说别的,单说以一人的法力运转两系功法,要求本身就会使运行单系功法的法力变作常态的二分之一。重叠部分不敢轻动,这样算来,同时运转两系功法,单系功法的强度就连常态的一半也没有了。 功法强度会影响所施法术牵动灵机的能力,也影响属性加持的强度,更会影响运行功法时吸引灵机的能力。如果修仙者知晓这种技巧的存在,那么依靠对手身边灵机被吸引的速度,也能大概反推对手加持的功法种类和具体法力投入量——如果对手没有特意调动法力作吸引源的话。 功法强度掐一半算是嫁接功法根本上不能改变的问题,算是修仙技巧在数学上的平衡,是人力不能转移的。但这并不是使嫁接功法有危险性的因素,真正有危险性的因素是嫁接功法实现的方式:以相似相同结构为桥梁,同时运转两种功法。 单系功法在人体内运行,其法力路线是相当“匀称”的,颇有小说里内里运转几个周天的感觉,讲究的是“奇经正脉尽皆浸润”的平衡。正是在这种平衡下,修仙者才可以自如迭代功法。 而嫁接功法选择相同结构作为桥梁,不可否认一种情况的存在,也就是两种功法的类核心部分是相同的,修仙者可以将桥梁设置为核心,通过在核心周围构建所需功法的外延实现嫁接功法的功能。 但如此做,则少不了所需功法的外延在相同空间中重叠、乃至互相冲突的情况。 如此嫁接功法,功法能不能生效已经是次要问题了,相冲突的法力流动方式在体内运行,会不会把修仙者炸了才是主要问题。 修仙者们再是智慧过人,尝试着通过调整所需功法的相对夹角,寻找最不容易产生冲突重叠的结构,也不得不碰上三维模型相互重叠的苦果。只有少数几个幸运儿,他们迭代后的功法刚好能够让核心部分类似,而外延部分没有冲突,可以用核心部分作为桥梁,嫁接功法。 但大多数修仙者并没有这份幸运,他们又想要转换法术侵彻力的这份便利,怎么办呢。 那就只好用两种功法的边缘相似部分,构建哑铃状嫁接功法。 哑铃状嫁接功法的优点是避开了很大几率会冲突的功法外延部分——他们直接拿外延的一部分做相同相似,能冲突就有鬼了——但产生了新的问题。 哑铃状嫁接功法是个重轻重结构,这玩意违背了人体结构常有的以躯干为中心习惯,运行起来肯定有所侧重,法力和灵机的分布不均,对修仙者肉体有很大压力。 人们使用哑铃状嫁接功法,不得不调整嫁接功法在体内的空间位置,以缓解分布不均带来的内在压力。 在哑铃状嫁接功法展现缺点的时候,有人想过,既然哑铃形状已经有这等缺点了,那我为什么不能顶着缺点,把功法拆开,干脆在体内同时运行两种功法,还没有重叠部分呢? 这下想放哪里就放哪里,想跑多大就跑多大,岂不美哉。 很遗憾,这种想法甚至早于嫁接功法概念。早在人们获得出蛮古人留下的功法之后,就有人尝试过在体内同时运行两种功法。 得出的结论是屁用不顶,纯度没有练气决高的东西。 重叠部分是保证嫁接功法所代表的法术侵彻力能够相互转换的基本,这座桥梁的象征意义甚至远比它本身的物质属性还要重要。 在确认必须有重叠部分才能使嫁接功法起效后,大多数尝试嫁接功法的修仙者面对体内灵机和法力常常不均的庞大压力,转而寻找改良哑铃状嫁接功法的方法。 方法确实有,虽然产生了新的弊端,但哑铃状嫁接功法带来的内压力被极大缓解了。 其办法便是:修改哑铃两端的比例,将其中一端增大,法力流量提高,使其成为类似过去单一功法的居中地位。而另一端缩小,降低法力流量,使其对体内分布不均的影响削弱。 一番操作之后,新版嫁接功法更像是带着卫星的行星,与行星系不同的是,部分相融的行星卫星结构使嫁接功法的“重心”得以位于行星功法内部,而非出现在哑铃状功法的薄弱点。 行星卫星结构还有好处。比起势均力敌的哑铃状难以在体内移动、转动的特性,行星卫星结构只要在构建初期稍稍限制总量,即可使形成卫星的功法相对行星功法转动,表现在修仙者体征,则变成了只要修仙者有需要,转换法术侵彻力的出口就可以转到任何一个方位角上。 当然,会存在压力分布不均的情况依旧存在,只不过是缓解;嫁接功法数学上不能解决的单项功法加载法力减小的情况在卫星功法上更加突出,其几乎难以自行吸引灵机,加持带来的正面增幅更是微乎其微,除了能帮着转换法术侵彻力属性,对修仙者来说,简直没有半点好。 不过这样就够了,对不知己知彼的战斗来说,只要手里有能够临时变化法术侵彻力属性的能力就够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我有什么好说的 “很厉害的技巧,就凭这一手转换法术侵彻力的能力,在特定场合太有作用了。”李俭看完嫁接功法技巧的全文,心中对嫁接功法有了大致了解,虽然谈不上系统性的认知,但结合自己的实战经验,脑海中衍生出不少用法。 专家点了点头。 “不过,如此有实效的技巧,看行星卫星结构的好处,它带来的缺点应该可以克服。如果只有灵机和法力分布不均带来的危害,这项技巧不该不让学生们学习。哪怕学生们不学,老师也可以学,我也可以学。”李俭想了想,又觉得奇怪。 结合实战场景,李俭反倒觉得,卫戍部队不需要这般技巧,倒是治安部队和学术研究需要这些技巧。 卫戍部队的作战方法并非把一名战士当做基本战术单位——理想情况当然希望每位战士都是基本战术单位,乃至战略兵器,但这不现实——卫戍部队并不是让个人展现武勇的地方,服从指挥、团结坚强,坚决执行命令,才是卫戍部队远超一般组织战斗力的办法。 在并非以战士个体为基本战术单位的场合,战士们大可不必选择这样有风险、有减益的技术,只为获得在自己体内转换法术侵彻力的能力。他们将以团体形式出击,每一种法术侵彻力都有专人在某一时间段负责,而不需要由个人展现技巧。 这种倾向在海洋正面战场尤为显著。海洋正面战场是个连敌人在哪都看不到的地方,大量交织冲击的法术侵彻力引得战线与战线之间的情报对单个修仙者来说,是不能以一己之力获得的。 海洋正面战场的士兵不会知道有什么属性的法术侵彻力正在攻击自己,也不会知道自己要攻击的目标正运转着怎样属性的功法。在每次攻击都需要耗费较长时间才能命中目标或者半途消耗的场合中,依靠随机应变改换法术侵彻力属性,从而达到增加毁伤的目的,这件事本身就不够明智。 越是战况激烈并有组织的战线,战士们越不需要这种在数学上就有劣势的功法技巧。 比起卫戍部队,治安部队要面对更复杂、更小型化的问题。对他们来说,一项能够让自己在关键时刻掏出敌人意想不到的法术侵彻力的技巧,可以极大提升战斗力。 想到此处,李俭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学生们碰上的保送队伍掌握了这项技巧。他们就是安保部下属成员,就是治安部队,掌握这种在他们的工作环境中十分有效的技巧,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嫁接功法理论上的弊端在这篇文章中都写明了,还有一些实际操作中碰到的问题没有写进去。”专家解释道。 “文章重点强调了形成嫁接功法后带来的危害,但修仙者实际形成嫁接功法的时候,并非一次就能成功。选定可以作为桥梁的重叠部分对修仙者来说就很有难度了,您应该知道,这是对两个不同立体结构做三维有向的对比,要从两个结构中找出重叠部分,哪怕对电脑来说都得使用优化算法,而人类的‘优化算法’因人而异,对部分注意力不太好的人来说,哪怕用枚举法都很难完成两种功法的比对。”专家点着文章的末尾,这篇合集在列举了三种嫁接功法的思路后就结束了,确实是一篇讲原理的文章,对具体方法没什么阐述。 可想而知,若是换成嫁接功法的全体系研究资料,光是选择重叠部分的算法就足够出几篇顶刊的——这还是考虑到嫁接功法如今并未对大众开放的情形,光凭内参,也能顶出和顶刊同样重要的文章。 “而且人脑的算力也不擅长计算这种问题,与其用算法,不如利用空间感知能力,靠灵光一闪来寻找重叠部分。”专家此处所说的空间感知能力,说的并非是成为金丹期后拥有的空间权能,而是人类作为智慧动物的智力因素之一。 “所以,光是寻找嫁接功法的桥梁,这个门槛就能把很多人刷下去?”李俭琢磨了一下。 自己迭代出来的功法,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有哪两个功法可以选择怎样的重叠部分,还真是件难事——看来自己就属于那种既没有掌握“优化算法”,也没有“注意力”,还不具备足够空间感知能力的人——可这只能说技巧的门槛高,依旧算不上不给学生们学习的理由。 倒不如说这种实际的算法题或者空间题更适合交给学生们研究,光是想象一下,李俭就意识到这玩意有多适合变成选拔性考试的一部分了。 及格性考试就算了,这种东西出现在及格性考试会被学生骂得祖坟爆炸的。 “是的。大多数掌握了这项技巧的修仙者都是在嫁接功法诞生的时候开始练习,其中的成功者在当下帮助推进嫁接功法研究。本次初选中掌握这项技巧的金丹期战士,也是在炼气期的时候就开始练习技巧。” “但这不是不让学生学习的理由,难才有学习的道理。” “练习嫁接功法技巧会受伤,不致死,但时不时被送到医院去紧急治疗,这对大多数单位来说都是不人道的。请看这部分,在嫁接功法试运行的时候,前种侵彻力会因为有误差的结构,与后种侵彻力发生冲突,从而在修炼者体内引爆。” 这倒是李俭只看文章看不出来的情报。 微微瞪大眼睛,用表情询问专家。 专家点了点头,保证自己所说确凿无误。 “那我可以理解这项技巧为什么不让学生学习了。伤亡率高吗?” “没有死亡,但是重伤率很高,尤其是哑铃状结构,痛彻心扉。从开始研究到结束,平均要遭受二十多次侵彻力冲突。” 这下不用琢磨了,这玩意确实有修炼那味了,主打一个从痛苦中获得成就。 “感谢您的帮助。这项技巧有让我掌握的必要吗?” 专家抬头看天,等有人通过线上通讯告诉他答案。 过了一会,专家看向李俭:“暂时不需要。” “好,那我的问题就这么多,我想回到赛场陪学生了。” “请便。” …… 李俭飞回赛场,落在相关人员席,看见几队学生都在席上坐着。 “呃,不好意思,刚才我有事离席了一会,比赛怎么样了?” 同学们有几个抬头看向他的,还有一些无动于衷的。 行了,不用听回答也知道了,应该是全军覆没。 “没能进前十。”有学生回答道。 好,那就是全军覆没。有一队是碰上嫁接功法的技巧输的,另一队应该是硬实力不济。 能打到全钱安前二十也不错了,这玩意换算成其他比赛,高低得是个省金奖——考虑到钱安初选是不分年龄组的比赛,学生们应得此赏。 “前二十有两队也是好事。这是全年龄组的比赛,评奖认定的时候肯定会考虑进去的。既然大家之后都没比赛压力了,那就趁现在享受享受,利用好我们相关人员席,看看免费比赛。”李俭怕自己在这待着惹得学生们没趣,很识相地收拾东西,到稍远处观赛,将空间留给学生们。 上午的比赛很快全部结束了,来自保送名额的队伍使第五轮比赛变成二十进十,新星大学没能进入前十,让不少媒体放松了对新星大学的盯防。 但止步前二十和打进前十带来的关注差不多,还是有不少媒体追了上来,询问新星大学的选手止步前二十有什么想说的。 李俭:真牛逼啊采访,在别人难过的时候上来揭伤疤是吧。 学生们被媒体问的恼了,干脆躲在相关人员席,在李俭眼皮子底下,就没什么媒体敢冲过来触这个霉头。 为了让学生们不被媒体骚扰,李俭和几个带队老师出去买饭,回来在观众席上开吃。一步也没离开赛场,等着赛事主办方放出下午的赛程。 下午的赛程倒简单了,第六轮比赛十进五,也没有其他保送队伍加入。所有赛场合并,同一时间只进行一场比赛。 台上打的虎虎生风,李俭在台下没怎么看比赛,倒是被张博学抓了壮丁,被迫到离席较远的位置,给张博学打电话。 “学生输掉的这两场,你打算怎么交代?” “我有什么好交代的?这是学生的比赛,难道要我上场代打?” “不是这个意思。有家长觉得最后两场比赛打的不好,第一场碰到保送队伍像是被摧枯拉朽了,第二场碰到其他参赛队伍陷入苦战,最后输了,这也没什么。摧枯拉朽那场比赛,总得给个由头吧。” “这个简单。就说安保部派出的队伍使用了现在还没大规模公开的修仙技巧,学生们没有针对该技巧训练过,输了是常事。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你要怎么润色自己琢磨。不过我估摸着,你再等两天也不用出通稿了,只要保送队伍把其他队伍都打败,自然没人会问学生们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八十二章 “战!” 李俭说完,自己觉得有些不妥。 学生们打输了比赛,正是伤心的时候,自己却在这期望以保送队伍的全胜来将“新星大学队伍的失败”洗刷平淡,就算在信息传播上真有自己期待的那种作用,对学生们怎么也算不上好话。 果然,李俭话音刚落,张博学就在另一边紧张地补上话头:“你旁边有学生吗?” “没有。” “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你私底下说说就行了,哪怕在电话里也不保险。行吧,情况我知道了,你自己注意会场安全,别被钻了空子。这场比赛还没结束,我这边快忙翻了。你看完比赛最好快点回来。”张博学说完,挂断电话。 在他挂断电话前的几秒钟,李俭听见了背景中嘈杂的吵闹声,其中最刺耳的,是电话闹铃。 …… 场上比赛打的激烈,观赛的同学们却不服气。 在他们看来,场上队伍除了那队保送的,其他队伍的实力和他们只在伯仲之间,实力差距比一次战术失误带来的影响还小。倘若在第五轮比赛中运气好些,没抽到保送队伍,又或是开场战术更有优势,现在在场上比赛的,应该是他们。 李俭在旁看着,虽然没有开口掺和到同学们的吐槽大会,不过心里实实在在赞同学生们的看法。 不过谦地说,以李俭的战斗经验,来看初选的比赛。除了保送队伍的技巧在他预料之外,其他参赛选手的行动,那都是看当下一步,能猜到之后三步。 本来嘛,参赛选手成为金丹期才一个月不到,在这简短的时间内,指望他们掌握金丹期修仙者该有的战斗水平,都算是他们基础扎实、刻苦训练了,至于将金丹期的新能力在战斗中融会贯通,打出老牌金丹期的水平,甚至超出,让李俭觉得惊艳,那就是看不起老牌金丹期们的努力了。 以李俭观之,场上选手的能力和自家学生拉不开差距,战术水平也就停留在正统战斗,主要提防功法克制和灵机流动,空间权能的战斗很一般,没有出现集体调转炮火专门锁死一名对手的操作,神识战斗也没打出花活。 不过想想也是,这就是一场比赛而已,人族内部的比赛,若是用上神识战斗,拼死分出胜负的胆气,无论谁输谁赢,都是人族自己亏了,完全没有拼死一搏的必要。 老牌金丹期不觉得战斗如何出类拔萃,不过观众看得很过瘾。 为了保持功法克制关系,场上的选手更换功法十分勤快,连带着使用的法术也花样翻新,单一轮次的法术攻防里,压根见不到相同形式的法术变体。 法术与法术相撞,灵机与法术相撞,灵机与灵机相撞。逸散的部分力量经由某种关系转化出光影效果,仿佛在赛场上腾起了彩色的雾,连空间看起来都扭曲了。 侵彻力相互抵净而传出的爆炸声更是让赛场变得像是某处热武器交织的前线一样,即使在法阵保护下,内部的声音不会完全传出,但李俭还是有种过年的感觉。 除了保送队伍参加的那一场,整整四场战斗,每逢单人赛,双方选手都会打得飞天遁地,靠华丽的法术加持和体术战斗激烈对拼,直到分出胜负。 车轮战则像是单人赛乘以三,只不过每次战斗都会附送一场收拾残局的“表演”。观众们期待着先前的胜者能够再赢下一盘,可选手们的实力相差无几,想看连胜的期望只能遗憾落空。 团队战和单人赛看上去完全没什么关系。整整二十名选手能把整个赛场都犁一遍,如果不是赛事主办方早早准备好了法阵,恐怕这片赛场光是打上一次比赛就要不得了。 …… 被保送队伍抽到的选手很倒霉。 他们在上一轮比赛结束后,曾想询问学生们,这帮种子选手有什么特殊技巧,却因为学生们心头恼火,吃了闭门羹。 没有情报,他们只晓得保送队伍有一种能立刻结束战斗的技巧,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比起学生们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被淘汰,这种明知对手有点东西,却又不得不在毫无情报的局势下与之交战,带来的心理压力似乎更大一些。 在这般“可悲”的局面中,队长选择在单挑战中小心谨慎,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神防备可能出现的特殊攻击。 于是,他堕入了和学生们一样的,自己消耗自己的消耗战。 落败后,他痛定思痛,让队友在车轮战采取快攻战术。 在他看来,对方掌握的特殊技巧似乎要接触到对手才能生效,那么干脆不近身了。为了避免堕入消耗战,也不能打久守局,干脆开场即开大,让队员把所有法力尽可能快地转换成法术侵彻力,与对手一战定胜负。 只要法力和功法克制有一个占优,己方就能赢。都是刚刚成为金丹期没多久的,队长相信,法力这块肯定拉不开差距,己方又选择开局就开大,对手只要一个反应不过来,就得吃亏。再不济就靠比拼功法克制,这更像是赌运气,只要运气到位,石头剪刀布也能拿下车轮战。 如果他的情报正确的话,这场比赛还真有靠运气拿下的可能性,只可惜,他完全没有情报。 保送队伍的特殊技巧并不是要接触到对手才能生效,之前打学生队伍的时候,连续两次逼迫近身,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输出转换后克制学生的法术侵彻力。见对手用法术相攻,不慌不忙,自己在体内转换出相克的侵彻力,贴着体表防御,以较小的代价,拼光了对手的法力。 保送队伍又一次连团队战都没进入,就获得胜利。 …… 看到有队伍和自己一个待遇,学生们轻松了不少。 两支队伍都是吃了没有情报的亏,搞出旁观者看来十分弱智的战术错误,才招致失败。那支队伍下了场,也没察觉出来对手究竟用了什么技巧——他们单挑战打成了消耗战,车轮战打成了闪电战,都是在法力对拼中输掉的,不能让他们发现对手的侵彻力在体内发生转换——只能无奈地对其他队的选手表示,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上去打了两场比赛,自己已经输了。 第六轮的比赛决出了五队胜者,这玩意眼瞅着可凑不出来没有轮空的两两淘汰赛。 正在选手们好奇赛事主办方会怎么做的时候,却听见主办方宣布今日休赛,明天是赛程最后一天,要决出本地初选的最终胜者。除此之外,全无消息。 李俭带着学生们从通道出门,一抬眼就看见媒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他早有预料,提前打好了招呼,连可能要用的“高空飞行许可”都拿到了,当即带着学生们腾空起飞,不给媒体一点采访自家队伍的机会。 只不过,当他回到酒店的时候,赫然发现有自媒体撰文。“新星大学惜败初选第五轮,学生无一进入前十,李俭不愿接受采访,蛮横离场”。 李俭:不是,你们这么勇吗,搞业绩都搞到我头上了,不知道我的名誉权和肖像权都是区大会在维护运营的? 李俭再一刷新,有资质的媒体没有一个跟上这股风的,倒是一些怎么看都像是ai洗稿的自媒体零零散散地转发。没过一会,带着这些词条的自媒体稿子都消失了。 拿着正轨媒体的稿件安抚学生,跟他们说了自己会向校方建议将进入第五轮的队伍加上省赛金奖的奖励,学生们一片欢呼。 感觉自己胡萝卜喂得还算不错,再看看学生们的士气,留了一句“今晚的消费学校买单”,自己抽身而退。 …… 初选第五天,决出胜者的日子,学生们经过一晚上的消遣和休息,终于没了失败后的颓气,一个个拿着零食搬着板凳,到观众席上一坐,翻着手机刷消息。 上午九点,主办方宣布今日赛程。 来自三个单位送选的保送队伍将加入今天的赛程,使第七轮比赛有八支队伍参加,整场比赛在第九轮结束,决出钱安聚居区的初选胜者,送到上京聚居区参加复选。 三个单位分别是钱安卫戍部队,钱安段沿海基地,钱安安保部直属队伍。 当名单跳出来的时候,哪怕是知道卫戍部队会出场的李俭,也不由得跟着馆内的气氛一块兴奋起来。 馆内的观众彻底癫了,过去几天喊的口号还是呐喊助威,时不时有些喊选手名字的粉丝行为,到了今天,场上的口号整整齐齐:“战!战!战!……” 不知道的还以为战狂出现在钱安了。 一群颠佬观众听见卫戍部队要出场,喊得更加兴奋。人群大抵是会让其中的人同化的,哪怕是一些不喜欢在公众场合大声说话的人,在身边弥漫着声嘶力竭的“战!”,热气喷涌的时候,也不得不扯着嗓子,脸红脖子粗地与人潮融为一体。 第四百八十三章 你这抽签是操作了是吧 四支保送队伍,四支海选队伍,看到这过于对称的比例,李俭下意识想着,这一轮的抽签会不会变成保送队伍的内战,或者是保送队伍与海选队伍的一一对垒。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发生的几率在概率上都不算太小,如果真发生了,肯定是个大乐子。 看在赛程和谐的份上,李俭觉得,哪怕是暗箱操作,主办方也不会让这种赛程当真发生。 保持看乐子的心态,李俭坐在观众席上,刷着手机吃零食。上午九点零五分,抽签结束,九点十分发布验证抽签结果。 两种乐子都没有发生,不知道有没有暗箱操作,或是设计了抽签的底层代码,又或者是抽签的人当真手气如此,保送队伍只有两支互相撞上了,剩下两支各对上一支海选队伍,最后留两支海选队伍对决。 没抽到保送队伍的两支海选队伍像是中了大奖似的,各个都喜笑颜开,等抽签结果公布,参赛队伍登场环行一周时,两队队员在赛场旁相互打量。虽说还要打过一场,决出胜者,才能让自己跻身四强,但抽到同为海选队伍的签,总比抽到保送队伍的好。 他们在昨天晚上将钱安安保部下属单位送来的队伍的两场比赛仔仔细细看过,虽然依旧看不出保送队伍手里究竟掌握了什么技巧,可是就凭保送队伍能够连团队赛都不进,当场三局两胜送走其他海选队伍,也觉得保送队伍在这场比赛中的表现比自己要高上一个台阶。 这还只是安保部下属单位的保送队伍,看他们在第五轮比赛就加入战斗,而其他三支保送队伍直到第七轮才加入战斗。海选队伍心里都明白,在主办方眼里,这三支保送队伍的战斗力评估,比已经展示过实力的队伍还要高些。 这要是抽到了保送队,争胜就成了口号,在赛场上真正要做的,恐怕是争取输得别那么难看,最好能进团队赛。 在场上队伍有喜有忧的时候,李俭注意到,抽到保送队伍内战的那两支,一个是他们十分熟悉的安保部下属单位,一个是卫戍部队。 乐。 从可能具备的作战经验来看,卫戍部队派出的队伍打他们应该绰绰有余。嫁接功法的技巧不适合学生学习,不适合正规军作战环境,不过李俭估摸着,卫戍部队的战士恐怕都要知道有这种技巧存在,学不学、用不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知道对手掌握的制胜技巧,情报充足,卫戍部队的保送队伍如果打不过,那倒是挺跌份的。 学生们也发现了老对手抽中卫戍部队的窘境,一个个私底下挤眉弄眼,把手机都快搓得冒出火星子了。 李俭不用看也知道,多半是说老对手这下打不过去了,成为保送队伍才打了两场比赛就得被淘汰,成为保送队伍中第一个淘汰的队伍。 在万众瞩目中,选手们绕场展示完毕,第一组比赛预备,其余队伍返回备战席,只留下本组比赛的选手上场。 卫戍部队的战士们纷纷上场,站在他们远处的,是安保部下属。 双方对视片刻,在裁判指挥下,各自在场上留下一人,单挑战正式开打。 两厢里都是战斗好手,裁判指令刚一下达,空间权能便厮杀到一处。 他们的打法不像海选队伍那样“流于表面”,空间权能仅限于控制与反控制,以掌握更多空间为界限。而是当真将空间权能撕扯到一处,相互咬死,在权能拉扯间引起空间动荡。 金丹期修仙者掌握的空间权能还很弱小,若不用在战斗方面,也只满足个人飞行所用。他们的空间权能难以在撕扯中让空间破碎,也不能造成肉眼可见的空间扭曲,很少有人会实打实地用空间权能在体外厮杀,因为那产生的收益太少,投入对交战的两方都是负担。 可场上的两位选手都这么干了,他们像是一点都不担心把空间权能投入到相互撕扯上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一样,只留下少数空间权能加持在身上,在已经纳入掌控的空间中换取充分运动的能力,连带着金丹加持,杀向对方。 双方在开赛的下一秒,伴随着空间权能激烈撕扯,个个身作流星,迅捷如电,裹着金丹加持亮起的宝光,连身上运转功法加持法术带来的光芒都隐没在瞬间亮起的光线中,在场中央撞上,炸起瑞彩千条。 卫戍部队的战士打得又快又猛,丝毫不在乎对手可能运转了嫁接功法。一套拳脚哐哐猛打,单论体术架势,看起来不像是金丹期修仙者,倒像是寻常凡人。 战士出招除了远超凡人的快准狠,全然没有被修仙能力加持的表现。利用法力构建着力点,利用空间权能调整姿态,这些他都没用,或者说用得没有其他人那般勤快。如果说学生们在单挑战中打的体术,怎么看都有点反牛顿,那么战士的打法足以让牛顿爬起来,再欣慰地躺下去。 什么嘛,哪怕是掌握了空间能力的修仙者,在这时候也是符合力学三定律的嘛。 战士的打法没有飞天遁地的感觉,招法朴实无华,架势中正进取,却打得对手连连败退,不得不以空间权能调整姿态、以法力在法术加持之外相佐,以此打消战士的攻势。 双方交手处总有一片片彩光逸出,分明是法术侵彻力相抵消后的景象。李俭数着彩光闪烁的频率,记着彩光的特征,数了一分多钟,发觉战士为何不在乎对手掌握嫁接功法的原因。 嫁接功法要想取得便利,首先得让对手觉得自己使用的法术侵彻力是某一系,再将侵彻力转换属性,吞掉对手专门放出的侵彻力,才能在法力上对敌人取得优势。 如果双方都保持了一定时间的功法使用,哪怕战士打得再凶,技巧再纯熟,也免不了被嫁接功法转换属性的能耐在法力上占了便宜。可卫戍部队的战士自从上了场,身上的功法转换就没有停过,连加持在拳脚上的法术属性也跟着功法转换一改再改。 转换功法并不会损耗修仙者法力,只要精力足够,体内加载的功法可以随法力流动方式变换到海枯石烂也不停歇。但这是在战斗中,在持续不断的拳脚格斗、空间权能撕咬中,卫戍部队的战士愣是靠着自己的技术,让体内的功法如同随机刷新一样不断改变,每改变一次功法就重刷一次体表覆盖法术,哪怕某一个瞬间被对手抓到了克制,在下一个瞬间,这种克制关系又消散如烟。 足够快速且随机的功法切换,在长时间——比起切换功法的频次,几分钟的战斗时间都显得足够漫长——的打斗中,对手运用嫁接功法带来的增益被抹平了,不仅如此,还暴露出嫁接功法数学基础上会损失部分加持的特征。 李俭看得明白,心中佩服极了。 这般做法人人都可以学,学会了就能破解嫁接功法,让运转嫁接功法的对手徒劳无功。只是靠这办法破解嫁接功法的技巧,本质上是用自己的熟练度拼掉对手的技巧。 倘若快速随机切换功法不熟练,做不到功法随法术走,法术跟着功法施放,那就在节奏上慢了一筹,容易被对手抓住节奏破绽;如果练得不熟,在战场上不能靠本能反应切换功法,就要额外分心,反而会被对手抓住注意力不集中的破绽,击而破之。 但看战士的体术行云流水,拳脚功法纯熟干练,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没有一丝犹豫不定,招法衔接没有定数,只看对手还击的同时见招拆招,功法切换显然没有夺去他的注意力。若不是将体术和功法法术都练到了近乎本能的纯熟境地,恐怕不能有这般表现。 安保部下属单位的中年汉子越打越无望。嫁接功法已然成了累赘,继续保持也吃不到功法克制的好处,还凭空损失功法加持。换掉嫁接功法,只取一种武修功法运转,可对面的战士管都不管,还是随机变换功法法术,有时候克制一下自己,有时候被自己克制一下,压根抓不住功法稳定的机会。 而且这战士功法切换得快,连身边的灵机也进入了无序振荡状态。他俩就像是两个波源,一个稳定对外输出土系吸引力,另一个则随着时间推移,不断随机切换不同系的灵机吸引力。几番振荡下来,身边的土系灵机就聚了一点,相比正常情况略高一些,但总被振荡来振荡去,利用灵机的能力连正常状态的三成都欠奉。 相较之下,战士都不管灵机振荡的情况,他像是对这情况熟悉得紧,自顾自地将加持在拳脚上的属性连续切换,打得对手只有招架的工夫,没有反击的能力。 这场一边倒的比赛在持续五分钟后决出了胜负,被战士的完美体术技巧和化作本能的功法切换打得找不着破绽的汉子,无奈选择认输。 第四百八十四章 车轮战惨胜如败 单挑赛结束,裁判举着战士的手臂,像是为拳击赛胜出的选手庆贺。 赛程很紧,每位选手获胜后能够庆祝的时间不长,但看台上的观众们依旧为他送来了山呼海啸般的热情。到处都在呼喊战士的名字,让他成了这个时间段,钱安地区最耀眼的明星。 只是李俭听着,总觉得人潮中的声音有点杂,呼喊的名字不太统一。 有喊“陶智勇”的,有喊“陶致用”的,有喊“陶知用”的,不一而足。 好消息是“taozhiyong”应该是场上战士的名字拼音,坏消息是这帮观众里起码有三分之一喊的音调是错的。 场上的战士当然不会在意这份尴尬,但全场呼喊他的名字,也让他有些羞涩地微微低头,只是被裁判举起的右手抬得更高了些。 李俭跟着人潮鼓掌,虽然场上选手的各项能力均不如自己,但若是能力相当,就凭这身完美衔接体术和随机变换功法还跟得上节奏的技巧,自己能被他打得连妈都不认识。 背后的天资和努力缺一不可,这样的人杰,并非基础属性远高过他,就敢轻视。倒不如说,更使人敬重。 同学们则炸开了锅,他们知道卫戍部队肯定打得过安保部下属单位的选手,但他们可没想过竟然是这么打过的。 战士没有用任何在学生意识中难以理解原理的技巧,他的基础技巧是那么朴实无华,只是将体术衔接和功法切换练到了极致。就把对手的嫁接功法技巧正面破去,抹平了功法相克的差距,又靠着体术正面击败对手。 这些难道学生们不能学习吗?又或者是学生们不能练习吗?不 恰恰相反,学生在学到功法的时候就学到了功法的切换,在学习战斗的时候就必须考核几种基本体术。尤其是这些参加初选比赛的学生,在突破到金丹期后的半个月里,他们都恶补了体术知识,学习了金丹期的权能操作,甚至连陪练的练习赛都打了不止一场。 正是有这些练习的经验兜底,才让他们比其他人更清晰地认识到,战士要想打出场上的效果,背后是数年苦练。 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在接触到修仙后,就没停止过练习。 …… 短暂示意后,战士下场,参加下一场车轮战的选手依次到场边等候。 裁判指令一发,双方首位出战的选手都上了台面,各自准备,只待声响,便厮杀到了一处。 车轮战首位的两名选手都放弃了先前单挑战上本队队友采用的战术。 安保部下属的队员从单挑战的队友那知道,卫戍部队的战士擅长用快节奏变换功法抹平嫁接功法的优点,既然心知,自然不肯再用劣势迎敌。只管使用正常战法,先用一系武斗功法加持在身上,冲向对手。 而卫戍部队的车轮战首位并不如单挑出场的队友那般娴熟,体术方面或许还落后不多,但快速随机切换功法着实需要一点天赋,才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发觉对手也只用了一系功法作为加持,而没用嫁接功法技巧,战士干脆用同系加持,留下些许精力紧盯对手功法切换,只要对手切换功法,自己就无脑跟切,保持功法一致,也免了谁克制谁的麻烦。 双方打在一处,空间权能相互撕咬没有片刻停息,倒是神识上的战斗还算“乖巧”,并未有什么出格处。 战士主动放弃获得功法克制的机会,对手几次切换功法,都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而因为切换功法时分了心,被战士逮到机会打了几下,干脆也不切换了,两人就这么停在一门加持体术的火系功法,一拳一脚地拼起招式。 没有功法克制,法术只用于加持体术,空间权能厮杀不分高下,神识对战又保守稳健,能够影响战斗走向的,就只剩下体术高低。 车轮战首位战士的体术技巧略逊于单挑战的战士,但也只是略逊于。对手被打得难以招架,却尽力拖足了时间,直到自己的法力都掉到危险线了,才宣告认输。 战士法力十成里去掉八成,紧接着进入下一场战斗,还不待近身,就被对手蓄满两次法术轰走。 不过,场上场下都看得出来,只要卫戍部队的选手一直保持战术,这场车轮战已经拿下了。 蓄满两次法术才能请走上一轮获胜的对手,所剩法力可不够在几个呼吸间将亏损填上。车轮战二号位的战士上台,气完神足冲向对手,也不是随便什么法术就能拦截的。 把握住一号位带来的法力差距优势,二号位稳扎稳打,打到中场,连对手的心态都打崩了,连续几次在不适合蓄力施法的时候蓄力施法,被硬生生打出了额外法力损耗,连二号位战士的四成法力都没耗完,黯然退场。 安保部下属三号位上场,看着还有六成力,不,七成力的战士,以及场下等着上来收割的三号位战士,心中长叹一声。 这还打个毛啊,自己前两轮也没靠嫁接功法打出什么好看的比赛,每次上场除了收尾还是收尾,这下好了,嫁接功法没得用,运气不好连对面二号位也打不过,到时候就丢人现眼了。 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二号位战士趁着自己刚刚回复了一些法力,等到开打的时候也没第一时间把功法切回战斗功法,依旧摆着练气决吸引火力。对手哪能让他这样回复,连忙体术加施法组成攻势,向卫戍部队一边的半场袭去。 这正中战士下怀。这边厢半场本就是他空间权能掌控的地方,空间权能相互厮杀的战线可还停留在中线,对手强行冲过中线与他对拼体术和施法,法术有神识引导尚且罢了,身体上的空间权能加持可没有多少,冲进这边半场,正适合战士瓮中捉鳖。 当然,这瓮的敞口有些大了,需要抓住机会,才能转化胜机。 战士以身作锚,等对手冲到近前,以空间权能为媒介,往空中一跃,径直机动到对手身后,带着身上的空间权能,硬生生切去一片对手与身后空间权能的联系。 金丹传来的感觉告诉选手,空间权能并非是被战士毁去,而是通过暂时缩小联系的方式,让他的一部分空间权能骤然变得难以控制,哪怕放着不管,随着时间推移,游离在外的空间权能也会渐渐收归管理。 但什么时候空间权能难以控制都还好说,正是战斗的时候,战士的法力超过七成,携胜势计成来迫,难道会放过这个机会? 战士以身作锚,当着对手的面玩高难度机动,目的就是暂缓对手以空间权能抵抗反击的趋势。此时对手的空间权能联系削弱,他连忙将那些得不到号令的空间权能进一步隔离,尽可能占据空间上的主动权,再以体术与对手交战。 双方打得激烈,一方苦于空间权能节节败退,连自己的身形都有些受到战士权能压制,动作时不时就会走样,被战士抓住机会,来了几下狠的。 不过空间权能渐渐恢复,安保部下属队员趁着空间权能恢复,这次再也没有出战时那般急躁,只是将空间权能沿周身布下,在小范围内,与战士斗的旗鼓相当,甚至有反推回去,与战士重分赛场上半壁江山的架势。 两边打得谁都不服输。一边想着自己计谋已成,又没有什么错漏,打到最后总得是自己获胜;另一方想着自己初始法力高过对手,现如今空间权能也恢复了,分庭抗礼之下不过是平分秋色,看看谁的法力够耗罢了,也咬着牙要打出胜利。 他们打得惨烈,连一成的法力警告线都不留了,安保部下属的队员愣是打到自己体内只剩下半成法力,打得战士体内法力一点都无,只靠金丹加持硬撑,才等来裁判主动上场将两人分开,有裁判带着战士下场治伤——这便算是安保部下属单位赢了。 可他惨胜如败,还没等切换成练气决恢复多少法力,就看见满状态的三号位战士上场。 这下,真没得打了。 安保部下属车轮战三号位宣布认输,本场车轮战胜利由卫戍部队获得。到此,卫戍部队选派队伍获得对安保部下属队伍的两局胜利,成为参加第八轮比赛的四强选手。 场外的观众欢呼得比单挑战还要热烈。 虽然安保部下属的车轮战二号位拉了胯,连续几次低水平失误,才让卫戍部队的二号位几乎完成了一打二的壮举,可二号位与三号位打得实在是激烈过瘾,尤其是卫戍部队二号位用计谋换取优势,再坚持战斗,打到法力全空,只靠金丹加持硬撑,更让他的形象在观众心中加分不少。 这等死战不退的忠义之人,在华夏文化里向来是受到敬重的。 连同他打得最激烈的对手,安保部下属三号位,形象也变得高大起来。 他不能胜,非战之罪。 第四百八十五章 合击法术 卫戍部队“轻松”淘汰安保部下属保送队伍,连团队赛都没进,就锁定了钱安四强。 其余的队伍就没有这般好运。另外两支保送的队伍和海选队伍打得难解难分,单挑战与车轮战一胜一负,全都进了团队赛。 难解难分的原因么,上了场的队伍都没有使用常规选手认知之外的技巧,嫁接功法之类的技巧一概没用,全凭基本素质对敌。一时不察偶有失手,就与海选队伍一胜一负了。 但在团队赛里,保送队伍虽然还是用着最朴实无华的技巧,却因为出色的团队配合和战术执行力大放异彩。 来自沿海基地的保送队伍在团队战中的表现是绝对的异类。寻常队伍上了团队战赛场,为了应付周全,总要让所有队员各自加持一种或法修或武修的五行功法,以此获得对任何攻击都能随机应变的先天条件。 但沿海基地的保送队伍不是如此,他们整齐划一,在刚刚登上赛场的时候便全都加持了施法专精的土系功法。 十名金丹期修仙者在不足十平米的空间加载相同功法并全力运行,其对灵机产生的吸引力形成了压倒性优势。他们的站位并没有形成类似阵法的构造,但他们运转功法产生的功效却和优秀的土系灵机吸引法阵相差无几。 在对手的近战战士冲锋过半场的时候,他们共同施法,将身边聚集的土系灵机转化成攻击性法术,顷刻间汇成一道洪流。在金丹加持、空间权能加身的基础上,这些近战战士依旧来不及在法术击发前牵制住他们的行动。 十人同时施法发出的土系攻击法术抛却了外在保持的形体,仍由法术侵彻力本就该逸散的部分变成毫无意义的光影和声响,只将其中最精华的法术侵彻力汇集到一起。 虽是十人各自施法,但法术侵彻力竟像是一人施法似得,隐隐有融汇合并的态势。齐心将侵彻力打出,与冲锋在前的战士打了个照面。 只一瞬工夫,在场外等候的裁判们就冲了进来,整整十二名裁判入场,将冲锋在前的战士带走,用法力远程施法,强行在法术侵彻力的前进路线上将其抵消。 法术侵彻力相抵消带来的巨大冲击宛如在赛场上引爆了一枚当量不小的炸弹。仅从爆炸的能量释放来看,该次法术侵彻力抵消所释放的能量,足以将这座体育馆变成废墟。 保送队伍的选手心中了然,早有预料地应对冲击,在“爆炸”中并未失了仪态。 冲向前方的体术战士,五个人中有一个在转瞬间就被裁判带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剩下四人首当其冲,被爆炸的冲击力带得往后仰身,空间权能加身,一时半会都没法调整好姿态,直到爆炸结束,才堪堪站稳,没了方才开场时疾冲向对手的果决。 裁判出了赛场,将选手放下,示意比赛继续。 被带到场外的选手还是懵的,与过去比赛中被带出场地送医的选手不同,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金丹、权能、法力、神识的状态好得不能再好。 这也让他在被裁判“救助”的时候,几乎本能地对裁判展开了反击,不过裁判们人多势众,一部分人去应付沿海基地选手的法术侵彻力,剩下的人把他按的严严实实。 他不理解,对面十个施法者一块施法,难道就能把自己打报废了?自己可是和四名队友一块冲锋啊,五人一同防御,十道法术也不能让自己强制退场啊。 观众席上传来不小的嘘声。 被带离的选手立刻向裁判提起抗议,此时场上已经重新开打,他的抗议显然不能让他返回赛场,但如果抗议成功,将这场比赛的结果作废也是有可能的。 被他提出抗议的裁判无奈地看向他,解释原因。 与此同时,学生们也有几人凑了过来,询问李俭,裁判们为什么上场救了个毫发无伤的选手下来。 李俭摇摇头,他看见离场的选手正在申辩:“他现在是被救下来了,才毫发无伤,如果裁判们不提前动手,现在场上都得有人躺尸了。刚才的交锋,看起来像是沿海基地的选手各用一成法力打出十道法术对吧,好像五名体术战士能一块抵挡,如此一来,不过是一人抵挡两成法力转化出来的法术侵彻力,算不得伤筋动骨,无非是耗点法力就能近身,近身之后,还是已经加持了武修功法的选手有优势。” “但那是寻常情况,刚才的法术可不是寻常情况。各种法术的变体之中,很少有完全不去掌控法术侵彻力逸散到其他能量而转换出的表现的样式。这话听起来拗口,我拿个最近的例子。火球术,这玩意主要的杀伤力是火系侵彻力,但在施法的时候,不可能将所有法力全部转换为法术侵彻力而没有逸散的。法术侵彻力的逸散表现为转化成其他能量形式,而火球术逸散占比较大的,是光和热。” “我控制不好这些,就会把光和热尝试着集中起来,所以我施法,越是充斥法术侵彻力,火球外在的表现就越像是一个超高温的火球。这样施法有好处,光和热凝聚起来,对不少生物都是剧烈杀伤,算是在法术侵彻力之外,存在一个物理的杀伤方式。很多法术的变体都是这么做的,如果有逸散,那就把尝试再利用逸散,而不会放任它们彻底无用。” “这本身有个问题。利用了逸散能量与法术侵彻力结合,这种结合会让法术失去其主体能量在另一个‘位面’的好处。还是用火球术举例。如果我单纯利用它的法术侵彻力对敌,不管它逸散的能量,那我就会获得一团很纯净的法术侵彻力。法术侵彻力在空间上可以叠加,虽说这玩意只要存在,由于我们掌控不足,还是会逸散,但只要我一直不管它逸散的能量,那么就能认为我可以用纯净的法术侵彻力去对敌。” “这样做,我之前释放的火球术,之后释放的火球术,只要还没有命中,都可以将其中的法术侵彻力叠到一起。我随便它逸散,法术侵彻力本身就能在空间上重叠,像是一个从一开始就一体的法术。” “这样做对单人来说无疑是灾难。不尝试控制逸散,任由法术侵彻力向其他能量形态跌落,随其时间流逝,逸散的能量会越来越多。单人不利用逸散能量,大幅降低施法效果是肯定的。所以我们的战斗课不会专门教这个东西。” “但沿海基地的选手用的就是这套手法,他们人多,他们可以一瞬间让十个人整齐施法,抛却掉那些逸散的能量,让十道法术的法术侵彻力融合到一块,在极短时间对上同一个人——你们瞧,只要时间足够短,逸散的能量占比不多,他们的发挥几乎是十成十的。” “一整个金丹期的法力量,配合在身边高浓度汇集的灵机,打一个临时准备防御,还觉得自己可以和队友一块防御的金丹期,裁判上去提前救人真是积德行善,这一下若是打实了,明天有人提着横幅要赛事方偿命,我都不觉得奇怪。”李俭说完,咋舌。 沿海基地的队员打得是有点狠,这一招不是常年团体作战,压根反应不过来。 一般人谁有空研究法术的能量组成和逸散比例对法术效果影响,没有这份概念,或者这份概念不走心,进入战斗环节,第一时间哪里反应得过来,都得按照自己熟悉的流程去战斗,可不得出事? 哪怕是老练的冒险者,他们也不会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整齐划一的团体作战,要想向这些参赛选手传授经验,恐怕也想不到会有人在赛场上采用放弃逸散能量的法术变形。 没办法,要打出逸散不多、亏本不大的团体攻击,对团队配合的默契程度要求太高了。 如果一支队伍都很有脑子,磨合一段时间,也免不得在尝试合击的时候出岔子。聪明人总会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绝妙的施法时间,而这个时间一旦和其他聪明人的判断岔开,就会导致合击法术的能量逸散大幅上升,强行亏本,还提醒对面做好防御法术侵彻力攻击的准备, 如果一支队伍都很没脑子,那也不用练了,整体都把握不到时机,打合击完全是亏本行为。 而沿海基地,实在是练习合击法术最适宜的环境。 海洋正面战场,战线上,可是看不到敌人的。士兵们能做的,就是在得到指令的时候精确完成指令,久而久之,练成合击法术的基础已经备下。 而团队赛的十打十,又是那么适合合击法术,故此,战士们上了场,便用起战线最流行的土系法修功法,合力打出一次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土系攻击法术合击。 决定、加载功法、释放法术、融合、轰击,这一连串动作早就在对抗海洋生物的战线上,练得熟得不能再熟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有点火气的法术连击 从战斗来看,沿海基地的选手们上场使用合击法术,干净利落地让不熟悉合击法术攻击流程的对手退场,是相当优秀的策略。 不过在战斗之外,如果裁判没能及时入场,恐怕他们将在赛场上打出惊人的一杀。 有时候,这种适合比赛的做法,可不适合舆论啊。若是有人炒作起来,说沿海基地的战士草菅人命,在赛场上将对手活活打死(倒不如说有什么东西不是活活打死的,总不能死死打死吧),舆论方面的麻烦恐怕要爆炸。 李俭有些担心,他怕这些战士上了赛场,没能考虑到场下的周全,就算赢得比赛,最终反受其害。 场外的战狂癫佬观众显然想不到这一层。对观众来说,十名金丹期战士联手发出合击法术,瞬间逼得裁判上台救人,人完好无损地救下来了,场上又扬起一片爆炸般的光景,可见沿海基地的选手们在赛场上优势明显。 转瞬间,观众们的呼喊声多是为沿海基地队伍而发,那些原本支持对面队伍的观众们渐渐偃旗息鼓,其中有些观众受到周边观众影响,先是怯怯地喊了几声沿海基地队伍的名号,眼见得没什么人注意自己,呼喊声越来越大,与其他支持沿海基地的队伍融为一体。 等李俭向学生们解释完沿海基地选手的做法,场上赛势瞬息万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裁判上场救下一人,场上四名体术战士被法术侵彻力消磨产生的冲击力打飞,重新落地调整姿态,才等到裁判示意比赛继续的信号。 余光瞥见被救下场的队友在场外与裁判争执,但比赛正在进行,场上的战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说这还只是为赛程考虑,体术战士们需要继续战斗,那么单看眼前的景象,沿海基地的选手们再一次摆出了要法术合击的架势,开始吸引因为方才施法而消失一空的灵机,体术战士们也不得不尽快近身,拆解施法者准备施法的举动。 不近身能行嘛,刚才近身途中吃了一发法术合计,直接抬走一个人,再不近身,难道要等再度减员才知道痛? 场上的局势如此明晰。海选队伍的施法者都在远端准备施法,方才法术合击放出的时候没能有效遏制,这时候正在全力凝聚灵机,准备反攻。已经冲得太靠前的体术战士们虽然在方才的冲击下往后退了一些,但也在中场位置,这时候向后与自家的施法者一块施法,能拼过对方十个施法者,在数学上都不成立。 只能向前近身了,趁着沿海基地的战士们还需要凝聚灵机才能再度施法,比先前多了一个步骤,必须抢在前面,迅速近身。 四名体术战士向后发了信号,自己则抽身向前,鼓起法力权能,身上切换木系武修功法,冲向还在凝聚灵机的沿海基地一众战士。 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准备合击法术的施法者们为了不让侵彻力过分逸散,保持施法前高浓度灵机是必要条件。在他们近身之前,施法者们都还没凑足足够的灵机,使得他们应对体术战士近身的应激法术效果稍差了一些。 正确的判断难以抹平人数上的优势。十名海洋战士哪怕运转着法修功法,顶着被功法克制的情况,应激地释放法术加持,转而用体术对抗体术战士,平均下来二点五个人打一个,还是将体术战士打得节节败退,甚至有余裕切换功法,将功法调整成木系法修功法,与体术战士对拼。 如果没有远处的施法者袭扰,这样打下去,无非是标准的以多打少,以强克弱。不过场上的两队都不是白痴,无论是海选队伍还是沿海基地的队伍,心里都明白一点:远处那五名正在积攒灵机的施法者是破局的利器,不论结果如何,当他们施法,现在的缠斗就会结束,场上必须变成另一个样子。 很快,第一道法术就到来了。 海选队伍的施法者很信任自家的体术战士,认为他们在被多打少的情况下也能为自己施法抗出足够时间,所以他们的法术也十分完整。 没有使用以强度换空间的远程施法,没有使用以耗散换叠加的法术合击,没有削弱投入法力的数量,将身边聚集的灵机浓度控制在效益曲线的顶峰。一道雷霆在身边凝聚,盘旋飞舞,渐渐粗壮。 人类对自然界中的雷电理解已经细致入微,对它的生成机理研究到了远超过磁的地步。而法术释放的雷霆,其外部形态不过是法术侵彻力逸散时,对雷霆的“拙劣模仿”。 雷霆渐渐触碰施法者的控制上限,他身边的金系灵机稀薄得像是被人刻意推开一样。继续投入法力,不仅会超出神识引导的界限,也没有更多灵机可以利用。施法者好像不在乎前方苦战的体术战士似的,只是等着自己的法术膨胀到极限,这才将法术击发,在神识引导下,以远低于自然界雷电的击穿速度,向远方飞去。 说是远低于自然界雷电的击穿速度,听上去好像很慢,但考虑到自然界雷电的电场传输促使电荷移动的影响传播速度其实就是光速,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施法者的法术远慢于此。 实际上,雷电法术的攻击速度,起步也是十米每秒,这位施法者的攻击速度更是超过光速。在雷音炸起,声音尚未传到混战中心时,电光已经到了。 与体术战士们打作一团的海洋战士自然不会忘记施法者。在他们与体术战士近战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留了个心眼。等到电光亮起的时候,战士们纷纷躲避,反应够快的,干脆将身上的功法切换成火系,先克制雷电法术再说。 雷击没对海洋战士们造成显著伤害,只是把他们的站位打得更散了一点,让己方的体术战士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雷电尚未消散,又有冰刺破空袭来。海洋战士们不得已继续逃窜,拉开距离的同时随手打飞体术战士的佯攻,又尝试着将功法转换成土系。 冰刺蒸发,一片毒雾又乌泱泱地弥漫过来,暗沉的色泽似乎能吸收所有光芒,一下子把施法者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法术侵彻力形成的毒雾能分辨敌我,体术战士可以在这片毒雾中偷袭来自海洋的战士们,被攻击的对象就只能进一步拉开距离,赶快将功法切换成金系,驱雷掣电击散毒雾。 正当沿海基地的选手们分别消磨毒雾、应付体术战士的档口,一团火球从毒雾中吐了出来,好似游龙戏珠,直取位置最近的战士。 毒雾离得太近,从中跑出的火球哪是能轻易料想的?有战士躲闪不及,被火球打中,没有工夫切换功法,只能靠法力加身,强行撑过这一下功法克制后的攻击。 留了个心眼,利用被火球打中后的冲击力,战士退到后面,请战友帮忙援护,自己连忙回气,调整状态。 沿海基地的选手们以伤员为中心回援,正要集结的时候,却有一枚大石当空坠落。却是施法者以毒雾为屏障,掩了沿海基地选手的耳目,再利用空间权能,将充满法术侵彻力的大石运到上方,加速掷向正在援护伤员的选手们。 几道法术环环相扣,先以速度最快的雷电击退,辅以冰刺迫使走位,再用毒雾铺遍全场,给火球从中偷袭一人的机会,最后以大石压顶收尾,攻其必救,在狭小的赛场上,愣是玩出了“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围点打援”的打法。 尤其是他们都将身边灵机浓度推到了能够利用的顶峰,趁着浓度较高纷纷发力,释放的法术水准极高,更让这套连招增色不少。 沿海基地的选手们纷纷向上发力,吐出法力,空间权能与大石上附着的敌方空间权能相抗,硬生生在还未坠地的时候,就将饱含法术侵彻力的大石消磨殆尽。 这套连招耗了施法者集聚灵机的时间,再想来上一套还要一会,本该是沿海基地选手们反攻的好时候。只是此时场上毒雾未散,体术战士在其中如鱼得水,利用空间权能,四个人打出了十个人的架势,反倒让沿海基地的选手们打得蹑手蹑脚。 赛场上毒雾弥漫,场下的观众只能借着高度优势,依稀观察场上局势。 这般雾里看花自然有人不满,不过看着赛场上毒雾翻卷、金光隐现,也知道比赛正打到关键时候。这样的赛场表现在过去的比赛中也是从未见过的,只看连招也晓得,海选队伍的施法者应当被保送队伍打出了火气,这等玩法,恐怕有点拼命的意味。 裁判们紧张地凑在法阵外头,在离沿海基地选手最近的地方停留。他们可以通过法阵感知内部正在发生的事情,但这种感知也随着毒雾弥漫,法术侵彻力到处消磨而有些模糊。想着方才差点有选手死在里面,裁判们只能捏着汗,拼命抓住每一丝蛛丝马迹,时时刻刻重新判断,自己是否有介入的必要。 第四百八十七章 对观赛者很不友好的比赛 李俭坐在观众席,学生们听他讲了方才沿海基地选手们的做法后便散了,这时候正在各自位置紧张观望台上局势,想知道哪一方优势更大,哪一方能奠定胜局。 若是在比赛之前让他们预测,盛名之下无虚士,既然是送来的种子队伍,到最后几轮才参加淘汰赛的宝贝,肯定实力超凡。以安保部下属单位送来的种子队伍为例,也可猜见沿海基地的选手同样能打。 开局合击法术送走一人的利落表现证明了这点。正当人们认为胜利毫无悬念的时候,与其对阵的海选队伍又以自家的体术战士为凭,抢出时间,靠法术连击逆转局势,愣是在缺少一人的情况下,让场面上的交锋扑朔迷离。 学生们吃不准场上的情况,只能盯着赛场,拼了命地观察,想要从毒雾的变化中看出场中人的手段。 李俭:其实,这种时候,你们是可以来问一下我的。 赛场边缘包围的法阵可以隔绝场外对场内的影响,也可以保护场外不受场内法术攻击,还能保持赛场本身稳定,免得被修仙者们的法术硬生生改变场地形貌。 只是这般隔绝依旧有其作用极限,对寻常修仙者来说,若是不能掌控法阵,要想感知赛场上的动静,那都不是雾里看花能形容的,倒不如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勉强看看光学信号,体验一下凡人的感觉罢了。 而李俭的神识强过同阶不止十倍,虽然法阵裹得严严实实,但他依旧能微微感应赛场上正在发生什么。 甚至他隐隐觉得,如果自己全力感知,调动所有神识、法力、权能,让赛场上的事物对自己纤毫毕现是轻而易举的——如果不在乎这座法阵也会被自己撕烂的话。 撕烂法阵大可不必,自己是来观赛的,不是来捣乱的。这里也不是什么拳头大就是真理的玄幻世界——拳头大只能让别人老实听你讲理,如果觉得物理毁灭也是真理的一部分的话,那倒勉强能算是真理——扰乱赛场并不是好事,没必要为了自己感知更清楚,把法阵破坏了。 依靠神识感应,李俭注意到,场内沿海基地的选手们,他们身上的加载功法整整齐齐地转换成了同一种。 仔细感应片刻,好像是木系的法修功法。转换功法的同时,他们好像还在相互靠近,顶着体术战士在毒雾中的突袭,凑到一起。 战士们的行动绝非随意而为,在高强度战斗中长期团队作战的他们执意相互靠近成密集阵型,又特意切换成同一种法修功法,一定有其用意。 毒雾实在太能遮挡视线了,几乎一切动静都被掩盖在紫黑色的毒雾下面,只有零散的声音和光芒发出,却连照见选手们的身影都是奢望。 观众们看得窝火,想要看见比赛细节。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好像让视角稍微高点,就能看得见场内选手的动向似的。 只是站得稍高些,也不过是看赛场上的毒雾。毒雾弥漫了四五米高,场内的空间又陷于修仙者激烈的权能争夺中,没有选手会刻意从这片毒雾中露头,也就没有观众能在稍高的视点看清它们的动作。 摄像师则更火大。环绕赛场一圈的摄像机哪怕在吊杆加持下,运行高度也只有三四米高,只有几个固定底座的大摆臂摄像机才能从六七米高甚至更高的位置拍摄赛场。可不论是绕赛场一圈的摄像机、摄影师手持拍摄的小机器还是大摆臂推着满场乱转的镜头,没有一个能拍出赛场上究竟打得怎么样了。 浓雾,浓雾,还是浓雾。紫黑色的毒雾在法阵包围中翻涌着。有法阵屏障存在,施法者也没有将毒雾催向赛场外的意思,这些毒雾接触到法阵屏障时,表现出安静的一面。它们只是翻滚,一些场外的光照落在边缘的毒雾,能稍微照亮一丝,可对画面拍摄没有一点用处。 光线进不去毒雾深处,也不能拍到从毒雾深处冒出的光线,这样的画面毫无意义。 李俭看了看场上,再重新感受神识带来的信息,出声将学生们都叫了过来:“行了,别看场上了,看不到什么的,我给你们口述一下里头发生什么吧。” 学生们盯着毒雾翻滚,看得眼睛都酸了,这时候听见李俭呼唤,就当做是歇眼,纷纷到李俭身边落座。有两个不乐意凑在人堆里的,屁股没有挪窝,依旧坐在原地,只是时不时瞥一眼李俭的方向。 “场上的毒雾散不掉了,这场比赛应该是沿海基地的战士们赢了。”李俭给出判断。 学生们都不说话。他们在大学里已经习惯了,如果师长提出一个结论,而他们手头的信息和知识不足以解释这个结论,那么与其跳出来问为什么,不如等师长自己说出来为什么——说不出来那叫“不教而诛”,教学最忌讳这件事。 李俭也习惯了,毕竟他当学生是这般当过来的,也不觉得同学们会在他给出结论的时候像个优秀捧哏一样搭话:“现在场上的沿海基地选手都切换成了木系法修功法,聚在了一块。” “密集阵型很适合拿来防备这种不可见环境下被敌方偷袭的状态,毕竟密集阵型下,保护伤员和防御变得简单了一些。不过也要注意适用场合,这招也就能在不可见环境下防防单打独斗的体术战士,但凡远处的施法者摇几个火流星,密集阵型跑不开就很容易被团灭。”李俭说到一半,想起密集阵型的坏处,连忙补充,生怕学生们无脑学了。 同学们:当我们二货是吧,密集阵型什么时候好使、什么时候不好使,我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李俭所说还不能指出沿海基地的战士们凭什么能赢,顶多是说明了他们稍微扭转了被偷袭的劣势。学生们看着李俭,在沉默中期望校长先生尽快揭开谜底。 “他们现在使用的是木系法修功法,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正在使用毒雾法术。”李俭没有藏着掖着,点出了战士们破局的关键一招。 这场比赛从头到尾对观赛者体验都是不友好的。开局的时候秒了一名选手,之后泡在毒雾里看不见。而战士们选择破局的办法还会导致“看不见”的情况持续到比赛结束,算是把观众得罪死了。 “一般来说,单独讨论,使用什么法术都是没有高下之分的,只有合适与不合适的区别。一招鲜吃遍天这种事情,你们参加的战斗训练也够多,应当知道是不存在的,靠恰当的变化拿下对手更有效率。”李俭说着,心里给自己开脱一句:我一招鲜吃遍天是因为我开挂了,基础数据不知道为什么奇高无比,正常人还是得老老实实见招拆招。 “但现在的场上环境是最适合浑水摸鱼的时候。一来,毒雾是对手为了遏制他们,凝聚大量灵机而释放出来的法术,一时半会消灭不得。二来,对手的体术战士潜藏在毒雾中偷袭,这股势头如果遏制不住,等到体术战士拖够时间,施法者再次攻击,他们的局势将更加危险。” “这时候如果将计就计,不去消磨对手放出的毒雾,而是自己也参与其中,十名施法者一块吸引灵机释放毒雾,以友方法术侵彻力代替敌方法术侵彻力。毒雾的外表很像,双方法术只会在交界处因为法术侵彻力对冲而产生一点变化,这就足以让他们潜移默化地,将场上的毒雾替换成己方主场。” “而到那时候,对手的体术战士不能再藏于毒雾内偷袭,双方一转攻势,却成了沿海基地的战士携满场毒雾,将对手正面攻克的局势。” “当然,在毒雾中伺机偷袭的体术战士也不是傻子。从己方法术侵彻力到敌方法术侵彻力的时候,身上覆盖的金丹加持总会报警,这时候就会发现战士们偷梁换柱的手法。只不过,毒雾法术是个不会快涨快消的法术,等体术战士们发现,生产毒雾的速度恐怕正在全速运转,要不了多久,场上的毒雾就得换一茬。” 李俭说着,神识有所感应:“巧了,就是这时候,两片毒雾之间的侵彻力相互磨损,已经逼过了半场。现在失去掌控力的不是沿海基地的选手们了,另一边的施法者……应该已经抓不住沿海基地的十个人到底在哪了。” 施法者们并非在摸鱼磨洋工。先前毒雾弥漫的时候,趁着自家体术战士正在偷袭对手,牵制对面,他们颇努力地重新凝聚灵机,就等着最大化利用法力,好在下一轮法术连击中打出局势。 只是十个人同时使用毒雾法术,诞生的法术侵彻力两相磨损,使得海选队操控毒雾的施法者也感觉不出异常——由于毒雾对光学信号强烈吸收,肉眼观察指定没用;神识与法力过了侵彻力磨损的线就没了法术上的掌控,也难以察觉远处;没了这几样手段,施法者便没有把握局势的手段,在他看来,情况只像是远处的敌人似乎在尝试消除毒雾, 第四百八十八章 于是他们一触即溃 局势便在毒雾的翻滚中反转。 观众眼中,毒雾还是那片毒雾,这一分钟与上一分钟的没有什么不同。毕竟不论是沿海基地的战士还是海选队伍的选手,他们使用的法术模板都来自于出蛮古人遗留的信息。 法术结构没有变更,没有特意修改其逸散状态的表达方式,那么法术外在的样子也不会变化。 在两片外表毫无区别的毒雾间,相接触的界限,便是两片法术侵彻力相琢磨的位置。 某种意义上,毒雾法术是最全自动的法术。 大多数法术需要神识引导作用才能起效,而毒雾法术能够铺遍场地,如果有神识引导,那就能使法术侵彻力针对范围内某物体作用;如果没有神识引导,则法术侵彻力对“友军标记”之外的所有物体作用。 场上的选手在释放毒雾法术后便要专心致志吸引灵机,自然没有工夫像是打即时战略游戏那样细致入微地替毒雾法术中的侵彻力安排一个个攻击目标,自然撤去了神识,只给友军附上了神识印记,连同法阵一块,使得毒雾法术自然蔓延,法术侵彻力攻击毒雾弥漫范围内的所有异常物体。 沿海基地的战士们也是如此,不以神识引导,只是一股脑地将吸引过来的灵机加上法力,转化成法术侵彻力放出,任由侵彻力在空间中扩散,碰到敌人的侵彻力时,无脑地纠缠在一块,发起不受人控制的抵消。 在两团毒雾的边缘,肉眼所不能察觉差异的地方,侵彻力自发地互相攻击、抵消,变成其他能量形式逸散。毒雾法术中的侵彻力像是没有将军的士兵,却又有着高昂的士气,在前线死战不退。 它们认识自己的友军长什么样子,凡是长得不像友军的东西都要攻击。而另一边的“军团”也是如此,两边打得激烈,是连保全自身也不在意的。 对法术侵彻力来说,它们的出现便是要将什么东西转换成另一种形态,至于是把自己转换掉——相互抵消也是转换——还是把其他物品转换的同时损失自己,那实在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侵彻力抵消时,其能量转换成光芒和声音,即电磁波与介质纵波,将能量释放掉,看上去、听起来都像是雷霆似的。细碎的电光和雷声在两团毒雾的边界闪烁猝灭,为这片看不出差别的毒雾自然地划出界限。 事实上,法术侵彻力释放其他形式能量时,还有一部分能量会作用在空间上,形成有源引力波。只不过空间权能与法术侵彻力在能量的转换地位上几乎是平等的,这就使得法术侵彻力并不会在自然状态下主动向空间类型能量转换,所引起的引力波主要来自其诞生电磁波时带来的质量效应。 微弱的引力波难以测量,法术侵彻力泯灭时诞生的引力波的强度相当于电流一闪引起的引力波——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不是“引力波是由电荷移动而产生的”,只是微小电荷的移动,也会因其质量移动而产生引力波,其作用对宏观世界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甚至在微观世界也可以忽略不计。 这些细碎的电光和雷声实在太暗太轻了,场外的观众时不时看到毒雾中有微光闪出,只以为那是某队修仙者正在施法破局,却不能明白,这是毒雾正在变换从属。 直到场上的毒雾足有三分之一被沿海基地的战士们置换完毕,海选队伍的施法者才终于从自家那总算感觉出不对的体术战士口中得到对手行动的消息。 这其实蛮快了,整整十个金丹期同时使用毒雾法术,哪怕没有大量灵机支持,抵消掉原本的法术再铺满全场,应该是分分钟的事情。 只不过金丹期修仙者战斗瞬息万变,一分钟都够没练过的凡人把自己的气力打空,等对面的修仙者连场上三分之一的地盘都占下了,已然失了先机。 施法者匆忙将神识探入毒雾,把自己能掌控的所有侵彻力引到一边,场上环境骤然一清,却见得远端仍有毒雾残留。看着眼前已经占了三分之一场地的敌方毒雾,施法者麻爪了。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灵机,可以进行下一阶段的法术连击,这时候有没有毒雾也不重要了。可要想法术连击起效,总得能打到对手才行。 沿海基地的十人藏在毒雾里,若是法术连击打不到他们,方才的灵机可就白攒了。 想到此处,施法者横下一条心,将身边聚拢的所有毒雾都推了出去,不再占据场地,让法术侵彻力在短时间内对耗。 他还就不信了,就算对面是十个人一块施法,自己将先前积累的法术侵彻力一股脑地用来对拼,不说把对手的法术侵彻力全都消灭,暂时拨开毒雾,使得己方能够发动法术连击,这总可以吧? 有人操控的毒雾展现出惊人的消耗效率。两团毒雾再次合并为一团,像是破了口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下去,最后缩成十来平米的一团,勉强能藏住沿海基地的十名选手。 观众们看着毒雾先猛地分开,再重新合拢,正以为场面上的局势又不能看了,却看见毒雾猛地缩小,最后全聚在沿海基地的一端。 这看起来像是沿海基地的选手转瞬间施法将毒雾都清除了啊,有这么强的能力,怎么一开始被毒雾笼罩的时候不用呢? 观众们的判断与事实不能说是完全一样,只能说是南辕北辙。 先前释放毒雾法术的施法者看着沿海基地队伍身边还包裹着十几平米的毒雾,感受最后一丝受控的法术侵彻力消耗殆尽,立刻通报队友,发动新一轮法术合击。 再不合击不行,里头十个人还在施法呢,若是不抓住侵彻力相互抵消的空挡,不需要过多久,几秒钟时间,毒雾就又能弥漫起来,让选手的身影再也抓不到了。 一片雷云腾起,飘飞到毒雾上方,霹雳雳地放出电来。 电光闪烁,下方的毒雾登时被压制住了,再没有什么翻腾,倒像是被冰冻住了,直愣愣地定着。 趁着雷云定住毒雾,下一道法术连忙射出。 一条火蛇从施法者手中蹿了出来,贴地蛇行,似慢实快,待到毒雾面前将身腾起一跃,又像是鱼一样,冲进了毒雾。 还不等火蛇发威,毒雾左右炸开,里头各蹿出五个人来。却不知什么时候,各自切换了金系武修功法,攒足了灵机和法力,在自己身上运用了闪电意象。 抛下毒雾法术,十人左右合击,速度当真快如闪电,转瞬间冲到体术战士面前,两三人为一组,下了狠手合击。 体术战士们为施法者作盾,本就防备着各种意外情况。此时见对手突然抛却毒雾冲了出来,第一时间判断能否躲避,在得出必须硬接才能保证施法者安全并后续攻击时,他们毅然迎了上去,把所有保命的办法拿了出来。 他们以为自己还能为施法者们拖点时间,可他们错了。 在经历了几分钟的毒雾内混战之后,体术战士们的法力早就因为接连不断的交战快要见底。他们依靠毒雾的“主场优势”偷袭沿海基地选手,以四个人硬生生和十个人对抗,法力大量消耗,早就没有全盛战斗的余裕。 沿海基地选手体内法力当然也不太够,可他们两三人为一组,靠法术意象加持着体术,用空间权能和金丹加持夹击时,体术战士只能拿出本就不多的法力辅助防守。 于是他们一触即溃。 在毒雾消散后,裁判们对场内情况的掌控力度再次回升。感知清晰的下一瞬间,他们惊讶地发现,场上的选手竟然都有法力空虚的现象。 海选队伍的体术战士,四个人的法力都在一成两成徘徊,沿海基地的战士还剩三成法力,施法者则还剩七成多。 如果战斗是比大小,那么海选队伍的总法力加起来确实多过保送队伍,好像保送队伍要被送下场似的。但一成法力值是个危险值,跌下一成法力,战斗中回气大幅降低,残余的法力连在战斗中保持功法都做不到,援护之类也不必提及。若是挨上一下法术,直接判定重伤即可。 来自沿海基地的战士们冲了上去,对体术战士们第一次合围攻击,被迫调动法力的体术战士们便捉襟见肘,法力跌过一成的危险值。 捱过一个回合,裁判们冲了上去,把已经不能自行在战斗中回气的体术战士们带下场。 没了体术战士干扰,战士们虽然法力不足,但还是提起精神,借得胜之势冲向施法者,要和他们缠斗。 原本准备凑成连击法术的攻击不得不单独打出,有施法者聪慧敏捷,将已经聚拢的灵机转化成冰冻术的变型,化作带有迟缓意象的水浪推向战士们。 其他施法者纷纷仿效,将准备好的法术变换成其他变型,分别放出泥石流与枝条形成的天罗地网,要迟滞战士们的攻势,为自己变化争取时间。 第四百八十九章 你是来开万国博览会的? 施法者被体术战士近身,能够选择的手段不多,无非是靠空间权能拉开距离,以法术延缓其近身速度,兼或削减体术战士的法力,在运动战中建立优势。 五名施法者有两位的法术已经落空,剩下三位将聚集在身边的灵机转化成迟滞性的法术外丢,齐齐动用空间权能,拉开与战士们之间的距离。 赛场空间有限,要想拉开距离,只能兜着圈地绕。而沿海基地的十名战士只是法力有些空虚,先前在连击法术下受伤的伤员也已恢复,此时行动如常,两两一组,包抄施法者。 虽然被三道法术迟滞,但战士们认准了各自目标,只将攻击向自己的法术略微偏斜,也不硬拼,一切以近身为要务。 很快,场上的施法者就各被两名战士围住,连忙切换成体修功法,紧接着便是一通拳打脚踢。 剩下三成法力的战士以二打一,修仙侧的增益只有金丹加持和意象附着,只靠体术把海选队伍剩下的五名选手围在中间打。 双方都不下死手,只是互相消耗,拼斗拳脚,护身的法力很有规律地向下滑落。等到危险点,海选队伍的选手纷纷示意认输,被裁判带下场。 来自沿海基地的战士们获得了两场胜利,晋级四强。 第三批上场打团队赛的,是安保部直属队伍。他们算是治安战的英杰,主要干的都是些抓捕入魔修仙者的活。安保部下属单位的队伍虽然也是保送队伍,不过与他们相比,职权范围要显得更加安全一些。 他们和海选队伍在单挑战和车轮战一胜一负,“一时不察偶有失手”的原因,是车轮战的时候下意识把对手当成入魔修仙者打,上手先把神识交锋拉满,在刀尖上走钢丝,玩的技巧太过危险,被裁判当成“自爆”,请下场一位选手。 车轮战从三打三变成二打三,安保部直属队伍再猛也吃不起这个亏,只得落败。 事后倒是和裁判申辩了几句,奈何首位出战的哥们玩的神识攻击实在太生猛,主打一个“请君入瓮、瓮中捉鳖、赶尽杀绝”,这一套除了他很少有人玩得转的,再要向裁判解释这是首位选手的正常操作,在伦理上实在很难说服。 毕竟上文的“请君入瓮”,操作起来只看现象,和被对面附身了没什么区别。 没办法,只好进团队赛分胜负。 他们的比赛相比上一场要清丽许多。安保部直属的选手没有选择合击法术,毕竟他们的工作环境很少有让他们联系合击法术的机会——在聚居区内打治安战,还不能影响民众生产生活,动静要求足够小,合击法术动静太大,用起来被入魔修仙者感知到,当场逃掉,他们可没地方可哭。 与沿海基地的选手不同,安保部的选手更擅长空间权能,或者说,他们超级擅长空间权能。 这也和他们的工作环境有关系。他们在工作中遇到的敌人,是魔族和入魔修仙者。魔族有特殊的移动方式,其“相位移动”的能力需要空间权能压制,不然的话只能靠高速移动在它屁股后面吃灰,指望着这玩意什么时候落到物质相位才能一棒子敲死。 入魔修仙者掌握的能力没有魔族那样精深,可这帮家伙本来就是人类,面对人类时要往哪里逃、怎么逃,他们门清。面对这种敌人,单打独斗时,空间权能用得不好,哪怕是个窗户缝,都能让他们逃掉。 筑基期可以察觉魔族手段,可以当个人型侦查器,若是人数够多,合围魔族和入魔修仙者也不是不行。而金丹期掌控空间权能,就凭安保部恨不得把一个战力掰开来当成两个用的传统,期望金丹期战力能够单打独斗抓捕魔族,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为此,安保部直属战力,哪怕是筑基期,都得提前学习空间权能相关知识。哪怕他们并没有这项权能,即使是靠死记硬背,也得把定式记到脑海里。 单挑战中,熟练运用空间权能的安保部选手便十分轻松地淘汰了他的对手。而到了团队战,当十个熟练掌握空间权能的金丹期摆着看起来一点都不团结协作的队形,朝海选队伍极速冲锋时,来自某工业园区的选手只觉得窒息。 一通没什么营养含量,但看得很清楚的乱揍后,安保部选手轻松胜利。 空间权能的交锋是观众们看不到的东西。在观众视角看来,整场团队赛的流程是这样的: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安保部选手冲了上去,安保部选手拳打脚踢,海选选手呆若木鸡,海选选手宣布认输。 场面很不华丽,但真的很清晰。 观众:我买票就是为了看这个? 观众,出离愤怒了! 好在这场赛事并不是商业主导。裁判们把选手清退,在观众们愤怒的叫骂声中,宣布第七轮最后一场比赛开始,双方上台,按单挑战、车轮战、团队战顺序进行。 两支海选队伍开战。双方势均力敌,在单挑战中你来我往,空间权能彼此拉锯,神识交锋如履薄冰,法术伴身电闪雷鸣,拳脚拆挡进退有度。从一个场边打到另一个场边,从地面打到半空,再从半空打回地面,好不热闹。 观众们总算平复下来,对着场上的乐子指指点点。方才止消的呐喊助威声又响了,渐渐地炒热气氛,让人忘了刚才曾看过一场没那么好看的比赛。 …… 海选队伍一路打到团队赛才分了胜负。几乎拉不开差别的基本素质和没有特殊应用的各种手段组成了相当精彩的比赛,虽然这种精彩是路人也能看懂的精彩,但观众们要的就是这个。 比起两位大能在人们看不懂的地方突然分出胜负,还是拳拳到肉挥洒汗水的比赛更有观赏价值。 李俭在台下为选手们鼓掌,庆祝其中的胜者,也对被淘汰的队伍致以敬意。 海选队伍也就只能打进四强了,剩下三只保送队伍,无论哪一支,都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沿海基地的选手打起来对生命太冷漠,动杀心和没动一样,这份杀气是海选队伍没有的。安保部的选手个个都是空间权能绝活,起手把控制拉满了,别的手段不一定保真,但说控你就控你,没半点不字。海选队伍没这本事,真要是打起来,估计还是要被空间权能锁死,很不体面地以看起来像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状态走人。 至于卫戍部队的队伍,那都是六边形战士,遇到对手能把对面打得和沙袋一样,自己的动作还行云流水。要知道,和他们对练的可是同为保送队伍的安保部下属单位,实力和一般的海选队伍相比已经差了半个档次,依旧被打得一点脾气没有,连卫戍部队选手的其他手段都没探出来。 没有探出手段,可比探出来可怕多了。 沿海基地的选手可是露了杀心也差点被连击法术打翻车,要不是手段稳准狠,指不定得减员式胜利。安保部把空间权能的大优势亮出来,才能赢得漂亮——就这还赔了一个神识方面的手段情报。 卫戍部队选手呢?打一支强度比这俩对手还高的队伍,流露在表面的只有完美的体术,若不是与其当面的对手,或者李俭这样能够隔着屏障感应的奇葩,谁能想到他们一边行云流水地殴打对手,体内的功法还能变着花样地转? 当然,完美的体术本身就已经很吓人了,这意味着选手可以靠极少的法力加持打出极大效果,若是寄希望于与这种人对拼法术侵彻力从而拉低法力储量,继而分出胜负,那么法力越少,体术优秀者的胜面越大。 …… 钱安聚居区四强队伍刚刚决出,抽签结果就出来了。 进入四强的海选队伍真的很倒霉,他们抽中了卫戍部队。 考虑到保送队伍的适性不同,赛事主办方在最后两轮比赛做了妥协——以李俭来看,主要原因是赛程第五天的时间还够——不再因达到两胜即结束该场比赛,即使单挑战和车轮战都输了,依旧可以打一场团队赛。 虽说还是拿到两局胜利的队伍进入下一轮,不过能打一场团队赛,好歹能给观众们看看实力,不至于气闷。 海选队伍此时已经觉得够本了,等他们的单挑战选手上台时,身上的队服赫然贴满了商家广告。 胸前是课后辅导,背后是家居装潢,右臂是菜品加工,左臂是电子市场。裤子上贴着衣料潮牌,转过身能看见车行改装。 这哪是上来打比赛的,这根本是来开万国博览会的。 与他相比,卫戍部队的选手看起来实在养眼。 裁判:? 在短暂地和赛事主办方交流后,征得卫戍部队选手同意,比赛正常进行。 比赛一开始,广告哥除了挨揍就是挨揍,只是他挨揍的方式几乎比所有选手都独特。当他挨揍时,总要把没挨揍的那一边,找最亮眼的广告秀给观众看。 第四百九十章 毒雾中的合击法术 看到选手如此卖力,赞助商们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之前不知道哪支队伍才能在海选阶段走的足够远,没人敢给海选队伍投资。眼瞅着这已经是海选队伍能参加的最后一轮比赛,赞助商们纷纷慷慨解囊,在选手的比赛服上大做文章。 至于前头的广告打在哪了,那自然是和各大媒体、频道合作,在转播和直播台投放广告。 上台抗揍的选手那是真卖力气。他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卫戍部队的选手,但赞助商说了,在他保底的广告费之外,每多一分钟,就给他两倍省台黄金时间段广告的钱——十万。 当然,纯挨揍是不给钱的,如果身上的广告被打爆了,难以识别,赞助商绝不会掏这部分时间的钱。 在赞助商的广告策略下,单挑战选手下定决心,要把防御磨炼到极致,一旦防御失效,接下来没钱可拿,直接宣布投降走人。 该说好巧不巧,赞助商的要求竟让上台的选手不至于为了赚钱而把性命置于不顾。毕竟法力防御覆盖全身,身体可以有金丹加持,多一重保障,贴在衣服上的广告可没有这一层保障,若是打到需要把性命也压上的程度,广告早就被打没了,压根赚不到后续的钱。 卫戍部队的战士很给面子,他的体术依旧完美,但始终没有在层层叠叠的拳脚套路中动用杀招,只是以潮水般的攻势消磨选手用以防御的法力。在坚持了七分钟后,海选队伍的选手宣告认输。 选手:爽拿一百万。 单挑战下场,车轮战选手上场。 还是同样的风格,还是同样的广告贴满全身的着装。 观众、裁判:6。 打广告有两种打法,一种是挑准胜者打广告,借助胜利者的胜势,宣传自家的商品、服务是最好的。眼前的这种广告显然不属于瞄准第一位的打法,看上去只是纯粹为了推广。 选手们都很抗揍,战士们也出奇配合。三个人的车轮战愣是打了半个小时,赞助商们又多掏出来四百来万。 选手很满意,因为他们拿到钱了,全队分一下,哪怕没出场的都能拿二十万意思意思。战士们很满意,这场比赛打得中规中矩,没有暴露己方的手段,也表现出军民鱼水情。赞助商更满意,加起来五百万能在聚居区都关注的赛事上强行占上快一个小时的广告位,这性价比真是谁用谁知道。 观众倒是想不满意,奈何卫戍部队的战士打得确实好,虽然杀招一概没用,但他们拳脚功夫相当伶俐。广告哥们甘愿当最抗打的沙包,尽可能延长在场时间,就凭平均每对战圈能连攻六分钟的拳脚功夫,连看四十多分钟,怎么着也值回票价了。 这可是真打四十分钟啊,每一个招式拆解出来,够写几十万字分析文的。 卫戍部队顺利出线,虽然有观众遗憾没能看到团体战,但赛事还要继续下去。 安保部选手与沿海基地选手上台。 他们之间的气氛便没有卫戍部队与海选队伍那般友好。在宣布比赛开始的下一瞬,沿海基地选手便加载功法,立刻聚集灵机,准备靠法术轰飞对手。 安保部队员依旧是空间权能先发,自己跟在空间权能后面行动,等空间权能与对手接触时,他已经冲过了赛场中场。 战士依旧没有动静,他只是凝聚灵机,同时施法,即使此刻施法不会带来太多灵机增益,不过他依旧这么做了。 随着安保部队员的空间权能锁定对手,使战士在空间权能陷入绝对劣势,他冲到正在周身布置土系侵彻力的战士面前,简单召来木系意象加持手臂,轻轻松松挥出一拳。 土系侵彻力有些浓厚,一拳打不开,安保部队员只当战士是自己盘中分食的肉,又是一拳挥出,总算以点破面,洞穿他防身的侵彻力。 却不想战士竟瞬间崩散周身侵彻力,搅乱周边灵机,冲淡队员袭来的拳力。双手顶着被空间权能锁定的阻力,扣住队员手臂,体内功法停滞再重启,已经换了武修功法,与队员角力。 两边同为武修功法,又都近身了,还互相锁住。队员不能靠着用空间权能锁住战士的优势,围着他打王八拳;战士也不能像是在自己最熟悉的战斗环境那样,高高兴兴地甩法术。 双方转瞬间想过许多,意识到此刻若是不锁住对方,都得面对对手难以应付的优势,干脆互相锁住,只凭角力分胜负。 在观众们的目瞪口呆中,两人手臂纠缠着手臂,像是要掐死对手似的,形成合围。两腿盘着对手的腰腹……这就有点不太雅观了。 两人锁得很紧,齐齐发力,进入苦熬阶段。 观众们看傻了,裁判也看傻了,场边的李俭已经开始琢磨这他妈到底是不是比赛了。 过了五分钟,眼见得连金丹加身的光芒都像是快要坏掉的灯泡一样忽闪忽闪,裁判连忙冲上去,把完全脱力的两人分开。对着躺在地上的两人,连声询问是谁赢了,谁要认输。 还得是安保队的选手操控空间权能更娴熟。裁判发问声刚一停顿,他便从地上缓缓飘起。 裁判一看,连忙把选手的手举了起来,宣布胜利,接着一刻也不敢耽搁,带着两位选手下场接受治疗。 双方车轮战选手上台,对自家单挑战选手竟然打成这幅样子心有余悸,各个心有灵犀地不再近身,而是以法术分胜负。 法术对战总比互相锁住好看。在一阵流光溢彩后,沿海基地拿下了车轮战。 经过半个小时的紧张治疗,充足的治疗术将两名单挑战选手治疗得恢复如初。人们不知道在五分钟的全力互锁间两人发生了什么,祝愿他们能够诞生美好的战斗友谊。 这是两支保送队伍的团队战。双方还没上场,观众们的助威声便响彻场馆。 观众们的呐喊助威声在此刻显得格外统一,几乎把场馆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一半高喊着“海洋战线”,一半高喊着“降妖除魔”。 嗯,降妖除魔是观众根据安保部的职责延伸出来的口号。 李俭:不是,这是人类内部比赛,你们给安保部呐喊助威喊“降妖除魔”干什么,他们打的也不是妖魔啊,总不能把他们对面的人类对手当成妖魔吧。 场外的尴尬口号是影响不到场上的。选手们走入场通道上台,摆开阵势,等候裁判发令。 发令声落,战士们又在原地组成密集阵型,齐齐运转木系法修功法,将大量木系灵机吸引到身边。 安保部的队员们迅速散开,将空间权能笼罩整篇赛场,迅速锁定战士们,将他们置入行动迟滞的泥沼。与此同时,他们各自奔行,找准角度冲向战士们。 战士们并非坐以待毙。当队员们冲过赛场半场,当战士们感觉自身周边的空间权能已经被对手压缩到难以为继的时候,毒雾“腾”地冒了出来,像是打开了压缩气瓶一样喷涌着,迅速遮蔽了他们的身形,越冒越远。 队员们各自为战冲向战士们,眼前突然冒出一股毒雾。虽说空间权能已经成功压制了对手,不需要神识引导,只靠空间权能也能定位敌人所在,毒雾起不到遮蔽的作用。但毒雾依旧具备法术侵彻力,十名金丹期修仙者一块施法,产生的毒雾可不是队员们能够只身冲入的。 破局的办法也不是没有。队员们迅速切换金系武修功法,使雷电缠绕全身,冲进了毒雾。 来自功法相克带来的增益可以让队员们与战士们借助灵机释放出来的法术达成接近一比一的法力交换比,在空间权能锁定对手的基础上,这样的法力交换比足够他们在近身之后锁定胜局。 正在队员们纷纷冲向自己挑选的对手,要在空间权能大优的状态下“乱拳打死老师傅”时,战士们的施法技巧骤然一变,施法时产生的不再是毒雾,而是纯粹的法术侵彻力。 在毒雾的遮蔽下,合击法术正在形成。 队员与战士各自交上了手,带着空间权能优势和功法优势的队员们立刻在近战中占了上风。战士们保持施法状态,只能以拳脚功夫与近身的队员们对抗,法力储量蹭蹭下降。 在众人打得激烈时,十股侵彻力默然合流,随机盖向一名队员。 裁判们惊慌失措地冲进赛场,将毒雾搅开,两名裁判从里头捞出一名队员,一部分人把一部分法术侵彻力打散,迅速离开赛场。还有一部分裁判留在场上,拉住选手们,询问他们到底还比不比了。 这太吓人了。若是没有裁判插手,这场比赛谁赢不好说,但安保队的选手肯定得有几个躺板板的。沿海基地的战士们下手太狠,这次干脆靠毒雾遮蔽视线,同时利用毒雾产生的侵彻力环境隐藏过于集中的侵彻力,又卖了劣势吸引对手放对。 这种环境下,合击法术一旦打中,只能收尸。 第四百九十一章 话疗的方式分出胜负 比赛被迫暂停,十来名裁判站在赛场上,安保部的九名选手和沿海基地的十名战士各占一边。不一会,方才被救下去的安保部选手确认无恙,回到台上,与队友站在一块。 万族大比的初选是人类从未有过的比赛,虽然有多种体育比赛的举办经验,但人们仍然要面对一个在赛事开始之前就被刻意回避的问题:如果选手在赛场上杀人怎么办? 在人类迄今为止举办过的诸多比赛中,不论褒义贬义,选手在比赛中死亡都是相当有吸引力的事件。挑战极限的比赛中,选手可能会超过极限而死;对抗型比赛,选手可能会因为对手的失误而死;在渴望更高更快更强的比赛中,选手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失误,意外致死。 更不用说在规则尚未完善的时候,比赛中让选手死亡也并非是没有可能的呓语。 以拳击比赛为例,现在的拳击比赛不断地修改规则,其中有一部分,是为了让比赛变得更有观赏性的同时,又不至于让选手在规则允许的动作内,把对手打死。 以目前拳击比赛的严密规则,如果有选手能在规则允许内致对手死亡,想要问责他都很困难,只能认为这是比赛风险的一部分。 若是只考虑到这一步,初选遇到的问题似乎很简单。人类有危险性的体育比赛多了去了,尤其是过去需要用器械对抗的项目,越是现代的比赛,规则越完善,受害者也越少。按照这种比赛,为初选设立一套完善的规则,尽可能避免选手在遵守规则状况下的风险,岂不是无忧? 若是这样还能有选手死亡,冷血地说,这也是小概率事件,是不可控风险的一部分。 但不幸的是,不能这样做。 如果各地决出优秀战斗力只是人类一时兴起举办的“更高更快更强”型比赛,是人们想要看看,刚刚成为金丹期的修仙者们能够诞生多么优秀的战士,那么设立一系列降低比赛风险、提高比赛观赏性的规则,相当合适。 但这场比赛是为参加万族大比准备的,初选决出的队伍要送去复选,复选决出的队伍要去参加与诸多种族打擂台的比赛。若是在初选以严格的规则规定,选手们这不能做那不能做,降低他们在擂台上的杀伤力,难道最终决出的队伍能在同样安稳的环境中比赛吗? 依旧冷血地说,人类要的是一支能在万族大比中占据好名次的队伍,如果从选拔中杀出尸山血海能带出这样一支队伍,只要利益足够且有保证,这就是最该做的事情。 这般说来,似乎比赛又不应该设立任何规则,只要有医生保障救护,尽可能降低伤亡就够了。反正从场上杀出来的都会是绝世狠人,整个华夏的新晋金丹期能杀出来这么一队,放到万族大比,质量一定有保障。 可是这也不行。人类有一种被称为道德的东西,即使某个判断在其他情况下是符合利益的,加入道德之后,该判断也会变得不符合利益。 在民众和裁判们看来,初选是选拔备选队伍的比赛,很多人期望在初选中扬名立万。观众们期待看到修仙者之间的战斗,参赛者希望打出名声,如果能代表人类参加万族大比,则更是光宗耀祖的事。 很少有观众和参赛者会觉得,在初选中,选手是应该打生打死的。即使是裁判和主办方,也不觉得选手应该打出生死。可是修仙者的战斗就是这样,单挑战和车轮战还还说,双方基本素质摆在那里,拉不开差距的时候,哪怕动了杀心也不会速死,看局势也能分辨出谁胜谁负;团队战时,一旦某一方有集中起来干掉对面一名选手的心思,哪怕没动杀心,对手依旧凶多吉少。 更何况沿海基地的战士们使用合击法术时,那真是冲着把对手打死去的——在海里战斗习惯下杀手,上了岸动用过于熟悉的招式时,也收不住手了。 裁判们叫停比赛,便是因为此事。 裁判将双方叫到一块,摆明当前的局势。真要论比赛情况,胜负未分;但沿海基地的战士们出手,如果裁判们不救,安保部的队员肯定得死;如果救了,每次一放合击法术,裁判就得上台把局势中止,还得把已经聚集起来的合击侵彻力消除,势必会把本来做好的“帷幕”清除掉。 比赛的连贯性就这么被打断了,如果每次沿海基地的战士使用合击法术,比赛都会被裁判们打断的话,那这还打什么? 战士们特意准备的法术作为后手,让裁判们打断了,重新布置未免太过明显;队员们好不容易打了近身,被裁判们打断了,重新近身也要被法术侵彻力袭扰。 裁判没有办法,总不能为了比赛顺利进行,就要让选手置身险境,权衡利弊,只好将选手聚在一块,让他们讨论,决定到底让哪一队胜出。 不讨论也没招了,总不能真当着观众的面把某一队的选手打死吧。 观众们原本看着比赛,场上真是打的热闹的时候,却看见裁判一股脑地冲上了赛场,以常人目光所不能及的速度救下一人,又叫停了场上局势,两边不打了。 观众看不懂,观众大为震撼。 眼瞅着方才被救下的选手又返回赛场,选手加上裁判在赛场上凑了个三方会谈,观众们的情绪一下就被掐住了。 团队战开始的时候,观众们还在为两队呐喊助威,现在他们不打了,这还喊不喊啊。 过了一会,场上两队依次握手,走下赛场。裁判宣布,本轮比赛由安保部队伍获胜。 有不少观众立刻开搓手机,讨论这究竟是不是暗箱操作……不,这都已经不是暗箱操作了,这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用话疗的方式把比赛结果敲定了。 李俭听着场馆中观众的呼声,其中有一部分甚至开骂了。 这场面显然不太对。李俭被学生们围着,可以看见部分学生的手机屏幕正滚动刷新钱安聚居区初选的热搜。 话题被炒热了,关于两支保送队伍碰面后只打了两场比赛,团队赛靠商量决定谁胜谁负的消息,都快要跑到全域热搜了。 没能听到场上讨论的李俭也不知道他们为何终止比赛。在他看来,比赛不是不能进行。他还没想到裁判保不住选手这一点,也没意识到裁判保下选手便意味着比赛被打断,整场比赛“变形”。 好在这并不是商业比赛,观众们的议论不会影响已经做出的决定。十分钟后,安保部队伍与卫戍部队的战士将决出钱安聚居区初选胜者。 单挑战开始,双方选手上台。 卫戍部队的战士在方才候场的时间里,已经知道安保部队伍与沿海基地队伍的团队赛为何中途暂停。他看着安保部的队员,从他身上看出沿海基地战士的影子。 卫戍部队和沿海基地来路本就是一体,都是部队序列,只不过本次保送,诸多沿海基地团结起来,以沿海基地XX段的名义各自送去各自的聚居区比赛。两边一定要说有什么差距,也就是沿海基地送来的选手,正是卫戍部队这段时期送去沿海基地轮值的战士罢了。 他们没有本质区别,只不过在沿海基地当值的战士更适应一个小队同时使用合击法术的环境,而卫戍部队好歹偶尔会面对可视范围内的目标,不至于将无条件下杀手变成战斗本能。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双方冲向对手,在中场碰撞。 安保部队员的空间权能运用一如往常的娴熟,在与战士相撞之前,已经用权能压制了战士行动。 只是战士的体术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似的,举手投足没有表现出任何受到桎梏的感觉,拳脚毫不拖泥带水,刚一碰面,就把安保部队员打得抬不起头。 明明双方的体术都是经由本组织内的大佬,花费大量时间,结合实战经验整理出来的成体系体术,如果一定要给武艺本身定一个等级,一定是相当高规格的同级技术。可偏偏安保部队员就是打不过战士,哪怕已经用了自己最熟练的空间权能压制,确认自己的空间权能几乎要剥夺了战士的行动能力,可还是不能在拳脚上压过对手。 战士显露在表面的能力不多,他像是一台完美的机械,对着安保部队员输出一连串永不中止的拳脚打击,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可以用最适当的方式击打对手弱点。与完美的武艺相比,空间权能的操作是那样不堪,他的空间权能确实被对手牢牢锁在身上,每次行动都得付出四倍于前的能量。 神识方面的缠斗也分不出胜负,他俩平分秋色。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使得他能够压着安保部队员打的,那就是卫戍部队的战士即使是在和安保部队员交战,他身上的功法和附加的法术,也随着每次攻击而随机变动。 第四百九十二章 哥们是靠开挂才能这么打的,你靠技巧,你确实牛逼 在这般连对手都不清楚他为什么能打得过自己的情况下,战士对安保部队员饱以老拳,很快就把对手的法力打得见了底,自己体内的法力却还颇有余裕,十分绅士地让开一步,示意裁判上台,把已经法力空虚的安保部队员带下场。 队员眼见自己技不如人,卫戍部队的战士还十分大度地没有难为自己,若是借着他的好意,此时突然袭击,反倒显得自己没有气量。干脆对着战士敬礼,等回礼礼毕后,跟着裁判下场。 对观众来说,这场单挑战打得行云流水,十分好看,算是回了先前话疗分胜负的票价。有这场比赛打底,观众不再担心钱安初选是否会因为含水量过大而成为笑柄了。 车轮战选手上台。安保部队伍中,先前因为动用神识攻击而被裁判带离场地,导致本队被迫输掉车轮战的首发选手有了一轮比赛的经验调整,熟悉了车轮战赛事的环境,此时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见得对手上台,裁判宣布比赛开始,队员一吐恶气,空间权能全开,神识交错极限压制,带着有点变态的笑容冲向战士。 卫戍部队参加车轮战的选手没有单挑战那位技术高超,遇上空间权能技巧精湛的安保部队员,拳脚功夫捉襟见肘,走过几回合,招式散乱,破绽渐多。又被安保部队员的神识逼迫,连七成水平也发挥不出来,越是战斗,越觉得力不从心。 攻防招架间,卫戍部队战士的法力越掉越快,终于无以为继,在掉到临界点的时候宣布投降。 首发成员的胜利使得安保部队在车轮战占据不小优势,在优势加持下,安保部队员再接再厉,一刻没有放松,凭借高超的空间权能技巧,让对手行动迟滞,难以反击。卫戍部队二号位和三号位的队员发挥全部实力迎敌,都没能挽回劣势,遗憾输掉了车轮战。 一胜一负,比赛进入团队战。 事到如今,看了好几轮“单挑战、车轮战、团队战”赛程的观众们也看出来了,这套赛程如果是纯粹的淘汰赛模式,划分比重会变得非常诡异。好在万族大比本身正赛倒是按比例分的权重,不至于让任何一个种族在获得三场比赛其中两场的胜利后,就能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 但这重要吗?对观众来说,这并不重要。反正现在打的是华夏内部的初选,还只是钱安地区的初选,受时间限制打得草率一点罢了。就结果而言,钱安聚居区最强的两支队伍要把单挑战、车轮战、团队战都打一遍才能决出最终胜者,这样就足够合理了。 选手上场。安保部队员依旧是松散阵型,而卫戍部队……没有阵型,一定要说的话,也只能是松散阵型。 裁判看了看比赛双方,他不确定这是否是一种战术。在用眼神简短交流片刻后,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各持松散阵型的双方冲向彼此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们是一个团队。 安保部队员的行动看着松散,但空间权能相互配合,打定主意要把场上占满,再侵入卫戍部队那一半空间。卫戍部队的行动则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也没有指令,似乎是在赛前就安排好了一切,开赛之后只需要战斗就行。 双方碰撞在一起。似乎是知道在团队赛上加载法修功法只会被对手当做薄弱环节突击,这一场的二十个人没有一个加载法修功法,全都运转武修功法,各个充当体术战士,一时间捉对厮杀,看不出有谁薄弱,也难有谁被夹击。 双方的路数都是最正统的实用体术,招式没有高低之分,不会出现谁一出招就被对手破解,连消带打瞬间落入劣势的镜头。二十个人两两放对,拼的不是一时气盛,而是持续攻防,最见基本功的战斗。 所谓基本功,不只是寻找对手弱点出击、打消对手攻击、回防自身空门、创造进攻机会,还有猜测对手意图,调度战圈位置,控制战斗节奏等。 场上是二十个人的大混战,捉对厮杀是单人战斗的主旋律,但既然是十打十的团队战,即使双方都想着各自单挑,也不可能当真打成十个单挑战。 场上的选手们依靠攻防交互牵引对手向自己想要的位置走去,那种位置要么是会妨害其他敌队选手出手的地方,要么是方便自己与队友合击对手的位置。而对手往往也正有此意。 所谓“想要的位置”,在哪怕只是换一个时间点,前一秒或者后一秒的差别,站在那上面的就可能从队友变成敌人,从敌人变成对手。上一秒还可以打出夹击的站位,下一秒可能就变成自己的攻击被队友掣肘。所谓战斗节奏和牵引对手行动,就是这般在刀尖上行走的决策。 如果不让对手觉得到那个位置有利,那么对手就绝不会过去。如果把控时间的精度比不上对手,那么自己眼中需要牵引的站位就会变成让自己落入劣势的陷阱。要谋划他人的人,就要有被他人谋划的觉悟。 赛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足足十对正在同时进行的单挑战几乎演绎了每一种多人战斗可以产生的点位,每个人都会被牵扯到另外九对的战圈中,偶尔因为战斗变化,还时不时要和队友交换对手。 他们就像是在舞池中起舞的陌生人,秉持着舞会的规则,相互接近,交换舞伴。只不过这样拳打脚踢的“舞蹈”,对实力不济的人来说,掺和其中,可不是蹩脚的舞步那样出个丑就能全身而退的。 随着时间推移,赛场上相互交战的选手中,渐渐有人露出颓势。 本来双方捉对厮杀,便不是看纸面实力,先公平排序后再对号入座,各挑战斗力与自己相仿的人交战。两边起手都是松散阵型,又没有依靠过去战斗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各自认准对手,打斗起来,过了些时间,自然就各有优势劣势。 更别说卫戍部队的战士们在这之前也没全员上场过哪怕一次,都是单挑战和车轮战把对手秒了,剩下的六名战士对外人来说,都是没有资料的选手。 好在卫戍部队的队伍还是按照常理出牌的,并没有为了锁定胜利,搞出那种“十个人的名额有六个都是凑数的,把所有资源拿来培养单挑战和车轮战的四个人,从而一路赢赢赢”之类的破事。六名只参加团队战的战士虽然先前并未出场,但在团队战上与安保部的队员捉对厮杀,一时间不分高下,也可看出他们的实力与安保部队员就算不说是高出一筹,起码也是伯仲之间。 卫戍部队这边的单挑战选手,唤作“陶知用”的,在赛场上的表现就像是个bug。他的修仙基础素质应该没有异常,可偏偏凭借着完美的体术,愣是压着对手打,不论是空间权能限制,还是对手刻意夹击,都被他轻松化解,说压着打就是压着打。 他就像是有单挑必胜的固定效果一样,当他面前只有一个敌人的时候,对手怎么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至于被对手营造机会,创造短时间内多打一的时候,他也几乎完美地守下了所有攻击,没让对手占去一点便宜。 看起来,以他的技巧,哪怕被多打一,只要对手的数量没有超过他能够抵御的上限——比如把双手双脚都加上,一打四之类的——那么他就不会因为防守失察而额外消耗法力,要想拿下他,就得付出跟他相同,甚至远超过他的法力才行。 场外的李俭看他技巧娴熟的模样,敬佩得就差给他磕两个,让他教教自己要怎么练才能有这份技巧了。 要是自己有这份体术功底,再配合远超同阶的各项修仙基础数值,还怕个毛的被围殴致死啊,怕不是靠体术都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这可是连空间权能压制都像是洒洒水一样用技巧扛过去的猛人,自己要是会这套,先前被一群鸡妖用空间权能压制的时候还怕个屁啊,上去近身一个个打死就完事了。 李俭:我承认,我的战斗主要是靠开挂打的,动脑子的要素远小于一般战士,但你这技巧也太离谱了,含金量未免太高了吧? 安保部队伍里头,也有一个家伙打出大优势的。倒不是他们参加单挑战的选手——那哥们正被陶知用按着打呢——而是他们参加车轮战的首发,那名对神识战斗有独到见解的哥们。 到了团队战,这哥们的肉身虽然在单挑中脱不得身,但神识方面却格外活跃。仗着自己过于高超的神识战斗技巧,他以一己之力揽下了周围三四人的神识战斗需求,长期高质量地袭扰对手施法,使卫戍部队三五人不得不小心谨慎地控制施法,才能保持自己对敌时不会突发失误,一时间空耗法力。 陶知用注意到这个现象,他默不作声地与面前的对手保持战斗,继续压制,慢慢转移位置。 第四百九十三章 把基本功练成绝活 陶知用在谋划对手,对手也在谋划他。 闵阳华神识技巧卓越,用灵气复苏前的说法形容,他就不是那种一门心思闷头干的人。神识能够心分多用,既有他个人的努力练习,也离不开他自己的特色。 当陶知用注意到本队的队友在闵阳华身边战斗时都有运转不开,需要对本该是本能一般的战斗技巧分心操控时,闵阳华早就注意到陶知用这名靠体术技巧强压空间权能压制的人形bug。 眼见得本队最强的单人战力在陶知用面前为了保持态势,连指令都下达不了,闵阳华自然接过本队在团队战赛场的指挥权,筹谋着搞定陶知用。 在他看来,只要搞定陶知用,卫戍部队的其他战士不足为惧。 按照惯例,四支保送队伍各有各的独门绝活。安保部下属单位的队伍擅长嫁接功法,这招被破了,他们还有不弱于一般金丹期的实力;沿海基地的队伍擅长合击法术,长期在不能看到敌人的战线上作战,使得他们的合击法术又快又狠,只要时机合适,合击法术就像是开了自动触发一样;安保部直属队伍则擅长空间权能,靠这一手,他们得以抓捕聚居区中随机出现的魔修和魔族。 但卫戍部队到现在也没展现出什么独门绝活,或是杀招那样的东西。到目前为止,卫戍部队的战士们展现出的都不过是基本功,再不然就是把基本功练到极致的东西。虽说把基本功练到极致也算是绝活,但以闵阳华所感,除了陶知用的体术技巧堪称绝活,其他战士的技巧不过是能用空间权能压倒的东西罢了。 基于此逻辑,闵阳华判断,干掉陶知用是赛场上的第一要务。 两人虽未明说,心下谋算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陶知用默不作声,只以拳脚压制,带动与自己相斗的对手向自己需要的位置走去,队友似是看见了,注意了,也跟着向同一方向靠拢,占据有利位置。 闵阳华以神识在后方建了一“手势区”,用神识分叉变化为信号,示意队友们准备反击,以瞬间超限的攻势迫使陶知用下场。 为了行动顺利,他还引动空间权能,示意队友在可以操作的范围内留足空间权能,压制陶知用。 如果一个人的空间权能压不住你,那就两个、三个……就算不能用全部的空间权能压制你一个人,难道还不能增大你被控制的强度? 陶知用沉默着,牵引对手踏入自己准备的陷阱,也同时踏入对手为自己准备的陷阱。 金丹期修仙者准备陷阱,是不需要在光学或声学探测中有破绽的。 陶知用面前的对手已然成了牺牲,在陶知用的筹划下,他是必须要被队友合击,瞬间清场后,解放陶知用本人的战斗力,从而让局面变得一边倒。 而在闵阳华的策划中,自家最强的单体战斗力是可以放弃的,只要能够让陶知用下场,双方最强单体战斗力都不存在,他有信心靠自己的神识战斗技巧和战友们的空间权能技巧,拿下卫戍部队剩下的战士,手到擒来。 安保部单体战斗力最强的选手,看了看敌我双方态势,选择以最体面的方式退场。他在陶知用连绵不断的攻击中,向后退出心知肚明的一步。 来自卫戍部队的体术攻击和法术攻击同时袭来,在整场比赛中都以拳脚攻击为主的战士们终于亮出了脱离肢体的攻击型法术。离陷阱足够近的战士纷纷抢出攻击机会,能出拳的出拳,能出掌的出掌,离得稍远就踹上一脚,再远则趁机使用攻击型法术,合起伙来攻击陶知用面前的对手。 与此同时,安保部队员们调动空间权能,将用于压制各自对手之外的权能尽皆调来,控制住陶知用。法力则化作侵彻力,也管不了功法克制关系,只要趁手,尽皆放出法术,攻向陶知用。 与其为对手的队员立刻就被裁判们救下了。由于场上攻势激烈,裁判也不能突入场中强行分开众人,一众裁判愣是在场外隔着法阵,利用远程施法的特性,操作法力将队员保下,控制住其行动,将一概打向他的攻击尽皆无力化,再将本人转移到场外。 裁判们本想连陶知用也救下场,但在比赛开始之前,陶知用像是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似的,早早告知裁判们,如果有险情,在自己认输之前,不要来救援。 裁判的第一要义是保障比赛正常进行,还是保障选手生命安全? 裁判们有点搞不清楚了,但陶知用本人如此说,裁判们得不到更上级的指示,只能认为这是选手对比赛的个人意见,尊重他的个人意愿,不能插手去救。 在安保部队员被救下的下一瞬,攻击将要命中陶知用。 十毫秒后,陶知用脱离险境。 金丹期以下的观众没有一个能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金丹期的观众和裁判能看到他做了什么,但少有人能推断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六个人同时对其施加空间权能的情况下,七道法术,一拳一脚向他逼近,在十毫秒内,陶知用用几乎等比例的法力消解了所有攻击,让自己留在战场上,没有因为重伤或法力跌破危险线,而被裁判清场。 如此超卓的技术,李俭看见了他的每一个动作,但由于没法感知陶知用体内的法力运行和具体神识操作,只能靠动作硬推思路。 在十毫秒内,陶知用先是提前摆好了架势,撑住攻击向他的拳脚——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作为到目前为止体术技巧最完美的战士,用等量法力抗衡敌人的体术攻势,对他来说并不是难点。 在解决拳脚攻势之后,七道攻击性法术接踵而至。法术侵彻力并不是靠体术就能硬抗的东西,他不得不放弃用拳脚抵抗法术,只是变换架势,使七道法术在他身上的落点分出明确先后。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不是没有得到体内法术运行能够得知的了,只看表面现象的话,七道被陶知用架势被迫分出前后攻击时间的法术落在他身上,就像是雨滴落入池塘,泛起涟漪后就消散不见了。 当然,这只是现象,陶知用体内迅速消失的法力证明这些法术并不是真的雨滴,他也不是能够容纳大量水分的池塘。虽然不知道陶知用究竟用了什么法力运转方式来抵抗攻击自己的法术侵彻力,但作为“等价交换”的一部分,对抗这些法术侵彻力的法力需要他自己出。 七道攻击性法术,从他们哪怕打乱自己的攻击节奏也要释放这次攻击法术来看,法术转化的法力量肯定不小,保守估计也是一次施法者施法的标准量,也就是施法者的一成法力。 在先前的捉对厮杀中,各位选手的法力持有量都有所下滑,哪怕是一比一的比例,陶知用被七道法术攻击,体内法力也将落到危险线以下。 李俭大胆倒推陶知用的行动。既然法术侵彻力能被他挡下,也没见他使用什么法术,还能保证自己只是付出了不超过危险线的法力,那自然是将所有能力运用到极致。 在过去的比赛中,陶知用一直表现出能够随着每次体术动作更换功法并同时施加法术意象的能力,靠这一招使得安保部下属单位的队伍不能用嫁接功法在面前占据上风。 要想控制住自身法力不大幅跌落,不考虑其他手段,势必是陶知用将功法相克运用到极致。七发属性并不相同的攻击性法术,通过身体架势拉开十毫秒内的攻击顺序,再依托自己编排好的防守顺序切换功法,同时在防御位置加持相克意象。 有点不是人了,如果说李俭开的是属性挂,那么这位开的应该是脚本,或者人手逐帧操作。 他得按照每一个法术切换功法,还得施加相克意象,并在下一个毫秒切换另一个功法,在不同的防御位置施加不同的意象。这样的操作,他在十毫秒内做了六次——如果不计算他面对第一个法术攻击的时候。 李俭想不出来有什么操作是可以和陶知用的操作相媲美的,可能是李俭孤陋寡闻,但这真的从未听说过,也从未在逐帧操作集锦视频之外见到过。 一轮法术攻击没能把陶知用送下场,方才为了集火陶知用而打断的战斗节奏和抽出的空间权能立刻将安保部队伍送入劣势。 更惨的是,由于己方的最强单体战斗力已经在兑子中下场,陶知用作为一个体术完美的战士,此时成了场上的自由人。 短时间内压根不可能组织第二次集火——如果可以的话,第二次集火就能让陶知用下场,因为他的法力绝对熬不过第二轮,哪怕他再来一次完美操作都没用——闵阳华知道,他们已经输了。 他是组织攻势的人,也是在方才攻势中对陶知用观察最多的人。如果说李俭受限于在法阵之外,无法对陶知用的状态严密探查,那么闵阳华算是旁观陶知用操作的最近观众。 那十毫秒内,陶知用身上泛出的几番变化的气息,让闵阳华明白,这家伙真把基本功练成绝活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把补药当饭吃 体内法力所剩不多,这对其他选手来说意味着战斗力或多或少的下降,但对陶知用来说,靠体术来当自由人,体内法力是一成还是两成,压根没有区别。 脱离陷阱后,陶知用迅速加入其他人的捉对厮杀,以二打一的“不公正决斗”逐个击破,一分钟内,安保部队员尽数下场。 他的攻击太沉稳连贯了,让人看不出在发起反击之前,他体内的法力只在危险线上不远处徘徊。 安保部队伍遗憾落败,钱安初选冠军属于卫戍部队保送队伍。 在场上观众的喝彩声中,双方选手友好握手下台。到闵阳华与陶知用相握的时候,他特别留神,暗中让队友拖了会时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法力可以这么使,想来神识也可以这样。” 陶知用保持着看上去颇为憨厚的微笑,快速松手,迎向下一位安保部队员。 嗯,他压根没有与闵阳华对话的意思。 双方队员展示比赛友谊,安保部队伍下场,卫戍部队的队伍绕场一周,接受赛事组委会颁奖并共同致辞。 选手退场,在相关人员席落座,闭幕式开始。 在表演团体上台之前,李俭注意到,本该在相关人员席落座的卫戍部队选手纷纷离席,不知去了哪里。 方才还是赛场的高台摇身一变成了舞台,用来隔绝内外沟通的法阵简单变换之后就成了扩音法阵和特效法阵,一场裸眼3D的盛大表演在舞台上展开。 买了最后一天的票的观众算是幸运的,他们既看到了比赛决出胜者的关键一轮,也能看到比赛的闭幕式。李俭琢磨着,随着赛事发展,越往后的门票价格或许越贵。 在李俭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悄悄接近过来,在不干扰到别人观赛的同时引起李俭注意,打手势让李俭看手机。 李俭打开手机,看见上头有一条让他尽快去区大会办公楼的通知。 …… 从闭幕式上离席,李俭尽可能没引起太多人注意,到了空旷处便腾空飞起,直达区大会办公楼。 脱离赛场的狂热氛围,到空中吹风,头脑一下便清澈了,让李俭想起了一些赛场之外的事情。 初选只不过是为万族大比作准备的比赛,加上前面训练的二十天,到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天的时间。 以自己和张博学的判断,万族大比赛程进行的同时,很可能会爆发针对部分妖兽大族,继而牵扯到人族的冲突。 此等判断会是自己与张博学独有的吗?还是说,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人在为可能的变故做准备了? 李俭这般想着,落在区大会办公楼上,随着信息终端——手机和一些AR设备——引导,一路走到会议室去。 进了门,只一眼便看见了,最前头坐着的一排,可不就是闭幕式还没开始,就从观众席消失的卫戍部队队员。 会议室内没有悬挂表示这次集合是为了什么的横幅,只是有人站在小台上发言。此时见李俭推门进来,目光自然看向李俭。 很好,台上这位不认识,但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什么头面人物。 认不出来看起来眼熟的人有点丢人,李俭默默找了个后排的空位入座。 “那么李校长也到了。李校长,他们是今天初选比赛中决胜的队伍,今天晚上就要启程去上京聚居区,您跟他们一块去,可以吧?”李俭默默入座,但台上人显然没有把他当成背景板的意思,中年人笑着开口,听起来却没有让李俭回绝的余地。 “哦,好,可以。”李俭连声应答。他还是没想起来这位到底是谁,但看样子,应该是钱安聚居区负责与上京聚居区对接的工作人员。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职务,不过现在只需要答应过去就好了。 中年人转而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各位队员:“所有聚居区的初选都在今天结束了,获胜的队伍都要在明天白天之前抵达上京。钱安给你们的奖励之前都说清楚了,到上京之后要听从指挥服从安排,那边的训练体系比我们要完善一点,一些资源也可以用,能早到就早到。该发挥的实力你们自己发挥,我就不给你们压力,祝愿你们在复试能得个好成绩。准备出发吧。” 队员们纷纷站起,向会议室外走去。 李俭:不是,我刚到啊,这就走啊? 李俭除了知道自己多了个陪战士们去上京聚居区的活,其他都是一头雾水。这时候顺着人群走出会议室,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想了想,如果立刻就要出发,那自己的行李没得带,总得带点方便的东西。 赶忙让卫戍部队的战士们与自己约定出发时间,在出发之前先回了趟新星大学,拿上自己惯用的作战服和信息设备,再和战士们汇合。 战士们也没带什么东西,他们大抵是轻装简行,只带了被服包在身上,另有两名老牌金丹期士官与他们一起,算是前往上京的引导。 老牌金丹期士官没有训练任务,这时候看起来比战士们轻松许多,还有心情和李俭交换联系方式——放在霓虹背景可能有点暧昧,但放在华夏背景则像是来加完好友准备炫耀的。 拍了合照,士官们满意了,带着战士们起飞。 李俭的飞行速度远超同侪,不过既然是跟队出发,他也不必飙出速度,只是跟着队员就行。 战士们的飞行速度比不上老牌金丹期,一路飞行,途中掠过的妖兽群落多有用法术抗议,或是干脆有金丹期妖兽飞上来迎击。 李俭:这我就不困了。 穿着作战服的李俭显然不会被妖兽们隔着头盔看出来他是谁,不过飞上来的法术都被轻松化解,冲上来的妖兽又被抡圆了甩回去。妖兽只是对人类有杀意又不是没脑子,一路冲上去的妖兽都是这份回报,每个族群冲一次也就算了,多冲那纯纯弱智。 队员一行人有惊无险——或者说惊吓都是冲着那些袭击队伍的妖兽去的——在李俭护航下到了上京,时分刚刚傍晚。 两名士官带着战士们去找上京这边负责复选的赛委会报到,李俭跟着过去,在上京聚居区某处远离高密度居住区的建筑群落脚。 此地远离一般群众,似乎是多个保密单位的本部,同时承接了复选工作。 趁着战士们报到,李俭有些好奇。这地方看起来密级不低,却承办万族大比复选这样的全国性赛事,不怕意外泄密吗? 再好的保密手段也拦不住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地物理意义接近保密地点,总不能说上京聚居区料想不到复选的复杂性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俭待在报到大厅等了一段时间,在没被阻止的前提下到处走走看看,搞明白了其中关窍。 仔细一看复选参赛选手名单,全都是保送队伍,个个根底清白。一支社会送选的队伍都没能进入复选,不是卫戍部队包揽冠军,就是沿海基地填补空白,偶有一支安保部的队伍都算是谢天谢地。 看来还是部队最能打,哪怕是在限定时间内抽十个新晋金丹出来,他们还是最能打的那批。 复选可能存在的观众可能不喜欢这种看上去就像是卫戍部队内部比赛一样的组合,不过李俭觉得很乐。 报到环节很快结束,一群兵哥哥也没弄出什么风波,也没见有哪支队伍不能抵达的。老老实实地报到完毕,到了赛委会分配的寝室,安顿下来没多久,就有人来派发复选选手都有的比赛福利。 李俭算是看见了把给自己提供的修仙福利扩散到更多人身上会是什么样子。华夏对这些参加复试的选手下了血本,完全不计成本,各种补药和丹药哐哐地给,至于功法秘籍什么的……他们在卫戍部队里头就已经学完了,所谓神功也不是一两天能够凑出来的东西,反而给不出来。 丹药管够对战士们来说显然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这种事件放在哪个小说里都算是顶级奇遇,战士们在部队里都没有丹药吃到饱的待遇,虽说是主推的保送队伍,但也需要审核批条;进了复选,到了上京,什么听都没听说过的补药——那种功效堪称鸡肋的东西——都给足了直达上限的数量送了过来,不怕他们吃不完,就怕他们不吃。 李俭缩在房间一角,看战士们狂吃丹药。 大家胃口还蛮好的,真吃得下啊…… 补药和境界点丹药有差别,补药这玩意通常自带杂质,没境界点丹药那么纯净。好在单种补药本身的边际效应来得极快,倒不容易让服用者吃补药吃撑。 但各种补药摆在面前,不吃撑就是个技术活了。 …… 第二天,把补药当饭吃的各位队员终于迎来了复选选拔环节。 复选与初选的粗暴淘汰赛不同,并不会在一开始便启用比赛,而是通过测量选手各项基本数值的方式,先把偏差太大的挑出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吃补药吃的 李俭作为编外人员,虽说是陪着钱安初选冠军来上京参加复选的,但身份与正儿八经作为带队的士官都不相同,当然凑不上选手们参加测试的场面。 选手们在工作人员安排下依次进入测试房间,各队带队的士官、队长、科员也都找窗口对接,只有李俭完完全全掺和不进复选流程,一个人站在大厅,和还在测试房间门口排队的选手们大眼瞪小眼。 一个人有正事要做而等待和没有事情可做而等待全然是两种感觉,尤其是当自己置身在很多有正事要做的人们当中,某种不适感会成倍放大。 李俭慢慢离开人群。他大概能搞懂自己在复选中的定位:作为万族大比之前的最后一站,复选中胜出的队伍会和他一起去灵山矿区参加真正的万族大比,作为代表人族的旗帜,他得和选手们一同出场。 为此,让他在复选现场待命,比较自然。 当然,也不是不能在决出选手之后再让他与选手们汇合,只不过如此做事,方便了李俭,却没有方便选手——以李俭的个人定位,他觉得区大会很乐意以自己的不方便换来选手的方便。 正琢磨着自己该找点什么事做,就有穿着青灰色工服的工作人员凑了过来,拍了拍李俭。 李俭扭头:“什么事?” “李校长,您现在有空的话,要不要来参观一下复选日程?” 李俭来了精神:“好,怎么个参观法?” “请往这边走,单位想请您为本次选拔做见证。” …… 工作人员走员工通道带李俭来到测试房间的另一面,透过满墙玻璃,可以看见选手们正在进行哪些测试。 最近处是一台占地面积颇大的玻璃柜子,四角各有摄像头对着中间,有选手正对着玻璃柜子“使劲”,额现青筋,目眦欲裂。 “这是在做什么?”李俭看见玻璃柜子中有灵机浮现,心中有所猜测,只怕自己猜的不准,才扭头询问陪在一旁的青年。 “这是对神识强度进行定量测试。通过在限定时间内凝聚可视化灵机,激发可视化灵机之间的排斥力,再比较凝聚灵机数量和相对距离与时间的关系,可以得到选手们神识强度的相对数值。”青年解释道。 短短几秒,玻璃柜中能看见的灵机已经像是弹珠一样排列起来,渐渐充实内腔,不得不继续密排。 这般测试,李俭之前也见过,不过是在实验室的时候,那时候还在研究可视化灵机之间的排斥力作用关系。 此时反过来利用,通过灵机排列数量和相距远近反推神识相对强度,确实是一种方便快捷又容易实现的办法。 李俭点点头,他有点好奇自己如果做同样的测试,得出的效果能有多好。不过设备被选手们使用着,自己作为“被请来见证测试的嘉宾”,要为了个人好奇心而打断测试,未免有点怪。 往前走几步,看见一个颇为眼熟的玩意。一座一米五高的石台,上面嵌着一颗圆形灵石。 好么,这不是法术测试用的灵石阵法嘛,合着这边的测试房间也有啊。 “这我认识,法术测试用的,不同距离释放的法术打在上面,能知道功法效能系数、灵力强度、法力总量。”李俭指着灵石球,选手正在房间内对着灵石球轰击火球术。 “您说得对。这台机器可以在有不同距离法术攻击、不同功法攻击的情况下得出我们需要的修仙者基础能力数值。”青年附和着,悄悄补充了李俭说错的地方。 不换功法可测不出来功法效能系数,得到的灵力强度和法力总量相对真实数值也会有偏差。 这当然是李俭记错了,他上一次被人介绍测试机器的实验原理都是快一年前的事了,这一年来各种屁事够他忙活,这时候能说对测试机器的主要测试内容,都算他前些日子没白去新星大学自家的法术测试中心。 李俭听出了青年那不太明显的找补,有点尴尬,假装自然地转移话题:“那就看看选手们的水平。这里能看到前面测试的选手的成绩吗?” 青年往前走了几步,从员工通道另一侧的墙壁中翻出暗格,把锁解开,拿出一块触摸屏:“可以查看实时数据。请稍等。” 给李俭的参观权限应该挺高。在青年拿着触摸屏输入一串信息,又有摄像头对着李俭确认就是本人后,触摸屏上很快出现了一张满是数据的表格。 “有了,这个就是。我来操作,您想看点什么?” “能不能把现在测出来的数据动态化,做个倒序,就先把目前为止灵力最强的放在上面,我看看都是什么水平。” 青年操作几下,拿着显示屏靠到李俭身边,方便他看数据。 李俭抬眼一瞧,灵力最高的选手有接近七千单位的灵力,往后有一串六千多的选手,最差的也有四千单位。 “额,我记得,金丹期修仙者的灵力强度,平均值应该是?”有先前说错的教训,李俭没敢斩钉截铁地报数,而是留了个话尾,示意工作人员帮他补充。 毕竟对方是派来接待自己参观的,这方面的材料应该临时恶补过,不会有大问题。 青年果然接上了话尾:“金丹期修仙者的平均灵力强度是四千单位。较强的金丹期修仙者能有六千单位。” “这里起步都是四千,最高的能有七千,他们是这个月才成为金丹期的,这好像有点……哦,吃药吃的。”李俭本想说这是不是太离谱了,脑中闪过战士们拿补药当饭吃的画面,释然了。 “没错。一般情况下,刚成为金丹期的修仙者,灵力强度会从两千单位往上升。一个月的时间是训练不出两千单位灵力增幅的,但配合足够多种类的补药,将灵力强度提升到七千也是可能的,理论上,起码能够提升到八千单位。”青年扩展了一下。 灵力实在是个很变态的东西。这玩意到目前为止独立于很多条件,但对各种现象都有本质影响。在控制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四千灵力就是比两千灵力多出来几乎一倍的法术效果。如果不是法术效果与灵力的关系并不是纯粹的等比,那么测这玩意的方式会简单更多。 当然,近似地看,可以认为法术效果与灵力是等比的。 初选中的队伍拉不开灵力差距,他们的各项基础数值提升都集中在成为金丹期后拿短暂的二十天内,因此,在战斗中,由灵力差距带来的影响几乎看不到。 而在复选的嗑药中,灵力差距大幅拉大了。 “他们的差距是因为吃补药才拉大的,不过都是复选的选手,他们获得补药的资源应该是相同的?”李俭起了疑惑。 “没错,我们为选手们配发的补药种类和数量都是大致相同的,可能由于部分原因产生偏差,但不会有这么显著的差异。这就是我们复选筛选的一环,留给选手们冲刺的时间不多了,要在五天时间内找出战斗力最强的队伍,在战斗技巧基本相近的情况下,当然是最能吃药的选手最有战斗力。”青年解释道。 “所以,造成他们灵力偏差这么大的原因,是他们吃药的能力不同?”李俭有点震惊。 在这之前,他确实知道吃补药会有一定“上限”,还可能根据补药的种类造成吸收上的差异,并且这种差异与个人有关。但他没想到,在补药管够的情况下,差异能大到让同时开吃的两个人的灵机产生如此大的差距。 应该说,这份数据,哪怕抛开其作为万族大比复选选拔参考的价值,仅仅作为科研数据,也极有价值。 青年点点头,没有说话。 承认人与人之间有差异在人人平等的时代都快成了“耻语”,似乎人人平等就该是人与人之间一点差异都没有,什么都要相同,什么都要没有分别。甚至当有人需要表示“人与人是有差异”的时候,他将不得不叠上许许多多的前缀条件:激素水平客观上的不同、文化习俗的差异、生长环境的区别……以此证明他并没有反对人人平等的意思,只是基于科学的探讨。 此时,当李俭震惊于人们吃补药的能力竟然能对灵力提升产生如此大的差别,青年也没有明言“是的,差异就是这么大”,仅仅是点头,将这个话题结束了。 “法力数据呢?请把法力数据按照倒序排出来。” 青年操作一番,李俭再看,排在最上面的选手,法力总量有五千璇玑。 不等李俭提问,青年主动介绍:“金丹期的平均法力总量是两千璇玑,较强者能有四千。” 李俭往下看,果然最差的那位也是两千五璇玑起步。 李俭:吃药吃的.jpg 重点关注了一下法力总量最多和灵力强度最高是不是同一个人,看见确实是同一个人,只能感叹这吃补药再吸收的个人差异,确实足够大。 第四百九十六章 接下来的内容是没有书面文件的 复选为选手们大量提供补药,人为地创造了一项奇迹——刚刚成为金丹期不久的修仙者们得以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将基础能力提升到超过平均线的水平,并且有部分修仙者达到了同境界较强水平。 这活倒也不是没听说过,过去有本相当著名的网络小说也曾描写过,被人看好的天才刚刚突破关键瓶颈,就被大量资源砸到下一个瓶颈前的桥段。 天才没必要浪费时间修炼去进行小境界的能量积累——《吞噬XX》&《XX星空》 灵气复苏后第五年的华夏并非宇宙级别的庞然大物,但要说为万族大比中参赛的选手们提供资源,仅仅只是金丹期已经探明的补药,总能为他们提供类似的服务。 李俭过去看过的小说不知凡几,这本大作相当经典,看过的次数自然也……好吧,经典作品太长了,他其实也只完整地看过一遍,不过对地球篇看得次数颇多。 李俭站在廊道中,透过玻璃,看着测试房间中的选手们。 他们在前一天晚上得到足量补药,在第二天面对基础能力测试。如果能够找到一种更加统一的方法,将这些补药带给修仙者的能量集合起来,最有效也最不容易丢失地灌输给修仙者们,或许他们的基础能力就能齐头并进,难有差别。 就像在那本经典的作品中说的那样,当天才们浸泡在能量液中,再次起身,他们的能量就会达到相同的瓶颈。 或许修仙道路上也能有这种办法,只是华夏修仙界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里才发展了五年时间,能够用大量补药贴近类似的效果,已经是当前的最优办法。 可惜,即使是这样的当前最优办法,也因为大量补药需要个体吸收,而不得不将那些不适合短期快速吸收的选手剔除在复选最终队伍的名单之外。 李俭想着,他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万族大比参赛队伍的最终形式。 指望能有一支来自某个聚居区的队伍完完整整地参加万族大比,应该是不可能的。 每支队伍都是自行组队、磨合许久,这并不假,但战斗方面的磨合显然不能让队员的吸收能力都变得一模一样,或者相差不大。一支队伍里最能吸收补药和最不能吸收补药的修仙者,他们在吃够补药后的基础素质能够有成倍的差距。 单项成倍,就已经意味着在某个领域完全碾压,靠技术能弥补这点差距吗?更不用说对补药的吸收能力差异显然不会只在单项素质上发威,如果一个人特别能够吸收外界能量,那么他将在各项素质上都碾压吸收困难的修仙者。 各项都碾压,碾压一成就足够完胜了,更何况是倍增。李俭被誉为最能打的金丹期修仙者——并不局限在人类范围——只看修仙基础能力数值,他也“不过”是各项数值都是同阶平均水平的十倍“而已”。 这就足够他在毫无顾虑地情况下,不需技巧地秒杀同境界修仙者了。 各项能力倍增,这全然可以称为“小李俭”——别管“小”的程度如何,只论战斗力,这帮金丹期出门打同阶,只靠本能,对面都不一定能逃得掉。 高基础数值就是这么欺负人的东西,如果说团队协作的力量能够让每个人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水平,那么除非这里的一加一能够“大于五”,不然总是换上吸收能力最好的选手更适合参赛。 更不用说,换上新队友之后,他们的配合就算再差,也终究是有智慧的生物,最终发挥的效果未必没有团结协作的底子。 “这些队伍在之后会被拆开对吗?今天已经是六月一号前的倒数第五天了,如果要拆开队伍,肯定是越早越好。能给他们留多久吃补药的时间?” “两天,加上昨天,一共两天。明天是最后一次只靠测试数据作比较,同时也会判断究竟由哪些选手留下来,参加之后四天的复选。” 单独两天时间用来吃补药和测试,看来也不是今天一天就会定死他们的进程。如果靠吃补药来提高实力有一个潜在的上限,且该上限足够低的话,或许吸收更好的选手们今天就已经碰到了这个上限,而那些吸收较弱的选手在明天也能和他们站在同一条终点线。 “我明白了,重头戏还是在明天。后面的设备也是用来测试基础能力的吗?”李俭指了指测试房间其他位置的设备,在意识到吃补药吃出来的数据将意味着有些人还没在复选展示自己的战斗技巧就落选后,李俭觉得,再去看那些测试数据有点残忍。 “是的,都是测试基础能力的,那边是测试肉体能力的设备。”青年收起显示屏,他注意到李俭不再看屏幕上的数据了。 “那我今天参观够了。现在回到人群中好像有点奇怪,还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做的?” 青年思考了一下,将手中的显示屏清除进程后放回暗格里锁着。大概是耳麦中给了他指示,他转过头来:“我们领导想和您见一面,聊聊复选对接的事情。” 总算有正事了。 …… 一间很普通的办公室,李俭进门后迅速打量了一下内部装潢,堪比学生寝室的面积让人怀疑在这工作的单位领导是不是被人穿小鞋了,而室内极简风格的办公套装更让李俭觉得这就是被穿小鞋了。 对门墙边俩资料柜装得满满当当,贴着右手边侧墙的小沙发上头罩着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白色蕾丝涤纶布——说真的,蕾丝和涤纶布能够凑在一起,也能说明这玩意确实是个有点古早的物件——一张玻璃茶几上摆着几个搪瓷杯,可以清楚看见茶几下面的两只红色塑料套壳暖水瓶。 左手边的办公桌看上去是实木的,但用木工在桌面打了个孔洞,专门拉线出来,好让桌上的显示器接线。 四处墙角都立着不知道是不是正品的白瓷花瓶,从瓶口探出几支牡丹。 见李俭进门,桌后坐着的中年妇女扶着桌面起身:“李校长?” 李俭看了看她,在脑海中搜索,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位。方才的工作人员似乎说过,这位好像应该称为“陈处长”。 “陈处长您好。我听人说,有复选相关的事情需要让我了解后对接。”李俭看了看四周,也就只有右手边那张罩着涤纶布的小沙发能坐,很不客气地过去坐下。 “是的,我们单位这次承接复选工作,您是万族大比的代表,相关事务需要和您传达一下精神。”陈处长又坐回位置,伸手在抽屉里摸了一下,有点僵硬地回到桌面,操作鼠标在屏幕上连点,打开需要的文件。 “根据XXXX办公厅,XXXX大会的决定,本单位在XXX指导下开展华夏万族大比复选工作,接收各聚居区送选队伍参加测试,挑选能打赢、听指挥、有担当的新时代金丹期修仙者队伍,作为华夏人族参加万族大比的代表队,力求获得三类比赛中的好名次。” 李俭:耳熟,不过这场比赛的指导精神会这么直白吗? 陈处长基本是照着显示屏上的文件内容,对着李俭又念了一遍,洋洋洒洒大概七八百字,倒也不算多。“以上就是本次华夏万族大比复选工作的指导思想和主要精神,选手们是应知尽知的,在这种关键问题上,希望李校长在万族大比的正式场合不会有问题。” 李俭:那肯定没问题啊,我参加有妖兽在场的会议都是全副武装的,智囊团能直接给我的增强头盔打电话,我就算是说错话了,这帮人尖子估计都能第一时间把头盔的输入输出模式改成远程操控,到时候哥们就是个人型音响,往那一戳,自然有人帮我说词。 不过这位陈处长看起来是开不起玩笑,听不得俏皮话的类型。李俭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接下来的内容是没有书面文件的,也不允许录音录像,不能外传。”余光瞥见李俭点头,陈处长关掉了文件,将显示屏熄屏,挪到一边,方便观察李俭动作。 “复选会选出十名战斗力有保障的,符合万族大比硬性要求的金丹期战斗力,组成一支队伍,由您和几位使者带去灵山聚居区,参加万族大比。考虑到万族大比是诸多妖兽参赛的比赛,就算有较强的妖兽作为裁判维护秩序,也要考虑到选手相互杀害的可能性。” 李俭认真听着,众所周知,不能外传的信息都是重头戏。 “我们人族的选手可以在一个月内得到华夏上下的一致支持,动用大量补药将选手修仙素质水平提高到老牌金丹期战力,甚至超出,其他族群的选手也可能有这种现象。在此基础上,妖兽裁判到底有多少控制能力,还得打一个问号。”陈处长将“选手相互杀害”的可能性展开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最坏的情况会是什么样 所谓的妖兽裁判,不过是从各族内部挑几个好手,防止比赛中局势进一步恶化的阻滞。真要指望一群禽兽为了“抵抗魔族”的大义而公平竞争,维护赛场秩序,未免对禽兽二字有些不应当的期许。 更别说现如今投入资源,大幅提升选手战斗力之后,那些大族选出的裁判到底能不能压住正式比赛中的各族修仙者,还是个问题。 以李俭到目前为止的经验,那些大族摆在明面上的最强者,基础能力也不见得比这帮狂吃了一整天补药的选手高上多少,只不过成为金丹期的时间更长,参加过的恶战够多,在战斗中磨炼独门绝技,才有当时的威势。 若是这些家伙纷纷来做裁判,齐心合力,压制被资源疯狂灌注的选手,还算容易。 但这个“若是”本身就足够难了。 “在选手行动之外,还要考虑各族陪同者的行动。如果妖兽对人类展开攻势,不论是被混乱的局势卷进去,还是被妖兽们针对攻击,凡是可能成为正式开战因素的情况,都需要您专门考虑。最好做好应对最困难情况的准备。”陈处长说到最后,有点一字一顿的意思。 “我知道了。”李俭认真地回答。 陈处长看了会李俭,把显示器挪了回来:“请回去做好准备,复选的时间不长了。” …… 李俭离开办公室后,手机传来震动,抬手一看,发现在这通讯受限的地方,竟然有一通消息进了手机。 打开消息,却是先前妖兽大会时跟他一起出面,扮演人族使者的其中一人,给他发了几句简短的问候语。 这地方可是保密机构,无线信号内外隔绝,唯一能走通内外的是专线网络。能给自己发消息,这位也在楼内? 再想到方才陈处长所说,有几名使者将与自己一起带着复选胜出的战士们一同前往万族大比。“使者们”也在复选现场待命? 李俭心中千头万绪,短暂思索一阵,便回复短信,询问对方在哪,方不方便见上一面,聊会天。 过了一两分钟,对方发来门牌号,附言很高兴与李校长聊上几句,扮演使者的同僚都在附近。 …… 李俭颇为倔强地靠着手头的门牌号,没问任何人,找到了使者们的房间。 使者扮演者一共有四人,两男两女,方才给李俭发短信的,是个看着很有亲和力的青年——看着有点中性,名叫韩晓。 李俭敲了敲门,一股法力窜了出来,把门打开:“是李校长吧,请进。” 进了房间,李俭看见四人都在。这房间却是会议室一样的构造,除了靠走廊的方向有两扇门,侧墙还有房门,不知通向何处。 四人正围坐在圆桌旁,桌面上的茶杯早就凉了,倒是几个透明玻璃杯中的可乐还冒着气泡,桌下摆着三四瓶已经空了的可乐。 在李俭进来之前,这四人起码有三个在玩手机——不排除他们是在使用通讯工具进行工作的可能性,但李俭觉得拿着手机而不玩,有点考验人性。 给李俭开门的韩晓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队友。队友们反应很快,在他起立的时候,也跟着站了起来。 韩晓小声急促地说了一句:“我都说了李俭马上来了。”转而扬声喊话:“李校长,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吧。” “我还好,看起来你们日子过得也不错。过几天要一块带选手们去万族大比,大家同行,希望行动顺利。”李俭自己走到圆桌旁边,找空位坐下,看看旁边的玻璃杯,自己找了个杯子倒了点可乐。 “过几天的行动,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只等选手们分出胜负就行。到时候您是绝对主力,我们只是陪衬,还得看您发挥。”韩晓说着,拼命用目光示意队友,让他们赶快把手机放下,找点话说。 有个颇有眼力见的,把手机放下,接着韩晓的话头往下说:“李校长,不知道陈处长有没有超过您,跟你说起什么。” “找过我了,说到了这次去万族大比的事情。要我做好准备,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这件事我想过了,就算我做好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没有知会你们,也没什么用处。你们是怎么想的?”李俭说得直白,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 另外两人听到李俭所说,放下手机,目光朝队友看去。 四人简短交换一下眼神,韩晓没开口,何劳夜先提了意见:“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妖兽们将万族大比当做幌子,将我们和选手们一锅端了,同时与华夏全面开战。” 李俭点头,陈处长所说的最坏情况,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真是埋伏,到时候我不一定跑得掉,你们和选手,大概率是要牺牲的。”李俭看起来很冷静地说着。 他这番话好像把自己择出去了,只不过认真想想,如果妖兽们都下了这样坚定的决心,李俭跑不掉,也只能与使者和选手们牺牲在一起。 所谓的大概率牺牲,发生的时候,李俭也在牺牲里面。 倒不是李俭对自己的生死无所顾忌,好像一门心思只求一死似的。但这时候当着使者们的面,自己要是说得怕死,也没什么用——最坏的情况不会因为他害怕而有所改变,只有他表现得不害怕,妖兽们孤注一掷的选择才更不容易发生。 现在还在和同队的使者们通气,要是自己动摇了,惹得他们动摇,到了万族大比会上,让妖兽看出怯来,才是他的罪过。 李俭的直白让扮演使者的几人一下愣住了,不过他们很快回过神来,尝试着跟上李俭的“开诚布公”。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从援救优先级来看,您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就算发生再严重的事态,只要您能够逃回聚居区,起码旗帜不会倒。第二位是选手,最后才是我们。”韩晓严肃起来,清秀的脸庞看起来十分阳刚。 “那是最坏的事态,只要事情没有那么糟,我总能把大家都保护好的。”李俭笑了笑,试图用不合时宜的笑容让气氛放松下来。 他倒是也有乐观的余裕。所谓能把他们都埋葬在万族大比的最糟糕情况,起码得是妖兽们联手攻击他们所有人才行。 以妖兽的战力质量,那几个大族不说全力以赴,起码不能互相掣肘,才有可能把他们留下几人。以李俭的战斗力,若是这些大族不集合起来专杀李俭,带一个人走轻轻松松。 怕就怕这些妖兽放下了彼此之间的仇恨,什么摩擦都不管了,只顾着来攻击人类,那实在没招,就算李俭自忖各项基础能力都能碾压金丹期平均线,到了这般地步,也只得逃命为重。 “您说得对。”使者中的陈妙有对李俭的说法显然没有多新人,但依旧顺着气氛附和了。 “其实我们也不是只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韩晓看气氛又要僵住了,连忙转开话题,“万族大比还是很有前途的,那些妖兽之间裂隙颇多,如果我们能在这场比赛中撬动它们间的裂隙,让那些小族对大族更加不信任,让那些独立种族能够反抗大族,我们人类活动的空间又能大上不少。” “不一定真要打打杀杀,毕竟还要以防备魔族为优先。魔族和魔修对妖兽肯定也是有影响的,为了划分支援金丹的数量,万族大比起码得办两三届,怎么会在第一届就出事嘛。”韩晓转头看向李俭。 “这也很有可能。我们现在的猜测不过是把所有可能性走一遍罢了,还没到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谁知道都会有什么事呢?也不能排除选手们发挥出色,让那帮妖兽看到了我们的实力,众多族群倒戈来降……好吧,我知道我是在说笑话,但起码这样想还很有盼头不是吗?”李俭挠挠头,他算是知道这几位为什么在知道他要过来聊天的前提下还要玩手机了,原来他们真的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打算把最后的几天玩够本。 他到这边开口,反倒打断了使者们玩乐的节奏,让他们又想起了自己可能会牺牲的未来。 李俭:说实在的,你们玩的也不花,不就打打游戏喝喝饮料么。看来可能会牺牲的压力确实大,不过我到底该说些什么?气氛完全僵住了啊。 “要不,我们讨论一下如果开战,我们要用什么战术吧。”韩晓的目光在队友和李俭身上来回移动,有点绝望了。 这层窗户纸都被捅破了,还遮掩逃避什么,干脆当工作讨论,现在讨论得越细,到时候出事的可能性越低。 “咳咳,我个人无所谓,主要是看你们的战术安排。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被袭击的时间点吧。你们觉得袭击可能发生在什么时候?”李俭只觉得尴尬爆了,讨论正事或许就不会这么尴尬了吧? 使者们纷纷抬头,韩晓看着队友,另外三人则几乎是看着天花板,过了十几秒,才有人吐出字来:“选手入场后。” 第四百九十八章 站位和表演 方才说话的周飞白口吐浊气,平视李俭,看不出是否为自己未来可能的牺牲哀伤,只是严肃。 “嗯,选手入场后。”李俭原本只嫌气氛太僵硬,想要转移话题才提起正事。见周飞白如此说,又对上他平静的目光,还真渐渐忘记了僵硬气氛,脑海中模拟起万族大比选手入场的画面。 “妖兽安排比赛不会和我们人类一样精细。说到底,它们真的会安排选手入场吗?”何劳夜对选手入场这件事本身表示质疑。 “会的吧,毕竟无论是什么形式,让选手们缩短物理距离都是比赛必要的东西。哪怕跑到同一片山沟沟里,也算是一种入场。”李俭对妖兽种族间文明表现毫无积极印象,如果一定要找参考物,把妖兽种族的活动代入到人类活动,那么目前文明程度最高的应该是西南山麓中的狐族。 起码它们有长幼分别、居所差异、贸易意识……大多数种族或许不需要固定居所,总之,李俭没在其他族群的领地中见过比狐族更有“人类文明迹象”的表现。 扪心自问,李俭也不觉得妖兽会搞什么入场仪式。在他的假想中,能有一群妖兽专门留在会场外,以金丹契约验明选手正身再放进场,已经是很有文明表现的举动了。 “妖兽全部入场之后,它们才能确保我们没有援兵在外面,也能控制我们的位置。这时候妖兽的法力没有消耗,是最方便对我们突然袭击、一击必杀的状态。”周飞白说出自己以该时间点为忧的原因。 李俭想了下,自己加上使者,带上选手,一共十五个人。要是妖兽们有心安排,一开始让各族在固定席位落座,趁他们聚在一块的时候暴起发难,别说是用合击法术了,就算家家单打独斗,法力都能把他们淹死。 如果不考虑场外因素,唯一能求活的办法就是在法术到来之前跑路。 抑或增大妖兽们的成本,比如让队友分散,与其他大族妖兽待在一块。 “那我们首先要防备席位被安排在一块的情况,这太好打了。一旦出现妖兽们打算把我们的位置安排在一起的情况,就默认它们要发起攻击,这样防备应该能降低妖兽选择开战的意愿。”李俭说着,目光在四人脸上扫过。 周飞白看起来是真想着讨论战术,皱起眉头琢磨场景,何劳夜听着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韩晓边听边点头,陈妙有则在李俭和韩晓之间瞟来瞟去,嘴上附和。 “您说得对。不仅我们要控制彼此之间的距离,防止被妖兽一锅端,还要让妖兽不敢出手才对。刚好妖兽大族中最出众的就那四家,到时候我们四名使者以建立联络为名,分别到它们阵中待着。如果是所有妖兽集合起来要杀人类,这样也能拖几个妖兽够本。如果是身边的妖兽偷袭,我们有防备,起码能撑过第一轮。到时候无论是通知消息还是逃跑,都比被埋伏群攻要好。”韩晓为李俭补充了办法。 周飞白点头:“如果这样,我可以去虎妖那边。” “它们那应该是最危险的,之前大会上,鹰妖对虎妖的态度,好像要动手。”韩晓转眼看向周飞白。 “我知道,但如果妖兽执意对人族出手,我在哪里都免不了一死。但若是在虎妖的席位,这帮妖兽如果还想把虎族顺手拉下大族位置,那么短时间内,虎妖反而可以和我合作。这样说不定还有活路。”周飞白说着,为自己谋划生路。 “那我去熊族,它们和虎族的情况应该差不多。”陈妙有说着。 上次大会的时候,熊族和虎族一样尴尬,虽然不像虎妖那样明显情绪失控,但也谈不上稳重。 “鹰族主动挑起这个头,它们可能有大动作,我去鹰族那边好了。”何劳夜说得就像是去看乐子一般。 “剩下来蛇族,我可以到它们席位上混,如果有必要的话。”韩晓最后选了个被挑剩下的蛇族,如此一来,四名使者分散就位,如果妖兽们执意发难,起码能把四个大族都拖下水。 “这样一来,我们必须得比选手更早进场。到时候分开进场。”韩晓看向李俭,目光作询问意。 “这样也不是不行。但如果妖兽真的动手了,就算没有联手攻击,只有你们附近的妖兽偷袭,你们真能扛过第一轮吗?”李俭颇为忧虑。 如此站位,并非像他们说的那般,真是为自己找活路的办法。分散站位到大族,无非是把可能的危险从“全部妖兽集火”转移到“妖兽不能一齐集火,附近妖兽偷袭”形式,如果妖兽真要动手,李俭带着几位选手还可能只是被法术对轰,但落在大族阵地内的他们,一定是大族妖兽第一时间要拔掉的钉子。 情况会变得更利于李俭和选手们,但他们身上的风险一点都不会少。 “那就得看妖兽们的坚定程度,还有它们的配合能力了。”韩晓摇头,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对各种情况做预先部署,但谁能知道具体战斗能打成什么样子? 脑内模拟战斗也是有极限的,不可能连个初始量都不清楚就能跑出模拟战斗结果,那不叫脑内模拟战,那是开挂。 “除了选手入场时可能会爆发战斗,还有什么时候?” …… 五个人在会议室内将整场万族大比可能会出岔子的时间点尽可能按顺序捋了一遍,捋来捋去,使者们越来越认真,倒是李俭心头打鼓。 这几人不认真的时候,也不过是喝喝饮料玩玩手机,但认真起来讨论万族大比上的糟糕情况,却一个个都想着先把自己往坑里填,尽可能保住李俭和选手们的性命。 这对任务执行来说是好事,不过看到同类确实将未来可能牺牲的心理准备建设完毕,李俭心中不可避免地有些悸动。 眼瞅着天色将晚,李俭告辞离开,回到钱安聚居区选手寝室,看他们猛吃丹药。 …… 复选第二天,选手们又被拉去测试各项基础能力。 与前一天不同,今天测出的基础能力数值将直接作为淘汰依据,通过一套数据模型模拟战斗力基准数值,凡是该数值低于最高者零点八倍的,尽数淘汰。 换言之,哪怕其他数值和最高者一模一样,只要一项数值低于同项的零点八倍,就危险了——鬼知道这一项基础能力在模型中的赋值权重是不是大于等于一。 李俭目送钱安聚居区的队员们进入房间,转头便去使者们的会议室继续讨论。 今天他不打算再带着使者们捋时间点了,他想要讨论一点不那么悲伤的事情——如果妖兽们当真没对人类动手,提前做好种种准备的他们要如何把自己的提防举动圆回去。 “友好交流,要和各个大族搞好关系,很合理吧?” “太想早点交流了,比选手还早一点进场,很合理吧?” “人族首领和选手们一起出场以示荣宠,而本就是荣宠一部分的使者可以到处交流,很合理吧?” “为了让信物熠熠生辉,使者要一直保持动用法力和空间权能的状态,使信物能够光耀万方,很合理吧?” 李俭连连点头:“对,很合理,太合理了,如果它们能相信这些理由,不是它们二逼,就是压根不想动手,或者哥们突然立地成圣,把它们都扬了。” 李俭几乎自暴自弃的言论显然不会对使者们准备圆谎的话术造成什么影响。谎言就是这样的东西,如果说谎的人理直气壮,还能在某种逻辑上自洽,那么是否起效就完全看对手信不信。 要是压根不信,那不论怎么圆谎都没用,反正就是不信。若是信了,那圆谎大成功。谎言,什么谎言,都圆谎大成功了,这就是事实。 要是妖兽们一直不动手,万族大比顺利结束,各族瓜分外派金丹期名额,来个表面上好聚好散,那么散到四个大族中的使者们,还真可以是“为了友善而来”。 众人讨论半天,意识到倘若不开战,他们举动的深远意义远超开战,连忙走专线打报告,公开要求智囊团介入讨论,为他们准备万族大比期间的行动方式——考虑到华夏人族与妖兽大族在金丹契约上的平等地位,这说白了就是外交流程。 只要不开战,就是和平外交的一部分。华夏可从来没有把道义让出去的习惯,如果要做,那就要做到最好。 李俭被他们带着过了一遍万族大比和平版的流程。使者们的行动更像是传统意义的全权大使——倒不是他们本人有这份功底,只不过有着智囊团的远程连线,他们的形象加上智囊团的脑子,合起来是大使身份——在大多数时候,他们在妖兽面前的行动都需要华夏背书。 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将他们的行动斥为“违背了李俭意愿的背叛”,以此换得一定机会。 但李俭的行动必须要符合“人族首领”的人设,这让智囊团的大佬们逮住李俭,教了好长时间。 第四百九十九章 妖兽没有脱产军队 “人族首领李俭”的人设,哪怕由李俭本人来评价,他都认为这是个相当离谱的人设。 智囊团们不止一次告诉李俭,人族首领的人设,最大的作用就是让妖兽们对华夏人类产生误判,不论是什么形式的误判都可以。 战斗力方面的误判相当直观,不仅李俭塑造的形象需要配合此项工作,卫戍部队等军事组织也需要与其紧密配合。通过控制战斗部队的作战方式、特意留下破绽、伪造作战痕迹等等手段,妖兽各族只能认知到华夏人类想让它们知道的作战理念。 社会框架方面也要误导妖兽,到目前为止,对计划内需要隐瞒的妖兽族群,华夏各方都尝试着让它们认为华夏是一个有诸多松散族群、统一在李俭旗帜下的“起步没多久”的部落联合。 对妖兽的战略欺骗是全方位的。 社会文化方面,语言作为智慧生物的沟通方式之一,在战略欺骗开始之前,妖兽就知道人类有语言,人类也知道妖兽有语言,这玩意骗不了。 但在社会架构上,华夏对妖兽各族的战略欺骗相当完美。智囊团仿照分封时期的社会架构,设计了一套以李俭为中心,有亲族有勋贵有边藩的对外人员体系,如有必要,一切与妖兽各族接触的中高层人员都可以将自己的身份插入到这套体系中,保持对妖兽的战略欺骗。 从灵气复苏开始便筹备得当的高密度聚居区,依靠其将一般民众与妖兽隔绝的设计理念而在战略欺骗中发光发热。各大高密度聚居区从灵气复苏伊始便设立了对空驱鸟器,在聚居区四周部署卫戍部队防备妖兽攻击。随着华夏修仙体系逐步发展,卫戍部队迭代打法的同时,领空驱鸟体系也在迭代。 从一开始以声波驱鸟为主,到热武器与法术、声波驱鸟共同起效,再到法阵与声波驱鸟守卫聚居区领空,在坚持不被鸟类妖兽进入聚居区领空、卫戍部队顶住正面战线的长期努力下,聚居区内的居民情报,对妖兽社会来说,就像是罩着一层迷雾。 这层迷雾保证了妖兽不会接触到华夏人类社会中真正贴近生活的那些信息。在妖兽眼里,华夏人类更像是一群时不时会从自己领地中刷新出来攻击妖兽群落的家伙,他们热衷于开采灵石,为了开采灵石的权益,能够让本族中的最强者来和其他族群交涉——这倒是妖兽们意料之内的事情,毕竟对妖兽们来说,开采灵石也是相当重要的产业,值得一个族群的最强者为此亲自出手。 以华夏人类现在表现出的状态,妖兽们很难理解一个人类聚居区中竟然能生活千万级别的个体——在部分较大的都市原址,这个数字将接近亿。 它们只能看见人类有大概百万数量级的常备军,其中有许多人都还不是金丹期。在妖兽的社会文化中,卫戍部队占据的是守卫领地的生态位。这在妖兽领地中相当常见,只不过它们的族群中占大多数的并非金丹期修仙者,物理意义上镇守边防的,都是还没到金丹期的缺少灵智的同族,在金丹期修仙者的命令下机械地完成防守任务。如果领地边界被触动,妖兽族群中的金丹期修仙者才会从领地深处跑出来,协防领地。 它们还能看见人类有一批被称为冒险者的家伙,他们就像是天生战狂,明明实力不算太强,但总是三五成群地找妖兽们血战,留下不少尸体。 对妖兽来说,这也可以解释。杀戮嘛,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修仙的主旋律。大开杀戒才能加快修炼进度,杀得少了,谁家的资源也不够用,想来人族的冒险者出来杀杀杀,也是为了自己修炼需要。 但它们看不到的是,人类领地的卫戍部队就是为守卫领地而生,这是一支妖兽族群中所没有的常备军——常备军作为真正意义的军队,在智能生物的社会发展中,并非“点击就送”的理念。 维护一支常备军,首先需要让他们脱产。一支不脱产的常备军听上去就像是卫所兵,说起来他们好像世世代代都做职业军人,应该在军事方面很有实力。但对历史有点了解的人都会知道,非脱产常备军的上级将这些士兵当做农奴使唤,比起正经的农民,他们的待遇还要悲惨。 姑且不讨论农籍的贫穷,起码从法理上说,农籍是可以有自己的地产的。但军户不行,军户耕种的土地在封建时期就不是他们的,类比到欧洲中世纪,则类似给城堡主人的土地做长工。可没听说过哪个城堡的“国王”会因为手下的农兵耕种有功,而把自己的土地嘉奖给他。 非脱产常备军中的长官将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收夺士兵手中的“产业”,所谓的非脱产就演变成士兵给长官打白工。这样的情形下,指望这支常备军能够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倒不如指望哪边的农奴被贵族欺负得狠了,爬过去咬他一口——令人悲哀的是,在农奴制根深蒂固的地方,农奴甚至连咬一口贵族作为报复都做不到。 妖兽族群中守护领地的体系就像是这样的东西。妖兽族群用以守护领地的成分是如此简单:能进行智能交流的金丹期修仙者,不能进行智能交流的金丹期以下。 金丹期作为有智能活动的最小单位,它们天然地占据了这个体系中的军官生态位,同理,金丹期以下的同族只能成为士兵生态位。不会有妖兽觉得,竟然会有未开灵智的同族指挥灵智已开的同族这样的事。 灵智未开的妖兽一般只会按照自己的本能行动,在妖兽建立领地之后,一部分领地“规则”可以简单影响“弱智”妖兽的行动,但不能形成铁律,让它们完全不做、或者有意识地去做什么事——它们的行动在较长时间上表现出熵增特性。 要想让这些妖兽配合行动,只能由金丹期妖兽“面对面”地给出准确简短的指令,弱智妖兽才能完成一部分工作。 模糊指令对未开智的妖兽效果甚微,倘若人类也是这种未开智状态,那么当某金丹期对非金丹下达“去准备食物”的指令,接受命令的一方很可能会把自己最爱吃的原材料拿到面前,毫不在乎污染地放着。 要想指挥弱智妖兽行动,比如去巡逻,需要金丹期对目标下达“到什么什么地方,走多远,看到某标记物返回。如果遇到其他物种,尖叫示警”之类的一连串细致命令,还要确保每一个语素都是弱智妖兽能够理解的——更让金丹期妖兽抓狂的是,以上信息都不能通过自然语言比如“妖语”告诉同族,只能用本族自有的模糊叫声实现精准信息传递。 这玩意听起来就很矛盾,为了让这套体系运行起来,妖兽们下了不少功夫,虽然bug众多,但多个bug多条路,在不知道是bug还是feature的状态下,妖兽们好歹把这套体系玩起来了。 金丹期以下妖兽显然不具备完全承担军事任务的能力,它们会在命令执行完毕后疯狂摸鱼,如果不给它们下达“完成指令后返回接受下一个命令”的命令,那么这帮构成领地巡逻体系的妖兽就会让金丹期知道,什么叫一去不返。 它们显然是不脱产的,毕竟在弱智妖兽的心里,执行命令是同族金丹期强加上来的活动,“经营产业(很大程度上指进食睡觉之类的生理活动)”才是它们每天的正经工作。 “士兵们”不脱产,那么“军官们”脱产吗? 很遗憾,妖兽的军官们也是不脱产的。 金丹期是妖兽中最小单位的智能,也是真正支撑一个妖兽族群活动下去的中坚力量。守卫领地并不是它们工作的全部,哪怕是个体日常中守卫领地环节最丰富的金丹期妖兽,它也必须每天觅食、寻找增进修炼的灵物、保证自己的群内利益、在族群需要的时候做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 觅食可以交给弱智妖兽完成,灵物可不敢让它们搜集。弱智妖兽的行动会受本能影响,当它们接触到可以增进修炼的灵物时,原本下达的命令可不足以阻止它们自己吃掉灵物。 “你去搜集点灵物。”弱智妖兽找到了灵物,吃了。吃了怎么不算搜集呢? “你去把灵物带回来。”弱智妖兽把灵物搬运到近处,吃了。 “你去搜集灵物,不准吃。”弱智妖兽能把灵物嵌到身体里,只因为它感觉到这东西对身体有好处。 “你去搜集灵物,不准私自吸收。”弱智妖兽:什么是吸收? 数学家会偏好研究什么是良定义,这是他们工作的一环。而金丹妖兽面对弱智妖兽,不得不研究什么是它们能够理解的良定义。 灵物需要自己搜集,军官们就谈不上脱产,更别说还有群内利益需要自己争取,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工作需要进行。 第五百章 妖兽应该在赤道积极交流吗 再怎么先进的妖兽族群,在其先天受制于蛮古变的弱智状态下,绝不可能拥有一支完全脱产的常备军。 这是妖兽族群中的铁律,身处其中的妖兽只要不曾看见过华夏人类卫戍部队完全脱产的状态,就绝不可能想到天底下竟然会有一支真正脱产的军队。于是,在妖兽的常识中,华夏人类的常备军只不过是一支以金丹期修仙者为骨干,筑基期、炼气期帮打下手的如它们一般的队伍。 在此基础上,哪怕华夏人类连连扩军,从两百万扩到三百万,从三百万往五百万扩。其中有不少负责守卫沿海防线,又有不少防卫各种武装农场,真正落在妖兽们眼里,同一时间能够被观察到的,最大化估计,百万之众。 百万之众很多,可在妖兽眼中,它们只认为金丹期修仙者是正儿八经的军官,而且还不一定脱产。金丹期修仙者在部队中的占比可没过半,大多数战士还要优先支援沿海防线,能让妖兽们观测到的金丹期卫戍部队战士便更少了,约莫估计,感觉上也就二十万金丹期。 二十万金丹期对大族来说可就不是什么难以越过的门槛。蛇族愿意在反魔族联盟中提供三万名金丹期安插到其他种族,便意味着它们手头的金丹期数量起码得比这个数字大一个数量级。在妖兽们看来,人族拥有二十万金丹期战力是符合常识的,既适合人类作为大族的地位,也没有强大到存在让妖兽们立刻联合起来攻击人类的必要。 这便是华夏人类在军事方面战略欺骗妖兽的大略。 而在科技方面,华夏人类的战略欺骗更具挑战性。 科技,对这个世界来说,应该是极其新鲜的东西。 出蛮古人生活的第一纪元中,人族发展起高度发达的修仙文明。璀璨的文明成果在第二纪元也可见一斑,他们留下的炼器口诀以极少的字数、朗朗上口——经过专家翻译后的朗朗上口——巧妙地容纳了大多数材料的炼器方式,只要手头拿到材料,适合炼器,套在口诀中,总能自生一套炼器方法。 基础功法能够自我迭代,甚至不用迭代也能靠修炼功法接触到法则本质,感悟法则,提升自己。 以此观之,出蛮古人的修仙文明达到了直指大道的境界。 理所当然的,在人们可以通过修仙直指大道的世界,第二纪元的所谓科技,被个体超凡脱俗的“伟力归于自身”压制了。这种压制并非是科技本身不存在了,而是研究科技所带来的提升,对蛮古纪元的人族来说,比不上修炼成熟可靠。 当第二纪元的华夏人族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们立刻认识到,现代科技是他们手上一张用途不明的牌。 妖兽是在灵气复苏后从本就存在的动物中诞生的,其中不乏宠物猫狗、养殖鸡鸭之类曾经和人类生活密切相处的动物。在灵气复苏之前,它们和现代科技的结晶也相当亲近——被宰杀何尝不是一种亲近。 如果妖兽突破金丹期后获得灵智,能让它们想起自己曾经和人类科技的亲近,或是让它们想起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片段,那么人类对妖兽的战略欺骗将有很大一部分沦为泡影。 想起来的越多,战略欺骗的效果越差。如果突破金丹期获得灵智能让它们对往日的一切回忆都鲜活起来,那么光是一众金丹期妖兽拼凑记忆碎片,凑出人类社会的完整形象,都够华夏人类喝一壶的。 在这种情况下,一切战略欺骗都显得破绽满满,除非人类只能以灵气复苏的那一天作为时间节点,重新推演出一套合理的从“那一天”开始的人类社会的变化,再表演给妖兽看。 这听上去还能有点效果,但一套以华夏整体为舞台的战略欺骗,可不能有两种底色。在权衡利弊后,这套保守方案被否决了,启用的是现行的完全欺骗方案。 当然,做出这种决定也不是一拍脑袋的举动。在战略欺骗的早期,也就是发现金丹期妖兽具有灵智的那段时间,华夏人类对妖兽展示出模棱两可的表现,不论是从完全欺骗,还是从保守欺骗,都说得通。 在一连串的试探后,人类发现妖兽确实没有认出人类常用的一些科技,比如无线电通话。无限套娃地说,不能完全排除妖兽在看到人类战略欺骗后立刻决定反战略欺骗的可能,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人类不能付出巨大的成本以防备如此小的可能性,完全欺骗方案依旧以妖兽“想起的回忆较少、不认识现代科技”为初始值,设计了全部欺骗手段。 这套战略欺骗对李俭最大的影响,便是哪怕到现在他都是靠增强头盔中智囊团的指令与妖兽们对话交流,妖兽仍然会认为这都是“人类首领李俭”“唯我独尊”的表现。 人类首领李俭,一个战斗力相当惊人,懒得和妖兽打生打死,但会为了族人生存,把妖兽代表拉出来打一顿,只为了签署和平契约的,唯一首领。 很显然,妖兽们获得灵智之后确实没有回忆起什么关于人类社会的有效信息,不然的话,只要它们合计一下记忆中的浮光掠影,把人类的语言拼出来,尝试着破译一下,也能知道华夏人类早一百年就没有这样的制度。 这个人设,李俭要继续扮演下去。 …… 智囊团的演技指导总算告一段落,李俭回到寝室,却发现室内空荡荡的,只有两名士官和陶知用在场。士官们沉默着将手机放在面前,上面滚动内网消息。陶知用猛吃各种丹药,一副依旧很忙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景象,李俭心里认了八九成——其他人没能度过数据检验,回钱安去了。 不过复选安排在保密单位承办,或许他们还得在这留几天才能走。等到正常复选尘埃落定,被淘汰的选手才会集中返回聚居区。 李俭想着,在寝室一角回忆智囊团的吩咐,心中演练,熬过一夜。 …… 复选第三天,还剩下来的选手都去参加技术考核,李俭熟门熟路地来到使者们长待的房间,继续接受智囊团指导。 今天要学习的,是妖兽之间的外交关系。 只凭自己的接触经历,李俭隐隐对妖兽族群之间的关系有所感觉,智囊团又把这套关系列了几种可能,几种组合,好让李俭在万族大比的时候,不至于当众露怯。 实在不行,大不了就让智囊团远程代打,只要李俭的肢体动作不要和喇叭中的喊话差别太大,智囊团有信心靠远程代打让李俭扮演好这个角色——但这只能进行在一切行动都比较和缓的情况下。 如果妖兽和李俭打起来了,智囊团可没有信心在李俭到处乱飞,摄像头连对焦都对不准的情况下,让该说的话能够与李俭的动作严丝合缝。 总不能喇叭里喊虎族跳反,同时痛殴虎族吧? 代打确实能干,但代打也不是万能的。智囊团期望李俭能在极端情况下维持好“人类首领李俭”这个身份,起码要撑到极端情况结束,让智囊团继续代打。 妖兽之间的外交关系相当有趣。灵气复苏后的人类依旧生活在过去生活的地球上,或者说是地面上。灵气复苏当天坠落的人造卫星为人类提供了最后一次从太空看向地面的图景,通过一系列测量手段,让人类确定现在的地球是一卷保留纬度弯曲而没有经度弯曲,靠某种空间力量维持“环球一周能回到原位”的奇葩构造。 不论南北纬,越往高纬度位置,填充地块就越多。高纬度地区本来就因为气候因素,人类居住较少,更别说在填充地块出现之后,妖兽大多喜居填充地块,填充地块又在高纬度屡屡切断正常地区的联系,以致现如今的高纬度地区,对华夏人类来说,是没有探索过的地盘。 作为最强战力,李俭倒是有可能从高纬度走个来回而不被妖兽们留下,为华夏带回宝贵的高纬度地区探索资料。但李俭能够适用的工作那么多,搞一次北国探险就要防备他意外牺牲的状况,让他去高纬度地区探险的计划也只能搁置。 因此,华夏人类只能以自己手头的资料,判断妖兽族群的外交状况。 首先确立的是,与人类习惯的“文明分布图”或者“人口分布图”不同,妖兽族群的高质量群落应当在高纬度地区,分布在人类过去认为不适宜居住的地方,这就导致妖兽的外交状态,应该是一片在南北两极相当兴旺,在赤道附近较稀疏的热点图。 赤道附近的稀疏交流,是否稀疏到能将南北半球两边的妖兽交流打断,以使它们形成完全不一样,或者有显著差别的社会?专家认为,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倒不如讨论对一个妖兽族群来说有意义的外交范围,到底能有多大。 第五百零一章 妖兽的交流能力能到公元几世纪? 在灵气复苏之前,动植物的分布情况和人类的分布情况差不多,往往是水热条件好的地区有更多生物生活,即使是海洋,也是靠近大陆架的区域、靠近海面的区域、有冷暖流交汇的区域、或是海底火山口附近区域,生活的动植物更多。 在严寒、缺少物质的环境中,倒也有可以生存的生物,但它们大多以出让行动能力、代谢能力,将那些更适合在富裕环境下获得生存优势的能力舍弃掉,以绝对的自保实现在没有动物竞争的绝望贫瘠中生存下去。 如果将环境倒转,让那些在富裕环境中充满竞争力的物种,到寒冷的、缺水的、过热的、不见天日的环境中去,它们也将成为“不具竞争力”的生物。生物与环境相适应决定了,优胜劣汰指的是适者生存的优胜劣汰,而不是在某个脱离了具体环境的规则下,企图寻找某方面的优势,宣布这就是最终的胜者。 对生物来说,具备强大的获得能量的能力,和具备运用所得能量的高效率,是其赢得生存竞争的关键。 总的来说,地球上的生物要想获得可以利用的能量,归根到底,只有利用太阳光照和地球热能两条道路。凡是这两样能量充裕的地方,总有生物能够生存。 而在灵气复苏之后,修仙为生物提供了第三种能量,一种不会受到空间限制,在时间上也没发现限制的能量。更让生命惊喜的是,只要会修炼,这种能量似乎是源源不断的。如果有合适的方法带动物质循环,甚至可以做到靠修炼辟谷,继而除修仙能量之外,能量输出大于输入。 这是什么,这是永动机啊。 哪怕没有掌握合适的方法,光是生物自行运用法力带来的能量替代,也足够一些原本很难活物的地方诞生大量生命。 只不过生物始终是追求舒适生活和大量繁衍的——人类大量繁衍的需求受到生活不够“舒适”的压制,这是智力因素带来的对生活舒适程度的更高要求,并不违背生物同时追求这两种目标的现象——在灵气复苏后,生物可以在过去生活困难的地方活着,但这不意味着它们就一定要在不友好的环境中继续生活。 妖兽们喜居填充地块,填充地块中的环境与当地纬度迥然不同,几乎看不出有什么联系。位于高纬度的填充地块可能四季如春,而位于低纬度的填充地块也可能满是冰雪。只要是有实力的妖兽,都愿意居住在填充地块中。 占族群更大比例的非金丹期妖兽和幼兽则没那么方便。不少族群可以生活在填充地块中,但那样的生活对幼兽不算友好——昆仑山脉中生活的妖兽族群如果愿意,也可以生活在地上,只不过需要面对低温严寒这样不利于幼兽大规模繁育的环境(相对过去的种群数量来说,地上能用的繁育环境已经不够了)。更别说填充地块内的环境只在修仙方面对妖兽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可不代表其他因素吸引妖兽。 倘若最近的填充地块内部高温炎热,尚未修行有成的幼兽受填充地块吸引,一路闯进去。修仙方面确实爽了,但基础机能全崩,该怎么解释呢? 与族群一同生活的金丹期妖兽需要为族群的出路负责,不论在人类还是在妖兽,幼儿和幼兽都是族群的未来。为了这些幼兽的生活,金丹期妖兽不得不在“更适合金丹期体质的填充地块”之外寻找族群能够享受生活的领地。昆仑山脉的妖兽们选择朝山脉内部挖洞,换取舒适的生活温度,便是如此。 但填充地块吸引妖兽的特性依旧没有消失。 在此基础上,很容易就能证明,适合生物生存的填充地块对妖兽来说是一等一的洞天福地,金丹期中坚力量和族群全体都能在其中生活,如果填充地块吸引它们的因素是某种增产(指产能)因素,那么此类填充地块就是每个族群的“兵家必争之地”。 不适合生物生存的填充地块,则是金丹期妖兽独占的宝地。此类填充地块对妖兽的意义虽然比不上能让族群整体安居乐业,但对金丹期及以上妖兽大有裨益。 再次一级便是适合生物生存的普通环境,对金丹期较少的族群、弱小的族群来说,这些地方才是它们能争夺的。至于更好的填充地块,怕是看上一眼,都要被占据地块的族群打成肉酱。 最后没人要的,是不适合生物生存的普通环境。金丹期妖兽倒是能在这种地方求活,拼了命说不定能带族群过日子。如果不是惨痛到一定程度,不会有族群生活在这种地方的。 以这四种地块的重要程度,佐以用于微调加强真实性的条件,可以发现,南北两极的填充地块由于其周遭常态环境太过恶劣,填充地块又相当密集,很可能是高端妖兽互相交流、争夺资源的地方。让一整个族群生活在高纬度填充地块,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样选择,大概率断绝了族群从此以后离开填充地块的可能。 出门就得面对大自然给族群上强度,不出门要面对其它妖兽给族群上强度,能够在这种地方长期保持填充地块居留传统,怕不是繁衍几百年后可以被称为妖兽“圣地”了。 可要是让高端妖兽在南北两极的填充地块搜集资源、相互交流,这用途可就太合适了。 恶劣的常态环境可以阻挠低端妖兽进入,较大的占比使得填充地块中得以“富集”高端妖兽所需的资源。在地理上固定的区域能够让所有存在需求的高端妖兽自发意识到此地的用处,继而开展一系列活动。 在这样的环境中,妖兽之间的交流,如果有实力足够的个体,那便是畅通无阻。如果一切顺利,在东半球的妖兽可以在南北极与在西半球的妖兽交换信息,对它们来说,走纬线路程可比走经线路程困难多了。 但从妖兽们掌握的信息来看,妖兽之间的交流并不顺利,或者说,没有完美的顺利。 昆仑山脉的妖兽对李俭的存在了解不深,让它们建立起关于华夏人族和李俭的印象,竟然需要专门当成工作去做,这本身就证明,哪怕是昆仑山脉生活的妖兽,它们与灵山矿区活跃的妖兽社会互通有无的能力,差不多相当于公元二世纪的欧洲与东亚。 昆仑山脉和灵山矿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是西域都护府治所到长安的水平,倘若这个距离的妖兽社会都能在“有一个战斗力非常恐怖的人类修仙者生活在东海之滨”的信息上产生如此大的偏差,哪怕最保守的评价,也只能认为妖兽社会在具备能够高速飞行个体和天然信息中心的情况下,族间信息交流能力连唐朝都不到。 当然,唐朝本身的信息交流能力算是比较离谱的,但如果妖兽社会具备能够像民航客机那样高速飞行的个体,可信息交流能力连唐朝都比不上,这件事便能反映出,妖兽族群之间的关系,恐怕不会比藩镇割据好到哪里去。 这便存在两种容易被人接受的可能。 第一种,妖兽社会处在非友即敌的状态,两个陌生种群之间的接触不比黑暗森林强多少,在不能确定对方态度的时候,交流相当有限;确定对方可以友好,则要用各种手段施加掌控;确定对方是敌人,则建立完全的敌对攻势,更谈不上有什么友好的信息交流。 第二种,妖兽社会处于极端冷漠的状态,只要是与两边利益没有直接关系的信息,都不会相互交流。如果要分配一片填充地块,妖兽倾向于使用武力来验证谁更有资格,而非在一系列信息交换后友善地协调利益——实在不行在交换信息后打一架也成啊,起码有信息交换。 这两种情况都会导致妖兽在手握相当丰沛的信息交流条件下交流不足的现状,也不排除还有其他可能。 比如套盒子叠千层饼,表示昆仑山脉那帮妖兽显得不认识李俭是为了下盘大棋之类的。 套盒子谁都会套,没有指导意义的套盒子则完全是浪费口舌。智囊团是不会把这种套盒子情况郑重其事地告诉李俭的,毕竟这就像是朝高价买来的硬盘里放无用资源一样,属于不可饶恕的浪费。 李俭要知道的是结果,以及最有可能导致结果的原因。免得他在表演人类首领李俭人设的时候,肢体行动与智囊团指导不符。 更关键的是,智囊团指导也不一定什么时候都能灵验。 就算不谈因为活动需要而不能戴着头盔的情况,即使李俭时时刻刻都带着头盔,与智囊团联系顺畅,但头盔的传感器在修仙领域可没有李俭本人的能力那般灵敏。 李俭的神识能够感应出妖兽的情绪,摄像头做不到这一点。而要是让李俭向智囊团汇报,再由智囊团设计行动,谁又知道会不会错过转瞬即逝的机会呢? 第五百零二章 条约秒过就是挂? 若论临危应变、千机百转,并非智囊团远程操控就能完善事宜。如果李俭对各族情况心中有数,演好人设,为人族谋利的余裕便多几分。 智囊团为李俭准备的外交策略,简单来说,用三句话就能概括。 挑动大族互相攻伐,说动独立种族两头下注,使小族对宗主怀有二心。 妖兽大族掌握妖兽整体,倘若大族之间攻伐不激烈,就有一致针对人类的苗头。如果能够挑动妖兽对立,使妖兽大族自相攻伐,它们针对人类的心思就会大幅减少。就算要对付人类,自家资源也在内斗中消耗,便于人类行事。 成事的依据是,万族大比前的几次妖兽会议,几个顶尖的妖兽大族言语中都没有合作态度,只有临时攻守敌友转换,个个都想要获得附近妖兽中的首位威望。彼此抢夺话头,争先恐后展示本族对下属种族的掌控力,话赶话表现出几乎剑拔弩张的气氛,其中震动连李俭这个“局外人”都看的出来。 说动独立种族两头下注,指的是让独立种族对大族“多头下注”。对人类来说,独立种族下注给哪种妖兽,区别都不大。倒是让独立种族两头下注,在不同大族间游移不定,引起大族对独立种族的兴趣,再相互让利、相互掣肘,如果能打起来,那也能完成挑动大族互相攻伐的目标。 若是能够说动独立种族在妖兽大族和人族之间骑墙,做墙头草,两边下注,那更是将原本落在妖兽社会中的好处硬生生掰下一块给了人类,是从根本上改变妖兽与人类态势的好事。 更不用说独立种族若是两边骑墙,两头下注,总得和人类做些信息、物质上的往来。以华夏人族的体量,生产物资的能力,经过设计,能够轻而易举地让没见识过什么叫倾销的妖兽族群感受感受,什么叫跟着人族混就有肉吃。 至于使小族对宗主怀有二心,这也是最最退而求其次的思路——如果什么都做不成,起码要做到这一点。 妖兽族群中的附庸制度是相当朴素的,有种封建时期封臣向封君交税的美,甚至比那还朴素。 作为附庸的小族需要向大族提交资源、战力,接受大族对其建立在金丹契约上的完全控制,在理想情况下,小族将永远不能反抗大族的控制,除非大族被物理消灭了。 这在灵气复苏前的人类社会的漫长历史中都是相当罕见的情况。因为人类之间的契约都是以契约之外的东西作为保障,它可以是金钱、武力,也可以是资源、社会评价之类的东西,甚至可以是签约者的良心,但唯独不会是契约本身。 如果一个大国敢于让一个小国永世不得翻身,那它起码得准备好压制住这个小国的资源。倘若宗主国的体量减小,使得双方的力量对比渐渐模糊,甚至倒转,那么附庸国也不会吝啬自己倒反天罡的机会。 这种尝试是不会等到宗主国接近物理消失才会发生的,被控制的附庸国是相当敏锐的行为主体,在宗主国丧失压制能力的时候,附庸国将会比任何人更快地意识到这一点,继而选择独立,或者倒反天罡。 而在灵气复苏之后的妖兽社会,金丹契约本身就是契约的限制力。 作为宗主族群不需要保留什么对附属种族的绝对压制,只要金丹契约运行正常,接受契约的所有金丹期都收到限制,除非它们愿意冒金丹消亡,修为全失的风险,不然就只能接受契约控制。 作为宗主族群,他们安插人手进入小族,与其说是保持对小族的压制,不如说是监视小族是否在试探金丹契约的漏洞。 金丹契约是智慧生物书就的,受限于智慧生物对世界的认知和时代发展,不可能在无限的时空中尽善尽美。书写契约的双方都殚精竭虑,试图字字珠玑,用一份文件规划未来的一切发展。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发展会遇到问题,而解决问题的办法又在发展之中。抱着完全不变的东西,并不能让人在世界上遇到什么好处——哪怕是抱着金块,也要在恰当的时候脱手,才不至于抱着金块饿死。 契约一旦书就,便已经落后时代。但凡是想要争胜的族群,都不可能会放任自己成为一纸契约的永世奴隶。他们会开动脑筋,在漫长的时光中寻找契约的破绽——有时候,这种破绽甚至是在签约时就留下的——寻找让族群脱离附庸状态,甚至反将一军宗主族群的办法。 发现破绽之后,附庸族群将保持对宗主族群的战略欺骗,执行漫长计划,直到计划被发现,或是计划成功。 这是任何族群都逃不开的,哪怕是人类附庸的那些妖兽精怪,哪怕是长江柳族这样,一开始只有一名金丹期,主动要求投靠,拿出先圣遗训背书的族群,对其忠诚度的衡量从未停过,更别说是增加掌控力的手段。 华夏人族靠着千百年来的历史积累,以相对高明的手段控制附庸种族。与之相比,妖兽大族虽然没有历史积累,但在先圣遗训的只字片语间,也能觉察控制、防备附庸种族的必要性。它们的手段或许稚嫩,但心志相当坚定。 故此,让李俭挑动小族对宗主怀有二心,这件事并不难成。只要能让小族觉得自己卧薪尝胆能等来报复宗主的机会,意识到彼可取而代之,依旧本分做附庸的族群恐怕很少。 当这些小族选择默默准备背叛时,大族也不得不投入更多精力防备小族背叛。小族准备时,会给大族的物资也不可能满状态提供,这将进一步削弱大族应有的态势。 三管齐下,如果李俭行动足够顺利,大族间互相征伐,独立种族做壁上观,被华夏人族的制造业狂暴轰入,小族蠢蠢欲动,掀起反旗。 画面将相当美观,届时的局面相当于将十八路诸侯自相残杀的剧情挪到和董卓开打之前,西凉军都不知道该怎么输。 不过这只能是做梦。 妖兽确实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利用好了能够降低人族的压力。可妖兽又不是傻子,几个大族就算打得脑浆子乱飞,发现人族在旁边干岸上看着,独立种族又光打雷不下雨,只给承诺不下场,都得收拾收拾,把彼此身上的脑浆抹抹匀,转头清理独立种族和人族。 这三条方略,每条都是李俭尽力去做就好,只要有一点收获就行。 至于全都有收获,引起妖兽临死反扑,那倒是智囊团考虑之外的事。 原因无他。这三管齐下光看大略,觉不出难处,但要想谋略发威,可需要人去活动。光提大略,路边拉一个人都能说上两三句,别管对不对,起码说话不露怯。但要考究推进谋略,需要的本事可不是一点半点。 如果华夏人族全力运作,从各个方向发威,派出大量好手接触小族、以贸易触手接触独立种族、靠全方位战术体系勾动大族之间的误会摩擦乃至攻伐,确实可能完成三管齐下的谋略。但李俭是一个人,是一个在灵气复苏前没有接受过任何该方面教育的人,哪怕在灵气复苏之后,也没有给他安排全套间谍教育或者外交教育,他以一人之力在万族大比的现场,就算是妖兽们都发癫了,把大会的中央让给李俭表演,他都不可能撬动各族,使得这三种大略尽皆成功。 要是李俭真能在这等情形下使得谋略尽数推进,那智囊团也只能感叹李俭又开挂了,接着让李俭继续开挂,把临死反扑的妖兽全都弄死算了。 开了就是挂?条约秒过就是挂? 没错,这就是挂。 李俭明悟智囊团的期望,认真学习一番针对妖兽各族的办法,受限于时间,也只能草草记诵,不能明了各个办法中的深意。 复选第三天结束了。 …… 复选第四天,说是选手们需要在今天过招,李俭倒是想看一群磕了几天补药的修仙者再次过招能有什么花样,奈何智囊团要教给他的东西太多,还是到使者们居住的房间内,老老实实接受远程授课。 智囊团先是让李俭复习了一遍昨天教授的针对办法,重点关照了四个妖兽大族可能存在的裂隙和激化手段,便进入今天教授的内容。 讲完了针对妖兽的外交手段,接下来便是如何展示人族的“无害性”。 如果李俭能够让妖兽理解“人族是一个大族,但它完全没有要攻击妖兽的意思”,那么妖兽会更倾向于先把妖兽的问题统一掉,再回过头来平推人族。 毕竟一个不对外抢夺资源的族群,在这个延续杀道修仙世界观的纪元中,显然不会是最后的胜者。消灭一个没有外扩、攻击倾向的族群没有制胜的意义,倒是干掉那些同样要外扩、攻击的妖兽族群,将所有被争夺的资源全都纳入掌中,更有价值。 第五百零三章 无害但强大 人族对妖兽进行战略欺骗,说穿了,整体效果便是期望妖兽认为人族无害但强大。 对妖兽来说,人族的表现只能有两种。一种是绝对强大,无论表现出任何态度,妖兽都只能虚与委蛇,拜服在人族脚下,在人族第二次获得纪元胜利的同时,恳求人族能够在胜利之后,分润它们一点残羹冷炙。 如果人族能有这般风光,也不知道天道需要搞什么纪元重启,直接宣布人族大赢特赢,每个纪元都赢,和天道是一字并肩王算了。 天道没那么弱智,现实也没那么离谱。在第二纪元灵气复苏的短暂开局后,人族显然不具备这样的绝对强大。 如果真的绝对强大,华夏人族也不至于失却了其他地区人类的联系,只能保持住原先国土的联络,绝大多数人还得缩在高密度聚居区中生活,将大面积荒野拱手交给妖兽,变成妖兽的乐园。 也不至于难以掌握天降的填充地块,如果华夏人族满是余裕,他们起码得搞清楚,为什么这些填充地块能够赢得妖兽芳心,使妖兽精怪们趋之若鹜。即使抛开填充地块对妖兽们的奇妙吸引力,填充地块中产生的种种物料也是华夏人族感兴趣的东西。 最鲜明的例子便是灵石,这种灵机汇聚而成的结晶几乎是天然的修仙文明货币,考虑到其修炼硬通货和产销一体的特性,价格自然和修仙盛况挂钩。 并非绝对强大的人族在妖兽面前,只能有一种形象:不出众的强大且无害。 第一纪元的人族可以衰败、可以弱小,可以卧薪尝胆在几乎变成附庸族群之前猛地爆发,最终席卷天下获得胜利,但第二纪元的人族不能这样做。 第一纪元人族的胜利使第二纪元的人族附上天道给予的妖兽众矢之的状态,并且让来自第一纪元的先圣遗训对第二纪元人族颇多“照顾”。精怪们或许有因为先圣遗训而倾心人族的族群,但妖兽中,因第一纪元人族胜利而对人族产生敌意的,绝不比产生好意的族群更少。 倒不如说,能顶着天道给予的众矢之的,转而对人族产生好意,就算有先圣遗训,都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故此,人族决不能弱小。弱小的人族会变成任何一族妖兽都想顺手干掉的东西,与一些小说中在妖兽灾患下瑟瑟发抖的人族相比,灵气复苏后的人族处境更加危险。 那些小说背景中,妖兽还没有根除人族的必要,背景板往往将人族作为妖兽的粮食,妖兽对人族的态度是豢养家畜。至于家畜里面冒出几个天命之子,让人族再次伟大,那是剧情的事情,妖兽是管不住的。 但灵气复苏后的世界,妖兽知道人族“赢过”,知道先圣要它们先针对人族,把人族干掉,还被天道标记吸引着。 此等背景下,人族是没有弱小后被豢养的余裕的,成为宠物、粮食都是奢望。 强大到并不绝对强大,又出众,则依旧是人族的死期。 妖兽现如今不攻击人族,是因为人族的体量恰到好处。任何主动攻击人族的族群都要面对自家攻伐人族后死伤惨重,让其他族群摘了桃子,使自家压根拿不到最终胜利机会的可能性。有此顾虑,只要人族没有表现出危害,就会被留到最后料理。 若是人族强大出众,那么妖兽也将想起先圣遗训中关于第一纪元人族威势赫赫的部分。这时候的人族就成了世界BOSS,对妖兽族群来说,人族就是那个需要各族勇者前赴后继的魔王。 在这种情势下,能够组织对魔王的最后一战,并且获胜的族群,但凡它们的智力没有掉线,都能获得本纪元的胜利。 当它组织最后一战的时候,其他族群就将来到其麾下。当它战胜时,它与麾下的各族也就成了人族在第一纪元的天庭架构,获得统治胜利。 偏偏,因为有人族作为魔王,这般情景下的妖兽各族,是不会有明显冲突的。 若是人族也能同样团结,那还可以看看究竟何方胜者为王。奈何华夏人类如今偏缩东亚一隅,不能与其他地区的人类沟通,若是人类整体当真成为世界魔王的身份,被妖兽各个击破的概率远大于人类战胜所有“勇者”。 更别说在灵气复苏后,能够占据的空间大小也象征着掌握的资源丰度。华夏人类占据的空间确实不小,但就连本土空间都被迫让了一大半给妖兽,若是这些妖兽联合起来,华夏人类连当魔王的机会都没有。 顶多在最后时刻试一下核弹对修仙者到底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常规武器应该是没招了。 常规武器现如今的发射速度、杀伤半径都不够修仙者跑的,金丹期修仙者哪怕再怎么没脑子,靠空间权能也能拖上一时,有脑子的时时刻刻警戒着,看到有东西从远处迫近,用远程法术都能四两拨千斤。 核弹的发作手段和一般热武器不一样,确实有尝试的价值,只不过对人类存续的需要来看,这玩意还是不用为好。 对着荒野或者填充地块释放核弹可炸不到几个有脑子的金丹期妖兽,指望这玩意有杀敌作用,恐怕只能在妖兽破城,人类将亡的时候,绽放一下最后的光芒——当然,选择核弹全地图覆盖倒是能解决炸不到的问题,只不过后续的核污染问题可能也解决不了。 那对人类幼童来说,可真是灾难啊。 人族需要不出众的强大,与妖兽大族的体量相当,表现出能打的特性,同时又无害,这就是最能保持现状的办法。 保持现状之后,再寄希望于人族特有的出蛮古变状态,指望未来能靠技术优势,以及各项外交理念,拆解妖兽。待其时机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这便是人类的东亚对。 但以上只是比较理想的情况。 有一个问题若有若无地在这几天的远程授课中沉浮,每一个战略背后都有它若隐若现的影子,人们却不能仔细地思考这个问题。 地球上,除了华夏的那些人类呢? 灵气复苏当天坠落的卫星证明,地球除了被展开了,有了填充地块,其他形貌都还是那个地表。 北国探险队证明,华夏并不是被灵气复苏从地表上切了下来,完整地丢进某个和地球很像的平行空间,在那里过着只有华夏人类的生活。 他们在萨哈收集的资料证明,灵气复苏后,世界各地的人依旧有着自己的生活。他们只是去别的地方求生了,不是从世界上消失了。 华夏的陆地边界几乎都是过去人类自然群居的极限边界,人类的宜居地带甚至到不了边疆。 北边的草原荒漠,东北的群山,东部的海洋,南部的重山老林,西南的大山和世界最高山脉几乎是绝壁,西部则是沙漠和山脉包围的天然边界线。 偶有几处有宜居带连通的地方,那里的人也早早地选择了灵气复苏后讨生活的地方。华夏的边疆也是其他国度的边疆,纵使是过去还算宜居带的地方,在华夏选择让百姓住进聚居区之后,也迅速荒凉下来,再也没有人烟了。 如此,华夏人类不得不面对,他们已经与世界失联,或是世界上其他人类也都与其他国度、甚至其他行省、其他城市失联的状态。 其他村就算了,以妖兽一开始表现出来的实力,如果人类在灵气复苏后还只是以村落为单位聚集——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类村庄可不会像华夏人类这样一个自然村有几百人,一个行政村有几千人,更别说一个镇竟然可以有几十万人——大抵只有家庭中有强者的人家才能存活下来,其他人大抵是无了。 某东方大国倒是可以试试一个村子聚集起来抵抗妖兽袭击,不过那是亚洲特例,是高密度人口国家的“特权”。 这种失联,使得华夏人族长期保持着同一个疑问。 那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同为人类,他们有没有打击妖兽?他们有没有对妖兽执行战略欺骗?他们知不知道海洋里的生物对人类的威胁是最严重的? 其他大陆上的人类到底在如何生存,他们能占据多少资源? 华夏人族究竟是不是单打独斗? 其他大陆上的妖兽,究竟知不知道这里还有一片正在对妖兽进行战略欺骗的人类聚居区? 这个问题相当重要,重要到足以影响华夏人类的未来战略,但手头没有任何有效信息,可以对以上任何一个假设证明或者证伪。 世界人类的信息交流,过去建立的一切有效手段,都在灵气复苏的那一天分崩离析。 光缆没了,中继卫星没了,通信塔没了,长波通信的方向上满是填充地块的阴霾,重新建立的通信网络得不到其他国家的任何物理接入手段,华夏人类重建了局域网,复制了几乎所有能复制的东西,可再也联系不上那些曾经联系得上的世界了。 第五百零四章 到底有多少人类幸存 从理性来说,人类能够在灵气复苏之前成为自然界中顶尖的生物,哪怕突然遭遇灵气复苏,也不应该只有华夏组织了避难活动,使得华夏人类大多得以保全,此时此刻坚持与妖兽对抗。 虽然某几个国家很捞,但也不至于捞成这个样子,连一点像样的防卫都组织不起来就崩了,空留华夏对抗所有妖兽。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发达国家啊,其中还有一个靠军事霸权锚定金融霸权的家伙,虽然最大工业国的头衔在灵气复苏的时候已经从麦瑞卡脑袋上转移到华夏,可麦瑞卡作为地球最能打的人类组织,很少有人质疑。 扪心自问,灵气复苏刚开始的时候,哪怕麦瑞卡土地上的动物全都蛮古化,对麦瑞卡人发动袭击,他们的州警、国民警卫队等等组织,难道不会立刻行动起来? 麦瑞卡人可是连子弹都可以射向同胞的,家家都有热武器打底,总不至于在灵气复苏一开始的时候就被打穿。扛过开头的一段时间,接下来要面临的最恶劣情况也不过是供应链断裂和跟不上妖兽的提升速度。 供应链断裂能靠工业回流和振兴救一救,他们本就是原材料产出地,有科技加成的情况下,也不至于像华夏这样有立刻解决原材料需求的麻烦。一套成熟的科研体系也能迅速发现空间中多出的灵机,妖兽与灵机接触而得到强化的现象只要多做几次试验总能发现得了,以麦瑞卡的体量,发现不了这玩意都有点困难。 他们还能有什么问题,在灵气复苏面前,州与州分崩离析还可能对他们造成点麻烦。但维护帝国前行的力量又不是二逼,灵气复苏带来的全境动物蛮古化和天上落下的卫星一定会让麦瑞卡启动战时模式,而战时麦瑞卡可是一个凝聚力一流的玩意——各种意义上的一流。 比如收税啊、联邦集权啊、军队调动啊、总统连任啊,这玩意的存在使得麦瑞卡进入战争状态对麦瑞卡的政客来说就是进了好年头,谁要是不进战争状态,谁就是麦瑞卡的罪人。 但老百姓也不是笨蛋。碰上世界大战的时候,麦瑞卡还玩孤立主义,人们宁可两边卖卖东西,也不会掺和进去打仗。直到被突袭之后,这帮家伙还举棋不定,也不是第一时间就对某二次原宣战的。 只不过事情进行到后来,人们也知道,麦瑞卡人投入了战争,虽说是中途加入,但也确实在两边都发挥了作用,成为二战战胜国之一。 他们在战争中的道义优势和战争胜利结果使得麦瑞卡人更加认同战争状态麦瑞卡的各项变化,这也增大了他们在二战之后参与各项战争的积极性,这种积极性直到另一场和华夏有关的战争才几乎消亡。 在那之后,麦瑞卡的战争动员状态对自家国民的生效程度就成了相当量子化的状态。对相信己方代表正义的国民来说,麦瑞卡的战争动员,那就是让自己投入神圣使命的号角,只要祖国召唤,哪怕天涯海角,提着枪把一整个村落都扫上一遍,都不会动摇他们的心智。 而对那些认为麦瑞卡已经不再是过去光辉荣耀的麦瑞卡的国民来说,麦瑞卡上层的一切指令都是阴谋,都是为某些人当枪使的白手套,在麦瑞卡的深层,还有一个影子政府操弄着麦瑞卡。为了恢复麦瑞卡的荣光,不能相信明面上的战争动员,他们要让麦瑞卡再次伟大。 至于对一些自诩理智的中间派,他们既是麦瑞卡中清醒的一般公民,也常常任职位卑权重的位置。这些人的苦痛比另外两派更加深重,他们直面麦瑞卡的罪孽,一不能像前者一样坚定信心,说服自己这都是为了正义的事业;二不能像后者一样,说服自己是在忍辱负重,收集的内幕越多,越能干掉影子政府,让麦瑞卡再次伟大。 他们只能在罪孽面前痛苦,其中有不少——甚至是绝大多数放弃了自己能做什么的可能性,自暴自弃,与罪孽融为一体,成为帝国的一颗螺丝钉。而在其中最有勇气的那部分人,他们坚信麦瑞卡依旧光辉,这些污点正是他们要扫清的东西,只要能够解决这部分问题,让麦瑞卡再次回到光耀万方的位置,这些罪孽也将被赎净。 于是,他们死走逃亡。 如果是寻常情况,麦瑞卡的战争动员还能有多少国民响应,实在是不太乐观的事。但灵气复苏不是寻常情况,当身边的动物全都蛮古化,向麦瑞卡人发起攻击,麦瑞卡人会意识到,这次的战争动员真的是在保家卫国。 彻底战争动员的麦瑞卡会逝去吗?李俭不知道,华夏也没人敢做出绝对的判断。 除了麦瑞卡,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人类国家。 北边的邻居估摸着也还在,但西伯利亚地区对人类宜居条件来说大概还是太出格了。在有各项现代设施的时候还好些,可要是到灵气复苏的时候,继续住在西伯利亚,还是一件蛮勇敢的事情。 估摸着西伯利亚的居民们已经跑到东欧去了,那边应该更适合他们在灵气复苏后的生活。 某日不落帝国这年头也没什么海外殖民地,就那英伦三岛守着点祖产。灵气复苏之后,如果不考虑他们供应链崩坏的问题,单就防御而言,起码他们本岛也算是易守难攻,开头把妖兽杀得差不多——如果他们有能力的话——怎么说也能撑到妖兽出现能飞天的金丹期之后,在那之前,打打鸟总有本事吧? 他们的科研实力估摸着也能在灵气复苏之后意识到灵机这种东西,只要能走上修行道路,总是有办法的。 另一欧陆强国,和日不落帝国数百年的冤家,这些年实力保持的不错,战斗力也能撑到妖兽出现金丹期之后。从地缘来看,要是它在危机中感觉到不妥,与旁边德意志看对眼了,重铸法兰克故事,联合起来共抗妖兽,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比利时:看我干嘛? 卢森堡:我不到啊。 至于并非五大流氓的其他大国,巴拉特估摸着也能活。没办法,这玩意就算再不能打,人口优势也太猛了,偏生和华夏这样在灵气复苏前已经进入人口衰退模式的高生活水平国家不同,巴拉特那是真把大多数人当贱民,人力资源真成人矿了。 巴拉特婆罗门只需一席话语,管教贱民大生特生,与妖兽拼死血战,以期从梵天的足成为梵天的手。 什么,再入轮回就能成为梵天的手,还有这种好事? 巴拉特还有浓厚宗教氛围和仪轨留存,修炼这件事开头的时候若是有宗教气氛,更容易催眠自己,修炼入门恐怕更容易些。凭着人矿和宗教气氛,巴拉特倒是能活,只不过活法比起过去熟知的人类,可能更像虫族。 如此推算,哪怕地球上其他地方的人类全灭,光是此间总和,人类怎么着也能留下三十多亿人口,与全世界妖兽对抗。 就算其他国家保持人口的情况很差,保留二十多亿,总是可以的。 而这就让华夏难办了。 谁知道这帮家伙会不会把人类的情报泄露给妖兽,人类在灵气复苏之后就失去了和其他国家之间的联络,世界上的人类难道都能在探知当前状况后,全都下同一个战略决断:向陆地妖兽隐瞒人类状况,在海洋中开辟不被发现的战线抑制海洋生物成长,等到有足够的科技代差,再对妖兽进行全面压制。 各国的历史文化可都不一样,对外战略也没完全相同过。以麦瑞卡为例,他们最擅长的是对其他实体的步步紧逼和雷霆行动,赢者通吃是他们的文化基底。若是他们意识到海里的妖兽能耐比陆地上的还大,谁能知道麦瑞卡会不会先向陆地上的妖兽发起华丽的总体战,计划着吃饱喝足后再对海洋妖兽发起进攻? 就算各个幸存下来的人类国家都做出了一致战略决断,还有另一个问题摆在面前。 在没有通信的情况下,如何保证其他幸存人类判断战略执行时间的时间点与自己相同? 如果麦瑞卡先华夏一步,对妖兽发起反攻,妖兽整体会不会认为人类有威胁了,立刻对全世界的人类族群发动最终战争? 这种因为时间偏差而带来的问题是每个幸存人类族群都要考虑的事情,哪怕没有误会,通信中断和知道还有其他人类族群幸存都会给人类整体带来无穷无尽的猜疑链。 除非某个人类幸存群体压根不认为世界上还有别的人类群体幸存,如此情形下,他们当然能够自顾自地准备一切,在他们认为恰当的时间对妖兽发起攻击。 幸运的话,这样能让他们成为最终赢家,只不过其他幸存者就没那么好过了。 事实上,这种猜想已经被几种经典博弈论模型跑过了,选择“背叛”,比选择“合作”更有价值。 第五百零五章 这是十个“小李俭” 所谓的博弈论模型中选择背叛,在当前条件中,无非是作为实体,选择认为其他人类幸存者都已经不存在了,所有时间节点都按照己方意愿执行。 当然,博弈论模型有很多种,哪怕是在单次博弈中认为背叛是理智解的,在加上一些没有影响到博弈本身的条件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影响博弈选择。 对李俭来说,他作为华夏人族面对妖兽的代表,他也不知道华夏对这场博弈究竟是什么态度。他不知道华夏是否认为这场博弈存在,也不知道博弈选择是什么。 仅从自己被要求的行动来看,其他人类幸存者实体是否存在压根不纳入他的行动考量。他的行动只对华夏人族负责,所有战略欺骗都建立在“只有华夏人族在与妖兽群体交涉”的认知基础上。 到目前为止,华夏人类的对外行动除了探出国门的探险队,没有任何行动表露过“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类族群”的态度。所有人都像是忘记了,曾经的地球上除了华夏,还有六十多亿、七十亿人。 或许这也是大会决定的战略欺骗之一。以李俭观之,就算妖兽普遍知道在华夏之外还有别的人类实体,华夏到目前为止的表现,都可以让妖兽产生“华夏人族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其他人类”的错觉。 但这究竟是不是对着空气谋划,又或者是毫无作用,李俭就不清楚了。 他毕竟是一个人,就算他有足够的智力用于推导,在没有完全的信息搜集能力时,所有推断都显得如同空中楼阁。 在他以演习向智囊团表示自己会确实地扮演好人族首领李俭这个角色,并向妖兽社会展现出无害态度后,复选第四天结束了。 复选第五天,再没有选手被淘汰,整场测试就剩下十人。钱安聚居区保住了自家的独苗苗,陶知用最终成为了要代表人类去参加万族大比的十个人之一。 他能留下,让李俭松了口气。 如果连陶知用这种靠炉火纯青的战斗技巧,玩得像是开挂一样的修仙者也不能成为万族大比的正式代表,李俭还真想知道,究竟得是怎样出类拔萃的人物,才能出现在这份名单上。 这可是限定了在比赛开始前一个月内成为金丹期修仙者才能参赛的比赛,陶知用能靠拳脚功夫成为团队赛中的bug,再吃了全华夏倾力提供的补药,在补药吸收能力方面脱颖而出。若是这样都能被刷掉,那么李俭觉得自己大概不再是修仙者中个体战斗力最强的那个了。 什么真主角诞生啊,我这没有缘由就无敌的背景板是不是该给真主角让路啊。 李俭心中揶揄自己,面上态度并不含糊,再次向陶知用表示敬佩,希望他能教自己一招半式,提升一下综合战斗力。 正要出门去参加复选第五天日程的陶知用肉眼可见地为难起来。他大概没打算在李俭面前藏起内心的想法,憋了半天,只憋出来“滴水穿石”四个字。 李俭并不是全无悟性,陶知用为难中吐出的字句,他能明白是什么意思。说白了,他还得练,能多练就多练,能练多少就练多少。 陶知用压根不觉得自己的技巧是可以简简单单教给李俭的,要么是这套战斗技巧只有他能做到,要么是他觉得李俭学不会,总之,为难中只能告诉李俭,他得练。 李俭看他僵在门口,便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就好。陶知用如同得了赦一般,一溜烟地消失了。 等陶知用走了一阵,还没人来通知李俭去哪学习,打开手机一看,才发现今天智囊团安排自己去和万族大比的代表选手认识一下,为了明天能够顺利出发,今天是让自己自由活动的时间。 自由活动,得了,这就是今天的工作。 李俭晃悠着出了房间,去找代表选手们的所在。 在建筑物里绕来绕去也没看见选手们的身影,去敲了使者们的房门,也没有人应门。李俭东绕西绕,没能找到地方,倒是遭到其他工作人员颇为隐晦的白眼。 这地方到底是机密单位,承办复选也不代表每个部门都为了复选放下手头的活。前几天进行复选的时候,除了负责复选工作的办公室,其他部门可都正常运转。 李俭情况特殊,在此等机密单位转来转去,只要不强闯办公室,压根没人管他。若是换了别人,怕是走错楼层,都有被扭送的风险。 转了一圈,处处被人给眼色看,李俭也绷不住了。他倒是没有耽误别人干活的心思,也没有来刺探情报的想法,也知道自己在这晃悠,被白眼是活该。但这样绕来绕去找不到地方,未免耽误自己工作。 想来想去,李俭没招了,琢磨着自己在这地方就认识几个人。使者们都不在,跟队过来的两名士官也不知道到哪去了,前两天还在测试的房间也没人,想来想去,倒是陈处长还与自己有过交流。 李俭不请自来、登门拜访,正好看见陈处长收拾东西,一副要去哪里的样子。 “陈处长您好,有事想问一下,代表选手都去哪了?” 陈处长正从旁边衣帽架上拽了个皮包往身上挂,看见李俭进门,愕然一瞬,就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似地走了过来:“我正好要去看他们磨合,地点在聚居区外的武装农场,李校长载我一程?” …… 李俭感觉自己似乎总是充当着被人蹭车的角色,要么是蹭战斗力护航,要么是蹭空间权能飞行。不过看在陈处长这人有事真上,她说是去看代表选手磨合,还真是去看磨合的份上,李俭忍了。 换个角度想,自己的空间权能被蹭了不假,但也换到了本地人当引导,怎么不算是大赚呢? 尚在空中,李俭就感觉到金丹期修仙者活动的气息。 在连续吃了五天补药之后——他们即使在测试期间也没有停止使用资源——代表队员们的各项修仙素质都已达到本境界的巅峰水准。随着时代进步和技术发展,或许这项巅峰水准还能再往上提升些许,但不影响这帮参赛者的水准放到任何场合里,战斗力都算是顶尖的。由于他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虽然李俭还没看到他们,但在感知中,那般鲜活的灵觉如同火炬一般直冲云霄。 陈处长落地后便走人了,唤来当地的文员陪同李俭参观武装农场。说是参观,但此时谁都知道,上京聚居区这是不计成本的整活,哪怕只是舒展筋骨,适应补药吃满之后的战斗,上京聚居区都拿出了一整座武装农场,让队员们糟蹋。 做这一切,只因为他们是符合万族大比参赛标准中,综合战斗力最顶尖的那十个人。 为做大事,相关手尾必定得做的妥帖。这片武装农场的职员对自己维护多年的农场正在成为断壁残垣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得不快,从李俭身边跟随的文员脸上的笑容来看,他们的下一份工作估计已经准备好了。 隔着一段距离,李俭还不打算立刻看到选手们的面容,只是放出法力,阻止余波对自己和身边的文员造成影响,便询问道:“我能看看他们现在的数据吗?” 按理说,这座武装农场的文员不该具备查询复选人员修仙数据的权限,但李俭的合理要求在这时候总是能被应允的——就如同为了让选手们的战斗力最大化,上京聚居区能够掏出补药和武装农场一样,为了让李俭顺利带队,关于李俭到磨合现场会优先询问修仙数据的可能性,也在考量范围之内。 文员立刻从公文包中掏出档案袋,与一般档案袋只用细线捆住权当封口不同,这玩意上面的火漆都像是新鲜出炉的样子。 李俭接过档案袋,拆开袋口,从中取出几张纸。文员相当自觉地将目光扭向一边,似乎脚边躺着的混凝土块看起来更有意思。 一共五张纸,每张纸上有两名参赛选手信息,记录时间是今天早上。 也就是他们来磨合之前,这是最新的信息。 李俭一个个看了过去。 他还是比较庆幸,自己过去因为中二病曾经练习过扑克脸这项能力,不至于看到数据时发出“嘶嘶哈哈”的惊叹声,倒吸一口冷气,把身边的文员吓到。 这帮参赛选手的各项数据都夸张的离谱,灵力就有一万单位,法力总量五千多璇玑到六千,总效能增幅超过百分之七十。 只看纸面数据,这帮人哪怕只用法术对轰,金丹期的平均水平碰上他们,同时打七八个都不带喘气的。 更何况这还只是基础数据,论起运用素质的战斗技巧,这十个人里面,李俭最熟悉的陶知用,怕是能用自己的战斗技巧连战数十名平均水平的金丹期。 这哪是“万族大比中参赛的新晋金丹期”啊,这完完全全是十个“小李俭”上台了。 真论战斗力,哪怕是那些大族的首领和表面上的最强者,也没有能够连打数十名平均水平金丹期的余裕。 第五百零七章 战士总是希望能够堂堂正正的击败敌人 战士们静静站在废墟中临时清出的空地,李俭所说的“争口气”似乎没有让他们的心绪有分毫波动,就连空中下落的灰尘也没能落在他们身上,轻巧平淡地滑走了。 “以你们现在的战斗力,参加万族大比,我觉得是没什么族群能够和你们争锋的。这本该是件好事,但你们也知道,万族大比场上的族群太多,都是能在灵山矿区占上一席之地的种族,如果你们全都认真发力,成绩太好,又可能适得其反。”李俭才刚与他们说要好好发挥,又说发挥太好适得其反,不免有些压低自己人威风的嫌疑。 只不过,这实属无奈之举。 李俭心中有九分把握,按照那些大族表现出来的水平,动用全族之力,或许能把参赛妖兽的水准提升到金丹期平均水准,四个最强的大族或许能提升到较强的金丹期水准,但若想向人族这样,一口气用资源堆出十个小李俭,这不是它们做得到的。 人族能够靠资源堆出十位基础能力远超寻常金丹期修仙者的六边形战士,可不只投入了实体资源。在实体资源背后,华夏人族的信息优势也相当惊人。每一颗补药,来路说的细一点,可都要采集灵物作为根底,猎杀妖兽吸收生命精华,以炼丹炉为器皿,通过黑箱手段,炼成丹药。 人族拿出过去搞材料、化学、生物、医药科研的势头,对手头能够拿到的所有灵物做了几乎一致的尝试炼药流程,才诞生了足够让修仙者们顶着单种丹药功效消退的效应,让他们把自己变成小李俭的补药数量。 妖兽大族或许能够做到和华夏人族采集同样多种的灵物,猎杀足够多的异族吸收生命精华,但它们手里恐怕不会有炼丹炉这般由蛮古纪元人族传下来的设计,也不会有和炼丹炉一块送来的炼丹技术。 这就是信息优势,有这份信息优势的族群但凡不是脑子敲坏了,光是利用起信息本身就足够对其他族群造成技术代差。而华夏人族当然不会停留在只是利用信息的程度。他们不仅利用蛮古纪元留下的信息建立技术优势,还要对技术信息做溯源处理,从蛮古纪元人族留下的高屋建瓴的最终成果,还原出一整套修仙体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让华夏人族对出蛮古人留下信息的利用度又大到并非个人所能操弄的程度,站在李俭面前的十名代表选手,他们身上不仅有自己的努力、天赋,还有出蛮古人的遗泽、华夏人族的奋斗,以及一点点时运。 代表选手们大多抬头看着李俭,站在后排的某人眼神游移了一下,不忿为何要对妖兽放水。 他们当然全都听出了李俭的意思,毕竟他说的太过明白,几乎是明牌了。如果人类在万族大比上的表现太过出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场的妖兽恐怕不会对人族采取有利人类的行动。 这不是华夏人族希望发生的,相对妖兽社会整体,华夏人族还太弱小,现在是韬光养晦的时候。他们不应该以全战全胜的战绩拿到三场比赛的全部头名,而要恰当地选择取舍,故意放水,保证人族的利益不受损,又不会太张扬。 作为军人,他们要服从命令。这是有益于人族全体的命令,也不与他们的生命安全相冲突。 他们知道自己有多强,个人的修仙基础素质数据在封装成档案前就由本人看过,作为从卫戍部队挑选出来的好手,他们清楚自己的数据已经超过了金丹期平均素质的两倍,而这意味着碾压式的优势。 在此基础上,让他们对妖兽选手放水,保持排名,不需要担心因为放水而放不开战斗力,从而意外被妖兽伤害。 换言之,如果他们决心放水,操控人族最终排名和在反魔族同盟中提供金丹期的数量,那么他们所有人都可以保全性命,且完成任务。 如此说来,这将是完美的作战任务,只有执行一念才是正路。 可,他们也是战士啊。哪有战士不希望自己能在合适的场合堂堂正正地击败敌人呢?难道他们从各个聚居区的初选中一路胜出,在复选中眼看着自己的队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没能进入初选,肩负着许多人的期望走到最后,就是为了在万族大比这样纪念意义深重的场合,打假赛? 战士们自然失落,在他们中情绪控制的最好的人,可以直视李俭而不表现出动摇,而情绪控制最差的,也只能偏过眼神,在最控制不住的失望情绪泄露后,转回来看向李俭。 “很失望吗?我也不想这样,但这是使命的一部分,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好勇斗狠,就把大的战略弃之不顾吧。”李俭叹了口气。 眼前的战士才几岁?也就二十出头,李俭自己何尝不是?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又都这么能打,心中的锐气从未折过。如果可以,李俭也想带着这十名代表选手,在万族大比上搅个天翻地覆,让妖兽们看看,什么叫做人族的少年意气。 可是不行,少年意气要为战略让路。 “日子还久,金丹期的寿元少说也有五百年,”李俭凭着自己突破境界时的感觉,粗略地算着,“现在不过是灵气复苏后的第五年罢了,谁知道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五十年以后、一百年以后怎么样?妖兽就是妖兽,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各个方向的战略正常执行,今日没法在妖兽面前打出风采,总有一天,还是我们上阵,要让妖兽见见我们的真实实力。” “这份憋屈不会落到别人手里替我们报了的,现在是修仙时代,我们有的是时间,等着出这口气。” 说完,眼前的代表选手们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们的镇定像是一种练到高深处的被动技能,让李俭怀疑,凡是能把战斗技巧练到万中无一的高手,都具备这般镇定。 是了,他们还真是万中无一的战斗高手,有点宗师风范也是应该的。 李俭想着,心下宽慰不少。不是自己安慰人的水平不行,而是眼前人本就是宗师,面色平淡很正常。 暂时不管眼前的代表选手,李俭转身向废墟一角:“藏在那的差不多得了,来做什么的,该干活就干活。” 废墟角落里“腾”地钻出来四个人,站在最前头的何劳夜被韩晓轻轻拨开,韩晓抢着站到最前面:“李校长,我们也是来和代表选手们认识认识的。” 韩晓带着其他三人低空飞来,与选手们站在一侧:“今天的工作是和各位熟悉,方便明天的工作。我是负责扮演四位使者之一的韩晓,这几位是何劳夜、周飞白、陈妙有。” 刚才李俭说话的剧情好像没发生过似的,一众人依次见过,互道姓名,这才重新提起明日万族大比的安排。 “应该是组队前往灵山矿区?”代表选手中的李元凤迈出一步,向李俭等人提问。 “是要组队,按照计划,我和你们一块去灵山矿区,他们四个要先行一步。”李俭看了看负责扮演使者的四位,不清楚要不要从现在开始进入角色。 “我们需要在万族大比开始之前去探路,当然,会带上比较隐蔽的自持通讯设备。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会通过无线电频道通知各位。”韩晓展示了一下贴在自己耳后的贴纸状耳麦。 这项黑科技具备自持性能,收音效果和播放效果都相当好,只是不能独立向外界传输高功率电磁波,能够实现的电磁波通讯距离只有几十米远。 但这是独立状态,通过使者们在衣物中藏匿的中继器,这些黑科技能够实现超远距离通话。在连上满地都是的通讯模组后,这套东西与联网电话的通讯范围没什么区别。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妥,也就只有这套黑科技设备纯靠硬件解码这一个问题。当设备制造完毕后,它的通讯频率就只能在少有的几个频率中调整,一旦有“电话”接入,要么接通,要么转移频率,没有第二个办法可想。 要打出去也是同样的逻辑,这玩意可挑不了要打给谁,只能让接收方时时刻刻开着解码该频率的硬件设备,在使者们需要的时候转接给其他频道。 以妖兽对华夏人族科技水平的认知,他们原本是不需要做的这么极限的。毕竟到目前为止,妖兽都是一副看不出来人族有通讯设备的样子,如果使者们有需要,戴上个模仿成饰品的耳坠电话,cos一把柯南,也未尝不能在妖兽面前正大光明地与大后方通话。 “那我们要带上什么样的设备,和你们戴的这种一样吗?”李俭觉得麻烦。 他的人设可以戴增强头盔,有增强头盔在,可没有用特种设备的必要。 “随意吧,毕竟我们是第一拨到妖兽堆里去的,需要尽可能隐蔽地发送信息。等到你们都到场了,交流信息的样子也可以掩饰成是我们在聊天。” 第五百零八章 这不得打几个月啊 使者轻描淡写地将“为什么要提前到场”一笔带过,就好像使者们需要在代表选手之前抵达比赛会场是原计划中已经定下的流程,却没有告诉选手,他们提前到场,是为了防备妖兽们可能准备的埋伏。 此刻正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时候,李俭执意打破这份默契:“正常进行的比赛,本身不会出什么纰漏,你们能打赢是应当的。就怕这场比赛进行的不正常。” 使者们听出了李俭的话头,这家伙不想向代表选手们隐瞒妖兽们向人族发起突然袭击的可能性,说完了正常的比赛,就该讲讲不正常的场外行为。 使者们闻弦歌而知雅意,只是心中觉得无奈。莫非李俭以为这些代表选手都是单纯的杀坯,只知道一个劲的打打杀杀,却感觉不出这场比赛会有什么曲折? 果然,李俭说完,战士们依旧是一副时刻待命出发的样子。或许是觉得这样对李俭来说属实不太礼貌,代表选手们站得直挺挺的,纹丝不动,神识间却若有若无的相互触碰一阵,用一种相当简单的密码快速交流了意见,才有陶知用不情不愿地开口:“您认为妖兽会在比赛中作弊?” “不,作弊还算是好的。妖兽打算当着大庭广众作弊,要么是所有妖兽都串通一气,它们合起伙来欺压我们;要么就是几个妖兽大族推出的裁判在比赛中吹黑哨。前者如果发生了,我们谁都拦不住,只能算是开战,后者若是发生了,它们要在一群妖兽的眼皮子底下吹黑哨,还要吹得让妖兽们认可,吹得漂亮,未免太难为它们了。”李俭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伸手一指旁边的废墟。 “你们能把闲置不用的武装农场打成这个样子,到了赛场上,那些裁判谁敢在你们的破坏力面前,愣说是它们赢了?若是你们想放水,在这份力道面前,又怎么收不住?” 代表选手们难得全员撇开了目光,他们跟着李俭的指向看着周围的废墟。虽说这片武装农场就是复选磨合的一环,但从一座功能正常的武装农场打成三米来高的废料堆,若说他们心中没有挂碍,那是假的。 “反正这也是给他们磨合的,打得越细碎,起码适应战斗力适应得越好嘛。”韩晓打着圆场。 “赛场上妖兽可能作弊算不得什么,你们既然上了这片赛场,就得把对面妖兽都会作弊当做潜在条件。当然,我们也不是死人,到时候若是妖兽们作弊太离谱,什么情面都不要了,我和各位使者自然会据理力争,就算搞不好比赛环境,没法让你们和妖兽公平对决,起码也得给华夏争取利益。”李俭伸手,表示使者们会负责这些工作。 陈妙有已经忍不住了,从韩晓身后走了出来,靠近代表选手队列,从里头拉出两名精干女性:“选手们都磨合完了,应该用不到这片地方了。总是站在废墟里说话也不是个事,我先带这两位选手回驻地去,讲讲我们使者的章程。” 这话说得在理。李俭未到时,代表选手们拿武装农场建筑物当做练手的靶子,既然都将整座建筑变成了齑粉,自然也谈不上还有什么要进一步磨合的——从功能效果来看,相当于让他们十个执行了一次物理意义上的灭村战斗。 细致程度,大概是蚯蚓竖着切两半,鸡蛋个个摇散黄。 李俭都到了,这份磨合便像是吹了休止号一般,谁要是继续下去,倒不像是在磨合,而像是小孩子拿到了心爱的玩具,又没个善心,硬是要把玩具拆坏一样。 李俭没有阻拦,陈妙有与两位战士腾空飞起,直往上京聚居区飞去。 见陈妙有回驻地,何劳夜、周飞白、韩晓纷纷上前,请希望与他们一同研究万族大比事宜的代表选手同回驻地。几人腾空飞走,转眼间,废墟里就剩两名选手与李俭站着。 陶知用大抵被队友们选成了怨种,在这时候还留在李俭身旁。另一人则是第二排的排头,其他人往外走的时候,他慢了一瞬,再跑出去就显得不像回事,就只好留下来,与陶知用一块对着李俭大眼瞪小眼。 五月底的天,上京的气温倒是不高,不过此时日头到了天顶,在太阳底下也嫌热。金丹期修仙者是不畏寒暑、不避寒暑,却不是不觉寒暑,李俭看着日头,抬手调动法力,从身边泥土中长出一层石壁,竖着长了几米,到一定高度又横着长出棚子,好给三人遮阳。 片刻间凉棚铸就,李俭干脆席地而坐,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吃饭的点,便招呼战士们坐下:“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候,现在回去也没饭吃,别站着了,他们都飞回去‘洽谈章程’,我们也坐着歇一会,多少说点闲话。” 陶知用面色不变,很自然地坐下。身边那哥们脸皮一抽,余光瞥见陶知用坐下了,自己也连忙坐下。 “这位朋友,你是?” “我叫张志义,春申人。”方才抽动脸皮的哥们认认真真伸手过来,李俭与他握手,意思一下放开。 “春申,现在沿海基地应该是那边搞得最好。你是沿海基地来的战士?”李俭好奇。 春申段沿海基地是华夏海岸线头批开工的地方,准确地说,是头批中第二个开工的,比津门段晚了没几天。春申段虽然是“后来者”,不过本地金融相当强劲,背后又靠着吴会省这样的富足身份,资金和人才都充足,又因为地缘,对沿海基地相当有需求,其沿海基地倒是后来居上,强悍程度在整个华夏数一数二。 和它常争第一的就是津门段。津门段若是只靠自己,当然不能与春申段比肩。不过津门乃是上京的出海口,津门有失则是上京有失,故而津门段的建筑、维持,并不以津门聚居区为主导,而是统筹安排,四处协调,其防御严密程度与春申段不分伯仲。 也没人敢胆大到愣说春申段防御力比津门段更强。 张志义摇了摇头:“没那份福气,我这两年当兵就是想去沿海基地,但不让我走,只让我在聚居区卫戍区待着,偶尔去武装农场轮调一下。这次我们沿海基地的兄弟部队也来了,队伍打散了进的复选,但都倒霉,在吃补药上吸收能力有点差,这才让我最后进了代表队。” “哦,那也好,起码你有实力有天赋,最后能进代表队,也算是好事。这一趟回去,说你要进沿海基地,也不会有人拦着你。”李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便随便说上几句。 这或许不是他愿意进沿海基地就能进的事了,若是这一趟大获成功,张志义就是代表人族扬名立万的功臣,到时候卫戍区拿他当展览摆着,都比放他去沿海基地更有价值。 张志义也知道其中变化,听李俭这么说,就当做听着顺耳,点头称是。 “使者们说要提前出发,又要和我们商讨章程,是要确认哪部分行程?”陶知用倒是有想法,将话题拉回到工作上。 “这个嘛,主要就是可能的赛程安排。我们自己的初选,你们也瞧见了,三十多个聚居区一块进行,就这还花了五天时间才选出本地的一队。淘汰赛赛制紧成那样,你们也都知道。” 李俭话音未落,两人都微微点头。初选的淘汰赛赛制确实紧密得惊人,他们都是从淘汰赛里进入复选的,一上午要打两场比赛这种事,若不是场外的治疗相当到位,怕是能把选手搞崩溃。 “妖兽们要搞万族大比,我如果记得没错,里头得有五六百个族群。五六百个族群,就算它们中的小族全都因为自家实力不济弃权了,剩下来一半——我保守估计一半——那也和我们一场初选的数量差不多。” “妖兽的裁判数量,我怎么想也不会比大族数量更多,到时候比赛开始,又不能像我们一样开好几个台子同时比赛。真要战斗起来,恐怕时间拉得更长。” 说到此处,李俭低头看地,回忆过去,又想起来个细节:“而且它们也不只有淘汰赛,淘汰赛还得出败者组,前十还得打循环赛,这样赛制时间还要更长。” 陶知用眉头一皱:“我们了解过妖兽拟定的比赛规则,从它们定的规则来看,一场万族大比的时间很可能要拖一个月以上。” 按照妖兽分润反魔族同盟名额的做法来看,个人赛、车轮战、团队战怕是要分开打的,那就很难压缩时间。一类比赛说不定就要各族打上十天半个月,三类比赛加上循环赛和败者组,打上一个季度都有可能。 “时间拉得太长,有些妖兽的战斗力可能会上升,这对我们已经提升到当前极限的选手来说……好像也不是坏消息。”李俭琢磨了一下,乐了。 华夏代表选手没得提升是因为真到上限了,别的族群若是拉不到上限,给它们三个月恐怕也摸不到上限。 第五百零九章 你跟我们聊这个干什么 李俭不觉得妖兽拉长比赛时间就能对比赛结果有什么影响,正如他先前想的,代表选手们的实力既来自个人天赋和族群实力,也离不开出蛮古人的信息遗留。 妖兽拉长比赛时间,主观上恐怕没有任何针对性用意——它们不可能看到未来的事情,提前知道人类选手会在开赛当天保持最好的状态,而妖兽们可以在一段时间内逐步变强——也就不可能以此为依据,特意准备一场时间跨度比奥运会还长的比赛。 毕竟比赛时间只不过是一个约束条件远比自由度多的系统中的一环,当其他事宜已经定下,比赛时间也得为这些条件让路。 更不用说,若是妖兽能够看到未来的事情,它们要针对性安排一切,就更不会拉长比赛。都看到未来了还安排个锤子的比赛,大家伙并肩子把人类团灭了不比办比赛好使? 当年曹爽愿意听某司马指洛水为誓,他又看不到未来怎么样,他要是看得到,不得和某司马真刀真枪干一仗,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 李俭与两人相聊,也并不是要讨论妖兽“主动安排”的比赛需要“针对性”防御,而是对一个客观事实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当万族大比真正开始的时候,群众肯定很想看看这场比赛的进程。 “你们,有谁知道这场万族大比,到底有没有媒体直播?” 是的,李俭的日程上根本没有要带摄影团队去拍摄万族大比的内容,但考虑到这几个月各聚居区对万族大比预选的宣传、超过十万名金丹期参与其中,光是万族大比预选的赛程都足以让一座聚居区中超过十万人热血沸腾,其大比本身又怎么不会牵动人心? 杀头的买卖有人干,赔本的买卖没人干。万族大比的直播权显然是大赚特赚的买卖,哪怕这意味着要钻到妖兽堆里拍摄,可天下人熙熙攘攘,怎么就没有一个敢在这时候为了赚钱而不惜命的? 数十个聚居区,保底千万级别的真实观众,只要拍到画面,哪怕只是放个固定机位的摄像头,没有一丝一毫修正地将画面流传到华夏信息网络,都会有大批大批的机构,挥舞着钞票买单。几百万?几百万能买一台千万级别真实观众的节目相关? 一台可能有亿数量级别收看的节目,曝光费一秒五百万,千万级别的真实观众,曝光费打一折,就当一秒五十万。 这可是一秒五十万啊,相比十几年前一条人命只有二十万补偿费,一秒五十万,就算把十几年前的价格放大十倍,只要播放四秒钟,这条命就够本了。 只要能拍一分钟,自己全家都够本了。 如此庞大的利益,莫说别人,就是李俭都心动。他倒不是缺钱——他没有花钱的地方,自然不缺钱——但财帛动人心,就是没有想法的人,也少有不被这笔庞大数字拨动心弦的时候。 若说这比赛时间长了,曝光费不至于要那么高。可就按照类似时间长度的奥运会来算,媒体一整场的转播费是多少?十亿数量级。 很喜欢《西虹市首富》的一句话,“十个亿啊十个亿,一生一世花不完”。 媒体要转播费,他们是二道贩子,这笔钱当然不是他们自己掏的。这笔钱是投广告的机构商家掏的,若是没有利益,他们不需要购买转播权。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有一场规模档次堪比奥运会的比赛,有人能够直播,能够变现,却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播完一整场,运作得当,其收益也是十亿数量级。 这可太足够支撑有志之士的行动了。 “比赛的时间好长,群众又乐意看万族大比。这里头的利益也是天文数字,我们的日程上还没看见要保护摄影团队,若是有人私自过来,我们该怎生处理?”李俭看着两人,明天就要去比赛了,越是接近时间点,开赛当天的事情也就越清晰,一些问题更能浮现水面。 两名选手憋了半天,还琢磨李俭突然提媒体直播有什么用意,没想到李俭竟颇世俗地说起直播比赛的利益,倒是让两位铆足劲表现的战士一时有些迷茫。 过了几秒,陶知用才反应过来:“我们参加比赛,不方便保护摄影团队。就算整体日程中需要保护摄影团队,我们应该也没法参与进去。” 张志义轻轻咳嗽两声:“这方面还是仰仗各位使者和李校长,我们在妖兽选手之中,帮不上什么忙。” “倒不如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摄影团队,这东西该有,但我日程里没写。”李俭也无奈。 按照万族大比的性质和人族对外人设,万族大比上肯定是不会有摄影团队出现的。到时候出场的人数相当精简,李俭扮演人族首领,四人扮演人族使者,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能多出来的也就十名代表选手。 画风李俭都想好了,到时候四名使者在一众妖兽中“觥筹交错”,自己带着选手们从天边飞来,二话不说拉足气氛沉默落地,主打一手沉稳的“诸侯会盟”风格。 在这如同诸侯会盟的场合中,突然跑出一队长枪短炮咔咔放闪光灯的专业摄影团队……穿越剧实拍了是吧。 破坏画风也就算了,关键是一支看起来就训练有素并且扛着一眼就知道是人造物的东西到处乱跑,哪怕妖兽不知道所谓拍摄是什么事情,光从这些行为中都能得出大量战略欺骗不应透露的消息。 第一,为了拍摄效果,李俭显然不能指挥摄影团队。李俭本人对节目拍摄一窍不通,让他指挥纯属胡扯,若是真有摄影团队到达现场,工作起来肯定不听李俭任何号令——除非是性命攸关的,与拍摄本身没什么关系的命令。 妖兽们一看,人族里面还有人行动不听人族首领的,是你这人族首领水分大,还是人族其实没有首领? 这条暴露的就够多了。 第二,摄影团队需要有自己的调度能力,而这就是组织力的一部分表现。 正规节目的摄影团队是相当有组织力的,没有组织力,他们也做不到靠自己的工作,将幻想照进现实——这听起来很梦幻,但一想到这是靠人力达成的,便让人没了做梦的清闲,只从心里敬佩他们。 大型电影的拍摄现场堪比军事级调度,而能够承接万族大比拍摄工作的摄影团队档次显然只高不低。他们的调度手段若是被妖兽们看到,妖兽社会对人族组织力的理解又要更上一层楼。 这对华夏人族的韬光养晦不是好事,毕竟哪怕是隆中对,期待的也是以待天下有变,而不是自己有变。 被别人看出自己有威胁,而且是顶级威胁,没有卓绝的战斗力,这不是等死嘛。 第三,摄影团队总得带设备吧。是,妖兽确实不可能在零基础的情况看懂摄影团队带来的摄影器材有多么牛逼,它们更可能连这玩意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但是它们就算再没有前置知识,难道还看不懂摄影师对器材的宝贝程度,以及这玩意显然是智慧生物特意制造的东西? 智慧生物特意制造,没有修仙反应,人类部分个体对其相当宝贝。 妖兽:你这宝贝是奢侈品? 别误会,这是对摄影器材没有前置认知的妖兽最容易理解的方向。宝贝,意味着其有价值,价值有很多种,没有修仙反应说明这不是修仙宝贝;拿在手里半天不吃说明没有食用价值;特意制造说明并非天然,几种可能一罩,没有前置认知,也就只能认为是奢侈品了。 还别说,大部分商业级摄影器材的价格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奢侈品,真往这上面靠,一点问题都没有。 让妖兽意识到人类族群内部有奢侈品可不是小事。 这意味着人类族群内部有着远超基本需求的生产力,以至于他们甚至都发展出了和修仙资源无关的奢侈品。与其他族群还需要“阳光下的土地”和充足食物来保障族群扩大的现状相比,能够养得起奢侈品的人类族群未免有点超模。 超模就是威胁,威胁就要被针对。 理智上,摄影团队是不可能出现在万族大比上的,都不用谈怎么保护他们的安全,光是这些人出现在万族大比,对人族本身都是威胁。 但大量的利益足够击穿理智,起码到目前为止,人类的历史还没出现过理智在利益面前有用的案例。 少部分“理智胜过了利益”的案例,倒并非是理智胜过了利益,而是理智意识到了更大的利益,从而胜过了更小的利益罢了。 代表选手沉默。 不是,哥们,我们是代表人族去万族大比上参赛的选手,你和我们谈谈比赛怎么打、怎么保证安全,怎么保证人族利益,我们还能说上两句,你跟我们说比赛直播怎么搞,我们能说什么? 陶知用沉默片刻,终于没有让尴尬的气氛继续下去:“我们还是回驻地吧,可以问问到底有没有摄影团队。” 第五百一十章 怎么是我直播啊 李俭一行人回到驻地,正好赶上午饭时间。方才各自找使者组队回驻地的代表选手们再次相聚,只是一门心思吃饭,也不见他们彼此交流。 陶知用与张志义两人如同得了赦一般,自去和队友们坐在一桌,沉默着吃饭。若说饭桌上是谈事的地方,两人显然不打算与李俭谈事。 李俭情知没趣,自觉与使者们坐了一桌。使者们倒是不抗拒与李俭同桌,李俭坐下还没吃几口,韩晓便带头打破沉默:“李校长,我们吃完这顿饭就该出发了。” “是使者要先走的事?”李俭反应过来。 “对,明天万族大比正式开始,我们得早走一天。”对金丹期修仙者来说,保持常人的吃饭速度只不过是寻找做人感觉的手段之一,韩晓要和李俭交流,转眼就让面前食物消失不见。 “安全方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肯定比我更关注安全。任务执行也不说了,同样的。我也就只能祝你们一路顺风。”李俭看了眼在座的四人,他们的战斗力虽然反倒比不上后来成为金丹期的各位代表选手,但他们的忠诚和执行力是相当受信任的。 与李俭这样因为个人莫名其妙过强的战斗力而不得不扮演人类首领的人设不同,负责对妖兽社会扮演华夏人族对外使者角色的四人并非只有他们不可,只不过他们四人在选拔中脱颖而出,这才得到了扮演使者的机会。 只要局势还有可以游走的空间,他们哪怕是走钢丝绳,也能为自己走出一片安全地带。从技术出发,李俭要担心他们,显然是多余的,为他们的安全问题多说一句,都是瞧不起他们实力的表现。 “我自己的事倒是有些想要问问你们的,万族大比的隆重程度你们也知道,光是初选,在我们几个聚居区都是相当吸睛的盛事,光是临时打广告的商家都多得要死。现在正式的万族大比要开始了,关注这事的人肯定够多。要是咱们在这场比赛没有安排摄影团队,直播比赛,总有人会为了牟取其中利益,铤而走险。”李俭把自己先前的疑问趁机问了出来。 三名使者都看向韩晓,韩晓没有太多犹豫,只是表情更加严肃:“针对这一点,上级要求我们酌情拍摄。” 李俭抬了抬头:“啊?” “李校长,让群众有可能出现在万族大比的现场,以当前情况来看,这是相当危险的,所以我们没有计划这么做。事实上,在复选开始,选手们集中训练,与外界基本断联的时候,各聚居区都按照指示,宣传本次万族大比将以李俭视角为观众独家播放赛事画面。算算时间,按照台本,今天的宣传应该已经到开播倒计时了。”韩晓说得清楚明白,只是信息来的太突然,李俭措不及防,不知道该如何表态。 愣了愣神,把面前食物一扫而空,唤来水流擦嘴,干脆在食堂里洗了把脸。做完这些,李俭再看向韩晓:“你说的是真的?” 无论从任何角度考虑,韩晓都没有向李俭开玩笑的可能性。于公,他俩一个要扮演首领,一个要扮演使者,都不过是战略欺骗的棋子,没有要在工作相关内容开玩笑的可能——在工作内容上开玩笑是相当影响工作互信的。 如果有人告诉你,今天的工作内容是去什么地方拿什么东西,等你花了半个小时带着东西回来,他却一副惊讶的样子说,他是开玩笑的,这东西拿来没用,让你再放回去。 这工作还能做吗? 于私,韩晓与李俭的私交也没有好到可以互开玩笑的程度。 “是真的,驻地连接公开网络比较困难,但您应该可以连上,只要您不使用自己的私人账户登录,您就能看到各大门户网站的首页宣传。” “如果我用私人账户呢?”李俭掏出手机,在手机上切换不同的全网账户是一件有点麻烦的事情,不过他相信,以自己被监控的严密程度,这点小事肯定有人搞定了。 “那您就可能在万族大比开始之前,先把拍摄内容推流直播了。”韩晓友善提示。 从驻地网络申请接入公开网络,再打开门户网站。最常用的门户网站赫然在其万年不变的首页logo上方增加了一块横幅窗口,上面是万族大比开始直播的倒计时。 感谢友善计数君,让自己知道距离开播还有二十个小时。 李俭又切了几个门户网站,看见它们异曲同工,都把将要开始直播的消息放在首页最醒目的地方,单独做了窗口,只等直播一开始,就推流给所有对此不反感的人。 切了几个学习类软件,也都是如此,李俭不得不叹服,他们准备的还是有点过于全面了。 如此一来,纵使有人心中会起拍摄比赛现场直播赚钱的念头,在如此全面的广告造势面前,潜在客户纷纷被“正牌直播”吸引,就是成功拍到了直播,也不能在“李俭视角直播”的庞大推流面前分一杯羹。 对同一个事件的热点曝光总是在第一时间占据报导位置的媒体最有利,若是像李俭预定的直播这般,什么门户网站都推流,就连学习软件也是如此,那么其他小作坊生产的资源,赚不到钱,自然也就不会出现。 这是从利益角度出发的精彩围剿,将存在“有人为了拍摄直播跑到万族大比现场遇险”的可能性从动机上扼杀了。 手段相当不错,只不过李俭有一个问题。 如此精妙的防范手段,怎么没有人通知自己,完成这套操作的核心是本人? 若不是今天自己想起来问了,韩晓说出,我都不知道再过二十个小时我要开直播,这活到底谁安排的? “我大概知道这件事的规模了,但是谁能告诉我,如果没有你们告诉我,我得什么时候才知道这件事?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又要怎么拍摄并直播呢?”李俭收起手机,如此大规模的宣传,此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清楚这是从动机上消灭有人遇险可能性的好办法,也愿意为了大众当一回摄影师,但,就算不谈他有没有直播节目的能力,在这之前不清楚有这份工作,又该如何应对? “关于这点,做前期宣传的时候也做了准备。各个门户网站接到的稿子,应该都是‘以李俭视角直播万族大比现场,为观众带来独特体验’。”韩晓强调道。 线索在李俭脑内闪电般连在一块。 他在妖兽面前扮演角色,是可以戴增强头盔的。增强头盔自带收声麦克风和摄像头,平常就有关闭光学目视镜,开启AR增强视野的选择。增强头盔连上作战服脊索后,其信号发射能力和保护能力进一步增强,哪怕是戴在普通人头上,都能以无线电波形式输送视频信号而不伤到人。 若是在李俭身上,李俭的充足法力足以供电,让增强头盔不停传输高质量视频信号并非难事。再者,李俭扮演的是人族首领,若是比赛情势正常,以他的身份,妖兽们总得给他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 而这就是一般摄影团队,甚至使者们也做不到的事情了。 于情于理,从摄影器械、信号传输、取景视野、个人名声,都是自己用增强头盔直播现场最为合适。 由于增强头盔在自己头上,作为智能生物总是优先保护头部和心脏,就连安全保障,都是世界独一档的。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李俭视角’。这事如果顺利还算好说,但要是情况有变,直播中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办?” 韩晓无奈地摇头笑笑:“直播不一定是真直播,导播高手能够从提前五秒的画面看出苗头,将正在播放的信号柔顺切换。为了您这场直播,应该会安排相当有实力的直播团队,到时候您只管播,哪怕您播到一半想要做些不雅事,总有高手能在提前预留的时间内叫停节目,丝滑切换的。” 李俭:我让你说这个了就不雅? 不过话糙理不糙,李俭也是一时心急,竟忘了还有“导播切广告”这一招。 “那我如果把头盔放那,让它自己拍摄,是不是也行?” “当然可以啊,只要您能让妖兽不觉得疑惑,还能为头盔供电,那就都行。”韩晓回答得相当平淡。 李俭点了点头,没有问出更过激的问题:“那我没什么问题了,既然知道还有这项工作在,明天争取给大家拍点好的。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使者们纷纷起身,向在场诸位告别,整整齐齐地拿上要带的个人物品,出了驻地腾空而起,向灵山矿区飞去。 李俭看他们离开,将餐盘收了,转头再看代表选手们,他们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吃完了,连餐盘都还了回去,坐在那里看向李俭。 “明天就是万族大比,我们早上六点钟出发,大家下午自由活动一下,晚上好好休息,不要影响状态。”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万族大比会场 李俭说与选手们自由活动,自己倒是没什么自由活动的空间。 他从选手们面前消失,一转头就把自己的增强头盔戴上了,打开内外隔音模式,立刻要求连线智囊团。 对方接线的速度倒是相当快,不过这不影响李俭是来骂他们的。 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状况中,把自己安排到给所有希望观看万族大比直播的观众面前,用多个门户网站的首页推送作为宣传,还让各种应用窗口跟着倒计时。 说真的,多亏扮演人族首领的人是自己,但凡是个祖国人般的人物,就凭这一系列操作,都够找几个人的麻烦了。 这算不算是从侧面证明了智囊团对自己心理状况的掌控力呢? 李俭不愿意继续想下去,这玩意思量起来无穷无尽,还不如不考虑,先把这帮人骂一顿再说。 一群人类智力的尖子选手被李俭一通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纷纷表示接受李校长对他们工作的肯定与支持,对李校长提出的宝贵意见将予以认真考量,将认真贯彻李校长提出的工作要求。 总之,这顿骂他们是挨了,他们可以挨骂,作为交换,李俭必须干活。 这是基于默契的交易。李俭在万族大比前一天获知直播的消息,这又怎么不是背后智囊的安排?李俭得知开播消息,接通连线只是骂一顿智囊团,便是没有明说的答应。 “直播的事情,我只管戴着头盔拍摄,视线我来提供,至于别的什么,就别指望我能做的有多好了。” …… 六月一日,儿童节,万族大比正式开始的日子。 应该说,妖兽大会的时间相当巧。当初李俭以组建反魔族联盟的名义,带着使者们在妖兽面前首秀的日子,只不过是四月中旬,几次会开下来,刚好在五月头上作为参赛选手成为金丹的起始日期,又使六月一号成为万族大比比赛正式开始的日子。 早上五点半,李俭起床。在五年前,他还是个一般路过贫弱大学生的时候,这个点起床足够毁灭他一天的精力。哪怕在更早之前,那段被认为压力最大的高中生活,若是在五点唤醒他,也能让他在教室里睡过一整个上午。 成为金丹期的现在,他确实不觉得累了,也没有马上要参加重要活动的兴奋感。洗漱后对镜照照,虽然谈不上帅气逼人,但也神采奕奕。 提前穿好作战服,戴上增强头盔,来到驻地屋顶。代表选手们比李俭更勤快,当李俭出现在屋顶时,他们连被服包都打包好了。 看来,昨天与陶知用所说的长期比赛事项,众选手都心领神会了。 “这次比赛,变数多得我不敢保障什么,尽力而为罢了。如果有什么变故,各位优先顾及性命。”看他们还都带着食物包——饮水不需要,有法术——李俭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准备吃喝,不过这不重要,万族大比在灵山矿区附近比赛,选手们或许走不开身,但作为“人族首领”的自己,到了饭点要去附近的领地吃顿饭,给妖兽几个脑袋,它们都想不出阻挠的理由。 代表选手们齐声答应,李俭看看时间,既然选手们都到了,那就不管什么六点钟集合,身形腾空,选手们跟在后面,一行人直往南边灵山矿区飞去。 天空渐亮,途中有妖兽群落被李俭等人惊扰,有金丹妖兽迎面对敌,被跟在李俭身后的陶知用随手一发火球术赶跑了。 两位数的金丹期在空中飞行,一些小族仓促之间也不能布防,只能在李俭等人飞走后,冒出几个在后面吃尾气的金丹妖兽,探听虚实。 对那些规模相当小的群落,只有一两个金丹在族群里,保障本族不会不明不白消亡掉的族群,当天上的李俭一行人飞过时,它们都不知道那竟然是人类。它们只知道天上飞过的修仙者只要愿意,就能把它们全族抹消。 而对那些和人族打过一些交道的族群,飞在天上的人类实在相当晃眼。人族特有的作战服对消息灵通的妖兽族群来说,算是辨别人类最方便的办法。 人族的冒险者一般不会穿这种款式的作战服,而人族的军队穿的作战服时不时在更新换代,只有一个经常在妖兽面前晃的家伙,从头到尾穿的都是同一套作战服。 妈的,怎么是李俭带着十个人族金丹在天上飞?这什么活动? 勉强能认出李俭的族群只能感到恐惧。李俭作为战力挂的名声在妖兽社会中相当有名,如果不是那支以一百名金丹埋伏李俭,还被他反杀一些逃出生天的鸡妖群落被彻底打没了,李俭的名声还能更亮。 不论人形自走挂想要做什么,对这些小族群来说,它们可不会觉得李俭带着人族金丹到处飞会是好事。 上次见到李俭到处飞,还是他到处殴打各地挑头的妖兽首领,要求签和平契约呢。 谁乐意天天挨完揍签条约的? 而对那些消息更灵通一点的族群来说,它们看这阵仗,就知道李俭是要去参加万族大比的。 对此,大多数妖兽族群只能流下羡慕的泪水。 别看在万族大比准备活动,妖兽大族挥斥方遒,对它们手下的小族予取予求,似乎成为妖兽大族附庸的族群都是一群妖兽社会中不入流的群体。但就算是大族附庸,附庸与附庸之间,亦有差距。 参与万族大比的妖兽大族,那都是在灵山矿区占主导地位的。能在它们管控下列席灵山矿区妖兽大会的,哪怕是它们的附庸,也是在灵山矿区有利益的。 灵山矿区是适宜大多数生物生存的填充地块,还具备修仙资源,其自然条件在所有填充地块中,恐怕都是佼佼者。能在其中占据利益的族群,若是有心想要占据仅仅是具备修仙资源,或者仅仅是适宜生存的填充地块,也不过是努努力的事情。 打个比方,灵山矿区是配套设施超级完善、各项资源充分具备的社区,各个小族虽然是“背了贷款”在里头住着房子的,但这也是外人艳羡的产权。只能在穷山恶水中找片没人要的荒地自建自居的族群,总不能说它比能在灵山矿区中享有利益的族群更强。 若是要给妖兽社会中的诸多妖兽排列,那么能在灵山矿区这般一线填充地块充当大族的,便是一等一的族群。往下能在灵山矿区独立占据利益的,起码是第二等,是妖兽的中坚力量。在灵山矿区依附大族占据利益,在其他填充地块能够独自争取的,虽是三等,但也有上桌的份。 勉强占据填充地块的族群算是第四等,它们指定是上不了桌了,如果其他三等的族群想要扩充填充地块储备,它们也只能稍稍反抗后拱手让出,或是依附它们,为自己谋利。 在荒野中游荡的族群则是第五等,它们像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野人,其它妖兽能承认它们是妖兽,但若说让它们上桌,又或者是在什么时候被考虑到,实在是相当荒谬的事情——除非它们被认为与某个大族同源,举族内附还有被考量的价值。 至于那些在荒野中,没有金丹期带领的零散族群。那都不算是妖兽社会的一份子,只有其他族群的金丹期觉得它们可以收留充当“资源矿”,或者自身诞生出金丹期,才算进入了妖兽门槛。 而在荒野中仰望李俭等人,知道他们是去参加万族大比的,大多都不过是第四等第五等的妖兽族群罢了。 万族大比既是人类喜闻乐见的修仙盛事,也是妖兽们一决高下的比赛,如何不算是盛举?只是华夏人族可以为万里挑一的代表选手喝彩欢呼,这些第四等第五等的妖兽族群连个代表它们的队伍都没有,整个族群可能都凑不齐十名金丹期当做选手,又怎么不让妖兽哀嚎呢? 一行人飞至灵山矿区,还在路上的时候,李俭就已经连上了前方使者们的信息。 他们没空为通信另一端的李俭提供完整的字句,从通讯器中零星传来的几句妖语来看,他们应该已经混进了妖兽群中,靠着和妖兽们融为一体,来防备可能存在的突然袭击。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他们执行的很好,那么就暂时不用变动。李俭只在通讯器中请他们如果状况正常,就咳嗽两声来回答,对面便传来了几声咳嗽。 前方正常,那么自家就该入场了。 智囊团适时发来进场示意图,李俭扫了一眼,确认选手们都戴上了增强头盔,便通过临时群组,群发指令。 灵山矿区已到,结合前方使者返回的信号,一行人修正方向,往灵山填充地块南边不远处的赛场飞去。 准备比赛场地是反魔族联盟大会上讨论好的事情,这帮妖兽担心人族准备赛场会添乱,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要求承办场地,相互掣肘下,工作似乎做的不错。 在两座山峦间,利用它们近处不过百来米的峡口,妖兽们以土行法术改造地形,掐断前后两处水流,引小溪向别处,排干了峡内积水,又简单平整了一下,一块占地数平方千米的大赛会场便准备好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熊虎两族代表在洞口迎宾 原本是峡口的位置被法术改换了样子,在两山间依山而建筑起高墙,拔地三百多米。 这等高度放在灵气复苏前,哪怕在全人类范围也算是数得上的奇观。在灵气复苏后,人族各聚居区倒也不乏这般景致,只不过经由妖兽在荒野中造物,才将将使人产生“妖兽也是智慧生物”的实感。 万族大比与会者都是金丹期修为,有空间权能在身,上天入地亦可去得,遑论这三百来米的高度。妖兽们围起这片地界,在李俭看来,只不过是宣告此处已有用处,让其它妖兽另寻地方;至于不开眼硬要闯进来的,那就以仇敌相待。 在高墙中间,妖兽们开了个十来米宽的半月形洞窟,来来往往的金丹期都从此处飞入场地。不论熊狮虎豹、鹰燕蛇蝾,凡是来参加万族大比的,都要在这过上一遭。 妖兽们倒也机巧,不入流的妖兽不能用言语晓事,若是在高墙底下开通道路,被几个没成金丹的妖兽走来走去,不论是驱赶还是格杀都不好看,干脆将入口开在半空。 不是金丹期,那就只有飞鸟能够靠近,走兽们当然不会帮飞禽们规避出丑的可能性,反正本场比赛中飞禽类的大族也只有鹰妖一族,若是将入口洞窟开在半空,还会有飞鸟闯入,其他族群也好嘲笑鹰妖管控不力。 李俭飞在空中,还没进去,心中便已闪过几重想法。 在一个月内准备比赛场地对妖兽社会来说并不困难,要想出不会让任何族群露丑的办法才是难点。既然这帮妖兽最终博弈的结果更倾向让鹰族出丑,它们间的嫌隙便有迹可循。 通过频道传递简单指令,李俭一行人在体内催动法力,大造声势,霎时间成了全场目光焦点,一众妖兽看得真切,当下就有不知何处的妖兽低声对同伴用妖语说着:“人族来了。” 李俭等人不以为意,直往半月形洞窟落下。原本在前面排队的是一支兔妖,零零散散不过五六只,见李俭一行人将要落下,也不管自己正在排队了,当下闪到一边,又惧又怕地缩着。 李俭双脚踩实,才向会场内张望。 难怪一帮妖兽会在入口处排队,自己在天上时还琢磨,以妖兽的组织度,怎么会如此和平的排队。原来是洞窟内侧有虎族与熊族的代表在场,两个大族同时派出代表镇守出入口,独立种族和附庸小族不排队也不行。 在这场合不排队就是不给大族面子,这可是妖兽社会,“不给面子”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形成大族对其他种族攻伐的理由了。 熊虎二族代表早早就听见其它族群叫嚷人族来了的声音,此时看到人族一行人是李俭带头,表现得相当镇定。两头妖兽彼此看了看,还是虎族代表当先一步:“是人族的首领李俭带队么?” “是我,你们两族的首领都到了吗?”李俭摘下头盔,又重新戴上。 为了让它们验证自己身份特意摘头盔,这个动作对营造人族首领人设来说算是有害。好在人族首领李俭的人设中还有通情达理的一方面,过去营造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倒也不影响他摘头盔。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不一定要唱白脸,运用得当的话,唱唱红脸也是手段嘛。 两妖看得真切,脊梁骨都直了,但又不能在人族面前弱了自家的威风,只好调整情绪,各自说话:“我族首领马上就到。” 马上就到,鬼知道是什么马上。不过这帮家伙没有提早到,想来估计是它们觉得,晚到的大族首领才能抢到声势。但这声势,早到晚到都可以抢,其中操作又不是死搬硬套的。 李俭摇头:“另外两族呢?首领到了没?” “我等不知。”这回两妖倒是异口同声。 “那它们两族的代表呢,只有你们两族代表先到了,在这看门?”李俭有所猜测,故意将话说得难听,挑起两族代表的火头。 虎妖果然受激。它的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动作很快地偏转身体,向着长长峡谷的另一头抬爪:“鹰族与蛇族的代表都在那处,迎接各族选手。” 这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峡谷两端都是妖兽用法术筑起的高墙,再沿着山壁修建点标识,其他族群要参加万族大比,天然就以峡谷两端为出入口。妖兽之间的秩序可没有人类这般好,两端都是出入口,没有强行禁令,还不是妖兽们想走哪边,就走哪边? 两端隘口是参赛选手出入口,妖兽大族中最有权势的四族当然不会放过在此地彰显自家声势的机会。熊虎两族的代表既然在这里,蛇鹰两族代表自然在那里。 上次反魔族联盟大会,熊虎两族与鹰族的嫌隙就已经有端倪,而蛇族看起来并不掺和其中。如今两处隘口各需两族代表把守,熊虎两族不愿与鹰族一道,那就合当由蛇族充当这个万金油。 情况变得有趣了。李俭看看两妖,暂且从这个尴尬的话题跳过:“哪里是我们人族的席位?引我们过去。” “请留步。你是人族首领,要去人族观战席当然可以,只不过你身后的这几位?”熊妖向前,隐隐用身子拦住去路。 “我们人族的参赛选手,一共十名金丹期。” “为了验明正身,需要他们当众立下金丹契约,发誓自己是在这一个月内成为金丹期的。” 又是金丹契约,不过这东西相当好用,也就难怪查验身份也要用它。 如此验明正身本就在万族大比考量之内,代表选手们也都知道,他们问心无愧,放出金丹,齐声立下金丹契约。 象征内容的图案文字落入金丹,无事发生,证明他们确实符合比赛要求。 熊虎两妖连带着本族小妖作为见证,看人族选手确实符合,再没有阻拦的表示。虎族出了个小妖引导李俭去人族观战席,熊族派了个小妖带选手们先去看看备战席,再到观战席与李俭重聚。 作为差遣的虎族小妖也是金丹期,寻常活动当然不能让金丹期妖兽做这般低三下四的事,只不过万族大比乃是妖兽社会的盛世,进门的门槛都要求具备空间权能,进了会场,也只能由金丹期做差遣小厮。 能派本族的金丹期当差遣小厮,也是展现实力的一部分。若是小族或独立族群,哪有功夫派出这么多金丹期来做杂役?能够支撑起整场活动的闲杂工作,本就是组织力和族群资源的表现。 只不过一头三米来长的老虎——蛮古变使其身形大了一圈——飞在前头当做向导的感觉相当奇妙,只看体型,落在后头的李俭像是要被虎妖吃了。 不过在场妖兽都知道,若是前头的老虎真有一点伤他的意思,恐怕下一秒钟就得变成肉渣。 李俭跟在后头飞行,他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神话里的那些神仙菩萨,都喜欢整点异兽当做坐骑,哪怕他们自己都飞得比坐骑更快。 有这么一头玩意在前头杵着,看起来还挺爽? 虎妖将李俭引到一处山头,山头有粗藤大叶编织成凉棚,往峡谷内横着探出数十米距离。凉棚下方则是一块实木平台,应当是用法术引动树木生长,留了几处镂空,好让观众不需移步就看见下方景象。 李俭:好在我带的这队都没人穿裙子的,诶,妖兽们难道不觉得这种可能会被其他族群从下方看见什么的情况,不太风宜吗? 李俭脑内的迷思显然不是正经妖兽会思考的范畴。对妖兽来说,为大族代表提供视野良好的观战席,已经是相当尊重的表现。基于一套妖兽社会内部的原始礼仪秩序,李俭可以看见,在自家观战席的斜下方,还有几处规格不如自家的观战席,越往下方,规格越差。 凉棚渐渐变得鄙陋,平台逐渐从实木变成藤条,过了半山腰,有几处观战席干脆是上下楼的关系,上层地板当做下层凉棚,主打一手资源再利用。 显然,会在下层劣质观战席观战的,都是妖兽社会中的附庸小族。 虎妖小厮将李俭引到此处,看李俭还算满意,这才开口说话:“此地便是万族大比中,人族的观战席,位于高处,有大族风度。” “还行,就这样吧。”李俭看了看应该是赛场的位置,三四百米的距离对灵气复苏前的他相当不友好,不过现在倒是无所谓。 希望增强头盔的拍摄系统能够发挥正常,按理说,这个距离的图像,它应该能拍得清晰。 “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自行离席便可,不过要是选手需要离开会场,请让他们走两侧出入口,重新进入时需要再次对金丹立誓。”小厮退到一旁,抬头看向天空。 李俭点了点头,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已经比一开始预想的好上很多。 见李俭还算满意,虎妖小厮松了口气,告辞离开,转身向出入口飞去。 第五百一十三章 坐席见嫌隙 虎妖小厮飞远,李俭在观战席平台来回走动几圈,看看周遭,正待坐下,远远看见方才唯唯诺诺的虎妖小厮带着一队狗妖飞进半山腰的凉棚,只撂下寥寥数语,便再度飞向峡谷进出口。 这虎妖小厮还会看人下菜碟啊。 李俭哑然失笑,见观战平台缺少桌椅,便自己调动法术,使身下的实木平台抽枝发芽,枝条聚拢成十数张椅子摆在各处,两张八仙桌靠外,一副圆桌长凳靠内,叶片铺覆其上,算是让桌椅都柔软些。 等枝条停下,被法术引动的生机自然消散,李俭落座。 嗯,穿着全套作战服坐在实木椅上,除了坐着确实比站着舒服,再也没有更多的舒适感了。 坐下不久,被另一小厮带去参观备战席的代表选手们过来了,李俭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落座。 带着选手们过来的熊妖小厮看见李俭有了准备,便很识趣地告退,转头朝出入口飞去。 代表选手们纷纷找位置坐下,齐刷刷地把两张八仙桌占了个满,正襟危坐。剩下两人有点尴尬,但他们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在观战平台两边找位置坐下,如同门神一般。 哦,门神一般是站着的,他俩坐着。 “你们坐得这么纪律严明干什么,怕妖兽们看不出来你们有组织吗?都分散着坐,随便装出什么聊闲话的样子出来。”李俭看得无语,连忙在频道中指示。这帮人到底是出身卫戍部队的,纪律太好,哪怕在外头扮演人族代表选手,依旧从骨子里透着这股脾性。 听到李俭如此说,选手们连忙分散坐了,八仙桌各留两人坐下,佯装谈天说地;另外六人坐得散漫,不经意间以李俭为主位,看起来总算像是没什么组织力的样子。 天可怜见,若是让妖兽从人族选手的坐姿和座位看出来人族具备极高的组织力,使得之前的所有战略欺骗都成了梦幻泡影,真不知道是多大的罪过。 若是能力有限导致功败垂成也就罢了,如果是因为此等乌龙导致前功尽弃,李俭觉得自己找个坑埋了算了。 等选手们重新坐好,为了不让妖兽起疑,李俭把对外音响打开,没经过翻译软件说话:“看了备战席,有什么感想没有?” 这句话用的不是妖语,妖兽当然听不懂。只不过李俭要佯装没有远距通话的手段,故意发出声音,好让妖兽误判。 反正各族妖兽内部也有自己的语言,人族说出点语素复杂的语言,也不至于让妖兽高估人族的文明程度。 众选手虽然不能瞬间跟上李俭的思路,但都知晓李俭在万族大比会场并不会无的放矢,连忙三三两两地开口回话,只说些不咸不淡的片汤话,表示备战席也就那样,不过是让他们入场时走过场的地方罢了。 选手们开口同时,李俭在频道中用文字发言:“我们得用咱们自己的语言弄出点动静,让妖兽以为我们只不过是在观望交谈。为免妖兽具备破译普通话的能力,关键情报都用文字频道发送。” 众选手纷纷回复答应。 众人在观战席一坐,此时天色还早,其他几个大族的成员都没来齐,只有需要干活的妖兽早早来到,维护现场秩序,怎么看都不像是万族大比即将开始的样子,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表面上,他们是这样的。 而在文字频道中,李俭首先汇报自己一路过来看见的重要信息:“峡谷上下两口是出入口,我们进来的东南方向由熊虎两族代表把守,验证参加万族大比的选手身份,西北口则是蛇鹰两族代表。它们四族嫌隙越来越明显,我认为需要注意这一点。” “峡谷两旁山峰是四个大族准备好的观战席,从座位安排来看,它们将地位较高的族群观战席安排在高处,地位低的族群安排在低处,待遇更是天差地别。我刚才注意到,在与我们齐平的位置,这座山峰只有两座观战席,估计是其中两个大族自己的观战席。若是考虑引导小厮的族别,我估计这座山峰另外两座等高的观战席,是熊族和虎族为自己留的。” “连观战席也要与鹰族和蛇族区分开,它们之间的嫌隙实在明显。”李俭感叹。 做出这等推断,并不是没有来由的。人族在妖兽社会中的处境相当复杂,毕竟人族并不是妖兽——这种认知建立在所有族群中,人类不会觉得自己是妖兽,妖兽不会觉得人类是妖兽,这种人与妖兽的区别就像是过去的华夷之辩一般,蛮夷知道自己是蛮夷,但这种等级有别的说法又让各族发自内心地接受了。 倘若没有先圣遗训,没有蛮古纪元胜利让天道给人族打上的万族公敌标记,人族也没有出蛮古人留下的讯息,妖兽与人族之间也不会有如此大的裂痕。倒不如说,在利益纠缠中变成万族社会的样子,是更有可能性的。 但这三重条件加身,无论人族如何做,对妖兽来说,都如同外宾一般。在这种情形下,熊虎两族将人族的观战席设置到自己一边,却与鹰族蛇族隔谷相望,其中意味实在耐人寻味。 此地妖兽大族,最大的是它们四家,而称得上大族的得有十家。其余几家坐席,李俭扫了一眼,都比自家所在低了几头,倒不至于产生座次上的误判。 如果妖兽内部和睦融洽,或者认为彼此间的嫌隙在妖兽与人族之间摆不上台面,最应该安排人族到某座山上孤零零地坐着,周围以护卫会场为名,安排一众妖兽把守,它们自家则在对面坐着,表现彼此同气连枝的倾向。 代表选手在李俭后面发言。他们在出入口与李俭分别,由熊妖小厮带着去备战席等候。他们一路飞行,并没有闲着,而是时时刻刻藏匿气息,隐藏实力,同时靠超过一般金丹期水准的神识悄悄外探,感应其他族群选手水平。 据他们观察,小族金丹不足为虑,有些族群甚至没凑满参加比赛的十名金丹,更别说用族内资源将参赛选手素质推高。独立族群倒是大多凑满了十名参赛选手,但一看就知道,它们并没有更多选择,无非是这一个月内成一个金丹就算一名选手,完全没有挑挑拣拣的余地。所用的资源也大多拿来支撑其中一名或两三名选手修炼,一路行来,独立族群的选手也只有几个从气息来看,堪堪与金丹期平均水平相当。 这些族群实在没有争胜的期望,毕竟从赛制来看,只有前十名才有获得名额的权利,而大族以下的族群光是凑齐选手都是难事,更别说在赛事中获得优胜。 团队赛是压根不用指望了,车轮战质量也不过关,倒是个人赛或许有拿到名次的机会,毕竟有几个独立族群下了血本,将自家最优秀的选手培养成才,气息刚刚高过华夏人族金丹平均水平。 说不定真有机会打赢呢? 李俭觉得,自家选手看起来很正经,但心里还是有点幽默才气的。 是,如果一支队伍实力都略高于人族金丹平均水平,它们确实有拿名次的希望,毕竟这已经是华夏人族刚打完初选,选出来的选手们都够不到的水准。 但谁家的个人战选手不是本族的尖子,独立种族能培养出刚刚超过平均水平的,难道大族就培养不出? 田忌赛马能赢的基础是他换位挑战,真要对位挑战,他也拼不过啊。 独立族群相对大族就是田忌比国君,大族能够给选手提供的资源绝不是独立种族赶得上的,真要有获胜的希望,要么玩田忌赛马,要么得是自家的选手天赋异禀,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天才,不然就没用。 如果小族能出陶知用这样的天才,硬生生靠着技术,顶着差几成的基础属性打赢个人赛,那李俭确实佩服。 这种天才搁哪都是气运之子,真要是碰到了,场上认栽就行。 自家选手还说独立族群有机会打赢大族,这实在是一种幽默。 而大族的水平则相当符合它们的定位。顶尖的四族之外,其余大族选手都是挑拣过的妖兽,素质水平普遍高于平均水准,应当是在族内喂了不少资源。其中领头的选手,强度高平均水准一个档次,不过还没到较强线,大约灵力五千单位左右。 没有信息能够堆到这样,李俭倒是挺佩服它们的族群。 至于顶尖大族,没有数据。 问就是还没到,这帮家伙是要和自家首领一块来的,就像是他们和李俭一样。熊虎鹰蛇四族的首领都没到,它们四族的选手自然也没到。 至于晚到会不会引起会场麻烦,这地方维持秩序的妖兽都是这四族出的,它们怕个屁的麻烦。在其它族群尽皆到场后姗姗来迟,也是一种吸引注意的方式。 如此看来,光是等妖兽们尽皆来齐,都要花上不少时间。 第五百一十四章 人族使者在大比前夜 李俭等人作为人族代表早早到来,在观战席上静待妖兽大族出现。 四名早早到场的使者看见属于人族的观战席有了动静,一个个抽出空来,轮流到场与李俭等人见面,防备他们四人齐到观战席,人族没人在外头晃悠,而被妖兽们集中攻击的糟糕局面。 作为使者的四人提早一天抵达万族大比会场,受通讯设备限制,即使早早收获诸多情报,也很难抽出时间将情报主动传递给后方。 他们身上并不缺乏被动收集情报并传递的装置,就如同他们贴在耳后的微型收音薄膜一样,可以通过一点贴身的信号中继放大系统,实现通信。一些微型摄像头同样可以通过类似的器件系统实现功能。 只不过情报又不只有光学与声学情报,更别说这两者能够采集的往往只是可见光波段和人耳听觉范围的声波,针对其他波段的器件一般并不在优先微型化的范畴,并且也存在资源占用的问题——目前优化最好的微型器件毕竟还在可见光范围,对金丹期修仙者来说,他们能够获得的情报信息可比这些随身携带的微型器件要多得多。 哪怕算上贴身的类键盘输入器件,在人族使者需要待在妖兽堆里浑水摸鱼的时间里,能够传出的信息也不够多。 于是,韩晓等人与李俭轮流见面闲聊,看上去像是与人族首领李俭聊天,实则没有一句是对他说的。 双方的对话风格相当跳跃,“今天天气不错啊”“虎族手下的族群有三成以上是昨天就到的”“会场看起来还行吧”“熊族现在表态不明显,我们昨天打探了一下,它们的行动应该是跟从虎族”。 说到后来,李俭忍不了了。他知道自己扯点闲篇可以更大概率避免被妖兽破译对话内容的可能性,毕竟妖兽又不知道他们有远程通信系统,看到使者对李俭等人讲话,只会觉得他俩在对谈,而不是一个个鸡同鸭讲。 李俭扯闲篇可以成为这段人族语言的“噪声”,如果妖兽们真的聪明到旁听人族对话来破解人族语言的程度,那么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说话方式便是加了层密。 当然,直接说密语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对尚未破译的语言来说,在数学层面,用有限步基本方法加密的密语和它本身含义的差别并不大——这不是说随便来个人都能破译某种密语的意思,只不过对掌握方法的人来说,一个词用甲或者乙表示,实在不影响他从零开始破译结果。 按照道理,李俭这时候就该扯闲篇,好让妖兽压根没有破译出人族语言的可能性。但使者正严肃地汇报信息,自己却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来的心理压力实在有点大。 李俭绷不住了,但交换情报很严肃,他就算绷不住也得给使者们提供交换情报的渠道。左右看了看,李俭眼睛一亮,把旁边坐着不知在想什么的陶知用拉了过来,拍了拍两人肩膀,自己腾空飞起,给他们把风。 反正必须要有人扯闲篇,又没说那个人一定是自己。哥们还得负责为大家直播万族大比现场,暂时找找机位,很正常吧。 李俭献祭陶知用,让自己脱离扯闲篇的苦海,却没有脱离交换情报的网络。他将频道对上,身在空中,旁听使者们汇报。 使者们提早一天到场并不是白混的,与刚到会场一会的李俭等人不同,他们得到的情报更加细致,更加深入,并不只看了整体,反倒更向微小处搜集线索。 他们到场的时候,万族大比会场还没有完全布置好,在场的多是大族金丹和它们附庸的小族劳力,还有一些在现场游荡观察的独立种族。就像准备搞活动的人类一样,在万族大比正式开始前的最后一天,现场乱糟糟地,正等着收尾。 韩晓四人的到来成了导致现场混乱的一部分缘由。妖兽们似乎都以为在万族大比正式开始之前,那些大族有头有脸的角色并不会跑到一片狼藉的准备区域露脸。而当韩晓四人亮出他们作为人族使者的标识后,妖兽们才意识到第一个派出高等级代表到现场踩点的大族竟然是人族。 妖兽大族倒是派了中层代表在现场监督施工,同时置办活动细节,可像人族使者这样高级别的代表,场上一时没有妖兽能够平等交流——对妖兽们来说,能够被一族首领推出来,在众多族群参加的会议上表示这几位的行动就如同自己亲自到场一般,这便是副首领的待遇,走在外头,是可以影响一族决断的。 正所谓上邦之臣为下邦之主,在弱肉强食盛行的妖兽社会中,小族见到大族的副首领,那可比见到自家首领还要紧张。若是一个处理不当,让某个大族决定对本族采取敌对行动,自家可就完了。 于是韩晓四人到场后的行动,就显得有些古怪。 小族的妖兽是不敢与他们说什么的,一来是怕宗主反感,自己作为附庸,惹到宗主反感,族群又要吃瘪;二来是怕惹恼人族,若是这些“如朕亲临”的使者代表人族决定与它们开战,人族变成什么样不好说,但本族指定是没了。 独立族群到场的代表也都自觉权限不够。会在万族大比前,派出本族代表到达会场“踩点”的族群,都算是有进取心的,此时在会场看见人族代表,心中倒是想要与人族有些联络。至于联络目的,不论是暗图它族利益,还是刺探情报,亦或是贸易往来,与人族悄悄地牵线,若是不被其他族群发现,总归有益处。 毕竟人族也是妖兽认可的大族,凭他们的实力,在万族大比中得到好名次,总是实打实的。按照赛前商议的规矩,凡是获得名额的,都不能独吞,起码得分出一半与它族交换利益,若是此时就能牵线搭桥,说不定就能从人族手里获得参与反魔族同盟的名额。 但它们有心牵线,想着找个暗处与人族使者偷偷联络,却没抓到人族使者独处机会。这帮人到了会场,哪里妖兽多就往哪里钻,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去,连片刻私聊的机会都没有,着实让独立族群的代表头疼。 论权限,独立种族派出的代表也能完成一定契约,奈何连私聊都没得聊,这还谈个屁啊。 至于大族,大族放在这的都是中层代表,仗着自家族群的威势,对在场妖兽们实现降维打击。这帮来自大族的金丹期妖兽在现场纯纯是当做监工,将各族派出的施工队呼来喝去,看着颇为威风。可要是与其他大族的副首领级别代表谈论什么,那就麻爪了。 谁家工头能决定族群对同等大族态度的? 韩晓四人所到之处,只见妖兽唯唯诺诺,小族避之不及,有些逃不开的,干脆僵在原地。 能扮演使者,四人都是人精。打眼一瞧,这帮妖兽都不能决断要对“人族使者”主动做些什么,也就不必担心自己在场会有性命之忧——下意识规避自己不能负的责任是在竞争中存活下来的智慧生物的本能反应,对在场妖兽来说,明天才开始的万族大比能决定很多事情。如果万族大比是怒涛乱卷、雷霆轰鸣的风暴,那么在万族大比的前夜,反倒要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 于是,四人纷纷散开,专找那些妖兽聚堆的地方出没,逮到妖兽就问,旁敲侧击地刺探情报。妖兽们不敢乱说,只敢不说,可它们的行动表情都在使者们刺探的情报范围内,哪怕是被问及要事时的闪躲目光,都足以让使者们心中有数。 当然,刺探情报并不是追着问就算好的,为了掩饰自家行动,使者们总得放出一点和人族有关的消息,才能让妖兽们愿意与他们交流。 这些可以作为调味剂和诱饵的信息由智囊团精心制作,有相当大一部分围绕同一个主题——李俭的实力。 对妖兽们来说,人族首领李俭的实力是相当有价值的情报。各族首领的实力几乎都和本族整体实力成正比,这在妖兽族群里原本算是常识,当李俭横空出世的时候,妖兽们几乎吓瘫了。 在那段妖兽刚刚诞生金丹期,凝结妖兽族群意识,而人族没有金丹期的时间里,妖兽相当狂妄。它们是初生的孩子,没有成规模的社会意识,却有着堪比成年人的智能水平,同时具备改造世界的庞大力量,唯一称得上约束的,只有天道对人族批发的公敌标记,以及先圣遗训中“一听就懂”的信息。 在妖兽看来,族群强大和族群最强者强大是划了等号的,不同族群可以比较。至于为什么,这对当时的妖兽来说属于公理,不证自明——事实上,如果排除李俭这个异类,运用一些限定环境条件的定理,也确实可以推导出在足够大样本下,该公理的证明。 第五百一十五章 新生金丹期妖兽的日子 一个族群足够大,才有更大的期望诞生出更强的金丹期妖兽。在成为金丹期之前,妖兽自身行动混沌,仅以求生变强为第一要务。 单纯的求生欲望相当危险,这意味着妖兽会为了资源而不分缘由地厮杀——不论眼前的敌人是谁,只要本能认为需要交战,妖兽就会冲上去,分出胜负。 分胜负的同时,负伤是大概率事件,当即死亡是小概率事件。妖兽成为金丹期需要的资源也不止三瓜俩枣,诸多可能导致当即死亡的小概率事件堆叠起来,只有足够大的种群才可能第一批诞生金丹期妖兽。 第一批金丹期妖兽在一片混沌中诞生,对于成为金丹期后的妖兽灵智来说,这个世界既陌生又熟悉。它们在这个世界生活了长则数年、短则数月,从来是浑浑噩噩,过了今天不知明天,吃了上顿不知下顿。若说作为奴隶的人尚且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晰的认知——哪怕是继续做奴隶——那么成为金丹前的妖兽甚至连自己都感觉不到。 成为金丹期后,充足的灵智让妖兽们当即感受到变化前后的不同。它们必须立刻做出决定,决定它们是否要将那些与自己形貌相似、没有生殖隔离的野蛮生物当做自己的同族。 从结果来看,现在带领族群活动的,在族群内负责守护领地的妖兽金丹期们,当然都是选择了将这些“野蛮妖兽”看做同族的妖兽。从华夏人族的道德观念出发,它们的这种行为当然是值得敬佩的。 伴随着金丹期妖兽意识到它们认识世界的方法和昨天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后,它们立刻感觉到,有一股发自血脉的信息传来。 这种在之后被称为先圣遗训的信息成了妖兽们初次拥有灵智后第一批接收的外源信息,先圣遗训作为上个纪元妖兽祖先遗留下来的信息,独立于它们现世的观察,相当有力地撞击在新生金丹期的底层世界观上。 通过先圣遗训,新生金丹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支叫做人族的种族,是它们发展族群的最大阻碍。在上个纪元,是人族获得了最终胜利。 最终胜利关乎十分重要的东西,虽然先圣遗训中并没有说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必须赢,一定要赢”的情绪,还是透过血脉,让时隔不知多久的新生金丹期妖兽笃定要获得本纪元最终胜利的信念——哪怕它们其实不知道什么叫纪元,什么叫最终胜利。 不过这没什么,反正先圣遗训中提到了,要先解决掉“人族”这个曾经胜利过的家伙。“最终胜利”和“纪元”对新生妖兽来说都是相当玄妙的概念,先圣遗训要想解释清楚很困难,但要解释人族这般相当具体的概念,问题就简单多了。 在先圣遗训中,关于人族成年体、幼体、老年体(这占比相当稀少)的形象十分鲜明,哪怕按图索骥,新生妖兽都不可能认错人族。 它们认出了人族,在荒野中搜索人族,发现了当时连一个金丹期都没有的人族踪迹。 要干掉的目标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实力相当弱小,但族群人数相当多,并且如先圣遗训所说,他们人人都具备利用智能行动的能力,如果只靠刚刚诞生的金丹,妖兽一方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 妖兽社会第一次团结起来,它们知道自己要干掉人族很简单——在它们看来,金丹期打金丹以下完全没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人族数量太多,它们不愿让自己成为干杂活的苦工——如何不费力地干掉人族,才是它们关心的问题。 第一步,先尽可能封死人族突破金丹期的可能性,即使它们对灭杀人族很有自信,也希望人族不要再有提升了,洗干净脖子等死就好。 于是,它们联起手来,占上了所有能够控制的通往战场遗迹的出入口。 紧接着,它们尝试占据填充地块。妖兽们发现,部分填充地块的产出可以帮助修炼,而让人类获得这些资源,相当违背它们轻松灭杀人族的理念。 这份活的工作量相当庞大,好在它们发现,由于未成金丹期的妖兽以蛮古本能行动,早早地向各种具有修炼资源的填充地块迁移,只要能够掌控这部分族群,接管填充地块也不是难事。 在新生金丹期妖兽的组织和妖兽蛮古本能的特性影响下,瓜分填充地块成了妖兽最鲜明的生活习惯之一。 第二,要增加攻打人族的妖兽数量。 新生金丹期控制住各大修炼资源产出地点后,相信攻灭人族只是没有技术含量的时间问题,这时候,作为智慧生物的怠惰占了上风。 自己动手一个个杀过去,这太累了,哪怕叫上所有联系得上的金丹期妖兽,这也太累了。为什么不培养一批强大的、听指挥的妖兽,让它们对人族发起攻灭行动,自己在后方等战果发来呢? 在数次尝试后,新生金丹期发现,对那些本族的妖兽来说,金丹期妖兽的指令具备强制性,只要所下命令可以执行,那么它们就会执行——执行效果是另一回事,哪怕让它们拉屎,它们选择拉尿,你就说有没有执行吧。 而对并非本族的妖兽,金丹期所下的命令大打折扣,只有当所下命令利于妖兽的时候,才有执行的可能性。 虽然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原理在支撑,但继物种认同后,新生金丹期起码又多了一种确认同族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么培养本族妖兽就成了新生金丹期最好的增加攻打人族要手术量的方式。 只不过,事情是会起变化的。 新生金丹期对世界的认识还太少,它们基于自己的智能和对世界的认识立下了这两条攻灭人族的行事方法,觉得只要执行下去,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一群无情的杀戮机器就将碾碎人族,将世界变成妖兽的天下。 它们认真地向自己认定的方向努力,培养族内妖兽,占据填充地块,把守通往战场遗迹的入口,防备人族获得更多资源。 它们看不懂人族缩在高密度聚居区里做些什么,它们也不需要看懂,因为没有金丹期的人类在它们眼里只是餐桌上的肉。 少部分的新生金丹在人族面前吃瘪了,它们觉得很正常。毕竟是先圣遗训中说到的获得最终胜利的人族,部分地区偶有反扑再正常不过,只要人族还没出现金丹期,那他们就不足为虑。 只不过,计划——虽然这并不严密,但对新生金丹期来说,确实是一份计划——执行着,人族那边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倒是妖兽内部先出了问题。 培养妖兽,让族群内部诞生了新金丹期妖兽。旧有的金丹期妖兽不得不认可自身地位调整的状况,接纳新的金丹期妖兽与自己地位等同。 这充其量只是妖兽族群的内部问题,往好里想,这说明本族的力量在壮大,新生金丹期们还能接受。 而在占据填充地块的过程中,妖兽们出乎意料地认识到,占据填充地块、防备人族获得资源,这并不只是一份苦差事,利用的好,这还是族群发展的机缘。 谁掌握了产出优质资源的填充地块,谁就能够让族群发展得更大。不同的妖兽族群开始争抢资源,一开始这种行动还算得上文明,但在一系列的摩擦之后,对优质填充地块的争抢便上升成了人族所熟悉的,智慧生物争夺优质资源的样子——无所不用其极。 在这般争夺中,免不了本族妖兽死伤,继而矛盾升级。越来越重的血仇使各族产生裂隙,新生金丹期刚刚诞生时,各族联合起来攻灭人族的态度,悄然消散了。 先圣遗训的内容就像是一根钉子,钉在妖兽们心中,让它们还能在一块商量封锁人族、攻灭人族事宜,但这根钉子开始松动了。 这般血仇自然也对金丹期妖兽产生了影响。 在诸多修炼资源中,战场遗迹是相当瞩目的一个。后世人们研究认为,战场遗迹是蛮古纪元各族征伐扰动空间而形成的区域统称,在纪元更迭后,不知为何,天道将这块区域封存完整,在灵气复苏后开放,由各处空间门连接到地球世界。 在战场遗迹中,通过模仿上个纪元的战斗,可以顺着旧日战斗的痕迹撕裂空间,从空间中获得破界石,继而获得通往金丹权能的道路。这能提升所有境界修仙者的实力。 要想获得破界石,就必须模仿战斗。 金丹期妖兽不仅要提升族群实力,自己也有发展要求,自然需要在战场遗迹中模拟战斗。而战场遗迹的传送门遍布全球,不是一族所能控制的,各族金丹期便在战场遗迹中各凭本事,模仿战斗,分润破界石。 自家金丹期尚且谈得拢,异族金丹期若是没有仇恨,也可以萍水相逢点到为止,但若是有仇,强势方可不介意假托“获得破界石”揍弱势方一顿。 第五百一十六章 人族整体实力和李俭个人实力到底有多大的差别 强势方在战场遗迹中以分润破界石为名暴揍弱势方,这种玩法很快就脱离控制了——或者说,这种玩法一开始就没有控制。 战场遗迹并非妖兽一族所有,再强大的族群也只能看守自家防守的已探明出入口。战场遗迹与现实地球的空间对应关系相当繁复,如果没有提前说好,进了战场遗迹,要想知道每个妖兽都在哪里活动,相当困难。 这种状态下,一些弱势方的妖兽进入战场遗迹就好似失联,直到它们下一次见到本族妖兽,或者回到族群领地。一旦强势方妖兽发现与本族有血仇的弱势方妖兽正在活动,有几成把握确定它正在失联状态,没有妖兽能够证明最后碰上它的是自己,那么干掉它后隐藏行迹,也不会被其它妖兽知道是自己干的。 于是,在战场遗迹中莫名失踪的妖兽突然增多了。 事情发生得太多,妖兽也知道这里头有蹊跷。强势弱势在战场遗迹中本就是相当容易发生变化的比照,在一连串无头案后,妖兽们纠集起来,决定安排一批金丹期妖兽在战场遗迹中按固定线路飞行,充作巡逻,一改在战场遗迹中要找个地方慢慢搓破界石的画风,靠高速位移在短时间内接触尽可能多的妖兽,彼此相互印证,从而防备有妖兽在战场遗迹中谋杀它族而不被发现的状况。 作为回报,这些巡逻妖兽会得到妖兽各族提供的 有了妖兽巡逻,虽然聪明的妖兽还是能做局谋杀,但各种失踪案例大幅度减少,各族整体还算满意,对战场遗迹共同开发进程只是稍稍停滞,便大踏步地继续前进。 只不过,在一切形势向好的局势下,没有妖兽会忘记,那些异族妖兽不仅对本族的非金丹期下手,甚至开始向金丹期妖兽下手了。 是不是金丹,在妖兽认知中有着天壤之别。伤及非金丹期妖兽,乃至杀死,也不过是损坏财物一般的问题,各族借题发挥,让加害者无可抵赖,只能拿出资源;又或者本族实力不济,争夺资源时技不如人,败退即可。 杀死杀伤金丹期妖兽,那就是彻底结下梁子。妖兽们不得不清醒地面对事实:虽然先圣遗训中将人族列为所有妖兽的头号敌人,但它族妖兽可比人类更有威胁。 人族看起来不像是能反抗的状态,那么异族妖兽对本族的威胁便成倍地放大了。 先圣遗训化作的钉子越来越动摇了,连带着在原本稳固的共识墙壁上留下了一道缝。 如果攻灭人族时,其他族群出工不出力,只有本族出力,致使战斗力锐减,会不会在人族灭亡时,自家被背后一刀? 在妖兽各族推进计划,应对各种变化,警惕它族时,灵气复苏两周年的异变到来了。 战场遗迹与现实空间的对接程度竟然进一步提高了,原本其中长久保存的杀念对金丹期妖兽没什么问题,可泄露到现实空间中,那些被金丹期妖兽培养起来的攻灭人族主力军们,立刻被这等杀意激化,执行起留存已久的命令,向人族发起猛攻。 发起进攻是妖兽原计划中打算做的事,可什么时候做亦有轻重。在新生金丹期觉得还未准备完善的时候——从现在来看,很难说当时的妖兽是认为没有准备好攻灭人族的妖兽整体战力,还是没有准备好防备它族——野蛮妖兽竟然发起了进攻,它们不由得要去探查原因。 看看是不是异族妖兽在捣鬼,趁着它们还没准备好的时候,让其他族群的生力军和人族拼个两败俱伤。 那一天,诸多野蛮妖兽冲向人族聚居区做攻城样式时,金丹期妖兽比人族还慌张。 人族认为妖兽总是要打人族的,各大聚居区的卫戍部队本就干着对抗妖兽的活计,还有主动出击,到海里进行海洋正面战争计划的。碰到妖兽大规模攻城,无非是启用过去准备的计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可对金丹期妖兽来说,这是意外,这是计划之外的意外,而且不是由被它们作为攻灭目标的人族引发的意外。野蛮妖兽冲向人族聚居区,能不能打下来是个小事,找到引发野蛮妖兽行动的由头才是大事。 于是,各族看守传送门的金丹期妖兽紧急升空,进入传送门,在传来更多杀念的远古战场寻找原因。 这才有了诸多视频素材拍到妖兽腾空飞起的资料,使得李俭被启用,派遣出去查探细节。原本看守传送门的妖兽紧急升空,给李俭漏了老大的破绽——不然哪能随便向上飞一下就能进传送门的——这才让李俭见识到了战场遗迹。 在这一天后,华夏人族终于见到活得金丹,找到了通往金丹的材料——可以替代,但破界石是真的好用——并且意识到妖兽存在一个社会,这帮家伙在某种意义上真的有修仙先发优势。 而对妖兽来说,这一天的见闻没那么震撼。在它们仔仔细细检查过战场遗迹、互通信息后,发现战场遗迹的异变并不是哪个族群惹起来的,完全是天道操作的产物。那些被催动的妖兽白白送死,只能当做是背时,却不能对任何它族问责。 这些妖兽本来就是准备着攻灭人族的,这一次虽然没打过,不过妖兽们心中口头也有理由,倒是没让它们当时就将人族的威胁程度上调一个台阶。攻灭计划本来打算由金丹期妖兽指挥,遇到硬茬子就出出力,重复杀戮的事情交给一般妖兽去做。这场被杀念激化的战斗又没有金丹期妖兽在其中出力,无非是在过去普通妖兽袭扰人族的情况进行量变,没把人族灭了很正常。 这场量变显然还没达到质变的程度,妖兽们查明没有异族挑拨,便重新准备起攻打人族的“工具兽”。 真正让妖兽们感受到冲击的,是李俭突破金丹后,找它们抽嘴巴子,签金丹契约的状况。 这家伙上哪搞来突破金丹的修炼材料的? 这家伙怎么这么强? 他这么强,那么人族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强? 妈的,先圣遗训说的是真的,人族真的猛到需要所有妖兽联合起来对抗? 这些问题在签订和平契约的时候,深深留在诸多妖兽的脑子里。 一时间,妖兽们都快准备举族投降了。 一个人族出来的李俭就能把它们在灵山矿区的金丹期挨个揪出来抽巴掌,那么人族得是什么型号的庞然大物? 反正先圣遗训里面也只说人族得到了上一纪元的最终胜利,也没说自家族群被怎么样了,实在打不过就投降。战斗力差距都大成这个鬼样子了,投不投降,是否任人族宰割,还有区别吗? 在新生代金丹期妖兽眼里,族群牛逼才有高手牛逼,高手牛逼能带着族群牛逼。人族能产出李俭这么个怪物,人族把妖兽全体车翻了都不是难事,不如投了。 但是它们接到的是“和平契约”,一条通过将李俭行动优先锁住,换取人族大多数人在荒野中自由行动机会的金丹契约。 妖兽:啊? 签完金丹契约,妖兽迷茫了。 人族这到底怎么回事,带头的猛得一塌糊涂,不干掉我们也就算了,人族毕竟是上个纪元获得最终胜利的族群,留手下败将一条命很正常,但签个这玩意算咋回事? 还不是一族一族地签,是一批一批的签,凡是被人族碰到的族群,都签了这些契约。 契约即成,违背契约的代价便是丹毁道消,金丹期妖兽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再多的疑虑,也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整理出对人族该有的态度。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妖兽们发现,李俭的战斗力全然是人族中的特例,一般人族的战斗力虽然也能打,但没有李俭那般超出数量级的离谱。这样一看,作为人族首领的李俭虽然很有实力,但要是妖兽们全都联合起来,要消灭人族,难度不过是从过去的“不费吹灰之力”上升到“主力军需要和仆从军一块上”的程度。 人族看起来还是可以打,金丹契约不过是限制了打法,但绕过金丹契约的打法有的是。 妖兽们再次确认人族可以打,只不过另一个问题变得更加醒目:人族可以打,但实力评级上调后的人族若是对妖兽某族进行重点打击,显然能让那个族群退出后续争夺最终胜利的生存竞赛。 为了自己不被其它族群当枪使,妖兽们下定决定,得整合妖兽的力量——说得明白点,就是把其他族群收归己用,总不能让自家成了别的族群手里的刀。 而这,也就演变成了妖兽社会如今的样子。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纵使妖兽们对人族整体实力与李俭本人实力之间存在较大差距已有认知,可这份差距究竟多大,李俭本人到底多强,还是衡量人族整体实力的重要依据。 韩晓四人愿意以李俭实力的只言片语作饵,总算吸引了有情报价值的妖兽。 第五百一十七章 你们这名字有点抽象 韩晓在观战席待不了多久,为了不让妖兽们见疑,他假装寒暄片刻,就告辞离开,再往妖兽群聚的地方刺探情报。 李俭看得真切,韩晓往对面山头飞去了。 韩晓一走,陈妙有接替他飞上观战席,表面寒暄,通达情报。 四名使者接力到观战席寒暄,将自己知道的情报交给众人,再通过聊天的形式,使智囊团知道。 在情报交流告一段落后,最后上来地周飞白总算情真意切地与选手们告别,祝愿他们能拿一个好成绩,说罢便飞走了。 李俭落回观战席,代表选手的样子与他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 “我知道你们都很有规矩很守纪律,也不愿意干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不过万族大比本来就是个节外生枝的地方,你们就算不闹腾起来,起码也活泛一点吧。演一演,到处走动走动,装出那种好奇又高傲的样子,整点一族天才该有的傲气。”李俭一手扶着椅背,有些无奈。 “我们是来扮演人族天才少年团的,我估摸着你们岁数也没我大吧,能够万里挑一,那都是顶尖的天才,傲气呢,冲动呢,演起来啊。” 战士们有点僵硬地动作起来,两三人起立,走到观战席的边缘,站在跳下去就能让凡人离开俗世的高度,静止不动地望向下方的世界。 好在他们确实戴了头盔,不然的话,他们僵死的眼神配上肢体语言,还真有种轻生者的氛围。 其他选手本想与他们一样,奈何最好的位置被他们占得严严实实,这时候再过去,看起来不像是有傲气的天才,倒像是一群人在看热闹。 说到底,啥样算是有天才的傲气呢? 张志义一个激灵,从观战席翻飞而出,在棚顶站定,摆出一副一览众山小的架势。为了凹造型,他把头盔也摘了,用空间权能悬在脑后,耳朵灵一点还能听见头盔里的声音,也算是没有脱离指挥。 三个人占了观战席外缘的“悬崖峭壁”,一个人占了棚顶一览众山小,剩下六人还想凹自傲型天才的架势,一时犯难。 李俭倒也没催。这又不是后方要求他们执行的命令,只不过是看他们没什么动静,如同玩一二三木头人似的僵着,没有半点趣味,还容易被妖兽看出组织力来,才找他们的“麻烦”。搓不出架势就搓不出吧,好在这段时间顶尖的妖兽大族还没到,其它小族就算知道人族到了,恐怕也不敢抬头仰望,窥视人族观战席。 这样的话,被妖兽看到人族选手的纪律性表现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 眼瞅着直播的时间将近,李俭打开音频:“喂?听得到吧,现在妖兽大族都还没来,说好的直播时间快要到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李校长,你可以去出入口附近观望,等到直播开始的时候,就从出入口一路拍向观战席。” 得,这是拿自己当人肉运镜呢,也不是不行。 “这我就必须提个意见了。让我拍摄,我可以接受,但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搞直播我同意,可只拍摄我的第一视角,这种直播初时还有点意思,时间久了,也就看腻了。怎么不把选手们的视角都用上?” 智囊团一丝一毫都未犹豫:“实际上,我们早有安排,您不用担心直播的其他资源,只要保证自身行动正常即可。” 李俭:妈的,我早该想到的,这帮人就是这样。 短暂挂上通话,李俭依言行事,径直飞往熊虎两族的出入口。 蛇鹰两族掌管的出入口,他自然也去得,只不过考虑了一下一般人类对熊虎和蛇鹰的态度,直播中出现蛇对部分观众应该不算友好。 李俭去而复返,正在出入口迎宾的妖兽们心中惊讶。两族在这的最高代表忙着给选手们验明正身不方便行动,有机灵点的虎族小厮迎了上来,口吐妖语:“李俭?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味,此时猛地发觉,自己作为人族推在外头充作首领的形象代表,妖兽对自己没有任何尊称——李俭本人对此没什么意见,只不过若是没有称呼,岂不是显得妖兽对人族的尊重,也就到此为止了? 暂且挂起想法,李俭看看左右,熊虎两族正对着一群群猪验明正身:“你们的首领什么时候到?唤作什么?” 虎妖抬头:“什么时候到也不是我能知道的,不过我族首领的名号你可以知道,尊讳风雅。” 听到这个名号,李俭第一反应是打开翻译软件,查看明码输入数据和输出。 这老虎说的确实是“风雅”,不过不是风雅颂的风雅,这俩字是单名,风指的是自然界的风,而雅是高雅的意思。翻译软件意会后翻译得出 李俭:吓我一跳,我以为老虎还看起华夏的古文了。 明明连我都没看完。 “那熊族的首领叫什么?” “它们的首领,我们管它叫伏野。”虎妖的头抬得更高了,只是不对着李俭露出脖颈。 打开翻译软件,查看明码输出。 嗯,是趴在野地里的意思。 这玩意放在人类名称里总觉得像是个蔑称,就好像喊晋成公的名字一样,这玩意当时看着可能没啥问题,但后世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考虑到熊虎两族在鹰族压力下虽然表现得团结,但终究不是一个种族,李俭特意观察旁边熊妖的脸色,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它族对其首领的蔑称。 一看,熊妖好像挺满意,连个出来反对的都没有。 我靠,真叫趴野地? 李俭感觉自己好像知道这帮家伙为啥对自己没有尊称了,它们的首领称呼就已经这么抽象,估计李俭作为一个音节,放在妖语里和这些名称也没什么差别。 这样看来,妖兽还是蛮公平的,不会因为谁的名字听起来很二笔就瞧不起人,也不会为了避讳难听的名字取尊称代替。不过虎族这个风雅怎么回事,刚好碰上了? “好吧。你不知道你们首领什么时候来,那么万族大比什么时候开始总知道吧。” 虎妖小厮抬起爪子,斜斜指向天空:“天上的太阳到正中间,我们的影子都最短时,就是万族大比开始的时候。” 好古朴的计时方式,这帮妖兽能不能从日晷进步到滴漏啊。 耳中传来智囊团的声音:“大约下午一点钟,准确时间是一点零六分。” 李俭关上外部喇叭:“合着这场万族大比直播得到一点钟才算是正式开始,那八九点就开始的直播怎么办?” “拍拍入场妖兽。” 李俭:合着不是你们在拍。人类搞体育赛事有开幕式闭幕式,开幕式足够精彩,观众当然不在乎镜头对着的不是正在比赛的赛场。但你们难道觉得这帮妖兽会在万族大比正式开始之前,办什么开幕式吗? 叹气,打开外部喇叭:“我看你们做的不错,之后我让使者找你们学习学习。” 虎妖小厮将前爪交叉,扑在地上:“您过誉了。” 这大概是虎族中的礼节。李俭转身,朝东北侧出入口飞去。 飞了几公里,总算看见另一处出入口。两边出入口景象仿佛,只不过这边等待排队的妖兽,似乎以鸟类与爬行类为多。 看着眼前不知什么物种的蜥蜴爬出平台,飞在蛇妖身后,李俭就觉得自己的选择确实极对。 要是在直播开始的时候拍到这一幕,也不知道有多少爬行恐惧症患者会被吓出心脏病来。 李俭还没落地,就有眼尖的鹰妖看见了,只是等他飞近,才有鹰族的小厮飞上来迎接:“人族?是从熊虎两族那边进来的?” 本地的帮会好像有点不友好啊。李俭想着,微微放出法力,鼓动着说话:“对,怎么了?” 磅礴法力震荡带起的波动让鹰妖有些难过,它本能地想要变脸发怒,不过在怒气涌出面庞前,理智让它意识到自己面前应该是谁。 “人族李俭?” “我问你,这场万族大比,我已经到了,你们族群的首领什么时候到?” “无可奉告。” 翻译软件的输出相当传神,李俭想着,若是在灵气复苏前,每个人都能用到这样灵巧的翻译软件,或许就不用把外语课当做硬性考试、通识考试了。 “你们族群的首领什么时候到也不知道,那就告诉我,你们鹰族的首领怎么称呼。”法力鼓动得更急促些。 面前人族鼓动体内法力,竟带着自己体内的法力也燥了起来。鹰妖知道人族首领有些怒气,连忙挑能回答的回话:“我族首领尊名万羽。” 好,这名字一听就懂,是有很多羽毛的意思。 李俭点头:“那么那边蛇族的首领怎么称呼?” “怎么称呼?我们叫它衔泽。” 李俭:? 又是一个乍一听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名字,还是翻翻软件吧。 软件显示,衔泽二字,衔指的是叼着东西的动作,泽是名山大泽的意思。 换句话说,这条蛇的名字是叼着聚水的洼地。 李俭:6。 第五百一十八章 弹幕抽象 妖兽的命名方式相当有创造性,李俭想来,大抵是按照习性、样貌、性格、期望取名,区分度相当高,可比人类大姓为了起个脱俗的名字将字典翻烂要容易不少。 只不过,这般取名可从侧面表现出,妖兽族群的社会分工还不够细化,起码没有形成长期稳定的职业体系。 对一个族群来说,用工作内容称呼专职个体是最方便的做法——事实上,在不需要建立私人关系的场合,哪怕是已经发展到当代的人类,依旧更乐意用职务称呼他人。 虽说大多数时候用职务称呼他人,更直接的缘由是符合“当下认知的礼貌”,不过以姓加职务作称呼,既符合“礼仪”,也符合高效运转的信息沟通。 而在社会分工细化,前代经验可以留给后辈,形成一定行业壁垒后,“姓氏”总会演化出来的。 不过妖兽社会至今也不过数年,连换代都悬。再加上这些金丹期妖兽基本是万用牌,估摸着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形成固定职务。 或许各族首领能有一点不同? 李俭看向一旁蛇妖,它匍匐在地上,只将头抬起两拳高度。意识到李俭在看它,吐了吐信,扭头看别处去了。 李俭走到出入口止步,正在排队的一群蜥蜴算是认出他了,一边在蛇妖面前列队宣告金丹誓言,一边心有余悸地看向李俭,不知心中多少思量。 “我向我的金丹发誓。我在三十个日月交替内成为金丹期修仙者,并非在此之前或在此之后。” 一群蜥蜴用妖语立誓,整整齐齐地排出金丹,在众妖兽的见证中,誓言化作光芒,融入金丹。 这番誓言不需要说违誓之后如何如何,比如“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既然是对着金丹立誓,只要誓言有假,金丹在誓言融入的时候就会崩解。 如果不是本次赛事还是第一届万族大比,诸多问题尚未通过正式比赛的形式暴露出来,宣誓内容尚未更新,金丹立誓着实是保障赛事公平公正的好办法。 起码这场比赛还没要求“禁止兴奋剂”,不是吗。 李俭饶有兴致地看它们发誓,蜥蜴们在他目光中将金丹吞得飞快——这玩意可以从体表吸收,但可能是它们被吓坏了,张口就把金丹吞了进去,也不管这会让它们对其它妖兽暴露自己的脆弱部位——带队的蜥蜴在选手们都收回金丹后,立刻看向负责对它们验明正身的蛇妖代表,急迫地寻求帮助。 蛇妖代表点点头,身后就有蛇妖小厮游了出来,将它们引向观战席。 下一拨排队的是一群家禽样的鸟类,鹰妖抛下李俭,转过头去招呼它们。 蛇妖代表安排了俩下属在出入口待着,朝李俭游来,隔了两三米距离停下了,抬头对着李俭左看右看。 “你是蛇族在出入口的代表?”李俭看着眼前的蛇。 这玩意环纹满身,看起来乌黑发亮,也不知道是什么蛇类。蛮古变后的生物看起来都要大上几圈,这条蛇看着像是小蟒,能有碗口粗,估摸着以前就是蛇。 “算是吧,人族首领。你们难道就不打算在出入口验证参赛选手的身份吗?” “没那个必要,能让你们知道人族的选手都是光明正大就行了。” “哦,人族的选手已经到了?我要告诉首领。”蛇妖游了回去,抓住自家小厮,用蛇信噼噼啪啪地甩了一阵,小厮当即飞了出去,离开会场,找首领汇报。 做完这些,它再没向李俭靠近,更别说是说话了,只是偶尔看两眼李俭所在,观察他是不是还站在那。 李俭:6,我成被套话的对象了。 观察片刻,这块出入口果然是禽类与爬行类动物的偏爱之地,十几分钟时间内,愣是没有一个禽类和爬行动物之外的妖兽族群出没,俨然是蛇族和鹰族让手下附庸过境的地方。 这帮家伙确实方便统合,毕竟形态相仿,手拿把捏也容易些。 李俭看了一阵,直播时间就要到了,复飞至熊虎两族把控的出入口,看这些带毛动物验明选手。 直播信号正常放送,李俭蹲在出入口一角,得等妖兽们进来了才能看到他。没什么族群能想得到会有人类待在这里,再看到熊虎两族拿他也没有办法,心下里明悟是李俭在场,登时收起动作,在一众外族的眼皮子底下,再凶猛的妖兽也缩得像是个小鸡子。 李俭站了一会,韩晓完成工作,看见李俭在这站着,就摆出使者的样子侍立一旁,为李俭充门面。 过了一会,选手们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看李俭站在出入口“吓唬”妖兽,也站在他身后,摆出人族的架势。 李俭:? 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随着直播信号一起放送给观众,李俭这才开口:“都过来干嘛,观战席那边留人了吗,确定不会被妖兽动手脚吗?” “留了人了,妖兽做不了什么手脚。演播厅要求我们派几个人过来拍摄其他视角,所以……”正站在李俭身侧的选手低声说着,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 李俭叹气,把UI透明度调低,双手藏在背后操作,将门户网站调出来一个窗口。 打开画面中处于醒目位置的直播,加载房间。直播房间的分流号码都飙到四位数了,仍然有许多在线观众高频发送弹幕,将画面上半截都挤满了。看着画面还算干净的下半截与UI背后的世界重叠,李俭确信这是从自己视角出发的直播。 “这啥动物?” “旁边那老虎个子挺大,能不能请过来拍照?” “让一让让一让,瓜子矿泉水、泡面冰红茶。” “库玛?” “不是,你们发弹幕不累吗?” “前方高能。” “支持战锤喵,关注战锤谢谢喵。” 互联网的群魔乱舞,纵使李俭在灵气复苏之前就已高强度冲浪许久,可在打开弹幕的时候,他还是得承认,自己对观众的喜好有点过于自信了。 本来觉得观众们打开直播就是冲着万族大比来的,现在看来,冲着万族大比的或许是主流,但也不耽误有人就喜欢凑热闹,知道这场直播是天大的热闹,就往里面凑。 看了看直播选项,除了分流频道可以选,还有视角可以调。 切换到选手们的视角,直播房间的分流号码明显小了不少,但弹幕密度并没有显著下降,不过他们的讨论更理智些,起码能围绕当前出没的妖兽发言了。 将直播画面透明度调高,看见前头一支羊妖验明正身,由虎族小厮带着飞向备战席,李俭腾空飞起,跟着运镜,好让观众们看见万族大比会场的样子。 “老虎带羊飞?这不清蒸?” “不能直接吃?” “吃毛啊,不褪毛硬吃?” “有傻批,围观傻批。” “围观傻批。” 李俭:不是,你们发弹幕要这么抽象吗?我是打算让你们按照这个视角去看妖兽备战席的,你们聊老虎吃不吃羊干嘛啊。 飞在前头的虎妖一个激灵,默不作声地悄悄回头瞅了一眼,看见李俭飞在身后。 虎妖:啊? 羊妖早就有感觉了,此时不敢回头,生怕这人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好吧,它们已经想象到了,这算不得意料之外,只能算是情理之外了。 李俭跟在后面拍,看虎妖带着羊妖飞到会场中段,往一侧山脉靠近。落在地上,复行数十步,看见有几头虎妖与熊妖走来走去,背后是一座满是挖掘痕迹的山洞。 山洞高七八米,宽三十多米,向内深处也有十几米远。外头“看守”的虎妖看见本族引着羊妖来了,抖擞精神,摆出威严的样子挺身,却看见一个人型生物就在后头跟着,刚刚摆出的架势就僵住了。 李俭稍一鼓动法力,让虎妖熊妖认出是李俭到场,别说威严的架势了,有几头虎妖的尾巴差点甩飞。 领着羊妖过来的小厮见同族如此惊慌,只当做没看到,转过身来,对着羊妖清嗓开口:“这里就是选手备战席,等到要轮到你们出场了,选手就到这里集合,由我的同族验证你们的身份,之后上场战斗。没有叫到你们就不要过来,听明白了吗?” 羊妖们齐声答应,声音有点发颤。 它们的对话用妖语进行,好在直播画面贴心配上了实时字幕,不至于让观众们听不懂。 “备战席就长这样?” “山洞?” “妖兽的审美也就到这了,如果换成我来。” “熊和虎关系这么好吗?” 弹幕飞也似地刷新,有不少弹幕都在吐槽妖兽拿山洞当备战席的粗陋,李俭觉得遗憾。 这就是只用光学信号直播的坏处了,人们不能亲身到场,难以感受到光学信号之外的信息。 这片山洞满是挖掘的痕迹,可金丹期妖兽要从山体中开出洞穴,只需动用法术就行。法术能把山洞洞壁变得光滑,哪至于留下这么多痕迹。 在神识能感应得到的地方,可以发觉,这座山洞有灵材密布,是挖掘山洞的妖兽特意埋进去的。 第五百一十九章 人族首领怎么在这 李俭并不精通阵法,好在妖兽们掌握的布阵能力尚未发展到可以用一套数学语言来描述的程度,这种建立在直观经验和个体归纳总结基础上的简单复用,李俭倒是能看出一二。 遍布山洞的灵材都是妖兽以爪牙硬生生嵌进去的,可见这座山洞的修建并非一族举动——在众多异族的众目睽睽下,将灵材嵌入山体,若是使用法力或神识,难保没有偷梁换柱之嫌。 从灵机流动的方式来看,外来妖兽不论是进洞穴还是出洞穴,只要不破坏洞穴中隐藏的灵材,都会扰乱灵机流动方向。对驻守在洞穴门口的熊虎两族妖兽来说,只要它们愿意,确保洞穴中除了参赛选手再没有其他修仙者,也不会被任何外来力量扰乱选手而不知,是相当简单的事情。 熊虎两族作为大族,确保比赛在它们需要的时候顺利进行,对它们建立威信来说相当重要。既然它们如此做了,那么作为“对家”的蛇鹰两族应该也是如此。 李俭保持面朝方向不变,让摄像头拍到羊妖在洞穴前缓缓走过的样子,双眼却只看着两旁驻守的虎妖与熊妖。 现在的局势相当有意思。上次首领会议中虎族与鹰族爆发的矛盾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中,不仅没有弥合迹象,反而愈演愈烈。虎族与熊族不愿与鹰族在一边,在万族大比会场上各驻一座山头,虽说免了在人族面前大打出手、激化矛盾的窘迫,但也同时将看起来中立的蛇族推向鹰族。 虎熊两族可能意识到了,但就算它们意识到了,现在也晚了。 它们甚至将过去看做大敌的人族迎入己方入驻的山头,都不愿与蛇族鹰族会面,这份意味看起来都没打算隐藏。 在李俭“陪同”中,羊妖行进得相当僵硬。 它们当然感受到了山洞中弥漫的灵材气息,如果它们灵智未开,蛮古化的妖兽应当会立刻扑上去,将山洞中的灵材挖出来,用尽一切手段尝试着融入体内。而对灵智已开的它们来说,灵材依旧是相当吸引它们的东西,只不过意志足够强大,可以克制前去挖掘的冲动。 比起洞穴中一看就知道有其作用的灵材,羊妖们更担心身后的李俭突然做出什么丧失理智的行为——更让羊恐惧的是,如果李俭在这暴起发难,像个神经病一样把它们杀了,恐怕没有族群会关心它们的死亡,顶多是宗主族群以此为借口,向人族要求资源。 引它们前来的虎族小厮心中也没有底,不知道李俭在这到底要起什么作用,只能像先前一样,假装不知道李俭的存在,引着羊妖进行选手入场的其他环节:“跟我来。” 选手一行再次腾空起飞,李俭缀在后头,随它们向上飞了十几米距离,就进入横向飞行,不一会,就看见有空置的观战席凸出山壁。 观战席相当简陋,上头的凉棚是藤条随便搭的,下方的站台干脆是几根稍微切割后的原木。李俭倒是想称之为木板,但将如此粗糙的东西冠以人类社会中的加工产品名称,几乎是对工匠的亵渎,他便不作言语,只是跟拍。 “这里就是你们一族的观战席,如果没有叫你们比赛,就不要出来。”虎妖抬爪一指,羊妖见状,鱼贯而入。 要在几根原木上站立,对妖兽来说不算费劲,更别说是习惯在山崖陡石上蹦跳站立的羊妖。对具备空间权能又有天生优势的羊妖来说,只是站在原木的粗糙表面上,别说生命危险了,只要没人故意让整片山崖跌落,它们在这都稳如泰山。 只不过,十来头胖了一圈的羊妖挤在一起,实在显得局促。看上去就像是羊肉烧烤店促销的把戏。 羊妖们当然不知道,在李俭心中,它们已经在炉火前走上一遭了。只不过被肉食者盯上的感觉还是让它们心头一紧,不由得又靠得紧凑些,将腰背上的肌腱都鼓了起来。 李俭:好肉,啥时候才能和肉羊签上附庸? 看到羊妖在观战席缩成一团,虽然不能肯定这到底是本族的威望还是李俭所致,不过自己的任务确实达成,虎妖松了口气,腾空飞起,回出入口复命。 飞出没多远,旁边掠过的备战席中的妖兽看它的眼神让它觉得古怪,回头一瞥,李俭还在身后跟着。 虎妖:不是,大哥,你不是冲着羊族来的吗?怎么还跟着我? 虎妖小厮心中问号乱冒,但又不能质问李俭,只好胆战心惊地飞向出入口。 望见同族,它心头巨石落地,猛然加速甩开李俭,钻进小厮堆里,假装自己的存在感低到谷底。 “这头老虎是不是在躲李俭?” “藏起来有什么用,切片都能把它找出来。” “有实力还是爽,这应该是戴着头盔在拍,要是李校长把头盔摘了,瞪它一眼,它不得尿了?” 李俭哑然,慢悠悠飞到出入口平台,与在场选手对了对情况,在他离开的时候,尽皆无事。 李俭离开平台后,出入口的虎熊两族也未给人族难堪,就当他们是空气,只要没阻碍它们对参赛选手验明正身,虎熊两族也乐得不管。 毕竟它们两族的首领确实不在场,而人族首领真真切切在场,还是个相当有实力的家伙。若是它们对人族选手弄出个好歹,自家首领没到场之前,它们先得被李俭弄出个好歹。 活在世上谁不是挣命啊,吃饱了撑的才在这种情况给人族使绊子。 正当李俭琢磨着再搞点直播效果,去山头底下拍拍已经入驻观战席的诸多妖兽种族,远方天边便传来毫不掩饰的空间权能波动。 诶,有乐子了。 李俭向选手们摆手示意,让他们留在原地别动,自己腾腾几步走出拱形长洞,在会场外头抬头看向远方。 几个黑点在远处天边出现,逐渐放大,变大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直播房间中的观众都能看出虎妖的形貌。在李俭等了它们一个多小时后,虎族的代表终于到场了。 还是当时首领会议时出场的虎族大妖出头,看样子,它确确实实是虎族的首领,也就是那头叫做“风雅”的老虎。可它在首领会议说话行动的样子,和风雅大概没有半毛钱关系,至于高雅,或许粗暴的行动和说话风格在虎族内部是称得上高雅的。 庞大身躯轻巧地落在外凸的平台上,身后十来只老虎不敢比首领更出众,只能落得比它更轻柔,掀不起半点响动。风雅缓步前行,扫视平台的目光像是在视察自己的领地。 如果一切顺利,这里确实能算是它的领地。出入口大多是虎族与熊族的附庸种族进出,而自己又安排了族中好手在出入口监视,只要熊族首领没到,它就是这里的王。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它毫不避讳地大放气息,让神识和法力波动无所顾忌地四处澎湃,身上的每一个毛发都在高呼“我在这里,我是虎族的首领,我是这片天地的主人”,号召在场修仙者敬服在虎族麾下,让虎族成为第二纪元的永世之选。 跟在它身后的虎妖也为此目标而来。它们没有夺去妖兽们看向首领的目光,只是同样骄傲地跟在首领身后,身上散发着作为虎族后辈天才的自豪。它们身上的花纹一同指向最前方的首领,让风雅更加夺目。 只不过,当虎妖们的目光看到视野中的人形生物时,它们的气场停滞了。 风雅见过李俭,虽然它每次见到李俭,李俭都穿着这身从头遮到脚的作战服,戴着挡住面部的增强头盔,但不论是这副装束还是体内蕴藏的庞大能量,都足以让风雅确信在拱形洞窟前站着的就是李俭本人。 人族首领会在它之前到来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更让它意外的是李俭竟然会站在出入口等它。 为了今天的出场,它早就找熊族套话,问出了熊族打算的到场时间;特意避开了可能让鹰族与蛇族出风头的方向,规划了能够让最多附庸看见自己威风的路线。 扪心自问,躲过熊族出场的时间,岔开行动时间,确实有那么一点胜之不武的意思,但这如果能让自家更吸引眼球,风雅乐意为之。 只要自己能岔开时间出现,全场目光就被迫集中在自己身上,展现虎族威风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为什么,人族的首领竟然在这? 李俭的出现让身后的虎妖有些错愕,它们在瞬间就意识到这个人应该是谁,原本整齐的队形出现不易觉察的散乱。 风雅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它摆了摆尾,让同族继续向前,自己则相当自然地转向李俭,边走边开口:“人族首领来得真早啊,选手都入场了吗?” “入场了,等你们大半天了,还以为你们觉得这场大比没意思,不来了呢。”李俭对着风雅猛拍,倒是忘了点明风雅的身份。 好在演播室替他补上了漏洞。在直播画面中,迎面走来的虎妖身旁挂着“虎族首领,风雅”六个大字。 第五百二十章 实力与居中协调 风雅与李俭一虎一人四目相对,直看得火花四射,连大道都磨灭了——李俭本想用这番噱头,只不过事情并没有变得那般夸张。 目光无形无质,在灵气复苏之前,目光甚至是并不存在的东西。动物的瞳孔仅仅是接受光线进入的通道,单论发光与吸光,动物的眼睛可不能发出光芒。在灵气复苏之后,目光倒是可以存在了,只不过要想用“目光”探索什么,只能让神识代劳,由神识成为目光的一部分。 对人来说,哪怕没有意识到神识可以做什么,在灵气复苏,人们开启神识后,注目时依旧会若有若无地带上点神识。视觉作为人所处理的信息量最大的表层感官,当其感觉为人类建筑了一片可以意识到的天地后,神识作为信息器官在其中探查也就顺理成章。当人想要看到什么,将目光转向何处时,“探寻”的意识就会催使一丝丝神识向想要探索的方向逼去。 风雅看向李俭,作为智慧生物,它想要“探知”李俭的意识自然让它的目光带着些许神识。若是李俭没有任何防御,这些神识就能穿透头盔的面罩,看清李俭脸上的每一根毫毛。 可李俭的神识本就强出寻常金丹期修仙者不少,没有刻意防御,虎妖些许神识也透不进来。更别说他现在一门心思要给观众拍点节目效果,潜意识里将头盔当做摄影器材保护——增强头盔是特种设备,其坚实程度和系统稳定性相当惊人,不过李俭潜意识将它当成易碎品,护得更牢,神识在上头无意识游移,虎妖的丝缕神识落到此处,当真是泥牛入海,再也寻找不得。 一人一虎没闹起什么风波,在相对安全的社交距离停止靠近,虎妖一撇尾巴,脑袋偏向正在进场的本族选手:“我族愿意领导组建反魔族同盟,当然不会嫌这场比赛如何。这场比赛能够让我族证明,我们虎族才是面对魔族的领导力量。等我族英杰展现实力,你们人族见到了,也不会反对这一点的。” 风雅的话风比起一个月前简直像是换了头虎,那时候它说话屡屡带刺,可比现在尖锐不少。 别是背后有高人……哦,高虎指点吧。 风雅这番话说完,还不等李俭反应,直播间里倒是先炸开了锅。 有人说虎族算个什么东西的,也配让人族见见实力;还有人问虎族那边的魔族能不能拉拢,给虎族来个狠的;更多人则是期望人族代表选手让虎族看看人族的实力,好让虎族早日弃甲倒戈来降,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李俭远远感应虎族选手体内气息,尽皆超过金丹期平均水准,足以想见它们接受的资源确实不少,应当符合大族水平。看风雅如此骄傲,估计天赋技巧也比较出众,如果没有意外,虎族的代表选手在万族大比中算是一流,拿下前排名次板上钉钉。 考虑到人族选手打算打假赛,虎族倒是能给人族一点小小的战斗力震撼。 李俭有点遗憾,这场假赛,自家这边是打定了,观众们若是看到选手在异族面前落败,恐怕会有不小情绪。 如何输赢,还得仔细定夺。 “那就祝你们旗开得胜咯。”李俭轻飘飘地回答,他这时候满脑子都是如何打假赛才能让观众满意,没心情与风雅客套下去。 风雅听在耳中,觉得人族首领态度柔和,心中满意:“都是为了对抗魔族。” 虎族选手在虎族代表与熊族代表面前验明正身,对着金丹发誓。在场有一半都是自家族人,另一半是与本族态度暧昧的友方,还剩三两个人族围观,也都在刚才李俭的表述后显得没有威胁。 虎妖们十分轻松地放出金丹,宣誓后从容收回,被同族小厮带着前往备战席参观——就突破成为金丹的时限来看,同族小厮算是这些选手的前辈,不过在万族大比的场合中,也只能引它们前去。 风雅看了看四周,一切秩序运行正常,就连作为妖兽公敌的人族都愿意承认虎族成为反魔族同盟领导者的可能性,局势一片大好。本该克制住的情绪有些不懂,喜形于色地叫来自家小子,让它带着自己去本族观战席入座。 它本来还想整点万众瞩目的动作,不过先前的威势被李俭打断,又“因祸得福”地得到人族认可,此时对寻常妖兽的臣服没了太大要求,心满意足地上了主座。 李俭暗地里唤走选手,将使者请去查探妖兽消息,一行人回到观战席,在虎妖观战席不远处围坐一团,讨论打假赛的流程。 为了观众着想,李俭把头盔摄像头扭到一边,又让两名选手各站一旁,拍摄虎族观战席和远处景色,再将比赛讨论频道与直播音频隔开,这才出声说话:“我有点错估形势,现在看来,观众们很乐于看到我们在万族大比中发威。” 选手们隔着头盔面面相觑,这是在讨论打假赛之前就该认识到的问题,怎么现在才提到这点。 “但我们又不能太出风头,免得让妖兽把我们当成众矢之的。这个假赛还是要打,可是要打得让观众满意,你们有什么看法?”李俭提问。 一群选手愣是半个字都不往外蹦,表现出相当惊人的团结。 在沉默中过了片刻,李俭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他正在询问一群士兵如何组织国际级战略,如果这件事办得好,可以成为美谈,可在大部分时候,这种做法什么都得不到。 倒不一定是这些参赛选手中就没有足够的智谋来应付问题,但这并不是参赛选手该做的事。一定要划分责任的话,李俭本人想出假赛该怎么打,比他们想出假赛该怎么打更加合理。 好在智囊团的远程连线很快结束了这场尴尬的沉默。 “前面的战斗可以随便赢,赢得越漂亮越好。碰上熊虎鹰蛇四族时,看优先碰到哪一族,如果在淘汰赛中碰到熊族或者蛇族,个人赛和车轮战要赢,团队战要输。碰上虎族和鹰族,个人赛要赢,车轮战和团队战要输,等进入败者组复活赛再打。最终名次,个人赛要拿第二名,车轮战和团队战保持在第四名和第五名,优先让熊族或者蛇族做第五名,按照赛程变化选择。” 智囊团的建议相当详尽,将各族名次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连个人赛的名次都定死了。 李俭不由得看向陶知用的方向。 陶知用没有动作,只是在那坐着。 有智囊团提供指导意见,再谈怎么打假赛就没有必要了。李俭感叹几句,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刚才风雅搭话的举动搞出应激反应了,还真有点要指挥自家选手的意思。 还是收收心,拍拍现场情况。 李俭把头盔摄像头扭了回来,腾空飞起,看见虎族观战席中,虎妖风雅正把脑袋朝着鹰蛇两族管理的出入口,久久不动。 好奇心驱使下,李俭向那边飞去,飞过虎妖时,瞥了一眼,风雅对他的行动没什么反应。 李俭飞在半道,神识中就有感应。 得了,原来是鹰族的首领到场了,难怪虎妖风雅朝这边看。 李俭加快速度,靠近西北口平台。 人还没到,鹰族十名选手便在自家族人引领下飞过一旁,在上方飞行的万羽看见李俭,噌地一下挡在李俭与选手之间,双翼收起,只靠空间权能让自己悬停在半空中,有些高傲地用一侧眼睛看李俭:“人族李俭?” 李俭:真是够不客气的,虎妖风雅好歹还叫我一声人族首领呢,到你这就剩下我的跟脚和姓名了。 “鹰族万羽?” 万羽总算正眼看向李俭,只不过一只鹰的正眼看起来更怪一些:“你是来窥探我族选手的?” “随便逛逛罢了,哪有那么多功夫看你们的动静。只不过是看你们来得这么晚,还以为你们不打算参赛了。”李俭将说给虎妖听的话,又对着万羽说了一遍。 “怎么不参赛,就算是你们人族不来了,我们鹰族依旧是反魔族同盟的支柱,是同盟的天。若不是我族提供章程,哪能有今日之盛事?”万羽的说法和虎妖明显不同,虽然都表示了自家参赛的坚定决心,只不过一家的落脚点在实力,一家的落脚点在居中协调能力。 这倒是和它们在首领会议上的表现一脉相承,那时候的鹰妖也是靠着从虎妖嘴里硬生生抢来话语权,才让虎妖恼怒不已。 “这样说来,第一个提出组建同盟的,倒是你们鹰族了。”李俭出言讽刺。 反魔族同盟原本是华夏让妖兽各族接受人族使者抛出的名头,如今不仅成了香饵,还有妖兽争先恐后地要夺取“抛出香饵”的名分,虽然搅动风雨是人族的愿望,但让鹰族轻巧地当着正主的面占了反魔族同盟提出者的名头,那可不是华夏人能够接受的情况。 万羽偏过头去:“提出来谁都能提,但让它族信服,这是我们的本事。” 第五百二十一章 将以口舌说魔族乎 这又是在颠倒黑白了。 鹰族不过是在关键的时间点将虎族提出的粗浅条件做了些许修改,趁势赢得其他族群认可罢了。要论起让各族信服,万族大比的各个环节又不是只有它一家提出,自己代表人族就提出不少,几个妖兽大族也各有建议。就算人族韬光养晦不肯争锋,鹰族万羽如此揽功,就算自己不说什么,也免不了其它种族心中耻笑。 李俭懒得拆穿它,正打算分道扬镳,却感觉身后有金丹期飞来。转头回望,看见虎妖风雅径直冲向此处。 李俭心中正纳闷虎妖这是要做什么,它便放声大喝,自己道明来意:“万羽!你们可算是到场了!” 只见风雅矛头直指万羽,李俭在旁只不过做个见证,为了节目效果,李俭暂缓步调,看它们有何话好讲。虎妖飞到近处,放慢速度,朝着万羽缓步逼近:“真是让我好等啊。” 万羽正视风雅,没工夫再对李俭摆姿态,倒是将李俭当成了背景板:“等什么等,比赛又还没有开始,虎族想早来,也需要向我打报告?” 个中意思,却将虎族的地位摆在本族之下了。 风雅听出其中意味,心中暗恨鹰族的扁毛畜牲嘴里没有一句好话:“这场大比是为各族公事而设,为的是防范魔族,你来得这样迟,别是没把防范魔族的事情放到心里去吧!” 风雅说话间鼓动法力,让妖语迎风大振,声闻数里。 李俭在旁边听无语了,风雅如此做,明白着是要在会场内摆明车马兴师问罪。它声量大确实爽,可惜苦了自己正在拍摄的信号,音频传回演播室,怕是能把人吓得手抖。 风雅正面逼宫,鹰族与虎族同为顶尖大族,从未经过一场可以确定上下尊卑的大战,虎族对鹰族并没有优势,万羽当然不会逃避正面对决。 它一摆翅膀,将几根长羽梳拢,等山谷中回荡的声音小了,才同样鼓动法力,颇具穿透力的声音盖过方才虎妖声势:“何时比赛,是三十五天前,在诸多族群首领面前,大家商议确定的,不是我鹰族一家之言,也不是你虎族就能独断。既然约定在太阳到正中心之前开始比赛,只要我族在比赛正式开始之前入场完毕,就谈不上迟到、早到。你别仗着自己来早片刻,要兴师问罪,如果你要把我族打成对共抗魔族不上心的典范,那么在我族之后到来的族群,岂不是罪加一等?” 应该说,翻译软件是相当本土化的,以李俭听来,一些成语运用若是在正经公文上,或许显得不合时宜,但若是考虑这都是翻译软件的功劳,把妖兽的妖语翻译得“文绉绉”的,似乎也没有问题。 这下就把风雅问住了。熊族首领与选手都还没有到场,此时说话需要光明正大,若是临时扯谎,骗鹰族说熊族也到了,继而反将一军,虽然一时逞口舌之快,但事后反攻倒算,倒是自家落了下风。 自己只想着让鹰族在万族大比开始之前形势被动,可话到嘴边被鹰族一激,竟然错选了话题。 虎妖风雅心中懊丧,它此行来可不是为了被鹰妖后发先至,按杀气势的。可惜来时被扁毛畜牲一句话带到了沟里,方才准备的话题被带偏了,现在要想重回不败之地,还得自己多花心思。 虎妖心中想法颇多,短暂思索片刻,也学着万羽的尖利劲说话:“不是你鹰族一家之言?那我刚才远远过来,怎么听到你对人族首领说,反魔族同盟的事情,是你们一手操办,让各族认可的?既然你们鹰族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怎么不能做标定到场早晚的表率?” 虎妖这一番话把方才鹰妖当着李俭的面给自家揽功的言论放在了台面上,既消去了自己发言不慎,影响友军的危害,还将鹰妖自己架死在自己的话上,算是以其人之道还于彼身。 只不过有一点不好。 虎妖被自己的话架起来,他的原话可是作为光明正大逼宫行动的兴师问罪起手,是它自己把场面搞大,好让全场妖兽知道的。鹰妖的话虽然不占理,但它说这话是在和李俭的私人交谈时间,虎妖当众提出,要想把鹰妖架住,就得先让人族李俭作证。 李俭:你们两家口舌相争拉上我做什么,人族现在什么影响力,你们两个大族还不知道? 虎妖这么一说,鹰妖立刻看向李俭。 它不方便说话,只要它现在出声,阻止李俭说什么,那么它方才发言揽功的事情就真的摆上了台面,哪怕没做过,也相当于做过——更别说它还真做了,只不过是为了抢夺话语权而预热。 预热行动能被对家拿到台面上炒,鹰妖鸟喙都快咬碎了,心中思量虎妖还真是有备而来。这一个月好处没有半分进展,到了万族大比会场,这家伙是要摆明车马,从此以后两军对垒,再无半点瓜葛? 而且看它说话,它都想把人族拉到自家阵营,来对抗我? 鹰妖心中又惊又怒,却只能看李俭如何发言。 李俭左右看看。 此时据实说,虎妖当然高兴,但鹰妖难免恼怒;若不照实说,在鹰妖那边总得承自己恩情,可在虎妖眼里就是当面敌对的仇敌;依仗自身实力置身事外,实则也是帮助鹰妖,不仅鹰妖心里不会感念,就连虎妖的愤怒也免不了。 倘若自己孑然一身,没有族群压力,也不必为人族想东想西,这时候当然直人快口,句句说在明处,就算鹰妖恼怒,也不妨碍自己身行正道,问心无愧。 但这时候,如何说,才算正确? 飞快地掐了信号给后方智囊团询问,可他们转瞬发回只言片语,只让自己依着本心行事便可。 李俭无奈,摇了摇头:“万羽说的,只不过是它们凭本事让它族信服罢了。” 李俭这句话本没有用法力鼓动,没打算公之于众。但虎妖的行动着实够快,在李俭摇头的时候,一层法力远远布下,在远处替李俭当了一回扬声器。 李俭无奈,虎妖执意要把事情搞大,现在万族大比还没有开始,就算要兴师问罪,总得等到其他族群都到了,才好兴师问罪吧。 其它几个大族虽说不算顶尖,但现在到场的也不多,趁这时候你们玩起两军对垒有个锤子用啊。 鹰妖感受到法力来源,愤怒地看向虎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鹰族打算,如何让它族信服呢?我族会在这场比赛中展现我族才俊的绝对优势,而你们,打算用什么言语,说服魔族不要生事,自缚来降?”虎族声音比刚才小了一些,但依旧足以让两旁山上观战席中的各族听见。 风雅并未见好就收,而是趁着鹰妖被自己揽功的话语架住无法言说的时候,将鹰妖“对内”收揽话语权的举动定义为“这是鹰族唯一出彩的地方”,也是“鹰族唯一对魔族有优势的技术”,将鹰族明里暗里说成只会耍嘴皮子的种族,却把自己摆在会对魔族重拳出击的高度。 魔族对各族的戕害,各族有目共睹,当然不会觉得些许口舌能让魔族罢兵止战、倒戈来降。与鹰族还在积极收拢话语权的行动相比,虎族有些鲁莽的秀肌肉,倒是一众族群面对魔族时最该做的。 “言语是讲给能听懂的妖兽听的,你若是听不懂我的意思,也不用不懂装懂。这场比赛本来就是为了展现实力设置的,你别搞得像是只有你们虎族一家知道提升实力,没有比比看,谁知道哪族选手更强?”万羽此时落了下风,没敢像风雅一样,扬言本族的俊才高过虎族一筹。 风雅面上从容,心中总算松了口气。方才被鹰妖带着走的情况算是过去了,现在被逼到死角的是鹰族。经过这场口舌争辩,在场妖兽都会记住鹰族执意争抢话语权的事,同时将虎族颇具实力记在潜意识里。 这样一来,万族大比虽然还没开始,但让诸多族群心向虎族的目标,已经达成一半。 更惊喜的是,人族李俭也在这场时间中站在己方一边。如果事情顺利,有人族和熊族相助,早晚能压过鹰族一头。妖兽蚁附之势可成,资源此消彼长,鹰族首先挑起的矛盾,到最后埋进谁的尸骨,尚未可知。 风雅大笑一声:“那就等你之后发挥,若是青壮死在我族小辈爪下,可别哭鼻子了。” 说完,不等万羽反应,它便操控空间权能,转身飞走了。 万羽在后面气急,但对着已经转身离开的虎妖放狠话,只会显得自己没有水平,更遭万族耻笑。等它看向李俭,却看见李俭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朝西北出入口飞了过去,把它当做空气,晾在那了。 鹰妖心中余怒难消,压低了音量,从鸟喙中发出一串金铁交鸣的动静,转头向自家观战席飞去,要去叮嘱自家儿郎,若是碰上了虎族的选手,别留情面,往死里打。 第五百二十二章 觉察不出的不对劲 李俭别过鹰虎两妖的争斗,自顾自往西北出入口飞行。 风雅与万羽的口舌之争恐怕是临时起意,虎妖抓住人族首领在场的机会,用万羽语言上的破绽挑事,倒是把自己牵扯进来了。 这俩家伙吵架,要让自己做人证,无论说哪边都不妥……事情已经做下,再嗟叹也无用,倒不如好好琢磨之后变化,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做的。 李俭心中想着,镜头一直指着远处,可不影响直播间内的弹幕吵吵嚷嚷。 观众们通过李俭的直播视角,看了一场虎妖与鹰妖吵架的大戏。 若是寻常妖兽吵嘴,观众们也不过是看个稀奇,除却妖兽以妖语对骂还算有点噱头,单纯爱看口舌之争的观众或许不多。不过万羽和风雅都是有头有脸、有演播室配文标注的妖兽,双方都是各族的首领级别,正大光明地在会场中央对质,字字句句明枪暗箭,光是看翻译文本,观众们都直呼值回票价——直播是免费的。 这时候,鹰族与虎族的关系成了观众热议的对象。人们纷纷猜测,虎妖和鹰妖究竟是在哪结下的梁子,竟然会闹到在李俭面前针锋相对的地步。 这年头的自发评论员不在少数,有不少人只要有盘花生有瓶酒,就能对着不知哪来的观众讲述自己的妖兽大局观。说他们人人都能一针见血、字字珠玑,那未免太抬举他们,不过若是从事实出发,以各项统计为根由,凭人族历史事件为参考,猜测妖兽族群与族群间的关系和动向,虽然是酒后杂谈,但也总有几句中听的。 这群人中,有不少都猜到了鹰族与虎族的不睦时日已久,知道两族不睦是人族的大好机会。此时看见两族首领口舌交锋,当即洋洋洒洒,诉说人族在这二族之间渔利有多少好处,方才李俭在万羽和风雅对质时提供中立证言,正是将两组嫌隙撬动,好让人族谋利的举动。 不一会功夫,网上就出现了大量裁剪两妖兽对质始末的视频,有些短视频一笔带过,标题和内容基本不沾边;有人发快讯视频,简单介绍鹰族虎族如何对质,李俭起到什么作用。 可以想到,等到了下午,做长视频的视频博主腾出手来,分析妖兽行为和李俭动作的视频将占据一席之地。 只不过到那个时候,万族大比正式开始,伴随着形形色色的妖兽族群选手上台比赛,人们的注意力恐怕早就从上午的一次口舌之争转移开了。 李俭飞到出入口平台停靠,让摄像头对着进进出出的妖兽们。 他心中总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劲,让他放心的是,这股不对劲的感觉并没有针对人类。潜意识涌动着,让李俭回忆见到妖兽大族首领后,它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 思索片刻,言语好像都没有问题。两个大族首领都带着各自目的而来,鹰族要争妖兽族群的话语权,虎族要展示战斗力成为领袖。只不过虎族的表现显得更激进一点,在将鹰族视作潜在假想敌后,就连本该是敌手的人族都成了它们拉拢的对象。 这儿还没什么能让自己隐隐觉得不对劲,又品不出味道的问题。不是言语,可这股感觉又是在今天到了万族大比会场后才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不对劲? 李俭思来想去,将会议内容从对话扩大到行为,从行为扩大到图像。站在鹰蛇两族掌控的出入口充当摄像头的同时,他几乎把自己今天到场后的行动复盘了一遍。 到场没问题,见到大族妖兽验明正身没问题,到观战席没问题……不对劲的感觉,是在见到虎族选手后突然放大的。 找到感觉发端,李俭专心回忆见到虎族选手时的感觉。 风雅摆出“老子最强,我们的选手最强”的态势,这没问题,符合虎族靠力量赢得妖兽景从的目标;虎族选手在它身后列队配合,这没问题,它们作为大族,训练之后应该有这般风貌;虎族选手实力也不差,远远感应,起码高过人类金丹期平均线,算是符合顶尖大族的水准,若不是人族这边有上个纪元遗留的信息打底,还真不能在基础素质上强压虎族选手一头。 都没问题啊,不对劲的感觉是哪来的呢? 李俭给自己整不会了。他确信按照这帮妖兽表现出来的逻辑,自己今天的见闻没有特别矛盾的地方,理智这关早就过了,可心里总有点发毛,潜意识不停地指着自己见到虎妖选手的时间点,告诉李俭这里有问题。 但问题到底在哪啊。 李俭心中彷徨,但世界可不会等着他彷徨。 近处的高能波动总算让李俭脱离了自查问题的沉浸状态,当他举目看向前方,才发现日头离天顶又近了几分,此时已经是十一点过后,远处又一支大族选手到场了。 与虎妖和鹰妖相比,蛇族选手到场的动静要小许多。衔泽一蛇当先,将身子盘成一团,只靠空间权能飞行,看起来比万羽和风雅的张牙舞爪好上许多。 其它蛇族选手也有样学样,自己盘成一团,没有在空中玩些蛇行的花活。看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团成球实在太难看,它们恐怕不会介意团成球靠权能飞行的功能性。 衔泽落在平台上,旁边的爬行类妖兽本想排队,立刻给衔泽让出了位置。衔泽对着让出位置的妖兽吐了吐蛇信,身后选手排成一排,通过出入口,靠金丹誓言验明正身。 趁着选手们都在发誓,衔泽朝李俭游来,到近处开口:“人族首领李俭对吧,我听它们说你早就到了。” “也没到太早,只不过是希望反魔族同盟顺利结成,但还吃不准各族对组建同盟的态度,我想来看看各族的热情。” “蛇族到的不晚,我们的热情,你一定能看得见。”衔泽接上李俭的话头。 已经到场的三个顶尖妖兽大族中,倒是蛇族首领的话锋最不外露。它似乎没有想要表现本族重点方向的意思,只是顺着李俭的意思。只不过,一条蛇讨论热情,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奇怪。 李俭没有继续对话,衔泽却也不离开,只是绕到李俭身边,一摆头尾,与他一样对着出入口外头张望。 李俭如此举动是为了拍摄视频,蛇妖如此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不去陪本族选手上备战席?” “选手有其它同族引导,我不需要带它们过去。既然已经成了要在比赛中出力的选手,当然都要有独当一面的实力才行,还需要本族首领陪同,这像什么话?莫非人族的选手竟然需要首领相陪?”衔泽转头看李俭。 被一条介于蟒和蛇体型之间的冷血动物看着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我现在都在这里了,我族的选手哪需要首领相陪,不过是看你们个个都带着选手到场,以为这是必要的行动罢了。” 衔泽将头转了过去,看向出入口前来来往往的各族选手。 人族首领和蛇族首领在场盯梢的样子着实令它族选手心里发毛,之后到场的妖兽都有些战战兢兢的,生怕惹这俩首领不快,让自家族群被“细细的切做臊子”。 李俭站在出入口,主要起的是充当摄像头的作用。衔泽不再说话,他渐渐分心,将注意力集中到回忆上。 或许是刚和衔泽说过话的缘故,他这时候没能第一时间想起虎族选手进场的样子,思绪却一下子飘向有点时间的过去,想起第一次见到衔泽时的样子。 那是什么时候?那是首领会议刚刚召开的时候。第一次首领会议时,自己满心都是如何配合宣慰部的计划,将使者推出去,对组建反魔族同盟不怎么伤心。那时候只感觉举目皆敌——或者说到处都是等着戳穿他演技的恶客——看到妖兽首领,也只不过觉得这是妖兽,不会特意觉得这是哪族的妖兽。 真正要对各族首领有大致印象,就得从第二次首领会议算起。记得那时候蛇族首领第一次吸引到自己的动作,是公开发言要将鹰族的附庸吸收到自己麾下…… 嗯? 不是,等等,啊? 李俭猛地转头看向衔泽,再看向出入口处联合起来对选手们验明正身的蛇妖和鹰妖。 在这一刻,他甚至都忘记了演播室正将他的视角信号作为最重要的直播源,推送给千家万户。 随着衔泽有些疑惑地望向他,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直播,可自己心头猛然跳出的疑问并不适合在直播下问出,只好装作有话要说的样子,努力找了个柔和的话题作为替代:“两个出入口的验证环节都是你们四族在做,这样繁杂的活计,做着不觉得累吗?” 衔泽无声地笑了笑:“都是为了组建反魔族同盟,没什么累的。” 衔泽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表面无可指摘。而越是这种无可指摘的话,倘若不是至诚至信,背后缘由越不方便说在明处。 第五百二十三章 你俩不应该互为天敌嘛 “能有这般认知,看来大家也是苦魔族久已,”李俭小小地感叹一番,“在魔族的威胁下,我们各族都应该通力合作,就像熊族与虎族,还有你们和鹰族。” “魔族对各族都是危害,人族不也为了对抗魔族,而向我们提出要组建反魔族同盟吗?在对抗魔族面前,我们应该是战友。”衔泽的话说得相当“开明”,如果说虎妖表现出要拉拢人族进入己方阵营的架势还只是有点苗头,那么蛇族就像是把手都伸到人族这边来了——可惜蛇没有手。 这就不该是对人族有统一敌意的妖兽该说出来的话。尚未对蛇妖的说法做什么逻辑或理智上的考量,李俭的本能便在高喊这句话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最好是能靠这场比赛,看出哪个族群才是最适合带领各族抵抗魔族的。如果不能确切地找到同盟中心,起码也要找到中流砥柱。虎族觉得自家的选手相当有实力,鹰族自信它们能靠协调让各族团结起来,那么你们蛇族呢?有准备好足够强大的,能够在比赛中发挥出色,占据上游,方便蛇族展现抱负的选手吗?”李俭可不愿对衔泽说什么“战友情”之类的肉麻话,毕竟妖兽与人类之间的斗争关系到目前为止都没看见什么根本性的转变。 还不如把话题拉回到万族大比上,起码就事论事地说,妖兽们能在万族大比中公平公正地带着人族比上一场,就已经是很友好的举动了。 至于衔泽说的肉麻话和冠冕堂皇的言辞,李俭可不相信这是建立在过去人族与妖兽交流基础上能够说得出来的东西。 “诶,我们的选手恐怕没有虎族它们那样强大。都是为了反抗魔族而来,至于究竟是哪一族提供的选手够强,能够证明哪一族实力多强之类的,这并不重要。我族这一次参加比赛,主要目的就是保障比赛顺利进行,不干违背比赛流程的事情。选手嘛,反正是按照要求选出来的,都是这一个月内成为金丹期的俊杰。” 衔泽如此说,将蛇族本次的抱负展现出来少许:它们不必要做妖兽中最强的那个,也不必要做妖兽中最能鼓动众生的那个,而是要做最能维持妖兽秩序的那个。 不论是何种秩序,只要蛇族能够参与维持秩序,就总有分润利益的空间。 “说得好。这场比赛,我们人族也是来帮忙维持秩序的。只要团结起来对抗魔族的理念能够形成,比赛能拿到什么名次也不重要,重在参与。”李俭顺着蛇妖的话头,将这段对话结束了。 一人一蛇又恢复到方才观看选手入场的样子。 作为过渡话题,刚才的对话掩盖了李俭突然动作的真实原因。 在第二次首领会议中,一开始惹恼鹰族首领的,可不是风雅,而是衔泽啊。 衔泽通过抨击万羽提出的“百名金丹期参赛”提议,在各个族群面前很是风光了一会,还要挖鹰族的墙角。这份梁子结的可比虎族更早,若是鹰族与虎族因为“派遣金丹期的数量”交恶,那么在这之前正面挖鹰族墙角的衔泽显然更值得仇视,怎么到了今天,反而是鹰族与蛇族共同监视同一个出入口? 万羽的样子显然不是痴呆了,忘记了这段旧事,那就是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蛇族和鹰族达成了什么,能让它们摒弃前嫌,起码在万族大比的这段时间内共同合作。 若是双方没有达成任何合作意向,那么比起挖墙脚在先的蛇族和在派遣金丹期数量上被鹰族呛了的虎族,没有明显动向,只是表达了不满的熊族更有合作的态度。 而现如今的局势却是虎族和熊族站在一块,蛇族和鹰族站在一块,怎不让人深思? 而且,从灵气复苏前的生态来看,蛇和鹰,或者说蛇和鸟类,好像在很大范围内互为天敌? 明明天生互为天敌,又在之后言语挑衅,这样还能联合起来,蛇族到底和鹰族谈好了什么条件? 再看衔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家伙和第二次首领会议的表现天壤之别,背后别说有没有高妖指点了,说它被什么东西夺舍了,李俭都信。 待在这家伙身边,李俭只觉得不对味,想来想去,又转向东南角出入口。 …… 李俭特地贴着虎族与熊族占据的山头飞行,路上果然没遇到万羽,路过本族观战席的时候逗留了一下,选手表示一切正常,旁边山头把守的虎熊两族妖兽也只是时时巡守,防备外界妖兽没有验明身份进场。 见一切安好,李俭放心前往东南角出入口。 到了地方,却看见风雅悬空飞在平台外头,只看不落地。 风雅是妖兽顶尖大族的首领,这处出入口又是虎族和熊族把持的地方,它就算趴在出入口一侧挡路,进门的妖兽也得夸句“挡得好”,哪有不顾着自己舒服,在平台旁边悬停的道理? 李俭顺着虎头看去,发现一支妖兽队伍正在平台上,与虎族熊族的妖兽们闷声闷气地说话。 三十多头猪妖把平台占了一大半,与十几头虎妖面面相觑,为首的大妖应该是猪族首领,它命令手下暂缓行动,转头看向飞在外头的风雅。 在出入口来来往往的妖兽选手倒是没有被它们拦住,这帮猪妖与虎族对峙,背后开了口子,放妖兽进来,到旁边验明正身。 “虎族首领,我们是好心过来帮忙,你就说允不允许吧。”猪族大妖面容与约克猪不同,倒是正宗地道的华夏野猪,看着丑恶了些,正仰头向风雅说话。言谈内容与它的面容对比鲜明,这样一比较,竟显得憨了些。 “允许啊,当然允许。但你们没有经过训练,我也不放心让你们单独驻守一片区域啊。”风雅飞在空中,回应猪妖请求。 “我们要帮的事情也不多,也就帮你们管一下现场秩序。不是要带我们去备战席和观战席嘛,我们观战席那块就由猪族自家兄弟看守,不用劳烦虎族替我们站岗。”猪妖两三句话的工夫,就将帮忙的对象调换了。 这么一听,李俭大概听明白了。四个顶尖种族将万族大比会场的巡守、查验全都包下,作为大族的猪族不满意,这是以“帮忙”为名,在万族大比占一席地。 从几次首领会议的经验来看,猪族作为大族,就算不如顶尖大族那样厉害,但也受到鹰蛇虎熊四大顶尖族群敬重,认可其作为大族的身份。如今四族将万族大比全包,从根底上论,固然是四个顶尖大族暗地里瓜分其他族群利益的意思,但除去四族,大族数量也不少。若是让其它大族意识到,顶尖大族瓜分利益的手都伸到自己面前来了,惹得其它大族联合起来,四族也得吃亏。 李俭心中摇头。四族这次确实急了,一边是彼此间嫌隙没有得到修补,鹰族与蛇族倒是修补了,但虎族与鹰族的嫌隙越发厉害;一边是保持着默契,对外的时候,要把其它族群的利益瓜分。 如果徐徐图之,四族未尝不能从如今大族如群雄的局势中脱颖而出,各据州郡,以成霸业。但一口气将万族大比各种事务操持在手中,太明显了,太过分了。 更别说这场万族大比,还是人族影响力正式进入妖兽社会的关键时刻,四族彼此明争暗斗,转头把其它大族想要的利益都占完了,这种打法对人族来说倒是有好处,毕竟风头都被它们抢去了,人族不声张地做事,正好扩大影响力。 如果四族还知道好歹,这时候就该让利,让其它大族能感觉到自己的利益还在——哪怕只是感觉利益还在。 风雅摆了摆尾巴,与猪妖们面面相觑的虎族小子们散去,继续管理妖兽选手进出秩序。 “你们去就是了,我已经派虎将你们的观战席修葺一番,那是个好位置。” 又有小厮从后面过来,在与猪族大妖对视过后,才转头为猪妖们引路。 “那就让它们跟着过去吧,也让小子们学学,怎么在会场里维护秩序。”猪妖说完,冲着后方大吼一声,带来的猪妖们个个行动起来,腾空飞起,跟在虎族小厮身后。 后面排队的妖兽们被吓了一跳,感谢金丹期修为对肉体的被动增强,让它们不至于被猪妖一嗓子吓尿了。 风雅趴在空中,看猪妖们跟着虎族小厮飞向后方。猪族大妖却没有跟“小子们”一块去备战席,而是飘飞到风雅身旁,正视风雅:“旁边是人族首领?” “是。”风雅轻描淡写地说。 “原来是人族首领,”猪妖这才看向李俭,确认就是本人,“人族这次来了多少人?” “猪族这次来了多少猪?” 李俭真是搞不明白,为啥这头猪过来说话的口气,就像是他一定要回话一样。 我寻思猪族也不是啥高冷玩意啊,虽说在钱安地界的猪妖没有尽数附庸吧,但投靠我方的也有百万之众,你这么说话,很让钱安的同族难堪啊。 第五百二十四章 猪妖搁这阅兵呢? 猪妖首领看了看李俭,露出在猪的审美观中兴许算得上憨厚的笑容:“不多,算上选手,刚才进来的也就三十多吧。” 这个数量对维护万族大比会场秩序来说,确实不多。 四族为了维护现场秩序,光是在出入口摆的金丹期妖兽,一族就得出十来号;引导的小厮,李俭看见不重样的也有十来号,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更多。更别说在山头上驻守巡防,防备不请自来者的各族金丹。 就算少说,加起来也有千把金丹。 若是对其它参赛族群来说,则实在是多了。 别的族群连首领加选手进场,也就十一号,有些族群太小了,底蕴不够,连凑齐十名选手都做不到,眼瞅着参加万族大比的树木就从两位数跌向一位数。猪妖进来三十多头,对其他族群来说当然算多。 李俭注意到,猪妖的遣词造句里,可没说这次前来万族大比的猪妖只有三十多头,它说的可是“刚才进来的”。 怎么着,一会儿还有别的猪妖也要进来是吧? “那我们就没猪族这么大气了。四名使者,十名选手,再加上我,就十五个人。”李俭特意在大气上加了重音,期望翻译软件能将这句话里的讽刺意味传达出去。 “来的这么……想来以人族的体量,能够来参赛的,肯定是很有实力的天才吧。”猪妖硬生生把妖语中的少字咽了下去,转而谈到选手实力。 “有没有实力,比赛一下就知道了。刚才进来的猪妖,实力可不差。” 那三十多头猪妖的实力呈现两个台阶,一个台阶在人类金丹期中都算是强手,另一个台阶则刚刚超过人类金丹期平均水平一点,想来就是猪族选手。 实力能对标大族地位,与来参赛的其它种族一样,猪族确实将万族大比当成一件正事。 考虑到它还隐隐有要与四个顶尖大族瓜分利益的态度,这件正事在猪族内部的地位或许更高。 李俭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对猪妖来说没有一点信息量。只不过猪妖看起来没什么城府,被战斗力强劲的李俭这样一夸,倒是有些飘飘然了:“这次的名次,总要证明,我们猪族也不是吃干饭的。” 看着翻译软件翻出的“干饭”,李俭难以评价。 算了,能翻译就不错了。 “你们就在这聊天?不打算去别的地方逛逛?”在旁边悬停的风雅听得生厌。 俩族群首领在这说半点营养都没有的东西,如果不是这是万族大比,这俩是与自己同级的大族首领,自己高低得给它们见见颜色——可惜,李俭战斗力太强,打不过。 “你操心什么?事情都有小子们做,我们在这等着比赛开始就好了。”猪妖瞥了眼风雅,把涌上心头的“你不也在这里没事做”吞了回去。 这大抵是两个大族首领在近处最和平的时候。当它们置身在诸多种族明里暗里的视线中,一举一动都可能牵动超过两位数的族群的利益链条,哪怕是过去的摩擦,在此时也不能摆上台面——除非它们真的认为这种敌对是必要的,不会被其它族群渔利的。 当然,也不排除族群首领突然脑抽了,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下出口恶气。这种可能性当然不小,不论什么智能生物,到目前为止,显然都没诞生出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理智选择的动物。起码在人类的漫长历史中,那些能被记一笔的名字,乃至可以被称为圣人的人,也没有在一生中全部保持过表现理智的选择。 按照风雅先前的习惯,若是有什么小族的首领在旁边不挪窝,都不需要它动手,只让自家的小厮出马,朝着小族首领,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声音,小族首领都得立刻滚蛋,滚得越远越好。 但在身边盘旋的,都是大族首领。 为了彰显同为大族首领的气度,也为了向在场族群表现虎族愿意领导众妖兽的意向,风雅相当大度地忍了,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又转过头去,看向妖兽们来来往往的出入口。 待的久了,李俭注意到些许细节。 在猪妖一族尚未到来时,经过出入口验明正身的妖兽选手,总是老老实实地跟在或是虎族或是熊族的引导小厮身后,从未有一点违背。而在猪妖一族到来后,大概三两支中,就有一支引导小厮走后还不立刻跟上,而是对着猪妖示意,等到猪妖回应后,才跟上小厮离开。 这份表示如果不仔细看,漏过去也就罢了,李俭既然看到了,又不痴傻,自然心中明白。之前来的小族族群大多挂靠在虎族或者熊族之下,以这两族的附庸为多。其它大族的附庸到场之后,看见自家宗主不在,又见到虎族熊族两个大族在守门,不论是不是附庸,都只有老老实实接受安排的份。 而在猪族首领到场之后,猪族的附庸们就像是得到号令一般,纷纷前来入场。有自家宗主在出入口“迎接”,附庸们就算过去被宗主压榨,与宗主并非同心同德,这时候也能借助宗主的威势,向虎族熊族的金丹期表示,它们也是有人罩的,胆气就比猪妖不在的时候壮些。 每每有妖兽向猪妖表示克制的问候,猪妖便给予回应。它作为大族首领的权威在此时彰显,对就在旁边飘飞的风雅而言,若是往高里说,这就是一次示威。 风雅无动于衷。 与刚刚将影响力伸向妖兽社会的李俭不同,风雅知道哪些族群是猪族的附庸,对自家的附庸更是熟得像是指爪一般。每有一支妖兽进来,它就知道是哪一族的附庸。在猪妖到来之前,那些“意外”早到的妖兽都只能对着在场的虎熊两族金丹卑躬屈膝,而在猪妖到来后,猪族的附庸就不再这么做了。 风雅平静地悬浮在平台外不远处,李俭看不出它心里是否因此波动。 猪妖喜迎附庸到来。李俭觉得虎族甚至有些吃亏了,毕竟当虎族在比赛前告知附庸们,它们会和熊族在东南角出入口为各个妖兽验明正身时,其中的一部分就必然会选择提早到场,为宗主壮声势。 而这些在其它妖兽大族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经过出入口的族群,很难让虎族对其他大族产生同等的“这就是我的权威”的震慑。 猪族来得晚,反而能在虎族面前对自家的附庸进行“阅兵”,这何尝不是一种施加影响的方式。 猪族大妖在风雅面前相当得意地阅兵,这等好事当然不会长久——毕竟身为大族却没有到场的,也不只有猪族一家。 风雅猛地起身,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动作太大,又赶快舒缓动作,缓缓向平台飞去。李俭带着镜头跟上,猪妖见状,知道有事发生,不再是自己从容阅兵的时候,便也跟在一人一虎后面。 风雅踏上平台,迫使正在排队的妖兽们让出一条道,坚定从容地走出洞口,抬头向天边张望。 李俭在后面拍摄,看风雅如此行动,他心中猜到七八分。 猪族大妖走出平台,在旁边悬停着,不愿挡在风雅前头。关于风雅为何突然行动,它也猜到七八分了。 远方传来不经意的法力波动,李俭悄悄点头,争取保持摄像头不动——能让虎族首领行动起来,跑出会场,到外头抬头迎接的,也就只有同为顶尖大族的熊族了。 考虑到现如今蛇族与鹰族似乎达成友好,而虎族与鹰族关系越来越僵,已经开展合作的熊族对虎族来说,应当是相当重要的友好伙伴。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老大越是要打老二老三,老二老三就越是紧密地团结起来。 现在鹰族和蛇族若是合体,那可就是妖兽族群内的老大了,虎族无论如何也难以一个大族的实力顶上两个大族,已经表示友好的熊族便显得弥足珍贵。 在熊族合作伙伴面前,就连李俭代表的人族,都只不过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那棵枣树罢了。 谁让人族到现在还挂着天道规定的万族公敌呢,有这一层关系在,虎族就算想要笼络人族,都需要徐图缓进,不及熊族远矣。 远方果然是十一头熊妖,为首的正是伏野。 与虎族不同,熊族到场没有大张声势。看见风雅与李俭和猪族首领都在出入口外头等着,伏野知道这是在等自己——除却自家,再没有任何一族会被这样等待——连忙按下身段,与三位首领等高飞行,让参赛选手自行进场。 “三位怎么在这等着?”伏野看了看眼前的三名首领,风雅会在这里等待是情理之中的事,它们毕竟是能联合起来把守出入口的“盟友”。 猪族大妖在旁边等也就算了,毕竟大族首领到场,见一面也不吃亏。 怎么连人族首领李俭也在此处等候。虽说这人还是一身人族才有的怪打扮,但能出现在这,体内又有这样强的力量波动,分明就是李俭。 这是人族要表示友好的意思? 第五百二十五章 人族在反魔族的时候看起来好像友军 对尚未开始的万族大比来说,作为“主办方”的熊族妖兽并未晚来,它们维持万族大比秩序的金丹期一直在场,验明正身工作有条不紊。可对各个大族之间局势的变化而言,伏野确实晚来了。 作为四个顶尖大族中最后到来的那个,它对本族“外交环境”的印象还停留在今天之前:万族大比现场是四大族准备的,虎族与熊族友好协商,明天先登场的是虎族,让风雅在妖兽面前展示威风,以收众妖兽归附之心。 作为代价,虎族许诺熊族一系列好处,才让伏野今天毫不张扬地带着本族选手,成为顶尖大族中最后一个到场的。 但它显然把局势想的太简单了——让风雅展露威风,并不一定需要伏野本熊最后一个到场,只要它静悄悄地过来,让选手们也收敛气息,它既可以早到会场,不至于错过关键信息,也能使风雅威风到场。 “鹰族和蛇族都到了,我在此等候,迎接熊族到来。这次反魔族同盟是万众期待的大事,我当然要来迎接各族首领。”风雅为自己出门相迎想好了说辞。 张口就说自己看重反魔族同盟就显得太露骨了,稍稍绕一个弯,将自己在出入口候着的行为称作“迎接各族首领”,显得郑重。 伏野压根不信,风雅什么妖,它接触的时间也不短,放在过去可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妖兽。只不过两族既然已经交好,又有在万族大比上为虎妖助威的交易内容,这时候只好顺着风雅的话往下说:“虎族着实是妖兽楷模,与你一比,我来的实在是迟了,也没有什么建树。” 猪族大妖看这俩家伙在面前演戏,虽然不知道它俩背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两族在同一出入口查验选手,怎么看都是正在交好,此时互相吹捧,除了能证明它俩确实交好,再没有别的价值。 但两个顶尖大族在公开场合表示交好,这就是有价值的信息。 猪妖立刻开口:“别这么说嘛。熊族倒是从一开始就帮着修会场,又维持秩序,到各处站岗巡逻,忙得很的。我们猪族刚刚才到,才要开始发挥作用,要是熊族来得迟,没什么建树,那我们真是没地方说了。” 李俭:你这套词倒是不错,只不过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说什么? 眼前三头妖兽其乐融融,一副“为了反魔族同盟胜利建成,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和乐氛围,却显得也在旁边待着的李俭不合群了。 李俭作为华夏人族代表,此行前来就没准备要以人类的身份与妖兽合群。能够将影响力拓展到妖兽社会内部,就是最近一等一的大事,若是明摆着合群,未免和过去的人族形象转折太大,反倒引起妖兽警惕。 更别说,此时此刻,就算自己想要与这三头妖兽合群,也拿不出像样的“见面礼”。 虎族熊族积极参与万族大比筹备工作,猪族自带三十头猪来帮助维持秩序。人族可是两袖空空,除了要拓展影响力的四名使者和参加比赛的十名选手,什么都没带来。 这样子要怎么和它们合群? 李俭咳嗽一声:“在这里说话,挡到其它选手进场的路了,不如进去再聊。” 伏野不得不看向李俭。它刚才特意忽略了李俭,营造出妖兽之间令人感动的氛围,意图之一便是逃避对李俭的认知。 人族的首领为什么会像虎族和猪族一样在这等候自己?从他的动作来看,虎族认为人族和它现在的关系还不错? 对这些关系的思考让伏野有点糊涂了,它先前未曾想过会有这种事,下意识地逃避思考,却不能在李俭发言时还忽略他。 不论关系如何,人族都是同样能位列顶尖大族的族群,再加上李俭实力惊人,忽视李俭的发言,虽说对人族在外的威势有一定负面影响,但更会动摇妖兽社会中通行的道理——认可大族,认可强者。 “那就进去再说。”伏野说着,行动有些迟疑。 风雅看出了它的犹豫,潇洒自如地转身,走在前头,穿过半月形洞穴。 李俭与妖兽们跟上,一人三妖如同方才一样,又在内部平台外悬浮着。比起先前,只不过是多出了熊族首领。 “李俭……人族首领也是在这里迎接其他族群的首领吗?”到了会场内部,见另外两妖都停下行动,将头转向出入口,伏野知道这里就是它们先前等候的地方,再不询问,只会在沉默中越来越难开口。 “当然。组建反魔族同盟一开始就是我族提出来的,虽然你们对我好像还不太信任,没让我族参与建造比赛会场,现在也没让我族巡守会场……但我总得替我族表达一下对反魔族同盟的重视。” 李俭说的太明白了,提问的伏野尴尬,旁边的两妖也尴尬。 人族在先圣遗训中是敌人,在天道标记中是敌人,可偏偏在面对魔族的时候,人族看起来是最像友军的。 第一个提出组建反魔族同盟,轮番要求妖兽们联合起来抵御魔族——如果妖兽们足够团结,或者彼此间的嫌隙没有那么大,光是这番要求都可能促使妖兽成为一个更紧密的联盟,而这个联盟怎么看都对人族有害——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不知道多少的行为,哪族看了不迷糊。 它们怎么也想不到,华夏人族一开始的动机,竟然是“将一片团结的妖兽内部,打出影响力突破口”。 猜不到真实动机的妖兽们,只能认为,人族是真的想要组建反魔族同盟,为了组建反魔族同盟,他们甚至愿意让妖兽们接触到对他们来说相当危险的同盟概念。 妖兽觉得人类在魔族面前不是敌人,可依着过去防备人族的惯性,又没让人族接触到万族大比的一应筹办活动。 此时听人族首领话语夹枪带棒,伏野揣摩不透两族之间的关系应当如何相处,不敢接茬。风雅之前觉得交好人族,让人族加入己方阵营有戏,此时只能硬着头皮搭话:“我们几个族群只是派了点不成器的族内小辈维护现场秩序罢了,论起诚意,人族能够作表率,带头接受验明正身,对比赛正常举办助力不少,这才是楷模。” “是这样吗?”李俭反问。 “就是这样。”风雅肯定。 伏野这下搞明白了,风雅愿意当着其它妖兽在场的时候,肯定人族的“贡献”,这俩家伙一定在自己还没到的时候,达成了默契。 都把人族拉到己方阵营来了?伏野有点惊讶地看向风雅,他没想到风雅竟然这么牛逼。 风雅:我其实也不知道我竟然这么牛逼,但人族实在太配合了,稍微亮了亮橄榄枝的意思,人族就愿意接茬。 一人三妖安静下来,等在出入口后面,准备迎接之后到来的妖兽首领。 …… 几个大族首领在出入口迎接,让后来的妖兽首领吓了一跳,而当它们发现李俭也在迎接它们的队伍中时,它们受惊更甚。 风雅愿意在伏野刚到的时候,用肯定人族贡献来传递信息,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向伏野解释李俭在此的缘由。而对这些并非顶尖大族,也不是己方平等交好对象的独立族群或小族首领,风雅可就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除了欢迎它们为反魔族同盟出一份力,再没有解释过李俭为何在此。 风雅不多说,伏野当然也不会多嘴,至于旁边的猪妖,它正和其它同样是大族但不顶尖的族群首领攀谈,聊得热闹却没有实质性进展,纯粹在一旁待机混时间。 大族首领在出入口越聚越多——说是多,但把李俭算上,也就六个族群首领在场,大抵其它大族首领是从西北口进场了——时间也渐渐推向正午,乃至午后,太阳要到天顶的时间。 进场的妖兽渐渐稀少,李俭粗略数来,大概所有看起来倾向虎族熊族的族群都已经进场完毕,再往后等,恐怕等不到什么。 到妖兽断流的时候,风雅与伏野对视一眼,神识浅浅波动一瞬,交换了意见。 风雅起身,看向周遭聚拢的各族首领:“时间也不早了,正式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各位都请回到观战席,各族裁判该就位的应该就位了,抽签组也组织一下送过来。” 各族群首领尽皆同意,撤身向观战席飞去。 李俭也撤了,这地方再过一会就没金丹期出没,他待在出入口也拍不到好镜头,倒不如早点回去,安排本族裁判出场。 各个大族在万族大比中都出裁判,是首领会议上就已经谈妥的事情。没有种族会相信其它族群大权独揽的时候会不搞小动作,最好的办法就是相互掣肘,用金丹契约作为保障,干脆让各族自出裁判。 基于同样的道理,抽签环节也由类似的人员构成执行。 华夏人族确实没来多少人,但四名使者在有需要的时候,也是可以充当裁判和抽签组的。 第五百二十六章 验证裁判组和抽签组 李俭回到观战席,第一时间请韩晓与陈妙有过来,暂缓其它工作,一人去做裁判,一人参加抽签组,作为人族在万族大比中展现大族定位的一环。 若是依着使者们之前的意思,认为他们还需要在妖兽中晃悠,好让其它可能暴起发难的妖兽“投鼠忌器”,那么使者们的行动就得处处受限。 李俭看了看旁边虎族熊族的观战席,风雅和伏野都在自家族人中点兵点将,挑自己放得下心的好手参与活动。 从方才在出入口的架势来看,以虎族熊族为首的妖兽社会内部,对人族的态度正在放缓。而鹰族蛇族的态度尚不明晰,不过情况再差,也不会差到誓死相攻。 如此一来,妖兽没办法拧成一股绳,弄死人族,使者们大可以抽身离开,做些别的事情。 韩晓与陈妙有领命离开,前往会场正中,那里是大族裁判和抽签组聚集的地方。在这虎族熊族和蛇族鹰族隐隐决裂的当口,默认齐聚的位置便是会场中央的野地。 蛇族鹰族的裁判从对面山顶飞来,身后跟着几只——或者说几头——其它大族的裁判。虎妖与熊妖也飞了过去,几个大族在中央碰头。 李俭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扫了眼会场状况。 留给各个族群的观战席几近满员,小族观战席中零零落落的,能拉满十名选手都算是小族有底蕴;独立种族大多来起了,与小族们不同,它们既不是谁的附庸,在灵山矿区也没有附庸,但几个顶尖大族还是很有默契地按照独立种族的潜在倾向,把它们安置在这边或那边的山头。 李俭嗅到了有价值情报的味道。 在没有将触手伸向妖兽族群之前,人族是很难通过零星信息,推断出那些独立种族究竟对妖兽中的哪一派系有所倾向。此时正是收集情报的好机会。 李俭相信,自己带着摄像头扫过两边山上的观战席的同时,智囊团们已经将光学影像存储就位,分析工作也应当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大族裁判在中间碰头,趁着日头还没到正午,它们可以商量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具体纲领在首领会议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了,裁判们最重要的工作可不是裁定谁输谁赢,而是让可能打死打伤的参赛选手有一个被救下来的机会。 有几个代表从裁判团体中走出,飞到旁边商量,开始就地搓物资。它们是大族们决定出来负责抽签的团体,在金丹契约和彼此牵制面前,抽出后门签的几率无限接近零——除非抽签组集体做出一致决定,且该决定不违背金丹契约,而这实质上是顶尖大族的意志共同点。 连人族的代表都在其中,如果它们执意要抽一组后门签,那么这将是不违背任何大族利益的决定。 对独立种族来说,这或许是最悲伤的事情。李俭想着,当大族代表们联合起来,从所有大族的共同利益出发,将独立种族中的好手在赛程中安排得妥妥当当,保证没有一个独立种族能在万族大比重打出亮眼成绩,以至于在之后的反魔族同盟中不得不和大族交换利益。 作为顶尖大族的一份子,李俭赞叹这是团结的绞杀,而从独立种族出发,它们面对的困境将令人绝望。 裁判团和抽签团都已准备妥当,它们在会场中心发出信号,用一串向上攀升的火花作为代表,向大族首领们传达准备工作全部完成的信息。 风雅腾地从观战席中飞出,紧随其后的是伏野。李俭看见,山对面的万羽也飞了出来,只有衔泽懒洋洋地,只是从自家观战席棚内转移到棚顶。 李俭见状,也跟着飞到棚顶,摆出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 李俭摆姿势的工夫,风雅已经飞出一段距离,与对面的万羽隔着约三四百米,才止住身形,立在空中,虎头扫视对面山上的观战席。 “太阳快到中天,各族都已入位,如有不到者,比赛开始,自己负责!”风雅身边全是它自己布下的法力,震动起来,将声音传向整片山谷,激起一浪又一浪回声。 万羽岂能让风雅独领风骚,风雅话音刚落,万羽便向下方啼鸣:“裁判是否就位?” 这俩家伙一个赛一个的想要领导权,此刻声音也一个赛一个得大。 下方裁判团中有鹰族的“托”,本族妖兽行动起来,大声回应,引得其它裁判也不得不跟着回应。“已就位!” “抽签组是否就位?” “已就位!”托们回应得熟门熟路,就算有不知内情的大族代表在里头,听其它裁判回应,只以为这是万族大比的流程之一。 万羽得意地看向风雅:“能否对金丹起誓,本次裁判工作,不论遇见的是哪族选手,都在自己能够做到的时候,将陷入困境的选手救出?” 底下裁判组成员纷纷对金丹立誓,誓言融入金丹的残余波动成了裁判们对万羽的最好回应。 当着其它大族首领的面玩这一手,搞得好像所有大族代表都听命于它似的。风雅见了,心中鄙夷,也要掺和进去:“所有抽签工作,都是不求私利,只为了比赛顺利进行的,是也不是?” 抽签组成员对金丹立誓,风雅也看向万羽。 裁判立誓与抽签立誓都是比赛进行中应有的一环,风雅与万羽情知对方是利用固有流程向自己示威,也知道自己用的是同样的路数,两边僵住了。 他俩僵住可不影响下方大族代表们行动。大族代表们既然已经在诸多种族见证下,完成了金丹立誓,誓词又有两个顶尖大族首领领誓,本次比赛的仲裁工作已经得到基础保证,接下来要做的,便只有开赛了。 衔泽悄悄飞到了万羽身边,声音通过法力鼓动传遍山谷:“选手身份是否正常?” 蛇族负责在出入口验明选手身份的金丹代表立刻从身后观战席飞上前来,在衔泽身后大声回应:“蛇族检验选手一切正常,符合一个月内成为金丹期标准。” 伏野飞到风雅身旁:“熊族汇报情况。” “熊族检验选手一切正常,都已经对金丹立誓。” 万羽和风雅如梦初醒,从后方叫来验明正身的金丹族人,却是万羽的族人快了一步:“鹰族检验选手一切正常,没有问题。” “虎族检验选手一切正常,没有问题。” 虎族代表说得比鹰族慢了半拍,就连内容都被鹰族带了过去,话音刚落,风雅便冷冷地扫了自家族人一样,将它看得浑身发毛,头也不回地往后倒飞。 “所验证选手一切正常,比赛可以开始。首先进行第一轮抽签,各族可以自己提供抽签方式,也可以由抽签组代抽。”风雅转过头来,带着气下指令。 所谓的各族提供抽签方式,指的是各族首领为抽签组提供能够代表本族的“信物”。考虑到抽签时,签体如果太容易区别,也可能造成抽签舞弊,本次大赛的抽签形式暂且被拟定为灵机团块。 各族确定一个对应本族的独一无二的灵机团块,建立两层自封闭灵机团,在外的一层由抽签团发布,所有族群统一,用以包裹内层灵机团。而内层灵机团则由各族自己决定,经抽签组验证没有重复后,封装完毕,塞入地下空洞。 抽签时,由看不到空洞内情况的抽签组成员,靠神识和法力搬运一对灵机团块上来,内层灵机团对应的两个族群便开战。 其它抽签组成员则要确保负责抽签的成员不会花太多时间抽签——这将让它有可能靠神识和法力拆封外包裹层,感知到内部灵机团块形状后,再找一个自己需要的签抽出来。 要在这套流程中作弊,意味着负责抽签的金丹期需要用被规定用量的神识,在短时间内拆开几乎一半的灵机团块,从中选取自己需要的两个,再把所有被拆开的灵机团块重新构筑外包装,才能在数学期望上满足舞弊。 但这份浩大的工程足以让任何认为自己不是幸运女神眷顾对象的金丹期,放弃在其它金丹期关注中舞弊的行为。 换算到灵气复苏前人类世界,就像是在六百多个纸盒子里拆开三百个,单纯靠触摸确定盒子内的东西是什么,找到自己想要的,再把这些纸盒子重新糊上,将想要的两个纸盒子拿出来。 好消息是,重构外包装的难度比糊纸盒子要简单一点;坏消息是,简单的这一点也不够让这份工程在其他人发现不了的情况下做完。 风雅指令一出,诸多小族纷纷表示,还是由抽签组代为制作签体,它们就不参与了。 小族是大族的附庸,在会场上的大多数行动,都被大族制约。小族集体表示要让抽签组代工,独立种族们知道这是大族的意志,有不少也跟着申请代工,只有几个头铁的,自己按照抽签组释放的外层灵机结构,搓了俩签体,一个留在旁边放好,另一个送去抽签组,等着抽签。 第五百二十七章 首发抽签也是露脸的机会 四个顶尖大族首领都已在方才汇报进度的时候飞到场地正中等待,此时抽签组制备签体,飘飞在高处的四妖能将各族的举动尽收眼底。 有多少族群将制备签体的权利转交给抽签组,有多少族群执意自己制备签体,又在抽签组的指导后或返工或通过,四头大妖看得一清二楚。 愿意随大流的独立种族不一定是真心向它们臣服的,只不过在这时候表现得从众而已;执意自己制备签体的独立种族则是硬骨头,在可以想见的未来的一段漫长时间中,恐怕它们都不会向几个大族作出行之有效的让步。 各怀心事的四头大妖在此时出奇一致,它们的无情目光不再投射向彼此,而是看向下方的各族首领。 一些大族首领此时也飞出观战席,身虽未至,目光却也已经在地上犁了两三遍地。 李俭将就着看看,不得不再次感叹,妖兽真不是铁板一块。 接下来就要比赛了,妖兽大族仍然将独立种族看做砧板上的肉,看它们是否方便宰割,实在是……很会给自家谋利。 地上的妖兽代表们在自家观战席和抽签组之间来回穿梭,有些族群选定的灵机团块太过简陋,被抽签组检查后勒令重做。有些族群的灵机团块得到许可,在抽签组记录后放入空洞。 一切防止临时舞弊的手段都靠金丹契约落实,这项成为金丹期后就拥有的功能显得无比便利,似乎一切契约都可以依靠它,而不需要付出什么成本。 不过现实并没有如此便利。烙印在金丹上的信息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场类物质的特性,即可以无限叠加,但究其根本,这些信息并不是写在哪儿都无所谓的无用信息。每一条落在金丹上的金丹誓约,都会在其规定的范围内,对修仙者产生难以动摇的制约。 今天说一句甲,明天说一句乙,没有限定范围的时候,甲乙两规则可是会长期、同时作用在修仙者身上的。 正因如此,一份完整的金丹契约或者金丹誓言,应该是时间明确、空间范围确定、条件清楚、有废止条款和惩罚条款的东西。 没有说明惩罚条款,那么违背的代价就是丹毁道消;没有说清条件,哪怕是模糊地触发,甚至类似“谐音”的举动,都可能触发惩罚条款;没有废止条款,那这玩意就将在修仙者最不想看到的地方成为扼杀自己的利器。 不确定时空范围,那么金丹契约的内容将永伴余生。 即使跳出金丹契约的契约内容,光是让其它修仙者确认自己立了金丹契约这件事,都需要把自己的金丹当众亮出——这就像是把自己最重要的财产在大街上掏出来一样。 两个地位对等的金丹期修仙者签订金丹契约时,他们会花上很长时间斟酌语句。毕竟当他们有需要签订金丹契约时,总会涉及相当重要的利益,以至于他们需要把自己的重要家当都拿出来作保。简短的几次条约交锋后,金丹契约的内容将会震荡到让双方都能勉强接受的地步,继而挖掘契约时空效力的细节。 以人族带头签署的和平契约为例,这项契约时不时就需要更新,但基本原则没有变化。时空范围被划定在“李俭没有率先对妖兽出手的所有场合”,而这规定了“其它任何缔约妖兽都不能对人族先出手”。 这条听起来没问题对吧?但现在是万族大比。 如果所有成为金丹的妖兽都更新了这条和平契约,那么万族大比将成为人族选手的独秀。毕竟在和平契约签订之时,华夏人族最看重的就是没有时空限制的,将“李俭战力马放南山”作为兑子,换缔约妖兽不对人类主动攻击。 这条没有限定时空,只由触发条件限定契约效力的契约内容,可是能够在万族大比中生效的。 显然,这些参赛族群都想到了这点,一个月内刚刚成为金丹期的妖兽,也没有时间在人族面前更新这条契约。 这就是金丹契约的威力,如果使用不当,它会毁掉很多事。 抽签组为保抽签环节在公开状态下没有舞弊现象,在短时间内确立大量金丹誓约。其中一定有些会留下残留,在金丹内埋雷,不知哪天引爆。 不论立场如何,这些抽签组成员都是为本族在众多族群面前承担责任出力。李俭心生敬佩,琢磨着这事情告一段落后,可得好好和智囊团说道说道,让他们给参加活动的韩晓和陈妙有多加点待遇。 忙碌的确立签体工作一直做到下午两点,几头大妖在空中悬停,看不出它们是否不耐烦。 当最后一个族群的代表签通过验收,所有待抽签体都落入空洞,由抽签组金丹期全力封锁,再没有外人能够接触签体时,万羽当先发问:“抽签是否妥当?” 参与抽签组的鹰族金丹立刻回答:“都准备妥了。” “第一次抽签,就” “就让人族来抽。”风雅抢声说话,把万羽的话头拦腰打断。 李俭:啊,这里头还有我们的事啊。 小族:我没意见。 独立族群:我有……我没意见。 大族:当我们吃干饭的是吧?算了,这几个家伙憋不出什么好屁,再看看。 万羽一瞪眼,它先声夺人就是想把比赛的开赛权握在鹰族手里。底下的鹰族金丹是他嫡系,派进抽签组吃苦头就是为了这时候抢到抽第一签的机会。 别管这玩意谁来抽对族群利益有什么实质性影响,只要让妖兽们有了第一支签是鹰族抽出来的印象,之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谁想到自己刚开了口,正和托儿一唱一和,风雅竟然很不风雅地拦腰打断了。 风雅回视。万羽先声夺人的戏码也不是第一次玩了,它先跑出来提问就很让虎心中警惕,下面带头回答的干脆还是鹰族族人,风雅心里警钟大鸣,转瞬间想到万羽打算做什么,琢磨了一下,自己抢来肯定不行,万羽不可能不防着;让其它大族代行也不好,都是大族,实力之间差距不大,对小族恩信相仿,一旦让大族拿到首发抽签的机会,鬼知道这是不是那一个大族崛起的转机。 至于给独立种族抽签,那也得抽签组里有独立种族的金丹期才行啊。 片刻间心念电转,脑中闪过方才与万羽口舌相争,李俭作证言的一幕,风雅痛下决心,将抽首发签的机会抢给人族。 人族对各个妖兽族群恩信未立,正是影响最薄弱的时候。其它族群不可能因为看到人族首发抽签,便对其印象深刻,继而有倒向人族的倾向——人族在妖兽中的印象已经足够深刻,首发抽签带来的影响算个屁。 要想靠加深印象来增大正面影响力,起码得有吸引对方的特质。以人族过去对妖兽族群的形象来看,不会因为“天道标记”而排斥就不错了。加深印象是一柄双刃剑,人会去亲近吸引自己又正在起势的东西,而不会亲近排斥自己又正在起势的东西——除非这个人是潜藏在人类社会中的一个纯正的抖m。 更进一步的,如果人族有倒向己方,向虎族示好的可能,那么此刻虎族从鹰族手里抢来这“没有实际利益”的机会,交给人族,一来能削弱鹰族势头,二来能对人族示好。两边如果能实质性交好,何愁鹰蛇两族不破? 此时,全场目光,不论是大族还是小族,抽签组还是参赛选手,纷纷投向李俭。 李俭:看我有个锤子用啊,看我能抽签啊,看抽签组啊。不是,抽签组怎么也看我,你们之前准备签体的时候没用金丹契约确定怎么抽签? 万羽瞪完风雅,便默不作声地转向李俭。它也明白,在自己先声夺人失败后,任何一个在妖兽中广泛有影响力的大族想要拿下露脸的机会,都不太可能了。 倒不如便宜了人族,起码让人族来露脸,那些还要争取的妖兽们不会一股脑地倒过去。 “按照先前约定流程,开始第一次抽签。”李俭无奈,只好故作正经地传达指令。 参加抽签组的陈妙有得到命令,背过身去,探出一缕神识,向空洞内试探。 其它抽签组成员见状,纷纷放出神识,在洞外巡回。如果陈妙有抽签时间异常,它们会立刻检查空洞内签体状态。 两枚灵机团块从空洞中飞出,旁边等候的熊族金丹立刻赶上,将它们抓在手里,高高举起,向全场展示。 陈妙有撤去神识,与其他抽签组成员一同迎了上去,在众目睽睽下拆解外层包裹,露出内部签体。 与留下的印记核对后,虎族金丹与蛇族金丹各持其一,向两山观战席飞去,找到目标族群,与它们留在手里的签体核对,验明正身。 验过身份,几只鹿妖走入备战席,几头鳄鱼抖擞精神,到备战洞窟整备。 抽签组成员回归会场正中,表明双方身份,比赛即将开始。 第五百二十八章 你这抽签不太对吧 大族首领们纷纷回到观战席,它们在自家族人的围聚中说些什么。没有一个大族关心那两个即将开始比赛的种族,毕竟当抽签结果出来,抽签组成员奔向两边观战席时,它们就看到,抽签组奔向的位置乃是场中的低位。 虽然顶尖妖兽大族互相之间有嫌隙,但它们为各个族群安排观战席的思路大致相同又心照不宣。各个大族都将高处当做尊贵,将低处当做卑贱,会安排在低位观战席的,都是些弱小族群。 弱小族群之间的比赛对它们来说意义不大,只能看看参赛选手的战斗技术,以此推断其族群的战斗技术。 可惜,就连这点作用,都是无用功。灵山矿区的小族就是小族,它们既然需要依附在大族上才能在灵山矿区分润利益,那么它们的各个方面都远比大族弱小。它们的族群更小,它们的族群实力更弱,拥有的战斗技术和作战理念,恐怕也不会与大族齐平。 当然,不排除在这些族群中,真的能靠十分微小的可能性,诞生一个以小族资源比肩甚至超越大族选手的天命之子,只不过这种可能一旦出现,其势必摧枯拉朽地干掉自己面前的敌人,大族们是不会在那一刻到来时还发现不了的。 李俭回到观战席,打量着比赛现场。 受首领会议影响,万族大比的赛制相当简陋。妖兽在这之前从未有过举办大型赛事的经验,李俭作为人族“首领”,又不能将人族的社会经验教给妖兽,在首领会议中,只能对它们讨论的赛制规则做些旁敲侧击,大部分都是妖兽们自行决定。 其中比较让李俭诟病,直到看到比赛开始才确定妖兽们真地这么做了的,是它们压根没有准备分会场。 对人类来说,大型比赛准备分会场,或者同时进行多个比赛项目,是已经相当熟练的做法。只要参赛的队伍够多,同时进行多个比赛项目便是节省时间的最佳办法——只有最关键的比赛会被放到主会场,有足够多的人来观看。 如果一个项目观者寥寥,哪怕是最关键的比赛,要决胜出谁才是本规则下的世界第一,恐怕也会有不被放到主会场的窘境。 而第一次举办大型赛事的妖兽们,能够在李俭提醒下意识到要查验选手身份都算是不错了,哪里还想得到要安排分会场。 对它们来说,参赛数量过多导致单个场地所需比赛时间过长,实在是意识不到的事情。 于是,李俭失望地看到,它们真的只准备了一对备战席,第一场比赛由鹿妖和鳄鱼们开始。 李俭: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一件事,个人赛、车轮战和团队赛的排名是相互独立的吗,一下子上几个选手到备战席去,你们难道打算一次抽签决定同一轮内三类比赛的对决双方? 这就像是一场大型比赛要同时比赛足球、篮球、乒乓球,结果裁判组抽了一次签,就让华夏和阿美莉卡在小组赛先把这三种赛事比完——这太抽象了,什么比赛会这么组织? 而这帮妖兽显然想不到这一点,当它们让一个妖兽族群的所有选手都进入备战席时,便注定不同的小类比赛要用上同一次抽签的结果了。 李俭:妈的,玩这么抽象,我得想想办法。 下面的比赛已经开始,鹿族与鳄鱼族各自走出一名族人,在裁判验证后进入比赛会场。 李俭飞出观战席,先往离得最近的虎族观战席处靠近:“风雅,下面这样抽签,不是个办法。” 风雅正在无聊地观赛,它感知到李俭过来,知道一定有好玩的事——起码比看两个小族的所谓天才单挑好看——发生了,对李俭开口毫不意外:“为何。” “这一次抽签花了多少功夫?也不过是随便一抽,可竟然让两个族群为这一抽而进行三种比赛。一个族群的个人战、车轮战、团队战水平,可能一样嘛?按照我们先前计划的战斗方式,若是鹿族个人战赢了,车轮战输了,团队战又赢了,之后抽签,难道还是让它们全都到备战席等着?双方的选手对不上,总要继续抽签的。” 李俭三言两语没办法将后续情况给风雅讲得清楚,不过风雅也听出了李俭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让抽签组按照每次比赛、每个小比赛,都单独抽一次签?”风雅明白了李俭的意思,并在下一瞬间意识到难处在哪。 抽签组的准备工作在开赛前就已经做完了,限制它们在每一个小赛都抽一次签的条件并不是它们做不到,而是签体不够。 在淘汰赛中,哪个族群输了,就把它们的签体丢掉,是最简单的不会在下一轮错抽的办法。不过三种比赛就需要三组签体,方才准备的时候,抽签组没有想到这一茬,可是按照一组签体准备的。 这毫无疑问是妖兽先前从未准备过大型比赛的疏失,不过人类的陈妙有也在抽签组中,却没在抽签组前期准备的时候提出这一点,也算是陈妙有故意藏私——不能让妖兽们意识到人类能够“意识到”不是么。 “那就需要更多的签体,让抽签组去准备好了。”风雅下意识地将李俭看做向自己提供建议的“下位者”,口头允诺了李俭的“请求”。 李俭意识到它的潜意识在如何变化,智囊团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让李俭尽可能让风雅意识到人族并不是虎族的下位,李俭提出建议也并不是要让风雅觉得李俭是它的下仆。 这不是基于某种强弱地位的对话,而仅仅是一个比赛参与者对另一个比赛组织者的要求罢了。 组织者可以不答应要求,也可以答应要求,但这不意味着比赛参与者就弱于比赛组织者。 “我只是想让比赛变得更好才这么说,现在你们同意了,我作为发起者自然同意,还要看看其他大族愿不愿意,独立族群和小族们愿不愿意。”李俭将其他族群扯进了这个话题。 风雅如梦初醒,立刻说到:“是的,对,我是说我代表虎族同意你的说法,既然这样,应该让其他族群也意识到才是。我会派族人去和它们商量的,你们也要派出使者吗?” “当然,这样能够尽可能节约时间。”李俭注意到,当他们说到此处,下面开赛的鹿妖和鳄鱼已经要分出单挑战的胜负了。 “好。你先回去,我马上派族人去通知。”风雅遣走李俭,见李俭飞走,才安排身旁金丹期小厮,到各个族群观战席询问意向。 李俭回到自家观战席,周飞白早已通过智囊团临时转接的语音听见李俭安排,这时候正在观战席等候。 当然,对妖兽们来说,周飞白只是在外头晃得时间太长了,回到自家观战席休息一会罢了。 见到李俭,两人假装说了几句,装出一副李俭向周飞白下达指令的样子,周飞白这才飞出观战席,按照人族首领“指示”,向各个族群寻求意见。 …… 片刻时间,下方打单挑战的鹿妖便败下阵来。这实在是丢人,毕竟成为金丹期后,妖兽先天的肉体优势便聊胜于无,哪怕过去能成为天敌的妖兽,到金丹期后也得靠修仙者的手段比划。在两山间战斗,这块自然环境总是鹿妖比鳄鱼更熟悉,这样都能在短时间内——也就李俭和风雅说了几句话,再让周飞白区各组观战席逛一圈的时间——落败,丢人丢到家了。 被裁判救出场地的鹿妖知道自己失去了比赛资格,这场鹿族——它们是鹿族中的一个小支,但没人在乎它们到底叫什么——和鳄鱼族的单挑战,就是鹿妖输了。 它们马上就准备打车轮战,妖兽们重新进场,好像没有被单挑战的落败影响到士气。 就在它们开赛的时候,周飞白回来了。 具体情况不用周飞白说,李俭也在智囊团帮他转接的语音频道听得真真切切。当周飞白向大族们祭出李俭和风雅都同意的口信时,那些大族自然少有会对抗两个顶尖大族意愿的,纷纷选择同意李俭的提议,立刻在比赛中引入分别抽签机制。 周飞白还很鸡贼地第一时间飞到熊族那边,跟虎族派出的使者一块,得到熊族也认可的说明后,再去找其他族群询问意见。 至于虎族使者,被他两三句话就劝到山对面去了,硬是要啃下鹰族蛇族这两块硬骨头。 李俭不清楚鹰族蛇族知道这项提议是人族虎族主推后会不会同意,不过周飞白的机灵举动显然让他这边免去了一些困难。 周飞白摆出向李俭汇报的架势,一字一句地说明,“其它各族均已同意您的提议,能否让我去向虎族的风雅传达最终结果?” “去吧,告诉它,这边的族群可是都同意了。”李俭一挥手,周飞白领命撤退,向风雅告知这条好消息。 另一边,虎妖派出的使者也刚刚从山对面飞回来。 第五百二十九章 全须全尾地保下来 与人族使者的待遇相比,虎族使者受到的对待差上许多。与人族使者是在首领大会上由李俭介绍给各个族群相比,虎族使者更像是半路出家。 没人能知道风雅挑选族内年轻好手作为自己的使者,是不是收到人族启发,确立使者这件事似乎是妖兽原生的行为,从某个时刻开始,顶尖大族就有了本族的使者——它的名目或许有变化,但要干的事情却相差不大。 虎族使者从对面山头过来,已然饱受摧残。鹰族与蛇族所管的山头,就没几个族群对虎族来说是好相与的,偏生使者从风雅处领命前往,只求成功不求失败。 一头虎到了它族观战席,好说歹说,才终于带着各个大族的意见回来。往好里想,它起码是完整着回来的。 两名使者分别向李俭和风雅汇报,汇总起来便是一句话:能说得上话的族群都同意了分开抽签的办法。 在它们收集族群意见的同时,下方的鹿妖与鳄鱼在车轮战上也分出了胜负,鹿妖一方侥幸获胜,双方选手回归备战席,为马上就要开始的团队赛做最后一点准备。 周飞白做了个与李俭报告的样子,便径直飞向虎族观战席,向虎妖传达人族要推进提议的通知,见风雅并不拦阻,便向下俯冲,落在抽签组身边。 他与抽签组说话,上头的妖兽们听不见,却能通过通讯频道让李俭听见。 “由我族首领提议,其它大族首领同意。接下来进行的比赛,单挑战、车轮战、团队战,都以独立抽签的方式进行抽签,不应以一次抽签决定两个种族同时进行以上比赛。”周飞白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其它大族首领也同意了?”某只金丹期妖兽的声音经过翻译软件,李俭听不出来是谁,不过这不重要,能在金丹期抽签组里待着的,都是大族派出的金丹期。 “我和虎族使者到两边山头都确认过了,各族首领都同意。眼看着下一场比赛就要开始了,还说什么,赶快执行吧。”周飞白一指上头,暗示它们“虎族也参与了”。 此话一出,只听见通讯频道中传来一声没被翻译的鸟鸣——李俭立刻在通讯频道之外的现实世界中也听到了。 远在对面山头上的万羽立刻回应,用的同样是不被妖语翻译软件翻译的啼鸣。 万羽用鹰族自己的语言向身在抽签组的族人确认意向,下方的抽签组这才统统相信,各族首领确实要让他们这么做。 “都问到了,那就去收集其它族群的签体,再准备两个池子来抽签吧。”周飞白说完,飞上观战席,向李俭复命。 做完复命的架势,又到旁边观战席,与虎族打成一片去了。 鹿族选手与鳄鱼选手摩拳擦掌地集体出动,在赛场中心打成一片。 来自大族的裁判们将比赛中心围得严严实实,一旦有一方落败,它们就会冲进去把受伤的选手拽出来。这一点,不论是妖兽举办的比赛,还是人类举办的比赛,都是一样的。 毕竟是在首领会议上就已经说好的事情,不论是哪一族的裁判,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要以保障选手生命安全为己任。 李俭看着下方的裁判们,虽说其中有不少是妖兽,以自己作为人类的立场,不应该对它们过多赞誉。只不过哪怕是敌人,品行高洁、为己方谋利的敌人,也实在使人敬重。 若是没有金丹契约,作为裁判的大族金丹会不会偷奸耍滑也不好说;可有金丹契约在,一众裁判都是在其它金丹期面前立下誓约,恐怕誓约效力相当强劲,它们不想好好履行裁判义务都不行。 希望它们能够在越来越生猛的选手实力面前,一直保持下去。 抽签组的金丹们在得到鹰族首领确认后,立刻分配任务,四散而去,向各个自行制备签体的族群要求提供更多签体——它们自己当然可以根据留在抽签组的图样制备,但流程就是流程,这时候倘若少了找它们确认的流程,鬼知道这些已经开始头铁的族群会做出什么事。 至于留在原地的金丹期,则立刻加班加点地根据图样制备新签体,再挖两个洞,把签体放进去。 去找独立族群请求签体的金丹期们相当痛苦地推进工作,几乎每一个被要到签体的独立族群都向它们寻求顶尖大族的许可到底在哪。 好在这些独立族群还只是头铁,要彰显独立性,而不是要在万族大比的开端,与在场的大族实打实地发生摩擦。稍稍为难了一会前来索要签体的抽签组成员,这些独立族群还是不情不愿地把签体交了出来。 当抽签组准备好新的抽签池,场上的鹿妖和鳄鱼也已经打完了。裁判们拉着鹿妖往后撤,空下来一头猪族大妖拉着鳄鱼绕场一周,算是给本次获胜者一点露脸的机会。 鳄鱼被猪妖相当粗暴地拖行一圈,还没等它多沉浸一会胜利的喜悦,就被猪妖撵着回到观战席,只得了一句“不要妨碍接下来的比赛”。 鳄鱼们与首领一起抬头,想看看山头上的衔泽,但太远了,它们什么也没看到。 鹿妖选手被丢回观战席,在这场大族首领都没关注、独立族群漠不关心的比赛中,它们被鳄鱼打了个半死,也把鳄鱼打了个半死,只不过它们更弱一些,最后还是输了,输得遍体鳞伤,在狭小的观战席中,紧贴着同样遍体鳞伤的同伴,每次呼吸都尝试着让自己恢复起来。 缩在观战席深处的鹿妖首领此时连目光都呆滞了,它只是在那站着,对身前的族人没有一点表示。 …… 新的抽签池准备完成,接下来的比赛全都分类进行。在请示过诸多族群首领的意见后,抽签组将个人战先安排起来。 比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抽签组没再出现过什么奇奇怪怪的毛病,头几个上场的族群也几乎都是小族,只有一两场是独立族群抽到了小族,在单挑战上把小族选手吊起来锤。 小族和小族之间的比赛,除了当事者再没有别人关心;独立族群和小族的比赛,结果又如此固定。很快,许多族群首领都把心思从比赛本身移开了,只是吩咐手下认认真真看比赛,好好分析比赛情况,不要在本族上场的时候丢脸,就自己琢磨自己的事情去了。 李俭在关注比赛,不过他和其他族群首领一样,他关注的不是正在进行中的比赛,而是比赛大略。 弱小选手之间的战斗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小族能够拿出的单挑战选手水平,其基础素质普遍低于人类金丹期平均线水准。更准确地说,简直是刚刚突破到金丹期固有的战斗力。 它们的战斗技巧也相当朴素,甚至是没有。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小族想在一个月内诞生足够参加万族大比数量的金丹期本身就很难了,哪怕是作为单挑战选手的本族精锐,说白了,成为金丹期的时间也绝不会超过一个月,其天赋水平也没有让小族挑选的余地。 未成金丹期的妖兽是蒙昧的,要想传授、习练战斗技巧,总得在妖兽成为金丹期之后才能进行。 李俭想着,发觉这或许是他先前下意识忽略的盲点——智囊团们肯定发现了,所以他们才把本族选手打假赛的目标都定的如此精准。 这是人族特有的优势,人族可以在成为金丹期之前就磨炼各种战斗技巧,有针对性地学习,而不至于像妖兽们一样,只有成为金丹期,才能开始学习战斗技巧。 至于所谓的野兽本能,人类可不缺少这样的本能啊…… 小族选手大多如此,战斗实力相当弱,李俭对它们没有一点兴趣。 让李俭持续关注比赛的,是在场上为选手比赛保驾护航的裁判们。 作为大族亲信,这些裁判的实力普遍偏强——这是首领会议上就说好的事情,就算是为了保住选手们的性命,大族都要派出足够强力的金丹期作为裁判。 以李俭看来,这些裁判们的实力,全都超过人族金丹平均水平,并且在较强线徘徊,具体到什么程度,远远感应,不敢推断。 这些裁判在选手战斗的时候,手拿把攥,只要是觉得有选手要输的,立刻出手,就能把选手全须全尾的保下来。它们给人的感觉倒不像是在介入两名金丹期的战斗,而像是有人从两只战斗的小鸡仔里头挑走了一只。 每当有选手落败,它们都会这样把选手带走,轻松写意地将败者丢回它们族群的观战席,其它的裁判则拽着胜利者绕场一周,彰显胜利者的武勇。 当然,在裁判们的陪同下,这些胜利者往往难以显得威风,倒是时不时像是裁判手里的战利品。 在这样的景象重复出现多次后,李俭终于说出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治疗呢?这场比赛好像没有安排治疗?” 第五百三十章 没有治疗是吧 妖兽没有举办过大型比赛的弊端,又暴露了一个。 或者说,这是李俭认为的弊端。妖兽又没有“文明比赛”的需要,小族妖兽的性命在宗主眼里谈不上价值,只有稍微厉害点的小族金丹,或是它们族群管控的富有资源的填充地块,才勉强算是宗主手中的硬币。 为什么要在比赛中保护弱小族群的性命?大族们派出裁判干活,最根本的想法,还是帮助可能在比赛中落败的自家人不会被队友打死——但这太明显了,为了它们在小族面前的行为还能说得过去,也为了让本族在反魔族同盟内显得更有吸引力,在小族比赛的时候,让本族裁判捎带手救一下选手,这不过是放屁添风的活计罢了。 别管选手被打成什么样,反正大族派出的裁判确实保证比赛正常进行,还把你们的选手救了回来,你就说谢不谢恩吧。 敢不谢?对大族有意见? 这份恩情是否深重,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小族哪敢有怨言,在它们看来,这场比赛到最后总是大族的舞台,它们来了,就是来当背景板的,背景板就算被宗主弄死,又能怎么样呢? 逼到急处,也只能暗中准备,面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此时李俭发觉不对,心思回转间,又觉得或许是妖兽与人类不同。心思又转,再想出不对来。妖兽没有“文明比赛”、治疗选手的想法还则罢了,但这场比赛又不是没有人类,此时若是由自己出头,像方才一样向各族首领提出组建治疗团队的提案,岂不是能为华夏人族在妖兽们面前展现人道关怀提供机会? 如此一来,妖兽们倾心来投,也未可知啊。 李俭觉得可行,动心的时候,却也没忘了找别人问询意见,抬手将通讯频道调到智囊团:“这场比赛连治疗都没有准备,我想去让各个族群同意配备医疗队。” 智囊团立刻叫住了他:“李校长,请别这么做。” “为什么?我也想着,你们是不是早就有所预料,不过为什么?这是什么计划的一部分?”李俭说着,止住自己的行动。 “是的,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智囊团里有人接上了这个茬。 “您在前方的表现将反映我们的认知,妖兽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为比赛选手提供治疗的好处,并且在它们的认知中,比赛不需要提供治疗。应该认为,如果您此时让妖兽们意识到,可以为比赛选手提供治疗的话,这将会对妖兽的认知产生重大影响,之后会引发怎样的变化,目前无法估量。” “但应该有计划?毕竟是你们已经想到的事情。” “我们有一些,只有一些计划。不过我们希望您能够对在万族大比上出现的妖兽保持临场反应,所以这些计划不能向您透露。” “希望我演得像是一个普普通通来参加比赛的族群的首领对吧?” “正是如此。如果您有什么思虑过后的行动,可以向我们咨询,如果是对妖兽们的动作产生即时回应,我们希望您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如果我们预测到您的即时回应会引发问题,我们会在您行动之前尝试叫停。如果我们没能叫停,那么责任完全不在您身上,请您放心。” “好吧,这样的话,我不得不放心了。”李俭摇头。 这段对话暂时结束了。比赛场上没有治疗团队的事情,并非李俭一人看出来了。即使李俭没有看出来,智囊团没提醒他,倘若他又打开几个直播间的画面,也能从零星的几条弹幕看到同样的问题。 与行动起来需要思量的李俭不同,看着直播发弹幕的人们可不需要在乎自己正在发些什么——哪怕是一些一般人觉得碰到红线的语句,也未尝少见于各种相当重要的直播画面。 更不用说,发现比赛场地中没有治疗团队,对观众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发现罢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李俭止住自己的行动,将目光从裁判们身上转移出去,移向自己看得到的大族首领。 风雅显得相当平静,场上正在进行的比赛对它来说没什么,只不过是比赛正进行着,仅此而已。 观看比赛是件相当耗时的活计,李俭本以为这些大族首领会在几场比赛后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意识到万族大比将持续很久,接着纷纷离席而去。可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出乎意料地能熬。 每当裁判将一个受伤的倒霉蛋丢回它族群的观战席,李俭都会下意识转移目光,观察其它首领的动静。每每观望,除了选手所属的族群首领总有动容,这些大族首领连眼皮都不会为此动上一动。 它们压根不在乎被裁判丢来丢去的失败者,不论这些失败者受了再重的伤,对它们来说,又不是自己的族人被打伤打死了,能救出来就算是对小族的交代。 就算被丢来丢去的是自家附庸的参赛选手,那也不过是自家的硬币被丢来丢去。大族首领绝不会因此动容。 这样的冷漠表现,在场的其他妖兽都没有反对,也不见有谁抗议裁判的暴力行为。李俭这才相信,在妖兽的世界中,它们根本不觉得比赛中受伤的选手是需要治疗的。 或许在人类世界的早期,参加可以称得上是比赛的东西而受伤的人,也是得不到治疗的。 …… 时间到晚上,一个下午的时间,将将比掉十二场小族之间的单挑战比赛。 占时间大头的倒不是单挑战本身,毕竟一群出身小族的比赛选手压根不能打出精彩的比赛,往往是彼此交锋一下,就有一方露怯。露怯那方也没有办法扭转局势,战斗局势一路发展下去,便相当顺利地输掉了。 输得太顺了,根本没有拖延时间的余裕。 消耗时间更多的,反而是抽签、验明正身环节。 抽签组的金丹期们跑来跑去,在各个族群间梭巡,又要确认参赛选手的身份,又要确认签体是否正常。 在它们挖出三个空洞来代表三种比赛类型之后,又发现光是这样还不够,它们还需要给每一轮的抽签准备新的空洞——除非它们把抽过的签拿出来,赢者放一堆,输者放一堆,等到一轮全都比完,再把赢家放回已经清空的空洞,把输家的签体丢了。 对于怎么开展之后的抽签工作,抽签组自家吵个不停。人类当然有轻松解决这种局面的办法,但陈妙有身在其中,严格遵守“华夏人类不应在万族大比中对妖兽表现出远超过妖兽的能力”原则,只是参与它们嘈杂的争论,并不给它们提供一点有效意见,默默推动抽签组吵得“渐行渐远”。 李俭偶尔会打开通讯频道,听到陈妙有那边的动静,还有它们吵来吵去也没有长进的话题,心中暗叹,不愧是能挑选出来担任使者的高手,这份浑水摸鱼装糊涂的本事,快和师爷比肩了。 若是将自己放在抽签组的环境中,怕是分分钟就要忘记不显露能力的原则,随随便便就要拍板,找一个方便的办法给它们。 天色已晚,裁判们结束上一场战斗,又找到抽签组,两边说了什么,才有几位金丹从地上飞起,腾空到各大族的观战席前面。 陈妙有飞到自家观战席前,见到李俭,躬身询问:“报告首领,比赛进行到现在,天色暗淡,眼看着光线不足,是否还要继续比赛?” 对金丹期修仙者来说,天亮天黑对战斗力实在无甚影响。且不说神识之类不需要光线就能起效的探测型感官,就说理论上最受光线影响的双眼,成为金丹期后,所能分辨的最低光强也低了不少。哪怕天色黑下来了,只要有一轮月,对金丹期而言都如同白昼。 若是算上神识,李俭怎么想都不觉得天亮天黑对比赛有什么影响。 来参赛的又不全是昼间出没的靠眼睛做主要感官的动物,方才分明也有蝙蝠上场。人家天生的昼伏夜出习性,愣是在白天参加了比赛也没有怨言,入夜有什么话好说? 李俭想着,没搞明白这算是个什么问题,但总得回话:“要比的就继续比赛,不想比就算了。如果抽签抽到我们,我们正常上场。” 反正以陶知用的战斗力,别说夜间战斗了,哪怕给他丢到几百米深的水下,和天生在水里生活的水蛇海蛇——它们也不一定习惯在这种深度生活——李俭都相信这家伙能逆着天生的环境适应能力,分分钟熟悉战斗方式,然后把对手打得刚好能被裁判丢回观战席。 这就是手里有挂的自信。李俭想着,这次可不是自己有挂了,而是自己带来的比赛选手有挂。 这就是我们陶知用啊,你们有没有这样能打的陶知用啊。 得了李俭的回复,陈妙有唱了个喏,转身飞回下方。 唱喏的动作显然是她自己加戏。按照智囊团的指示,使者只要表现出对首领的顺从就行,具体形式自己琢磨,别搞太复杂,免得让妖兽产生礼仪方面的突破。 第五百三十一章 金丹期都能饿肚子是吧 李俭身在此山中,只觉得抽签组询问天晚是否还要继续比赛奇怪,却没意识到它们为何如此做。 要破解“迷局”倒也不难,只要他把直播间弹幕打开,光是看看现在的线上观众都在关注什么,就知道部分原因。 在天色变暗之前,直播间使用的信号都是各个选手、李俭头盔上光学摄像头获得的信号。光线充足时,这些黑科技摄像头能够为线上观众带来身临其境的观赛体验。 而在光线微弱后,头盔上虽然还有其他非可见光光学摄像头作为整套系统的补充,但红外线成像的画面显然不适合拿来作为直播画面——这玩意没有系统能够提供可靠补色,若是直接放送,恐怕观众的怨言将突破天际。 当然,主要由大族妖兽组成的抽签组并不会因为人族线上观众不满意而临时“叫停”比赛。对抽签组来说,它们不能在流程上宣布比赛中止,不过靠卡住抽签环节,让比赛“叫停”,还是做得到的。直播效果显然不是抽签组前来询问各族首领是否要继续比赛的理由。 让它们自发叫停的,是比赛对各族首领的“直播效果”。 李俭的想法是对的。对需要参加比赛的选手来说,天黑不黑无关紧要,以神识为主的各种探测手段将让它们战斗一如白昼,甚至更能凸显修仙素质对战斗的影响,比赛公平得以保证。 但对观赛的各族首领来说,这是硬伤。 哪怕大族首领对小族的比赛结果漠不关心,可参赛方的族群首领要关注,与参赛方差不多水平的族群要关注,有心谋划小族的独立种族或者大族要关注,每场比赛都有不止一个族群关注比赛进程。它们不只需要裁判来划定胜负,也需要看清楚胜负是怎么分出的——更进一步地说,即使裁判们已经立下金丹誓言,按理说不会做影响比赛公平的事情,但不少妖兽族群总会怀疑裁判的行径是否妥当。 这时候,直接观测比赛进程就有必要了。 对裁判来说,它们要分出双方胜负,要相当投入地分析选手是否有重伤致死的风险,就更需要对比赛进程进行观测。 这样说来,天暗下来,用神识观测,可以吗? 很遗憾,不行。起码在保证比赛公平的情况下,不行。 智慧生物已经证明了这样一件事:任何一种观测手段,本质上都是对观测对象进行一次操作。如果这种操作对观测对象没有任何影响,那么这种观测手段就是无效的。 在常识中,这听起来“不可理喻”。比如视觉、听觉。在人们生活的宏观低速世界中,看什么东西竟然是对这件东西做一次操作,这怎么可能呢?也没听说谁被人在暗处——决不能被发现的暗处——看一眼,就有什么变化啊? 这样讲的话,观测是操作就显得难以接受。但视觉起作用的前半段——让我们忽略掉视神经接收光子后是怎么运作才让人看到东西的——射入瞳孔的光子,将为人们解释观测为什么是操作。 不论是自发光还是反射光,来自观测对象射入瞳孔的这粒光子(请原谅我在这更多地考虑其粒子性),必然是与观测对象的某个、甚至更多个粒子产生作用后,才射入瞳孔的。看作为观测手段的一种,其对观测对象的操作在这一步就已经发生。 如果瞳孔不捕获这种与观测对象产生作用、视为操作的光子,那么就看不见观测对象。与此同理,听也是这样。人们习以为常的“观测不会影响观测对象”的概念,不过是把已经发生的操作看成不是自己做的事情,继而就不去管它罢了。 由于观测天然就是一种操作,其便天然带有操作应具备的时空对称性,即反演、平移对称性,得到观测操作的可逆性。这也是许多科幻作品中常说的,观测操作可以被追溯,只要观测,就可以被观测。 从这角度出发,生物进化后普遍利用看和听作为感官,便显得相当有意思。 对大多数动物来说,看和听都是占据感官信息比例较高的观测方式。听障生物会加强视觉补偿,而视障生物会加强听觉补偿。或许可以认为,在生命大爆发的阶段,由于性状变异的非选择性,各种感官在生物总体的占比是均匀的。而在生物竞争后的世界,视觉与听觉这两种对生物来说更不容易被追溯观测的感官成为了生物主流感官。 毕竟这两种感官实在太方便了,无论是光子作用还是声波作用,大多数都是观测对象控制不住的,不论引发作用的源头是不是主动观测的生物,它们只需要一个接收源就能获得信息。 而用神识观测,场上的修仙者们就要面对这样的问题:在同一片空间中,来自不同修仙者的神识是不可叠加的。 修仙者的神识在体外没有密度这样的说法,神识可以全都藏在体内,也可以在体外逸散——想要逸散成什么样子都行,只要你还能掌控,在自由空间中大可派来派去,满足调兵遣将的愿望。 只不过,这限定于自由空间。但凡两两相争,神识在空间中纵横交错,就算不得自由,神识对事物的观测效果,大打折扣。若是一方将神识回护,不让另一方观测,那就只能拼一拼神识技巧与强度了。 如果强力如李俭这般,纯纯的开挂,那么在高出起码一个数量级的神识强度面前,什么回护都是摆设,远远感应得到的信息都比别人争抢神识探测得到的回馈更多。 此时天色将晚,视觉削弱,若是观赛的金丹期修仙者都用神识探测作为观察比赛进程的手段,那么神识相互覆盖,别说观赛能不能继续了,比赛者能不能利用神识精准定位到对手都是个问题。 裁判们如是。虽说金丹期在月光下视物如同白昼,但这也得看和什么比,正儿八经的白天和晚上能比吗? 故此,它们找到抽签组,两边商量之后,再找各个族群首领,询问夜间是否继续比赛。 李俭没想到这些,下意识地许可比赛继续进行。好在其他族群首领还记得多问了前来询问的各族成员几句,要求比赛在夜间停止的命令传了下去,宣布万族大比的第一天赛程到此结束。 等它们的命令传下去,李俭抽空询问陈妙有,才知道内中缘故。 …… 今天的比赛结束了,但选手们并未离场。 第N个弊端显现了——作为一场耗时相当长的比赛,妖兽们并没有为这场比赛的选手准备比赛村之类的东西。 以金丹期修仙者的飞行能力,每天赛前赛后飞来飞去倒也不是不行,但这对负责在出入口验明选手正身的妖兽们来说绝对算是负担。 就算把守出入口的妖兽愿意,参加比赛的选手也不乐意了。 验明正身是要它们对金丹发誓的,今天发一个、明天发一个,日子还过不过了? 哪怕是大族选手,为保公平,各个大族之间掣肘,也需要对着金丹发誓。大族选手哪经得起这个,纷纷对本族首领表示,这哪是验明自己的正身呐,这就是打您的脸啊。 大族首领不得不留下选手在会场,另一个尴尬的问题又显露出来——没地方住的问题可以靠睡在观战席解决,但吃就麻烦了。 吃喝二字,喝对金丹期来说容易解决,无非是几个法术倒换一下。而吃这件事,经过数学证明,有一套方法能让金丹期修仙者辟谷——但数学证明是数学证明,哪怕数学证明出来人类可以超出宇宙,也不妨碍人类现如今还在地里刨食。 有科学观念和信息遗留的人类找不到辟谷的方法,对辟谷没有追求的妖兽们更没有辟谷方法。妖兽们尚且希望从食物中获得某种能量,帮助它们修炼,又有谁会研究不吃饭的办法呢? 于是,刚才还是数百个族群参赛选手齐聚的万族大比会场,转瞬间就成了几千张嗷嗷待哺的嘴巴。 一群金丹期饿着肚子等开饭是相当抽象的画面,在大多数玄幻作品中,有了力量就很少提及凡俗食物的事,偶有描写,也不过是说大能将某种资源当做食粮。更别说数千名金丹期凑在一起,竟然在等着开饭?这怎么不算是个笑话? 奈何四个顶尖大族要管控妖兽出入,小族妖兽敢怒不敢言,独立族群见大族与自己一同挨饿,暂时没话说,竟真的形成了傍晚时分等开饭的局面。 李俭:真抽象啊,好在我提前让参赛选手准备好自带干粮了,他们应该有东西吃。 诡异的气氛渐渐在会场中弥漫、升腾,作为兜里有粮心里不慌的顶尖大族,李俭看着眼前局面发展,想知道那帮妖兽能做出怎样的决断。 要是放任一群金丹期妖兽饿下去,李俭觉得这大概是万族大比的最大乐子——从还算公平的比赛,立刻转型成大逃杀。 第五百三十二章 发食物也是挣脸 黑夜笼罩大地,会场中的金丹们借着月光相互打量。 它们已经饿了,饿到有些躁动。这件事在金丹期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当它们在族群中,管控非金丹期族人的同时就有食物“上供”。 但此时,万族大比会场由大族管控,能给它们“送饭”的妖兽进不来,它们也不方便出去。在沉默和翻涌的躁动中,妖兽们的意念逐渐向大族逼近。 哪怕是再怎么严苛的金丹契约,都不会规定让签约者受迫饿死。李俭旁观着,看这些金丹期饿到一定程度,会不会暴动。 如果妖兽暴动起来,最要对抗的就是身边的妖兽,若是真有这般机会,李俭不介意浑水摸鱼,再带着选手和使者们全身而退。 反正在这帮妖兽里有附庸的又不是自己,附庸暴动,让大族妖兽想辙去呗。 李俭暗戳戳的期待未能如愿。就算妖兽们在组织比赛的时候还没考虑到提供饮食,此时黑夜到来,参赛选手不愿意离席,又一个个饿着肚子,就差把“必须供应食物”摆在大族们脸上了。 大族妖兽想靠万族大比挣面子,可要是让妖兽们饿肚子,这就连里子都丢了。若是强令它们离开会场,各自觅食,等明天再进场验明正身,却又违了一众妖兽的意思,挣面子也难了。 几个离得近的大族首领彼此看看,见彼此态度都不坚决,知道强令妖兽退场无效,只能筹备食物。 当它们确认自己必须给在场妖兽提供食物后,思路一下子拓宽了。 万族大比是干啥的?是让它们在妖兽面前挣脸的。此时谁能赏妖兽们一口饭吃,难道吃上饭的妖兽还能擦干净嘴就骂娘? 只要这顿饭的档次刚刚好,这就是现在最自然的收心方式。 虎熊蛇鹰四族立刻行动起来。它们掌控了万族大比会场几乎全部的安保,要想出入调度,它们四族“监守自盗”起来是最方便的。 比这四族慢一拍的是几个大族,当它们看到四个顶尖大族的观战席中有金丹期朝场外飞出,立刻知道这几个家伙做了什么决定。慢了一拍的大族们知道它们可能在规模上抢不过四个顶尖族群,但还是叫来自家金丹,到会场外调度食物,优先照顾本族手下的附庸。 如果说白天的比赛是妖兽们互相展示武力,那么晚上的供餐,就是妖兽们互相展示财力了。 智囊团嗅出了会场中瞬间变化的气氛,将他们做的猜测告诉李俭。 “所以,这帮妖兽会想着请我们吃饭了?”李俭乐了。 这帮妖兽没有让局面激化到最极端的程度,作为在壁上观的乐子人,李俭觉得有些遗憾。但如果局面演化到妖兽们请人族吃饭,这也不失为新的乐子。 “如果其中有族群想要拉拢你们的话,就会这么做。等它们将食物带入场中,你们注意拍摄各族运来的食物细节,这是观察妖兽食谱的大好时机。”智囊团难得不保留李俭的“临场反应”,反而明明白白地告诉李俭,便是为了之后的情报。 李俭点头,等待妖兽将食物送来。 在大族抽调食物的间隙,几族使者得命,游走在山崖间,让在场族群稍安勿躁,组织比赛的大族们了解你们的不易,马上会给各族提供免费的食物。 对妖兽而言,食物是硬通货——人类也没脱离这种状态太久——听到大族竟然愿意为自己筹措食物,不论是不是大族的附庸,在场族群都安静下来。 等了片刻,有虎妖气息从后方急速靠近。李俭飞上棚顶,向漆黑天幕望去。 虎妖们三四个一组,各结一张藤网,粗大的藤条像渔网一样连结,四五百斤连骨带肉的新鲜尸块就在藤网中央垂着。一些内脏倚着残破支连的骨骼,勉强在藤网上停留。 如此这般的虎妖有数十组,各个都是如此。 虎妖直飞而下,大概是早就看准了目标,将带着血肉的藤网挂在各个肉食族群的观战席前面,转身离去。 李俭注意到,有一组虎妖带着藤网却没有进场,而是在场外按下风头,隐没在黑夜中。 熊妖们紧随其后出现。它们大概是在离开的时候和虎妖谈好了,虎妖为手下的族群寻找肉食,它们就寻找水果草叶、枝条树皮等物。 也不知道这些熊妖是哪来这份细心,将数十片肥厚叶片用细纤维穿起,再用细藤条托底,做成几十个硕大的餐盘,里头放满瓜果。 打头的熊妖运送瓜果,中间的运送嫩草,后头的运送树皮叶片。总之,只要是草食动物或杂食动物食谱里有的,它们都准备了。 若是李俭看得不差,在熊族自己的食物中,似乎有几个相当干净的蜂巢。 修炼对这帮家伙来说确实有很直接的好处,虽说它们本来也不怎么害怕蜜蜂叮咬,但成了金丹期后,它们有千百种办法对付蜂巢里的蜜蜂,这时候看着可比靠厚甲硬抗惬意多了。 熊妖将“餐盘”四处送抵,把食物分给诸多族群。等它们全部送到了,才回到自家观战席,连那些餐盘也一块收走了。 李俭:就这还可能请我们吃饭? “这样算是收集到情报了吧,这边就这俩顶尖大族,鹰族和蛇族的,我肯定是拍不到了。”李俭举目望向对面,他倒是能看见有鹰妖蛇妖上下飞舞,但具体到在发什么食物,他就看不出了。 “您辛苦了,请好好休息。”智囊团那边的声音显得很会照顾人。 “休息,我可没吃饭呢。” “马上就会有妖兽过来的。您刚才已经看到了,还特别注意到了不是吗?” “诶,又扫我瞳孔。”李俭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 是的,他看到了虎族有妖兽将一批食物藏在了后头,甚至没有拿进会场。 这可不是因为“虎族妖兽们调拨食物,忙中出错,多准备了些,干脆不拿出来了”。虎族没这么弱智,现在正是给自家族群长脸的时候,就像席面上宴客的东道主一样,但凡说了这顿他请,他就得一个劲地问宾客们吃饱吃好了没有,这种血赤糊拉的东西就是硬菜,只恨上的不够多,绝不会因为自己觉得多就不端上来的。 哪怕在外面是条狗,到了这种场合,东道主把这条狗当成客人,都得让狗吃好了——至于这样招待会不会让其他身为人的客人感觉到冒犯,愤而离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虎族会藏食物,无非就是看有没有族群要用,而对大多数族群来说,它们是轮不到让虎族“看看要不要用”的。这地界可以不立刻被虎族安排食物的,只有在场大族,而在场大族方才唯一没有出去调度食物的,就只有人族。 要进一步拉拢人类,这是个好机会,但也要人类感觉不到冒犯才对。 此刻,华夏人族在虎族眼里的亲近态度史无前例得高。这一天下来,人族没给虎族搞出过什么麻烦,在怼鹰族的时候愿意接茬,在说话时客气有分寸,在甩锅的时候也站出来把锅接了——虽然只是个露脸的活——后面做赛程调整也有商有量,既没有不合时宜地卑躬屈膝,也没表现出在正常议题的蛮不讲理,这难道不是上天为了让虎族吞灭鹰蛇两族,而准备的跳板吗? 风雅决心让人族与虎族再近一点,最好能在万族大比结束的时候达成合作。如此一来,它便把三四分心思都放在“如何见缝插针地对人族示好而不显得暧昧”上。看见人族似乎没有准备,它立刻让族人们为人族准备了一份。 不过,它没有第一时间让族人端上来。 妈的,人族什么吃法还没个数,万一端上来以后是熊族那帮家伙的风格呢? 为了让自己亲切而不亲昵、诚恳而不冒犯,风雅留了片刻时间,用来观察人族在食物运到后的行动。在它看着李俭飞上棚顶,又飞回观战席内,却没拿出任何食物,它觉得是时候出手了。 一头虎妖飞到人族观战席旁,对着李俭恭敬地低下头颅:“人族首领,我族首领让我前来问候。它看到你们似乎没有食物,想知道你们是否愿意和我们吃一样的东西。” 李俭看着眼前的虎妖,这帮老虎的做法果然是这样。 可惜,如果它们整个“移席就座”的活,自己或许还会惊讶,但只是送食物,被智囊团剧透过了,可没一点意外的情绪在身。 李俭点头应允:“我们这次到场,也没准备什么吃的,不像你们这样方便进出。既然虎族愿意,那我们作为未来反魔族同盟的一员,也不能拒绝虎族好意。就请送过来吧。” 虎妖低着头后退飞远。作为风雅手下最精明听话的虎妖之一,它已经明白自家首领打了什么主意。如果虎族与人族结盟,哪怕是虎族占主位,人族副之,自己也要像对待风雅一样,对李俭留下十分的尊敬。 四头虎妖从山另一边飞来,将藤网挂在观战席前,一言不发地飞走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吃喝拉撒不可避 虎妖的示好相当明显,耳边的智囊团也没传来声音阻拦,倒不如说他们在之前便期待着这一幕。 李俭轻轻呼气,作为人族首领,他需要表演。 摘下头盔,向身后众人示意。选手们已经在和智囊团的交流中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纷纷跟着李俭动作,摘下头盔,刻意将摄像头错落摆着,好让可能存在的观众看到足够丰富的信息。 李俭看着眼前血赤糊拉的生肉,如果是灵气复苏前的他,看到血液板结在肉块截面上,脂肪混合着组织液在表面凝成一片浑浊的胶,恐怕视觉感官会主动屏蔽其中相当大一部分的色块,将其马赛克化。 但现如今,他已经看的够多了,光是将那些在他面前被打爆的血肉单抽一帧出来,都足够剪一段十几分钟不重样的视频——毕竟也不是什么妖兽都配被他近身打爆。 “料理一下吧,就算要演,也没必要让妖兽觉得我们还是茹毛饮血的时代。”李俭说着,转向选手。 是的,虽然他仗着开挂一般的基本素质干掉了相当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妖兽,但他还是不会做饭。 如果将做饭看做单纯的物理化学过程,那么李俭有信心靠着金丹期修仙者的神识探查能力和法术掌控能力(这项能力他弱于平均水平)将面前的生肉加热到一百摄氏度以上,保持一段时间使蛋白质失活而不至于焦掉碳化。但若说将生肉烧的好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手头没有调料,连盐巴都没有,考虑到这些,李俭对自己不会做饭这件事相当有数。 选手:啊? 李俭的说法给选手们搞蒙了,不过他们懵归懵,毕竟一个个都是在卫戍部队中挑选出来的英杰,就算没有家学渊源、自己没练过生活做饭,光是在训练中看炊事班干活,也能学会一些东西。 下意识执行命令的动作让陶知用立刻站了出来,第一个冲到装满生肉而下垂的藤网面前。法力将食材托举起来,连同滴下的血水一道,收在面前。 他想了想,法力化作无形利刃,将骨肉分离、内脏与肌肉剥离,一些黏膜被他划到一边丢了。这里头当然会有一些正牌厨师能够利用的材料,不过陶知用的战斗技巧再牛逼,也不能让他隔着行当搞清楚这些黏膜状的东西到底有多少是可以吃的,不如直接丢了。 反正明确是黏膜的部分也不多,剩下来看着就知道是肌肉组织的东西和连皮带肥肉的部分已经足够他们分食,丢了就丢了吧。 “章宗航,余亚萍。来帮我把这些内脏分了,肉块分一下,不同火候试试。”陶知用将面前的食材分成三摞,招呼战友们过来帮忙。 两人出列,用法术将食材接过,简单分类,确认手头的食材大抵是同一类别,便释放火系法术,搓出火苗来,均匀加热。 三人一块炙烤生肉,李俭趁此机会,观察虎族动静。 风雅将食物分享给人族,展现对人族亲善态度,总不能给了就不管了。它心中担忧,怕人族接收食物,却被人族拿过去丢了,表示不屑;也怕人族接收食物后,以为这是虎族“赏赐”人族的食物,不仅亲善态度没能表示,反倒招惹反感。 肉已经送出去了,风雅不能让时间倒流,将肉收回来,只能看人族接下来的行动,观察人族对虎族送肉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态度。 如果人族吃不了肉,它还得费心,找熊族匀一点瓜果蔬菜送过去。 见到人族都摘下头盔,它知道自己送肉这件事稳了。它虽然不清楚人类戴着那个玩意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要吃饭总得把嘴露出来,如果人族想要表示不屑,或是吃不了肉,那他们没有必要把嘴露出来。 接着,它看见李俭吩咐族人动手。这实在是很符合族长地位的举动,而李俭吩咐他人动手的行为,落在风雅眼里,便知道人类是能吃这种肉的,与虎族一样。 食谱交叠在某些时候意味着会产生竞争,但这是灵气复苏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动物,最不缺的就是能提供肉食的动物。比起作为维生基础的食物,族群们更偏向争抢可以拿来修炼的资源——血食固然能提供能量,但比起灵石这样的玩意,针对性未免有点低了。相较而言,有同样的食谱,证明人族和虎族有共同点。 有共同点就可以谈,一切都在可以谈里头。 只不过,人族接下来的操作,风雅就迷糊了。 三名人族走到藤网面前,为首的选手把骨肉分离,各类膜丢掉——这没问题,毕竟就算是虎妖,到了金丹期修为,爪牙足以切金断玉,也不乐意在吃肉的时候咬到骨头。 哪怕到了这个境界,只要运起法力,就连最脆弱的喉管,把骨头磨没都跟玩似的,但谁乐意闲的没事吃饭的时候给自己找不自在? 陶知用将骨肉分离的动作,风雅还能看懂,另外两人接过食材中区别于肌肉的部分,它勉强能明白。 说不定人类吃东西就是讲究呢,毕竟是一族首领,打算吃点纯的也很正常。 只不过人类选手把各种食材接过去,又细分了一遍,把火都搓了出来,这它就一点也不懂了。 火焰不是纯纯的杀伤性武器么,尤其这些家伙用的还是法术火焰,这玩意跑到哪,哪里的物质便消散一空。莫非人类吃的是食物被火焰焚烧殆尽后的气? 风雅想着,它想不明白了。 这也算它倒霉。但凡虎妖们捕杀猎物的时候用用火系法术,哪怕会损坏不少食材,总能收获几块被处理得刚刚好的烤肉。 当然,不能指望虎妖和人类对食物的感官是相同的,不能指望虎妖一定会认为熟肉比生肉好吃,继而在发现烤肉后立刻转向熟肉世界。但这起码足以让它意识到,火焰对食物有一种转变风味和口感的能力,这世上说不定会有什么生物喜欢吃火焰处理过的食物,就像是一些生物喜欢吃腐败变质的食物一样。 于是,它看着三名人族用火焰将食材包裹起来,加热。生肉的味道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风味。 当这股风味达到顶峰时,人类撤去火焰,召来微风吹凉,分成十余份,送到各人面前。 它终于明白,原来人类真的喜欢吃这种被火焰处理过的食物。 它将这一条牢牢记在心里,这会是它之后和人族交好的可用信息之一。 李俭用法力接过送到面前的烤肉,这玩意没有调料,只有一股肉味。 “谢谢。各位自行用餐吧,今天之后,或者要睡在这里。” …… 一众族群解决掉饱腹问题,再没有折腾出什么毛病,一个个养精蓄锐,或是休息,或是修炼,等待明天的比赛。 大族小厮在场内穿梭,回收垃圾,到外面丢了。 休息前,李俭琢磨着明天该做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得改变现在的赛程。 …… 第二天天明,各族妖兽早在太阳升起前便活跃起来。已经轻车熟路的大族将食物送进会场,让各族吃饱喝足,再准备今天的比赛。 给李俭等人送来食物的还是虎族。这次的虎妖显得有点区别对待,分给小族们的食物依旧是骨肉混合的一坨,看着像是把什么牛羊打死后粗暴地丢上藤网。而给大族们分发的肉食,则仿照着昨天陶知用将骨肉分离、区分内脏的方法,相对完整地在藤网上分类摆放。 这是相当考验“摆盘能力”的工夫,但为了虎族的大事业,虎妖们耐着性子,把活计做的相当漂亮。 即使是已经被智囊团打过预防针的几位选手,在看到虎族送来分割干净、与昨日大相径庭的食材时,依旧被虎族这份期待结盟的心思震惊了。 不是,为啥虎族要这么示好,这是否有点太刻意了?就算给别的大族也这么“上菜”吧,但傻子都看的出来,这一招就是昨天从人类身上学的啊。 心里想着,选手们还是行动起来,各自烹饪,将食物送到各人面前。 李俭:这吃喝我大概是不用担心了,但吃喝拉撒可是四个字,看这形势,咱必须得用点法力手段,调整拉撒是吧? 李俭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吃饭的时候不应该思考的事情。 李俭作为金丹期,和在场的所有妖兽都不同。他完成了四次结丹,在四次结丹后,肉身也和金丹融为一体。只要他愿意,身体的物质变化是可以一定程度停下的,更不用说对体内物质循环做一点改变。咱就不说把本该排出的固体废物全都转化为能量吧,李俭完全可以靠融为一体的肉身,将不需要的固体废物变成单纯的垃圾,而不是某种肥料。 在场妖兽可没经历过四次结丹,它们对金丹期的开发能够达到足以掌控肉身,而不需要额外消耗法力吗? 李俭觉得,这是个问题。 更别说自家选手确实刚成金丹,他们也没空四次结丹啊。 这就是没能辟谷的金丹期的弊端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分割比赛会场 李俭心里想些什么,别说妖兽不知道了,就连身边的选手、远程连线的智囊团,都不会想到竟然有人在吃饭的时候着重考虑吃喝拉撒的后两项。 李俭只将想法在心中过了一遍,把面前烤肉吃光,起身向虎族观战席飞去。 他倒不是要说吃喝拉撒的事情,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他要对风雅说的,是他昨晚睡前琢磨的事情。 两族观战席并不算远,以金丹期的目力,倘若需要,从一席看向另一席,足以看得清清楚楚。虎族正关注人族是否能够交好,见李俭起身飞来,立刻便做好了种种准备,就等李俭到场。 风雅干脆连饭都吃完了,就在这边等李俭,一看到李俭过来,当即迎了上去:“李俭,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么?” 李俭顾不上与它客气,也没时间和它拉扯:“我现在过来,还是为了抽签的事。” “抽签的事?昨天不是已经将抽签的内容按照不同比赛,分成三组了吗?”风雅不解。 这还是李俭昨天说过的事情,经过各个族群首领同意,一致决定将抽签分成三组。昨天刚调整过,今天一早又说,抽签环节有这么多漏洞可言? “说是为了抽签,不过事情也不全落在抽签上。你也看到了,昨天比赛只进行了十几对,还都是单挑战,这样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比赛比完。” 风雅学着人族表示赞同的样子点头,复又问道:“比赛时间长一点,就算是打上多少天,只要公平,这总没有问题吧?” “公平是公平,但时间也很重要。现在族群首领大多在此地等候,少有哪个族群的首领会在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离席。一两天也就罢了,时间一长,族群首领都在这里,族内事务又要怎么处理?若是各族首领都离席了,留在比赛会场的可就只剩下看守、裁判、抽签组和选手。一旦出事,恐怕没有金丹期能够站出来主持大局。”李俭说着,看到风雅眼神逐渐迷茫。 它在跟着自己思考,那么它肯定能想到自己已经想到的解决办法——只不过是有点问题的解决办法。 “当然,能够主持大局的族群首领不会全都跑掉,总会有几家在现场守着。可要是让一家守着,比赛现场岂不就成了让它们定夺的情况?这可谈不上公平。” 若是有大族在场,没有其他大族掣肘,只要调和得当,不让在场的独立族群齐声反对,要想给自己搞点什么,是相当容易的事。哪怕有裁判们和抽签组们的金丹契约,也不过是多花点心思,绕过契约内容就行。 这当然不公平。这种不公平甚至不能因为认为“各个大族都有由自家定夺的情况,在数学期望上公平”而被默认掉。风雅警惕起来,它的目光更迷茫了。 是啊,各族总是要回去处理事情的,光靠金丹期使者来回传话,可以撑得住一时,却撑不住一世。万族大比三种比赛就算全用淘汰赛,按照淘汰赛进程过上一轮,以昨天的比赛进度来看,也得花上小半年时间。就这,还是按照比赛速度最快的单挑战来算的。 团队战的速度可能和单挑战差不多,可车轮战那就是实打实的拉力,算起来可不定要比多久。 小半年时间,妖兽社会成型到现在也就四年功夫,小半年占得上八分之一,鬼知道能风起云涌成什么样子。 更别说这个世上又不是只有妖兽和人类,这场比赛是为魔族准备的,现在联络得上的大族都在此处参加比赛准备对抗魔族,魔族可不在这场比赛里迁延时日。若是时间久了,没有各族首领精细操作的族群发展速度比不上魔族,那它们岂不是自降战力? 不行,不能比的太久。 风雅心中决意,一定要加快比赛进程。心思想到此处,它对李俭今天的来意就有了感觉。 风雅抬头:“你是打算建议我,增加比赛场地?” 赛程已经是它们讨论出来最公平、也最能保护大族利益的东西,对赛程动手脚是不太可能了,只能让比赛本身加速。 “没错,就是这样。”李俭点头。和聪明虎说话着实令人欣慰。 “怎么增加,现在去建造一片?” “不,是把已经建成的比赛场地利用起来。”李俭指了指眼前被两山包裹的山谷。 这片山谷对全速飞行的金丹期来说,算不上大。可对于比赛来说,已经足够了。 妖兽们信奉的是实力至上,无论它们表现得多么“先进”,没有足够的事件经历,它们对实力的认知依旧相当粗暴。实力就是战斗力,战斗力就是正面战斗力,兜圈子是无用的工夫。 在这基础上,万族大比需要的并不是能够让金丹期们尽情施展位移能力,展现全部实力分出胜负的场地,而是让金丹期选手们如同死斗狂攻猛打、绝不退缩的狭小场地。 只要能施展开手脚,足够释放法术,这么大的场地就够用了。 “我们不需要这么大的场地,这不是生死战,对比赛来说,小场地就够用了。难道要认为,那些在对手面前逃跑的选手是有利于反抗魔族的吗?”李俭伸手虚指,在山谷间虚划几道,像是将山谷横着切开似的。 风雅听进去了。它没有立刻表示自己同意李俭的观点,但李俭描绘的比赛场景确实对它的胃口。在筹办比赛时,建造比赛场地这件事被四族当做和其它族群或分立或亲近的大好机会,为了展现族群实力,它们不约而同下意识地将比赛场地设计得很大。就如同人类最适宜的居住空间是伸手伸脚不被阻碍、住在里头不觉得空荡荡一般,金丹期妖兽设计比赛场地的方式,便是让金丹期选手不觉得拘束。 这般弊端在比赛时稍稍显现了一些。 单挑战的选手们从两边上场后,就会奔向场地中心捉对厮杀。对两头意识中不觉得能在比赛中逃跑的金丹期妖兽来说,不论是迂回还是暂避锋芒,对它们来说都是不存在的概念。它们所作的最像是逃跑的事情,就是和对手保持几乎不变的距离,横向移动,寻找破绽。 往往只有裁判宣布其中一方输了,把选手丢回观战席,才会让两方选手分离。 这般紧凑的比赛对观众来说并不算坏事,像风雅这样的武斗派,最爱看的就是这种。只不过在选手们激烈交锋的时候,比赛场地山谷的绝大部分,可都是利用不上的。 东西造好了却没怎么利用,这对任何智慧生物来说都是会在心里留下一道痕的举动。李俭此时将分割比赛场地,同时进行多场比赛的构想说与风雅听,倒是让风雅感觉,这些东西又能利用起来。 “那,我这就派遣使者,询问其他族群首领的意见。至于分割比赛场地……”风雅犹豫了一下。 李俭大概知道它在犹豫什么;“选手打斗释放的攻击余波就让裁判们去拦,我们各族再多派些裁判上场,在比赛场地之间站岗,这样就安全了。” 人族比赛划分会场不需要额外人手,是因为华夏收到了上个纪元的信息,利用数学工具推演出大量可以使用的阵法,将灵材结合阵法,屏障足以挡下每场比赛的余波。妖兽的阵法水平可没发展到这个地步,目前的技巧刚刚能够拿灵材组成定向灵机流,示意驻守的金丹期有变故罢了。 风雅一喜,连连称好,派自家使者到各处观战席走上一遭,再派使者到族内,请有实力的金丹期过来,临时出任裁判一职。 大概是觉得人族的裁判太少了,风雅召使者回领地请更多金丹期还不够,想了想,对李俭说:“其实人族也可以多出几个裁判,接下来分割场地,同时进行几场比赛,场上的裁判可不够啊。” 风雅说的是裁判,可双方心里都敞亮着。 万族大比会场里,哪个族群管得多,哪个族群参与得多,哪个族群就能在一众妖兽面前露脸。风雅的说法,便是作为虎族,默许人族在这场比赛露风头,一改过去妖兽与人族的敌对形象。 这不是人族从实力的角度出发,从妖兽们手里拿来的,而是妖兽内部有族群动摇了,给人族送来的。 李俭笑了,他都不需要听智囊团的声音,也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我这就派使者回去,找几个金丹期出来,帮比赛做裁判。” …… 虎族使者忙得一塌糊涂。自家首领和人族交流之后,又把到处跑的活派给它们。不仅要与本山的大族们交流,还要到对面去,找鹰族和蛇族,还有亲近它们的家伙聊聊。 等它们辛辛苦苦忙完,都不知道吃了多少白眼,可总算是将事情谈下来了。 几个大族首领飞到场地正中央,齐声向在场族群宣布,它们要分割比赛场地,同时进行多组比赛,出任裁判的金丹期也将更多。一切都是为了更好更快地完成比赛,早日形成反魔族同盟。 第五百三十五章 密谈嘛,就是避人耳目 各位大族首领声音一落,两旁山腰就有异响传来。独立族群的声音嘈杂着发声,李俭还以为它们将要吵起来,对同时进行几场比赛的决议提起异议,却不想它们的嘈杂声越来越弱,除了几个刺头还在对左右高谈阔论,再没有独立族群代表聒噪。 就连那几个“刺头”,与左右讨论的也不过是一会儿吃什么,而不是比赛进程。 大族首领宣告完毕,各回观战席坐下。方才派出去搬请更多好手的使者尚未回来,裁判组与抽签组共同动手,调动场内土地,形成比赛分会场。 看它们如此行动,在场妖兽都知道,今天的比赛不会立刻开始。稍稍思量一阵,妖兽们就进入社交模式。 比赛是选手们要着重注意的事情,对各个族群带队的首领或代表——它们往往在族内也是一字并肩王的地位——来说,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交流机会。 昨天是万族大比开幕式,有大族首领要扬威,自然轮不到其他族群挑头。今日比赛暂缓,大族首领并无表态,那就怪不得其他族群找机会交流了。 下层观战席的交流渐渐热闹起来,不过上层的坐席与它们毕竟有几百米的距离,妖兽并未大声说话,以李俭的耳力和头盔的收音能力,也只能听到些妖兽们叽叽喳喳的动静,至于它们具体在说些什么,李俭可听不到。 下层观战席的妖兽有它们的社交,最高处观战席的族群,也有它们的社交。 作为一族首领,李俭不方便走动,风雅也不方便走动。带来的四名使者,两个正在帮忙兴建分会场,周飞白被李俭派到后方,假装搬救兵——他得和后方选好的裁判人选一起回来——还剩下能走动的使者,就剩下何劳夜一人。 李俭吃不准这姐们到底有几番能耐,不过四名使者保底也是千挑万选脱颖而出的人尖子。只见何劳夜带着一身装备从其他妖兽群聚处腾起,飞到观战席向李俭躬身致意,作问候状。不等李俭怎样反应,她在智囊团指导下,如同得令一般,转身就飞到虎族观战席内,宣称自己是李俭派来交流具体细节的使者,李俭已经定下大略,剩下的事,和她谈就好。 李俭:我感觉我就像那被架空的光杆司令,但还别说,不用动脑子的感觉挺爽。 风雅朝人族观战席递来目光,李俭点头回应,它就把目光转了回去,开口与何劳夜对话。 …… 李俭把自己人形图章的功能带到了万族大比,过去他在新星大学里当人形图章,现在他在万族大比当人形图章。 一个作为人族首领使者的何劳夜,在智囊团远程指挥下显得有些僵硬,对妖兽来说是合理的,而人族首领本人可不适合表现出被操控的感觉。在当木偶这方面,“李俭授权”的使者比李俭本人好使。 智囊团远程指挥何劳夜与虎族谈条件,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充分交换了意见,增进了双方的了解,并对几个两族共同关心的问题,得到共识。 如果说在虎族眼里,人族是它们联络拉拢后击垮蛇族鹰族的强力手牌,那么在华夏人族眼里,虎族就是人族影响力探入妖兽族群的关键一步。 显然,双方增进交流的初心都是为本族长远计,至于到许久之后,此时的交好究竟能让哪一族获得最终胜利,又或者是不至于在争夺最终胜利前倒下,那就要看两族究竟谁更高明了。 为百年计难以流芳千年,谋千年难以惠泽万年,就算能预测万年后的时光,在宇宙的寿命和有可能存在的永恒面前,又是那么渺小。 当虎族与人族交好,这场双方必须动用全部智力的争斗就已经开始了。 李俭坐在人族观战席中,各族增援的裁判好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帮着布置会场的金丹们又工作了一段时间,连分立的备战席都准备好了。抽签组不知什么时候重启抽签,几个小族的选手正在各个分会场中捉对厮杀。裁判们悬停在分会场之间的阻隔上方,用自己的法力消磨可能飞到其他场地的攻击。 李俭时不时看向虎妖观战席的位置,何劳夜在那与虎妖们相谈甚欢。智囊团并没有刻意回避李俭,智囊团与何劳夜的专线,李俭甚至有旁听权——这实际上已经不算是专线了。 如果李俭愿意,他能听到智囊团正在指挥何劳夜与虎族谈什么合作。 但李俭并未启用这项权利。他虽然不是最聪明的那帮人,但也知道何劳夜此时得到的智囊团指令都是相当复杂烧脑的系统输出的省略掉大量推导过程的结论,以自己的智力水平,怕是听上两句,就要产生疑义,浪费脑细胞,倒不如不听为好。 有了多片分赛场,赛事进展速度相当快。妖兽们大概只习惯一日两餐,到正当午的时候,抽签组也没有暂停比赛。因此,到下午一点钟,与开赛时间过去整二十四个小时的时候,第一轮单挑战已经打完七十多场了。 上午的赛程中,猪族是大族中唯一一个被抽出来的,抽到的对手还是支连十名选手都凑不齐的小族。猪族单挑战选手上台,对方就想认输,奈何猪妖动手相当快,裁判刚刚宣布比赛开始,下一秒,离得近的裁判就冲过去,把它对手从一枚土刺前捞走了。 裁判捞“人”,比赛判负。猪妖的对手连认输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灰溜溜地丢到观战席,全身无伤地进入败者组。 本族的选手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其他族群选手比赛,使者各有活干——之前回来的周飞白也进裁判组了——李俭左右看看,发现真的闲的没事干的,又只剩下自己一人。 这也没办法,谁让他除了战斗力和可靠性就再没有点别的好处。倘若他那不知道怎么起效的挂能够让他算无遗策、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这时候也能和智囊团一起指挥何劳夜与虎族谈判。 只有战斗力,偏偏战斗力还没高到吊打全世界的程度,在万族大比的场合,还真没活干了。 想来想去,李俭打开头盔内置ui,将不透明度调高,将消息提示设置为正中央闪烁,靠远程连接开玩单机游戏。 …… 李俭的摸鱼在智囊团意料之中,哪怕他硬是打了一整个下午的单机游戏,连自家选手上过场了都不知道,智囊团还是没发消息,使他从娱乐状态退出,而是到吃饭时间,才发消息把他叫醒。 保存存档这些事甚至不需要李俭动手,当通知消息发过来的时候,李俭只需要摘下头盔就行了,而智囊团们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鸣式最正义的一集) 看着眼前再次端上的烤肉,李俭总觉得这大概是便秘的苗头。看了看周围的比赛选手,他们吃饭的样子看起来没有和自己相同的担心。 诶,显得自己杞人忧天。 李俭吃着烤肉,观察会场内情况。 和第一天晚上相比,今晚的情势活络许多。昨晚一群妖兽都不知道饭辙从哪来,看起来和饿狼在月光下比定力似的,就差两眼发绿,当然谈不上什么氛围;今天食物早早送到,足质足量,妖兽们有东西吃,比赛又进行得相当顺利,气氛融洽同时,也有不少妖兽趁机谈正事的。 若不是会场中心看着实在暗淡,李俭都以为这是什么妖兽社会的篝火晚会。 这份活络甚至保持到饭后。一群妖兽吃饱喝足,没事干,选手们还有几个被首领勒令抓紧时间修炼,争取在之后的比赛更上一层楼的,可族群首领和它们带来的使者就没这么多顾虑。此时不是比赛时间,正好是妖兽们抓紧机会交流共进的机会。 临近的族群是最方便交流的,离得稍远的族群,就得派金丹到对方观战席,或是等对方派妖兽来自家观战席讨论。 时间稍久,就有族群嫌这样谈事不过瘾,干脆两边的首领一块出去,往底下赛场的矮林里一钻,隐没在树荫中。 比赛场地是金丹期们调动土石,将两山间的山谷横向隔开形成的,本来就长着不少树木。妖兽们打斗毁去其中一些,但妖兽又不是为了毁去林地而打斗,这才过去一天功夫,场内还留着不少树丛。见有妖兽先它们一步钻小树林,各个妖兽首领纷纷效仿。 一时间,比赛会场残留的小树林里,到处都是一对一谈事的妖兽首领。 虽然这听起来不是很对劲,但李俭看着眼前的状态,咂了咂嘴,选择绷住。 绷不住也没办法,这帮妖兽当然不可能知道在华夏人族的语境里,什么“一对一”,什么“小树林”都已经异化成了什么鬼样子,毕竟这帮妖兽在树林里谈事还真有效。 一群妖兽都在树林里谈事,想要用目光探查根本做不到。用神识探查,这里头可不好探,探错了就得等着被群起而攻。虽然很简陋,但这确实是妖兽首领们立刻能掏出的最好的一对一密谈的办法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玩地图填色,做赛博始皇 小族妖兽们纷纷在树林里一对一私聊,独立族群有不少也随大流,到树林中谈话。大族中有家伙蠢蠢欲动,但看李俭还在吃饭,代表他行动的使者又长期逗留虎族观战席,大族们见一时半会搭不上人族和虎族的线,只好各自交流,看看能不能和其他大族拉上关系。 熊族在这时候成了大族交流的香饽饽。李俭离得远远地,也能看见熊族观战席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两个大族大妖就地坐下,也不知道与熊族聊些什么,看起来宾主尽欢。 李俭把头盔扒拉过来,低声询问:“需要我出面么?” “暂时不需要。”智囊团回答得很快。 将头盔推到一边,李俭慢悠悠地吃着面前烤肉。既然不需要自己与其它族群友好互动,那就悠着点,就当看戏了。 只是吃又觉得没趣,李俭没话找话,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选手们,又转回去看熊族观战席:“今天下午的比赛怎么样,你们看了以后有什么想法?” “其它族群参赛选手的战斗力良莠不齐,有参考价值,但是不多。”选手中有人说话,李俭没回头,不知道是谁。 “嗯,大族和小族选手的战斗力肯定有差距,注意看它们战斗意识和战斗思路就行,基础素质没必要参照小族的选手。对了,上场的小组选手有没有那种天赋卓绝的家伙,就那种小族出身,没什么资源培养,但实力相当猛的家伙。”李俭说着,脑海里跳出“位面之子”的词条。 虽然咱是人类,是人类社会文化作品中位面之子常有的族群,但鬼知道现实世界的位面之子是哪一位,万一出在小族里面,这事情可就糟了。 人族看其它顶尖妖兽大族,那是“亚空间里有四大邪神”;而小族看世界,则是“亚空间和实体空间有五大邪神”。 小族里出现开了挂的天才这一点,不可不防啊。 “没有,到目前没有出现那样的选手。偶尔有一两个小族选手在单挑战中胜过独立族群选手的,也是在极端苦战之后才胜出,看不出实力强大的特征。” 李俭点头,好,没有开挂的位面之子,起码族群斗争很公平,不用担心人族被某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族群以作品主角的身份碾过去了。 (你就不觉得自己开挂很像位面之子吗?) “那就重点关注大族选手。后方的大佬们可是给你们下过任务了,单挑战要拿第二名,就算负责战斗的选手只有陶知用一人,不过你们还是一个团队,他上场比赛,其他人就要帮他分析其他对手。”李俭说着,觉着这样说又显得有些“看不起”陶知用。 “当然,这不是说陶知用打不过别的族群。只不过咱们锁定的是第二名,要是没点分析,到时候刻意打假赛,被妖兽们看出来就不好了。咱们就冲着让比赛结果看起来真这一点,好好分析其他选手水平,可以吧?” 有几名选手答是,李俭却没从中听出陶知用的声音,回头一看,陶知用确实在人群中。 “呃,陶知用,你能打假赛,对吧?” 以陶知用的战斗技巧熟练度,以及他那食用大量补药后填充的超高基础数值,除了李俭,在场的任何一名金丹,和他在赛场上一对一碰面,都只有被连招到死的可能性——包括四个顶尖大族的首领。 四个顶尖大族的首领只是在族内战斗力超群,符合一流族群首领的战斗力特征,可不代表它们能痛打超模角色啊。 若是陶知用不打算打假赛,李俭本人可没有什么限制他的办法,除非强行出手。 陶知用顿了顿,还是开口了:“能。” “他今天刚上场把个小族的选手秒杀掉。”旁边人接茬。 “哦?”李俭转头,盯着陶知用。 这汉子可看不出上过场了,该说是喜怒不形于色呢,还是这对他来说压根不算件事。若不是有人提起,只看他样子,还以为今天一整天都和昨天一样挂了空档,抽签没抽到呢。 “你把对方杀了?” “不,这是比赛,没有必要。我只是将那条蛇打到无力而已。” “哦,那就好。嗯?蛇?是蛇族的?”李俭瞪眼。 虽说智囊团给定的任务中,没说要使单挑战输给蛇族,把它们打进败者组也行,但第一轮就碰到蛇族,这到底算是蛇族运气好,还是他们运气好? “应该不是。蛇族的情况蛮复杂的,顶尖大族里有蛇族,小族里也有蛇类族群,上来和我打的蛇族是从对面山头的下层观战席爬出来的,并不是蛇族大族的选手。”陶知用摇头。 “这么复杂?诶,得麻烦你们多盯着点了,如果鹰族虎族也有这种做小族的分支……算了,这俩族的族人应该蛮少的,就算有分支也该收回去。”李俭说到一半,自己就放弃了。 虎族金丹都少成这个样子,在首领会议的时候就在数量上露怯,倘若有形成分支独立的余裕,何必闹成这样? “好在西南方向的狐妖似乎在灵山矿区没什么利益,我到现在也没看到有熟面孔找过来,这样也好,免得在比赛中闹得不愉快,使贸易线路受影响。”李俭第N次环视赛场观战席,没看到西南山区中狐族首领的身影。 “万族大比”毕竟不是真万族大比,没有一个机构能够给出让所有族群参加这场比赛的“奖品”,也没有一个机构能够统合地表上的全部修仙者,让它们知道这里有一场组建反魔族同盟的比赛。 这场比赛,终究还是与那些在灵山矿区有利益的族群共同组织的。 …… 说着话吃着饭,天色更晚,树林里的妖兽首领们不约而同地各自钻出林子。与来时不同,出林子时,它们各个都离得较远,孤零零地飞回本族观战席。 派去虎族观战席的何劳夜也飞了回来,对着李俭作揖躬身施礼,口中说些回禀首领的话,像是把刚才和虎族谈下来的条款向李俭汇报。 李俭吃饱喝足,用法术清洁完了,戴上头盔。外置音响立刻模仿着他的嗓音回话,像是对何劳夜嘱咐明天的外交事宜。 何劳夜听得连连点头,时时唱喏,最后一鞠躬,到观战席后头休息去了。 李俭刚刚抬手,想要摘掉头盔,就看到目视UI中出现智囊团的提示。放下手,不过片刻,周飞白就飞了上来。 还是和何劳夜相同的流程。周飞白躬身施礼,口中讲自己今天怎么回后方、怎么做裁判,头盔外置音响听完就回话,向周飞白嘱咐再回后方的事。 命令传递完毕,周飞白一鞠躬,直起身子,飞出观战席,离开比赛会场,向聚居区飞去。 李俭翻了个没人看见的白眼:“和虎族的各种计划都是你们远程制订的,这边刚谈下来,后方就该知道,还是选择做戏做全套是吧?” “远程通信毕竟是我们面对妖兽藏起来的利器,能瞒一会是一会。”智囊团口舌的声音平淡如水。 “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应该也听见了。这场万族大比涵盖的范围应当只有那些在灵山矿区有利益的族群,离灵山矿区太远的族群可不在此列。对虎族和鹰族存在的裂隙,我认为需要考虑那些不在灵山矿区有利益,但对这两族有影响的,更远的族群。”李俭正色说话。 这是正经大事,天下并不是只有眼前接触到的这些妖兽,也不是眼前这些妖兽就能代表全部妖兽。海洋生物和它们显然不是一伙的,植物精怪也不在本次比赛之列。哪怕是动物妖兽,哪怕实力再强,只要在灵山矿区没有利益,之前几次首领会议中没它们,万族大比中也不会有它们。 在此等状态下,面前虎族和鹰族的隔阂,与世上只有这么点妖兽族群情况中,两族的隔阂,人族理想的应对可大不相同。 “我们会考虑您的意见。如果后续您的任务发生变更,我们会尽可能提前通知您。” “所以,现阶段我还是老样子,在这里对虎族表示友好态度?” “是的,李校长。” …… 比赛第三天,今天的李俭没打算对赛事本身提任何意见,如果要说他对这场比赛还有什么兴趣,那就是选手的吃喝拉撒问题。 还是那句话,吃喝已经解决了,拉撒到现在可还没动静呐。 在场的都是金丹期,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从有一些到完全控制各不相同。李俭倒想看看,这些家伙怎么做到只吃不拉。 他的恶趣味显然不会为他人所知——哪个正常人会想到李俭作为一个顶尖大族的首领坐在观战席上,看比赛的兴趣竟然在这种方面——见各族首领没有异议,今天的单挑战比赛便正常开签。 看了会比赛,李俭的兴趣消磨殆尽。左右看看无事,轻车熟路地调高目视UI不透明度,打开远程连线,启动单机游戏。 玩地图填色,做赛博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