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袒》 第1章 [现代情感] 《偏袒》作者：竹野君【完结】 简介 扮猪吃老虎声控小编 x 白切黑豪横声优大佬 —— 年少时，于归身后总跟着一只跟屁虫，没羞没臊地抓着他的衣摆撒娇，求抱。 - 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 - 因为你长得好看，声音好听。 - 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你，我也永远偏袒你。 - 你等等我，我过几年就跟你一样大了。 —— 长大后，林迟不知道是自己病了还是领居家的哥哥病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 不是说要哥哥等。 - 怎么哥哥还在等，小林迟却先变了心。 - 早恋的话，对哥哥来说有点太晚了。 - 要不，小林迟努力再长大点儿。 —— 后来，林迟才明白，她眼中的「久别重逢」，是于归的「蓄谋已久」。 - 你原本就应该是我的。 - 但也是我费尽周折抢来的。 第1章 序章一：新年快乐 12 月 31 日，跨年夜。 嘉兰市金融街的主干道，人潮汹涌，巨大的天幕滚动播着当红天王巨星们的新年祝福。 白天冰冷快节奏包裹着的水泥森林，晚上摇身一变车水马龙的喧闹街区。 林迟从出租车上跳下来，怀里抱着厚厚一沓漫画文稿和草图，盯着眼前汹涌的人潮，又看了看街对面的高楼大厦，“咫尺天涯”四个字在脑中无限放大。 隔着一条不算太宽，却挤满了跨年游街人群的步行街，对面那栋颇具后现代艺术风格的大厦，就是林迟今晚从被窝里被揪出来要赶赴的目的地。 “不好意思，借过。” 林迟深吸了一口气，抱着人终有一死的决心，一头扎进人群。 人浪涌动的压迫感，以及围巾紧紧缠绕的窒息感，让林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举步维艰。 最后，她不过是站在人堆里认命地“随波逐流”，很快便“毫不费力”地被人流挤到了路边。 林迟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让自己能够得以喘息，再回过头看身后拥挤喧闹的人群，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确信，如果自己再多在人堆里挣扎几分钟，铁定活不到新年。 高耸入云的大厦门口，立着一块下沉地面的大理石招牌，墩实光滑的石面上镌刻着龙飞凤舞的【音遇】二字，飘逸而随性，颇有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感觉。 谁能想到这个全国闻名的集漫画制作、动漫游戏、影视配音于一体的上市公司，几年前仅仅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配音社团呢？ 林迟背倚着石碑喘着气，直到觉得呼吸平稳了，才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不过晚上 8 点整，比约好的时间还提前了半小时。 【我到楼下了。】 【ok】 消息几乎是在发出去的瞬间，便收到了回复，但林迟却没什么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些沉重，无奈只好认命地长长叹了口气。 今晚，她原本应该和室友在外庆祝跨年，亦或是被青梅竹马的宋执拎着去参加露营之类的活动。 虽然这些户外活动，都不如她缩在被窝里打游戏看漫画，但无论如何也比此刻，站在合作方的公司门口，等着加班来得强。 “怎么就你一个人？” 戴音穿着一袭黑色紧身的针织裙，踩着随时让人担心她会摔倒的恨天高，摇曳生姿地从电梯里出来，伸手接过林迟手里厚重的材料。 林迟怀里一空，瞬间觉得轻松不少，没接戴音的话，只是轻轻摆了摆头，戴音了然于心轻笑，一手揽住林迟的胳膊： “因为你是苦逼的实习生？” “说真的，不如毕业考虑考虑我们公司吧。熊导刚还念叨，要收你做徒弟。” 林迟看着戴音一身行头，只觉得盛大，猜测原本应该是有约会的，但和她一样临时被抓来加班罢了，回避了戴音的提议，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 “一会儿有约会？” “怎么样？好看吧？” 戴音大大方方地在林迟面前转了个圈，展示了一番她今晚的战袍，直到看见林迟冲她笑着点头竖大拇指后，她才解释道： “今天公司开年会，楼上财神爷在散财呢？” “不然，就你们公司今天这临时又着急的活，我也逮不到人给你们录呀！” 戴音这话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打趣，但却让林迟有些窘迫。 她这次负责的有声漫项目，漫画主笔是老板的亲妹妹，所以是砸了大价钱请了【音遇】的配音团队。 奈何漫画主笔年轻气盛，艺术家情怀和试图一战成名的功利心时常打架，最终的结果就是折腾了项目牵涉到的每一个人。 “不好意思，这次确实对不住。” 林迟之前就因为漫画主笔在敲定的内容上，频频改动而向他们道歉，戴音习以为常且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没事儿，跟你也没关系。” “反正你们老板阔绰，我们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林迟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音遇在业内可是出了名的规矩，一板一眼地照章办事，想来应该是之前钱没到位吧。 戴音领着林迟进了电梯，在电梯处刷了一下工卡后，手指按下了 19 层和 20 层的按钮： 第2章 “一会儿你自己先去录音棚呀，我得先去找活财神讨个红包去。” 林迟点点头，盯着电梯里的显示屏，看着楼层一级一级地向上跳动，一时间谁都没说话，电梯里除了机械运作的轰隆声，只有戴音手指翻动书页，摩挲发出的沙沙声。 音遇的大厦一共 20 层，5 层以下是一些支撑部门，类似行政、财务、人力；5 至 10 层则是内容核心部门，负责自研项目的内容创作，文案输出；11 层往上便是技术部门，游戏开发，影视制作...... 而作为初创团队梦开始的地方，配音团队则被安排在了顶层和次顶层。 林迟每次来音遇，都不禁感叹，音遇的老板和投资人们的眼光毒辣，在几年前亚文化还只是“亚文化”的时候，便投身这个行业，顺利吃上了二次元经济红利，这才让小社团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呀，林迟！好久不见。” “今天只有林迟来吗？” 电梯在 19 层刚停稳，几乎是在开门的一瞬间，好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喊着她的名字涌了进来，将她挤在角落，也不知道是谁的天使翅膀将她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懒死你们得了，就一层楼也坐电梯？” “财神爷呢？” 如果说林迟是被他们堵在了电梯里，那戴音就是被他们给挤出去的，叉着腰气得指着电梯里的“妖魔鬼怪”大喊。 “说是接佳音姐，去地库取车去了，晚点儿上来。” 那一对“天使翅膀”咋咋呼呼的大嗓门，让林迟一下就听出来是这次项目漫画男主角的配音演员 kk。 “我们在这儿给他加班赚老婆本，他倒是会给美人献殷情。” “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把佳音姐拿下。” 戴音还在那骂骂咧咧地嘟囔，为自己痛失红包而气急败坏，kk 很快摁上了电梯，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电梯满员了，你走楼梯吧，我们带林迟上去。” 林迟全程哭笑不得地被他们挤在角落，直到电梯停在了 20 层，乌泱泱的“天使翅膀”们蜂拥而出，她才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 配音导演熊森老早就等在了配音室外，眼神一扫，便让“天使们”丢盔卸甲： “怎么？想上天啊，都给我脱了！” 林迟看着手忙脚乱的 kk 和其他几个配音演员，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熊导道歉： “熊老师，今天麻烦你们了。” 熊森很喜欢林迟，觉得她很有灵气，共情能力很强，对待内容的理解和情绪的把控，比许多新人配音演员都要强不少。 所以，即使对临时赶工，甲方不照章办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变更需求深恶痛绝，他对林迟也是宽容的： “有活儿干是好事儿，没活干才是真麻烦。” “干活吧！” 林迟感激地道谢，跟在他后面进了录音棚，身后的 kk 和戴音两人对视一眼：熊森但凡把对林迟的耐心温和分一半用在他们身上就好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跟林迟工作的确是愉快的。 林迟会先把录制的内容脚本拆分嚼碎，情绪逻辑理顺之后，再耐心地给他们解释分析，虚心沟通交流，态度温和又坚定。 大概是因为前期林迟准备工作很充分，临近 12 点的时候，大部分的补录内容都已经完成了。 “玩儿去吧，半小时后再上来收个尾。” 林迟坐在沙发上，偷偷捂嘴打了个哈欠，熊森正好瞥见，目光挪到录音室内的时钟上，跨年夜总该让年轻人们闹腾一下，便把人打发了下去。 “好耶，走，林迟跟我们一起去。” “活财神应该回来了，咱们沾沾财气去。” kk 刚拽上林迟胳膊的手，就被戴音一巴掌给拍掉，然后自己挽了上去：“男女有别啊，你别动手动脚的。” 林迟笑着摆了摆手，冲他们晃了晃正在疯狂闪烁的手机屏幕： “老板电话。” 说完这话，林迟欠了欠身，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推开了楼顶露台的金属大门。 左脚刚迈过门槛，借着露台地灯灰暗微弱的光亮，她便看到一个人影双腿交叠，懒散闲适地背靠在栏杆上。 林迟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和表情，只见那人偏着头望着金融街延展的方向，仿佛日式漫画里的神明，躲在暗处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火通明。 或许是刚刚才从闹腾的室内来到冰冷的室外，眼前这个身影视觉上的孤寂疏离感，让林迟一瞬间有些喘不上气。 她推门的声音并不算小，那人肯定听到了动静却没给她一个眼神，大抵是不想被打扰的，一时间，她有些进退两难。 “小林，萱萱那个项目怎么样了？明天能顺利上线吗？” 电话那头老板的一句话将林迟给拽回现实，林迟压低声音的同时，小心翼翼地向角落挪动，生怕扰了露台先来那人的清净。 “嗯，我明天中午应该能给运营部提交新的物料......” “上午吗？制作部那边可能......” “那我联系试试。” 林迟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开始是怕扰了别人清净，后来是对当下工作的无力，最后她以一句“新年快乐，老师”结尾挂了电话。 嘉兰市深冬气温很低，楼顶露台的风很大，林迟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声音不小，她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露台那个冷若冰霜的谪仙人。 第3章 视线交汇，四目相对的瞬间，金融街硕大天幕上，新年倒计时的荧光亮起。 借着那忽明忽暗的荧光，林迟觉得那人的长相很熟悉，心跳也逐渐变得很快，脑子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是于归吗？ 于归狭长的眼睛像狐狸似地看着林迟，薄薄的嘴唇没有什么血色，似乎是林迟脸上的错愕和惊讶令他愉悦，嘴角向上勾了勾，眉尾眼角也染上暖意，声音温柔带着笑： “早点回去，别感冒了。” 无论是语气中的熟稔，还是带着些亲昵的关心，都让林迟确信那个模糊的身影也认出了自己，但她依旧想凑近一些，确认一下自己脑中的答案。 但于归并没给她那个机会，在天幕的新年倒计时数字跳到 1 的时候，推开了金属大门： “新年快乐，迟迟。” 不是好久不见，而是新年快乐。 一句话便证实了林迟的猜测，是他，那个上大学后就几乎消失了的邻居，宋执同母异父的亲哥哥，自己整个孩童和少年时期不断追逐的身影——于归。 等林迟回过神来，于归早没了影，眼前是 kk 和戴音等一众演员，拎着一大袋仙女棒涌入露台。 “来，拿着。城里不让放烟花，咱们就凑合凑合仙女棒也行，也有点跨年的气氛。” kk 刚点上两根仙女棒，戴音就抢过来塞到了林迟手里，嘴里嘟嘟囔囔地吐槽：“真无语，我在楼下找他半天，没想到竟跑露台来躲清闲了，我早该想到的。” 也就是这时，林迟才将活财神和于归联系在了一起： “那个......于归，他是你们老板啊？” “哟？老二次元呀，【云出】大大本名都知道。” “他都退圈多少年了，人气不减当年啊。” kk 又分了几根仙女棒递给戴音，听到于归的名字从林迟的嘴巴里说出来，挑了挑眉。 戴音瞪了 kk 一眼，耐心地为林迟答疑解惑： “他啊，是我们大股东。” “不参与管理，只负责躺着分红拿钱的那种。” “知道为啥叫他财神爷吗？” “当初投资人投的可不是我们社团，投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 第2章 序章二：好久不见 一月下旬，一场暴雨过后，气温骤降。 湿冷的空气凝结成冰，空气也跟着变得干燥锋利起来。 林城机场出来的出租车等候处排了长队，林迟拖着厚重的行李排在队尾，鼻子早就冻得通红没了知觉，但寒风却不依不挠肆意地妄图从裤腿、领口突破她最后的防线。 刺骨的凉意往她露着脚踝的裤腿儿猛地一灌，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林迟只好耸了耸肩，不情不愿地将插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掏了出来，将脖子上的围巾往脸上拽，脖子带着小脸蛋配合地往下缩了又缩。 她歪着脑袋，伸长了脖子往队伍前端张望，心中计算着排到她得要多久。 “关键时刻掉链子，真不靠谱。” 她跺了跺脚，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看了看与宋执那无人回复的聊天窗口，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宋执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无论多晚都来接她，林迟才放心大胆地挑了较晚的航班，这样就能错过那顿光是想想就令人不适的年夜饭。 结果登机前、落地后，宋执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压根儿联系不上。 随即，林迟的目光落在了排在宋执下方与母亲的对话框上。 最新的那条与母亲的消息很短，内容却极具讽刺意味，带着点儿黑色幽默： 【过完年，我和你爸离婚。你是不是也该找个男朋友照顾你了？】 在嘉兰市念书的这几年，林迟几乎没怎么回过林城，更别提在春节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 一切不过是为了逃避父母打着“都是为了你”的旗号，在万家团圆的日子，刻意营造出的一副家庭依旧和睦、其乐融融的假象。 自她上高中后，父母感情早已破裂。看似幸福的家庭，不过是一家人粉饰太平，心照不宣公开的秘密罢了。 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晌，林迟闭眼叹了口气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拖拖拉拉这么些年，终于要结束了。 车窗外张灯结彩，街边店铺虽大门紧闭，但门前纷纷挂满了红灯笼。喜气洋洋的热闹节日，路上却行人寥寥，感觉比这寒冷空气更加清冷。 在嘉兰市念大学这些年，林城的变化不大，对林迟来说却越发陌生。 “还在念书？还是已经工作了呀？” “怎么年三十才回家啊。” 林迟盯着窗外愣神，淡淡地回了一个“嗯”算是回应，没有正面回答司机的问题。 她还有半年就毕业了，顺利的话，毕业后就留在嘉兰市工作了。父母离婚后，以后年三十她大概也不会回来了，她第一次想要认真仔细地记下林城的一草一木。 司机热情又健谈，显然心情不错，并没有在意林迟的回答，有一茬没一茬地找话题跟林迟闲聊：“拉完你这一单，我也收工了，回去还能赶上包饺子。” 林迟没有再接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随即低下头戴上了耳机，拨通了宋执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 第4章 冰冷而机械的女声话还没说完，林迟就挂断了电话，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没一件事儿是顺利的。 她刚熄了屏，准备将手机揣回兜里，屏幕又自动亮了起来，室友黎粟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直接刷了屏。 【我昨天拿到电视台的 offer 啦！！】 【什么时候回嘉兰？我请你吃饭！】 【我把贾岩也叫上？】 …… 林迟先是快速回复了一个恭喜，盯着“贾岩”二字，手指顿了顿最后快速了敲了一个回复： 「不用，我跟他说清楚了。」 【？？？】 黎粟的电话几乎是在林迟看到三个问号的同时拨了过来，她忍不住笑：黎粟，真是个不能吊胃口的主。 “他给你表白，你不是没拒绝吗？追你 4 年诶......” 林迟回想了一下，跨年夜那天深夜，宿舍楼下还有不少结束狂欢返校的人。 贾岩抱着一束玫瑰，在地上摆了一圈已经被风吹灭不知道多少次的心形蜡烛，人在寒风里冻得直发颤。 或许是起哄的人太多，她不愿下了贾岩的面子，又或许是那晚上于归的突然出现，让她脑子嗡嗡作响，她第一次给了贾岩拒绝之外的答案： “我会考虑，你先回去吧。” 黎粟劈头盖脸的大嗓门，震得林迟耳朵生疼，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后视镜里司机的表情，不好意思地冲司机点了点头，她才压低了声音打趣地说： “你也知道，我那医科大学的校草竹马，不太喜欢他。” “别拿宋执当挡箭牌，你俩要好早好了。” 林迟叹了口气，敷衍了几句说是回嘉兰之后再跟黎粟细说，便挂了电话。 感情的事儿本就三言两语说不明白，何况，眼下她还得去见证一段困扰她多年感情的破灭。 出租车平稳地停在小区广场边上，司机贴心地帮她将行李搬了下来，道了一句“新年快乐”后便扬长而去，林迟在原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广场上，穿着厚实冬衣的孩童手里拿着烟花炮仗肆意嬉闹奔跑，大抵是刚从“表演一个才艺”的团圆饭上“刑满释放”。 男孩横冲直撞地与发愣的林迟撞了个满怀，出于本能地想要护住小朋友，林迟顺势揽着对方向身后的水泥地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谢谢姐姐。” 小男孩飞速地从林迟身上爬起来，笑嘻嘻地拍了拍膝盖，头也不回地跟上了自己的伙伴，留林迟屁股墩摔得生疼地坐在地上，抬眼便能看到自家明黄的灯光。 恍然间，余光瞥到宋执家的阳台上一个高挑的身影，逆光下只能模糊看到身形，缭绕烟雾环绕身侧，隔得很远，但林迟似乎能闻到刺鼻辛辣的烟味。 林迟眯着眼想要辨认那人的模样，兜里的手机便嗡嗡响了起来，彻底将她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到哪了？” “楼下。” 一来一回，不过五个字的时间，林迟再次抬头那模糊的身影已经不在阳台上了： 宋执这臭小子，放我鸽子，躲在家里干嘛呢？ 地上的凉意终于穿透厚外套和裤子入侵她的皮肉，她立刻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自家阳台深吸了口气，拖着行李颇有壮士就义的架势走进了单元楼。 林迟站在家门口，举手握拳准备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突然有点儿打退堂鼓。 纵使做了千万次心理建设，临门一脚的时候又突然泄了气。 她咬了咬牙，转头望向了隔壁宋执家紧闭的大门：先找那个鸽子王算账再回家吧，反正......他们离婚也不急这么一会儿。 林迟刚一抬脚，转身准备敲响宋执家大门，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宋执的名字在黑漆漆的楼道里，闪烁在她手机的荧光屏上。 电话接通放在耳边的瞬间，宋执家的大门便从里向外打开了。 “他……回来了。” 耳朵里是宋执低哑带着醉意的声音，眼前是一抹高挑清瘦的身影，都不用林迟费劲儿地琢磨到底是谁回来了，眼前就是答案。 ——于归，回来了。 扑面而来的烟草味和林迟刚才瞥见的模糊身影，清晰地重叠在一起。 对于宋执没有来由地鸽了她的接机，林迟豁然开朗——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就是理由。 于归周身萦绕的烟味，让他周身的冷淡疏离都带着呛人的攻击性，生硬地向周围的人展示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林迟敏锐地察觉到于归那双狭长的眼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或许是看到林迟微微皱起的眉头，于归夹着香烟的指尖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随即便勾了勾嘴角，掩去了初见时的诧异，冲林迟笑： “好久不见。” 林迟觉得跨年夜那晚的“新年快乐”和年三十今天的“好久不见”，于归弄错了顺序，理应换一换才对。 毕竟上次见面，掰着手指头算，也不足一月，怎么能算“好久”不见呢？ 电话那头的宋执，迟迟得不到林迟的回应，带着醉意地吼着含糊的胡话。 于归看着眼前发愣的林迟，颔首轻笑，手指微微弯曲放在耳边轻轻敲了敲，提醒林迟： “电话。” 林迟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向他点了点头背过身去，压低了声音冲电话那头的宋执问了一句： 第5章 “你人呢？跑哪儿去了？” 宋执迷迷糊糊地说了一个“老地方”，环境音里还能听见酒瓶被他踢倒后顺着台阶滚落发出的“叮当”声，随即电话便挂断了。 林迟握着手机站在自家门口，身后的于归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能感受到算不上火热但灼得她后背生疼的视线，身体僵硬得像个被罚站的学生。 进一步是龙潭，退一步是虎穴，林迟难以抉择，但很快就有人替她做了决定。 屋里玻璃杯摔向大门随即落在地面破碎的声音，以及紧随其后屋内父母的争执，让林迟正准备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中。 林迟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进口袋，双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转身对于归说： “你要找宋执吗？我知道他在哪儿，我带你去。” 于归抬眼看着她，手指在身侧不动神色地掐灭了香烟，没多问什么点了点头，随即走到林迟跟前接过她的行李箱，推进了自家屋内。 “一会儿回来再取。” “嗯。” 于归的车随意地停在单元楼下的角落，老小区没有固定的停车位，他这临时的车大过年能找到落脚的地儿，也是不容易。 “没吃东西？” “嗯。” “林城比嘉兰冷吧？” “嗯。” 连续收获三个“嗯”的于归，在车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尚有余裕地靠在车门上，双手插兜，笑了起来： “迟迟，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一直低着头跟在于归身后的林迟，脚步一顿抬头去看他，这算是什么问题，下意识地接了话：“记得呀，怎么了？” 于归垂眸点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那你怎么不叫人啊？” “我还以为，太长时间没见面，迟迟忘记我了。” 林迟自小便和宋执一起，跟在于归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地叫，颇有种争宠的意味。 但从青春期的某个阶段开始，林迟十分抗拒称呼于归哥哥，又不敢直呼其名，生硬别扭地躲了于归好一阵。 或许是太久没见有些生疏，又或许是长大了，林迟总觉得“哥哥”这个称呼有些别扭，话到嘴边便打起了磕巴，显得有些心虚： “不是跨年夜才见过......” “嗯，说得对，迟迟没忘就好。” 语毕，于归替林迟拉开了副驾的车门，自己径直上了驾驶座，林迟站在原地愣了愣，最后没好气地钻上了副驾，忍不住在小声嘀咕： “莫名其妙。” 第3章 序章三：青梅竹马 于归一上车便开了空调，车内香薰类似雪松的味道，随着温度的升高在狭小的车内弥漫开来，空气中流动的暖意都染上了雪松的冷冽。 这俨然就是于归自小给林迟的感觉，温暖却疏离。 不过是不想面对父母争执的修罗场，林迟才脱口而出带于归去找他那个不让人省心，此时不知在什么地方，喝得醉醺醺的弟弟——宋执。 但直到坐上了副驾，林迟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真正意义上，最后一次见于归是什么时候，林迟已经记不太清了，大约是在她还在念高中的时候，算起来也有 4、5 年的时间了。 此时，在这狭小又封闭的车内，充斥在两人间的陌生和沉默一下子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林迟整个人后背紧紧地贴着座椅，将脑袋也缩进了肥厚的外套里，像极了一只为求自保的“缩头乌龟”，仿佛这样便能将尴尬与自己隔绝开来。 于归余光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调高了座椅的温度：“冷吗？” 许是感觉到了大腿传来的温热，林迟有些不好意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没来得及补充一句“不冷了”，握在手里的电话屏幕冷不丁地亮了起来。 似乎是争执告一段落，父母终于想起了还在楼下她。 手机屏幕上刚出现父亲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响铃，林迟便按下了静音键，犹豫着是否要接听，直到手机屏幕熄灭，电话自动挂断。 林迟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母亲的电话又拨了进来，似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她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先发制人地说了一句： “吵完了？” 许是没料到林迟会这么说，电话那头的母亲显然被噎住了，语气略显生硬地开口： “你在哪儿？要我们八抬大轿去请你是吗？” 手机听筒的声音并不算大，母亲的指责也很克制，但在本就安静的车内却像开了混响似的，母亲短短的一句话在车内回荡。 林迟余光瞥了瞥于归，见他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林迟深吸了口气，不打算在气头上，和情绪尚不稳定的母亲继续纠缠下去，撂下一句“八抬大轿倒是不用，您给我留门就行”，接着便将电话挂断了。 于归双手握着方向盘，在这略显诡异气氛中笑出了声，林迟不满多过于疑惑地扭头去看他： “笑什么？” “迟迟，你是窝里横吧。” 林迟的眉头皱得快要打结，没心思去琢磨于归的言下之意，但显然，母亲的一通电话，让气氛不再那么尴尬，林迟松弛许多，视线挪向窗外指挥道： “下个路口左转，你在二中门口停就行。” 第6章 宋执口中的“老地方”，其实林迟也判断不准，毕竟在她的记忆里，跟宋执可没有什么可供参考的“老地方”。 但从玻璃酒瓶从楼梯滚落的声音判断，林迟第一个想到的只有二中背后那片废弃的操场，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宋执喝酒的地方，那时候他们还在念高中，于归大学刚毕业那阵子。 “上次见你和小执，也是在二中。” 于归将车停稳后，站在二中校门前目光沉沉地盯着牌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是吗？不记得了。” 林迟答得很快，反而有些让人怀疑她是否言符其实。 因为她其实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她跟宋执因“疑似早恋”被请了家长，而于归一人便代替了双方长辈将他们领了回去。 林迟在前面走，于归看着她像是逃跑一般的背影，忍不住笑，长腿一迈，没三两步就跟了上去。 二中废弃的操场，原本是打算作为公共场所对外开放的，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项目没继续下去，操场也就一直闲置了。 循着空气中弥漫的酒精味儿，林迟和于归在看台二层的石梯拐角处发现了醉醺醺的宋执。 “这就是你说的不管多晚都来接我？” 酒瓶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宋执的周边，将他围在中间，几乎没给人留一个下脚的地儿。 林迟抬着脚，小心翼翼地判断自己下一步脚该落在哪儿，直至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宋执跟前。 “哼，你来啦。来，坐这儿。” 宋执迷蒙地抬起头，眼神迷离，林迟都不确定他是否能看清自己。 他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空地儿了，于是顺势推倒了几个酒瓶，硬生生给林迟腾了个位置出来，用手毫无意义地佛去了台阶上的灰，示意林迟坐下。 直到酒瓶顺着台阶滚落到最下一层，宋执才看清除了林执外，还有一个人。 于归弯腰将酒瓶一一立好，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然后站在台阶下望着台阶上的宋执： “有我的位置吗？” 清醒和暴怒同时到来，背叛感涌上心头，宋执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迟： “你带他来的？” 林迟眼神躲闪了一下，但丝毫不怵地立刻回了一句： “他送我来的。” 这个话术，林迟还坐在于归车上的时候就想好了，她自小周旋在两兄弟之间，撇清关系早就掌握了门道和技巧。 许是还没完全清醒，宋执也没心思深究是她带他来，还是他送她来，直接吼了一句：“滚开，没有你们的位置。” “宋执，我还没生气，你倒是先发火了？是你放我鸽子，还要我来找你。” 宋执烦躁地挠了挠头：“那你也不该把他带来，他和他爸一样......” 这话一出，林迟脑内警铃大作，立刻挽上宋执的手臂，另一只手准备伸手去捂宋执的嘴： “都说了是他送我来的，再说了，你爸不就是他爸。” 酒精真的害人，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什么话都往外蹦，还专挑那些捅人心窝子的话说，刀刀见血，比如当下的宋执，口无遮拦： “我爸跟他爸不一样。他爸是个懦夫，遇到问题只会逃避，杀人犯......” “杀”字刚说出口，林迟的手就已经到了宋执嘴边，直至“杀人犯”三个字说完，林迟的手才着急忙慌地送进他嘴里。 “嘶...疼！!” 直到林迟倒吸一口冷气，喊了出来，宋执才意识到自己一口咬伤了林迟的虎口，慌乱间准备收口，反而让林迟脚下踩空，整个人身体往台阶下摔了下去。 于归眼疾手快地往台阶上跨了两步，堪堪接住失去重心的林迟，那张原本从容不迫的脸上，眉头紧锁，带着些恼怒和寒意对上宋执的眼睛： “你现在才更像杀人犯。” 于归的声音温润有力，几乎没有太高音量，低沉带着些冷峻，让人不寒而栗。 兄弟间的剑拔弩张，林迟以前没少见，只是她没想到重逢后的第一次针锋相对，就是毁天灭地级别的修罗场，她真后悔刚才没有直接推开家门。 “宋执！你属狗的吗？都出血了！” 林迟站稳后，忍着痛冲还懵在台阶上的宋执挥了挥受伤的手，当真是下了死口，深深的牙印浸出血痕。 于归的视线刚挪到她的手上，林迟立刻开口：“哥哥，你要不先送我去医院吧！宋执，他有疯狗病的。” “我的意思是狂犬病。” - 虽然林迟受了伤，但至少表面上看，于归和宋执在年三十这一晚，应该是能够相安无事地坐在客厅一起看春晚的关系了。 于归一如年少时一样，领着他俩先给林爸林妈说明了情况，又为林迟受伤道了歉后，才将两人带回了宋家： “医学生，处理伤口应该没问题吧？” 于归站在家门口，手里拖着林迟的行李箱，说这话的时候虽没什么语气，但林迟却觉得这话压着怒意，满满都是揶揄。 宋执没吭声，将头扭向一侧，最后点了点头。 “那你们先收拾一下，一会儿到隔壁来吃饺子。” “给妈上柱香再过来，爸一会儿值班结束也会来。” 后面这话，重音落在“爸”字上，显然是对宋执说的，也是对他口无遮拦的那句“他爸”轻描淡写地回击。 第7章 宋执怔在原地，直到大门合上，他才沉默不语地搬出医疗箱，牵着林迟坐在沙发上，自己单膝跪地在她跟前替她处理伤口。 “酒醒啦？” “......” “不咬人啦？” “......” “庆幸只是醉酒咬人，你要是醉驾接我，我命可就没了。” 宋执皱着眉头抬眼瞪着林迟，拿着碘伏替她消毒的手暗暗使劲，疼得林迟直缩手： “过年，别说那些不好的话。” 宋执拽着她手不让她躲，动作却轻了一些，林迟手顿了顿，终于放下心，将手就这么搭在宋执宽大的掌心，任由他上药： “那你刚刚还挑那么扎心窝的话说？” 宋执没有接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但却比刚才更加轻柔，这是他服软的表现。 “就那么大怨气，非在今天撒不可？” “弄好了，别碰水。” 宋执除了刚刚瞪林执那眼外，再没跟她有过视线接触，也不正面回答林迟的话。垂着个脑袋，像个霜打的茄子，意志消沉地收拾着医疗箱。 林迟长长地叹了口气，宋执啊，性格真的太别扭了。 随着她的小手一抬一放，医疗箱的盖子被紧紧盖上，宋执被迫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接着，林迟双手捧着宋执的脸，直至那张帅气的脸别挤压得有些变形，放弃抵抗同她对视，她才开口： “你不是也很想他吗？近情心怯？” “你又懂了？” 宋执握着林执的手腕，小心地将她手放在了沙发上，叹了口气，四个字说得很无奈。 林迟点点头： “青梅竹马，不就是这样吗？” 第4章 序章四：两小无猜 “你少来，见到他，你才心花怒放了吧！” 宋执食指抵在拇指上，伴随着一记清晰有力的脆响，林迟的额头留下一圈红印，他弹脑门的时候，下手是真的没有在客气。 林迟龇着牙，用手捂着脑门，愤愤地瞪着已经站起身，正挑着眉，一脸挑衅斜睨着她的宋执，接着便一脚揣上了他的腿上： “恩将仇报。” 宋执冷哼一声，将医药箱放回了原处，然后取了三炷香，给那个印有漂亮女人照片的相框深深鞠躬。 “我不饿，饺子我就不吃了。” “你自己回去吧，和你久别重逢的暗恋对象叙叙旧。” 宋执将大门打开，双手环抱于胸前，斜靠在门边，头一偏给林迟下了逐客令。林迟无语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前，奈何身高悬殊，林迟只能仰着头看他： “暂且不说你饿不饿，你这话听起来就像吃醋！” “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哥啊，别别扭扭。” 宋执似是气笑了，冷哼一声，提溜着林迟的后衣领，将人拖出了门外：“嗯，我喜欢你俩，现在羞于见你俩，想一个人待着，行吗？” 说着，宋执便要将门关上，林迟眼疾手快伸了脚，挡在了门框上： “不行！咬伤我手，打伤我头，现在脚也要弄瘸？” “这顿饺子是你不想吃就不吃的？” 宋执没辙，只好拉开门冲着林迟嚷： “我再说一遍，我不想见他，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被他这么一嚷，林迟也来了火气，原本她就不打算回林城过年，是宋执一直缠着她，再加上，父母要离婚这事儿，她才回来的，现在倒变成她逼宋执。 “你以为我想回来吃这顿饺子？是我让于归回来的？你嚷什么?” 几乎是话音刚落，宋爸爸手里拎着一堆礼品礼盒出现在楼梯口，看着宋执和林迟在走廊争执，脸上挂着的笑就那么僵在脸上： “是我叫小于回来的。” “小执你要出国了，迟迟好几年也没回来了。” “我年纪也大了，你们就当是陪我过一个团圆年。” 在林迟的记忆中，几乎每年的春节，都是两家人一起过的。 小时候还算其乐融融，长辈们忙着做饭聊天，林迟和宋执在小区楼下放烟花鞭炮，就跟今天撞到她的那群小孩一样，成天的傻乐； 那时候的于归，明明也是个小孩，但沉默寡言，性格比许多成年人都要稳重，自然而然被委以重任照顾林迟和宋执两个小鬼。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春节气氛变得诡异，大概是宋执妈妈病了之后。 年夜饭上的两家人越来越少，先是宋执的妈妈，后来是于归，再后来上了大学，林迟也渐渐不怎么爱回来...... 宋执和林迟心中都憋着火，跟着宋爸爸身后进了屋，谁也不搭理谁。 电视机里的春晚小品吵吵闹闹，长辈自然要比他们这群小辈更加会掩饰情绪，林爸爸率先走到门口接过宋爸爸手中的年货： “你们所每年都让你值班，回头你得跟他们说说去。” “小宋快坐，今天吃鲜虾饺子，你的最爱。” 宋执目光落目不斜视专心包饺子的于归身上，手指握拳独占了一侧的位置，轮到林迟的时候，长桌两边的主位自是不能坐，余下供她挑的也就兄弟俩旁边。 “哼！” 林迟几乎没怎么犹豫，径直选择了于归身边，路过宋执的时候还不满地哼了一声，显然是在生气。 于归先是偏头看了眼她，目光又挪到宋执身上，这一幕在过去几年，他时常会梦到，但他和宋执的位置是互换的。 第8章 他藏了藏思绪，先是把桌上的水碗，面粉往自己面前挪了挪，接着才把碗筷和刚煮好的饺子推到了林迟面前。 林迟点点头，虽与于归还有些生疏的感觉，但不至于如几个小时前那么尴尬，略带些不好意思地同他道谢。 这一切看在宋执眼里，突然有些不对味，凭什么“离家出走”这么多年的人一回来，大家都能若无其事地接受他。 于归明明就欠大家一个道歉和解释，吃味的情绪下一秒就撒在了林迟身上： “坐过来。” “凭什么？我还生气呢！” 林迟伸长筷子，夹起宋执面前的一块鲜虾饺子就往嘴里送，挑衅地看着宋执。 他俩小时候就老打架，长大后拌嘴多一些，一直以来谁都不服谁，和好全凭于归在中间调和。 后来这些年上了大学，两个人都成熟了不少，几乎也不怎么吵架，谁都没想到久违的一起过年，两人竟闹气别扭。 “行了啊，你俩，多大人了。” “小时候吵吵闹闹就算了，大了还这么没分寸？” 林妈妈起身抬起包好的饺子准备去厨房下锅，责备的眼神在林迟和宋执之间来回看： “你俩但凡有于归小时候一半懂事成熟，我们几个长辈都在家烧高香。” 许是又将话题扯到了于归身上，宋执和林迟都没接话，一时间都埋头专注于吃自己碗里的饺子，直至林妈妈进了厨房，两人才满眼怒火地瞪着对方。 林爸爸啧啧两声，用食指和中指点了点林迟和宋执，仿佛在说“你俩惹她干嘛”。 “小于，这么多年没回林城，还习惯吧？” “你说说你，这么些年在外面，我们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呀？有对象了吗？” 林爸刚一落座，噼里啪啦的话题密集地砸向于归，往年林迟肯定一脸嫌弃地打住了林爸话头，而此刻她也很好奇，于归这么些年都在干些什么。 于归放下手里的活，用纸巾擦了擦手，举止温和有礼认真地看着林爸爸，一个一个问题仔细回答： “林城比嘉兰冷一些，但毕竟从小生活在这边，没什么不习惯的。” “大学毕业后去国外待了两年，也都挺好的。” “现在，在嘉兰的一所大学当老师。” 说到这儿，林迟疑惑地扭头看他，不是音遇的大股东吗？怎么这下又是大学老师了？ 于归看着她一脸迷惑，轻声笑，没有解释什么。 反而是林迟因自己过度的反应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下了头。 “对象这事儿，随缘吧。” 林妈妈端着菜出来，一听这话不大乐意：“你太懂事，得找个人照顾你，老大不小的了。” “自己都要离婚了，还劝别人结婚......” 不知道是被宋执气那一下懵了头还是怎么，林迟总觉得心里一肚子委屈怨气不吐不快。 扒拉着碗里的饺子，头也没抬地接了林妈妈的话。 话说出来，她就有些后悔，因为即使电视里一派火热，饭桌上的气氛也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你别找事儿啊，你也赶紧找个对象，管管你的臭毛病。” 林妈妈放下饺子，眼睛瞪着林迟，宋爸爸连忙打圆场：“我们迟迟还小，不着急，再玩儿两年，挑个好的。” 林迟冲宋爸眨了眨眼，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点点头，这小动作被宋执看到了忍不住冷哼一声。 “怎么？你又有什么意见？” “就你身边那些追求者，那个什么岩石的......” 宋执今天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吃枪子儿了，什么都要点评指导几句，林迟气得牙痒痒： “贾。岩。” “嗯对，就那石头堆里，你能挑出什么好大粪？” “我看你才像挑大粪的！也不知道哪朵鲜花，会被你糟蹋，插你身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把林爸林妈要离婚的事儿给盖了过去，只是这剑拔弩张，硝烟弥漫的样子着实不像话。 “你俩来劲了是吧？你俩结婚算了，捆在家里天天吵，别出去丢人现眼。” 林妈妈筷子往桌上一拍，林迟收了声不再说话，也不知道宋执哪根筋搭错了：“行啊，为了林迟老有所依，我委屈一下也不是不行。” “行了，吃饭。” 林迟正准备跳起来反驳，于归拉着她的手腕，将人扣在桌上，话却是抬起头看着宋执说的。 小时候他俩就是这样吵，动手打架的时候，宋执控制不好力气，基本上林迟总会受伤，那时候的于归常常一边给林迟擦眼泪，一边拉着宋执的手教他要温柔和道歉。 宋执愣了一下，没吭声。 “你们俩，从小到大谁说都没用，就听小于的。” 林爸摇了摇头，给宋爸倒了一杯酒，林妈见于归一说话，那俩小鬼也消停了，便也没再揪着俩人教训。 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太过强烈，每次林迟被宋执单方面压制的时候，总会叫于归来帮忙，此刻被于归攥着手腕，林迟仿佛更有底气了： “宋执，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俩定娃娃亲，我不要你，选了于归哥哥，你嚎啕大哭的事吗？” “而且啊，你看哥哥现在也没对象……” “要是娃娃亲还作数，你现在还得叫我嫂子呢！” 第9章 于归握着林迟手腕的手突然一紧，下意识地去看林迟的脸，少女脸上的挑衅带着些洋洋得意和底气，一如他记忆中的样子。 年少时，他还只当是童言无忌，可如今呢？以前抱在怀里哄的小朋友，出落得亭亭玉立。儿时照亮他的那束光，如今像是满天星河一样铺天盖地。 “想当我嫂子？你看他要你吗？” 林迟和宋执两人齐刷刷地回头盯着于归，一如从前，非要争个输赢。即使时隔多年，心中仍有介怀，某些童年行为还是会不自觉地重复上演。 于归愣了一下，没想到宋执会主动把话题抛给自己，或许宋执也吓了一跳，于归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撇过了头。 “乐意之至。” 于归握着林迟的手腕没有动，四个字满怀笑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肢体上有所连接，林迟在听到这话时，内心咯噔了一下，从手腕处开始的热意一下子便传遍了全身。 大脑里关于“于归该不会是认真的”这个想法挥之不去。 林妈妈只当他们仨人拌嘴，收拾了自己的碗筷便离席了，林迟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立刻笑着冲宋执：“看吧，叫嫂子吧！” 宋执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 年三十那天的年夜饭，像是某个童年缩影的回放，似曾相识却不算愉快。 而得知于归在嘉兰工作后，宋爸和林爸成功地将林迟塞上了于归归途的顺风车： “以后，在嘉兰有事儿多跟哥哥商量，听哥哥的话......” “别听你妈的，你还小，别早恋。” “就算找对象了，也先让哥哥帮你看看，别被外面的男孩子骗了。” 直到于归的车驶出了林城，上了通往嘉兰市的高速路，林迟才想起这两句话为什么那么熟悉。 高中那会儿，于归最后一次回林城，在二中的操场上： “不是说要哥哥等，怎么迟迟先变心了？” “早恋的话，对哥哥来说太晚了，要不迟迟再长几年？” “如果不行，真的遇到喜欢的对象，迟迟先带来给哥哥看看。” 汽车飞驰在林城通往嘉兰的高速公路，林迟的思绪，却顺着这几句话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 …… 第5章 chapter 1 指腹为婚 1999 年 12 月，林城市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雪。 在单位分配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出租屋内，林清远刚给炉子添了炭火，此刻正在给怀孕的妻子李冉烤橘子。 室内弥漫着的橘子甜让人昏昏欲睡，李冉挺着个大肚子斜靠在沙发上假寐，大约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 “酸儿辣女，酸儿辣女……那橘子这么甜，你说是儿子还是女儿？” 林清远拿着铁钳拨弄着蜂窝炉铁板上，被烤得略带焦黑的橘，眼里含着光笑着问李冉。 “你想要儿子，还是想要女儿？” 李冉眼睛眯了个缝去偷看林清远的表情，男人侧脸带着些兴奋，还有些局促，舔了舔嘴唇难掩笑意：“都好...都好。” “宋涛媳妇也快生了，预产期比你还早一个月，老宋说偷摸让人瞅了，是个儿子……” 林清远也是听宋涛偶然提起，这才心痒痒也想知道自己将来是抱闺女，还是抱大胖小子，但又怕妻子李冉多想，只得暗戳戳提一下。 “怎么，不是都好吗？” 李冉一听便知道林清远打什么注意，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人，但孕妇大多敏感： “宋涛家再生个儿子，他家那小东西可怎么办呢？” 林清远将一颗烤的暖暖热热的橘子，仔细剥了皮，分成一瓣又一瓣地放在盘子里，插上了牙签才递到李冉面前： “果然是要当妈妈了啊，开始有母爱了。” 李冉瞪了他一眼，坐起身，将盘子放在腿上，没着急往嘴里送：“我认真的，那孩子多漂亮啊，五官端正清秀，上次见了，我就想我孩子要那么漂亮就好了。” 见李冉不吃，林清远直接上手喂了一块给她： “放心，基因在这儿呢！咱们孩子丑不了。” 李冉叹了口气，想起之前和那小家伙的聊天，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我总感觉他老婆不太待见那孩子，这下和老宋又有了自己的儿子，那孩子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呢？” 林清远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 “少看点狗血电视剧吧，老宋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厚此薄彼的。” “要真那么利己主义，就不会看邱婷拖着个拖油瓶又单身了，死缠烂打非要跟人结婚了。” 李冉摸着自己的肚子，并不像林清远那么乐观。 上次见宋涛和邱婷，还是夏天在医院做产检的时候，那是李冉第一次见到邱婷。 他们夫妻和宋涛是大学同学，邱婷是宋涛高中时期的白月光，他多年未婚据说也是因为心里就是放不下邱婷。 他俩身后跟着一个 5 岁的小男孩，眉清目秀，没有同龄小孩那么活泼，似乎也没有那么强壮圆润，看上去有些体弱似的瘦小。 “这是我儿子，于归。” 宋涛一手搂着挺着孕肚的邱婷，一手紧紧地牵着于归的小手。 介绍于归的时候，宋涛脸上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甚至语气肯定且带着些莫名的骄傲，反而是身旁的邱婷脸上满是紧张，甚至是惶恐。 第10章 而站在一旁的于归，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邱婷的眼色，接着垂着头彬彬有礼地向林清远和李冉问好： “叔叔阿姨好。” 林清远和李冉都不是八卦的人，离宋涛告知他们结婚不过一年的时间，突然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还不跟父母双方任意一个姓，他们也多多少少能猜到背后是有些故事的。 但毕竟涉及到别人的隐私，即使宋涛坦荡，他们也不会打听让人难堪。 “真乖啊，会主动问好叫人。” 李冉瞅他懂事乖巧，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于归的头，哪知于归有些受宠若惊地抬头看她，眼里似乎是对这样满是宠爱的举动感到不解。 “是啊，这么小就那么俊，以后肯定讨女孩儿喜欢。” 林清远顺着妻子的话补充了一句，谁知邱婷立刻避之不及地开口，带着些慌乱和没有来由的怒气冲冲： “长得漂亮是最没用的，安分守己就好。” 大约是女人的天性和直觉，李冉觉得邱婷不太喜欢这个孩子。 哪儿有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被夸奖呢？ 李冉怀孕后，才渐渐地有了为人父母期望孩子健康平安，快乐成长的想法，从未想过有人对自己孩子的期望是安分守己。 如若说是自嘲自谦，邱婷的语气可完全是嫌弃和认真；于归听到这话，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和情绪，似乎早已麻木，这让李冉大感不适，并对于归多了一丝怜爱。 那天产检，李冉的目光就没从年幼的于归身上挪开过。 俗话说 3 岁看大，5 岁看老。 面对医院冗长的队伍，大多成年人都会有些焦躁疲乏，年幼的于归却坐在角落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不似其他小孩一般对这对那儿感到好奇，只是默默地盯着叫号器，超乎年纪的沉稳。 林清远去排队的时候，宋涛领着邱婷去做产检，一直挺着背的于归似乎松了口气，偷偷挪了挪屁股，调整了一下坐姿。 “会无聊吗？” 李冉摸着肚子，同于归搭话。 于归回过头看了一眼李冉，摇了摇头，目光最后落在了李冉的肚子上。 “要摸摸看吗？” 看他好奇，李冉主动提议，谁知于归瞬间变了脸，害怕地连连摆手：“会摸坏的。” 于归脸上的惊恐，和反常的害怕反应，让李冉有些疑惑，微微皱了皱眉，接着宽慰道：“不会的，有阿姨在，你摸摸看。” 在李冉的耐心安慰和引导之下，于归才小心地将稚嫩的小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但也就短暂的触碰了一下，便将手收了回去： “会痛吗？” “当然不会。” 得到李冉的答案，于归才放下心，像个小大人似地长长舒了口气，接着喃喃道：“妈妈说我手不干净，会伤害到肚子里的孩子。” 李冉心中一惊，于归脸上没有什么委屈和不理解，唯余害怕一览无遗。 她收了收情绪，抚摸着于归的脑袋：“不会的，于归手很温暖，阿姨肚子里的小朋友也很喜欢你。” 年幼的于归抬起头，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喜欢”，有些不可置信，还有些怀疑，试探地开口：“真的吗？” 李冉笑着点点头：“当然啦。不信的话，等以后小朋友出生了，你自己问问他？” 或许是李冉对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是和蔼温柔的，从未有人如此对待过他，于归话渐渐多了一些：“那我可以喜欢他吗？” 说到底，再怎么沉稳乖巧，于归也不过是个 5 岁大的孩子，李冉被他的话逗笑了： “喜欢是不需要得到同意的，只要不打扰到别人就好。” 于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李冉觉得自己跟 5 岁的孩子说得太多了，于是转头问道： “那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犹豫了片刻，盯着产检室的大门，于归才缓缓开口：“弟弟吧，妈妈应该想要一个弟弟。” 一个能替代他，抹平不好记忆的男孩儿。 李冉不明白为什么一个 5 岁小孩，说话举止都透着些谨小慎微，最后于归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我想要个妹妹......” 如果自己是个女孩，妈妈可能对自己就不会那么严苛，会更喜欢自己一些。 “那阿姨努力生个妹妹，你要对她好喔！” 李冉的话一出口，于归眼睛就亮了一下，似乎拥有妹妹这个愿望，已经板上钉钉了一样。 夏天的那次产检之后，李冉好几个月都没见过宋涛他们夫妻了；眼瞅着冬天了，预产期近在眼前，突然听到他们的消息，李冉不免又想起于归，总想再见见那小家伙。 “你上次说，宋涛打算拖家带口回媳妇老家发展，日子定了吗？” “说是等孩子出生之后，天气暖和点儿了就去。” “邱婷老家哪儿的？” “嘉兰市吧，离林城也就 6、7 个小时车程，以后通了高速更快。” 李冉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什么，盘子里的橘子是一个没动，林清远眼瞅着自己的心血被搁置，只好自己一个人往嘴里塞，总不好浪费了。 “要不，走之前，咱们约他们一家吃顿饭吧！这去了外地，以后说不定啥时候能见了。” 莫名其妙地，李冉就是放心不下于归，总想再见见那个孩子。 第11章 林清远连连点头，孕妇为大：“都听你的。” - 2000 年的春天，林迟的满月酒，李冉再次见到了宋涛和邱婷，还有他们襁褓中的男婴宋执，以及跟在他们身后的于归。 邱婷比李冉之前见她，气色要好了很多，整个人比上次见要柔和许多，眉眼间的温柔和为人父母的暖意，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 “瞧这小家伙，粉粉嫩嫩的。” “怎么会取迟迟这个名字？” 宋涛一直想要个女儿，他将于归视为己出，总觉得再来个女儿便能凑个“好”字，奈何还是得了个儿子，此刻见着林迟，喜欢得不得了。 “预产期都推迟小半月了，她才肯出来；生的时候，也难生，就叫迟迟了。” 李冉抱着林迟，满脸的无奈和宠溺，答完了这话，又和邱婷交流了一番初为人母的心得。 言谈之间，邱婷抱着宋执像变了个人，开朗友善，细心周全，眉眼里都是流动的爱意。 李冉莫名地松了口气，或许这个孩子的诞生，就是老天爷送的礼物吧，让邱婷变得柔和，更像一个母亲，这样或许，于归也能沾沾光？ “看到于归了吗？宋涛那个儿子。” 宴会过半，李冉才抽出空来喘口气，拽着一旁喝得兴高采烈的林清远问。 “他儿子不是被他媳妇抱着呢吗？” “我说的是那个大儿子。” 林清远恍然大悟，放下酒杯，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番，最后指着靠近大门角落的桌子说：“喏，在那儿呢！” 李冉瞪了他一眼，嘱咐了一句“少喝些”，便抱着林迟朝于归的方向走过去。 偌大的宴会厅，人群喧闹，于归坐在椅子上，小小的个子甚至够不到餐桌，乖巧地坐在位置上，盯着眼前的一盘土豆丝吃。 李冉皱了皱眉，不见宋涛和邱婷的身影，将于归这么个孩子就扔这儿。等她抱着林迟坐下后，于归也没分心，只顾着吃自己碗里的东西。 “多吃点儿肉，才能长高。” 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排骨，于归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是李冉，立刻放下筷子，礼貌地问好：“阿姨好。” “来，看看妹妹，阿姨没骗你吧。” 李冉笑着将林迟往于归面前送了送，于归眼睛一下子亮了，伸着脖子抿着嘴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原本安静乖巧地被抱在怀里的林迟，几乎是在看到于归的瞬间，便咯咯地笑着，伸出手想要去抓于归的头发。 于归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吓到了她，慌乱地去看李冉的颜色，他在家的时候是不敢靠近宋执的婴儿床的，生怕自己弄哭了小婴儿。 “没事儿，别怕。她喜欢你，冲你笑呢！” 于归放下心，又大着胆子去看林迟，手刚碰到襁褓，就被林迟抓住了。 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吐着舌头冲他笑，小小的手指捏着他的手，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我也喜欢她。” “那以后给你当老婆好不好？但你要对她好，照顾好她。” 林清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晃悠到了李冉身旁，听到于归说喜欢自己的女儿，心中莫名燃起了一股自豪感。 许是酒喝多了上了头，跟小孩开起了玩笑。 谁知于归愣了一下，看了看林迟，看了看李冉，最后视线落在林清远身上，清脆稚嫩却很坚定地说了一声：“好。” 林清远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李冉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让他去醒醒酒。 李冉一直觉得，于归不似其他小孩，在林清远看来可能就是孩子的童言无忌，当不了真；但对于归一个 5 岁的小孩来说，那一句掷地有声地“好”是真的鼓起勇气答应下来的。 暂且不论长大后的事儿，如今她真的希望眼前这个懂事乖巧的小孩，能快乐长大，更活泼一些，更自由一些： “于归要快乐长大，照顾好自己。” “等长大了，再回林城看阿姨和妹妹。” 直到于归点了点头，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林迟，李冉才扬起了嘴角。 第6章 chapter 2 星沉月落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2005 年的夏天，林清远辞去了体制内安稳的工作，下海经商，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但聚少离多成为常态。 很快，在林迟 5 岁半左右，正对世界好奇，横冲直撞乱跑的年纪，全家搬离了狭小的单位宿舍，在林城三环边上购置了一套小三居。 年末，林清远从外地出差回来，推开家门的瞬间，剪着娃娃头的林迟就扑进了他怀里撒娇，他单手托起林迟，将带回来的礼物塞进林迟的怀里。 李冉围着围裙在厨房杀鱼，探出个头来，瞥了眼林清远，没好气地说了句： “难为你还记得回家的路。” 林迟手里抱着新玩具，瞥了眼厨房里李冉的背影，趴在林清远的肩头，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妈妈生气啦，你去亲亲她就好啦，像这样。” 说着，林迟撅着小嘴在林清远的脸颊上打了一个啵，随即咯咯地笑。 “好，那迟迟自己玩一会儿。” 林清远将林迟放下，径直走向厨房，从身后抱住了李冉的腰，不管不顾她闹情绪，像林迟教的那样，深深地在她脸颊上印上一个吻。 李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躲在门边偷笑的林迟：“你闺女还在呢，注意点儿。” 第12章 “就是女儿教我的。” 林清远见李冉还老大不高兴，立刻挽起衣袖，洗干净手给她打起了下手。 “你猜，我这次去嘉兰谈合作，碰见谁了？” “宋涛呗，你在嘉兰认识几个人？” 林清远弯着腰在水池里洗着蔬菜，扭过头看着李冉：“料事如神啊，老婆。” 李冉承认林清远很会哄人开心，知道她介意他老出差不着家。所以林清远每次一进家门，不管多舟车劳顿，必定是守在李冉边上，帮她干这做那儿，说些有的没的哄她。 “好多年没见了吧，他们一家怎么样？” 李冉动作利索，三两下便把鱼的内脏给清理了干净，接着单独将鱼头拎了出来，准备给林迟熬鱼汤喝。 “他们全家要搬回林城来，叫我帮忙留意房子的事儿呢。” 李冉手里的动作一顿，宋涛一家这才搬去嘉兰多久？ “怎么突然间要回来，当初离开的时候不挺决绝的吗？” “房子，我记得当初，宋涛在林城不有一套房子吗？” 林清远手里的活儿刚弄完，立刻接过李冉手上的活儿，生怕对方全干了去： “卖了，走的时候全卖了。好像是他老婆身体不太好，回林城来疗养身体……” 李冉没见过几次邱婷，却对那个漂亮女人印象很深，皮肤白皙，头发又黑又亮，是那种扔进人堆里，一眼就能挑出来的美人胚子，也不知道身体怎么了？ 还有她那两个孩子，尤其是那个长子，跟着父母跑来跑去的，怪受罪的。 “这不是折腾吗？现在回来，研究所还有宋涛位置吗？那不又得重头开始呀？” 想起宋涛的处境，李冉不免皱起眉头。 想当初，宋涛在林城生物研究所前途一片大好，为了邱婷去嘉兰的时候，领导可是百般劝阻。 林清远叹了口气，把洗好的配菜、葱姜蒜一一给放在案板上切好：“别操心了，以后都在林城，互相照应点儿就是。” “具体时间定了吗？” “下个月吧，说是想赶在春节前回来。辞旧迎新，拥抱新生活。” 林清远这话说得轻巧，仿佛这样便能打消李冉的顾虑，让她少操心些。 “那你房子得抓紧点儿，就在咱们附近找找，两家离得近些也好。” “遵命，老婆大人。” 后来那条鱼，除了鱼头是李冉亲自处理，用来给林迟煲了鱼头汤外，剩下煎炸烹炒全是林清远操手…… 自放弃安稳生活的那一刻起，林清远便知道自己会疏于对女儿和妻子的陪伴，但他认为只要想方设法，总能在别的地方尽力补回来…… 距离春节还有一个半月的时候，林清远便将房子找着了。 隔壁邻居的房子，常年用于出租，单是林清远一家搬来这大半年的时间，租户就换了三四茬，都住不长久。 也就是听了李冉的话，想着和宋涛一家住得近些，两家人能有个照应，他便随口问了一下隔壁业主，是否有卖房的打算。 适逢租客退了租，业主一家也不打算继续出租，着急出手套现，给孩子出国留学花销，便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将房子痛快地转让给了宋涛一家。 从敲定房子办完手续，到简单地刷墙翻新，家具家电的置办，都是宋涛紧锣密鼓地在筹备，林清远也推了年末的应酬，帮着他忙里忙外。 两人热火朝天地跑前跑后，愣是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赶在春节前将新房收拾妥帖，让邱婷和俩孩子能直接领包入住。 昔日同窗好友，如今变成了邻居。 年幼的林迟，对于春节的印象还很模糊，烟花、零食便是全部，但也察觉到了有些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比如爸爸这几日总是在家晃悠，家里的饭桌上多了一双碗筷，隔壁的叔叔时常给她带些小玩意儿，会偷偷给自己塞妈妈不让吃的小零食。 年三十的前两天，林清远租了辆面包车载着宋涛去了趟嘉兰接邱婷和两个孩子，家里又只剩下李冉和林迟娘俩。 “妈妈，我要那个最大的。” 林迟左手拿着一个剥好的烤橘子，短粗的右手食指还不能完全伸直，却依旧准确无误地指了指炉子上最大的橘子。 李冉瞅了林迟一眼，手上那个刚刚给她剥好的橘子一口没动，典型地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迟迟，太贪心了。” 李冉用手指戳了戳林迟的眉心，接着拿起林迟中意的那颗大橘子，剥开后一瓣一瓣地掰下来放在了盘子里，再插上牙签： “这是我老公给我买的，我已经分了一个给迟迟了。” “我老公给我的，我老公给我的。” 林迟的认知里，除了自己，就是爸爸妈妈，还不太明白其他更复杂的关系，眼瞅着妈妈将橘子一瓣一瓣塞进嘴里，林迟有些着急地准备伸手去抢。 李冉被林迟逗笑了，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怀里，往她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不对，妈妈的老公，是迟迟的爸爸。” “迟迟以后也会嫁人，有自己的老公。” “他会照顾迟迟，把最大的橘子给迟迟。” 前面的话，林迟还不太明白，但最后一句话她听懂了：“他会都给我吗？他舍得吗？那爸爸有老公吗？谁给他橘子呢？” 李冉本不是有耐心的人，也是有了林迟后，面对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时，她才鲜有地耐下性子，慢慢引导一一解释： 第13章 “会的，只要他足够爱迟迟。” “爸爸没有老公，但是有妈妈，妈妈也会把橘子给他。” “以后迟迟也会遇到愿意把橘子分出去的那个人的。” 林迟不是很明白，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盘子里剩下的橘子，李冉没辙只好全给了她。 “晚上，家里会来客人。” “迟迟要有礼貌，不能在客人面前这么任性霸道，知道吗？” 或许是得偿所愿，手里抱着盘子，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林迟心满意足地点头：“知道！爸爸说过，漂亮阿姨和帅气哥哥。” 李冉愣了一下，林清远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底都给林迟教了些什么？！ 临近晚上 8 点，林清远他们一行人才从嘉兰赶回来，彼时的林迟饿得肚子咕咕叫，撇着嘴坐在餐椅上闹情绪。 家门被打开的时候，林清远都伸出双手准备迎接从角落扑过来的林迟了，却发现宝贝女儿坐在餐椅上委屈巴巴地瞪着他。 “下午吃多了橘子，现在饿了，我让她等着，不高兴了。” 李冉瞥了一眼林迟，迎在门口，接过一行人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嫂子，麻烦啦。” 邱婷与 5 年前变化许多，似乎瘦了不少，脸色看起来也没什么血色，精致妆容让她看起来没那么有气无力。 “麻烦什么，快进屋，冻坏了吧！” “这就是宋执吧，真可爱，快去客厅和妹妹玩。” 从未经历过长途奔波的宋执，在路上已经闹过几次脾气，又哭又喊，如若李冉见了，指不定能拿他与林迟比上一比，都是难伺候的小祖宗。 林清远招呼众人去浴室洗漱整理的功夫，李冉终于见到那个已经个头快与她一般高的于归。 黑色蓬松的头发修剪得利落整齐，野生的眉毛下面有双乌黑的眼睛，理应青春洋溢的脸上似是笼罩着什么挥之不去的阴霾。 “李阿姨好。” 与李冉对视之后，于归便很快将头低了下去，李冉不自觉地有些心里发紧，于归不应该是这样低眉顺眼的。 还没来得及多想，客厅里就传来了林迟和宋执的哭声，李冉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邱婷也正好洗好手探出个头来： “还不去看看你弟弟，愣着干嘛？” 邱婷的语气谈不上什么严厉，但却没带什么感情，于归抱歉地冲李冉点了点头，换上鞋便去了客厅。 李冉站在门厅，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盯着于归小小的背影，却无比宽厚。 只见于归半蹲在地上，一手牵着一个小朋友，这边擦完眼泪，那边拍着背哄，动作娴熟得让人忘了他不过也才 10 岁。 李冉回想起初次见于归的时候，也跟林迟、宋执一样大，却始终没能有着同龄人该有的情绪和脾气。 她瞅见这样的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禁想于归看着弟弟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小孩子，脾气大。现在都宠着，惯坏了。” 饭桌上，5 岁的两个小朋友互相瞪着对方，眼角还挂着眼泪，气鼓鼓的样子十分可爱。 林清远剥了虾肉，塞进林迟嘴里，看着她一边生气，一边不忘记咀嚼忍不住开口。 “女孩儿就是要宠着的呀，我家这小子才是宠坏了。” 宋涛举起酒杯跟林清远碰了碰，他是真的很喜欢女孩儿。 见林迟吃了一只虾，宋执立刻挽上于归的手：“哥哥，我也要！” 于归放下碗筷，挑了一只虾替宋执剥好又放进碗里，宋涛立刻阻止：“于归，你自己好好吃，别惯着他，还没人小林迟懂事儿。” “你那么喜欢我闺女，要不迟迟嫁给宋执，给你老宋家当儿媳妇算了！” 林清远话音刚落，于归面前的筷子便掉在了地上，邱婷一个不悦地眼神扫过去，于归很快便道歉离席去了厨房。 “我才不要嫁给他！我讨厌他！” “他抢我的橘子，我也不想他分享我的橘子。” 林清远只当林迟小孩子心性，因为一点吃食还在生宋执气，还打算哄哄。 大约除了李冉，没谁能真的明白这看似一番孩子气的话里，藏着怎样的逻辑。 宋涛捏了捏林迟的小脸，笑着问：“那迟迟想嫁给谁？” 林迟目光在饭桌上每一个人脸上的看了一遍，然后费力地从餐椅上爬了下去，左脚赶右脚跑得飞快，直到在门厅撞到于归才停下。 “我想嫁给这个漂亮哥哥。” “他给迟迟擦眼泪，给迟迟剥橘子，我喜欢他。” “只喜欢他。” 第7章 chapter 3 时过境迁 林迟的手很小，只能握住于归两根手指头，但力气却不小，于归被她握着的手指头微微发胀，就跟他此刻的心一样，胀得让人发慌。 几乎两家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了他和林迟的身上，这样的瞩目，在今天以前是前所未有的。 林迟骄蛮霸道地抓着他的手，扬着下巴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示威一般，志气满满。 反而是一旁的于归有些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借着筷子落地的由头，躲去厨房的那几分钟，是于归今天在两家人热闹欢聚里，唯一得以喘息的时刻。 客厅里的热闹调笑原本就与他无关，站在门厅看着客厅里两叫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他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很是多余。 第14章 直到林迟跌跌撞撞跑到他身边，牵着他的手指，冲着那群模糊的人像们一一细数自己的优点，他才有了一些真实存在的感觉。 纵使他从进入这个家门，才接触林迟不到半小时。 “哈哈，你想要嫁给于归哥哥啊？” “他也是我儿子，那你也还是我儿媳妇。” 宋涛看着林迟一脸天真，志在必得的可爱摸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丝毫没注意到身旁脸色变得很难看的邱婷。 “那是我哥哥！你放手！” 宋执一直眼巴巴地盯着林迟拽着于归的手，气急败坏地也想从椅子上跳下去，立刻把林迟的手给掰开。 但邱婷一把将宋执按在了椅子上，第一次对他严厉开口：“不许闹，别让我数到 3。” 宋执委屈巴巴地撇着嘴，敢怒不敢言地看着邱婷，又扭头瞅了瞅还死抓着于归手不放的林迟，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 “站着干什么？带妹妹过来吃饭啊，要我请你是吗？” 两个小朋友之间的闹剧，宋涛的一句玩笑，像是一场蝴蝶效应，很快便引起了邱婷的不快，而最后的怒火全撒在了于归身上。 “阿姨你好凶啊。” 愣是在座的所有人，都被林迟这话给怔住了。 李冉放下筷子，看了眼邱婷的脸色，很是难堪；一旁的宋涛盯着于归，也是面露愧色，却什么也没说。 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正如林迟喜欢于归那样，孩子的情绪和感受是最直接和纯粹的。 于归替她剥橙子，哄她开心，长得漂亮，所以林迟喜欢他；小朋友不懂什么叫做不待见和偏袒，却能直观地感受到邱婷对于归是凶的，是让她害怕的。 “哥哥，别怕，你跟迟迟坐一块儿。” “迟迟保护你。” 在电视里喧闹的歌舞声中，10 岁的于归被 5 岁的林迟拽进了各怀心思又沉默的宴席。 领头的小豆丁脚步踉跄却坚定，抓着他指头的手却很用力；而于归，在小小身躯的带领下，脚步稳健却仿佛踩在云上，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但心却越来越放松。 畅快。 在人群中也能自由呼吸的畅快。有人替他想，为他出头的畅快，即使对方不过是个小豆丁，这样的畅快也是今生第一次。 “这里就你年纪最小，你怎么保护大哥哥啊？” 林迟刚在于归的帮助下爬上了餐椅，林清远就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林迟无所谓地躲开了，接着将盘子里爸爸给她剥好的虾，全倒进了于归的碗里。 “迟迟的虾，都给哥哥，哥哥多吃点儿。” 林清远彻底没了脾气，双手插在腰间：“爸爸辛辛苦苦剥的虾，你舍得全给他了呀？” 林迟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犹豫：“以后迟迟的橘子、糖果都分给哥哥。” 林清远提前体验了一把女大不中留的悲伤，宋涛接过话茬开口笑： “看样子，以后我也是有闺女啦？儿子，干得漂亮。” 宋涛和林清远调侃打趣一番，刚刚令人尴尬的茬就算是翻了过去，李冉端着果汁碰了碰邱婷的杯子：“童言无忌，你别往心里去。” “林迟被她爸惯坏了，打不得骂不得的，你说话声音大点儿，到她耳朵里就是凶她了。” “要是不哄着她，一会儿就该哭着鼻子，红着眼扑你怀上哭了。” 邱婷掩了掩自己的情绪，勉强地扬了扬嘴角，端着果汁一饮而尽：“女孩儿嘛，是要宠着些的。” 放下杯子，邱婷望向坐在对面，不知何时被两个小朋友左右夹击的于归，吃不了几口饭就得给两个小朋友夹菜擦嘴，她的眼里少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心疼和愧色。 “或许...我是对他太苛刻了些。” 这声喃喃声音并不大，李冉却听得清楚，但她权当没听到，目光满是欣慰地盯着自己的女儿林迟。 小朋友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直言不讳大人避之不及的内心，毫无负担，一派天真。 李冉一下子想到了五年前第一次见于归的时候，她曾经替林迟许诺过于归：小朋友会喜欢他的，等小朋友出生了，长大了，会说话了，你再亲口问问她。 那时候的于归还小，估计记不得什么了。 好在她还记得，好在自己的小朋友用行动向于归证明了有人喜欢他。 临近过年的夜晚，几乎每天的午夜时分，小区内就有了鞭炮声，震耳欲聋。 但即便如此吵闹喧嚣，也依旧没能吵醒两个年幼的小豆丁，吃饱喝足，两人缠着于归玩了好一会儿，直到累得不行，眼睛都睁不开了之后，才缩在沙发上靠着于归睡着了。 大人们的宴席是在酒足饭饱后的凌晨两点才落幕。 林清远蹑手蹑脚地将林迟从于归怀里抱了起来，将她送回到自己的卧室；邱婷搀着喝高了的宋涛，于归将宋执抱在肩头，跟李冉告别。 “小于，以后常来阿姨家玩。” “迟迟很喜欢你。” 直到瞅见邱婷搀着宋涛进了隔壁屋，李冉才将于归叫住，莫名地想提醒一下小小少年：我没骗你吧，迟迟很喜欢你。 于归抱着宋执，有些吃力地往上举了举，转过身来笑着说：“好，谢谢阿姨。” 我也很喜欢她。 这是李冉第一次见到于归笑，准确地说，是她第一次见到于归脸上有情绪的流露，以及眼睛里有光亮一闪而过。 第15章 “早点儿休息。” 李冉很欣慰，于归没有往最糟糕的方向成长，他温柔细致也隐忍克制，沉默寡言却并不阴郁。没由来地，她觉得于归的未来会越来越光明坦荡。 第8章 chapter 4 前尘往事 或许是考虑到宋涛刚搬好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打点春节的事宜，林清远和李冉默契地没有提及回双方老人那儿过年的事儿，热情地邀请了宋涛一家过年。 这是两家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在此之后，几乎每年两家人的春节都会聚在一起过。 李冉除夕的早上起了个大早开始忙活，即使林清远已经放出话来，他能一个人承包两家人的年夜饭，她还是不放心。 自从林清远开始出差之后，李冉在独自一人照顾小林迟的时候，已经习惯自己确认每一个环节和细节，似乎只有过了自己的手，才能让她踏实一些。 春节对于林迟来说，跟平常的日子其实没多大差别，但如若是隔壁搬来了两个可以陪她玩的哥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她开始喜欢春节了。 “妈妈，我想请哥哥们吃糖。” 李冉围着围裙出来，看见林迟站在小板凳上，踮着脚去够放在高处的零食罐，当场抓包零食小偷的犯罪现场。 林迟脸不红心不跳地冲着她笑，明明是自己嘴馋，还会找别人当挡箭牌了。 李冉忍着笑，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擦干了手上的水，将林迟从小板凳上抱下来，然后才从零食罐里抓了一把糖给她。 “今天，爸爸妈妈很忙。你去和哥哥们玩儿，别调皮。” 林迟原本只想偷偷拿两颗糖，这下手里握着一把糖，都数不清有多少颗，眼睛都亮了起来，连连点头：“都给迟迟吗？” “吃多了会长蛀牙，拿去跟哥哥们分。” “别关门了，一会儿叔叔阿姨就过来了。” 林迟抱着零食一本满足地向门外跑，李冉看着她的背影最终还是笑出了声，自己的女儿怎么都是最可爱的。 只听到门外林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于归哥哥，请你吃糖。” “宋执哥哥要的话，我可以分他一颗。” 李冉转身又进了厨房，彼时的林清远刚杀完鸡，坐在矮凳上，将抹了脖的鸡浸入刚烧开的水，准备一会儿拔毛，动作利落，不拖泥带水。 “一会儿人来了，你别又拿小孩子开玩笑。” 林清远抬了抬头，有些木讷地说：“啊？我什么时候开小孩玩笑了？” 李冉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拿出晾晒的腊肉香肠冲洗： “娃娃亲之类的，你没见着前些天你打趣那些话，邱婷脸色都不太好吗？” “尤其是咱闺女拉着于归的手说要嫁给他的时候，邱婷脸上肉眼可见的有些恼。” 林清远愣了愣，回想了一下，哎地一声答应了下来，又埋头进了自己手中的活；提到于归，李冉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有了小宋执，于归日子也能好过些。” “你说，邱婷对于归态度差那么多呢？于归不也是她亲生的吗？” 李冉原本只是有些疑惑，谁料说出口的话，却隐隐带着些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愤怒，音量都不自觉提高了一些。 林清远手指放在嘴边，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眼睛还一直瞅着门口，生怕宋涛一家进了门将这些话听了去。 “小点儿声。” 确定宋涛夫妻俩没那么快过来，林清远才叹了口气： “可能是于归跟他亲生父亲太像了吧，越长越像。” 李冉愣了一下，跟前夫生的孩子不就是得像前夫吗？这跟她不待见于归有什么关系？何况，人宋涛都把于归当亲儿子，她这个当妈妈的，怎么还这样？ “孩子像爸爸，还有错了？那也是她自己选的老公啊。” 打从心底，李冉就是心疼于归的，对邱婷的态度难免有些先入为主地喜欢不起来。 “我听老宋说，邱婷前夫也是他们高中同学……” 或许是被父母保护溺爱得太过火，让一直活在“无菌世界”的邱婷对于爱情的憧憬，多多少少都带着些童话色彩——遇到一个英俊不羁的男人，从校服到婚纱。 人总会被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吸引，妄图通过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到自己缺失的部分，让自己变得完整。 白富美、乖乖牌邱婷好像就如同故事里写的那样，爱上了一个放荡不羁、每日打架斗殴的坏小子于放。 爱情初始的样子有多美好，后来的现实就多令人心碎。 邱婷高中时的成绩一落千丈，原本可以稳上重点大学的她，以刚过二本线的成绩留在了嘉兰一所师范类院校。 在父母对于这段感情的强烈反对之下，将她关在家里，限制她的交友圈后，大学未毕业的她却未婚先孕有了于放的孩子——于归。 一面是父母的妥协，同意邱婷和于放结婚，但苦口婆心愁白了头发也要她打掉孩子，她还年轻，还有光明的未来，不能因为一个孩子毁了前程； 一面是没能考上大学，早早进入社会的于放，对她信誓旦旦的承诺：有了孩子就生下来，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也能努力打工养活你和孩子。 看似有担当，实则经不起推敲的承诺，让还在大学这座象牙塔里的邱婷冲昏了头脑，跟父母划清了界限，断了往来： 第16章 “既然你们不认同我的选择，那就不用再管我了，就当没我这个不孝女。” 而一切都只是童话破碎，噩梦的开始。 于归出生那年，邱婷刚刚大学毕业，也诚如于放说的那样，他带着邱婷领了结婚证，邱婷也顺理成章地搬进了于放的出租屋。 最初那一年还是很幸福的，但没了长辈的照看，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的邱婷和于归两个年轻人，压根儿不知道照顾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有多么的令人崩溃。 锦衣玉食的邱婷，摸爬滚打的于归。 两个人的矛盾，在日复一日的平常生活中愈演愈烈，最后在于归一次无人看顾的高烧中彻底爆发。 埋怨、指责、争吵后面发展为邱婷无休止的哭泣，和于放的长期的不归家，只把钱打银行卡上让她能够生活。 长时间在家照顾于归，邱婷看着同龄人们求学求职，过得风生水起，而自己只能缩在狭小的出租屋内面对一个只会哭泣，需要她时时看顾的孩子，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家的丈夫，邱婷嫉妒、后悔了。 “幡然醒悟不算晚啊，离婚带着小于归回家呗。” 李冉插话，林清远摇了摇头看着她：“没家了，邱婷妈妈因为她的事儿，急火攻心后来病重去世了；她爸也因为这事儿被她伤透了心，身体也都垮了，好几年不肯见她。” “和宋涛结婚后，他爸和她关系才有所缓和。” “去年吧，邱婷她父亲过世了，在嘉兰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了，所以宋涛才打算带着他们都回林城来。” 李冉点点头，也是，嘉兰留给邱婷的也没什么好记忆了。 没了长辈的关照，邱婷自己找了份棋牌室前台收银的兼职，老板看她漂亮，孩子也老实，便同意她带着孩子工作。 加上邱婷好说歹说，也念过正经师范大学，甭管一本二本，至少是个文化人，老板便额外加了点儿钱让她给自己还在上初中的孩子补习。 总归就在邱婷凭自己的本事让生活变得好起来的时候，于放回来了，得知她在外面当收银员，还给初中生补习，一时暴跳如雷。 “丢不丢人？” “钱，我是少寄给你了是吗？” “带着孩子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工作，你怎么想的？” …… 于放那不值一提的虚荣和自尊心，和工作上的不如意让他对邱婷不依靠她生活，而感到莫名的惶恐，而这样的惶恐所变现出来的是震怒和暴力。 他开始疯狂的酗酒、赌博，将邱婷关在家里，殴打、辱骂、连带着年幼的于归也没能幸免于难。 直到于放因赌博欠钱，和人发生冲突，酒后打架斗殴致人死亡锒铛入狱之后，母子两个才逃出生天。 “反正后来宋涛就奔前走后帮她跟前夫离了婚，然后就是现在了。” 林清远将拔完毛的鸡放在案板上，拿着砍刀十分利落地将鸡剖开，取出内脏，又仔细将鸡分成小块，准备一会儿焯水煎炒。 “他前夫判几年啊，出来还会找宋涛他们麻烦吗？” 李冉听得入神，不自觉地担心起以后的事儿。 “死了，病死的，在牢里，具体什么病不清楚。” 听林清远这么一说，李冉暗暗松了口气，转念一想：“那这些跟小于归又没关系......” “邱婷她病了。” “或许是觉得，如果没有于归，不至于发展成后面那样吧。” “我听老宋提起过，于归很像他亲生父亲，越长大越像……” 话音刚落，于归左右手，一手牵着一个浑身都是泥的小朋友进了屋，英俊秀气的脸上，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阿姨，我没看住，俩人打架掉坑里了。” 是的，于归很好看，小小年纪，轮廓已经有了棱角，野生眉毛锋利，眼睛狭长深邃，倒是不像邱婷，或许就是像他的父亲吧。 林迟垂着脑袋撇着嘴，圆圆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一脸不服气地瞪着宋执。 同样浑身都是泥的宋执，用脏手在脸上一抹：“这次我赢了，手下败将。” 李冉、林清远，和站在门边牵着两个混世魔王的于归互相看着，突然三人都笑出了声；许是听到了声音，宋涛和邱婷也从隔壁探出头来： “真是两个祖宗诶！” “小于，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两个小混蛋你别管了。” 话是邱婷说的，于归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欣喜地应了一声，就跑进了屋。 李冉看着这乌泱泱一屋子的人，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吧。 第9章 chapter 5 蝉鸣鸟叫 2010 年 7 月盛夏，实验中学的旧校舍即将拆除，于归所在的毕业年级结束中考后，这栋墙体斑驳，长满爬山虎的建筑将不复存在。 于归坐在模拟考的考场上，面对题为“人生的意义”的命题作文时，握着笔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尚且不说“意义”，单说“人生”这样空洞虚无缥缈的词就已经让他感到头大了。 于他而言，命题作文就是往固定的框架里，塞些枯燥的陈词滥调，他本可以不假思索地“制作”一篇高分作文，但这次在看到题目的瞬间，他便愣住了——人生是有意义的吗？ 于归捏了捏眉心，似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便抬头望向室外。 第17章 窗户外的树木葱郁，已经是盛夏的深绿，躲藏在树木枝桠上的蝉，叫得声嘶力竭，比往日更甚。或许是担心蝉鸣鸟叫过于聒噪，影响考生集中注意力，没有空调的考场，只留有微不可察的窗户缝隙，供风涌入。 盛夏蝉鸣也从这一点裂缝，潜入扰人清净，弄得人心烦意乱。 于归觉得自己像只不会叫的蝉，或许没等被人发现，就已经死掉了——它们真好，至少这个夏天让人知道了他们存在过。 发了好一会儿愣，直到监考老师注意到他，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还有 45 分钟交卷，请同学们抓紧时间写作文，填涂答题卡。” 这是于归第一次拿到题目之后，不知从何下笔，虽然不明白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他还是将他“短小精悍”的 15 年人生，洋洋洒洒地写了千余字。 似乎想透过原子笔的笔尖，在一篇命题作文里，一点点回顾自己短小的人生，找寻自己停留在人世间的意义。 对于归而言，5 岁以前的记忆，大多都是模糊不清的。几乎全是通过母亲对他情绪的宣泄，透露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的。 残存的记忆里只有一间狭小的、充斥着暴力、哭喊的出租屋，和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以及一个披头散发哭啼的女人。 还有一些让人不会产生什么美好联想的东西——棍棒、烟头、电线…… 5 岁以后的记忆，显然要更丰富鲜活一些。 父亲锒铛入狱后不久，母亲改嫁，继父温厚和蔼，弟弟活泼可爱。人生仿佛按了快进键，日子渐渐好了起来，那些阴霾似乎不曾存在，记忆中也算度过了一段还算安宁的日子。 好景不长的是，父亲病逝的消息传来后，母亲突然就病了，见到他时会变得莫名的暴躁易怒，反复无常，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医生诊断的结果是情感双相障碍。 即使继父一再跟他强调，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但他明白，与生父极为相似的长相就是诱使母亲发病的病因，他的存在就会让母亲回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 而他对此，无能为力，因为他没有错，母亲也没有错，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修补改正这个致使母亲厌恶他的错漏。 如果说弟弟宋执的出生，对于母亲来说算是一次人生的重启； 那对于归而言，搬离嘉兰市，来到林城遇到林迟，就是属于他人生的新生。 他的人生是从 10 岁开始的，也是自那时起才拥有的意义。 应试作文不是纪实文学，自然不会允许他赘述过多不幸而又不幸的童年，真善美才是主流价值所追求的。 想明白的那一瞬间，于归提起笔一气呵成，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篇千余字的作文。 几乎是在收卷铃响起的那一刹那，于归从容不迫放下了笔，似乎游刃有余地掐好了时间交了卷，只有额角的点点汗珠出卖了他。 “哥哥！” 刚走出学校大门，还没来得及将脑子里那些关于“人生”“意义”“童年”乌七八糟的念头挥之脑后，便听到一个洪亮清脆的声音在喊自己。 抬眼望去，穿着背带裤的宋执在原地蹦得老高，边叫他边冲他挥手，嘴角裂到了耳朵根；而他身旁穿着碎花连衣裙的林迟，早就起跑冲刺到了于归跟前。 “哥哥，抱！” 于归几乎是下意识地蹲了下来，将林迟圈在怀里：“不许跑，人多，车多。” “哥什么哥，这是我哥，你瞎认什么亲戚。” 被林迟抢跑的宋执，气急败坏地嚷；林迟靠在于归怀里，仿佛背靠了一座大山，得意洋洋地吐着舌头冲他做鬼脸，挑衅意味十足： “不让叫哥哥？” “那我小时候和哥哥定娃娃亲了，我要叫老公的话，你不得叫我嫂子？”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宋执就炸了，伸手就要去扒拉于归环着林迟的手，谁知他越扒拉，林迟干脆双手抱着于归的脖子，偏要气死他一般： “就叫老公，就叫老公，就要当你嫂子。” “我撕烂你的嘴！！” 说着宋执就伸手去抓林迟的脸，两人就这么较着劲，于归脑子里关于考试、作文的所有思绪全被打散，无奈地将两人隔开。 谁知林迟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眼泪跟掉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地往下掉。宋执抬起的手就那么僵在空中，结结巴巴又十分委屈地说： “哥...我...我还没碰着她呢！” 于归瞅了一眼手忙脚乱，语无伦次的宋执，又看了看怀里撇着嘴不发一语，眼眶红了一大半的林迟： “跟妹妹道歉，撕烂嘴这种话怎么能说呢？” “我又没有真的撕，我吓唬吓唬她而已。” 听了这话，林迟哭得更大声了，但却不见掉眼泪，于归冷了冷脸，严厉地看着宋执，宋执没了办法：“我道歉行了吧，你别哭了，对不起。” 宋执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林迟也不计较，总归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又有些得意了起来，眼泪立马就不掉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 宋执这一声嘟囔刚一说完，于归赶在林迟发作前插上了话：“这么热的天，来接我考试，请你们吃冰好不好？” 说着，于归从书包里掏出纸巾给宋执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递给他 10 元的纸币，打发他去小卖部买冰淇淋。 第18章 直到宋执的背影消失在了小卖部，于归才牵着林迟去了树荫底下给她擦汗擦眼泪。 “别哭了，眼睛哭坏了。” “哥哥，我没哭，我是装的。” 林迟的眼睛水汪汪又亮晶晶，古灵精怪的模样很是可爱，理直气壮地说着自己是装的，毫无愧色，让于归忍不住笑。 但又忍不住收敛起来，耐心跟林迟解释：“小执不该吓唬你，但迟迟也有不对的地方。” 林迟心虚地不去看于归的眼睛，目光躲闪最后低着头玩起了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于归只好再次蹲下来，将林迟拽到自己跟前，目光平视着她：“哥哥不是要责备迟迟，只是迟迟是女孩子，老公这样的称呼是不能随便叫的。” “为什么？” 于归被林迟理直气壮的三个字给反问懵了，甚至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理论是否正确，一时间竟然解答不了，最后直接叹了口气笑： “因为，这个称呼是对迟迟未来另一半的称呼。” “那个人会和迟迟结婚，然后陪迟迟一辈子。” “你现在把称呼给了哥哥，那个人以后会不开心。” 于归试图用林迟的逻辑和能理解的方式，耐心地跟她解释，他不确定对于一个 10 岁的小朋友来说，怎样的解释更恰当合理。 “那哥哥不能跟我结婚吗？哥哥当我另一半就好了啊。” “哥哥说的那个人我又没见过。我不想跟他在一起。” “万一他对我不好怎么办？哥哥放心吗？” 林迟的三连问，看似有些无理取闹，但仔细想来也不无道理，反而是于归刚才的解释经不起推敲，太把林迟当小孩了，于是换了个方式提问： “那你为什么想跟哥哥结婚？” 林迟觉得于归这个问题好莫名其妙，在她看来于归那么好，想一辈子跟他在一起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儿，根本不用考虑“为什么”。 但如果对象换成是宋执，就得仔细琢磨为什么会想不开要跟他结婚了。 “哥哥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会给我擦眼泪，会给我撑腰……” 林迟掰着手指头数，颇有一种哄小孩的感觉，一一细数着想要跟于归结婚的种种理由，真诚纯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不带一丝犹豫和虚伪。 最后，林迟实在想不到了，只好说： “我想不到了，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啦。” “和你待在一起很开心，非要结婚的话，我就想和你结婚。” 也不知道怎么了，一阵风吹过，刘海糊了眼，于归一瞬间心底跟着微风泛起了涟漪，林迟一点儿也没变，和她小时候一样——坦率直接、理直气壮。 他竟然因为一个 10 岁小女孩的热烈告白而在某个瞬间有所动摇，真是莫名其妙。 “迟迟太小了，哥哥喜欢年纪比较大的。” 于归皱了皱眉，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很是苦恼的样子。 “那你等我几年不就好了，到时候我就跟你一样大了啊。” 林迟的世界似乎很简单，遇到问题和困难，直面并解决，似乎凡事都很轻而易举。 这样的简单和纯真是于归从未遇到过的，至少他身上没有，他一瞬间想守护一下这颗仍旧单纯相信美好的童真。 “行吧，那哥哥再等等。” “等迟迟长大了，嫁给哥哥。在此之前，只能叫哥哥。” 林迟学着于归的模样，皱了皱眉头，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模样点了点头，随即偏了偏头看到了从小卖部出来的宋执。 接着，她便手忙脚乱地从背着的小包里往外掏着什么东西，嘴里还嘟囔着： “可不能让宋执看到了，他什么都想要，不然又要跟我抢。” 很快，林迟就掏出了一颗橘子和一枚树叶形状的胸针塞到于归手里，嘴里嘟囔着 “胸针是妈妈帮我挑的，她说很适合哥哥。” “但橘子是我从宋执那里抢来的，最大个的，很甜，哥哥快吃。“ 最后，在宋执走到跟前的瞬间，林迟冲于归甜甜地笑： “哥哥，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于归还没来得及感动和反应，只见宋执手里拿着冰棍，僵在原地，下一秒咬牙切齿、气急败坏地冲林迟嚷： “臭丫头，我俩说好的，今年一起说的！” “谁管你啊，今年又是我第一！” 于归手里拿着橘子、冰棍、还有那枚树叶胸针，眼前是两束鲜活的照进自己生命的光，身后是躲藏在浓郁树荫之后的蝉鸣。 人生能有什么意义呢？ ——活着应该也算是一种意义吧。 第10章 chapter 6 豁然开朗 在弟弟宋执出生之后，于归才对“生日”这个词有了具象的概念。 父母会在那一天，早早地准备好蛋糕、礼物、新衣服，并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墙上挂满装饰的气球，只为了庆祝宋执来到这个世界，降临他们生命。 于归也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出生，竟然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至少，他的不是。 当然，继父每年也会为于归的生日做准备，但时常因为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而变得手忙脚乱，连续好几年送了他昂贵却对孩子而言有些多余的电子产品； 母亲最初是提不起兴致的，对前夫的恐惧、愤恨全部投射在于归的身上，她自知是有些殃及池鱼的蛮不讲理，但只是敷衍了事的筹备，已经让她精疲力尽。 第19章 是否被爱，人是会有感觉的。 后来，母亲病了，于归的生日就像是一个禁忌，提不得，更别说大张旗鼓地布置庆祝了，只怕触动母亲那脆弱的，时刻会崩坏的神经。 “以后，咱们就在外面庆生。” “你妈病了，等她好了，就都好了……” 这是于归 12 岁生日当天深夜，宋涛领着他，父子俩坐在几乎没什么人的肯德基里发生的对话。 话说到最后，宋涛没了底气，一个大男人对着一个 12 岁的小男孩，竟忍不住哭出了声。 那天上午，宋涛早早地从研究所下了班，兴高采烈地说是要给儿子庆祝生日。 头一天，他就在蛋糕店里给于归订好了生日蛋糕，想赶在于归放学前先一步到家准备给他一个惊喜，顺路还买了一个新的篮球作为礼物。 男孩子嘛，升入中学了，打打球长高点儿，壮一点，于归啊，太瘦了。 可他甚至还没有迈入单元楼，就听到了楼上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宋执和林迟的哭声。 宋涛内心咯噔一下，坏了，两小祖宗又打起来了。 可当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的时候，伴随着邱婷一声声“丧门星”“祸害”等不堪入耳的辱骂，一个个盘子从室内扔出来，摔在地上碎掉。 “你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就像是一个耻辱柱，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你是要每年都提醒我一下，我跟那个杀人犯还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吗？” “非要破坏我现在的幸福，你才开心吗？” 于归垂着头站在门口，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只能隐约看到他抿紧的嘴唇，还有身侧因用力握拳发白的指节。 即便如此，他仍旧将明显吓到的林迟和宋执护在身后，而他自己的头发、衣服上全是鸡蛋液，面粉的污渍，脸上还有避之不及被盘子划伤的痕迹。 而这些，是宋执和林迟跟着李冉学了好久的，打算自己动手给于归做纸杯蛋糕的材料。 “明明就是阿姨的错，哥哥没有错。” “阿姨没有问哥哥愿不愿意当你的小孩，就把哥哥生下来。” “你对哥哥不好，还不许别人对他好，是你自私。” 林迟自小就知道邱婷很严厉，很凶，但是也从未见过今天这样的场面，吓得哭到抽搐。 但她听到邱婷那样说于归，还是有些不开心，很生气，觉得很没有道理，明明给宋执庆祝生日的时候，阿姨也很开心，就是偏心，还是鼓足勇气开了口嚷。 于归在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微微偏了偏头去看站在身后小心又害怕地探出个头，红着眼睛，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林迟。 小姑娘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角，仿佛抓住了千万勇气，三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但理直气壮的样子还是藏在了那字字句句里面。 于归不记得上一次被人维护是什么时候了，但他记得维护他的人是比自己小了 5 岁的林迟。 林迟人小小的一只，却总说着要保护他的话；明明怕得要死，还要硬着嘴去激怒与自己力量悬殊的对方，也不知道是小小年纪无所畏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对，是妈妈不该打翻我们的东西，不该发脾气。” 许是受到林迟的鼓舞，宋执从于归的另一侧探出了头，身子还缩在于归的背后，壮着胆子附和。 邱婷听后急火攻心，正准备发飙，宋涛立刻冲进家门抱住了她，将她控制住后才说： “小于，你先去隔壁洗洗，带着弟弟妹妹等林叔叔他们回来。” 在此之前，于归从未怀疑过母亲对自己的洗脑：他的存在就是不应该的，他就是个祸害，体内流的就是杀人犯的血。 直到两个害怕到发抖，哭泣到抽搐，只敢缩在他身后的小家伙，在此情此景还能靠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勇气替他出头，他才恍然错的原来并不是自己，他还没林迟他们清楚明白： “我没想过破坏你的幸福，是你一直在破坏我的。” 这是于归第一次反抗母亲，表达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直到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才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如释重负。 他从未考虑过幸福与否这个问题，这也并不是他这个年纪会考虑的事。 但感受这种事，自己是骗不了自己的。 - 那天深夜的肯德基，人并不多，父子俩桌上摆满了对两个人来说，过于丰盛的食物。 宋涛像是想要通过食物来填补对于归的亏欠，看着宋涛愧疚得不敢看自己的眼睛，于归有些无力。 “如果她好不了呢？” “只要看到我这张脸，她就不会好吧......” “我知道的，我很像我父亲，她看到我就会想到他，就会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 宋涛压根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于归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归低着头，手里拿着勺子不住地戳着眼前的冰淇淋： “我那时候还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也隐约记得那时候过得不是很好，总是挨打。” “我想，她记得比我要清楚些吧。” “被自己的丈夫伤害，毁了大半辈子，还生了个像他的孩子。她接受不了，迁怒于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20章 宋涛张了张嘴想要否认，但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于归太懂事了，他什么都明白。 大人为了自己心安，强加于他的仪式感，和所谓“一视同仁”的小伎俩，于归早就识破了。 生日原本对于他来说，便是可有可无的，是为了满足成年人的愧疚，强塞给他的，然后给了他之后，又突然告诉他这是件偷偷摸摸才能完成的事。 到如今，还得于归去安慰善后这些莫须有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这个玩具，可以拿回去给小执，玩偶可以给迟迟。” “成为你儿子，我已经很庆幸了，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的……” “她病了，照顾她是应该的，生日以后我就不过了，爸你也别费心了。” 于归将玩具玩偶塞进口袋，想着带回去给两个今天吓坏了的小朋友，他们在那样的情境下还想着维护自己。 然后抽了一张纸巾递给眼眶红润的宋涛：“但我不是医生，我治不好她。” “但...我也不想自己跟着病了。” “迟迟说得对，我没错的。” 于归的懂事早熟，宋涛除了心疼还是心疼，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于归都明白。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应该在做些什么呢？总归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后来，林迟被母亲李冉揪着耳朵，拎到了邱婷面前道歉：“阿姨她生病了，你还这样气阿姨，爸爸妈妈是这样教你的吗？” 彼时的邱婷吃了药，情绪稳定，看着泪眼婆娑却依旧不服气的林迟，无奈地勾着嘴角笑：“阿姨也得给迟迟道歉，吓到迟迟了。” “嗯，没关系。阿姨生病了，可以原谅的。” 林迟一副我确实被吓坏了，但是你道歉我就原谅你吧的模样逗乐了她。 “那迟迟以后，也像这样保护哥哥好吗？” 邱婷这话一出，林迟懵了，她不是犯错了吗？怎么阿姨好像在表扬自己做得很好一样呢？ 林迟扭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母亲李冉的眼色，随即又有些疑惑地盯着邱婷。 邱婷无奈地开口：“阿姨病了，好像保护不好哥哥，还总伤害他，没有迟迟勇敢。” 林迟不懂那些话里有话，直觉就是自己做得好，于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那就在阿姨好起来之前，我替你保护一段时间，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李冉看着邱婷，心里不是滋味儿。 邱婷的情况并不是很好，阴晴不定，没有药物控制，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她此时的无奈苦笑，也让李冉难过得有些窒息。 医生说只有减少刺激，多多与人沟通，分散她的注意力，定期复查，辅助药物减轻症状。 而这个刺激，偏偏是自己的亲儿子，多么残忍又讽刺。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于归过生日的权利被剥夺后，两个小朋友也不再大张旗鼓地庆祝自己的生日。 而在每年于归生日那天，就像是他们的狂欢节一般，他们总会想方设法地偷偷准备礼物，制造惊喜，暗中较劲，只为让于归开心。 对于他们而言，于归的生日，才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他们不理解邱婷的疾病，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偏心，但没关系，他们永远偏袒于归。 第11章 chapter 7 童养夫vs弟宝男 “你觉得这样能行吗？要不咱们还是别了吧！” “回头哥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宋执手扶着树，半蹲着扎着马步，肩上踩着的是林迟的双脚，有些吃力地吐出这两句话；林迟手里还拿着从科学实验课上顺来的望远镜，煞有介事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要是害怕你就自己回去。我这周一定要决掉那些跟屁虫。” “你忘记你妈上周发起脾气来有多凶啊！” 一想到邱婷发火时的恐怖模样，林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以前还不觉得，渐渐长大，如今已然是小学高年级的学生后，林迟才开始对邱婷喜怒无常的情绪心生畏惧。 “哥哥一周才回来一次，每次都因为那些跟屁虫被骂得狗血淋头……” “行吧，那你看好了没？人来了吗？你是不是又胖了啊，你好重啊......” - 于归升入高中后，并没有征求宋涛和邱婷的意见，自己向学校提交了住校申请书，成为了一周回一次家的走读生。 这是一个对邱婷和于归都好的决定。 邱婷不用日日见到于归那张，随着时间推移，逐渐长大，变得与前夫极为相似，可以说是复制粘贴的脸，情绪和病情也在药物的控制下逐步稳定； 于归也不必再日日承受那些，压得他有些窒息的莫无须有的指控和抱怨，住校走读是他在母亲病情日益加重和反复的暴风雨中，唯一的逃生通道避风港…… 但对于两个自小就跟在于归身后的小祖宗就不一样了。 宋执最初接受不了于归住校的消息，可他也不敢当着邱婷的面撒泼，他知道母亲不太喜欢哥哥，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 他偷偷把这个噩耗告诉了林迟，于归最疼她，只要她这个哭包一掉眼泪，哥哥铁定就不住学校了，日子还是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哥哥住学校是好事，不然天天你闯祸，哥哥就挨骂。” 林迟虽然也对于不能天天见到于归感到难过，但却并不如宋执那般要死要活。 第21章 林清远的事业越做越大， 工作也越来越忙，从几个月出差一次，到出差一次几个月，林迟似乎已经习惯了分别这种事。 一周能见于归一次已经不错了，何况，她明显感觉到于归待在家里不开心。 于归刚升入高中那半年一切都还挺好的，邱婷和他母子俩还算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直到某个周末林迟从公交上下来，几个穿着和他一样校服的女孩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即便疲于应付的于归，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冷淡，几个女高中生依旧乐此不疲地跟在他身后。 直到在小区门口撞见了外出归来的邱婷，于归久违地在她脸上看到了恼怒。这个表情于归很熟悉，常常发生在他孩童时，被一些母亲莫名其妙的情绪迁怒时会看到。 “今天怎么这么晚？” 邱婷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女孩，嘴角勾出一抹讥笑，随后抬眼于归，或是透过于归去看那个似曾相识的人： “玩儿得找不到家了吧？” 她爱上于放的时候，也是在高中，年纪跟于归差不了多少。不如说，升入中学后，于归完美继承了他父亲英俊风流的长相，不过少了些痞子的劲儿，多了些阴郁沉闷。 于放可不像他这般沉默寡言，如果说于归的父亲脸上写着“来者不拒”，那于归就是彻头彻尾地在身上刻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邱婷的话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在里面，绵里藏针地冲着那些女孩儿笑。 女孩们收起跟踪尾随时的大胆和主动，反而收敛起自己的态度，腼腆地跟邱婷打招呼。 只有于归因邱婷那句不痛不痒地暗讽而皱了皱眉头，再看着那些挂上佯装乖巧懂事笑容的女孩，他只觉生理性地不适，胃酸翻涌——虚伪。 “哥！” 基本上每周五放学，宋涛都会去接宋执和林迟放学，并领着他俩去吃点儿好吃的再回家。 刚踏入小区门口，宋执便看到了高挑的于归，余光瞥了一眼牵着宋爸手小脸莫名皱在一块的林迟，飞一般地跑到了于归边上。 宋执压根没注意到母亲的黑脸，和于归的低气压，转过身神气地冲林迟嘚瑟： 这次，我比你先接到哥。 或许是女孩自小就有的敏感，林迟从看到于归身后那几个女孩开始，小脸就写满了不高兴。 “她们是谁？” 林迟压根就没在意宋执得意地挑衅，走到于归跟前，抬头看着比自己高许多的于归，看都不看那些女孩儿，手指有力地指了指那个方向。 没有叫哥哥，也没有称呼姐姐，四个字的质问毫不客气，十分的霸道。 于归瞅林迟一脸的不开心，平时只有在跟宋执打架输了还不占理的时候，她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们是你哥哥的同学。” 他将书包往肩上提了提，弯腰将林迟抱了起来，没搭理女同学的回话，林迟身上白桃牛奶的味道扑面而来，今天宋爸应该是领着他们吃蛋糕去了： “你们今天去吃什么了？好甜。” “她们干嘛跟着你回家？” 林迟年纪很小，但对于自己执着的事儿，却没那么容易被人分散注意力，颇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于归看了看她一脸的认真，叹了口气，他独来独往惯了，虽然也因这些女孩的尾随有些不堪其扰，但也都随她们去了，这下被林迟揪着问，颇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是啊，你们跟着我想干什么呢？” 于归说这话的时候，上一秒看着林迟时的温柔宠溺，下一秒就变得犀利不耐烦，语气更是透着些不快和压抑的恼怒。 几个女生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有些尴尬地想逃。 “跟屁虫呗，就跟林迟一样，整天跟着我和我哥屁股后头。” 宋执恍然大悟似地抖了个机灵，弄得场面一度有些滑稽，邱婷看了眼于归冷哼一声，牵起宋执的手：“我们回家。” 宋执一步三回头，有些想不通为啥自己要被拽走，林迟却可以被他哥抱着。 “我和哥哥要回家了。” “你们没有家吗？” 林迟不喜欢邱婷对于归的态度，冷冰冰的。 而她将今天这一切都归因于这些“跟屁虫”，这话问得很有她个人“理直气壮”的风格，坦率直白，虽说童言无忌但也的确伤人。 弄得宋爸在场有些无奈，只好好言相劝让女孩们赶紧回家，太晚了家里人该着急了。 “哥哥，你别随便带陌生人回家。” “我不喜欢她们。” 只有于归被林迟满脸真挚逗乐了，忍不住笑。 “你丫头还挺霸道，你哥哥长得好看，喜欢他的姑娘以后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给你和小执找个嫂子，你也不喜欢？” 宋涛笑着捏了捏林迟的脸，谁知林迟下一秒就红了眼：“宋爸，你骗人。” 宋涛一下就慌了手脚，养儿子养久了，养闺女可从来没有过，这闺女掉眼泪该怎么办也没人教过他啊：“诶，你别哭，宋爸开玩笑的，你哥一辈子打光棍。” “你说要我当你儿媳妇的。” 宋涛眼睛瞪大，一拍脑门，这小丫头记性这么好吗？多少年的酒桌戏言了…… 林迟双手抱着于归的脖子： 第22章 “哥哥也只喜欢我，答应我会等我长大来着。” “对吗？” 这两个字“对吗”，不像是寻求于归肯定的答复，更像是一种蛮不讲理娇纵地笃定：你告诉他们，你就是只喜欢我。 于归点点头：“对，只喜欢迟迟，等你长大。” “但你不许装哭了，宋爸不经吓，一会儿被你吓坏了。” 自那之后，林迟和宋执每周五都会埋伏在于归返家的路上，偷偷观察是否有“跟屁虫”尾随于归。 直到上周，于归包里被人偷偷塞了情书，被邱婷浣洗衣物的时候发现，发了一通脾气，指着于归破口大骂： “不好好学习，整天学着勾搭女孩……” “你以为自己生得一副好皮囊，就能为所欲为了。” “你是想学你爸一样，搞大别人肚子，祸害人家好姑娘一辈子吗？” …… 这些年来，翻来覆去的说辞，别说于归了，就连最初还懵懂不明所以的宋执和林迟，都已经能倒背如流，明白不是什么好话，有多么伤人了…… 明明这些都不是于归的错，都是邱婷代入自己后的脑补而已，最后却让于归承受了她的这些无名火。 - “来啦！快放我下来，今天只有一个！” 林迟手忙脚乱地放下望远镜，扶着树让宋执将她放下来：“一会儿就按照我们彩排的时候那样说啊......” 宋执活动了一下被林迟踩得生疼的肩膀，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我可是为了我哥，才让你占这次便宜的。” “你以后可别翻旧账，拿这事儿当我把柄啊……” 林迟一副宋执怎么那么磨磨唧唧的表情，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骗人谁是小狗。” 宋执翻了个白眼，林迟什么样的性格，他可太清楚了，蛮横霸道不讲道理，重要的是扮猪吃老虎，还能屈能伸，她要是反悔了，真能给你“汪汪汪”学小狗叫。 几乎是刚从公交车上下来，于归的衣袖就被跟着下来的同班女同学拉住了。 看那架势，跟前几次的尾随，递情书的阵仗可不太一样，像是要表白。 林迟和宋执站得远，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俩，一直等下去没有用，不如主动出击。 俩人自觉没人能够发现地偷摸靠近，不了于归远远地便发现了他俩掩耳盗铃似的埋伏前进： 这俩小祖宗，又在玩什么？ 于归思绪神游天外，目光紧紧地盯着草丛里两抹挪动的小团子，以致于女同学的表白都没能听清。 直到，林迟和宋执突然从草丛里探出个头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大声喝止： “不行，你不能做他女朋友。” 表白的女孩是于归班上的班长，名叫钟莉，原本就是脸皮薄，专挑了今天没人跟着于归的日子，鼓起勇气表白，却突然被两个小孩撞破，顿时涨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是......” 林迟和宋执刚刚又是爬树，又是在草丛里摸爬滚打的，此时身上头发上全都是草；像是两个狼狈的“稻草人”站在于归面前，将钟莉同于归分开。 “我是他老婆！他只喜欢我。” “对，她是他老婆！我是他弟弟！” 于归愣在原地，摁着眉心有些头疼，这俩祖宗，今天怎么站在统一战线，出奇地和谐，也不知道是在闹哪一出。 钟莉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两个小学生，又抬头去看于归，只见于归蹲下身子，一手抱着一个，有些无奈： “班长，谢谢你的喜欢，我觉得你很优秀，值得更好的人。” “如你所见，我是这位小朋友的童养夫，双方长辈自小定下的娃娃亲……” “还是一个弟宝男...真的很抱歉！” 于归一改往日的犀利和冷漠，将话说得真诚又幽默，既肯定了对方的优秀，又温柔风趣地化解了钟莉的尴尬。 直到很多年之后，再次见到于归和与他并肩，已然长成大姑娘的林迟。 钟莉才恍然，或许让当时冷淡又沉默的于归，流露出一丝温柔和风趣的，从来都是那个有些霸道的小朋友…… 第12章 chapter 8 循循善诱 “又跟宋执打架了？怎么哭丧着脸呀？” 林迟回家后，撇着嘴，耷拉着肩膀，随手将门带上，虚掩着，接着将书包规矩地放在椅子后就趴在了沙发上。 李冉听到了林迟回家的动静，却没听到她一如往常咋咋呼呼的声音有些纳闷，从厨房探出头来。 随后，她就看到林迟整个人有些蔫蔫地盘着腿缩在沙发上，一只手抵着腿支着脑袋，肉肉的小脸都被挤得变了形，看上去颇为郁闷。 如果林迟头上有对兔子耳朵，现在一定耷拉得掉在地上，立都立不住了。 “没有......” 林迟小声嘟囔了一句，否认了李冉的猜测。但李冉看她那皱眉苦脸的样子，心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也到了有心事的年纪了。 李冉将林迟的心头好红烧肉端上桌的时候，林迟的鼻翼才微微动了一下，伸了伸脖子去看餐桌上的菜，确保母亲做的是土豆比肉还要多的红烧肉。 “妈妈，今天土豆好少啊......” 李冉解开围裙挂在了厨房门的背后，盛了两碗饭出来放桌上：“我直接给你做红烧土豆得了，谁家红烧肉只吃土豆的？” 第23章 “洗手吃饭！” 林迟不情愿地跑去洗手，直到坐到了饭桌上，整个人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李冉瞅见林迟碗里满满的米饭，被她用筷子戳了无数个洞，米粒是一颗一颗地喂进嘴里，于是将筷子放下，双手放在桌上耐心地问： “迟迟，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吗？” 林迟摇了摇头，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她只是觉得不开心，看见有人喜欢哥哥她就不开心，这种感觉很糟糕。 虽然平时总和宋执打打闹闹、吵吵嚷嚷地围着于归争风吃醋，但从来没有今天这么不开心，即使于归哥哥依旧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李冉认真地观察着林迟的反应，生怕错过一丝蛛丝马迹，直到确信林迟没有撒谎后，她才放下心。 她一直很担心自己独自照顾女儿会有疏忽的地方，生怕女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被欺负。 联想到于归刚刚送林迟进家门的时候，小家伙都还挺乖挺开心的，也就舒了口气。 “那是身体不舒服吗？” “迟迟，不告诉我，我会很担心。” 林迟抬头看了看李冉，也将碗筷放下，小心翼翼地说： “妈妈，我觉得我不是个好孩子。” 李冉没说话，支起一只手托着腮帮子，认真地看着林迟，没有着急否认这句话去安慰林迟，而是耐心地等待林迟接下来的补充。 “我以前总跟宋执打架。” “对于归哥哥的同学们也没有礼貌。” “还很自私，宋爸说我很霸道，不许别人喜欢哥哥……” “但明明是哥哥说的只喜欢我，会陪着我，要等我长大的。” 说着说着，林迟的声音就越来越小，带着些哭腔的哽咽，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划过小脸掉进米饭里。 李冉先是稍微愣了一下，在心里偷偷笑，抽了张纸巾替林迟擦了擦眼泪后，将纸巾塞在了她的手里。 就林迟这简简单单几句话，李冉心里大致将发生了什么事儿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平时和宋执在一块打打闹闹，林迟的性格有些男孩子的调皮和大大咧咧，但内心还是更像女孩儿的敏感柔软。 也许别人的无心之言，表面上不在乎，回到家又会自己琢磨半天，委屈难受。 “和小执打架，的确不对。以后改正就好。” “但迟迟后面说的，我不太明白，能跟妈妈解释得更清楚一些吗？” 林迟吸了吸鼻子，压根儿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纸，用手背很是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和鼻子，眼泪鼻涕蹭了一手。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自我检讨起来： “好多姐姐每周都跟哥哥回家，还给哥哥书包里塞礼物和情书，邱姨每次都会发火。” “我不喜欢她们，不想哥哥跟她们玩儿。” “宋爸就说我霸道，说喜欢哥哥的人很多，以后给我找个嫂子……” “妈妈，是我自私吗？” 说到后面，林迟越说越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冉起身，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又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这个宋涛，下次见了一定数落他一通，总是跟小孩儿说些有的没的。 林迟还没有完全懂事的时候，林清远就开始创业，事业上的繁忙让他总是出差，疏于对家人的陪伴，尤其是对年幼的林迟来说，父亲角色的缺失，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对长年陪在自己身边，又年长自己许多的于归，林迟大概还分不清喜欢和依赖的区别，表现出的更多的是害怕失去的占有欲。 发现有人喜欢于归，林迟就像是自己心爱的玩偶被人抢走一样委屈。 “迟迟喜欢哥哥吗？” 林迟点点头，李冉抹掉林迟那跟断了线一般的眼泪，耐心地宽慰：“那你看啊，于归哥哥长得漂亮，学习也很好，对待别人也很有礼貌，被很多人喜欢迟迟不开心吗？” “还是说迟迟希望哥哥被人讨厌呢？” 林迟听了这话，像是一个小拨浪鼓似的，疯狂摇头，她不是那个意思，但又说不出来自己的想法，只能干着急。 “是不是害怕哥哥被很多人喜欢，就不喜欢迟迟了？” 林迟委屈地抱住李冉的脖子，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温热的眼泪就这么浸湿了李冉的衣领，答案不言而喻。 “迟迟啊，爸爸、宋爸、邱阿姨、于归哥哥、小执哥哥都很喜欢你，但你会不喜欢妈妈吗？” 直到林迟哭声渐弱，李冉才接着引导林迟去理解和表达让她难受的原因。 “不会，我最喜欢妈妈。” “但我也很喜欢他们...宋执除外，只喜欢他一点点。” 听到“宋执除外”四个字，李冉没忍住笑出来，真是两个小冤家。 “那就是了，就算有很多人喜欢哥哥。也不会影响哥哥喜欢你。” “那他最喜欢我吗？” 小朋友们的世界，凡事都得分一个高下，喜欢还不行，还分“一点点”和“最喜欢”，李冉没法回答，站在门边端着新鲜水果的于归敲了敲门，带着无奈的笑。 李冉仿佛看到了救星，拍了拍林迟的背：“那你自己问问哥哥吧？” 林迟不明所以从李冉颈窝里抬起头，下一秒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冲她笑的于归。 或许是觉得哭鼻子丢人，会被于归嘲笑，林迟唰地一下就红了脸，更加委屈地不知如何是好，想哭又得憋住。 第24章 “李阿姨，我爸买的草莓，说迟迟爱吃叫我送过来。” “你宋爸给你买草莓了，肯定是知道不该说你霸道，给你赔礼道歉呢。” 于归将草莓放在桌上，径直坐在了林迟的对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和： “怎么刚刚好好的，现在哭鼻子了？想要问我什么？” 李冉将林迟放下来，瞥了一眼于归，于归看着她点了点头，她才松了口气，拎着草莓进了厨房。 “对不起，哥哥。” “你上次说不能叫你老公，可我今天还是叫了。” “也对你的同学们没有礼貌，还自私不许哥哥和别人玩儿。” 林迟其实平时很乖巧，完全不是她口中自述的自私无理霸道的人，往日里跟宋执的打闹，在于归看来也就是两个小朋友的天真活泼罢了。 这下看眼眶红红的，哭得有点儿痛彻心扉的意思，想必是他刚刚前脚将人送回了家，后脚就开始哭了。 “迟迟，是怕我不高兴，所以哭鼻子了？” 林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的，但不全是。 “哥哥没有不高兴，也没有生你的气。” “那哥哥还喜欢我吗？” 林迟问得着急，比前面的自我反省还要急迫，于归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迟迟是怕我不喜欢自己了，才哭这么伤心的啊？” 林迟有些不好意思，但就那么盯着于归，似乎于归但凡说出不喜欢了，她就立刻能哭出来。 “永远都会喜欢迟迟的。” “那宋爸给你找了老婆，你也最喜欢我吗？” 李冉在厨房听了这话，简直哭笑不得，下次她见到宋涛一定好好说道说道，小孩子尚且分不清什么是玩笑，什么是认真，只会都当真...... 这个问题，李冉自己都头疼，不知道于归会怎么回答，刚准备出去替于归结尾就听到于归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满是真诚： “如果我有了老婆，我就不能最喜欢迟迟了，不然她会不高兴。” “但迟迟之前不是说要嫁给我吗？” “等你长大了，如果还愿意嫁给我的话，我就能一直最喜欢迟迟。” “当然，要是迟迟以后变心了，嫁给别人了，哥哥也会最喜欢迟迟。” 李冉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于归的话没什么错，结婚之后最喜欢的肯定是自己的另一半没错，三观也挺正。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于归在正大光明地哄骗自己的女儿。 要不是从小看着于归长大，李冉铁定把他当成诱拐犯，第一个报警将他给抓起来。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直到看到林迟破涕为笑，伸出小指跟于归约定，李冉才摇了摇头将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挥之脑后，是她多虑了： 于归少年早成，成长过程比大多数孩子都要坎坷一下，比许多大人都要成熟沉稳；林迟这样从小不说被溺爱，但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孩子，在于归眼里，也就是哥哥看妹妹罢了，哄着骗着让着，以后就都忘了。 但，或许正因于归早熟，每一句话他就都是字斟句酌、深思熟虑的…… 有母亲破碎婚姻的前车之鉴，于归从不认为自己会进入令人精疲力尽，鸡飞狗跳的婚姻。 但如果对方是林迟——他短暂人生迄今为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感受到世界温暖的人，他愿意回馈对方同样的温暖与爱意。 所以无论林迟长大后嫁不嫁他，他永远最喜欢的都只会是她。 第13章 chapter 9 他乡遇故知（一） 于归升入高二那年，宋执和林迟也通过了小升初的考试，顺利进入了林城排名考前的私立中学就读。 就在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林清远正好结束了一个项目，在林城一家酒店定了房间，财大气粗地要为两个小祖宗庆祝。 李冉对他先斩后奏的行为很是不满，皱了皱眉头，她不太喜欢林清远现在身上的商场气息。 “你以后做什么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 她从快递员手里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便订了个栗子蛋糕，是提前答应林迟的，作为被录取的奖励。 “难得嘛，庆祝和奖励，一个蛋糕怎么够呢？” “一会儿改个地址送去酒店就行。” 林清远不以为然地敷衍，让李冉有些憋得慌，接着便看见林清远将林迟抱起来举得高高地问：“宝贝，想吃螃蟹吗？” 林迟眼睛睁老大，一脸不可置信，她肠胃不好，一吃螃蟹海鲜就会闹肚子，李冉一直很注意地限制着她的饮食。 “可以吗？” 林迟咽了咽口水小声地问林清远，但眼神却一直偷瞄着李冉。 “当然可以，我们宝贝想吃什么都可以。” 林清远一副即使林迟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能立刻给她摘下来的样子，李冉在一旁生气又无奈，林迟脸上期待的小表情她不忍拒绝。 “不能吃太多。” 得到李冉批准。林迟高举双手欢呼，然后在林清远脸颊上“啵”了一下： “那今天于归哥哥也能来吗？” 升入高二后，于归的课业变得愈加繁重，邱婷的病情开始反复，时好时坏，但每次都更严重一些，甚至对宋执的态度也每况愈下。 于归自觉地减少了回家的频率，从每周一次到两周一次，后来干脆只有每月月末的时候会回家。现下正值暑期，他向学校申请了留校，也不怎么回家，林迟已经很久没见着他了。 第25章 “你也很久没见爸爸了，怎么什么都想着你于归哥哥？” 林清远刮了一下林迟的鼻子，佯装吃醋，李冉可没放过这个数落他的机会： “毕竟，照顾她的时间，小于比你可多太多了。” “能来吗？” 林迟执着地想要得到答案，林清远叹了口气：“能！你宋爸特意打了电话，让他暑期实践结束就来。” “太好了。” 林迟挣脱着从林清远怀里跳下来，一溜烟跑进了卧室，翻箱倒柜不知道捣鼓什么。 林清远叉着腰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女儿的背影，李冉瞅了瞅他脸上的落寞，心底竟闪过一丝隐秘的痛快。 “小于来的话，邱婷怎么办？她能行吗？” 李冉摘下围裙，既然要出去庆祝，她也没必要再厨房忙活。 想到最近越发消瘦和没什么气色的邱婷，实在有些担心。按理说，于归住校后，算是规避了她生病的一个诱因，但她的病情却越来越重。 医生说，就是心思太重了，往往是越善良的人越放不过自己的人，才会这样。 邱婷内心深处知道这对于归不公平，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将情绪宣泄在他身上，所以才让自己和周围的人都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老宋说没问题，最近一段时间药量加了，去做咨询的时候，大夫也说比较稳定了。” “小于又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孩子，只要不刻意刺激她，简单吃顿饭能出多大事儿？” 林清远常年不在家，对于邱婷的病大多是听宋涛和李冉的转达复述，回答得轻松； 但李冉是真真切切见过多次邱婷情绪失控，冲于归发脾气摔东西伤人的，此时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别杞人忧天啦。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子……” 林清远说得轻描淡写，李冉不愿跟他多说什么，将围裙扔在椅子上，摇了摇头跟着进了林迟的房间。 说不上是更担心邱婷，还是更心疼于归，李冉总觉得这对母子很让人怜惜。 林清远在林城大厦订了一个包间，对于两家人的家庭聚会来说绰绰有余，点了一桌子的好菜堪比年夜饭。 李冉忍不住数落他铺张浪费，但林清远大手一挥毫不在意： “难得嘛！我请别人吃饭办事都不止这个规模！” “咱们迟迟和小执一辈子就上一次初中，得隆重点儿。” “没见过谁家给小学生办升学宴的。” 宋涛和邱婷领着宋执进包间的时候，他俩正吵得火热。 林迟在一旁已经抱着椰奶喝了一大杯了，见人来了，甜甜地叫了一声“宋爸”“邱姨”，目光挪到宋执身上的时候，挑了挑眉佯装没看到背过了身去。 “身体怎么样？” “老样子，最近下雨吹风着凉，感冒就有些畏寒。” 炎热的夏天，邱婷穿着长袖长裤，还围着丝巾，脸色惨白没什么血色，化了淡妆，让整个人精神头看着还不错。 比起几天前，李冉见到她，精神头要好一些，人却好像更瘦了，情绪感觉很稳定，这让李冉悬着的心踏实了一半。 “宋爸，哥哥什么时候来？” 等到大家都落座了，林迟却还没见到于归的身影，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包间门外望。 宋涛答了一声“快了”便掏出手机给于归拨了通电话。 “你怎么每天总惦记着我哥？那是我哥！” 宋执瞅见林迟眼巴巴地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按理说，他比林迟也大一个多月，也算是个哥哥。林迟却从没这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更别提甜甜地叫他一声哥哥了。 林迟总是没大没小地叫着自己的大名，也着实让他纳闷许久。 “我要当你嫂子，不就得惦记哥哥吗？” “你之前不都承认了我是哥哥老婆吗？” 两个小冤家，三天两头就要拌嘴吵架，争锋相对，大人们早已习惯便没搭理，由着他们去了。 宋执气得牙痒痒，拳头在餐桌下紧紧攥拳，他就知道林迟会拿那茬说事儿，早该想到的。 握紧的拳头不敢挥向林迟，于是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接着没有拧紧瓶盖的椰奶，顷刻间全部打翻在林迟的裙子上。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没有拧紧瓶盖。” 眼瞅着林迟的眼眶跟着裙子一块湿了，宋执手忙脚乱地抽了纸巾塞进林迟的怀里，语无伦次地想要将自己撇清关系。 “我讨厌你！” 这裙子是林迟今天在衣柜里翻了好久才找到的，上次她穿这条裙子，哥哥还夸她好看来着，这下全都脏了，都怪宋执。 “没关系，迟迟，擦一擦就好了。” “来，阿姨带你去洗手间，一会儿吹一吹就干净了。” 李冉接到蛋糕店的电话，下楼去接蛋糕了，在座唯一能处理小女孩衣裙的就只有邱婷一人。 邱婷先是教育了一番宋执，让他跟林迟道了歉，随后便牵起林迟的手。 在林迟的记忆中，邱婷大多数时候都在生气或是发火，对待于归的态度也总是冷冰冰的很严厉，林迟是害怕她的。 此时，握着自己手的邱婷却十分温暖，林迟忍不住撒娇：“邱姨，真的会变干净吗？” “当然，邱姨从不骗人。” 邱婷捏了捏林迟的小手，冲她和蔼地笑。 第26章 “邱姨，你笑起来真好看。“ 邱婷先是一愣，大概没想到林迟会这样说，小丫头真的嘴甜，难怪于归宠着她，宋执也爱跟她一块儿玩： “我们迟迟也好看。” 林迟总觉得今天的邱婷十分的漂亮温柔，一会儿如果哥哥来了，邱姨对他也这么温柔就好啦，那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可当林迟从洗手间出来，还在因自己的裙子变得干爽、焕然一新而感到神奇的时候，被邱婷牵着的手突然被紧紧握住。 林迟不明所以地望向身旁的邱婷，只见邱婷慌乱地低下头，牵着她脚步加快，似乎是在躲着什么人。 直到他们被迎面走来一个穿玫红色连衣裙，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拦住了去路。 “哎哟，这不是邱婷吗？” “刚我看到一高中生，特别像于放，我还纳闷呢？” “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你的滋润下，于放青春永驻了呢！” 女人的嗓门大，声音刺耳响亮，十分聒噪，林迟不太自在地往邱婷身后躲了躲，似乎是想着林迟还在，邱婷紧紧地将林迟护在了身后。 “那是你儿子吧，长得跟于放可真像哈！——这女娃真可爱，你闺女吧？” “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肖红啊我。” “当初就是我跟于放打赌，能不能睡到你，他才去追你的。” “没成想，你俩后来结婚了，我怎么着也算你们半个媒婆吧！” ………… 那人说了很多话，林迟大致听懂了，但却不是很明白。 只知道邱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直到她感到疼了，想抽出手的时候，才发现邱婷一直在发抖。 见迟迟得不到邱婷的回应，肖红伸手去拽她的胳膊，将人拽了个踉跄。 “滚开，你别碰她。” 林迟见过邱婷发火，刚才也见过温柔和蔼的模样，却从没见过她被人欺负。 她本想着于归今天也能见到温柔的邱姨了，没成想全被这个陌生女人毁了，一下子就小孩子脾气上来，挡在邱婷中间，狠狠地用力推了一把肖红的肚子。 大约是没想到会被一小孩推一把，踩着高跟鞋的肖红一个没站稳撞倒了走廊的花瓶，整个人也略显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小兔崽子！” 肖红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伸手就要去抓林迟，谁知，刚一抬手，手腕就被人给抓住了。 于归清瘦高大的身影将林迟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眉心压抑着浓浓的怒火，将肖红的手腕高高举起，捏得发红，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我刚刚警告过你了，别来打扰我的家人。” “你要是听不懂，想动手，我奉陪到底。” 邱婷听了这话，抬了抬头，盯着于归的背影，整个人僵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第14章 chapter 10 他乡遇故知（二） 温顺。 是邱婷给于归的烙印，但她内心对于他的恐惧，来自于她深知于归是不可控的，无法被她驯服的——幼兽再怎么驯化，也是猛兽，不会变成宠物。 于归从未在人前展露过任何暴戾的一面，甚至是稍显粗暴的举动都不曾有过，就像是个冰冷的机器人，沉默寡言、冷眼旁观地低调生活着。 邱婷却依旧固执己见地认为，于归是一座休眠的活火山，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滚烫的熔浆会毁掉她现有的生活。 所以面对于归那任打任骂，绝不还手，逆来顺受的模样，邱婷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害怕。害怕这波澜不惊的面容底下，藏着阴郁沉闷，酝酿已久的凶戾。 于是，她变本加厉地想要从于归身上得到反击。 直到此刻，看到于归因用力抓紧肖红的手，手背血管脉络清晰可见，狭长的眼睛像蛇一样漠然地瞪着对方，嘴里说着维护自己的话。 邱婷不自觉地内心恐慌，手心冒汗，像是见到了过去那个暴戾的于放，咽了咽口水，向后退了一步，嘴里喃喃：“果然...果然...” “邱姨？” 林迟回过身去看邱婷的时候，她已经撇下自己和于归从快速通道跑没了影，林迟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哥哥，阿姨她......” 于归深吸了口气，甩开了肖红的手，像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一般，凑近了肖红的耳边，从牙缝里硬挤出了一句：“于放早死了，我跟他没关系。” “别再拿过去的事儿来恶心我和我的家人。” 肖红握着手腕，嘴里骂骂咧咧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脏话，最后补了一句：“没关系？你身上流的是杀人犯的血，就这还没关系呢......” 于归先是一愣，“于放”这个人在他 5 岁之后就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即使在母亲的宣泄中，也是以“你爸爸”“渣男”“懦夫”的形式出现。 这是于放第一次以“杀人犯”这个称呼出现在他生命中，同时，还以一个于归无法撕掉的标签形式出现，牢固地贴在他身上。 林迟没有被“杀人犯”三个字吓到，反而因肖红那疯疯癫癫的样子而感到发怵，她只想于归赶紧带她回去吃蛋糕，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肖红絮絮叨叨的时候，于归还在愣神，林迟小心翼翼地抓紧了于归的衣角： “哥哥，我们回去吧……” 于归这才回过神，林迟还在边上，显然有些害怕。 第27章 肖红的这些话不是林迟该听的，她也不应该出现并目击这样的对峙场面。 “那你更应该离我远一点。” 于归拉开了自己与肖红的距离，咧嘴笑了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阳光的笑，然后又凑到肖红耳侧，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补充了一句： “毕竟，我身上流着杀、人、犯的血啊。” 于归语气温和，但说出口的话里却暗含着威胁与恐吓。 肖红被于归冷冷地盯着，简单一句话却让她倍感压抑，让自己有些喘息不上来。 最后，她嘴里嚷着“疯子”离开的，于归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带这些嘲弄和讥讽，但眼睛里却满是悲伤与落寞。 他不该是这样的？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林迟不太明白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但她却敏锐地觉察到身旁于归不太开心，即使牵着她的手依旧温暖： “哥哥，宋执还在等，我们回去吧。” “邱姨肯定也回去了。” 于归闭了闭眼，似乎想要将那些骇人的情绪全都藏起来，直到觉得自己心情平复之后，他才对林迟说： “迟迟能找到包间的路吗？哥哥，还有些事儿，就不和大家吃饭了。” “恭喜迟迟顺利升入中学，这是给迟迟的礼物。” 于归从包里翻出两个包装好的小礼盒，笑着让林迟摊开手，接着塞到了小手上：“这个就拜托迟迟，帮我拿给小执好吗？” 林迟盯着手里的小盒子，一把塞回了于归手里，别想把她当小孩子糊弄： “你自己给。” 于归有些诧异，但还是耐心地蹲下身摸了摸林迟的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母亲为什么失控，为什么不待见他，他本不想破坏两家人的聚会。 见于归迟迟不说话，只是摸着她的头，林迟有些不耐烦地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哥哥，于放是谁？你爸爸吗？” “我知道的，宋爸不是你爸，你是邱姨和别人生的孩子。” 林迟的话一说出口，于归落空的手就那么僵硬地停在半空中，林迟已经要上初中了，他还把她当很小的小朋友看…… “对的，他是我爸爸。” “就像刚刚那个人说的一样，他不太好，犯了错被抓走了。” 犯错，这个说法似乎不太准确，于放酗酒家暴过失杀人，这是违法犯罪，不是简单一个“犯错“就能概括的。 “他以前对我们不太好，所以我妈妈不太喜欢他……” 自然，也不会喜欢跟他长得很像的我。 或许是于归眼里的落寞和悲伤太过明显，林迟学着于归的样子，摸了摸了他蓬松的头发： “哥哥长得很好看。” “我妈说，只有父母很恩爱的时候生下的孩子才好看。” “所以邱姨以前肯定也喜欢哥哥的爸爸的。” 于归没想到自己会被林迟这小丫头摸着头安慰，这番“相爱好看论”，大约是林迟撒娇问李冉自己是否好看的时候，得到的一个童话般的解释吧。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长得很像父亲，也的确受到不少女孩子的欢迎，但从未觉得自己好看是一件幸运的事，与之相反，这都是他不幸的根源。 于归不止一次想过，既然父母互相憎恶，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互相折磨呢？ 今天却从一个小学生这里得到了答案，他们肯定是相爱过的，只是他记事以来他们已经不再相爱； 或许，如母亲所说，他的出生才是一切的导火索也不一定…… 林迟看着于归发愣，伸着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哥哥，我们回去吃饭吧，再不回去，一会儿宋执把我螃蟹都吃了。” 直到被林迟牵着手拽到了包间门口，于归才回过神来： 他还是不要破坏这场聚会了吧。 “小于，快来。” 于归正想逃，林迟已经先他一步推开了包间的大门，林清远一眼就看到他，连忙招呼。 宋执也立刻扭头，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连忙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哥，坐这儿。” 林迟冲他做了个鬼脸，牵着于归的手往自己的位置走： “哥哥跟我坐。” 于归正犹豫着邱婷情绪不稳，是要出去找她好，还是别出现在邱婷面前刺激她比较好的时候，李冉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搂着邱婷进了包间。 李冉拿到蛋糕往回走的时候，正巧碰到慌不择路，脸色惨白惊慌无措的邱婷。 她语无伦次地试图说明于归会毁了她的幸福生活，于归的阴郁沉闷都是为了有朝一日报复她的蛰伏…… 直到看到肖红骂骂咧咧地从楼上下来，路过邱婷身边时嚷了一句“你们于家，从老子到小子，都是疯子……”，李冉才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估计，又是发生了什么事让邱婷再次迁怒到许久未见的于归身上了。 直到邱婷情绪得以平复，李冉在征得她的同意后，才领着人回包间。但李冉心里却是有些没底，虽然她确信与其放任邱婷一个人瞎晃悠，不如时刻能观察到她的情况。 于归几乎是在她们进包间的一瞬间，就抬眼去看邱婷的情况，视线与李冉对上后，李冉冲他宽慰地笑了笑，仿佛在说：没事了。 第28章 于归点点头，随后便将目光从邱婷身上挪开，将头深深地垂着，实现落在自己眼前被林迟和宋执夹满菜的碗里。 “我并不爱他了，我害怕他。” “现在，我也害怕你，即使你什么也没做。” 邱婷在包间再次看到于归的那一刻，突然间开始心慌胆怯，一如和于放最后生活在一起那段时间一样。 冷不丁的两句话，让整个包间瞬间如坠冰窖。 宋涛连忙起身去抱她，想要稳住她发抖的身体，和不受控的情绪；林清远一头雾水，却也俯下身去问林迟和于归：“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遇到了我爸以前的情人，我妈曾经的闺中密友吧......” 于归没有赘述细枝末节，挑了重点，大家也就都了然于心了。 「害怕你，即使你什么也没做」 这句话让于归深感无力，他一直都知道的，他没做错什么，邱婷也没做错什么，所以没法改变这样的局面。 但当这句话直白地从邱婷口中说出来，赤裸地展现在他面前，于归才发现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自如，能无动于衷接受这个事实： “那你有爱过我吗？” 话问出口的时候，于归的声音是连自己都没发觉地颤抖，一字一句都带着隐忍的哭腔。 于归不确定此时是不是问这个问题合适的时间，但却是一个最佳的机会，既然不爱他的父亲了，那体内留着父亲的血，长着和父亲相似的脸的他，有被爱过吗？ 这个问题像跟刺一样扎根在心底，每每看到邱婷和宋执相处时的自在温柔，他总会不经意地被这根刺扎一下。 “没有。” 邱婷答得很快，几乎是在于归将问题抛出来后，她便给了他答案。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思考，语气笃定。 那一顿饭，最后怎么结束的，自己听到邱婷的答案后是什么反应，于归已经记不清了。在大脑一片空白的瞬间，大人们找补着吵闹着，只有林迟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没事的，哥哥，你别怕。” “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你，我也永远偏袒你。” 第15章 chapter 11 打人不打脸 “哟，宋执，又收到情书啦。” 林迟从树后，贼头鼠脑地探出了个脑袋，伸长了脖子去看宋执手里那这个粉色信笺，即使站在身后，她也能闻到信笺上淡淡的香味。 宋执靠坐在树前没回头，叹了口气，抬了抬弯曲的手指，有力地向后一敲，正中林迟眉心。 “嘶” 伴随着林迟的倒吸一口冷气，宋执才笑起来，手指夹着信笺似是没想好怎么处理，一边将巧克力扔给林迟：“怎么，你也想表个白？” “还没睡醒啊？你想得真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林迟接过巧克力之后，从树后跳到宋执身旁，顺势盘腿坐在了他身边，大大咧咧地拆开了包装，一颗一颗往嘴里塞。 宋执瞅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眼里充满了嫌弃：“你来干嘛？你们班今天下午不是素质拓展吗？你又翘了？” “嘘，你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吧！” “你自己不也在这儿躲懒。” 林迟连忙冲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慌张地回头去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夏令营这半个月，但凡与身体素质相关的项目，林迟几乎是能翘的都翘了，不能翘的想办法翘了。 “你到底想干嘛？” 宋执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躲清闲，先是被追着被塞了份情书，接着又被林迟这祖宗缠上了。 盯着手上还未开封的粉色信笺，他就撕了个粉碎。 “啧，宋执，你能环保点儿吗？地上全是。” 林迟一边说，一边将地上的碎屑捡起来，一遍絮叨：“你撕碎的不是表白信，是少女心啊！” “不然，让我妈撕碎我？” 林迟捡纸的动作一顿，他俩都还记得邱婷从于归书包里翻到情书后，失控抓狂的样子。 而且，自一年前他俩升入初中后的那顿升学饭后，邱婷的病就愈发严重，由情绪引起的其他疾病也纷纷找上门来，身体越发的差。 身边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免刺激到她，于归自那儿之后也几乎不回家了，虽然嘴上说着:“高三冲刺，待在学校比较容易集中精力。” 但高考结束后，于归也没回家住，而是找了份包食宿的暑期工。 母子俩，一个常年住在医院，一个蜗居在暑期工的宿舍里，几乎所有人都默认，母子俩关系早就破裂了。 宋涛为了照顾邱婷，时常是单位、医院两头跑，在这个重组家庭里，留守的就只有宋执一个人。 “你要没什么事，我走了啊。” 宋执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压根儿没想等林迟回答，大步流星地就往前走。 “你知道哥报了哪所大学吗？” 林迟没抬头，专心致志地捡着被宋执撕碎的“少女心”，宋执听了这话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她：“关我屁事？” 嘴上说着“关我屁事”，身体却很诚实地停下了脚步，林迟忍不住偷笑。 自于归不回家，只与他们电话短信联系之后，宋执从父母那儿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了一些前程往事，心疼于归的同时，又有些埋怨： 纵使母亲有千般不好，但都是因为她病了，哥哥不应该迁怒于父亲和他。 第29章 “不关你事，那算了，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好奇呢！” 林迟将那些碎纸塞进上衣兜里，佯装遗憾地看了一眼宋执，耸了耸肩双手背在身后路过宋执身边： “唉，那我还是回去参加素质拓展吧！” 林迟那装模作样，阴阳怪气的样子，宋执恨得牙痒痒，伸手一把拽住了林迟的手腕，将人拽回到自己跟前。 “诶诶，注意点儿，男女授受不亲啊。” “死丫头，快说，没耐心和你废话。” 宋执眉头拧得跟麻花似地瞪着林迟，要是让那些喜欢他的女孩看到了，指不定得多下头呢，这副凶神恶煞的罗刹模样，跟他平时那副阳光开朗的好学生样可差太多了。 “哟，这下又关你屁事啦？可我不想告诉你了！” 或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林迟总能精准地踩在宋执的雷区临界点上，并且反复横跳，直到看到宋执暴跳如雷，她才心满意足。 宋执伸手一把揪住林迟的马尾：“死丫头，又想挨揍了是吧？” 对的，不是打架，是挨揍。 进入中学之后，原本高宋执一头的林迟，突然被宋执给反超了，这就给爱挑衅的林迟埋下了隐患，她渐渐发现打不过也跑不过宋执了。 不再是双方平等地打架互殴，而是林迟单方面受到压制的挨揍……尤其是少了于归的庇护，就算宋执再怎么收着力，林迟也觉得痛得不行。 宋执自认自己脾气好，也在于归的引导下处处让着林迟了，奈何林迟实在是他雷区蹦迪的高手，总能轻而易举让自己暴跳如雷。 “打人不打脸啊！” 林迟双手抱着马尾直叫唤，每次挑衅的事她，最后求饶的也是她。 宋执拿她没办法，只好松了手，长长地叹了口气认输：“快说，没跟你开玩笑！” “我不知道啊！我是来问你的。” 宋执一松手，林迟就向后跳了一大步，拉开了与宋执的距离，大眼睛里满是无辜。 “死！丫！头！你耍我呢？” 宋执拳头都硬了，刚准备重拳出击，林迟说时迟那时快，大声地嚷了了一句： “明天，结营之后，哥要来接我们！” 这话一出，宋执立刻愣了一下，接着便气不打一处来地怒骂： “林迟！你是属牙膏的是吗？挤一下，吐一点？” 见宋执怒火渐平，林迟才松了口气，缓缓开口：“宋爸说，你妈明儿出院，让哥来接我们，直接去医院。” “哥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开学就去念大学了，宋爸让大家一起吃顿饭就当是庆祝了。” 宋执的心情有些复杂，上一次一起吃饭还是他和林迟的升学宴，那天闹得不是很开心，失控的母亲，失望的哥哥，以及不知所措的自己。 他对邱婷的情感也有些复杂，他没经历过母亲和于归经历过的那段昏暗人生，也无法理解母亲对于归的恨，更接受不了一段已经成为历史的往事，让自己理应幸福的生活像现在这样支离破碎。 “你又给我爸打电话了？” 宋执没对林迟的话有什么回应，反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地询问，林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双手抱在胸前： “是你又没接你爸电话吧！” “我爸总出差，我妈去看我外婆了，明儿结营回家，我总得找地方吃饭吧！” 宋执就林迟这番理所应当的态度，翻了个白眼： “你脸皮真厚啊，腆着脸就上我爸那儿要饭！” 林迟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知道宋执就是想过过嘴瘾：“反正我通知你了，你要是不想去，明儿你就跟校车走吧！我也好久没和哥哥单独相处了。” 说完，林迟蹦蹦跳跳地往自己班级的集合地跑去，望着她随着跳跃而左右摇摆的高马尾，宋执忍不住低吼： “你能不能像个姑娘一样！矜持点儿。” “我哥摊上你这么个跟屁虫、拖油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 林迟和宋执夏令营的营地，地处林城和嘉兰市的交界线的深山里，是专门为了学校和组织搭建起来的，原生态实践营地。 远离市区，交通不便，但却离邱婷所在的疗养医院很近。 好在于归高考后，马不停蹄地就去学了车，很快地就顺利拿到了驾照，承担起了接一大家子回家的重任。 回那个不知道算不算他家，但的确很久没回去的地方。 于归将录取通知书放在包里，放在副驾驶，盯着看了半晌，然后回过神来发动了车。 他不太确定在邱婷出院的这一天，将这份来自嘉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摆在她面前合适不合适，但他总觉得，或许以这样的方式告别，邱婷更好接受一些。 驱车前往夏令营营地的路上，百转千回的盘山公路，和一路上郁郁葱葱的树林，都未能将他因忧心忡忡而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林迟和宋执的家长也都打了电话来。” “就算你签署了这么多免责声明和保证书，我们也是不可能让你领走他们俩的。” 于归在一份份免责申明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听着负责的老师喋喋不休，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礼貌的笑：“谢谢。” “你啊，这么老沉，倒不像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大学生。” 第30章 “你这弟弟妹妹，一个嚣张霸道，一个鬼灵精怪，没受你一点好的影响。” ………… 负责的老师还在絮叨，林迟连拖带拽地将宋执给拽进了办公室，看到于归的瞬间，眼睛都亮了，超大声地叫了一声：“哥！” 上次见到活生生的于归，林迟已经有点记不清了，是在自己的生日或是春节吧！ 但眼前的于归，比她之前见到的时候，更加的清瘦挺拔，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温柔和煦。 “刚在门口不还叫老公呢？怎么见着人就怂了？” 宋执也很久没见于归了，近情心怯地只在进门的瞬间瞥了一眼他后便别过头去了，借着打趣林迟的由头，跳过了打招呼的尴尬。 “迟迟是女孩儿，不可以这样开玩笑，不是说好要好好相处的吗？” 在林迟因宋执的话而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的时候，于归的手抚上了她的头，话却是冲宋执说的： “不和我打招呼吗？小执。” “我知道了，哥……” 也不知道是进入了青春期还是什么，宋执和林迟再次面对于归的时候，都有些不自在。 少年的别扭，少女的懵懂，于归都尽收眼底。 而他却是抱着截然不同的心情来见他们的，或许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如此生动鲜活的他们了，他想多看看。 第16章 chapter 12 告别（一） 宋执打趣的话，让林迟尴尬得下不了台，面红耳赤地闹了情绪。 领着两人去停车位取车的时候，于归刚将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林迟眼疾手快地就跳上了副驾驶，并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于归看了眼跟在林迟身后，替她拉开了后座车门的宋执，他尴尬地握着车门把手，又气又无语：女孩就是矫情，开玩笑而已。 在和于归对上视线后，随后生气又不屑地撇了撇嘴，自顾自地钻进了后座，“砰”地一声将车门摔上。 两人还跟小时候一样，水火不容。好的时候跟连体婴一样，形影不离；怄气闹情绪之后，就跟点了炸药桶一样。 “你能轻点儿吗？摔坏了你赔吗？” 林迟被他关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冲宋执喊。 宋执没理她，抱着胳膊挑衅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于归觉得好笑，摇了摇头钻上了驾驶座。 “哥，今晚咱们吃什么呀？” 于归插上钥匙，发动了车子，语气中带着些宠溺地笑意：“迟迟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火锅！” 林迟挑食，属于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类型，这几天夏令营饭菜没吃几口，可把她饿坏了，从入营第一天开始，她就想好了自己结束后要吃什么。 几乎是在于归问完之后，她立刻兴奋举手。 “你是猪吗？就知道吃！” 宋执坐在车后座翻了个白眼，目光挪向窗外，他有别的问题想问于归，奈何总被林迟打岔，让他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林迟转过身瞪着他，此刻于归在身旁，她又来了底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挑衅：“你才是猪，你想打架是吗？” “那咱们吃潮汕牛肉火锅好吗？你邱姨刚出院，不能吃太辣的。” 于归笑着提醒她坐好，又替她检查好了安全带，这才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看身后有些别扭，欲言又止的宋执： “小执吃这个可以吗？” “随便吧！我才不关心吃什么，哥你上了哪儿所大学啊？” 话头递给了宋执后，他急不可耐地问出了从昨天起就开始让他抓耳挠腮的问题，林迟听后也悄悄地抬了抬眼去瞅于归，耳朵竖得跟兔子一样。 于归升入高三后就不回家了，也不怎么跟家里人说自己的事，毕业的规划，升学的计划，家里人也通通不知道。 看着两个小朋友好奇，于归心里涌现一丝异样，这世界上，恐怕就他们俩会真心实意地在乎他的未来了。 他轻轻地笑着叹了口气，卖了个关子：“小执希望我上哪所大学？” “林城大学呗！离家近，我想见你的时候随时能见你。” “而且你成绩那么好，林城大学专业不随便你挑！” 宋执的语气透着理所应当的骄傲，他的哥哥长得帅气、成绩又好，待人亲切温和，他一直跟在哥哥身后，渴望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以前就听爸爸说了，按哥哥的成绩考上清北复交都是没问题的，但他还是私心希望哥哥离自己近一些。 于归没说话，林城大学吗？虽然按他的成绩不至于专业任选，但大多数想去的专业也都十拿九稳了…… 林迟虽然没说话，但小眼睛一直盯着于归，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和宋执是一样的想法。 于归目光落在林迟身上的时候，她有些慌乱地别过脸去看向窗户外，可还是没逃过： “迟迟呢？觉得我会去哪儿？” 林迟深吸了口气小声地说：“外地吧，北大清华什么的......” 还没等来于归的回复，宋执就不乐意地“啧”了一声： “我哥去外地你就高兴了？乌鸦嘴。” 于归不知道自己在林迟和宋执的眼里到底是多么完美优秀的形象，他们对自己的期待似乎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原本只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向邱婷开口，他要将自己“流放”到嘉兰了，那个父母相识相爱然后又撒落一地鸡毛的故乡。 第31章 此刻，面对两束炽烈又殷切的目光，于归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竟然有些害怕他们会失望。 最后，他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和情绪，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远，在嘉兰。” 听到嘉兰两个字，林迟眼睛瞪圆了，嘴巴也因为吃惊而张开，下意识地一个猛回头看向宋执： 嘉兰？我没听错吧？ 哥说他要回嘉兰？ 对宋执而言，嘉兰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虽然他出生在嘉兰，但 5 岁那年回林城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母亲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嘉兰就像是一个禁忌一样，他不敢提也不敢问。 而对于归而言，嘉兰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他在嘉兰生活了整整 10 年，算上今年夏天在林城待了也不过 8 年。 虽然不知道那 10 年过得怎么样，但在林城的这 8 年，被母亲疾病的阴影笼罩下，想来也并不好过…… 林迟连忙回过身来，原本打算问一句，是不是高考没发挥好才去的嘉兰读大学，但看着于归那温和平静的侧脸，带着释然的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能开口。 哥哥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吧。 或许，会让他自己开心些。 “快到了。” 于归也没给两个小家伙继续提问的机会，将车从主干道拐进辅路后，就能看见疗养院的招牌了，剩下的一段路程就让他们俩在沉默中独自消化情绪了。 - “一会儿小于接上小执和迟迟，就来接我们回家。” “你确定没问题吗？” 邱婷的病情控制得并不好，在疗养院住的时间越久，她的脾气变得越发暴躁。 医生建议将她带回家，如果处在她熟悉的环境中，或许对她情绪稳定有帮助；她身体上的疾病和不适，大多也是由于情绪不稳导致的…… 宋涛虽然依旧不太放心，但还是询问了邱婷的意见后，听从了医生的建议，替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原本是不打算让于归来接的，但无奈在和于归通电话的时候，被邱婷听到了。 于归要上大学的消息，传入邱婷耳朵里后，是她主动要求于归来接她出院的： “时间真快啊，他也要上大学了。” 邱婷坐在床边，目光一直盯着窗户外的斑驳树影，微风吹过，似乎有绿叶的味道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 从树木刚抽新芽的时候，她便住了进来，如今树叶已经茂密地覆盖了整棵树冠，挡住了直射进病房的炙热阳光，在屋内投下斑驳的阴凉。 树上的蝉鸣鸟叫从最初的刺耳聒噪，到如今的声嘶力竭，邱婷觉得内心无比平静，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有些愣神。 直到宋涛第不知道多少次向她确认要不要见于归，她才扬了扬嘴角接着点头： “嗯，没问题。” “或许，是该好好告别了……” 自于归问她有没有爱过自己，已经过去一年了，母子俩基本上没有再见面，即使年夜饭，于归也是匆匆解决便离开。 只为了不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碍了邱婷的眼，也不想让自己的格格不入在阖家欢乐的节日里显得那么突兀。 换作以前，邱婷可能还会有些自责自己，那么直白地说出伤害于归的话，但说开之后，她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自己不必再虚伪地违背本心地面对于归对自己的示好，于归也不必再她身上浪费精力白费功夫，她终归是亏欠于归的，还不清的。 她不爱于归的，最多是愧疚吧，但愧疚并不是爱。 邱婷也是有了宋执之后，才清楚不是所有母亲都爱孩子的，偏心和不爱自己心里都门儿清，不过是大多数人不愿承认罢了。 “告什么别，儿子上大学而已，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 得知于归考上大学的时候，邱婷承认某一个瞬间，自己是为他开心的，但不知为何更多地是有些堵得慌。 也好，于归上大学后，很快就会有新的人生了。 然后彻底摆脱远离她这个病态的疯女人。 邱婷心情很复杂，她希望于归能好，但又觉得凭什么？ 是她把于归带到这个世界的，但于归毁了她的人生，却要自己过好日子吗？ …… 这么多年，邱婷就在憎恨、愧疚和无法释怀中，反复绝望致精疲力竭，身心皆废。 “如果你想歇几天再见他也没事，我让他接小执和迟迟先回去。” “我们自己回去。” 邱婷虽然嘴上说着没问题，但脸色并不算好，宋涛还是有些不放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询问邱婷的意见， 许是看出了宋涛的担心，邱婷扯了扯泛白的嘴角，有气无力地扬起了一个笑脸，干瘦的手拉住了宋涛的胳膊，将人拽到自己身边坐下： “我没事儿。” “这么多年，照顾我辛苦了。” “你把于归当亲儿子，他考上大学了，是得让你高兴高兴。” 宋涛嘿嘿笑，从于归主动给他打电话说考上了大学，想要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开始，他的嘴角挂在耳后就没下来过。 但跟邱婷说于归的这个提议的时候，他依旧是小心翼翼地。直到邱婷提议让于归来接他们，宋涛也没有放松警惕： 母子俩如履薄冰的关系，他比谁都清楚。 第32章 “考上大学是好事，远离我，也能有自己的人生。” “我也为他高兴……” “是为他高兴的吧！” …… 话说到最后，邱婷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道是说给宋涛听的，还是在说服自己。 第17章 chapter 13 告别（二） 八月末，林城接连下了一周的大雨。 雨水来得突然，雨势也很猛烈。 就像邱婷的离世一样，迅猛得让人触不及防，没给人留一丝心理准备的时间和空挡。 小区里唯一的一片空地，几顶白色的帐篷被支在空地上，帐篷里不间断地向外传递着诵经声，以及敲锣打鼓的响动，伴随着落在帐篷顶上的雨水，滑落到地面，消散不见。 平日里，被小朋友们占据着的空地，此时被披麻戴孝的于归一家人，以及来帮忙的亲戚邻里所占据。 “迟迟，你把饭盒拿去给爸爸和宋爸。” 李冉从厨房里端着两个饭盒出来，额角的碎发凌乱地散在两侧，额头渗出滴滴汗珠，这几日，林清远帮着宋涛忙前忙后，她就挑起了大后方一家老小的后勤工作。 林迟双手抱着饭后，有些怯怯地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啦？” “妈妈，我有些害怕。” 此时已近黄昏，小区里的吹拉弹唱声不绝于耳，每敲响一个锣点，林迟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 她还记得那天结营结束之后，于归开着车去接她和宋执，路上讨论着该吃些什么，在见到邱婷阿姨之后，一切都还是很好的。 邱姨的精神很好，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见到于归时，脸上也少见地露出了笑容。当时的林迟还和宋执凑着耳朵说小话： 【阿姨是不是要全好啦？】 直到邱姨问于归去哪儿读书，事情开始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于归将红色封皮的录取通知书从书包里掏出来，递到邱婷手上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还维持着相对平和的表情。 几乎是在翻开录取通知书的瞬间，邱婷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开。 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于归的录取通知书被她撕的粉碎，接着将碎片摔在于归脸上： “嘉兰大学？” “你是故意的吧！羞辱我？惩罚我？” 林迟被她突然起来的情绪吓了一跳，抓着宋执的衣角躲在角落。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于归高瘦挺拔的背影，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啊呀，这是干什么呀？” “小于，领着弟弟妹妹们先出去。” 宋涛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蹲在地上收拾碎片。 林迟看着那些碎片，就跟被宋执撕碎的情书一样，随意地散落在地面，顿时觉得有些堵得慌，考取大学不应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儿吗？ 但她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如若不是嫁给了于归的父亲，邱婷也是可以顺利考上嘉兰大学的。 那里曾是邱婷的梦想，是她唾手可得又与她失之交臂的地方。 午夜梦回，邱婷总在想，或许没有遇见于放，后来也不会有于归，她会在嘉兰大学念书，毕业，顺利工作，然后与宋涛结婚生子…… 此时，眼前这份于归的录取通知书就像一封尖叫着的羞辱信： “你没有的人生，于归即将有了。” “你没能实现的目标，于归即将实现了。” 于归，这个一直被自己打压，视作过去耻辱柱的孩子，拿着自己曾梦寐以求的另一种未来的通行证，站在自己的面前，邱婷嫉妒且无法接受…… 为什么造成她如今处境的人，能够得到眷顾，过得比她好呢？ 她生活在地狱，为什么别人却都在通往光明…… 此刻的于归，对宋涛的话充耳未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眼地看着邱婷失去控制地冲他喊叫撒泼。 换作往日，于归或许早在宋涛开口前，就率先将宋执和林迟给哄出去了，不对，要是过去，他压根不会去做明知会让邱婷失去理智和控制的事。 但今日，他一反常态地站在邱婷面前，语气带着克制的疏离，冷漠且坚定： “不是羞辱，也不是惩罚，是告别。” “你放弃的儿子，和你逃离的城市，就该一并打包被你抛弃！” “不堪的我和那个破败的城市一同消失在你未来的生命中，不正如你所愿吗？” 宋涛呼吸一滞，余光瞥见宋执和林迟两个小家伙呆愣在原地，连忙回过神来，将两人给赶了出去。 也就是在那个空挡，邱婷发疯似地从床上跳起来，跑到门边将门从内反锁了起来，房间里只剩下于归和她两个人。 “开门！邱婷！！” “于归！！把门开开。” 透过门上那块透明的玻璃，宋涛能清晰地看到邱婷冲到于归的跟前，紧紧抓着对方的衣领: “凭什么？要我一个人生活在痛苦的地狱呢？” “你跟你爹一样，自私自利，觉得我丢人了，拖你后腿了，要丢下我了，是吗……” 邱婷喃喃，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于放，还是于归。 于归将邱婷抓紧自己衣领的手握住，轻轻一拽，便挣脱了束缚，他已经是一个年满 18 周岁的成年男性了，不再是那个跟在母亲身后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小男孩了： 第33章 “妈，是你先丢下我的。” “你的地狱，不是我造成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于归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委屈和埋怨，像是释怀后，轻描淡写地一段陈述，他已经不在意了。 门外的宋涛心急如焚地一边拍门让宋执去叫医护，一边冲里面喊： “于归，开门！！你妈病情还不太稳定，你不要刺激她啊，好孩子，让爸进去。” 邱婷看着于归，脸上显露困惑的神情，似乎在怀疑于归的话的真实性，而就在于归得以喘息，转身将房门给打开的瞬间，邱婷带着些疯痴地笑低喊： “才不是，你说的不对，是你们对不起我。” “我没有做错什么……” “那就一起活在痛苦里好了，是你杀了我……” …… 于归背对着她，宋涛和医护人员多门而入，略过他的身边。 最后停留在于归耳朵里的是一声沉闷的巨响，接着是嘈杂地哄闹、尖叫、哭喊…… 【是你杀了我】 五个字，是邱婷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于归已经很久没有跟邱婷说过话了，过去也很少跟她对话交流，更别提从母亲那里听到些体贴温暖的话了。 但他也从未想过，母亲会以生命为代价来诅咒他活在地狱里…… - 邱婷纵身一跃的瞬间，林迟的视线被于归和混乱的人群挡了个严严实实。 但即便如此，邱婷的话也钻入了她的耳朵，那天发生了些什么她也都明白；随后赶到的宋执，和她一起被医护送回了家。 林迟接连做了几晚的噩梦，还发了高烧，今天才刚刚恢复些精神。 “迟迟，没关系的。阿姨之前是生病了，才做出了不理智的行动。” “不用害怕，那是哥哥和小执的妈妈呀！” 林迟抱着饭盒，有些犹豫，小区里开始放鞭炮了，每年过年都能听到的炮仗声，此时却让她不寒而栗，打了个激灵。 她还是不敢下去，李冉只好解开围裙，将她抱在怀里安抚了好一阵： “迟迟，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了，你会害怕我吗？” “你不会对不对？你会难过，会伤心，会想我！” “那现在哥哥和小执，一定也是这样的。” 林迟是明白李冉的意思的，但她以前就很害怕邱婷，如今更怕了，但一想到于归和宋执，她又鼓足了勇气： “那我去叫他们回来吃饭……” 帐篷里里外外挤了不少的人，相比在家听到的吹拉弹唱，此刻人声鼎沸得并不像是丧事，而是某个小区集会。 街坊邻居聚在一起，嗑瓜子聊闲天，好不热闹。 林迟一时间觉得有些气愤，为什么要在别人家的丧事上开怀大笑呢？ 她很快地便找到了林清远和宋涛，将饭盒往他们怀里一塞，便去找于归和宋执的身影。 宋执守在灵堂，跪坐在蒲团上，盯着黑白画像上的邱婷发愣，照片上的邱婷比现在年轻许多，应当是刚生宋执不久的时候拍下的照片，唇红齿白，红光满面…… 林迟站在帐篷外，盯着宋执的背影看了许久，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直到宋执垂下头抹了抹眼泪，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次就放过你吧，绝不会拿你掉眼泪的事笑话你。 “说什么她儿子杀了她，真的是病得不轻。” “早死早超生，放过她儿子。” “大儿子估计也被她伤透了心吧，听说事发之后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估计也是觉得解脱了吧！” …… 林迟路过的每一张桌子，不认识的邻居阿婶阿婆毫不避讳地肆意讨论着，眼睛滴溜溜地四处观察，压低了音量随意八卦。 每一句话钻入她的耳朵，都让她心口堵得慌。 林迟几乎是逃着跑出的那片空地，还未来得及喘息，就看见于归坐在街对角的楼梯拐角处，路灯打下来，阴影笼罩着他的脸庞，看不清什么样的表情。 但顺着于归所处位置的视线方向，林迟发现，那里可以远远地看到灵柩的帐篷。 林迟小心翼翼地穿过对街，一股刺鼻的烟味灌入鼻腔，她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头，直到爬上台阶，才看清于归手里夹着烟，周身烟雾环绕，脸上的表情很是悲伤。 或许是在愣神，直到林迟走得很近了，于归才回过神来，掐灭了烟，将烟蒂塞进了外套兜里。 “生病好点了吗？还发烧吗？” 于归满脸都是疲惫，因为吸烟声音变得暗哑，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开口了。 林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于归才好，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是被于归照顾的那一个。 “好多了，不烧了。” 林迟摇摇头，接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到于归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好，迟迟不害怕吗？” “怕的，但那是哥哥的妈妈，所以没事的。” 于归听了林迟的回答，怔了几秒，然后自顾自地喃喃：“因为是我的妈妈吗？” 林迟抬头望他，于归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道泪痕，泪水便划过脸颊，落在了台阶上，融入那未干的雨形成的水洼里。 林迟从未见过于归哭，总是温柔成熟的样子，不像是会哭的人，她也不会安慰人，只能照搬妈妈的话说给于归听： 第34章 “没事的哥哥，我妈说，邱姨以后就不会因为生病痛苦了。” 于归看着林迟被自己突如其来，涌上心头的情绪和眼泪弄得手足无措，有些自责和愧疚：自己在一个小孩面前掉眼泪，像什么话呢？ 他伸手抱住了林迟，将下巴搁在了林迟的肩头，让她看不见自己此刻无比绝望与悲伤的脸： “迟迟啊，我没有妈妈了。” “我很害怕，害怕我自己……” 因为我真的如别人说的那样，松了口气…… 第18章 chapter 14 放逐 生命的消逝，原来并不抽象，它以十分具象的形式反复提醒你曾经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就那么消逝在了生命中。 透过生活中那些从未真正在意和关注的细枝末节，渗透于你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邱婷离开后，宋执很快便从悲痛中缓过劲来，似乎并没有那么难熬。 或许是多年以来，邱婷一直病怏怏地，三不五时就会住进医院，她所扮演的母亲角色在宋执生命中很薄弱； 又或许是，在母亲一次次不容乐观的检测报告之下，医生所开的药物与日俱增，父亲头上的白发越发地多了起来，宋执对母亲的离去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自杀”这样的行为，是他始料未及的。 是什么时候，宋执对邱婷的离开有了后知后觉的实感呢？ 大约是客厅的垃圾桶空后，没有新的垃圾袋补上；厕所取之不尽的卫生纸，并不是真的会用之不竭；洗衣机里甩干的衣服，原来并不会自己晾在阳台，也会发臭…… 一家四口，原本体弱多病的女主人，似乎在离去之后，比活着的时候更鲜活地存在于这个家中。 “宋执，再晚赶不上哥的飞机了。” 宋执的手放在货架上，犹豫不决，他不确定母亲时常买的是那一款纸巾。邱婷每次都会把纸巾拆好放在盒子里，他从未思考过原来纸巾会有那么多种牌子…… 林迟抱着手臂站在超市门口等他，瞅他磨磨唧唧的样子有些急躁。 他们俩是被于归从家里随意找了个借口支出来的——家里没有纸巾了，宋执不明白这种随时可以做的事，为什么非得在此刻做，但他还是拽着林迟出了门。 但或许女孩天生就有敏锐的第六感——于归拙劣的借口，和宋爸蹩脚的配合，林迟直觉就不太对劲，估摸着两人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得避着他俩罢了。 原本想着赶紧买完东西，她还能蹲在墙角偷听两句，没曾想宋执站在货架前愣了神。 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林迟对宋执的态度好了不少，那句不耐烦的“你挑好了没啊”硬生生被她吞进了肚子里，取而代之地只是小心翼翼地提醒： 于归要走了，再不快一点，可能就赶不上了。 “来了，马上。” 宋执放弃纠结，从货架上随意抓起一提纸巾，径直去了前台结账：什么牌子不牌子的，纸巾不就是纸巾，能有多大差别呢？ 而且逝者已矣，他不想和母亲一样受困与已经成为历史的过去，总归要盯着未来，日子才会有盼头。 林迟总觉得宋执不一样了，仿佛是一夜之间变得不一样了。 那样的感觉说不上来，只有林迟自己知道。 他们虽然还像以前一般吵架打闹，但宋执身上的稚气似乎消散了，就比如面对自己的催促，以往的答复必然是： 别催了，臭丫头，你着什么急？ 这些微小的改变，不易察觉，但总会通过一些蛛丝马迹钻入生活之中。 - “你妈...走了也好，不用再遭罪了。” “你别怪她，也别自责，以后上大学了...” 宋涛话没说两句，声音就哽咽了，明明正值壮年，却已经满头白发。 无论周围的人如何宽慰他，于归都没法将邱婷去世前最后那句【是你杀了我】从记忆中抹去。 在旁人看来，他似乎因邱婷的死而得到了解脱，但似乎束缚住他内心的锁链却越发牢固。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很痛快地便在志愿表上填上了几所嘉兰的高校，除去全国重点大学的嘉兰大学外，余下的几所算不上高校，只能算作高职。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拉着他聊了好几个日夜，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即便铁了心要去嘉兰大学，也不应该胡乱将平行志愿如此随便敷衍了…… “退一万步，万一今年嘉兰分高，你掉档了，大好前途就毁了呀……” “再说了，你家就是林城的，林城大学排名也比嘉兰靠前啊！” “你跟家里人商量过了吗？” 于归时常在想，自己应该是没有前途或者未来的，甚至于他也是没有过去和现在的。 去哪里念大学并不重要，如邱婷所愿，离开她的视线、世界，还她一个清净才是最重要的。 他亲眼见证过邱婷第一段婚姻的不幸与惨烈，也经历了她第二段婚姻的幸福美满，如果他是邱婷幸福生活走向毁灭的唯一原因，那他宁愿邱婷在逃离嘉兰的时候，将他抛弃在那儿。 选择嘉兰，无非是想将自己一人丢在过去罢了。 只是，于归从未想过，邱婷会用死亡，来给他这场逃跑似地自我流放，上一个牢不可破的无法挣脱的枷锁。 第35章 眼前落泪的男人，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出于爱照顾了他母亲大半辈子，出于责任又抚养了他这个拖油瓶十余年…… 如若邱婷还在，他的选择，无非是放过自己，成全一家人。 相反，如果自己在邱婷去世后，抛下悲痛欲绝的继父和弟弟，独自一人奔向他人口中所谓的光明未来，那属实是有些白眼狼了。 但...他不想在做拖油瓶了。 他能成为邱婷想起于放的诱因，保不齐也会成为宋涛和宋执的阴影。 或许他也病了，又或许他才是个需要被隔绝起来的病原体。 “爸，我去嘉兰后，应该就不会回来了。” 于归犹豫着，最后还是将这句在心中排演过无数次的话说出了口。 宋涛先是一愣，然后怔怔地盯着于归看了半晌，然后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坐在了沙发上： “没有人怪你的啊，孩子。你没有做错什么……” 于归抿了抿唇，长长地吐了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勇气： “这一年，我打工兼职，寒暑假做家教也攒了些钱。” “也申请了助学贷款，负担学费是没有问题的。” 宋涛坐在沙发上，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了拳头，垂着头不发一言地听着于归一字一句地告白。 “我拖累我妈很久了......” 甚至害死了她。 “我不想再拖累你和小执。” “成为您儿子......恐怕是我迄今为止遇到过最好的事。” 宋涛握紧的拳头，在听到这句话后渐渐又松了劲儿，于归跟邱婷其实很像，善良又偏执，才容易陷入自责，才会生病。 于归自小便很有主见，这个决定应该是他早早就打算好的。 宋涛站起身，拍了拍于归的肩，问了一句：“真的想好了？” 于归点点头，宋涛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吧，但我有个条件。” “我不会轻易联系你，但如果我联系你了，必须回来好吗？” 于归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他想他说得够清楚明白了，他不会再回来林城了。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就当给我尽尽孝吧！” 看出他的困惑，宋涛补了一句：“以后你和小执都会有自己的家，就当是可怜我这个孤寡老人吧……” 于归点点头。 “走吧，支开的那两个小家伙就快回来了……” “一定是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说吧，快走吧。” 宋涛帮于归将箱子拎下楼，又替他将行李塞进出租车，他想象送于归上大学这样的画面很多次了，升学宴，骄傲自豪。 谁知喜宴变丧宴。 送学变送别。 直到于归乘坐的出租车只剩尾气，宋执和林迟才姗姗来迟，只目睹了宋涛那红了的眼眶。 第19章 chapter 15 查无此人（一） 林城的夏天周而复始，于归升学后，就跟林城断了联系，宋涛也一如他承诺的一般，没有再主动联系过他。 最开始，宋执和林迟只是联系不上于归，宋涛的理由是于归忙着适应大学生活，寒暑假就回来了。 他们只是很偶尔地能从宋涛那儿得到一些有关于归的消息，直到那年春节于归也没有出现，宋执和林迟那本就悬着的心顿时如同石沉大海。 邱婷的去世，于归的离开，给宋执的打击是巨大的。 纵使宋执内心千万个不相信于归就这样一个人离开了林城，像是要将邱婷的死甩在身后，留给他和父亲一般，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不理解和随之而来的背叛感，让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宋执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开始打架斗殴，和一些社会青年混在一起。 但即便如此，宋执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好在他聪明且清醒，再怎么混，也始终铆足了劲不让自己成绩下滑。 宋执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要站在于归的面前，揪着他的领子问问看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一走了之？ …… 而街坊邻居流言蜚语，也随着于归的离开，渐渐变了方向。 “扫把星”“克父克母”“白眼狼”“冷血”“养不熟”“间接杀人” “离开了不回来也好，母子俩拖累了宋涛一辈子” “可别带坏了小宋执……”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闲言碎语总会透过墙缝钻入宋执的耳朵里，憋着一肚子的火，终于在升入高中的那顿升学聚餐上，彻底爆发了。 邱婷和于归离开一年后，宋执和林迟顺利考入了林城二中，林城四所重点中学之一，也是于归曾经就读的学校。 这可以算是两家人自邱婷离世后，唯一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宋涛主动提议张罗起了这次升学庆祝的聚餐。 同上次的升学聚餐比起来，这次显得要冷清得许多。 除开缺席的邱婷，和失去联系的于归，林迟的父亲——林清远，因为工作出差的原因，也没法出席。 热热闹闹的两家人，如今只剩下 4 个人。 “两个小家伙也终于是大孩子了……” “要身体健康，学业进步！” 宋涛举起酒杯，在偌大的包厢里，这两句话显得空旷且尴尬。林迟连忙端着果粒橙站起身，同宋涛的酒杯碰了碰： “谢谢宋爸！” 宋执靠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地盯着手机，满脸写着不耐烦，虽然人是老实坐在包厢里的，但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倔劲儿。 第36章 林迟在他边上，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宋执啧了一声扭头去看她，林迟皱着眉头，下巴指了指他跟前的饮料，又用眼神示意他接话。 “这样行了吧！” 宋执看了眼她，又看了看举着就被说着祝词的宋涛，没好气地端起眼前的饮料一饮而尽。 接着带着没由来的怨气和怒气，“啪”地一声将杯子放在桌上，玻璃杯和玻璃面板发出的巨大声响，吓了林迟一跳。 或许是顾虑宋执这一年经历了太多变故，李冉和宋涛都没有过于苛责他，将宋执的一切行为和改变都归因于这些人生重大变故，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好一起来…… 但他们心里清楚，这也只是他们逃避的借口罢了。 “你耍什么脾气？爱吃不吃，不吃就滚出去……” “你要不想来别来！” “宋爸欠你的，还是我欠你的？扫兴！” 但林迟不一样，她可不惯着宋执，她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扔，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宋执，一顿输出，接着走到门边就让宋执滚蛋。 “林迟，坐下。” “小执，难得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李冉拽着林迟的胳膊，将人按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接着又对宋执开口，毕竟不是自家孩子，她总归是不好将话说得严厉难听。 “四个人，都凑不齐一家！” 宋执略带自嘲地一句话，将李冉和宋涛都噎得说不出话来。 林迟一手抓住了桌上的叉子，一手冲上去就抓住了宋执的衣领，作势要刺他： “宋执，我警告你，说话别那么阴阳怪气。” “没人欠你的，别在这儿膈应人！” “过去这一年，大家伙顾虑你的情绪，惯着你的脾气。” “你就真的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了是吗？你冲宋爸和我们撒什么气？” 林迟性格一向大大咧咧，但从未有过如此过激的举动，李冉和宋涛都吃了一惊，连忙将两人拽开，而宋执却知道这是为什么。 升入初中后不久，林迟就发现了父母背着她频繁吵架，一度发展到要离婚的地步，但在林迟面前却依旧装作恩爱如初的模样。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互相吐露并保守对方的痛苦与秘密。 同时，也深知怎样的话最能伤害到彼此。 林迟因一句“凑不齐一家人”的炸毛，是宋执的刻意为之，他最烦林迟一副一派天真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我没求着你们惯着我！” 撂下这话，宋执将书包扔上肩头，撒气似地踹了一脚椅子，冷眼盯着林迟冷哼了一声，径直打开了包厢的大门。 门刚一打开，宋执就与曾经给他递过情书的女孩——钟媛打了个照面，钟媛站在包厢门口十分尴尬，显然刚刚林迟和宋执闹出的动静她全都听到了。 “好巧啊，宋执，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今天我过生日，我妈给我定了这里吃饭......” 宋执的脸阴沉得可怕，看见对方的那一刻眉头拧得像是十八街的麻花，目光稍稍挪动便看到了钟媛身后那一桌散座的正在起哄的同窗们。 “不巧，躲开。” 宋执心烦得不行，钟媛说些什么他压根不在意，不管是凑巧，还是她特意来这里堵他，他都无所谓。 只是此刻，钟媛闯枪口了，嘴巴一张一闭地喋喋不休让他躁得慌，手一伸稍一用力就将人给拨开了。 “干嘛呢？谁家孩子，那么没家教？” 钟媛是被自己母亲给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那人正准备教训宋执一番，便看到了从包厢里出来解围的宋涛和李冉： “宋涛，这是又再婚了？” “这你儿子，你可得好好管管，别以后跟他哥一个样！” 原本已经打算不予理会，阔步离开的宋执听了这话，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我哥什么样？” 林迟一听这话，顿觉不妙，纵使刚刚她和宋执撒泼，她也没在宋执面前提邱婷和于归，归根到底，她还是知道宋执的炸点的。 “这位大姨，您说话可真好听，酸不拉几的……” 林迟赶在对方彻底激怒宋执，说出一些于归不好的话之前，舍己为人地率先怼了回去。 “我妈和宋爸这辈子没什么机会了，但你可能上下八百辈子也没机会！” 压根是没想到坐在包厢里的丫头，伶牙俐齿嘴巴跟装了机关枪似地，钟妈妈顿时气得破口大骂，奈何宋执不为所动地走到跟前： “说清楚，我哥什么样？” 不过是刚初中毕业，宋执的身高已经逼近 1 米 8，此刻站在钟妈妈面前，压迫感十足。 钟妈妈咽了咽口水，不屑地说： “什么样？有娘生没娘教的白眼狼呗！” 说时迟那时快，宋执一手握紧了钟妈妈的领口，因愤怒而面目狰狞地瞪着对方，高举的拳头随时都会落下。 钟媛吓了一跳，站在旁边哭喊着让宋执松手，却不敢上前半步。 李冉拽着宋执的胳膊让他冷静一点别冲动，钟妈妈却依旧不依不挠地冲着宋涛喊： “宋涛，你就是这么教育你儿子的吗？” “你老婆死了，家散了，儿子就管不好了是吗！” …… 钟妈妈口中的话越说越难听，林迟今天本来就被宋执那一句“凑不齐一家人”给激怒了，此时又听到眼前这人说些“家散了”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37章 谁都没想到，在如此喧闹混乱的场面下，林迟娇小地蹿到了钟妈妈的面前。 “啪”地一声清脆的掌掴声，止住了一切的喧闹。 “阿姨，从你开口第一句话，我就想打你了！” “要是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拿叉子捅破你的喉咙！” …… 第20章 chapter 16 查无此人（二） 辖区派出所，林迟和宋执站在警卫室门口罚站，李冉和宋涛在民警的帮助下，期望和钟妈妈达成和解。 烈日炎炎，林迟被太阳晒得整个人都有些蔫儿，高高的马尾，此刻也松散地耷拉了下来，额前鬓角渗出汗珠。 宋执懒散地靠着墙，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林迟，默默地直起了身板，替她挡了挡阳光。 虽然两人同仇敌忾地一致对外，但是彼此之间那些不愉快还是没能彻底消散，宋执挡掉阳光替自己遮阴，林迟叹了口气抬头去看他，然后默默地蹲在了地上： “怎么我俩每次升学，都没什么好事儿？” 宋执垂下眼眸，没去看她，冷不丁地自嘲似地笑了： “是啊，每次都有不速之客来搅和。” 上次那个名叫肖红的女人出现，致使邱婷病情加重，于归彻底被母亲伤透了心不再回家；这次呢？钟媛母亲又火上添油，往人伤口上撒盐。 “那巴掌挺响啊……” “手疼吗？” 回想起不久前，林迟一巴掌拍在钟妈妈脸上的场景，那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懵了。 宋执想，钟妈妈挨的那一巴掌，有一半是替他挨的，是他激怒林迟在先的。 林迟摊开双手，看了看红彤彤的掌心，接着高举双手过头顶，抬头去看宋执，似乎想让对方也看清楚一些： “不疼，就是有点麻！” 林迟也是在巴掌落下后，她才意识到当年于归面对肖红的挑衅叫嚣时，有多么的克制和隐忍；甚至于因为自己的在场，于归会压低音量不说一些会让她害怕的话。 宋执盯着她看了半晌，被林迟滑稽的动作给逗笑了；林迟瞅他笑了，也没脾气地把手给放了下来： “你别老跟宋爸闹脾气，他头发都被你气白了……” 宋执也跟着蹲在了林迟的身边，让她往自己身后躲了躲，自己遮了大片的太阳： “咱俩谁也别说谁，你就让你妈省心了？” 宋执随手从水泥地缝隙里拔了一根草，有一笔没一画地在地上随意地拨弄着，林迟目光就跟着那根草移动，喃喃道： “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呢？” 宋执的手顿了顿，随即无事发生似地继续在地上晃着，林迟口中的“他”，两人都心知肚明指的是谁。 “呵，也许吧，我也不在意了。” 轻描淡写地语气，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愤怒了，林迟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装什么？你要真不在意，刚刚我没扇巴掌，你拳头就下去了吧。” 宋执被她这么一拍，蹲在地上重心不稳摔了个跟头，整个人屁股着地，十分狼狈，但他却意外地没有冲林迟发火，顺势双手撑着地面，长腿一伸坐在了地上，只是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 “毕竟，那是我哥啊。” 林迟扭头看他，宋执性格真的别扭，之前冲宋爸嚷嚷的时候，还叫嚣着要跟于归老死不相往来，说他是逃兵，缩头乌龟…… 但一有人说于归不好吧，宋执立马第一个跳脚。 “也不知道他在嘉兰过得好不好……” 林迟捡起被宋执扔掉的小草，抱着膝盖一摇一晃地点着地面，她时常会想起于归，比起宋执复杂的夹杂着不理解的情感，她更加单纯地是担心和心疼。 她是被两家人宠着长大的，身边也没什么女孩，同龄人就宋执一个关系亲近一些。 纵使宋执有时候脾气上来了，跟她吵架打架什么的，也都顾及她是女孩会让着她。 长辈和于归从小给宋执灌输的理念也都是迟迟是女孩，你比她年长一些，要让着她、保护她，就像是某种刻进 dna 的“诅咒”，让宋执一直受制于林迟。 林迟总不能理解，为什么邱婷对于归那么“坏”。 明明于归是和温柔和善的人，总是很有耐心地听大家说话，照顾长辈们的情绪。 偶尔听到街坊的碎嘴子，什么“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林迟就会想，是不是于归不要那么懂事，偶尔哭一哭，像她一般撒撒泼，邱婷能疼爱他一些。 但是，立刻在脑海里就得到了答案，不会的。 她无比心疼于归，她想对他好，就像他对自己那么好一样，即使在于归眼中她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 可是，后来于归走掉了，背着行囊远赴他乡，如果他能等自己再长大点儿就好了。 但比起宋执的不理解，林迟其实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于归做这个决定是下定了决心的。 嘉兰是他出生的地方，应该或许会有他舍不得的东西吧，希望他能过得开心，至少比在林城开心。 以后，她也想去于归在的城市看看。 “与其担心他过得好不好，不如担心一下你的下场。” 派出所里传来李冉的道歉声，以及钟妈妈的叫嚣声，宋执“腾”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顺带揪着林迟的领子，将人给提了起来。 第38章 林迟还没来得及拍怕屁股，刚站稳，李冉压着怒火地声音就传来了： “你们俩滚过来道歉。” 两个人推推搡搡地走到面前，宋执仰着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林迟显然有些怂地缩在了他身后，但却十分嘴硬： “她不道歉，我就不道歉。” 李冉扬起巴掌就准备扇，被宋执挡了回去：“警察也在这儿，道歉可以，他们也要道歉吧。” “打人是我们不对，造谣我们父母有一腿，辱骂我哥有娘生没娘养这个也得道歉吧？” 钟妈妈脸上还红肿着，显然林迟刚刚那一巴掌没少用力，她拽着警察的手： “你看看，他们这是想要和解的样子吗？” 宋执和林迟就跟两头倔驴一样，死站在原地愣是撬不开嘴多说一句道歉的话，直到最后钟媛从她母亲身后站了出来。 “宋执，对不起。是我妈妈口不择言在先，” 钟媛明显是吓着了，抿着嘴站在宋执和林迟跟前，眼眶还是红红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宋执也愣了一下。 钟妈妈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指着钟媛就是一句“不争气的东西，没骨气”。 林迟见状，连忙顺杆往下爬： “阿姨，对不起，我不该打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调解纠纷的民警，这样的事儿见多了，既然两方都道歉了，姑且不说态度如何，至少是表达了歉意和和解的意愿。 如若这样，钟妈妈还是得理不饶人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妈，今天我生日，别闹了……” 见钟妈妈始终不依不挠，拽着宋执的胳膊不撒手，钟媛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的确是母亲不对，宋执推她那一下，也是因为她听到了人家里的事儿，愣在那儿了…… 许是没想到钟媛真的过生日，不是口不择言找的搪塞他的借口，宋执有些过意不去： “钟媛，不好意思，今天闹得不太愉快，生日快乐。” 钟媛有些讶异地张了张嘴，盯着宋执看了半晌没说话，直到林迟补了一句：“生日礼物，改天让他补给你。” 钟媛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谢谢。” 见小孩们都达成了和解，钟妈妈有气撒不出也只好作罢，骂骂咧咧地领着钟媛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林迟和宋执坐在车后座一言不发，虽然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过错，但依旧老实地等待着李冉和宋涛的批评。 李冉嘴皮子不停地数落着他们今天冲动莽撞的行为： “如果你们因此留下案底，就没什么未来了，这是拿自己的前程在开玩笑。” “从小到大，你们两个就不让人省心。” “于归以前还能看着你们，现在你们俩无法无天了是吧。” 宋涛开着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才从盒子里掏出一张拼凑起来的纸递给宋执： “真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而别，就以后自己去问他吧！” “他比你们都要成熟懂事，离开且不回来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希望你们能尊重他。” “现在或许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我们，所以不来打扰我们，也不想被打扰。” 宋执拿着纸的手在发抖，那是于归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被邱婷撕得粉碎，又在一切事情告一段落后，被宋涛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通知书。 他死死地盯着纸面上的文字，直到眼睛发胀发酸，只觉心跳飞快，快到要窒息。 破碎的纸面上面赫然写着于归的名字以及录取的专业——嘉兰大学临床心理学系。 于归曾想过救邱婷，也想过救自己，只是如今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他消失在他们的世界中，在未能拯救自己和母亲的世界中，抹掉了自己的存在，仿佛自己不曾出现过，也不曾努力挣扎过。 查无此人。 第21章 chapter 17 又蛊又欲 “宋执，你青梅竹马的小媳妇来了。” “别他妈胡说，让她听到指不定能拧掉你耳朵，撕烂你的嘴。” “是是是，她想当你嫂子嘛。” 宋执“啧”了一声，一脚踹在了徐浩的屁股上，接着顺着徐浩的视线，望向窗外： 林迟穿着夏季校服在操场上跑得飞快，抬头看见他后，还停下来冲他挥舞着手里的白纸。 头发被吹得凌乱，额前鬓角的碎发糊了林迟满脸，却藏不住她满脸的活力和笑意。 “傻子乐。” 宋执嘴上说着傻子，却自觉地塞了包纸巾在口袋，抄上桌上的一沓纸去教室门口等林迟。 升入高三的那个暑假，林城二中早早地就给毕业班提前开学补课了。 第一次校内摸底考后，随着试卷发下来的还有一张模拟志愿表。 文理分科后，林迟和宋执的班级就隔了老远，一个在南楼，一个在北楼。 没有任何犹豫地填了嘉兰大学的林迟，几乎是下课铃刚一敲响，就飞奔去了宋执所在的北楼。 南楼北楼离得远，她如果不跑快一些的话，下一节课指定得迟到。 她这次考得还不错，如果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成绩，升入嘉兰大学是迟早的事。 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宋执的成绩和志愿，似乎在看到于归那张破碎的录取通知书后，去嘉兰念大学就是她俩心照不宣的默契。 第39章 “拿来拿来拿来。” 林迟跑得快，停在宋执班级门口的时候，堪堪刹住车，要不是被宋执拦了一下，指不定得摔跟头。 林迟嘴里嚷着，一边将自己的试卷和志愿单塞进宋执怀里，一边向对方讨要。 “你好像那个梅超风。” 宋执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底盯着林迟因汗水而黏着头发的脸蛋，以及因奔跑而松散的马尾，开口吐槽，说着连同纸巾一起递给了林迟。 “可以啊，小宋，这成绩。” “嘉兰大学囊中之物啊！” 林迟兴奋极了，果然啊，小宋没给老宋家丢人。 “谁说我要去嘉兰大学了？” 宋执见林迟压根没有擦汗的念头，盯着那汗涔涔的脸，他忍无可忍地把纸巾拆开，粗暴地在林迟脸上抹了一圈。 他这一句话刚说出口，林迟就愣了一下： “不然你想去哪儿？” 宋执抬了抬眉示意她看剩下那张纸： “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先开那张志愿单： 嘉兰医科大学 “你要当医生？” 林迟语气中透露着不可置信，以及满满的质疑：“那我以后可不找你看病。” “你最好祈祷自己别生病。” “以后或许你连我的号都挂不上。” 宋执没搭理她，径直将她手里的资料抽了回来： “我可不像你，总是跟着他屁股后头跑。” 嘉兰大学临床心理学，在看到于归通知书的那一刻，嘉兰就像一颗种子一样落在了宋执的心里，扎根发芽。 嘉兰大学在全国排名不算低，但嘉兰医科大学算是全国医学类大学的翘楚，尤其是心脑学科。 直到很多年后，林迟才识破宋执的中二小心思，无非是想物理意义上的想要撬开于归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罢了。 “你们感情还是跟以前那么好啊。” 两人还在因为分数志愿热烈讨论的时候，钟媛抱着一沓习题册站在了门边。 宋执揪着林迟的衣领讲人拽到了一边：“挡路了。” “钟…媛？你跟小宋一个班啊！” 林迟一个踉跄，站稳后来看清人是谁：“你怎么不跟我说她跟咱们一个学校啊，还跟你一个班，缘分啊！” 面对林迟的八卦，宋执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接过钟媛手里的习题册转身进了教室。 “嘁，装什么高冷。” “林迟，你是来看宋执的志愿的吗？” 钟媛没急着进教室，反而是抓住了刚要跑回南楼上课的林迟。 林迟点点头，没什么好避讳的，她跟宋执从小到大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 “那你们是约好了一起上大学吗？” “那倒也没有……他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林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总觉得钟媛问题问得奇怪。 “那你们没有谈恋爱吧？” “啊？啥？” 刚才还在疑惑钟媛这东拉西扯地在问什么，下一秒就得到了答案。 与此同时，上课铃便敲响了，林迟立刻瞪大了眼睛，着急忙慌地转身就跑： “没有的事，下次再说啊，我来不及了！” 宋执真是个祸害啊，钟媛小姑娘可真是长情，这从初中喜欢到高中，还没变心啊？ 林迟在操场上跑得飞快，宋执坐在窗边，捂着嘴盯着她张扬飞奔的背影： 傻子。 徐浩碰了碰宋执的胳膊肘：“还真别说，林迟真的越长越好看了啊！你要真不跟她谈恋爱，我想试试。” 宋执斜眼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徐浩立刻挺胸抬头：“我怎么样？怎么样？” “呵，你试试吧。” 宋执低头，将自己的桌面整理干净，压根没把徐浩的话放心上： 那丫头，早就心有所属了。 从懵懂到如今，不管是玩笑还是真心，她从小到大就只喜欢过那一个人而已。 坐在宋执身后的钟媛，沉默地听着他俩的打趣调侃，目光也不自觉地望向了窗外。 林迟那样的女生，跟她很不一样，活泼开朗、大大咧咧，随心所欲，压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乖女好学生。 她以前是羡慕的，现在有些嫉妒。 她拼命想靠近的人，一直都陪在林迟身边，一起肆意讨论他们的未来，而她却只能透过蛛丝马迹找到靠近的方向…… 怎么想都会有点不甘心。 原以为确认了他们没有谈恋爱，自己会踏实安心一些，谁知道更嫉妒了。 嫉妒他们明明不是恋人，却凭借青梅竹马的关系那么亲近； 嫉妒自己努力想成为宋执的哪怕一个普通朋友都没办法，林迟却能轻而易举地站在他身边。 “班长，你觉得我怎么样？” “从你们女孩的角度来说，林迟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徐浩见宋执没兴致搭理他，觉得还是女孩的意见比较重要，转头将话题抛给了钟媛。 许是因为刚刚才在心中编排了林迟，一下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有些愣住接不上话，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半个字。 “算了，你喜欢宋执……” “应该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自己喜欢宋执这件事，应该只有初中同学才知道，不知道徐浩从哪里知道的，何况当事人宋执就在眼前，钟媛一下子慌了，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对。 第40章 “喜欢我怎么了？” “正常女孩应该都会选我不选你吧！” 宋志转过身，一把拍在了徐浩脑袋上，替钟媛解了围：“喜欢我是班长有眼光。” 钟媛心脏砰砰跳，更加说不出话来。 “林迟呢？” 徐浩不死心，似乎铁了心就想追林迟。 宋执被他闹得不耐烦，想了想该如何形容自己那个离家 4 年的哥哥： “年纪大的。” “你的意思是成熟稳重的爹系男友吗？” 徐浩挠了挠头，似乎在认真解读宋执的话，毕竟眼前这个人从小跟林迟长大。 宋执皱了皱眉头，虽然他们小时候于归的确像个爹一样照看他们，但总觉得“爹系”这个词放在于归身上很油腻。 “哥系吧，爹系太老了。” 徐浩点点头： “懂了，就是喜欢当大哥的女人呗！” 宋执听了这话，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这小子阅读理解一直可以。 “快高考了，你别去打扰别人学习。” 钟媛最后还是小声地开了口，嫉妒是一回事，憧憬又是另一回事。 她是喜欢林迟的。 “不会，那丫头看不上他。” 宋执说完这话便转身回去了，徐浩不服气地跟着他转了过去，嘴里不停地嚷嚷着：怎么就看不上了？我哪儿不行了？ 钟媛盯着宋执的背影出神，他这话说得亲昵且笃定，一字一句都透露出了他对林迟的了解。 她心里又矛盾地泛起了涟漪，或许这就是她永远都赶不上的距离吧。 而这场讨论中心的林迟，几乎是跟老师前后脚迈进的教室。 “林迟，你整天往北楼跑，那么喜欢当初怎么不学理科？” 地理老师将书摔在讲台上，没好气地冲在教室门边傻乐的林迟喊：“进来啊，不上课了？心飞哪儿去了？” “飞校草宋执身上去了呗！” 不知道是哪个接话王，接了这么一句，全班都开始起哄。 林迟瞪着眼睛锁定了一个嫌疑人，地理老师吼了一句安静后： “还不坐回去？要我给你拿张地图？” 林迟灰溜溜地跑回座位坐下，同桌兼好友黎粟手放在抽屉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打着 psv，听见动静，小声地说： “怎么迟到了？你时间不是掐得很好的嘛？” 林迟没理会她，盯着 psv 屏幕看了会儿:“宋执哪儿好？怎么都喜欢他？” “帅呗！” 黎粟头都没抬，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文字和二次元纸片人。 林迟撇了撇嘴： 他这叫帅了？那是你们没见过他哥。 “那是他帅，还是你的纸片人帅？” 林迟瞅了半天了，黎粟这个谈恋爱的日本乙女游戏已经打了好几遍了，总是翻来覆去的玩不腻。 “林迟，我还是分得清游戏和现实的。” “别拿纸片人开玩笑，宋执拿什么跟我的纸片人比？” 林迟看她一脸严肃，忍不住笑出声，地理老师一记眼杀过来，她立马收了声。 随即又小声地冲黎粟嘀咕： “你这游戏英文版、日文版、未删减版都玩了好几遍了，怎么还在玩儿啊？” 黎粟偷偷瞄了一眼讲台，神神秘秘地存了档，小声地说：“我喜欢的一个国内 cv 大大，他配了我的主推男人，太蛊了！” 林迟斜眼睨了她一眼，满脸的不理解，黎粟立马觉得自己权威受到了挑战： “真的！就是那种又蛊又欲，文质彬彬，衣冠禽兽的感觉。” 林迟敷衍地点了点头： “你这辈子会的成语也就用这儿了。” 黎粟还打算补充点儿什么，就被地理老师一句： “你俩要不上讲台来聊，上课到现在，你俩嘴巴就没闲过！” 两人悻悻闭嘴，而林迟还在琢磨，怎么才能让别人别总把她跟宋执绑在一块儿，于是写了张纸条递给黎粟： 我要不谈个恋爱吧！ 黎粟瞅了一眼纸条，满脸鄙夷，潇洒地在纸上： 宋执那一尊大佛立你那儿，谁敢跟你谈？ 林迟点点头，果然，自己没桃花，全是宋执的错。 第22章 chapter 18 凭空出现 宋执没想到，徐浩说想追林迟是认真的。 黎粟也没想到，林迟说要不谈个恋爱吧，就真的转眼间就找了个对象。 那个对象还是大佛身边的小喽啰，一时间黎粟不太确定林迟是在玩火，还是徐浩在挑衅。 因为黎粟早上在校门口，看见的诡异三人组直接吓到忘记给手上的游戏存档： 林迟坐在徐浩自行车后座，一手抱着对方的腰，一只手高高举起冲她挥手大声打招呼： “黎粟！！！” 徐浩脸上洋洋得意的表情还带着些少男的羞涩，而在他边上的宋执脸一直阴沉沉的，那眼神似乎想要吃人。 黎粟咽了咽口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早啊，林迟。” “这是什么情况？” 直到林迟从徐浩车后座跳了下来，跑到了黎粟跟前，她才小心翼翼地凑到林迟耳边悄声问。 “哦，我不是说，我要谈恋爱吗？” “正好他表白了。” 好家伙，你可真敢说啊。 第41章 好一个“正好”。 林迟的声音不大，但一听这话，宋执的脸色又沉了沉，怒火熊熊地透过眼睛死死盯着，此刻腼腆地挠头的徐浩： 臭小子，迟早跟你算账。 黎粟顿觉周围气氛不太对劲，立刻挽起了林迟的胳膊：“走走走，英语早读走快点。” 刚没走两步，宋志阴测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迟，放学等着。” “我今儿跟徐浩一起回家。” “我让你等着！” 宋执现在一听徐浩名字就炸，颇为不耐烦地命令，林迟愣了一下： “知道了，大早上就火气那么大，真该让宋爸给你煮点儿绿豆汤喝，去去你的火气。” 宋执觉着自己已经算是克制了，早上打开家门，没看到林迟反而见到徐浩人模狗样地站在单元楼下，他还觉得困惑。 “呀，小宋！你今天好早。” 直到看到林迟从他身后窜出来，直接跳上了徐浩的自行车后座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嘿嘿，我跟她表白，没想到她答应了。” 一个“没想到”，一个“正好”。 两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谈了对象，宋执最开始比起气愤，更多的是无语。 “再不早恋，就晚了，小宋。” “我俩别总待一块儿，钟媛都误会了！” 宋执一听这话才真是气死了，但凡林迟说的是喜欢徐浩才搞对象他都没那么生气。 因为宋执深知，林迟喜欢的就是于归罢了，现在怎么就变成为了他宋执不被别人误会，才勉为其难搞了个对象似的？ 他比林迟大几个月，从小到大虽然打打闹闹，但也是真把林迟当家人对待。 虽然没比林迟大几个月，但总归所有人自他小就跟他说林迟是你妹妹，的让着哄着的。 眼下自己家这朵野花，就这么插在了徐浩这坨狗屎上，他莫名有些气不打一出来。 能喜欢于归的家伙，一定是瞎了眼中了邪才会喜欢徐浩那混小子。 黎粟大气不敢出，直到很林迟回到教室了，她才问：“你是不是跟宋执吵架啦？” “没有啊！他脾气一直那样！” 林迟不以为然地将书包扔在位置上，黎粟追问：“那你为啥跟徐浩谈恋爱？” “不是，我跟徐浩搞对象，很宋执有什么关系？” 林迟被她逗笑了，有些不明所以。她承认她跟宋执一起长大，又是邻居，从小到大都是形影不离的，但她又没卖给他。 再说了，要卖也是卖给他哥，怎么可能会卖给他呢？ “啊，都有宋执这么个英俊帅气的校草青梅竹马，你喜欢徐浩什么啊？” “喜欢他大脑里长肌肉？” 黎粟想不通，真的会有人对帅哥不为所动，转而喜欢略逊一筹，不对，应该是多筹的人吗？ “你不能以貌取人啊！” “宋执是好看，但比他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他哥哥就比他好看许多。” 黎粟时隔多年才见到于归，才明白为什么林迟总不把宋执放在眼里，并感叹林迟竟然将于归这样的天花板长相定义为长得好看的门槛。 何况，林迟其实也没有想那么多。 父母近些年来总吵架，她时常会想念小时候，李冉和林清远恩爱和睦的样子。 林清远会给李冉买花，写情书，撇下林迟带着李冉偷偷出去玩吃好吃的。 林迟哭闹，林清远就哄她以后交男朋友，就有人只带着她玩儿了。 而这些年，林清远忙得没边，李冉一个人顾着家，没有礼物没有浪漫，只有无休止的争吵。 李冉有时候哭被林迟发现，就会对她说，你以后别结婚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久而久之，在林迟眼中恋爱是鲜花、礼物、美食，而结婚是争吵、冷战、长时间的分隔两地。 恰巧，徐浩就捧着鲜花礼物带着早饭跟她表白了，反正又不结婚，没什么大不了的。 “重要的是，我想谈恋爱，徐浩又正好跟我告白了，这不就是两情相悦，一拍即合的事吗？” 林迟答得随意，黎粟不敢苟同：“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有渣女潜质的。” 黎粟心底惴惴不安，代入一下宋执她都感觉要气炸了。 暂且不说宋执对林迟有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感，就凭自己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朋友，就这么不负责任十分草率地被人一点蝇头小利就哄走了初恋，想想就窒息。 如若黎粟知道，就在几天前宋执还斩钉截铁地说过林迟绝不会看上徐浩这话，换作她是宋执指不定早就冲上去揍徐浩那丫了。 而很快，宋执就如她所愿，狠狠揍了徐浩一顿。 “林迟，宋执和徐浩在操场那儿打起来了。” “准确的来说，是徐浩单方面挨揍。” 午休的时候，林迟正将自己饭盒里的葱花小心仔细地从碗里夹出来。 黎粟支着个脑袋在旁边感叹她的耐心，不知道是谁在教室门边大喊了一声，教室里一阵喧嚣起哄。 “吃饭都不让人安心吃。” “你不去看看？青梅竹马校草大战油腔滑调现男友，为你大打出手诶。” 黎粟只在游戏里见过这场面 cg，一时间有些兴奋。 “不看，宋执打架只会抓头发掐腰。徐浩头发短，挨揍也没事。” 第42章 林迟隐去了后面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我以前总挨揍，我有经验。 可几乎是下一秒，门口报信员同学小声地补了一句：“好像不是抓头发那样，是把人按在身下重拳出击诶。” 林迟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咽了咽口水问了一句：“你知道徐浩是说了啥刺激宋执了吗？” 就林迟对宋执的了解，邱婷、于归是必炸点，只要避开就没事。 “我哪儿知道啊？就听他们班人说什么哥、嫂子之类的吧！” “你快瞅瞅吧，一会儿年级主任去了准完蛋。” 林迟心咯噔一下，这徐浩真是踩雷勇士。 等林迟火急火燎地赶到现场的时候，宋执和徐浩已经被老师给分开了。 “你也一块儿来办公室！” 林迟就跟堵炮眼似的，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行，真行。” “你们马上高三了，打架，早恋。” “把你们家长都找来，看看你们这幅鬼样子。” 林迟在心里无语地叹了口气，斜眼去瞪宋执和徐浩。 宋执除了手指关节有些红肿外，几乎没受伤；徐浩就有些惨，嘴角额头都有不同程度的红肿擦伤。 三人跟在教导主任身后，林迟撞了撞宋执胳膊：“你不怕处分是吧，以后进档案的，不当医生了是吧？” 然后瞥了眼徐浩：“你惹小宋干嘛？” 一边是对宋执的关心责备，一边是对自己的指责，徐浩觉得自己很委屈， 感觉自己被宋执林迟摆了一道一般： “分手吧！” 林迟一听这话，瞪大了眼，打架挨揍还不让人说两句了，真有意思。 “分吧分吧，多大点儿事。” 宋执盯着她看了半晌，无语地冷哼了一声，林迟回过头去看他：“哼什么？都怪你我失恋了，一会儿还得陪你挨骂。” 两个人嘀嘀咕咕，听在徐浩耳朵里就像是在打情骂俏。 直到在教导主任办公室，宋执和徐浩将林迟夹在中间，三人罚站等着家长来。 “主任，我也要叫家长吗？我又没打架。” “还敢说呢？早恋的是不是你？他们是不是为了你打的？” 主任本来刚平复的心情被林迟一句话又给点燃了，这姑娘是真没心没肺啊。 “不是，刚分了。” “他们男孩打架，归因到我一个女孩身上，不合适吧？又不是我怂恿的。” 林迟小嘴巴嘚吧嘚吧，宋执直接在身后掐了她的腰：“闭嘴吧。” 教导主任指着林迟的鼻头：“你你你，伶牙俐齿还狡辩，把这脑子用在学习上不好吗？” “我这次摸底考，挺好的呀！” 林迟有些不服气，嘟嘟囔囔声音却小了不少。 宋执恨不得捂住她嘴巴。 “你这成绩能考哪儿？” “嘉兰大学啊！” “再这样下去，你二本都考不上，还嘉兰大学！” 这两人一来一回，宋执直觉头疼，突然后悔打架了，把这烦人精拖来，越搅越混。 直到班主任推开办公室大门：“宋执和林迟的家长来了。” “于归？！” “你是他俩家长？！” 主任那句“于归”，一石激起千层浪。 林迟整个人僵在原地，都不敢回头，宋执猛地一回头： 于归穿着一身白色衬衣和西装裤，高挑清瘦的身影阔步来到跟前，脸部轮廓比几年前更加瘦削，眉眼带着温和的笑意，和年轻时邱婷很像。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4 年？ 宋执一下子涌起一股无名火： 凭什么他可以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又若无其事地凭空出现呢？ 第23章 chapter 19 不期而至 于归的不期而至，让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林迟和宋执，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怔怔地待在原地。 林迟刚才的伶牙俐齿和嚣张气焰一下子全都消失殆尽，两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你说说，于归你可是我校当年的优秀毕业生啊。” “你们多跟人家学学！” “打架、早恋，丢不丢人！” 教导主任一边将模拟考排名单和志愿表递给于归，一边不成钢地伸着手指头，一一细数三人的错处。 看到林迟刚刚还理直气壮扬着的头，此刻蔫蔫地垂着，还往宋执身后躲了躲，主任有一些欣慰： “知道羞了？刚刚耀武扬威的架势呢？” “早恋！你以后进社会了，大把的好男孩。” “不要被年轻男孩的外表，和一时的甜言蜜语迷惑，昏了头！” 林迟觉得自己罪不至此，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打架斗殴的不是自己，却被批评得最狠，她不过是想来劝架罢了。 “他们哪有外表和甜言蜜语啊？” “我又没打架，谁早恋两天就分手啊……” 林迟没由来地想为自己开脱，莫名地不想让于归觉得自己不学好，于是躲在宋执身后的她，还是忍不住不服气地嘟囔。 主任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还想再说几句，门口的教员又一推门，将徐浩的妈妈给领了进来。 “哪家的小姑娘勾引我儿子不学好。”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勾引”两个字刺耳又响亮地由外及内。 第43章 这个词对林迟而言，过于陌生和惊恐，一时间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徐浩立刻羞臊地垂下了头，宋执直接捏紧了拳头，咬着牙问：“你说话放尊重点。” “宋执。” 于归自进办公室同主任寒暄之后，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带着些严厉，一如从前教训宋执一般。 宋执虽气他，但也爱他敬他怕他，一时间血脉里对于归的信服还是占了上风，默默松了紧握的拳头，往林迟身前挪了一步，将人牢牢地挡在自己身后。 于归在听到这句扣帽子侮辱性极强的话后，眼神就变得十分得锐利，黑着脸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妈妈： 从头到家的珠光宝气，和雍容华贵的装束，一看就是某家溺爱孩子的阔太太。 “徐浩妈妈，您好！我是于归，他们的哥哥。” 直到主任在中间调和安抚了徐妈妈的情绪，于归才礼貌地自报家门，语气谈不上多歉意，更多的是冷淡，但却比刚刚制止宋执时，显得更加的冷厉。 “哥哥？家里是没大人吗？” “难怪教育不好孩子，女孩小小年纪勾引别人，男孩则是打架斗殴一把好手，真是好家教啊。” “我儿子要是以后考不上大学，就都是你们家害的。” 徐妈妈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先声夺人”，林迟压根儿也不是委屈自己受欺负的主，一下子就气笑了： 两天的恋爱，惹了一身骚。 林迟正准备发作，于归就笑着拿起刚刚接到了排名单递给了徐妈妈，脸上带着笑却并不让人感到舒适，语气带着礼貌却满是讽刺： “我们家林迟成绩在文科年级前十。” “恕我眼拙，百名内还没有找到您儿子的名字。” “我们家迟迟一向乖巧，我想早恋可能是您儿子有什么误会吧。” 于归脸上始终带着温和友善的笑，眉眼弯弯，眼底却没有任何和善的情绪。 对于自己刚刚收获到的于归笃定的“乖巧”评价，林迟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接着偷偷抬眼去看于归： 他的侧影高挑清瘦，但肩背却十分挺拔，透过窗户撒进室内的阳光，落在他蓬松的头发上，泛着金光，整个人都带着些不容置疑的优越贵气。 只是，几年没见，他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徐妈妈瞅了瞅于归和宋执，又瞥了眼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 林迟这小姑娘长得水灵，脑子也好，身边俩哥哥也都长得英俊帅气，纵使自己不愿承认，但也有自知之明，徐浩顶多只能算是周正。 早恋吧，姑娘真不一定能看上自家儿子。 但这种同学之间的打架事件，弄不好就要进档案，暂且不论谁对谁错，先占领道德高地总是不会吃亏的，徐妈妈立刻调转话头，将矛头转向了宋执： “那打架这事儿总跑了吧？” “这都要高考了，脑子要是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咄咄逼人的样子，连徐浩也听不下去了，他那成绩他自己还不知道吗？考得上大学，是烧高香了，大专才是他的宿命…… 而且，打架这事儿吧！ 打赢了不丢人，打输了还被家长找补才丢人。 何况，确实是他出言不逊在先。 徐浩一直知道宋执有一个哥哥，因为林迟总来找宋执，打趣调侃着要做宋执的嫂子，把宋执踩在脚下。 久而久之，透过一些只言片语和宋执对哥哥的态度，再加上自己的猜测，徐浩自然而然地将于归这位哥哥，列为了“不讨人喜欢”的列表里。 所以，今天午饭的时候才口无遮拦地在宋执本就心气不顺的时候，开了句玩笑，打了个嘴炮口嗨：： “厉害吧！撬了单恋你哥多年的墙角！” “林迟也没那么难泡嘛！就是当不成你嫂子了，要不你认我当大哥。” 他不知道自己几乎每一句话都正中宋执的雷区，什么“单恋”“泡”“哥”，字字句句都在挑战宋执的忍耐极限。 于是，徐浩率先开口：“妈，算了。” “算什么算，我一定要他们给个说法，不然咱们报警，反正我们占理。” 徐妈妈不依不挠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主任原本是想叫家长来沟通，没成想徐妈妈是这样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主，把学校当警察局了，打了个圆场，让于归表个态。 于归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同学之间，难免有些摩擦，男孩间打闹受伤也正常。” “如果您同意，我可以带徐同学去医院验伤，医药费我会全部负责。” “但我家小执一向和善心软，是不会无缘无故主动出手打人的。” 林迟看着于归，听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评价宋执“和善心软”“不会打人”，大为震撼第感叹： 好一个我们不会主动打人。 这不就明摆着说是徐浩挑衅在先，但他愿意为徐浩的错误负责吗？ 仁至义尽又阴阳怪气地膈应对方呢。 林迟觉得于归护起犊子来，睁眼说瞎话都不带脸红心跳的，加上于归他又总是一副温和纯良的模样，假的东西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会让人相信是真的。 毕竟，宋执绝非善类。 林迟和宋执小时候可没少打架，而且都还是动真格地将对方往死里揍。不过是长大了，宋执开始让着她了，才变得表面“和善心软”罢了。 第44章 不过一瞬间，林迟有些理解和心疼小时候的宋执了。 于归护着她的时候，大约就是这副任宋执狂风暴雨喧嚣般的哭闹、争辩，他自岿然不动地偏袒林迟这小犊子。 换做她是宋执，也恨死对方了。 “好家伙，合着你弟弟妹妹都有理，我儿子白挨一顿揍？” “那您想要怎么解决呢？赔钱和赔礼道歉？” 许是于归那镇定自若，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的泰若自然让徐妈妈有些退却，她一时间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道歉当然是必须的！” “你弟换班，不能跟我儿子一个班。” “还有那丫头，也不许出现在我儿子面前，长得就影响我儿子学习！” …… “小执，道歉。” 宋执几乎是在听到于归的话后，立刻炸了：“哥，你有病吧！” “道歉。” 于归没解释什么，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宋执气得深吸了口气，走到徐浩跟前，扯了扯嘴角冷笑：“对不起。” 说完，扭头冲着于归说了一句：“满意了？那就辛苦哥给我擦屁股了。” 说完，宋执狠狠地撞开了徐浩的肩膀，一脚踢开了主任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 教导主任立刻叫了几个学生去追。 林迟觉得这事儿真不赖宋执，明明就是对方无理取闹，借题发挥，凭什么要我们道歉。 “心不甘情不愿的，什么态度？” 徐妈妈皱着眉头，冲着宋执的背影冷嘲热讽。 于归几乎是在徐妈妈话音刚落，便长长地叹了口气，让宋执道歉，接着抬眼看向对方的时候，眼里满是耐人寻味的警告： “首先，您儿子的医药费可以随时找我报销。” “其次，至于是否为了吊车尾的学生，而将有实力冲击状元的学生调离重点班，我想校方有自己的考量，我这边无法许诺您。” “最后，我想请主任做个证人，如果日后因您的口不择言，让我妹妹名誉受损，我保留追究的权利，并会向法院提起诉讼。” 与其说是条理清晰地讲事实摆道理，不如说是滴水不漏地在提醒校方和威吓对方。 林迟都有些发怵，于归变得好强势啊。 人都跟着于归出了办公室，林迟却还有一些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于归说话。 他们太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这次于归不期而至的出现，还是来给自己和宋执处理烂摊子，林迟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和不好意思。 于归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而她还是个祸事不断的小孩儿。 一时间，林迟莫名有些挫败，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垂着头跟着于归甚至比刚才在办公室挨训还要蔫儿。 “迟迟，不是说要哥哥等？” “怎么哥哥还在等，小林迟却先变了心？” 许是注意到了林迟的沉默，于归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摸了摸林迟的头，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出落得水灵，惹人喜爱也是正常。 此时林迟脸上的落寞，于归也不知道是因为失恋还是被那些话中伤。 一时间，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安慰，他离开他们太久了，只能像小时候一样哄着林迟，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林迟听了这话，起先还很迷糊，不太明白于归是什么意思，接着很快便瞪大了眼睛，目光躲闪，语无伦次地说：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变心？” 于归笑着看她红了脸，小丫头还是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没脸没皮往他怀里扑的小朋友了。 林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比起徐浩，她肯定更喜欢哥哥，根本毋庸置疑，只是如果要她亲口说出来，就突然怪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迟迟没有早恋！” “早恋对我来说，有点儿太晚了。” “要不，迟迟再努力长大点儿，哥哥还可以再等等。” 第24章 chapter 20 瓦解重塑 宋执从办公室走后，就没了影，以林迟对他的了解，估计下午的课铁定是要翘了的。 林迟原本有许多话想要问于归： 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突然回来？以后都在林城了吗？ 但却一句也问不出口，于归刚刚那些话还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林迟的心跳得很快，压根儿没法开口同于归说话，因为她好像意识到一件了不得的事。 ——她喜欢于归。 不是妹妹对哥哥那种喜欢，不是儿时那种要哥哥等她长大，然后再娶她的那种童言无忌的喜欢，而是真的喜欢。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好像是在看到于归的那一瞬间，在于归对她说出“早恋对我来说，太晚了，要不迟迟再长大一点”时，突然意识到的。 林迟觉得，于归说这话的时候，大概不过是把她当小时候一样哄，似乎这样她就不会早恋了。 但殊不知，这话在林迟内心产生了巨大的震动，让她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小孩儿了，对于归的喜欢也早就不一样了…… “午饭吃了吗？” 直到从主任办公室到了南楼教室门口，于归停住了脚步，回头对她说话时，林迟才回过神来，慌乱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疯狂地摇头。 于归觉得她的反应可爱，笑着问：“不许撒谎，吃东西了吗？” 第45章 “没吃，但有带饭来。” 林迟声音小，连忙解释，却始终不敢抬头去看于归的眼睛。 “那快去吃饭吧，好好午休，好好上课。” 于归个子高挑，样貌又是一顶一的好看，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中间就格外的出挑。 他举止亲密地捏了捏林迟的脸蛋：“好好学习，别早恋，懂吗？” 林迟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放学和小执一起，注意安全。” 于归语气温柔，笑容明朗，像是一缕和煦的阳光洒满了整个走廊，刚刚还在教室里的黎粟不知何时跑到自己身边，林迟突然有些心虚，飞快地点了点头：“知道啦。” 然后拉着黎粟跑回了教室，直到于归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再也看不到了，林迟才稍稍松了口气。 “什么情况啊？怎么三角恋变四角恋了？这帅哥是谁啊？” 或许是林迟松一口气的样子太过明显，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黎粟挑了挑眉，双手托腮一脸诡笑地盯着林迟发出三连问。 “没什么。我要吃饭了。” 林迟眼神躲闪，想要糊弄过去，谁知刚一打开饭盒，就立刻被黎粟给关上了。 黎粟一副“你若不坦白从宽，我定不让你吃饭”的模样，让林迟没辙，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他就是宋执哥哥。” “啊！我想起来了。” “确实挺好看的，他家基因真牛逼。” 黎粟恍然大悟，林迟似乎的确提到过宋执有个比他好看许多的哥哥。 “那他来干嘛？” “作为家长来挨训呢，你刚没听到他说让我别早恋吗？” 林迟推开黎粟的手，打开了饭盒，郁闷地拿着筷子有一茬没一茬地戳着米饭，食欲全无。 她理想中的重逢，理应是她拿着大学通知书站在于归面前的，而不是因为“为期两天的早恋”而被请家长这种事儿。 “说到这个，你哥声音真好听啊。” 黎粟回想刚刚目睹的场面，以及听到的于归的声线，总觉得有些熟悉，眯上眼睛的一瞬突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黎粟瞪大眼睛，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边打开自己的书包掏手机，一边还不忘张望教室门口是否有巡逻的老师。 “你听听，是不是这个声音。”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最近有了中配版本的游戏。” 黎粟将耳机递给林迟，一脸的兴奋： 靠，她不会是找到本命推的 cv 本人了吧！而且还那么帅！！声音和颜都绝了啊！ 林迟耳朵里传来的声音明显要更加清亮一些，但的确跟于归的声线很相似，面对黎粟热忱的视线，她觉得自己得谨慎回答才行： “有点像，但应该只是相似吧。” “我记得他是学心理学的，不是学配音的。” 黎粟有些失望，但却依旧没放弃，凭她多年在乙游圈锻炼出的耳力，她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但必须相信自己的耳朵： “配音又不是只有专业的人能做！他叫什么名字啊，网名呢？” 林迟看黎粟狂热的样子，犹豫着告诉了她： “于归，网名我也不知道，我感觉他不上网。” 黎粟眉头紧皱，于归跟【云出】两个字，似乎也没什么关系，难道真的是她听错了？ “诶，不对。宋执的哥哥，怎么不姓宋，姓于啊？” 林迟看了眼她，欲言又止，只是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便不再说话了。 这一上午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林迟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心力去给黎粟解释那些前尘往事、爱恨纠葛。 毕竟，她自己都理不清楚，一团乱麻。 - 傍晚的时候，林城下了一场暴雨，将闷热一扫而空，风刮过还带着泥土的腥味。 李冉坐在沙发上剥着橘子看电视，林清远坐在餐桌前吸烟，两人隔着薄薄的烟雾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一言不发。 “早恋是大事，你怎么不管管？” 林清远吐了个烟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了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在外面忙，家里事顾不上，你怎么也没注意到苗头。” “迟迟，现在高三，是关键时期，你多上点心！” 林清远的絮絮叨叨，李冉权当没听见，只是目光从电视上挪到了他的脸上，手往嘴里塞橘子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林清远被她这么盯着，心中生出一股子无名火： “李冉，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李冉看着吞云吐雾的林清远，一时间觉得她好像不爱这个人了，她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还有一些凉，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在外面忙，我不忙吗？” “女儿不是我一个人生的，不是我一个人上心就够的。” “何况，你女儿的个性脾气这么些年你了解吗？” 本该满是责备和歇斯底里的内容，从李冉嘴里说出来却满是平静，不夹带一丝情绪的镇定，反而让林清远越发的不自在。 “这么多年了，计较这些有意思吗？” 李冉叹了口气，抱着手臂看着他： “是挺没意思的，但不是你先计较的吗？” 林清远不知道为什么李冉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以前有什么不满都是会冲他发脾气，再不济也是过几天气消了就好了。 第46章 但这些年，李冉几乎不怎么跟他沟通，每次出差回到家，两人都相对无言。 林清远希望出差回到家有口热乎饭，老婆孩子热炕头； 李冉则希望丈夫能常伴身边，至少别让她自己生活多年后，掉头来还得伺候他。 现在说话做事虽然都温温和和，少了些暴脾气，但总是让人有些窒息。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以为我愿意常年在外奔波吗？” “还不是为了让你和迟迟过上好日子？” 面对李冉的阴阳怪气，林清远也觉得委屈，但李冉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什么是好日子?” “丈夫、父亲角色多年缺失的日子，就是你说的好日子？” “别说什么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为了迟迟。” “你就是为了你自己。” 林清远被李冉的冷漠和不理解伤透了心，气头上嚷了一句：“不想过就别过了，咱们找时间把婚离了！” 这些年，纵使李冉再多的委屈和心酸，她也没曾想过离婚。 此时，这两个字从林清远嘴里说出来，她的情绪才有了猛烈地波动。 林清远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话说出口后便后悔了，看着李冉受伤的模样，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找补，说出口的话，也的确收不回来了。 李冉平复了一下心情，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后，掩了掩情绪： “好，等林迟高考结束吧。” “我也早就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林迟站在家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直到屋里不再传来父母争执的声音，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全家人都在演戏。 父母在演恩爱和睦，她在演毫不知情。 虽说于归让她和宋执一起回家，但或许是近情心怯，宋执一下课就跑没了影，林迟找不到他也联系不上，于是便自己先回了家。 隔着一扇防盗门，将父母亲的争执悉数听尽。 她靠着墙，慢慢地蹲在了地上，直到感觉到因血流不畅而酸疼的脚掌微微发烫，小腿肚子开始发胀，她也没有回家的打算。 即使屋内已经归于平静，林迟却并不是很想推开家门，什么叫做等自己高考结束，似乎高考能重启一切似的。 但林迟悲观地想，或许高考结束，她的家就真的如同升学宴上，钟妈妈说的一样，凑不齐一家人，迟早得散了。 很奇怪，今天于归回来了，林清远也回来了。 但林迟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失落，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地瓦解，又模糊地重塑。 第25章 chapter 21 后会无期（一） 昏暗的室内，没有开灯。 于归坐在沙发上，挺直腰背垂着头，眼前的茶几上放着两个厚厚的信封和一张银行卡。 借着从阳台投入室内的微弱光亮，可以模糊地从未曾封口的信封处，看到人民币粉色的一角。 那两沓被人民币塞得厚厚的信封，是于归 4 年前离家上大学的时候，宋涛偷偷塞在他行李箱里的，是邱婷嫁给他时，所谓的嫁妆。 而那一张银行卡里，是于归念大学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全部积蓄。 此时，这 20 余万就这么明晃晃地放在茶几上，昏暗的室内寂静无声。 宋涛背对着于归，趴在阳台上抽着烟，目光沉沉地盯着小区大门的方向。直到香烟烧尽，只剩烟屁股，他才摁灭烟头叹了口气： “攒下这些钱很不容易吧？” “还行，大多是奖学金，偶尔也打打工。” 于归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约莫是不想让宋涛替他担心。 宋涛走到茶几前，盯着信封看了半晌，将它们拿在手里摩挲，随即露出了笑：“信封也保存得很好，你啊，跟她一样倔。” 于归知道宋涛说的“她”指的是谁，抿了抿嘴开口： “我想，她更希望这笔钱能放在小执那里。” 宋涛没搭腔，于归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反而觉得这一切是顺理成章的事，这笔钱本就不属于他，只是他代为保管罢了。 “那这个呢？” 放下信封，又拿上了细心贴上密码的银行卡，认真严肃地盯着于归。 于归没有立刻回答，少见地像个孩子一般有些心慌，犹豫了片刻才开口： “我听说，您的研究所最近经费紧张，您的项目……” 于归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宋涛给打断了。 这些年，他们一直默契地没有联系对方，但宋涛也惊讶于归会对他的现状如此了解。 研究所经费紧张，科研一直暂停，这些即便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亲儿子宋执都不曾察觉的情况，远在临市的于归却一清二楚。 这个白捡的儿子，真是没白疼啊。 “4 年，加上你妈的嫁妆，能攒 20 多万快 30 万，不愧是我儿子。” “没吃苦吧？” 于归被那句“不愧是我儿子”给怔住，随即摇了摇头。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宋家有所亏欠，他是宋家格格不入的存在，如若没有他，邱婷可能不会病，宋家也不会被拖垮。 从上大学以来，每一笔宋爸给他打的钱，他都一分未动；加上自己的奖学金，以及心理咨询创业项目的奖金，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打工兼职，全都在这儿了。 第47章 他这么些年来，一直想弥补些什么，又正巧从导师那儿得知宋涛所在研究所的窘境，这才千里迢迢地赶回来。 “唉，你这孩子啊！” “要不是我把你养大，太清楚你这别扭的性格了。” “我会以为你要拿这 20 多万，跟我这个继父断绝父子关系呢！” 宋涛长长地叹了口气，倒也没有硬将这笔钱塞回于归手里，而是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供奉着邱婷相框的佛龛抽屉里。 “这都是你的老婆本。” “你妈给小执留了，给你的那份就是你的。” 于归先是一愣，他未曾想过邱婷会为他留点儿什么，估计是宋涛安慰他的话，他并不当真，但的确感动了一瞬。 随即便皱了皱眉头，这笔钱本就是他对宋家的偿还弥补，他希望能物尽其用。 何况，他无法想象自己会组建家庭，会有人爱他。 爱这个字于他而言，具体又抽象，看得见摸不着，也似乎从未真切地感受过。 “爸，我不用，这就是给你和小执的。” 于归显得有些着急，宋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原来我们小于也会着急啊？” “行了，太晚了。我去做饭，好久没一家人吃饭了。” “宋执打架被你逮着，估计嫌丢人不敢回家就在附近转悠呢，你替我找找去。” 宋涛催促着于归出门，显然是不太想就这个话题再与他讨论下去，好在宋涛将钱收下了，至于后面的用处，于归也不再纠结。 林迟抱着腿坐在家门口，几乎是在于归推门的一瞬间便被吓得一个机灵，慌乱地站起身来抹了抹眼睛。 “迟迟？” 于归先是一愣，随即便看到林迟红肿的眼睛，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林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是咽了咽口水，身子紧紧地贴着墙，手指略显紧张地抠着衣角。 “我要去找小执，或许，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于归没有追问她为什么不回家，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哭鼻子，只是冲她温暖地笑着，这让林迟松了口气。 “不在学校，就在网吧。” 其实，林迟也不太清楚宋执在哪儿，但宋执就是一个很简单的男孩，心情好心情糟就跟普通男孩一样：打游戏，打球。 所以，回答于归的时候，因哽咽导致的哭腔里都带着些斩钉截铁。 于归忍不住笑，真是不管多大，总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回家吃饭，还是，和我去找他？” 于归的提议，像是在认真地征求林迟的意见，但语气又像是在哄她。 林迟抬眼看他，于归的眉毛很细很长，英气逼人，眉眼的轮廓都带着点儿锋利，但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睛却满是宠溺，一如儿时一般。 一瞬间，林迟便沉浸在他的眼睛里，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是的，于归还跟以前一样，待她温柔细腻；但她自己的感受却全然不同…… “嗯？” 见林迟呆呆愣在原地没有反应，于归偏了偏头去看她。 “去！” “我陪你去找他！不...不是，我带你去找他！” 林迟咽了咽口水，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家门，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望向于归的眼睛就亮了。 “陪”或是“带”，原本就没什么区别，但林迟这么一找补，于归便留意到了，小姑娘的心思并不难猜。 于归也是稍有些愣神，随即便没有真的放心上，毕竟他很快就会离开林城。与其认真回应，不如就这样揭过去，时间总会让一切都淡掉，记忆如此，感情也如此…… 但他还是为自己今日早些时候，那番略显不负责任的话有些愧疚，是他忽略了时间的流逝，仍将林迟当作小孩哄。 但眼前的小姑娘，确实已经长大成人了，明媚阳光、活泼开朗，生机勃勃的样子确实令人羡慕、渴求。 或许，那番话里藏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私心也不一定。 但这次的行程是临时的，但也是准备已久的。 四年前的不告而别，像是战败的士兵，带着些丢盔卸甲、落荒而逃的狼狈； 而如今却全然不同了，他是来补上那句告别的，果敢且决绝。 “好，你带我去。” 于归笑着示意林迟领路，谁知林迟刚一抬脚就一个踉跄没站稳，让于归扶了一下便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我蹲太久了。” “腿麻了……” 第26章 chapter 22 后悔无期（二） 在林迟站稳且缓过劲来后，于归便不漏痕迹地松了手。 于归对林迟的父母，情感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李冉。 中午从学校回来后，草草地跟他们见了一面，容貌的变化并不大，但夫妻之间的气氛却异常压抑，跟他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不过，一切都有迹可循。 从林清远越来越多的缺席开始，到他母亲邱婷的离世，他远走他乡求学为止，于归见证了李冉和林清远爱情的消磨殆尽。 或许是早有准备，瞅见林迟缩在家门口抹眼泪，室内还隐约有夫妻的争执，他便一切都明了。 但他离开的这些年，光是忙于生存和学习就已经精疲力尽，分身乏术，更别提关心林城发生的点点滴滴，他也自觉没有立场去安慰林迟。 第48章 “迟迟，安全带。” 林迟坐上副驾后，于归本想替她系上安全带，像小时候那样照顾小朋友似地关照她，但侧眼看到林迟略显害羞青涩的脸，便开口提醒。 林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容易上头，喜欢很快，不喜欢也快，错把依赖当成爱恋也很正常。 但他是个成年人，不能把林迟往坑里带。 “谢谢。” 林迟恍然点头，伸手拽了拽安全带，扣进卡扣里，然后冷不丁地道了谢。 谢谢他没有戳破她的狼狈，没有刨根究底地安慰她。 “是哥哥要谢谢迟迟，带我去找宋执。” 于归的重音落在“哥哥”二字上，同时意味深长带着些审视地看着林迟的反应。 林迟只是微微一愣，便不再说话了。 以前吧，是自己眼巴巴地整日跟在于归身后，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地追着喊；现在猛地被于归提醒了一下“哥哥”，她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了。 但转念一想，反正又不是亲哥哥，喜欢了也没什么。 林迟的生命中，自小就有很多束光，不知道是她走岔了路，还是原本的这条路就是越走越暗的，好在于归这束光，没有暗淡。 她不想考虑那么多，能抓住什么就先抓住什么吧，抓不住再说。 “他啊，不用找。” “先去学校吧。” 反正不是在网吧打游戏，就是在球场玩命打球。 于归听了这话，瞥了眼一副对宋执了如指掌，满是不屑的林迟，忍不住勾着嘴角笑，两个小祖宗还是跟以前一样： 互不顺眼又不离不弃。 ”那个，哥....哥！“ 不知道怎么了，林迟把“哥哥”两个字说出了刀片刮嗓子眼的痛苦，自己也觉得别扭和尴尬。 好在于归似乎专注在开车上，没有理会她的异常，手牢牢地着这方向盘，并没有扭头去看她，但头却微微向她的方向偏了偏： “嗯？怎么了？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和耐心，林迟稍稍放下心，鼓足了勇气发问： “这次回来还走吗？” “是因为毕业了，打算回林城工作吗？” 于归倒是没有想到林迟会这么直接地问他，直击要害，压根没有什么拐弯抹角。 也对，林迟自小便是如此，想要什么想问什么，都很直接，不轻易被人带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总是那么理所应当。 但于归也很庆幸，林迟没有执着于为什么他当年不告而别，且不与他们联系，这让本就有些愧疚的他松了口气。 “迟迟希望我回来工作吗？” 于归没有正面回答林迟的问题，一如当初他含糊地没有正面回答他们自己不会再林城上大学一样，将问题又抛给了提问的人。 若换作以前，林迟一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给出肯定的答案了。 只是此刻，她知道自己有私心，生怕自己的“想”说出口，对于归的喜欢变质的第一天，就在他面前露了馅儿。 于是，林迟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但于归却没想着要逃避，他本来就是回来告别的，快刀才能斩乱麻，与其含糊其辞地让林迟心怀期望再失望，不如一开始就斩断刚萌芽的懵懂念头： “不回来。” “以后也不回来了。” “我过段时间就要去国外念书了，这次回来就是跟大家告别的。” 于归的语气谈不上有多冷淡疏离，但也没有多少不舍的情绪夹杂其中，坦白直接、毫不隐瞒得让林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一瞬间，林迟不知道该回他点儿什么，有些手足无措，忐忑不安地抠着安全带。 于归只是余光瞥了一眼，便有些于心不忍，他一直是安抚林迟，替她擦眼泪的那个人，到没想过自己会把林迟弄成这样局促的模样。 “怎么？舍不得哥哥啊？” 林迟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地接了一句： “毕竟你才刚回来，这下又要走。” 刚以为自己抓住了所剩无几的光，结果就抓了个空，林迟有些慌张地岔开了话题： “到了，宋执肯定还在操场呢，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为了来找他，我肚子都饿得唱歌了。” 于归刚把车停稳，林迟就像是刑满释放的犯人，迫不及待地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逃也似地跳下车。 盯着林迟逃走的背影，于归目光沉沉地叹了口气，从小到大林迟都是张开手臂，大方地朝他跑过来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他身边逃走： 也好，离他远点儿也好。 直到夏夜的微风拂过发丝眼角，林迟才觉得清醒过来，脑子里的一团浆糊也不再混沌不清。 这一天发生的事儿可真多： 早恋、打架、情窦初开、父母情感破裂、无疾而终的初恋 …… 等于归停好车，锁上车门，阔步走到她跟前的时候，林迟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慢点儿跑，一会儿摔了。” 于归伸手想要摸摸林迟的头，却被林迟一耸肩给小心翼翼地躲了过去： “哥，你进去吧，我饿了。” “我去小卖部买点吃的等你们。” 第49章 今天的事儿那么多，宋执还本就在气头上，一会儿要是于归再跟他提起出国念书的事儿，指不定火山大爆发。 林迟自己的事儿都没理清楚，可不敢自己再搅合进去了。 而她也需要时间消化自己刚萌芽就无疾而终的喜欢。 “好，留着点儿肚子，一会儿还得吃晚饭呢！” 于归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自己进了漆黑的校门。 林迟看着他的背影怔了好久，总觉得于归的背影很熟悉，似乎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于归就一直孑然一身，总是独自从昏黄的光影，走向未知的黑暗。 第27章 chapter 23 后会无期（三） 那天傍晚，林迟不知道等了多久。 直到天完全黑了，校门口的路灯依次亮起，路上的行人和学生都几乎没了踪影，她才看到于归托着摇摇晃晃的宋执，从校园里走了出来。 她心急地推开便利店的门，迎了过去，才发现于归的嘴角和侧脸都破了皮，像是被猫挠了似的，宋执则是浑身的酒气萦绕，铺面而来的酒味熏得林迟皱起了眉头。 “你...你打哥了？” “你还喝酒？你还嫌今天闯的祸不够多啊！” 林迟一边从兜里掏纸巾，一边皱着眉头数落宋执的不是。 或许是一起长大，整日里都待在一起，林迟比谁都清楚宋执有多依赖于归，想要见到于归。 她并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但猜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神志不清的宋执，也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哭过，眼睛通红，连带着眼白都翻着红血丝，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有本事你就别回来啊！” “现在算什么情况啊，这个家早就散了。” “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来管我，不觉得太晚了吗？” 宋执挣扎着要从于归的身上起来，却因为酒精的缘故，晕头转向地脚软站不住。 于归对他的话充耳未闻，看向林迟： “钥匙在我上衣口袋，迟迟拿一下开车门，我送你们回去。” 林迟原本想要替于归擦擦嘴角，听了这话，又将纸巾塞回了校服口袋里，忙不迭地伸手去于归的口袋里摸索钥匙的踪迹。 “哥，你没事吧？——臭小子，你怎么下手那么重？” 于归摇了摇头，勉强勾起了一个笑容安抚林迟，直到将宋执顺利地塞到了车后座，于归才松了口气。 “迟迟照顾一下小执。” 林迟原本准备拉开副驾的手愣了愣，然后于归又补充了一句： “我担心他呕吐窒息。” 林迟点点头，转而拉开了车后座的车门，将宋执扶稳做好扣上安全带后，那人便偏着头靠着车窗玻璃睡了过去。 这是林迟头一回见宋执喝酒，也许也是宋执第一次饮酒。 真不知道他从哪里买来的，学校附近这些小卖店酒水店，一向管理得就不严，迟早有一天她得去举报了。 于归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眼昏睡的宋执，嘴角还隐隐作痛，宋执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很容易糊弄敷衍过去的小孩了。 4 年前，他离开的时候，宋执和林迟就已经不是小孩了；如今回来，却真实地感觉到了时间，在人身上的流逝。 “哥，你擦擦吧！要不，咱们先去医院吧。” 林迟从后座伸手递了张至今给于归，他偏头接过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开口： “回家吧，没事儿。” 于归冷冷淡淡地回过身去，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林迟突然有些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跟着进去。 “逃兵...懦夫...混蛋” 宋执嘴里嘟嘟囔囔，在本就只有汽车引擎声的车内却尤为清晰，林迟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了瞅于归，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哥哥……” “你说的以后也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啊？” 于归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他没料到林迟会这么直接地问这话，随即便掩了掩情绪笑了。 “出国之后，估计就没时间回来了。” 林迟其实心中有数，她并不相信于归此时的回答，总觉得是某种模棱两可、滴水不漏的托词。 她相信，于归在车上同她坦白的那句“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就是字面上想要表达的意思。 而林迟想知道的是原因？为什么呢？！ 邱婷已经去世好几年了，用宋执的话来说于归就算是“逃兵”“懦夫”，也总会被逮回来，总要面对现实吧。 或许是早上在学校于归那句让她努力长大，他可以再等等她，让林迟迷糊了大脑，一下子便有些心急和生气。 “那...上午让我努力长大，你会等我又是什么意思呢？” 林迟的声音带着些委屈，于归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也是从林迟这个年纪长大的，也曾接受过这个年龄段女孩狂热的喜爱。 但林迟不一样，是他从小看到大，甚至是手把手牵着长大的小姑娘。 他的确可以毫不费劲地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让小姑娘死心，但他却总是不忍心看到小太阳落泪，尤其是在林迟今天已经哭过了。 上午的话，是他欠考虑了。 他还把两个准成年人当作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朋友一样哄，结果一个哄过头当真了，一个哄不住了发怒了。 第50章 于归的车开的很快，车窗外的景色向身后飞驰而去，夏夜的晚风透过车窗灌进车厢，直接拍在人脸上，一时间都没人说话。 林迟扯了扯嘴角，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她年纪太小，错把于归的玩笑当真了。 “你不回来的话，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 林迟这个年纪的女孩，常常会将对年长男性的依赖错当成爱恋。一向随心所欲的小姑娘，哪会问出可以不可以这样的问题呢？ 换作以前，林迟一定会摆摆手，大大咧咧地对他说：“你不回来的话，那我去找你不就行了。” 于归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情绪，林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见他第一面便对她毫无保留释放善意和温柔的人，同任何人都不一样。 “当然。只要未来迟迟还愿意，后会有期！” 少女依赖、迷恋这样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于归想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过个一年半载的，林迟在大学认识了别的人，便就觉得他不值一提或是一文不值了。 宋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或许压根也没有醉得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严重，不过是借着酒劲冲于归撒泼。 久别重逢，于归上来就开门见山说他要走了，所以他给自己留了一笔钱。宋执越想越来气，便和他动了手。 谁知，于归压根没放在心上，也没还手，任由他撒气一般站着挨他的揍，接着便像以前教育他时一样，叮嘱他以后照顾好父亲和林迟。 自顾自地将一些担子和责任扔给他，自己却像个缩头乌龟，逃得远远的。 林迟和于归的话，顺着风飘进他的耳朵，他没有搭腔，头靠着车窗，迷蒙地睁开了眼睛，望向车外飞逝的街景。 只有林迟这臭丫头，傻傻地相信什么“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恐怕才是他的心里话。 …… 第28章 chapter 24 问心有愧（一） “迟迟，醒一醒。” 于归的声音像是从某个空洞的时空传入耳中，由远及近，林迟睁开眼的时候，迷蒙地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身子陷在副驾的真皮座椅上，加热坐垫和车内空调将她的小脸烘烤得红通通的，她舒服地往座椅里又缩了缩，一脸满足地睁开惺忪的眼睛。 刚才还在眼前的蝉鸣鸟叫林城夏日，不知什么时候被车窗外银装素裹的嘉兰之冬所替代。 林迟睁开眼发了会儿懵，懵懂地偏头看了眼身旁驾驶座上那位，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只觉得司机有些眼熟，对方好整以暇地支着脑袋，带着些宠溺的笑盯着她，不言不语。 直到眼前这个英俊瘦削的脸庞，和脑海中那个人重合在一起，林迟的瞳孔才由迷茫变为了惊慌，眼底那层迷蒙被生动的光亮所替代。 眼下的状况一下子便清晰了起来，几天前，林迟刚在林城过了一个不甚愉快，略显鸡飞狗跳的春节，遇到了阔别多年的心动男嘉宾于归； 而几个小时前，林迟和她的行李，以及母亲为她准备的年货特产，一并被她父亲和宋爸“押送”上了于归的车，打包滚蛋。 等到林迟彻底清醒，反应过来自己搭着于归的顺风车，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漫长的长途跋涉中，自顾自地沉沉地睡了过去，留于归一个人开了数小时的车。 不仅如此，她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尽是些陈年旧事，林迟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和慌乱。 刚准备坐起身，就觉得头疼欲裂，或许是做了梦的原因，还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嘉兰气温有点低，别感冒了。” 于归笑着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林迟小小声地说了句谢谢，眼睛都不敢抬，生怕与于归对视，梦里的她还停在 17 岁情窦初开，睁眼心上人就坐在身边，她只觉心跳的很快。 恍若隔世，让林迟有些慌乱。 【怎么哥哥还在等，迟迟却变了心。】 这句话乱了 17 岁少女的心，也让 22 岁的林迟不知所措。 但梦终究是梦，总会醒。 如今 22 岁的林迟，也早不是那个因为心动就方寸大乱的 17 岁少女，她更加成熟稳重，也更加不喜形于色。 “对不起，我睡着了。” “你应该叫醒我的，长途车，我可以和你换着开的。” 林迟压了压心底暗潮涌动的思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入场。 明明几天前还能如常与于归相处，怎么因为一个梦就突然乱了手脚呢？ 或许，是因为在狭小的车内，只有她和于归两个人罢，和 17 岁的自己产生了一些情感共鸣罢了，林迟连忙摇下了车窗，想用冬夜的寒风让自己保持清醒。 “会开车？” 林迟其实就是没话找话，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还算清醒，她不过是客套罢了，压根儿也没想过于归会反问。 更何况，林城山路众多，通往嘉兰市途径的可都是一些险峻的盘山公路，就算她会开车，作为一个体贴的“大哥哥”，于归也不能真的让她和自己轮换着开车吧？ “会，但也不是太会。” 林迟的的答案，在于归的意料之外，倒是把他给逗笑了。 小姑娘眼睛一转，800 个心眼子一个都藏不住，他只是有些惊奇和遗憾，在一些他不曾参与和经历的时间里，错过了许多林迟的成长，迟来了一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第51章 “迟迟，你害怕我吗？” 即便林迟再怎么隐藏，于归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林迟的紧张和不自在。 林迟吸了吸鼻子，有些心虚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不是害怕，只是多年未见，毕竟是有些生疏。 而她也不是以前那个整天跟在于归身后没脸没皮的小朋友了，更何况，她的确年少曾对于归芳心暗许，怎么着想来都是有些尴尬和心虚的。 寒风让林迟保持了清醒不轻易开口，也让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于归缓缓地将车窗关小了一些，不至于让冷风直吹脑门： “嘉兰气温低，车内外温差大。” 于归将话题岔开，他并非是想为难林迟，他从不奢望和林迟还有宋执回到过去那样的关系，也深知那并不现实。 “林爸说你租了房……” “我回学校住。” 于归的话还没说完，林迟就立马打断了，忙不迭地接话。 或许是她答得太快，于归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低头发动了车子，也看不出有什么别的情绪。 林迟偷偷打量了于归一会儿，只觉车内气压有些低。 房子是和黎粟一块儿租的，但林迟之前一直忙着实习的事儿，找房子签合同都是黎粟一手操办。 林迟心里压不住事儿，就想着过完年，能歇会儿了在开始搬，总之离毕业还有几个月，倒也没有那么着急。 地址黎粟倒是发给她了，但钥匙什么的却都不在她身上。 琢磨了好半天，林迟才恍然，或许是自己抢话太快，话一出口带着些无意的戒备，像是防备着于归一般。 “咳咳......” 林迟清了清嗓子，于归瞥了她一眼，一手扶着方向盘，顺手抽了一瓶水单手将瓶盖拧松后递给了她： “喝点儿水，一直坐在车里，空气干燥。” 于归的语气又恢复了体贴，似乎刚才的低气压是林迟的臆想，但既然有了怀疑，林迟就不想有什么误会。 “那个......” 林迟张了张嘴，犹豫着措辞，如果直说自己不是防着于归，感觉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如若将来龙去脉都解释得清楚明白，但于归却并没有那么想，反而是她心思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正巧碰到红绿灯，于归将车平稳地停了下来，偏头看着林迟，等着她后面的话，一副不急不缓，耐心的模样。 于归这人吧，长得好看，温柔体贴，从小到大都对她很耐心，尤其是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每次同林迟说话的时候，都满是真诚与宠溺。 “你下周末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帮我搬家吗？” 林迟不敢抬头去看于归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玩着放在身前的双手手指，接着有补充道： “没空也没关系，房子是我室友租的，我还没去看过。” “钥匙要过几天她回来才能给我……” “我可以慢慢搬...” 林迟越说声音越小，就越发的语无伦次，但既然开口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说到后面倒有些委屈了起来。 “傻姑娘，你怎么还委屈了？” “即使在拜托我搬家，也依旧没叫过我，迟迟真的还记得我是谁吗？” “该委屈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于归这话问得坦荡，传入林迟耳朵里却尤显暧昧，或许是她自认心虚，她叫不出“哥哥”二字，总觉得别扭。 “于...于归啊！” 林迟答得大声，颇有种用音调和高嗓门壮胆的嫌疑。 “明白了。” 于归探究似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林迟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挪开了视线，他才偏过头笑了。 路灯由红变绿，他不做停留驶离了路口，直奔目的地。 第29章 chapter 25 问心有愧（二） 于归是明白了，林迟却犯了迷糊：他明白什么了？ 他自说自话地问了问题，紧接着又莫名其妙地懂了，把原本就头晕脑胀的林迟，弄得更加稀里糊涂。 但好在，回到嘉兰后，林迟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本该有的轨迹上来，林城的一切都被抛在脑后。 父母是否离婚成功，她也不去追问跟进，信奉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几年在嘉兰市的独立生活，让她已经能够照顾自己，独立处理生活琐事，父母可以给予的帮助少之又少。 她刻意为之远离父母的庇佑，就是为了在家庭分崩离析的时候，能够独当一面，不至于瞬间崩溃掉。 “林迟！新年快乐，想死你了。” 林迟回到嘉兰的第三天，黎粟就也从老家赶了回来。 只见一袭喜气洋洋的红色呢子外套，推开宿舍门的瞬间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未来的台柱子，大主持，这么着急赶回来请客吃饭呀？” 林迟还没忘黎粟年前跟自己说的，收到了电视台 offer 的事儿，一边拍着她的背，一遍打趣。 “就想着吃！我啊，是来给你送钥匙的。” 黎粟将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全部扔在了床上，然后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精致小巧的防盗门钥匙递给林迟。 “我可是一下高铁就来给你送钥匙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搬啊？” “和我的二人世界，你不期待吗？” 第52章 “我半个月前就把家里收拾好了，就等你拎包入住了！” 她俩自高中就形影不离，除去青梅竹马的邻居宋执外，黎粟是林迟唯一一个可以说是连体婴似的朋友了。 后来，两人高考志愿填报了同样的学校和专业，又凑在了一块儿。 林迟瞅着黎粟一脸的兴奋和暧昧，忍不住笑出了声，将钥匙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钱包里，得找个时间买个钥匙扣才行： “周末吧，之前都很忙。” “行啊，那我帮你呗，我租辆车！或者，咱们叫个搬家公司？” 一听林迟终于要开始搬家了，黎粟兴奋地立刻掏出手机查看搬家公司费用，眼睛滴溜溜地瞅了瞅宿舍里林迟的行李，盘算着叫一个多大的车比较方便。 林迟收拾行李的手顿了顿，犹豫着瞥了眼黎粟： “不用了，我已经约好了，周末有人来帮我搬。” “谁啊？” 黎粟眼睛盯着手机，手指扔在不停地划着屏幕，林迟的社交圈她了若指掌，能帮她搬家的也没几个，不过是随口一问。 谁知，林迟一直不回话，让她黎粟起了疑，于是撇了撇嘴将手机塞回兜里，双手环在胸前，一副审犯人的架势死死地看着林迟： “贾岩？你不是说你跟他说清楚了吗？” “怎么？他不死心还来帮你搬家啊？” 林迟连连摆手：“不是他，以后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宋执啊？他那吊儿郎当样，还没我靠谱呢？” 倒不是林迟故意隐瞒，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黎粟说。 还记得当初意识到自己喜欢于归之后，于归便远渡重洋，音讯全无，她那还未开始就结束的单恋就这么死在了摇篮里。 林迟抱着黎粟哭了许多个日日夜夜，如今想起来还是很丢人；想来黎粟心里，于归也不是什么大好人。 “不是，宋执要出国了，最近忙着呢……” “诶不是，你那绿豆大小的社交圈，我可再拎不出来别人能帮你搬家了。” 黎粟皱着眉头，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你实习认识的人？男人？配音的？出名吗？” 林迟想了想，这么说来好像也对，便点了点头：于归原本就是实习的时候，偶然碰到的合作公司的人，怎么不算是实习认识的呢？ 黎粟逼问得紧，原本林迟只是有些犹豫怎么跟她说，结果现在骑虎难下，反倒显得林迟越发心虚，只好敷衍了事地点了点头： “你周末就知道了。” 黎粟被林迟吊足了胃口，抓心挠肺得不到答案很是抓狂，伸手准备去掐林迟脖子的时候。 也就是在这时，宋执的电话救了林迟一命。 “喂，怎么了？” 林迟接通了电话，径直走到了阳台，关上了宿舍与阳台的校门才开口。 电话那头的宋执，迟疑了好半天没开口，林迟也不着急催他，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最终，宋执还是率先吸了口气，打破了沉默开口：“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几乎是宋执话音刚落，林迟就接了话，似乎早就预料到宋执要说什么一般。 宋执这通电话打来无非是想问于归罢了，那些困扰了他们两个人多年的，关于于归的问题，但这通电话打来的，比她预料得还要晚一些，宋执还真是沉得住气。 宋执性格别扭，这些年更甚。 明明就很关心于归，想要靠近于归，却偏要装作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拐弯抹角地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藏起来。 林迟就想掰一掰他的别扭劲儿，装傻充愣不知道宋执想问什么。 “你别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回互呛，期许上来了声音也越来越大，黎粟有些担心地拉开门，小声地问林迟：“没事吧？” 林迟摇了摇头，压低了音量对宋执说：“我还有事，你后天飞机，一路平安，挂了。” 没有给宋执开口的机会，林迟便将电话挂断，然后又从通讯录里将今天前保存的于归电话给复制了一遍，粘贴到了和宋执的聊天对话框： “于归，微信同号。” 消息刚一发出，聊天对话框上立刻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林迟等了好半天，也没见宋执的回复，估摸着在组织什么话术骂她呢？ 直到阳台灌进一阵凉风，她打了个哆嗦，准备放弃等待进屋的时候，宋执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才出现在屏幕上： 【乔迁大吉。】 盯着这四个字看了一会，林迟忍不住笑出声，原以为宋执会气急败坏发一些声讨她的话，亦或是放些狠话，结果他犹犹豫豫，只回了这四个字。 林迟都能想象得到宋执那满脸的纠结和抓狂，打开宿舍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着吐槽： “别扭王就是别扭王，说一句谢谢跟要他命似的。” 第30章 chapter 26 问心有愧（三） 于归收到宋执好友申请的时候，正趴在音遇大厦的顶层吸烟。 嘉兰的冬天，室外要比林城冷一些，如果碰上刮风，脸上就跟刮刀子似的疼。 但如若碰上下雨天，天空雾气腾腾显得整个城市有些雾蒙蒙的灰暗外，倒也没有冷得特别的难熬。 第53章 【宋执。】 手机上的好友申请，只有“宋执”两个字，最后的句点显得十分生硬和冷淡。 于归掐灭了烟头，将手揣进兜里捂了捂，这才点了添加好友，通过了宋执的好友申请。 但也就仅此而已罢了。 或许是分开了太多年，宋执心怀芥蒂，纵使心中有诸多不解和疑惑，他也没有急于开口。 似乎迈出添加好友这一步，就已经算是和解了一样。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宋佳音推开天台铁门的瞬间，就看到了一袭黑色风衣的于归盯着手机屏幕发愣，冷不丁就笑出声：“你这什么表情？像是在等小姑娘回信的纯情少年。” 于归抬眼看她摇了摇头，将手机熄了屏，塞进上衣兜里，冲她晃了晃夹在指间的香烟。 宋佳音不喜欢烟味儿，于是选择了一个离于归老远的位置站定，偏头看他： “过年怎么样？” “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听说你还有家。” 宋佳音的语气里满是揶揄和试探，她认识于归很久了，自认为算是于归为数不多值得信赖的亲密朋友。 公司的同事都认为他俩除了是合伙人外，还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她也承认自己倾心于归，坦坦荡荡。 但宋佳音深知，无论于归外露得多么平易近人，彬彬有礼，但那无形的铜墙铁壁，冰冷生硬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于归很少跟身边的人透露自己的家庭情况，每年过年，于归都会自己去国外待一阵。 今天宋佳音邀约于归一起去国外滑雪，却被他笑着婉拒： “今年，得回家一趟。” 大约是听出宋佳音语气里的不快，于归吸了口烟，吐了个烟圈： “感觉还不错。” 于归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暖意，连眼神都变得温柔缱绻起来，这副表情让宋佳音吃了一惊，心下跟着慌了一下： “怎么？” “家里还真给你这个大龄单身男青年介绍了个小姑娘不成？” 或许是听出宋佳音语气里的慌乱和试探，于归捻灭了香烟，将烟屁股塞进了口袋后，叹了口气笑： “确实是个小姑娘。” 但不是介绍的，算是他半养大的。 于归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宋佳音心沉了沉，这些年她主动向于归示好，暗示明示都被于归严肃认真地拒了： 只是朋友，只做朋友。 但于归身边，至少在宋佳音认识他之后，是没有什么亲密的女性的。 作为唯一的女性朋友，总归是特别的，无可替代的。 这下突然冒出个小姑娘，倒是让她有些不淡定了。 在宋佳音看来，于归是个挺随性的人，还带着些凉薄，表面上的彬彬有礼、谦谦公子，实则对大多事物都是一种观望，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 与他适配的理应是成熟独立的女性，能和他比肩，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你开玩笑的吧？” 许是于归脸上的表情过于松弛和温柔，宋佳音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难掩语气中的严肃与不易察觉的怒意。 于归没有接话，但他偏头看向宋佳音的表情十分诚挚，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 他没有开玩笑。 小姑娘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总把嫁给他、结婚挂在嘴边，总是毫无顾忌，肆意地张开双臂拥抱他。 无论是谁都觉着不能当真的童言无忌，对于尚且处在水深火热的少年于归，却是明目张胆的偏爱，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割舍和放弃的救命稻草。 母亲过世后，他将自己放逐地狱，却又不忍心将曾经照亮过他的光给一同拽入深渊；他还没有卑劣到利用尚且懵懂的少女依赖，将人禁锢束缚在自己身边。 林迟就像小太阳一样，理应活在阳光明媚的晴天，自由生动活泼，肆意张扬地奔跑。 但如果太阳黯淡了，他就没什么理由说服自己不去高攀了。 “有多小？” 宋佳音难掩不可置信，最后舒了口气有些嘲弄地笑着问。 “大学还没毕业，算小吗？” 于归思索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似乎真的有些苦恼。 如果之前什么“小姑娘”，宋佳音都可以归结为于归在搪塞她，那此刻于归的神情和他说出口的话，都仿佛眼前有那么一个鲜活的形象： 一个让于归开始忧心年纪的，尚未毕业的小姑娘。 而且，看于归那副模样，压根不是一见钟情，而是蓄谋已久。 “你高中毕业成年了，人家还在念小学。” “你要是再早几年，你这是引诱未成年。” “人家长知道了，准打断你的腿。” 宋佳音一下子气笑了，却又要强忍镇定，云淡风轻地开着玩笑，毕竟于归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并未许诺她什么，或是同她暧昧。 “引诱？我何德何能啊？” 于归琢磨了这个词半晌，算吗？他确信他是率先被引诱的那个。 虽然他不确定李冉和林清远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但他的确问心有愧。 他对林迟本就“心怀不轨”，自小便是。 没有人会拒绝温暖和阳光吧，尤其是对他这样，总是独自徘徊在阴暗湿冷角落的人来说。 第54章 单是被阳光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拥抱过，就不会想要逃离的吧。 于归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是宋执就好了，可他不是，他只是一个与宋家毫无关系的拖油瓶罢了。 换做李冉和林清远，或许不会将他腿打断，但也不会将林迟托付给他吧。 骨子里的自卑，无关他现在所拥有成就，尤其是在面对林迟一家人的时候，扑面而来的爱和心中无限上涌的卑微，总能打个不可开交。 但如果能占为己有，那便占为己有。 “呵，怀疑自己可以，别质疑我的眼光。” “毕竟，我喜欢你这么多年。” 宋佳音深吸了口气，冷空气顺着鼻腔涌入，也不知道是刺激的还是怎么了，一阵鼻酸后眼角竟有些湿润。 “谢谢。” “风大进去吧，你找我应该不止就给我拜年吧？” 于归瞥了一眼，很快便体贴地挪开了眼，笑着岔开了话题领着宋佳音进了大楼。 宋佳音看着他的背影，扬了扬头，拭去眼角的泪水： 真是一点儿没变，冷淡寡情。 …… “有个大 ip 的小说漫改动画项目，你有兴趣吗？” “人家指名道姓要‘云出’老师来录。” 宋佳音的声音在身后，于归一把拉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戴音和 kk 还有七八个正襟危坐的新人，见他来了，立刻起身问好，于归先是一愣： 好大的阵仗。 “没兴趣。” “但我有兴趣听听看是什么项目，让你亲自来找我。” “还叫来这么些小孩儿……” 于归点点头，示意他们都坐下，开口的话却是回答身后的宋佳音的。 宋佳音心里腹诽： 你也知道这些是小孩，刚刚让你春心萌动的小姑娘，估计也就跟这些小孩儿差不多大。 “是嘉兰电视台找来的，和文旅部合作的片子。” “小说是架空幻想题材，主人公是活了几千年的守墓一族后代，主要呢就是讲文物保护。” “电视台那边的 s＋项目……” 宋佳音拉开椅子坐在了于归身边，戴音立刻就将项目方案和资料递了过去。 音遇早期的这两个元老，一个雷厉风行女强人，一个和风细雨活财神，戴音觉得两人很是相配，忍不住眼神在两人间来回流转。 “动画找的是东升工作室？大手笔呀。” 于归翻了翻材料，目光落在了动画制作一栏【东升】的时候忍不住抬了抬眉毛。 “没那么乐观。” 宋佳音将于归手里的资料又翻了一页，上面的条款写着东升有权找第三方进行绘制，由他们进行监制和品控。 “这么一个 s＋的项目，东升舍得交给外包团队做。” “怕是项目拖太久没启动，东升主力团队接手了别的项目了吧。” 于归一手翻着材料，一边就将来龙去脉、前因后果给梳理了出来：“所以，电视台是想找到我们音遇，至少对外宣传上东升和音遇就足够有噱头了。” “不愧是老大！” kk 对于归那抽丝剥茧的分析能力是佩服至极，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于归看了他一眼轻笑，然后将方案和材料都推到了宋佳音面前： “所以，怎么找到我的？” 宋佳音瞅了眼戴音，戴音心领神会地立刻解释： “财神爷，圈外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人东升跟我们打交道那么多年，人第一个就把你给卖了。” 见于归兴致缺缺，压根没有松口的意思，宋佳音又将方案递了回去，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补充道： “不仅如此，这个项目本来就是面向年轻群体的人文动画。” “电视台那边负责对接的，好像是你粉丝，还是小姑娘。” 宋佳音特意将重音落在了“小姑娘”三个字上揶揄他，于归无奈地抬眼看了看她： “我参与可以，不任主役。” 见于归松了口，戴音眼睛都亮了，财神爷多少年光吃闲饭没进棚了？ 宋佳音对于归的突然松口也有些诧异，她一堆话术还没来得及用上，她探究地望向他，只见于归盯着材料若有所思。 “戴音，这个外包团队「弥漫」是上次那个跨年夜让你们焦头烂额的有声漫团队吗？” 戴音伸长了脖子去看于归指着的材料，然后点了点头：“啊，对。他们公司新风尚是做小说出版的，「弥漫」就是他们孵化的专做小说漫改、有声漫改的团队。” “新风尚？上市公司啊！” kk 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上次合作下来，除了林迟一个靠谱的以外，感觉都不太行，怎么都不像上市公司的样子。 “哟，kk 知道挺多啊，平时没少看书啊！” 戴音撞了撞他胳膊，接着又补充道： “去年他们团队做了一个小说漫改，吃了大 ip 的红利，小火了一把，就单独成立了一家依托新风尚的子公司「弥漫」。” “但其实就是一个草台班子，随时有可能整个团队被裁掉的边缘部门罢了。” 宋佳音听后看了眼于归的表情，勾了勾嘴角，这样的团队一听就不太靠谱，但于归的表情却十分的耐人寻味，似乎突然感兴趣了一般： “怎么？想起以前自己草台班子的岁月了？” 第55章 “淋过雨，想给别人撑伞？” 于归笑着合上材料，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两条新消息： 「那个，你周六上午 10 点有时间吗？大约 3 个行李箱。」 「还有，我把号码给宋执了。」 两条消息间隔了大约 10 分钟，于归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在屏幕上敲了一句回复： 【迟迟，哥哥要真叫不出口，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无论如何，于归都不像沦为无名无姓的“那个”，接着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心情大好地回复宋佳音： “至少，别给人伞撕破了不是？” 宋佳音的目光落在于归的手机上，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看到一条署名为“小太阳”的微信消息： 【于、归、哥、哥。】 第31章 chapter 27 秘钥 “林迟，萱萱上次的有声漫项目，数据你维护一下。” “然后跟渠道平台那边，要几个推荐位和 banner 位！” …… 周五一大早便被公司 leader 的电话给叫了起来，瞌睡都还没醒就已经坐在了工位上。 迷迷糊糊之间，手里已经多了好几项活，她有些头疼地盯着电脑发愣，桌上还摆着实习期转试用期的表格。 过年前，这张表格过年前她就已经填写好了，只是迟迟没有交上去。 她当初是因为想进新风尚旗下的杂志『思』才来实习的，如今不仅做着与杂志毫不相关的工作，听说杂志那边也没有 headcount，即便是转正了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的机会。 混日子罢了。 “林迟，你表还没交啊？芸姐在催了。” 邻桌的同事瞅了一眼林迟电脑上的排班表，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是实习生而已，本该过寒假还把人叫回来苦逼上班，资本家嘴脸真丑陋。 “嗯，还有点信息没填完。” 林迟刚将表格塞进抽屉，leader 芸姐便将她和漫画师萱萱叫进了办公室，除了她倆还有 动画组的老大。 “咱们有个新项目，之前萱萱画了部分样章，动画组那边做了样片发过去，东升那边挺满意。” “目前已经有差不多 3 集的内容了，配音团队是音遇那边，林迟之前对接过。” “这次交给你没问题吧，这可是个大项目。” 劈头盖脸的任务砸在脸上，林迟都还没动清楚是什么项目就扔手里了，刚想拒绝，芸姐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补了一句： “转试用的表格尽快交给我，这个项目结束，你正好毕业。” “编辑部那边有 headcount，我就给你推过去。” 林迟不止一次跟芸姐提过，自己之后想转岗去杂志社，或许是底线亮得太早，很快便被抓了个正着。 借着给 headcount 的由头，强推了一个任务在自己头上，林迟拒绝的话憋在嗓子眼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许是看出她的迟疑，芸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 “「思」的金牌编辑温想，之前跟我说缺个帮手。” “这个项目你要是完成得好，我也好推你过去不是？” 明明知道是芸姐在画饼，林迟还是忍不住心动了，拿着手里一堆对接材料，林迟真的有点儿进退两难。 虽说自己之前跟音遇的配音团队合作得挺好的，但自从知道于归是那儿的股东后，就有些别扭，而且她是真的不想跟萱萱合作了。 可转念一想，如果能借这次再度跟音遇合作的机会，偷偷向戴音和 kk 他们打听一些有关于归这些年，她们都不曾参与过的经历，似乎又没有那么难熬了。 - “啊？《年轮》那个项目，你也参与？” “救命救命救命！一定是我的虔诚，感动了上苍，才让我黎粟离本命那么近。” 因为项目已经启动了有一段时间，林迟算是临时加塞的工作人员，芸姐给的资料也都零零散散。 得知是电视台那边的项目，合计黎粟收到 offer 后马不停蹄就入职实习了，林迟一回到宿舍便给她打了通电话。 谁知她刚说了一句自己参加了电视台 s＋级的项目后，黎粟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冲电话大声嚷嚷，吵得林迟头晕眼花。 “迟迟，你还记得我高中打的那个恋爱游戏吗？” “我认真跟你说工作，别闹。” 林迟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一边将明天要搬的零碎物件儿给塞进包里，三个行李箱已经整整齐齐码在了宿舍的阳台。 “我也是认真的！我最爱的那个 cv 大大，退圈多年，前几天确定要参演了。” “所以呢？” “所以，你得帮我要到签名，最好给我偷拍一张照片。” 林迟叹了口气：“你要不自己向台里争取一下吧，自己来！” “配音演员那么多，我哪儿知道你要找谁啊？” 林迟话音刚落，黎粟那响破天际的大嗓门高就透过听筒钻进林迟的耳朵，震得她耳朵生疼： “云出！！云出！！云出！！” 【云出】 这两个字，林迟好像在哪儿听过。 也不知道是被黎粟吵的，还是被这个名字惊的，林迟一下子愣住了，收拾宿舍的动作一瞬间停了下来。 之前，跨年夜。 在音遇的露台上放烟花时，kk 好像是这么说的：老粉啊，知道【云出】大大的本名。 第56章 …… 于归就是云出，云出就是于归。 脑海中得出结论的一瞬间，林迟呼吸一滞，这是巧合吗？ “迟迟？林迟！！你听到没啊？” 许是她沉默愣神了太长时间，一声不吭地让黎粟有些焦急地冲着听筒越发大声地喊，林迟这才回过神来。 “你再大点声，我这辈子可能就听不到了。” 黎粟嘿嘿笑了两声后，又叮嘱林迟一定要帮她，毕竟她刚去试用，低调做人站稳脚跟才是正事，再怎么追星心切，也不至于砸了自己饭碗，冲上去领大项目： “《年轮》项目的资料我一会儿找同事要了发你，一定要帮我啊！” 林迟先是应了一声“好”，接着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 “这个【云出】，很有名吗？我记得你高中就很喜欢他了，有那么好吗？” 既然知道了云出就是于归，那稍微了解一下即将要负责项目的配音演员，应该也不算是打探隐私吧。 “当然！” “我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他的地位可不是你之前认识那些配音演员能比的。” “声音华丽，声线多变，翩翩公子，斯文败类，雅痞，色气攻音……” 听到黎粟将于归吹捧得天上有地上无，林迟都替于归心虚，她说的这些，跟她认识的低调温顺的于归可不太一样：“打住打住，还是等我搬家后，你再跟我说吧。” “对了，我宿舍枕头底下还有个 psv，里面有一个叫「成瘾」的游戏。” “那可是「云出」大大的出圈成名作。” “你沟通了那么多配音演员，听我说那么多，不如自己去感受一下。” 黎粟电话那头侃侃而谈，喋喋不休，林迟嘴上说着“不感兴趣”“没时间”，身体却很诚实地爬上了黎粟的床，找到了那台可以算得上是古董的 psv 机器： “你这机器还能行吗？” “啧...不行，周末你搬家了，姐在家 switch 连大屏陪你玩。” 黎粟在卖安利这方面从不认输，以前高中的时候就给林迟安利过日乙，谁知林迟就是不为所动，整日哭哭啼啼，一心只想着那个远走他乡，杳无音讯的宋执他哥。 没成想，现在林迟工作倒是跟配音打上了交道，主动找上门来讨安利，那她可就得好好给林迟介绍介绍配音圈大神级的存在了。 “大可不必。” 林迟率先一步挂断了电话，盯着手里的 psv 看了半晌，黎粟高中时期就很喜欢那个名为【云出】的于归了。 那时候，于归还在念大学吧。 握着手里的古董机器，林迟觉得自己掌握了通往过去秘境的一把钥匙，只要她拧动钥匙，打开魔盒，一个她陌生又熟悉的于归，便会向她走来…… 第32章 chapter 28 试探 阳光透过窗帘撒进室内，林迟还缩在被窝里抱着 psv 打着游戏。 直到被窗帘缝隙的阳光刺了眼，她才有些惊慌地立刻伸手去摸枕头边的手机，荧光屏上的时间显示清晨 7 点的时候，林迟直呼不妙。 昨晚，将零碎的东西都塞进背包后，林迟盯着桌上的 psv 陷入了长久的天人交战。 于归从未跟她和宋执提及过自己的过往，此刻，林迟总有种窥探于归隐私的错觉；但转念一想，这游戏那么多人玩，应该也算不上什么隐私。 没成想，自己抱着 psv，一玩儿就是一整夜。 「成瘾」的机制，是常规日乙的模式，6 个可攻略男主，真男主锁了线，只有达成了其他几个男主的 best ending，才能开启最后一个可攻略角色的路线。 不幸的是，于归配的就是那位被锁线的纯爱病娇——为爱变疯魔的真男主。 一开始，林迟还认真地在进行选项的筛选，后来因选错选项而死亡次数过多后，竟然意外点燃了她的斗志，越挫越勇，鏖战到天亮。 “怎么才过了两条线啊……” “我这一晚上到底在干什么啊？” 林迟看了眼进度，进度 25%，辛苦忙碌一晚上，才成功通关了两个男主的 best ending，其中难免出现于归配音角色的戏份，寥寥数语，说得最多的便是一句： 【小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但林迟还是认出了，那就是于归的声音。 不管他声线再怎么变化，林迟还是瞬间就锁定了他的音色，缱绻绵长，温润如玉。 要不是受到黎粟的煽动，以及这时不时出现的于归声音的蛊惑，林迟哪儿会熬夜呢？这个时间点，她想睡也来不及了，10 点那个游戏里的“疯魔病娇”就要来替她搬家了。 林迟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通宵打游戏造成的头疼欲裂，除了不会恶心呕吐外，比宿醉好不了多少。 【房间，我替你打扫好了！早饭，也替你准备好了！】 【当然，早饭也有你的神秘搬家嘉宾的份！】 犹豫着是否要给自己洗个澡的林迟，嘴里吊着牙刷，检查着手机里的信息，头两条就是黎粟发来的，时间竟然是早晨 6 点。 林迟的指尖在手机上敲下：“你怎么起那么早？” 【女主持的自我修养。】 盯着黎粟发来的消息，林迟冷不丁地笑出声，嘴里的泡沫变成气泡喷了一面镜子，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黎粟又接着发来了消息，笑容便凝固在脸上： 第57章 【你是不是通宵打游戏了？】 【你又知道了？】 说时迟，那时快，黎粟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说吧，是打游戏了，还是早起打扮等你的神秘搬家嘉宾呢？” 林迟含了口水，漱了漱口，吐掉了嘴里的泡沫，深吸了口气才开口： “打游戏，我想总得了解自己合作的配音演员吧。” 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慌，林迟看着镜中的自己都觉得狡猾，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黎粟解释她的本命“云出”其实就是林迟今天的“搬家嘉宾”。 总觉得，要是现在跟黎粟说了，这家大约会搬得鸡飞狗跳就是了。 “但我听说，云出大大这次只是协役，你们合作的机会应该不多。” “……是吗？” “你怎么有点儿失望？” 林迟咽了咽口水：“没啊，没有小角色，每一个配音演员，我都要认真了解的。” 黎粟在电话那头啧啧咂舌，这话倒像是林迟说得出口的，她可不认为林迟玩一个游戏就沉沦入戏，毕竟林迟那情根深种的模样，她至今都记忆犹新。 “就是……这游戏好难，死了好多次，才通了两条线。” 林迟忍不住抱怨，自己无非是想了解于归才开始的游戏之路，结果熬了一个大夜，才见了于归所配角色的边角料罢了。 “害，乙女游戏的第一奥义：选项前存档，每一个选项都选一遍，择好感度高的走下去。” “乙女游戏第二奥义：攻略大法。回头我给你发攻略去。” “林迟，你这么沉迷游戏，我觉得我像个罪人……” 林迟没理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她真的是怎么就忘记求助伟大的搜索引擎呢？ 不然自己也不至于孤军奋斗了一晚上，现在顶着俩黑眼圈。 - 于归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刚将车稳稳地停在林迟宿舍楼下，就看见林迟将行李箱从宿舍楼里推了出来。 “迟迟没睡懒觉？” 手里行李一空，林迟一抬头便对上了于归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晚上都在琢磨着游戏的原因，于归声线的边角料还在脑海里回荡着叫她“小姑娘”，此时听到一句“迟迟”，她一瞬间有些懵逼。 仿佛那个设定为“病娇疯子”的男主，此时就站在自己跟前，从游戏里追杀她到了现实中。 “嗯？” 见林迟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像是还在梦里，于归出声提醒。 林迟这才回过神来，略显慌乱和遮掩地点点头： “嗯...昨晚没休息好，加了会儿班。” 加班这个说辞，要换做以前，林迟一定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的；但此刻，面对于归她突然就有些慌。 做贼心虚，这四个字她也是当下才有了深刻的领悟。 于归虽看穿了林迟撒谎，却也没有拆穿，只是笑着接过林迟的行李，径直搬上了后备厢： “没落东西吧？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林迟庆幸于归将话题岔开了，连忙接话：“还有一个书包，我这就上去拿。” “不急，慢慢来。” 于归冲她笑，就像以前一样耐心地哄小朋友似的。 林迟飞快地转上跑上楼，直觉告诉她，她需要一个时间来区分游戏和现实，至少分清游戏里那个角色，和眼前的于归吧。 通宵让她的反应力完全跟不上，生怕自己在于归面前漏了馅儿。 “哥哥，我好了，出发吧！” 等林迟再次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像变了个人似的，落落大方地叫了一声“哥哥”，十分的刻意，让于归没忍住笑。 强装的镇定，林迟自觉天衣无缝，但在于归那儿一眼便被识破。 “系好安全带，妹妹。” 于归看向副驾正襟危坐的林迟，绅士又礼貌地提醒，林迟这才后知后觉地拉了拉安全带，紧紧扣好后，冲着于归傻笑：“谢谢哥哥。” 就在两人哥哥长，妹妹短的时候，林迟手机里收到了黎粟发来的语音消息，估计是问她出发了没有，便没多想点开了： “「成瘾」攻略我给你找到了，直接发你邮箱了。云出大大那条线有个隐藏结局，你得把警察小哥那条线的 best ending 和 bad ending 全通了才能触发……” 黎粟的大嗓门，在嚎出【云出】二字的时候，林迟呼吸一滞，觉得整个车厢内的空气都禁止了，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将手机调至静音，却让声音越发大了。 一时间，林迟抬头去看于归的神色都变得无比的胆怯和心虚。 谁知，于归只是轻声笑：“看来迟迟昨晚，加班玩游戏很努力了。” 林迟认栽地垂下头，随即便反应过来于归对【云出】二字并没有任何反应，她又壮了壮胆子想要去试探一番： “你知道这个游戏？” 于归偏头看她，没有着急回答，或许是林迟的表情太过于认真，喜形于色太容易让人看穿，于归顺势反问了一句，便将她的试探化为乌有： “迟迟是想谈恋爱了吗？” “我记得，这个游戏好像是乙女向的恋爱游戏吧。” 林迟愣了一下，没成想自己试探不成，反被于归下了套，支支吾吾地否认了一番后才开口，试图找回主动权： 第58章 “你怎么对乙女游戏那么了解啊？” 于归答得很快，几乎没什么犹豫与隐瞒： “嗯，我以前为这类项目配过音。” 没有承认自己是【云出】，也没认领自己是「成瘾」的配音演员，同时更没有否认自己配过音这件事。 于归像是在鼓励林迟一般，只要她问，他就会毫不保留地全盘托出，无须林迟这样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地试探。 但林迟似乎是没曾想过于归会如此的直白与坦诚，一时间倒有些打退堂鼓，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句“哦”便不再接话，盯着手机陷入了无尽的懊恼： 黎粟真是猪队友。 第33章 chapter 29 铁粉 黎粟和林迟租住的是一间上下两层的 loft，位于嘉兰市西边的近郊，离她们两人工作的地方都不算远，但也不太近。 林迟将地址输入于归车内的导航后，于归稍微瞥了一眼，心底诧异了一瞬后便挑了挑眉。 “那里地理位置很偏，怎么会租在那儿？方便吗？” 还未从刚刚那些试探里回过神来的林迟，听到这句话先反应了一下，接着便老实地回答： “因为便宜。” “虽然有点远，但是离我和同学实习的地方都只用一趟地铁。” 于归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大学毕业那年，在和宋涛促膝长谈后，于归打开了心结，和宋涛的联系，也在出国后变得频繁起来。 或许是，那年见到林迟缩在门口听着父母争执抹眼泪，始终放心不下，在和宋涛沟通的只言片语中，于归有意打听林迟的状况： 李冉和林清远因为聚少离多，渐渐没了话题，聚在一起只剩争吵；林迟升入大学后，便几乎不怎么回家，试图用自己的方式逃离父母破裂的感情漩涡。 于归还记得，林迟小时候最爱撒娇。 即便是开口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林清远都一定会给她摘下来。 按照林清远宠林迟的程度而言，完全有能力在市中心给林迟买一套住宅，更别提是租住公寓了。 但既然林迟选择和同学在近郊合租，那必定是不愿意跟家里伸手要钱，想要独立的意思了。 于归的点到为止，让林迟倍感轻松。 她有些执拗地拒绝着父母的帮助，似乎想借此来表达她的不满和愤怒，以惩罚和委屈自己的方式。 宋执便教训过她，你自以为是的独立，不过是用他们的错误和失败来惩罚你，看似主动实则被动的自立，很愚蠢。 “你会觉得我在自讨苦吃吗？” 因为自小便依赖于归，即便现在还有些生疏，她依旧无条件地渴望从他那儿得到一些安慰或是启发。 “你觉得自己受苦了吗？” “如果没有的话，别人怎么说你都不用在意。” 于归没看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还没等林迟回过神来，车已经驶入了小区：“到了，那是你同学吗？” 黎粟站在路边，看着林迟从车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跑过来，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驾驶座上正在停车的于归。 “眼珠子都要掉了。” 林迟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敲了敲她的脑袋。 “好帅啊，单手倒车诶，那手指节也太优越了吧，手模吧那是！” “你上哪儿认识的帅哥，怎么也不跟我报备一下！” “是春节你爸妈给你介绍的吗？” 透过车玻璃，看不太清于归的长相，黎粟倒是把人的动作和手指看了个一清二楚，林迟无语地叹了口气。 黎粟嘴皮子利索，跟机关枪似地不停发问，林迟在一瞬间就确认了，未来黎粟一定会成为嘉兰电视台最稳的台柱子。 “别看了，帮我搬东西！” 于归将车停稳后，林迟就自觉地去开了后备厢，将行李拎下来，压根没听见黎粟在身后小声嚷嚷着的阻拦： “诶迟迟，你慢点。” “你让他搬啊，要给别人献殷勤的机会。” 这话反而是传入了于归的耳朵里，他笑笑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迟这个有意思的好朋友。 卧槽，这也太帅了。 于归看向自己的时候，黎粟脸上还挂着因瞎出主意而被抓包的尴尬，直到见到对方冲自己笑得和煦，她才忍不住在内心惊呼。 “拿着这个。” 于归将林迟的背包塞进她怀里，便一个人霸占了后备厢，压根不给林迟女子当自强的机会，三两下就将行李搬了下来。 “我自己可以的。” “我知道，你同学说得对，你得给别人一点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于归这话说得隐晦，林迟有些摸不着头脑，反而是在一旁的黎粟内心如同小鹿乱撞一般砰砰狂跳：磕到了。 于归没接话，林迟只好一头雾水地去看黎粟。 黎粟明显心虚地连连摆手，主动凑上前去，接过一个行李箱，笑着问：“不介绍一下吗？这位帅哥……” “别闹。” 黎粟脸上那暧昧的表情，和满是八卦的眼神在林迟和于归之间来回流转，让林迟有些不安和心虚。 但其实，黎粟很早以前就见过于归了，那时候林迟陷入早恋乌龙，她还曾说于归的声音好听，就像她喜欢的 cv 一样。 第59章 但因为时间太久了，又是一面之缘，那时候，只模糊看到了侧脸，只对声音有些印象，如今再见，黎粟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于归，之子于归的于归。” “我是林迟的……” 于归温文尔雅地向黎粟伸出了手，慢条斯理耐心地介绍自己，犹豫了半晌才跟了一句“朋友”。 林迟有些意外和不知所措地看着于归，不是，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有很多身份可选择，哥哥、邻居…… 可偏偏是朋友。 而黎粟这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伸手有些慌乱，忙不迭地回握了回去，但“于归”两个字却着实让她迟疑了一下，这名字，总感觉很熟悉。 “于归！！你就是那个于归！！！” 直到彻底想起来，这就是那个让林迟心心念念、哭哭啼啼好几个月的名字，黎粟才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迟。 也难怪，这惊为天人的帅哥，的确应该哭啼几个月。 “看来，我在你朋友圈里，还挺有名的？” 黎粟的反应，对于归而言，没有多大的触动，他只是淡淡地看向林迟，眼里含着笑。 生怕黎粟嘴里吐出些什么不该吐的大秘密，林迟立刻拽了拽她胳膊找补： “对，他就是宋执的哥哥——于归。” “这是黎粟，高中和大学我们都是同学。” 黎粟一看林迟这模样，便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打配合说了一句： “啊对，宋执老跟我说他哥哥多么帅，多么优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这话一出，林迟的心彻底掉入深渊，猪队友，妥妥的猪队友，怎么什么都张口就来啊。 许是见了林迟表情不太妙，黎粟也跟着咽了咽口水，只有于归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没有让两人难堪： “是吗？我很少跟小执联系沟通。”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小执这么看我，谢谢你告诉我。” 这话要是换做别人，听起来指不定有多么阴阳怪气，奈何从于归嘴里吐出来，就显得十分的真诚和可信。 甚至让开口撒谎的黎粟，都有些于心不忍，为欺骗他而有点愧疚，只得硬着头皮讲话接下去： “对对，他那嘴巴能说出什么好话，夸你都是背后呢！” 最后，林迟实在是不忍看着局面向不可预料的修罗场发展，只好出声打断： “要不，我们先回去将行李放好，你们坐下聊？” 因为公寓所处近郊，房价低廉但是小区环境却很好，而林迟她们的公寓是小区内最佳的户型，朝南向的两居室： 上下两间卧室。 楼上类似一个小阁楼，卧室却很宽敞还带着阳台和卫生间，天窗夏天晚上应该能看到户外的星星。 楼下的客厅和开放式厨房连为一体，显得十分开阔。 “这是我得房间，你的房间在二层。” “电视台需要 24 小时 stand by，你睡眠不太好，怕之后我动静太大吵到你。” “所以自作主张，先选了一层的房间，要是你不喜欢，我们随时可以换。” 黎粟推着行李进屋，一边介绍一边解释，林迟摇了摇头： “不会，你很贴心。” 黎粟听了这话，立刻挑了挑眉，拽着林迟看电视柜上她摆满的游戏卡带： “昨天听你说想要了解了解我们「云出」大大。” “看，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大礼包。” “「云出」大大出道至今，配过的所有游戏卡带……” “还有这个这个，古早电视剧的 dvd 盗版碟。” …… 黎粟越发兴奋地冲林迟介绍，完全忘记她们身后还跟着于归。 而林迟再听到黎粟嘴里冒出“云出”二字的时候，就闹钟警铃大作，心跳得跟做过山车一般，压根不敢回头看于归的脸色。 “啊对，这个.....中抓，太顶了……” “中抓是什么？” 直到黎粟手里拿着一张游戏 cd 碟，神神秘秘向林迟安利的，林迟一脸不求甚解地虚心请教的时候，于归在她俩身后咳嗽了好几声，林迟才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于归少见的有些尴尬地看着她们俩： “迟迟，行李放你房间吗？” “嗯嗯，房间在楼上，我和你一块儿吧。” 林迟说着就要去接于归手上的行李，结果被于归果断拒绝了：“没事儿，你和同学聊天，我来就行。” 话音刚落，于归就拎着行李健步如飞地跑上了楼，林迟总觉得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像落荒而逃，一点也没有他往日里泰然自若的影子。 “别看了，跑了不成？于归的事儿，等他走了我再拷问你。” “你先看看这个，中抓，顾名思义中文配音的广播剧。” “这张碟，绝版了！h 浓度极高。” 黎粟口若悬河地拿着拿着那张碟片向林迟介绍，而一个“h 浓度极高”彻底拉响了林迟闹钟的警报： “不是我想的那个 h 吧？” 黎粟眼睛在林迟提问的瞬间，便亮了：“主役哦主役！” 林迟咽了咽口水，怪不得刚才于归要落荒而逃，他这是进了自己铁粉的老巢，底裤都要被不知情的黎粟扒个底朝天了。 而刚将行李搬进林迟卧室的于归，背靠着门，听着楼下两个女孩的讨论，十分无力地叹了口气： 第60章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他从未想隐瞒，但也不曾想林迟会以这样的方式了解自己的过去。 第34章 chapter 30 关照 春节过后，金融街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没有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热闹喧嚣，取而代之的又是一派生硬冰冷的城市森林模样。 林迟站在音遇大厦门口，盯着“音遇”两个字发愣，她上次来的时候，火急火燎地在人海中浮沉，此时倒是从容淡定了不少。 只是，心跳依旧很快，甚至比上次劫后余生还要快一些。 “林迟，这儿！” 戴音手里拎着两张工牌，高举着手在楼里跟林迟打招呼： “这次的项目时间可有点儿长，我特意给你申请了一张临时门禁卡。” 因为知道林迟她们公司的德行，知道这次负责对接的人是林迟后，戴音特意留了个心眼，给林迟申请了专属的临时工卡，特意注明了：非本人使用无效。 林迟手里拿着写着自己名字，甚至还贴着自己的照片的音遇工牌，有些诧异。 “上次你在梳理脚本的时候，kk 拍的。” “这次《年轮》的项目可不小，你们公司让你来对接，看样子转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戴音领着林迟轻车熟路地上了电梯，直奔会议室。 林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忍不住想戴音吐露真心：“其实我还没想好。” 芸姐的承诺，滴水不漏的，要是她毕业转正的时候，编辑部没有 headcount，林迟也没辙。 最后，不是继续待「弥漫」熬日子，就是离职重新找工作罢了。 戴音一听这话，忍不住挑了挑眉，想起了自己刚毕业那会儿，也很迷茫，只是搂了搂林迟的肩膀： “没事儿，年轻人，就是要迷茫的。” “实在不行，还有熊导收留你，让你做关门弟子！” 戴音说这话带着些玩笑，但熊导不止一次跟戴音他们提过，林迟这孩子不错，你们年轻人关系好，问问她有没有意向考虑入行，趁着还没毕业。 出于自己男性的身份，熊导很避讳跟女同事，女下属交往，kk 他们没少在背后说他“妻管炎”或者矫枉过正。 “别愁眉苦脸的，今天可是大场面。” 戴音口中的大场面，林迟心底多少是有点底的，电视台能将一个动画作品定位为 s＋级别，足以可见对《年轮》项目的重视。 类似于电影开机前的剧本围读，今天基本上「音遇」负责这个项目的配音导演、统筹、演员基本上都会到场。 按理说，林迟工作室的动画导演、动画师、插画师都应该出席，但最后被推出来的人只有林迟，多少是有些不靠谱和不够重视。 然而，让林迟倍感压力和紧张的，还是因为于归。 她对这个项目，音遇负责的部分，知之甚少，但唯一知道的就是艺名为“云出”的于归也会参与。 本就倍感压力和紧张的林迟，一想到她将与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在职场相见，林迟总有种高考遇上班主任监考的紧张感。 推开会议室的一瞬间，林迟稍稍松了口气，团队基本上跟上次有声漫的差不太多，大多数都是熟面孔，于归却不在场。 除了坐在主位的那位女性，利落的齐肩黑发，肩膀上披着西装外套，干练精明的模样，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佳音姐，这位是「弥漫」工作室的……”戴音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迟的 title,“统筹林迟，别看她还是个小姑娘，工作起来很专业的，熊导、kk 他们别提多喜欢她了。” 最后，在实习生和统筹之间，戴音做了个选择。 姑且不论戴音他们对林迟有多认可，“实习生”一个 title 就能让合作公司下不来台，也让宋佳音先入为主有不好的代入。 宋佳音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林迟也礼貌地打了招呼后便落座了，她的位置靠近大门，离主位的宋佳音极远。 可这屁股还没坐稳，宋佳音就开口了： “你们公司挺器重你呀，这么大个项目，就让你一个年轻小姑娘过来。” 这话解读的意味很多，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就不大一样了。 林迟看了一眼会议室的各位，大家都垂着头，不似他们之前开会的态度，便也明白这位领导可不好对付。 “是领导给机会让我过来学习，之前跟「音遇」合作过，也许磨合会比较快。” “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动画师和插画师之后也会来的。” 面对宋佳音的高压，林迟的回答虽谈不上什么滴水不漏，但能不发怵的应对，已经让在座的各位刮目相看了。 毕竟，宋佳音出了名的铁血手腕，跟于归的如沐春风完全不一样。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才让音遇走到今天。 “学习？” “呵，你们公司倒是大手笔，大项目大公司拿给你练手。” 或许是戴音的“年轻小姑娘”和“熊导、kk 都喜欢她”刺激到了宋佳音，一瞬间让她联想到了几天前和于归的对话。 宋佳音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付了，就有些心气不顺地把气撒在了林迟身上。 但瞬间又觉得不妥，于是补了一句：“别介意，我没恶意，加油吧！” 林迟几乎没能做任何补充辩解，这一页就算是被宋佳音给翻过了，只是会议室的氛围却让她觉得尴尬和无法喘息。 第61章 “我迟到了，不好意思。” 于归推门的瞬间，明显察觉到会议室的氛围不对劲，林迟转头看他的瞬间，眼里的讶异和委屈似在打架。 他目光环顾一圈后，落在了宋佳音身上：“怎么又发脾气了？” 说完，于归从门边取了一把折叠椅摊开支在林迟身边坐下。 林迟这才发现，会议室的椅子压根没有准备于归的位置。 “老大，你怎么来了？” kk 眼睛都瞪圆了，于归以前可不参加这类的会议，自他退圈之后，就很偶尔地回公司做一些配音指导的工作。 “虽然只是个小协役，但这个项目我也有参与吧？” 于归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边上的林迟就浑身僵硬得不行，刚刚翻篇的事儿，一下子又涌上心头： 按照黎粟的说法，于归就是配音圈里地位很高的存在。 这下好了，协役大神都来参加会议，他们公司却派她一个未毕业的学生过来，多少有点不太重视项目的意思。 比起林迟的窒息，宋佳音只觉出了口气，瞥向林迟的眼神也带着些嘲弄： “你旁边是「弥漫」唯一的代表，林迟。” “唯一”两个字，刺耳至极，林迟堵在胸口的那口气迟迟顺不下来，脸上故作镇定地笑容也几乎维持不了。 于归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诡异气氛的根源，宋佳音对待工作向来一丝不苟，很少像现在这样带着个人情绪。 “行了，开会吧。” “我一会儿还要进棚。” 最后是熊导开腔，将话题翻了过去，救了林迟。 会议间隙，戴音碰了碰林迟胳膊：“你别介意，佳音姐就是对工作比较严苛，不是针对你。” “而且，之后这个项目是熊导带，你跟佳音姐对不上。” 林迟笑着点点头，其实她没怎么往心里去，因为本就是她理亏，碰上一个比较严肃的合作方，这些都是合理范围内的刁难。 也几乎是在同时，于归从桌子底下塞了一颗水果糖给她。 林迟诧异地瞪眼看他，于归靠近林迟一侧的手臂支着脑袋，目不斜视地盯着会议室的展示屏，满脸的严肃认真。 另一只手却不停地从兜里掏着糖，像是哄小孩似地一颗一颗地塞到林迟手心。 林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于归还会有些着急地晃动手腕；等到林迟做贼心虚似地从他手里接过糖果，他才从那张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松动、不易察觉的笑。 小时候，林迟和宋执打架，输了之后，于归怕她哭鼻子，总会从他那类似哆啦 a 梦的口袋里掏出水果糖给她。 林迟不确定，于归是否真的弄清楚了刚才的状况。 但于归在意识到她情绪低落后，没有明目张胆地维护她，这让她顿时踏实了。 知道自己负责的项目，于归也会参与之后，林迟就有些忐忑。 她不希望自己在职场上，暴露自己与于归相熟的事实，尤其是知道于归在音遇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之后。 “熊导之后负责这个项目，大家配合好他工作。” 散会的时候，宋佳音拍了拍手给大伙鼓劲儿，等大家从会议室鱼贯而出，她才出声叫住了于归： “学校没课？那么闲来参会？” 于归收了收刚刚那隐秘的笑，叹了口气：“不是说了吗？这项目我也有份。” 宋佳音摇摇头，凭他对于归的了解，基本上是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项目前的碰头会上。 毕竟，于归的时间很宝贵，从他加入配音圈子到成为如今的业界翘首，都只是偶然，顶天了也只算是他的副业。 他全身心地扑在临床心理学的科研上，出国深造，归国深耕教育。 音遇于他而言，或许是不一样的，他参与的所有项目，无一不与心理疗愈，数字疗愈相关，全是为了他的科研服务，目的性极强。 “你觉得我会信？” “你当初毫不犹豫就接下这个项目，也让我纳闷。” “这个题材，跟你研究的方向也不一致。” 宋佳音双手环抱于胸，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于归瞥了一眼她：“你倒是对我的研究方向很了解。” 宋佳音没搭腔，等着于归后面的话。 于归知道她想问什么，没有直接解释，反而是将话题引到了宋佳音身上： “你还没回答我，开会前怎么又发脾气了？” “将个人情绪代入工作，很少见啊。” 宋佳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能从于归那儿套到话，真是比登天还难： “你也看到了，这么大个项目，让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来统筹。” “到时候出了岔子，虽然也能应付，但这合作方未免太不尊重人了。” 于归一手插着兜，一手放在桌面上把弄着打火机，听完宋佳音的话，顺势在桌上敲了两下，从口袋里掏出了烟： “我家小姑娘，我会关照，你别操心了。” “出去抽根烟，开会有些憋得慌。” 第35章 chapter 31 水果糖 林迟盯着手心里的糖，有些不知所措。 收到安抚糖果的心情，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林迟自认这几年，自己成熟了许多，情绪也没有那么外露了，但或许是长大了，越发能感受到于归细致入微的体贴。 第62章 于归在她小时候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她的小情绪，考试砸了、打架输了、逃课被抓包…… 每次觉得倍感委屈的时候，于归总会莫名其妙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糖来哄她。 “哟，哪儿来的糖？这糖可不便宜啊。” 戴音领着林迟一块儿去熊导的办公室，梳理一下项目流程，回过头来就看到林迟盯着手里的糖发愣。 “吃吗？” 林迟下意识地摊开手心，将糖递了出去，没有正面回答戴音的提问。 “谢啦，不过你心真大，刚才那架势，我还担心你会哭呢？” 戴音笑着从林迟掌心挑了一颗水果糖，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财神爷破天荒地来开碰头会，也算是救你一命吧！” “不然，佳音姐那邪火，要发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林迟从刚才开会的时候就有些纳闷，宋佳音和于归的关系。 于归那句“怎么又发脾气了”带着的笑意和熟稔，以及宋佳音在他来后的松弛和卸下的尖刺，都让她满是疑惑： “他们……是情侣吗？” 林迟小心翼翼地发问，但话一问出口，她就有些后悔，打听合作方高层的关系，多少有些不专业和八卦。 但却不知道如何找补，于归和她的关系，以及于归目前的职位，边界还很模糊，她还不能很好地适应。 戴音瞅了一眼满脸懊恼的林迟，忍不住笑： “你是于归的粉丝吧？上次跨年夜，看你那表情我就猜到了。” 林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年幼的时候总跟在于归屁股后面，在还不知道粉丝为何物的年纪，她就已经是于归的跟屁虫了： “算是吧……” 比起承认与于归相熟，好像承认是他粉丝更容易一些，于是林迟支支吾吾地就应下了于归粉丝的名号。 “你也觉得他们很般配吧？” 林迟没搭腔，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论样貌、学历、职场地位，于归和宋佳音的确是相配的，甚至可以说是门当户对的绝配。 手里握着的糖刚刚还觉得甜滋滋，想在莫名想扔进垃圾桶。 林迟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小心眼了，于归的年纪确实也该找对象了，别说是他了，就连自己都被母亲催婚的地步。 而且，她作为邻居家的妹妹，似乎也没有什么立场可以对于归找的对象指手画脚。 “还不是，但迟早吧。” 短短几个字，让林迟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先是松了口气，后来又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会议结束后，熊导就直接进了棚，估计是别的项目还挺着急。 戴音探了个脑袋去瞅他的办公室，发现空无一人，就拉着林迟坐在公共休息区的椅子上八卦了起来： “毕竟，财神爷能有今天的地位，佳音姐功不可没。” 林迟摩挲着手里的糖衣，没吭声听着戴音絮叨： “你别看他现在风光，赚钱赚到手软，他念大学的时候穷得叮当响。” “什么兼职都接，什么发传单、洗碗、端盘子都干过……” “也就佳音姐不嫌弃他，还介绍他去当演员。” “工资又高比那些杂活还体面些，但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死活不去，这才入了行。” 林迟不置可否，于归的样貌，在他念高中的时候就有所谓的“星探”找上了门，但通通被邱婷打了出去。 而每一次有人拿着名片想要和于归签约，邱婷都会指着于归的鼻头数落，空有皮囊，和他那个杀人犯的父亲一个样。 林迟想，或许，于归是厌恶自己这张脸的吧！ 越多的人夸赞他的容貌，越是让他坠入不堪的回忆深渊。 “说真的，就凭于归那长相，当初要是做了演员，现在也当红了吧！” 林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是挑了一颗糖，剥掉了彩色糖衣，将裹着白色糖粉的澄黄色糖果塞进了嘴里。 柠檬味的，很酸。 “而且，这些年，他和佳音姐身边，除了彼此都没什么亲密的异性。” “不过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太久了，还没找到什么升华的契机吧。” 更酸了。 那层白色的粉末，压根不是什么糖粉，是酸粉。 酸得她口舌生津，牙齿都开始有些发酸，酸到眼泪都要掉出眼眶。 “嚼我舌根？” 于归的声音淡淡地，带着些漫不经心从身后传来，林迟的背就在一瞬间僵直了，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便将糖给吞了下去。 “咳咳咳咳……” 说八卦的戴音都还没来得及狡辩，听八卦的林迟倒是率先漏了怯。 糖顺着喉咙咽了下去，但甜腻酸赤的糖粉卡在喉管，呛得她涨红了脸，眼泪这下是真的夺眶而出。 “哎哟，你走路没声音的啊？财神变死神了这是。” 戴音一边着急地从休息区的吧台上，找纸巾和水，一边忍不住吐槽悄无声息在他们身后偷听的于归。 林迟咳得没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觉得有些尴尬和丢人。 后背传来的温热，伴随着轻拍，于归屈膝蹲在她的身侧，顺着脊椎试图帮她顺顺气： “吓着了？对不起，是我不好。” 第63章 于归的道歉，带着些无奈和哄小孩似的宠溺。 于归仍然将她当作需要人哄的小孩子。 这个念头在林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林迟便突然有些不乐意，挣扎了一下，反抗似地挺直了背，接过戴音递过来的水猛灌了一口后，强压下了自己的咳嗽： “谢谢戴音姐。” “没事儿了吧，糖咽下去了吗？” 戴音有些不放心地弯腰观察林迟的脸色，只见她被呛得满脸通红，眼角还挂着泪珠，但还是连连摆手： “没事，没事，已经好了。” 许是注意到林迟目光躲闪，不敢直视于归的眼睛，像是有些害怕，戴音估计是刚刚于归在会上和宋佳音一唱一和的，让林迟有些难堪。 此时再怎么和蔼亲切，林迟也倍感拘谨，于是戴音便岔开话茬： “就事论事罢了，你跟佳音姐还用我嚼舌根啊？” “人小林迟是你粉丝，跟她说说你的八卦怎么了？你刚刚会上还让人那么难堪。” 几乎是在吐出“粉丝”两个字的时候，林迟立刻又咳了起来，接着便一脸惊惶地摆手，无措地看着于归否认： “不...不...没，不是。” 于归看林迟的反应觉着可爱，理直气壮的小姑娘，也有手忙脚乱的模样，很是让人欢喜。 他正了正神色，收了收自己的笑意： “不是？当我的粉丝很丢人吗？” “迟迟？” 于归的问题，让林迟一时间没法回答，她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原本就有些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没留意于归对她的称呼，只是急于解释： “不..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于归原本没想要追问林迟，只是见她谎言被识破慌张的样子又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那谢谢迟迟的喜欢。” 林迟有些泄气地垂下头，一手拿着瓶盖，一手将矿泉水瓶里的水一饮而尽，以前怎么没觉着于归那么坏心眼。 “迟迟？” 戴音几乎是在于归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就狐疑地眯起了眼睛，目光不停地在林迟和于归之间打转：“你俩，该不会认识吧？” 试探性地发问，得到了异口不同声却都斩钉截铁的答案： “嗯。” “不认识。” 戴音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双手环抱于胸前挑了挑眉。 于是，林迟在于归开口前率先给出了答案：“邻居，我们是邻居。” 林迟开口解释得太快，反而让戴音有些怀疑，于是转头又去看于归，结果于归只是看着林迟笑： “对，我们，是邻居。” 不过六个字，被于归说得无奈有暧昧，缱绻又悠长，带着于归式的随性散漫，仿佛在说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认了。 林迟这下可有些急了，立刻冲戴音解释： “真的是邻居。” “嗯，对，真的是邻居。” 于归嘴上说着的话，的确是在符合林迟，但听起来就像是在跟林迟唱着反调玩儿似的。 戴音这下是弄明白了，于归和林迟不仅认识，且关系匪浅。 看到林迟手心里的糖的时候，戴音就该猜到的，她第一反应糖果很贵，是因为曾在于归的办公室里看到过标签上的售价。 合着，刚刚开会的时候，于归明面上揶揄林迟，暗地里就偷摸塞糖哄了是吗？ 于归平时那副彬彬有礼的和善形象，顷刻之间也可以变得生动活泼，那眼底藏都藏不住的是星光，而他的目光从他出现开始，便都没离开林迟。 戴音不禁咽了咽口水，她是不是发现了财神爷什么隐秘情事。 从戴音进公司开始，于归就是跟宋佳音绑定在一块儿的，两人早些年那些创业故事，都带着些“伉俪情深”的味道。 加上于归和宋佳音两个人在公司几乎同进同出，又都是独身，虽然没有公开承认过什么，但久而久之，似乎大家也都默认了他俩是一对。 而林迟不过是一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除了粉丝和偶像，戴音压根儿想不到两人还能有什么交集。 “戴音，你俩进来吧，我忙完了，咱们快速碰个头。” 熊导从录音棚刚出来，就看到休息区的三人，冲林迟招了招手。 林迟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没等戴音搭话就率先溜了进去。 戴音应了一声“就来”，看着林迟落荒而逃的背影，大脑飞速地处理着搜集到的巨大信息量，最后转头盯着于归： “移情别恋？” 于归笑着看林迟钻进了熊导的办公室，这才去掏兜里的烟，结果却掏出几颗糖，愣了两秒，挑了颗橘子味儿的剥了糖衣： “没有，我一直都只喜欢她。” 没有移情别恋。 从始至终，都只喜欢她一个人。 在她还不知道他是谁，就牵起并握紧他的手的时候，他就很喜欢她了。 糖果塞进嘴里，甜的，唇齿都带着橘子的清甜，就像他第一次被林迟往怀里塞的那颗橘子一样。 第36章 chapter 32 放心 接到宋执电话的时候，林迟正趴在茶几上睡得昏昏沉沉。 为了修改毕业论文提交给外审的稿件，她昨晚熬了个大夜。 刺耳的铃声划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荧光，还能看清撒落在茶几四周的书本和材料。 第64章 林迟只是稍微抬了抬胳膊，早已没了知觉的四肢突然充血似地肿胀起来，连带着脖颈也无法动弹，一根筋牵扯着大脑，生硬地将她从瞌睡中疼醒。 “你知不知道，现在国内几点？” 林迟缓慢地挪动着胳膊，脸还贴在茶几上，摸索到手机后，确认了是「宋执」后，便将它放在耳朵上，双手随意地耷拉在身侧。 不过是瞥了一眼室外黑漆漆的天，落枕和压迫带来的疼痛让林迟没由来地生出了一股无名火。 “6 点。” 宋执答得很快，且斩钉截铁。 几乎没怎么犹豫和考虑，一看便是有备而来，早就算好了时间的。 林迟被他这理所应当的态度气得立刻将手机挪到眼前确认了一下时间： 她真的就趴茶几上睡了一晚。 身上还披着羊毛毯，估摸着是叫她没叫醒，黎粟便给她披了张毯子。 “有话快说，困。” 林迟将身上的毯子裹了裹，将自己紧紧围了起来，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醒了便觉得有些冷，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宋执那边“啧”了一声： “我给你寄了点东西，今天会到，你注意查收一下。” 林迟吸了吸鼻子，还是没有彻底清醒，只是嘴比脑子快，全凭直觉和意识在回话： “你哪儿来的我地址？” 宋执没搭理她，接着补充了一句： “里面有盒东西，是给他的。” ………… 林迟还没反应过来，宋执说的“他”是谁，电话就被挂断了。 彻夜盯着电脑，资料，论文，林迟的大脑现在完全无法处理更多的信息，她急需躺在床上或者任何可以舒展四肢的松软东西之上。 直到上午 9 点，黎粟从房间里出来，林迟才从沙发上懒懒地爬起来。 “早啊！” “你这是熬了一晚上啊。” 看着林迟绑在脑后的丸子头有些松散，额前头顶的碎发肆意张扬着，整个人一副放空的模样，黎粟不禁对着散落满地的材料肃然起敬： “你这哪是写论文，你这是研究人类移民外太空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林迟被她夸张的调侃逗笑了，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样子：“周末电视台要加班啊？” 说着林迟大了个大大的哈欠，黎粟好笑地将她从沙发上拽起来推进了浴室： “今天是新人团建，我不得大杀四方。” “你快洗洗吧，我不想跟邋遢鬼合租。” 林迟嘴里叼着牙刷，斜靠在浴室门框上，双手环保于胸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黎粟： “希望你大获全胜。” “你今天干嘛？游戏打完了吗？发你的攻略看了吗？” 黎粟一边将靴子往上拽，一边发问，林迟瞬间摇了摇头，连忙闪身进了厕所： “我哪有时间啊。” 或许是最近的生活中，含于归的量太过浓厚，堆在电视机边上的那些游戏卡带、广播剧 cd……林迟自搬过来后，就没怎么动过。 “今天哪儿也别去，老老实实把游戏给我打了啊。” “回来我检查进度的啊。” 黎粟每次催她玩游戏那架势，就像导师催交论文一般，她只好用“实习太忙”“论文太难”等理由搪塞。 “诶，林迟门口有快递，你拿一下。” “电梯来了，我先走了啊！来不及了。” 客厅里黎粟的声音渐行渐远，林迟从厕所探出了个脑袋。 大门没关，门口堆放着半人高的快递箱，林迟这才想起早晨宋执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好像的确说是给她邮寄了什么东西。 似乎，宋执嘱咐了她点别的什么。 林迟吐掉嘴里的牙膏沫，胡乱擦了一把脸之后，便先将那堆挡着进出的快递箱搬进了屋。 沉甸甸的箱子，拆开来全是外文的心理学专著；边上还有一个裹了厚厚一层泡泡纸的木质盒子：打开之后，装着一瓶高档红酒。 还没等林迟琢磨宋执给她寄这些东西都有什么用，一张宋执龙飞凤舞的笔迹只写了三个字的纸条，替林迟答疑解惑，： 【给他的。】 林迟手里拿着纸条看了看，又偏头去看那一箱重物，便都了然了： 他这是在向于归道歉呢。 因为自己那番酒后胡言的懦夫、逃兵、杀人犯言论。 但是，哪有人道歉送书的啊？微信不都有了吗？不能问个地址自己寄，非得经她一手是怎么回事？ 林迟也没看时间，掏出手机就给宋执电话拨了过去。 几乎是她刚拨通，宋执就接了起来：“收到了？” “你有病啊？” 两人同时发声，宋执也不恼：“不用谢。” “你是不是搞错了，你给我添麻烦，我还谢谢你不成？” 林迟的无语，换来的是宋执轻蔑地笑： “给你制造与他见面的机会，你不该谢谢我？” “嫂、子。” 在听到“嫂子”二字的时候，林迟脑子嗡地一下就炸了。 春节的时候，开玩笑说嫁给于归，让宋执叫自己嫂子，当事人都在场，林迟纯属当下嘴贱占便宜，于归在场答了一句“乐意之至”，也权当开玩笑，过了便过了。 可现在，宋执语气满是嘲弄与玩味，一副你早被我识破看透的样子，让林迟很是火大。 第65章 “你别以为出国了，我奈何不了你，你回来我照样揍你。” 宋执冷哼一声笑了，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承认吧，林迟。你还喜欢我哥。” 一个“还”字让林迟有些哑然。但是即便如此，林迟也没想在嘴上向宋执认输。 “承认吧，宋执。你就想让我当你嫂子。” 她承认念高中的时候的确喜欢于归，但现在可不一样，她也不是 17、18 岁憧憬什么爱情婚姻的年纪了。 如今她都还没适应“失踪人口”于归突然频繁出现在的日子，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甚至是还喜欢呢？ 林迟挂断与宋执的电话后，没有犹豫，立刻便给于归发了条消息，想要一个地址，叫个闪送赶紧把宋执这些东西送走。 眼不见心不烦，她可不想一直纠结在这些莫须有的事情上。 于归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反而是拨了一通电话过来： “迟迟，刚刚你发来的照片，有几本书我一会儿开会正好需要。” “地址我发给你了，麻烦你给我送一下吧。其他的之后我去取。” “我们离得很近。” 一开始，林迟还没理解“离得近”的含义，直到手机屏幕上，于归发来了隔壁小区地址。 住得这么近，真的是巧合吗？ 还记得于归替她搬家的时候曾跟她说，觉得她住得远了些，可明明于归自己就住在附近啊！ 林迟满怀疑惑，拎着书和装好的红酒，戴上兜帽出了门。 于归一袭黑色的风衣，身上还带着湿润的雨气，在楼梯间遇到林迟手里拎着一个礼品袋在按自家门铃。 似乎是等了好一会儿的样子，林迟靠在墙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按门铃： 又要让人送，又没人在家，自己该不会走错了吧？ “再按下去，门铃可要坏了，迟迟。” 正当林迟疑惑不解，给于归发消息打电话都没回应的时候，于归在身后笑着出声，吓了她一跳。 林迟连忙立起身来道歉：“不好意思。” 于归摇摇头，从风衣外套里拿出一把钥匙开锁： “我送朋友去机场了，下雨了，路上有些堵车。” 于归凑得近，林迟身后就一堵墙，退无可退，男人身上清冽的雨水气息扑面而来。 “是那个佳音姐……” 林迟话还没说完，就被于归打断了。 “进来再说吧，我得换身衣服。” 于归给林迟递了双拖鞋，不容她拒绝，自己就先进了里屋换衣服去了。 林迟本来想送了红酒和书就走的，这下是进退两难，还在犹豫着呢，于归的声音又从里屋传了出来： “我开了空调，迟迟，进来把门带上吧。” 林迟只好换上拖鞋，将自己的鞋放在鞋架上，然后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 于归家和林迟的公寓格局很像，可是装修风格大不相同。 林迟的家是按照房东的喜好装修的，于归的家更欧式和现代一些，灰色的沙发和墨绿色的窗帘，地上还有厚重的地毯。 很有格调，是个极度重视生活感的人吧。 林迟人虽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眼睛却滴溜溜地一直在打量着于归的家。 房子很老了，但是里面的装潢很新，应该是翻修过的。 但是屋子里的东西一点不少，与客厅隔断的是餐厅的吧台，收拾得干净利落许多，整面的玻璃酒架置于吧台后方，十分气派。 于归换了身干净的居家服，在吧台倒水：“水还是果汁？” 林迟愣了一下：“白开水就好。” 于归洗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温水： “迟迟很介意我送的那个人是谁吗？” 于归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林迟有些局促不安地摩挲着手指：“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回答站不住脚，林迟立刻将放在茶几上的礼品袋推到于归眼前： “这个红酒，也是宋执给你的，我就一起带过来了。” 看穿了林迟有意地岔开了话题，于归也没有紧抓着不放，接过话头：“谢谢。我很喜欢。” 于归将红酒取出，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酒架，背对着林迟： “是宋佳音。” “但我跟她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关系。” “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林迟一下子有些愣住了，不明白于归这突如其来的解释是什么意思，等他回过身来看着她的时候，又是满脸笑意： “迟迟对这个回答，放心了吗？” 不是满意不满意，而是放心不放心。 林迟总觉得于归从再次见面后，总在跟她玩一些莫须有的文字游戏。 她只觉心跳漏了两拍，不知道该怎么接于归的话，只是被牵着鼻子走似地点了点头。 第37章 chapter 33 画地为牢 “我回来的时候定了午饭，等会儿一起吃吧。” “我先开个会。” 林迟还在因为于归主动同她解释，与宋佳音的关系而感到莫名地面红耳赤，脑子里嗡嗡直响，总感觉室内的氛围，让她有些心慌。 面对于归的早饭邀请，她下意识地张口拒绝： “不用了，我在家吃过了。” 嘴上虽然说着吃过了，但肚子却唱反调似地响了起来，林迟很是尴尬地抬头去看于归，抿着唇不知道该找补些什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66章 于归站在书房门边，一手抱着那沓林迟送来的书，一手握着书房的门把手，并没有因林迟那此起彼伏的肠鸣音而发笑，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那就当陪我，很久没有和人一起吃饭了。” 林迟只是愣了一下，于归就闪身进了书房，没有给她犹豫和拒绝的时间。 等到林迟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嘀咕： “怎么还学会卖惨了……” “过年的时候，不就是一家人一起吃了好几天的饭吗？” 因为于归的小区，离自己的公寓就隔了一条街，林迟出门的时候压根就没想着会久待，除了给于归带的东西外，兜里就一个手机。 刚才看于归满身湿气，便料定是下了雨。 正犹豫着是否要偷偷溜走，抬眼望了一眼窗户外，黑压压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压了过来。还没等林迟下定决心，大雨倾盆而下，打在映着林迟脸蛋的窗户上，瞬间将人冲得破碎。 林迟泄了口气： 犹豫就会败北，得，走不掉了。 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林迟打量起了于归的房子。 认真算起来，她和于归已经有近 5 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 自高二那年暑期补课她和徐浩早恋，宋执打架被请了于归这位家长，到今年的 8 月就整整 5 年了。 在过去的 5 年，林迟对于归那无疾而终的暗恋、父母鸡毛蒜皮的糟心事、以及宋执对他这位一再将他抛在身后的哥哥绝口不提，让于归成为了众人生活中的一根刺。 只是很偶尔地，林迟能从长辈的谈话中，找到一丝关于他状况的蛛丝马迹，拼凑起想象中于归不再大家身边，独自生活的那段虚幻时光。 但此刻，林迟就真切地待在于归在嘉兰市的家，触手可及的就是于归真实的生活状态，一切都有点像梦一样不真实。 林迟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用眼睛查探了于归的房子，装修很简单却很精致： 吧台上整洁地摆放着咖啡杯和咖啡机，每一罐咖啡豆上都有于归飘逸有利的笔记，认真记录下的烘焙日期； 客厅里胡桃木的书架上，摆满了外文书籍，几乎全部是心理学方面的专著；在书架的角落，堆放着黑胶唱片，和唱片机…… 书房里，时不时传出于归慵懒的声音，流利自如地说着英语，大多是很专业的专有名词，林迟听得一知半解。 隔着一扇虚掩着的门，透过缝隙，林迟看到戴着金丝框眼镜的于归，偏着头不苟言笑地盯着屏幕，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放在桌上，手指夹着圆珠笔不停地在指尖流转，似在思考。 正经严肃的学术氛围，让林迟有种割裂的错觉——配音圈的大佬，是某所高校的心理学讲师。 林迟突然发自内心地觉得喜悦，于归在他们不知道的日子里认真生活且过得很好。 “迟迟，你进来一下。” 神游天外的林迟，还沉浸在于归慵懒的英语强调中，试图从他生活的环境了解他的过去； 一下子被于归的中文拽回现实，让她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声：“好嘞。” 像极了店小二招揽客人时的吆喝，忙不迭地敲了敲虚掩的门进了屋。 于归瞧她一脸的做贼心虚，却佯装镇定地模样，也不说破，只是转过身来看着她，一手撑着桌面支着下巴，聊有趣味地说： “迟迟，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没...没有啊。” 于归从未觉得视频会议有那么难熬过，他人在书房，却留了只耳朵在客厅的林迟身上： 她从沙发上起来，踩着松软的地铁，走到吧台边倒水，打开书架柜门，翻阅他的那些书籍和唱片…… 直到发现林迟在门边探头探脑，他才忍不住出声将人叫了进来。 林迟一边说一边偷瞄着于归的电脑屏幕，于归倒也大方，生怕林迟角度不好看不真切，直接将显示器转到林迟眼前： “静音了，他们听不见。” 被戳中小心思的林迟，也不打算遮掩，总归是没做什么不好的事，不过是被于归突然叫住有些惊慌罢了：“我就好奇，就参观了一下你的客厅和厨房。看了看你的书架，翻了翻你的书和唱片。” “然后呢？迟迟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林迟和于归重逢以来，第一次直视于归的眼睛。 林迟澄澈明亮似清泉的眼睛，带着波光粼粼，对上于归那浩瀚深邃似夜空的眼眸，瞬间活络了起来： “这个房子的房龄很老了，比我的公寓还要老一些。” “我想，这应该是你和邱婷阿姨以前的家吧。” 大概是没有想到林迟会这样回答，于归稍愣了一下，便垂下头笑了，林迟好像从过去就是这样，似乎总能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但是，房子被你很用心地装修打点得很好。” “至少，你再没有我们的日子里，过得不算糟。” 林迟将于归的生活定义为“不糟糕”，将这栋老房子定义为家，让他大受震动。 如若光是从外在的物质条件来说，于归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的同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生活得很好。 而林迟却毫不费力地便撕开了他精心装点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牢笼” 这栋满载着于归出生到 10 岁，或痛苦或欢愉的房子，是他 18 岁后自我放逐在嘉兰市的落脚地。 第67章 他在这里画地为牢，而林迟带着斧头高高举起，重重落下，那枷锁猝然崩坏，落在地上悄无声息，消失得不着痕迹，只听见林迟如释重负的声音： “我之前一直很担心来着。” “但现在安心了一些，虽然还有很多不解和好奇。” “不过，我想我慢慢会明白的，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第38章 chapter 34 答案 许是终于说出了心声，重逢之后，林迟面对于归时那些愈演愈烈，笼罩在她眼前的犹如浓雾一般的生疏感便悄悄散去。 心里那说不上是什么的别扭疙瘩，似乎也有了松动的痕迹。 于归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只是手指轻敲了一下键盘，垂眼瞟了眼屏幕，说了一句期待下次分享，便将笔记本电脑合上了。 林迟有些摸不着头脑，双手背在身后，盯着于归，似乎在说，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识相的话，总该给我透露些什么东西了吧。 于归看着林迟的眼睛， 嘴角上扬： “迟迟，想知道的东西，要更主动一些才行。” “啊？” 林迟不太明白，于归这是在鼓励她去挖掘关于他的故事吗？ 她自有记忆以来，于归就已经陪在她身边了，她算起来还是于归带大的。 于归的过去，没有人比她和宋执更清楚了。但于归的现在呢？她全然不知。 甚至于春节的时候，母亲李冉还特意将她叫到房间叮嘱：“小于的事儿，你回嘉兰之后少打听，也少提你邱姨的事，别揭人伤疤，知道了吗？” “遇到什么事儿都跟你哥商量，听他话别惹麻烦。” …… 关于母亲的碎碎念，林迟记不清太多了，但与于归有关的她都记得很清楚，她是用一句“他又不是我亲哥”结束的。 林迟刚刚脱口而出的“邱婷和他以前的家”，顿时觉得有些冒犯。 见林迟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于归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走吧，吃饭。” 直到坐在了餐桌前，林迟才发现，于归所谓订的餐，不过是生鲜超市送的食材罢了，她以为是立刻马上就能吃的速成品。 “想吃什么？” 于归将食材从门口拎到吧台，骨节分明的手指将袖口挽起折叠在小臂，动作利索地将食材分门别类，摊开在林迟眼前。 “要不，别麻烦了？” 压根没想到送书上门，还得跟于归吃饭。虽然不至于那么生疏，但单独一起吃饭什么的，即使是在以前，也是没有过的。 要是吃外卖也就算了，速战速决，但看于归这架势，是要亲自下厨了， “以前，我也总给你做饭，迟迟也觉得是在麻烦我吗？” 于归低头垂眸说这话，没有去看林迟，但手上处理食材的动作却没停，他将蔬菜水果沥水后放进了菜篮，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林迟不知为何，总觉得于归有些“咄咄逼人”的凌厉，她咽了咽口水，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脱口而出：“我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于归放下手里的活，双手支着吧台，嘴角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抬眼看着林迟。 “是啊，长大了。” “以前，迟迟总让我等，说长大了……” 于归的话，停在了令人遐想的地方，将林迟的记忆拉扯得很远： 你等等我，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你就有家了。 林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额角感觉渗出了汗液，抱着水杯的双手也有些发抖，有些震惊地抬头去看于归，却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了近似野猫扑食前的坚决。 她连忙挪开视线，抱着水杯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水，试图掩饰自己的惊慌。 开玩笑的吧？！他在试探我。 林迟不确定她捕捉到的信息是否正确，她想抬头在看一眼确认，却又因畏惧不敢再与于归对视，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于归还是于归。 但从跨年夜见到他开始，林迟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像是有备而来一般，不断以“偶然”的方式频繁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林迟尚未平复自己的心情，试图从诸多蛛丝马迹中理出头绪，验证自己的猜想。 而于归明显看出她的慌乱，却压根儿没打算放过她，乘胜追击地接了下去： “要嫁给我。” 话音刚落，林迟手中的水杯因发抖的双手而掉落，摔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有刺耳的玻璃破碎的响声。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她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扯了好几张纸巾蹲在地上收拾残局，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和震惊，即使连说了好几个童言无忌。 直到手指被锐利的玻璃划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滴落在雪白的地毯上，深入纤维洇染出一块鲜红，林迟猜回过神来。 “看来，嫁给我对现在的迟迟来说，不像是玩笑。” “更像是个恐怖故事。” 于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在了林迟身边，将大块的碎玻璃收拾进了垃圾桶后，将人扶起来坐在了吧椅上，接着又用吸尘器利索地将碎玻璃收拾干净。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林迟明显察觉到于归语气里的失落，甚至是不悦。 “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你是在开玩笑。” 第68章 林迟急于解释，却再次被于归抓住了语言里的漏洞。 “我没有开玩笑。” 于归抬眼看了看坐在吧椅上彻底傻眼的林迟，不忍轻笑，又从医疗箱里拿出碘伏替林迟手指消毒，接着小心仔细地用创可贴替她包扎好。 过于震惊， 以至于林迟大脑断片到连一个“谢谢”都无法说出口。 林迟承认，如果是十七八岁，自己是明确自己喜欢于归的，到嘉兰念书也是因为他。 这么多年，不乏追求者，林迟都提不起兴趣，纵使自己一再归因于父母失败的爱情和婚姻，她也得承认，年少时对于归的那份心动，在那之后便不在有过。 但是，林迟不确定时隔多年，自己对于归是什么样的情感。 生疏、好奇、依赖、爱恋，就像一团打结了很多年的毛线球。 于归的突然出现，就像一阵不讲道理的龙卷风，将毛线球四处吹散，却让它打结越来越紧，线团越来越大。 “注意别碰水了这几天。” 于归的意图坦荡，只差明示了，他虽逼得紧，但却从不强求林迟能在接收到他的信号后，立刻给到他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他在战略上紧紧相逼，战术上却满是耐心。 打了个林迟措手不及，晕头转向。 他刚起身，准备将医疗箱放回原处，就被林迟抓住了手臂： “那...你是一直在等吗？” 林迟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次。 于归当初那句“哥哥还在等，迟迟怎么变了心”，她总觉得是在哄小孩，此刻是于归旧事从提，那她试探回去就好。 但或许，林迟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镇定自若，话问出口就有些害怕和后悔了。 因为似乎，无论于归给出什么样的答案，肯定或否定，她都觉得自己被玩弄于鼓掌间、牵着鼻子走，且无地自容。 “迟迟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 “你想要的那个，就是我的答案。” 第39章 chapter 35 拨云见月 于归好像总是这样，从来不会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每次都会狡猾地利用反问来试探提问人的真心和意图。 学心理学的人，心可真“脏”…… 林迟觉得自己此刻站在于归面前，就像是被 x 光照透的骷髅架，心底那些小九九都无处可逃，原形毕露。 无论她怎么佯装镇定，在于归面前都无所遁形，瞬间有些羞恼。 与其说是试探，林迟的问题无非是明示：那你还在等我嫁给你吗？ 而于归的反问就再说： 如果你想嫁，那我就在等；如果你不想，那便是没有。 看似主动权在林迟那儿，给对方留足了选择的余地，但实则于归才是那个游刃有余的人，随时能从林迟的试探陷阱里全身而退，金蝉脱壳。 “我饿了......” 林迟避开了于归的提问，转过身老实地坐在餐椅上，显然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于归的意图太过明显，林迟有些招架不住，她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十七岁的时候，的确是喜欢于归的，心动也是真的。 但时隔多年，心动还在吗？ 对于归的情感，有些尴尬和不自在，她无法断定是因为仍旧心动，还是时间和距离带来的隔阂。 林迟太久没有心动过了，除去和徐浩那短暂的为期不过两天的“早恋”，她没有与任何异性发展过亲密关系。 真的要计较起来，于归是她唯一的心动，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无疾而终的单恋。 因为产生得突然，消失得迅猛，林迟并不清楚于归是如何看待她的，或许只是邻居家的妹妹罢了。 但林迟认真回想起来，于归从未拒绝过她的“告白”，从过去到现在。 最近的一次是半个月前的春节——「乐意之至」 「如果长大之后，迟迟嫁给我了，我就能一直最喜欢迟迟」 「如果迟迟长大后还愿意的话，后会有期」 …… 林迟甚至开始怀疑，也许在自己还未意识到喜欢于归之前，他就已经喜欢自己很久很久了，所以从不拒绝，所以一直纵容自己、宠溺自己，一直在克制有礼的范围内，利用哥哥的身份引导自己。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冒头，就被林迟给压了下去，太荒谬了。 毕竟，阔别五年，她实在回忆不起于归再说那些话的时候，到底是把自己当妹妹一样耐心地哄，还是如现在这样蓄意直白地诱导。 “好，我给你做饭。” 于归直白又隐晦，紧逼却不急迫。 林迟的反应他尽收眼底，见好就收地没有继续追问。 于归转过身走向料理台的时候，他明显能察觉到林迟盯着他背影的视线，听到那微不可察舒了口气的叹气声。 于归承认自己是有些卑鄙，趁着林迟还很懵的时候，试探诱导，的确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 比起大学刚毕业那会儿，看着林迟面对父母争执，瑟缩于角落的无能为力，如今的于归，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和底气将她从父母失败的爱情漩涡里拽出来。 说他趁人之危也好，满怀私心也罢。 他只觉得，一切都是注定的，在什么样的时间，该做什么样的事，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与未来，都是注定的。 第69章 现如今，林迟对他仍有喜欢也好，依赖也罢，只要他确信了林迟对他并非抗拒和疏远，在他身边会比现在好，他便不会妥协，抢也要将人抢到身边圈起来护在身后。 就像儿时，小小身板的林迟挡在他身前，维护他的那样。 那顿饭吃的什么，又是怎么结束的，林迟都很迷糊。 只记得熬了一锅番茄牛腩，软软烂烂的番茄就跟她的脑子一般，乱七八糟。 雨下得大，比于归回到家时还要大许多，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发布了暴雨蓝色预警。 林迟却执意要冒着大雨回家，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法再跟于归单独相处下去了，她急需一个独立的空间，冷静地理清思绪。 “没事的，反正很近。” “借我把伞就成，我到家给你发信息。” 林迟囫囵咽下食物，几乎带着些迫不及待地抓起了于归门边雨架上的伞，如若不是大门紧闭，她估计早就已经夺门而出，冲进雨里。 “迟迟，别害怕我。” 于归坐在餐椅上，一派冷静地看着手足无措的林迟，开口却带着些受伤的意味。 不知道他是刻意为之的装可怜，还是真情实感地被自己的行为伤害了，林迟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成长的代价，是不能理直气壮地装聋作哑。 “要么等雨停了，再回去。” “要么我现在开车送你，雨太大了，我不放心。” 毕竟他们就隔了一条大街，步行大概也就 15 分钟的样子，开车的话得绕路掉头，起码得 20 几分钟，林迟觉得压根儿没有这个必要。 但还没有等林迟拒绝，于归又找补了一句，让林迟没法推辞： “我可以顺道把余下小执寄来的书一道取了回来。” - 林迟领着于归刚推开家门，就传来了黎粟的叫喊。 “你不是不出门打游戏吗？这大下雨天的怎么......” 黎粟手里拿着浴巾擦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话说一半抬眼便看到林迟身后还跟着于归，话锋一转补了一句： “出门...还领了个男人回来。” 林迟的脸色不是很好，于归只是笑着冲黎粟打了个招呼解释：“我来拿书。” “书在茶几上，我给你拿。” 林迟踢掉了脚上的鞋，都没来得及穿鞋，连忙跑到昨晚因写论文而被她弄得一片狼藉的茶几，抱起那沓宋执寄来的“烫手山芋”。 压根儿没有让于归进屋坐下喝杯水的打算。 “全在这儿了，回去路上小心，开车注意安全。” “再见，哥哥。” 林迟这几句话一气呵成，没有给于归开口说话的机会，便冲人挥了挥手；最后的“哥哥”二字大声且嘹亮，刻意得让一旁的黎粟大为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黎粟目光在二人之间疯狂流转，怎么感觉这两人气氛跟上次不太一样？ 有猫腻。 直到于归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林迟“嘭”地一声将门关上后，打开冰箱拧开了一瓶冰水灌了下去，才觉得自己躁动不安的心脏，稍稍冷静了一些。 “怎么回事啊？旧情复燃了？” 黎粟靠在冰箱边上，脖子上还搭着浴巾，一脸诡笑地盯着林迟。 林迟翻了个白眼：“你又是怎么回事，不是去大杀四方，怎么回来了？” “那么大的雨！他们定的什么围炉煮茶，刚一去，就下冰雹，帐篷都塌了，只能回来。” 黎粟一提这个就来气，三两句解释后，又将话题带回到林迟身上： “解释解释？” 林迟咽了咽口水，然后有些艰难地开口，总觉得自己说出这话，有些不要脸： “我觉得他好像喜欢我……” 黎粟一听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 “表白了？追你了？你俩这才重逢几天啊……” 林迟摇了摇头，没有，都是她的猜测，但于归的暗示和试探已经算得上是明目张胆了，她不可能毫无知觉，她只是没太想明白，为什么呢？ 第40章 chapter 36 不言而喻 女人的直觉从来不是空穴来风。 林迟相信自己的感受，就如同她当初确信自己喜欢于归一样。 “老男人的套路很多的，首当其冲的就是玩试探。” “我警告你啊，林迟。虽然，宋执他哥长得挺帅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你可别被他这些欲情故纵地试探乱了阵脚，我可不想再见到你那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自上次于归帮林迟搬家以来，两个人都忙着实习、毕业论文的事儿，倒是没有好好聊过这个林迟曾经的白月光。 而林迟性格上坦荡不遮掩，既然黎粟问了，她就将跨年夜之后的事，事无巨细向黎粟和盘托出。 黎粟本就对三次元的男人不怎么感冒，加之以前林迟那委屈模样，她对于归的印象自然不是太好。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林迟被黎粟的“勿谓言之不预”逗笑了。 “别嘻嘻哈哈的啊！” “他这么试探，那你怎么想的？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黎粟一巴掌拍在林迟的手背上，瞪了她一眼。 林迟像是被问住了一般，愣了愣：“我没想过。” 在一起什么的，她没想过。 第70章 回想她十七岁的时候，好像也只是确信自己喜欢对方，却从未想过喜欢之后会怎样，进一步的想法和打算都没有。 即使嘴上时常说着结婚，要嫁给对方，但真正意识到喜欢对方之后，具体要做些什么却毫无头绪。 黎粟瞅她一脸茫然，抿了抿嘴，神情严肃：“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似乎不太明白黎粟这么问是为什么，但却因她认真的表情而坦诚回答： “谈过，高中时后，和宋执打架那个徐浩。” “那个不算，两天算什么算？你不提，我都忘记有那么一个人。” 黎粟摆摆手，连忙驳回了林迟的答案，见林迟苦思冥想最终摇了摇头，她才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也对，高中除了宋执那尊大佛，除了徐浩那种不怕死的楞头，也没人能近你身。” “大学这四年，贾岩那声势浩荡，大张旗鼓追求你，把你桃花都劈没了。” “的确没啥恋爱机会。” 说完，黎粟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冰淇淋吃了起来，也不继续说。 林迟被她戛然而止的分析弄得一头雾水：“然后呢？没啦？” 黎粟舀了一勺冰淇淋塞进嘴里，冻得打了个寒颤，然后想了想才开口： “那你还喜欢他吗？” “印象里，你好像没喜欢过谁叭……” 林迟想了想，她对于归的感情还蛮微妙的，自小便是以兄妹相称，不过是她没羞没臊地跟在人屁股后面叫“老公”，自说自话地长大要嫁给他，现在倒成了于归手里的大杀器。 后来年纪稍长，情窦初开，意识到自己对于归的感情绝不是普通的兄妹之情，还没来得及表白，对方就不知道撒丫子跑哪儿去了。 出于少女时期的尴尬和自尊，她也再没有主动去打听过于归的事情，而宋执更不可能与她主动聊起于归。 一时间，林迟对于归的心动和单恋，就像是在开始的时候就按下了暂停键，存了个档。 突然要她开机读档，她却有点生疏，似乎忘记了前情提要，一读档突然就要面对大 boss 明目张胆、野蛮肆意地试探和引诱。 “时隔这么多年，该不会还心动着呢吧？” 见林迟一直没有搭话，黎粟咽了咽口水，大学四年除了贾岩这二货没脸没皮地追着林迟，其实也有不少长得不错，家境也好的男孩在她身边绕。 奈何林迟就像个心如止水的尼姑，问她几句，她还会拿隔壁医科大学的宋执来挡刀。 现在想来，该不会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吧？ “不知道。” “也许吧，我还有点儿懵。” 林迟泄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多想无益，反正都是你的猜测，人大哥也没跟你表白，你在这瞎捉摸也没劲。” 对于黎粟前脚给于归定义为了“老男人”，后脚又改口叫对方“大哥”这事儿，林迟忍不住发笑： 要是知道了这个老男人大哥，就是她魂牵梦绕了学生时代乃至现在的偶像，该多幻灭啊。 但林迟觉得，黎粟说得没错，虽然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毕竟试探总归是试探，她不喜欢模棱两可的猜疑，那会让她身心俱疲： “那我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岌岌可危的婚姻，林迟一直装聋作哑避而不谈外，大多数时候遇到事儿了，她都秉持着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态度，从不憋屈自己胡思乱想。 说时迟，那时快。 林迟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找到了于归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几乎是电话声响起的瞬间，黎粟一把夺下她的手机，将这种看似冲动又荒唐地电话给挂断了。 “问啥？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有病吧，林迟！” 黎粟将冰淇淋还带着霜的外盒贴上了林迟的额头：“你清醒一点儿。那他说不喜欢你多尴尬？” “那至少把话说开了，弄清楚他什么意思吧。” 林迟撇了撇嘴，又不是没长嘴，面对试探最好的反击就是撕开遮羞布，直接坦然地面对真相。 “那他要是真喜欢你呢？你俩谈恋爱？” “宋执能答应吗？” 黎粟摇了摇头，她自高中认识林迟以来，就知道这丫头认死理，什么都要刨根问底地弄个明白，说她冲动吧，她还每次都是深思熟虑过后果的。 “跟宋执又有什么关系？” “宋执不是你的金牌挡箭牌吗？何况，你不是说他兄弟俩关系有点不太妙吗？ 林迟叹了口气，她不太在意宋执怎么想，毕竟她动动脚指头就能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无非是： 【你是人民币，全天下人都喜欢你！】 但的确，于归回来得突然，介入她现在生活的节奏又很迅猛，也许没有任何人必宋执更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那我问问他能不能答应吧。” 面对林迟这种，有问题那就直接解决问题的态度，黎粟一时间有点儿喘不上气来，叹了口气，拍了拍林迟的肩膀： “管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给我造成的伤害，我得去我‘老公’们的怀里躺躺才能好。” 直到黎粟将房间门关上，林迟才抱着手机，犹豫着该给谁打这通电话。 第71章 但几乎没有给她迟疑的时间，于归的电话便回拨了过来，许是刚刚林迟拨的那通电话，于归那边早就收到了提示。 这是菩萨替她做的选择，林迟也几乎冷静下来想清楚了一些，既然心怀疑惑，无法当面问出口的话，就在电话里说也无妨。 “怎么了，迟迟？我刚才在停车。” 林迟刚一接听，于归那温和如水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也不知道是最近打游戏的缘故，还是受黎粟耳濡目染的影响，林迟突然觉得于归的声音很好听，那种漫不经心、泰然自若的随意，自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突然，有点理解黎粟的心情了，看不到对方的脸时，就会更认真地感受对方的声音。 “没有，就是问你到了没有。雨太大了，安全到了就好。” 林迟垂着头，一手举着手机放在耳边，一只手拿着桌上的勺子戳着那盒被黎粟遗弃的半盒冰淇淋。 疑惑和问题，全都在嘴边，等真的要问出口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回事。 “谢谢迟迟。” “我很开心。” 林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和开心该怎么理解，难道只是因为她打一通电话确认他是否安全到家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最后咽了咽口水，刚张开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于归许是注意到电话那头，呼吸声极重的林迟欲言又止，整个人松弛地陷在驾驶座的真皮座椅上，低头轻笑。 林迟的反应，都在于归的意料之中。 他所做的一切试探也好，诱导也罢，都不是为了要林迟的答案和回复，他只想确认林迟的反应而已。 确认了是自己想要的反应，那就没有任何可以说服自己退后一步的可能。 “迟迟想问什么？” 长久的空白通话，是被于归的轻笑和温和的声音给打断的，林迟回过神来： “想问的，你都会直接了当的回答吗？” 林迟吃一堑长一智，上午于归将试探反推给她的那句“你想要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还历历在目。 于归愣了一下，似乎也明白林迟意有所指，反应过来的当下爽朗地笑了。 “嗯，我已经知道迟迟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了。” 停顿了几秒后，于归又补充了一句： “很巧，那些也是我心里真的想要给迟迟的答案。” 于归的声音和回复，在林迟一片空白的大脑里萦绕，她不太确定于归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却十分心虚和紧张，只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问了一句： “你喜欢我，对吗？”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喜欢我了对吗？” 也就是真的问出口之后，林迟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答案，也恍然明白于归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喜欢于归。 于归千方百计的试探和引导，都是为了确认这一件事。 很巧，于归也喜欢她。 所以只要林迟开口问了，那他的答案也就不言而喻。 第41章 chapter 37 梦 林迟那天夜里，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里的她在高考，临近交卷，她还没有写出一道题，低头一看，试卷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于归的名字。 吓得她将试卷一扔，跑出了教室，撞到了拐角处正在争执的父母。 「来得正好，你要跟着爸爸，还是跟着妈妈，自己选吧。」 左右手被父母左右钳着，梦里的林迟惶惶不安地想要挣脱，却看到迎面走来的宋执： 「帮我。」 随即画面一转，校园消失不见，她身着婚纱走在红毯之上，父母和宋爸、邱婷坐在观礼台的第一排故障抹泪盯着她。 而她猛地一回头，手里挽着的却是宋执的胳膊。 「可能跟你预想的有点差别，但至少也成为宋家人了」 「我不嫁你。」 林迟气急败坏地拽着头纱往下扯，却怎么也摘不下来，头发凌乱散落，头纱却像站在头上一般稳固，双脚不听使唤地跟着宋执往前走。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梦里的诸位皆置若罔闻，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 「不嫁我，你想嫁谁呢？」 梦里的宋执阴沉凶狠一把将林迟拽着头纱地手腕紧紧钳在手里，说这话的时候满是讥讽：「那个杀人犯，逃兵有什么好的？」 林迟挣扎却怎么也挣不掉，接着宋执泪流满面，李冉和林清远站在他身后指着林迟的鼻子说： 「我俩离婚后，有小执照顾你，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们的义务也就完成了，不再陪你演这家和万事兴的荒诞喜剧了」 …… 梦里的声音纷乱嘈杂，突然世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林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于归，我要于归。 而也就是在这纷乱的声音中，她听到一个温和却有力的声音： 【是，很喜欢，比你想象中还要喜欢。】 清晨闹铃响起，打断了林迟松散诡异又冗长的梦境，透过窗帘的缝隙，能看到室外依旧是阴雨蒙蒙。 林迟额前的汗珠浸润了枕头，一觉醒来倒是比睡前更加的身心俱疲。 她将手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摸索着想要关掉闹铃，却将手机推得越来越远。 第72章 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室内，越发让人发狂，她无可奈何地坐起身，一把抓住摇摇欲坠的手机，关掉了闹铃。 房间回复寂静后，林迟闭着眼坐在床上打了会盹，这才打开手机确认了时间——北京时间，清晨 7 点 30 分。 她趿着拖鞋，揉了揉头发，睡眼惺忪地爬下楼。 黎粟正坐在餐桌上敷着面膜吃着早饭，回头瞅见蓬头垢面、满脸疲惫的林迟忍不住开腔： “你这是夜里做贼，偷男人去了？” 林迟瞥了她一眼，昨晚那个梦把她折腾得够呛，叹了口气： “一言难尽，做了个梦。” “倒是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又去大杀四方啊？” 林迟拉开冰箱的门，在一堆冰啤酒、冰可乐里径直拿出了她的冰水，拧开瓶盖一饮而尽。 “今天系里拍那个学信网照片啊，你忘了?” …… 林迟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自己的闹钟也是因此而设的，瞌睡一下子就清醒了。 “你该不会是昨晚，一晚上都在琢磨那个宋执他哥喜不喜欢你这事儿吧？” 黎粟一把揭掉自己脸上的面膜，看着林迟心虚地挪开视线坐在自己面前，埋头吃着自己给她买的早饭，满脸狐疑： “你别告诉我，你时隔多年对你那都不算初恋的暗恋对象，又动了凡心了吧？” “人跟你说喜欢你了吗？你清醒一点！！” 林迟一口咬在油条上，急得黎粟一把扯住油条的另一半，非让她给个话。 “说了。” “你真打电话去问了？” “他打过来的。” 林迟一向善于使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推拉，黎粟早已习以为常，她在乎的是谁打过来或者打过去吗？ 她在乎的是这通电话的内容好吧！ 黎粟撇着嘴，双手环保于胸前，不吭声没好气地盯着林迟，似乎在说，你不给我解释清楚，这饭你别想吃得舒坦。 “喜欢的。” 林迟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昨天的电话和晚上的梦，黎粟听完后直摇头： “你这是，又自己给自己攻略下来了？” 林迟没搭腔，自顾自地往嘴里塞着油条，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灌下一杯豆浆后，飞速地闪身躲进了洗手间： “我来不及了，你给我冻个勺子吧！” “我不想肿着眼睛上镜。” 说完这话，听到黎粟门外骂骂咧咧拿餐具打开冰箱的声音，林迟才松了口气。 自己攻略自己什么的，绝不可能发生。 她对自己的人生有着还算清晰的规划，也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在于归试探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心中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了，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跟谁保持过亲密关系。 除了高中，意识到自己喜欢于归时，那刹那的心动。 之后，虽然没有刻意地回避与异性的相处，但始终没有面对于归时那样的悸动。 她虽没有恋爱过，但感觉和直觉是骗不了人的。 黎粟偶尔会因为林迟，在大学时期，对那些死缠烂打的追求者视而不见，油盐不进而开玩笑说她——性冷淡，爱无能。 父母失败的婚姻，也让她对恋爱和婚姻不抱任何期望。 但当于归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似乎那颗趋于平静的心，又开始恢复了跳动。 林迟想，或许是在跨年夜，烟花绽放的那一刻，看清于归侧脸的那一瞬间，自己就已经攻略下了自己吧，在不知不觉，自己未能意识到的时候。 “给，琢磨一晚上，真动凡心啦？” 就在林迟拉开洗手间的门瞬间，黎粟手里拿着两根勺子，斜靠在门边一脸的正经。 “虽然我不太了解于归，但怎么说呢，从你过去跟我说的那些吧，我觉得他不太靠谱。” 林迟接过勺子，将他们敷在眼睛上，笑着说了句谢谢，接着补充道： “你之前不还说，让我找个知根知底的谈恋爱吗？” “那能一样吗？退一万步说，这么多年没见，他还是你喜欢的那个于归哥哥吗？” 黎粟将重音放在了“于归哥哥”四个字上，显得格外得阴阳怪气，似乎在提醒林迟那不堪回首的少女时期，整日哭哭啼啼。 林迟没着急反驳，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既然如此，那我就认真去了解了解。” 黎粟一听这话感觉不对劲：“不是...我怎么听你意思，你要倒追别人啊？” “不可以吗？我十七岁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 第42章 chapter 38 经验 黎粟的话说得不对，怎么能叫倒追呢？ 如果林迟对现状的理解没错的话，她跟于归现在是两情相悦的关系，并不存在谁追谁的问题。 只是，谁也没有捅破窗户纸，两个的人心底跟明镜似的，但是关系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林迟自小耀武扬威惯了，想要的、喜欢的，虽不至于去抢，但也从来没有说是等在原地，守株待兔，等着天降馅饼的道理。 “没看出来。” 黎粟抿唇盯着林迟看了半晌，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迟疑惑：“没看出来什么？” 黎粟揭掉脸上的面膜，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将林迟推出了洗手间，“啪”地一声将门摔在林迟鼻头。 第73章 透过洗手间的磨砂玻璃，林迟听到黎粟在里面嚷了一句： “没看出来什么？当然是你披着性冷淡的外皮，实则内里是个恋爱脑。” 林迟站在洗手间门口愣了两秒，恋爱脑吗？都没恋爱过，怎么就算恋爱脑呢？ 她其实很清醒自己想要什么，感情并不是她的必需品。 于归坦率地承认对她的喜欢，是对她青春期无疾而终的暗恋的一个回应。 至于是在这个回应后面画上逗号，句点，或是省略号，都由她来决定，而林迟还没考虑好。 正如黎粟说的那样，她喜欢的，心动的都是她 17 岁那年，以及之前那十多年看得见、摸得着的于归。 多年未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 有着林迟熟悉的样子，也有着许多她尚未真正触达和了解的地方。 或许是经历过父母失败的爱情和婚姻，林迟对感情没有信心，也不抱希望。 尚且是同床共枕多年，经历过热恋的夫妻，最后也难逃疏远分开；更何况是一个林迟从未走近对方生活，甚至分别多年的于归呢？ 确认自己喜欢于归是一回事，确认自己喜欢的是眼前人，还是多年前的那个人，又是另一回事。 林迟她并不着急。 - 离毕业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林迟和黎粟为了实习方便早早地搬出了宿舍，再次回到学校竟然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黎粟和林迟住得远，即使起得早，从近郊挤地铁换乘赶到学校，此刻两人也依旧只能排在队尾。 “这大概就是社畜吧，少了大学生的朝气蓬勃。” 黎粟瞅见手里拿着篮球的男孩路过他们的队伍，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地走向球场，不禁感叹：“你说，我是不是堕落了，我竟然对三次元的男人起了邪念。” 林迟瞥了一眼她，顺着她的目光有看向了那几个高大身形的男孩，冷不丁笑出声： “你喜欢的，只是年轻的肉体罢了。” 黎粟被她这么一说，瞬间上手掐了一把林迟的腰： “喜欢年轻的肉体怎么了？不然跟你似的，喜欢年纪大的？” “年纪大的多好啊，有经验，少受罪。” 狭小的走廊，林迟避无可避，只能在那方寸之不住地扭动，就在黎粟发动下一波挠痒攻击之前，预判了的林迟闪身往过道一躲，压根没注意到乌泱泱地涌来一群学生。 黎粟还没来得及抓住她的胳膊，林迟就一个趔趄撞到了别人怀里。 那人扶着她的肩，林迟才堪堪站住没摔个狗啃屎。 林迟羞愤地瞪了一眼黎粟，嘴里不住地道谢，太过丢人和尴尬，致使她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视线。 直到看到黎粟脸上微妙的神情，耳畔传来温润亲和的笑声，林迟才猛地一抬头撞上了于归那双狭长带着些冷意的眼睛：“注意安全，别摔倒了。” 林迟木讷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于归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可能要让迟迟失望了。” “我虽然年纪稍长，但并没有什么经验。” 于归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迟，肉眼可见林迟脸涨得通红。 她不过是跟黎粟打打嘴炮，调侃对方罢了，可这话传到了于归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林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感觉越解释越搅和，干脆装傻充愣起来： “什么经验？” 于归也不急，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各种意义上的经验。” 林迟瞪大了双眼，用手拽了拽黎粟的衣角，她需要支援。 接收到林迟求救信号的黎粟，连忙在中间打起了太极： “于归哥，这么巧啊，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啊？” 还没有等于归开口回答，从他身后蹿出来的贾岩先开了口： “于老师，是我们心理学系新来的讲师。” 林迟这才串了起来，春节的时候，于归跟父母介绍近况说自己在大学当老师的时候，她还心存疑虑。 毕竟，林迟是在音遇见到的于归，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就职于音遇，何况，目前于归还参与了自己所负责的项目。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正经搞科研，教书育人的老师，虽然于归的形象，白衬衫长领带，休闲裤金丝眼镜，个顶个地像个斯文人。 但或许是林迟受游戏和黎粟的影响，只觉得眼前这人就是个斯文败类。 “我一会儿在隔壁教室上课，先走了。” “今天很漂亮，很适合上镜。” 于归撂下这两句话后，夹着书冲他们欠了欠身便沿着狭小的过道，闪身进了隔壁的教室。 贾岩俯身弯腰捡起地上林迟背包上掉落的徽章递给她，只见林迟还盯着于归的背影发愣，顿时有些心气不顺： 女生果然都很肤浅，都喜欢长得帅的。 “你们认识他？” 林迟不打算跟贾岩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之前已经跟他说清楚对他没有兴趣了，此刻也不打算跟他解释什么。 可林迟还没来得及开口否认，黎粟就先点了点头： “他在追迟迟。” 这话一出，林迟眼睛瞪得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讶异的神色毫不逊色于站在自己身旁的贾岩。 谁知，黎粟冲她使了个眼色：您就瞧好吧。 “你是因为他你才拒绝我的？” 第74章 贾岩的情绪来得突然，让林迟和黎粟始料未及，他双手抓着林迟的胳膊，捏得林迟双肩生疼。 黎粟废了老大劲才将人推开：“贾岩，你注意一下场合。林迟非你不可是吗？拒绝你，别人也不能追她是吧？” 许是他们几人的动静太大了，引得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贾岩才暂时收了收自己的情绪，强压着怒火开口： “你们女生都这么肤浅的吗？只看长相？” 林迟捏了捏被他抓的生疼的肩膀，有些无奈地开口：“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他。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父母也不希望我找个外地人……” 林迟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临着说出口的时候，害怕伤害到对方，又将父母拖出来当了挡箭牌。 “他才刚回国不久，你们怎么认识的。” 黎粟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刨根问底的： “林迟医科大学那个青梅竹马，他给介绍的，知根知底。” “肤浅？人家有钱有颜工作稳定有编制，那点儿不比你强？你弱你有理？” 林迟察觉到贾岩情绪不太稳定，双手拳头紧握在身侧后，连忙挡在了黎粟和贾岩中间，并在黎粟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拦住了她。 “贾岩，我上次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你很好，但我不喜欢你。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 贾岩抬头看向林迟那一脸的严肃带着些不耐，顿时气笑了： “4 年，林迟，我追了你 4 年。你不是没喜欢的人吗？就不能跟我试试吗？” 林迟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的，我有喜欢的人的。” “是我领居家的哥哥，喜欢很多年了，是家里面的长辈订的娃娃亲，算是指腹为婚。” “一直没跟你说，是觉得这样的思想有些古板，你未必会信。” “再者是我虽对他有好感，但不确定他对我的想法，更不敢死缠烂打纠缠对方，一厢情愿我也有些丢人，就更不好跟你说。” “我也是最近，才渐渐知道他或许并没有将我当作妹妹看待，一直都很喜欢我。” …… 林迟这话说得冷静、字句清晰，一字一句在贾岩耳朵里炸开了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林迟的话。 人家都拒绝到这份上了，就差明着跟他说，这 4 年是你自作多情，一厢情愿，死缠烂打了。 “下一个，林迟，黎粟，到你们了。” 还没等贾岩缓过劲来，教室内负责叫号的同学便将林迟和黎粟给叫了进去，留着他站在教室门口发愣。 等她俩磨磨唧唧拍完信息录入的照片后，贾岩还守在教室门口，林迟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见到林迟出来，贾岩不由分说地拽着林迟的胳膊，想要将人拽往天台去。 黎粟想要帮林迟挣脱，却被贾岩一脚踹在了肚子上，摔倒在地；林迟有些惊慌地回头，确认黎粟十分还好。 男女力量的悬殊，硬碰硬对林迟绝无好处。 路上虽挤满了学生，也都权当是情侣间闹了别扭，发生争执，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帮忙制止贾岩的行为。 林迟犹豫着是大声呼救，还是先稳住贾岩不要刺激对方的时候，于归打开了隔壁教室的门，一把拦住了贾岩的去路。 将贾岩和林迟两人一同拽进了一间空教室。 “还挺受欢迎啊，小姑娘。” 第43章 chapter 39 答案是你 空荡的多媒体教室，于归坐在讲桌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说吧。” 林迟瞬间有种梦回高中早恋，被于归抓了现行的错觉，贾岩一手紧紧地抓着林迟的手腕，拽得她生疼。 于归目光落在洁白手腕处泛起的红痕，蹙眉冷眼地盯着贾岩：“松手。” “老师，横刀夺爱，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我追林迟 4 年了，我们的事儿，你少管。” 贾岩的“老师”二字发得咬牙切齿，弄得于归有些一头雾水，毕竟平时贾岩对他还算恭敬。 林迟生怕露馅，到时候贾岩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去找黎粟的麻烦，于是立刻补了一句： “他知道你在追我了。” 于归目光看向满脸心虚的林迟，眼睛微眯带着些疑惑，只是刹那间有丝不解，但很快便恍然大悟： 估计是小姑娘拿自己当挡箭牌，拒绝了男同学的热烈追求。 只是，于归没太弄明白贾岩的话里有话，姑且不说他不清楚贾岩喜欢林迟在先，即便他真的横刀夺爱，那抢人，哪里还分先来后到呢？ “哼，老师，你刚来我们学校可能不清楚。” “师生恋有违师德。” 林迟的语气急切，似乎像是在同于归求救一般，顿时让贾岩有些心气不顺，拽着她的手腕也没松，反而是警告威胁起了于归。 于归点点头，没有否认，反而接了一句： “谢谢提醒，不过，很快她就要毕业了。” 于归这话不仅没被贾岩的威胁恐吓到，反而火上浇油似地挑衅激怒对方。 贾岩气急，松开林迟的手，冲上去就抓住了于归的衣领，刚将拳头举过头顶，还未来得及砸下，就被于归单手给握住了。 于归毫不费力气地一拧，贾岩手腕顿觉刺痛顺势松了拳头，整个人被于归占了上风，反制压在黑板上动弹不得。 第75章 “你觉得我可笑是吧？看我像看个笑话。” “你不知道吧，林迟一边跟你接触，心里想的念的还是她从小喜欢到大的白月光。” 贾岩头被按在黑板上，嘴里却死活不认输。 于归听了这话，饶有兴味地偏头看向在一旁的林迟：“白月光？” 刚刚在走廊对贾岩脱口而出的告白，没想到很快就成了捅在自己身上的刀子。 林迟像是在同于归较劲，虽然她或许早就已经被于归看穿了心思，但只要她不承认，便奈何不了她。 此刻的她却没什么能找补的，只求贾岩别气上心头将那些话一股脑倒出来。 林迟有没有白月光，于归不清楚，他缺失了几乎整个林迟的少女时代，饱受病痛折磨的母亲，让彼时的他身处自顾不暇的牢笼之中，自救已是不易。 但如果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话，于归倒是知道那么一个人，自己的亲弟弟——宋执。 于归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手上的劲儿也就跟着松了。 林迟年纪小，有喜欢的人很正常，于归没想过轻易就能将她占为己有。但如果林迟心里的人，是宋执的话，就会有些棘手。 毕竟，他并不打算在确认了林迟的答案后，再拱手相让给别人，即使是宋执也不行。 但他没十足的把握，毕竟在他缺失的时间里，那些空白里，林迟和宋执从未分开过。同龄人，又形影不离，他终究是输的。 于归能确定自己的林迟心中的位置，但宋执呢？ 宋执在林迟心里的位置，绝不会比自己低，或许更高也不一定；宋执才是林清远和李冉心中，首选的女婿。 许是满意于归愣神的反应，贾岩抖了抖肩，轻蔑地笑： “老师，林迟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再给你提个醒吧，介绍你跟她认识的那个宋执。指不定背地里和林迟也有一腿呢！你可别被骗了。” 得不到就要毁掉，造黄谣就是最好的方式。 贾岩早就看不惯宋执了，打着青梅竹马的旗号，肆意妄为地插手自己与林迟的关系，好几次和林迟关系能进一步的机会，都是被宋执给搅黄的。 这一次，还直接给林迟介绍了对象，知根知底？呵，那就让对方也看清林迟是什么货色吧！ 许是没想到会扯到宋执身上，林迟愣了愣，我跟宋执有没有一腿，于归可比你清楚。 于归没说话，只是站在林迟和贾岩中间，不动声色地将人护在了自己身后。 脑子却在飞速地分析这当下的情况，以及贾岩透露的信息量。 贾岩不知道他和宋执的关系，并认为他与林迟是宋执介绍认识的，显而易见，林迟的白月光便不是宋执。 但会是谁呢？ 林迟身边一起长大的人，除了宋执就是自己。 “贾岩，我收回我不喜欢你的那句话。” 还没有等到于归彻底消化和确信这个结论，躲在身后的林迟深吸了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来。 在见识到了于归单方面轻而易举压制贾岩的“战斗力”之后，林迟像小时候跟宋执打架输了，发现于归就在边上时一样，一下子有了底气发泄自己的情绪。 “过去，我只是不喜欢你。但从此刻起，我将会一直讨厌你。” “如果未来，我听到任何有关我的流言蜚语，不论是那儿听到的，只要传到了我得耳朵里。” “不管是不是从你嘴巴里说出去的，我都算在你头上，报警、起诉我一样不落地打包全送你。” 林迟从小到大，是被林清远娇惯着长大的，蛮横不讲理才是她的天性，打架闯祸有宋执陪着，捅篓子擦屁股有于归兜着。 不过是越长大越沉稳，收敛了自己的性子。 这几句话，听在于归耳朵里尤为顺耳，这才像他认识的理直气壮不能吃亏的林迟。 而贾岩则是大吃一惊，怒极反笑： “林迟，终于漏出狐狸尾巴了？” “就当我瞎了眼，喜欢你了这么久。” 说完，贾岩撂下一句“我们走着瞧”便拉开了教室的大门，摔门离开。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余下于归和林迟两人，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林迟觉得很尴尬，她昨天才在电话里跟于归确认了对方喜欢自己，还没准备好面对于归，今天就以这样 drama 的方式见到了对方。 她只想找个理由逃走，或者找个地缝钻下去。 “学得很快，知道要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迟迟真的长大了。” 于归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依稀记得林迟高中的时候，被同学的母亲污蔑勾引的时候，只是委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缩在宋执身后的样子。 小姑娘真的长大了，并且长得好好，敏感坚韧，聪明勇敢。 林迟不明所以，只是有些尴尬地说： “谢谢，你不是有课吗？快去吧。” 语气中的急切，暴露了林迟的心虚，她害怕于归顺着贾岩的话顺藤摸瓜，将她的小心思全部给挖了出来。 “不着急，我有些问题，想跟迟迟求证一下。”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林迟咽了咽口水，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耽误吗？” “不耽误，几个问题而已，很快的。” 于归满是从容地整理了衣袖和领结，顺手将讲台前的椅子拉到了跟前，示意她坐下。 第76章 林迟刚坐下便后悔了，于归本身就比她高许多，平时说话还得仰着头，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从她坐下那一刻就放大了数十倍。 倒不像是求证，像是审犯人一般地质询。 “昨天，我回答了你的问题。” “你还没有告诉我，那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林迟自小就机灵，且虚张声势惯了，如果比直截了当地将问题清晰明白地摊在她面前，问她要一个说法的话，很可能就被她钻了空子溜掉。 于归开门见山，不拐弯抹角的问话方式，打了林迟一个措手不及。 顿觉口干舌燥的林迟，比刚刚被贾岩拽着手腕还要心慌，这要怎么回答？ 于是，她偷偷抬眼瞄了于归一眼，发现对方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立刻又将头深深地埋了下来。 还没等林迟想好怎么回答，于归便蹲了下来，视线与林迟齐平，迫使林迟没法在逃避，他笑得从容温和，势在必得： “可能迟迟有些忘了，那我就再说一次。” 于归牵起林迟的手，将她袖口轻轻卷了一节，看了看刚刚被贾岩拽红的手腕：“我喜欢你，很喜欢，比你想象中还要喜欢。” “那么你呢？” 林迟的脑子“嗡”地一声，像是耳鸣一般，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昨天从电话里听，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内心是雀跃的；而此时，面对面听到于归这样简单粗暴很直接的告白，她一下子就懵了。 “嗯。” 只听到从自己的嗓子眼发出一个音节，接着便是于归的笑，很快林迟便从耳鸣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嗯’这个答案，可以有很多解读。” “代表迟迟很满意我昨天的答案，还是说，迟迟也喜欢我？” 于归不依不挠，似乎非要从林迟嘴巴里听到“我喜欢你”四个字一般，林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不管不顾地说：“都……都有。” 一向坦率的林迟，在关键问题上却含糊了起来，于归也不恼： “那第二个问题，迟迟和小执……” “没有，我跟他没关系，他不喜欢我的。” 生怕于归误会，林迟在他话还未说全的时候，便给出了答案，急于否认，并不是林迟心虚，而是害怕。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是宋执喜欢的，想要的，于归都会让。 如果于归误会宋执喜欢自己，林迟确信于归一定会成全。她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清楚，于归有多爱宋执。 即便她和宋执吵架打架，于归都站在她这边，林迟也没自信将自己和宋执放在于归面前，让他做二选一。 “迟迟在害怕什么？” “即便有关系，小执喜欢你，也没关系……” “因为，你原本就该是我的。我抢也会把你抢过来。” 林迟不太懂什么叫“原本就该是他的”，但还是被于归这番话给怔在椅子上说不出话。 于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是冷淡漠然，身上带着些骇人的戾气，似压抑着什么不满。 语气很像很多很多年前，邱婷自杀那天，于归同她的对话一模一样，毅然决然绝不回头的坚定和寒意。 而于归却清楚地记得，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林清远亲口说的林迟以后会嫁给他做老婆；而隔了几年再见时，林迟和宋执却定了娃娃亲。 林迟原本就是他的，很早以前就是了。 许是觉着林迟被吓到了，于归敛了敛身上的锐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既然迟迟喜欢我，那最后一个问题。” “那白月光，也是我吗？” 林迟呼吸一滞，觉得于归多少有些蛮横和咄咄逼人，跟过去认识的那个温润儒雅的哥哥有点儿不太一样。 黎粟领着学校保安处的老师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于归单膝跪在林迟身前，还握着林迟的手腕。 保安瞅这架势倒不像是打架，更像是骚扰？ “没事儿吧？” “没事。” 于归将林迟袖口挽了下来，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和领带，摇了摇头。 黎粟跑到林迟身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观察了一番林迟有没有受伤：“都怪我都怪我，我犯什么嘴瘾，没想到贾岩是个疯子。你没事儿吧？” 林迟摇了摇头，还没能从于归的质询中缓过劲来，看见保安看于归的眼神带着审视和怀疑，她才慌忙开口： “于老师把人赶走了，已经没事了。” 于归听了这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没做多余的解释：“我上课快迟到了，先走了。” 林迟总觉得既然都到这一步了，跟摊牌也没什么两样了，跟着黎粟和保安出了教室后，才冲着于归的背影喊了一句： “于老师。” 于归回头看她，觉得这个称呼有些新鲜，稍稍挑眉后，扶了扶眼镜，不吭声看着她。 这次的林迟没有躲闪和回避他的眼睛，大方且坚定： “第三个问题的答案。” “是你。” 喜欢的人是你，白月光也是你。 童言无忌说要嫁的人是你，长大后情窦初开的对象还是你。 时隔多年再次相遇，依旧令人心动的人，也还是你。 第44章 chapter 40 靠山 更新完学信网的照片，直到毕业答辩，林迟几乎就没有什么需要回学校的事儿，满心满眼地投入到了《年轮》的项目上。 第77章 黎粟端着一盒新鲜草莓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地板上神情专注的林迟，忍不住开口： “你会不会，太努力了一点。” 林迟头也没抬地反问：“什么意思？” “你不是向于老师‘缴械投降’了吗？” 黎粟从盆里挑了一颗又红又大的草莓，摘掉了草莓蒂，塞进了林迟的嘴里: “不趁热打铁去约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心甘情愿给资本主义压榨是怎么回事？” 林迟这才放下手中的材料，支着个脑袋抬头看向黎粟： “什么叫做缴械投降啊？” 黎粟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草莓通通放在了茶几上，起了个范儿，阴阳怪气有模有样地学起了林迟那天在学校的样子：「于老师，答案是你。」 说完，黎粟顿觉肉麻得不行，双手来回在手臂上摩擦，妄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身上的鸡皮疙瘩通通抖落。 林迟对她的表演感到无奈，却也不恼，只是抿着嘴笑。 自从接了《年轮》这个项目后，林迟已经预想到未来自己几乎跟于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她不太希望自己实习因为于归的关照和关系而变了味，因此在工作上越发地要强，一方面希望证明自己能独当一面，另一方面也希望于归不把自己当小屁孩看。 林迟觉得，过去总认为于归将自己当小孩，其实是因为自己没什么底气，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是真的长大了，也清楚地知道对待于归是依赖还是喜欢。 “你别闹啊，我下午得去「音遇」盯棚，今天正式开录了。” “前阵子弄论文和毕业的材料，现在还有好多脚本分镜材料没看呢！” 一提起这个，黎粟立马收敛了态度，立刻又挑了颗草莓喂到林迟嘴边。 黎粟狗腿的样子和刚才反差太大，林迟含着草莓狐疑地看着她：“你又干嘛？”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黎粟眨着眼，一脸期待地望着她，林迟瞬间就想起了，黎粟似乎提过想要「云出」大大的签名，顿时起了逗她的心思：“什么？” “签名啊！签名！！”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你是要谁的签名来着？” “林迟，你故意的吧？每天都在打游戏，你会不知道是谁？” 林迟忍不住笑出声点点头：“嗯，故意的。” “哎呀，我求求你了，我真的很喜欢他。” “我都不求见他真人，毕竟 cv 嘛，保持神秘，才能留给纸片人无限遐想。” “但如果你能给我要到签名照，如果他本人愿意的话，我包洗手间卫生一个月。” 也许是黎粟承包卫生的诱惑太大了，林迟想也没想就说：“成交。” 傻黎粟，殊不知她早早就见过人本尊了，甚至还给于归贴上了「大哥」「老男人」「宋执哥哥」「于老师」等一系列标签。 但提到这个，林迟又有些好奇了起来，记忆中音遇比较知名的配音演员，像 kk 似乎都去参加过线下的漫展和活动，粉丝都应该都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黎粟，这个于...云出老师，粉丝那么多的话，就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黎粟叹了口气，看着一脸好奇的林迟，耐心解释： “演员靠脸吃饭，配音演员靠声音吃饭。” “现在环境跟以前可不一样，以前没现在那么包容，cv 露脸很容易让粉丝对角色幻灭，也影响演员未来演绎其他的角色。” “云出大大不露脸，似乎是因为长得丑。” ………… “什么？” 从出生到现在，林迟从来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用“丑”这个字形容过于归，不可置信地惊呼，吓了黎粟一跳：“所以，不露脸是对演员的保护，也是对我们纸片人的保护。” “但你放心，我绝不是颜控，我是云出大大声音的死忠粉。” “我就是想着你近水楼台，帮我先得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林迟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她能理解黎粟想要传达的意思。 如果声音有了具体的容貌，那所谓的纸片人也罢，影视剧形象也好，通通都会幻灭掉，取而代之的是个具体的人。 这个人的容貌或好或坏，都不可能取悦所有人。 那些因为喜欢纸片人而聚集在一起的粉丝，也会因为不喜配音演员的容貌，而将那些爱意转化为仇视，通通宣泄在具体的人身上。 对演员、对粉丝、对角色而言，配音演员的暴露，似乎弊大于利。 即使现在的环境更加宽容了，配音演员从幕后走到台前的越来越多，但始终有一部分配音演员，因为坚守也好、信念执着也罢，主观或客观的原因，依旧隐姓埋名藏在角色之后。 “他不丑。他很漂亮。” 林迟大约知道于归不愿露脸的原因，首先，配音只是于归大学迫于生计的兼职，他并不奢求以此谋得名利，即便他早已获得； 其次，自打林迟懂事以来，就知道于归这张遗传自生父的姣好面容，给他带去了多大的伤害和困扰。 “啊？你已经见过啦！！” 黎粟激动得从沙发上蹦起来，恨不得打开林迟的大脑影像重映。 林迟不过是想替于归辩解一下，被黎粟的反应吓了一跳，只好支支吾吾解释：“碰头会见到了，挺好看的。” 第78章 其实你也看到过了，不止一次。 “有多好看呢？跟你的于老师比呢？” 黎粟一下子来了兴致，刨根究底地非要问个清楚明白，林迟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毕竟于归也不知道自己「云出」的身份早已暴露给了林迟，如果贸然告诉黎粟「云出」就是于归，他俩就是一个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一样好看，一模一样的好看。” 林迟怼天发誓，这是自己能想到的最绝妙的答案。 但黎粟却十分不满意，“啧”了一声就坐回了沙发上：“无图无真相，你想办法给我搞一个签名照吧，一个月的厕所卫生哦！” 还没等林迟回应，茶几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屏幕上“于归哥哥”四个大字印入黎粟眼睛，肉麻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却没能逼退她。 林迟莫名心虚地接起电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于归，开口便道了一声： “您好，哪位？” 黎粟“噗嗤”一声笑出声，嘴里的草莓吐了一地，慌忙抽了纸巾去擦。 电话那头的于归也是一愣，然后便笑了起来，将林迟的话给接了下去： “我也不太确定，我现在是什么样的身份……” “迟迟上次也只给了我一个答案，但好像没给我一个正式的身份。” 于归的语速很慢，漫不经心的嗓音带着些意味深长的暧昧，透过听筒传入林迟的耳朵像是耳语一般，能感觉到他清浅的呼吸。 林迟咽了咽口水，怎么感觉自己在于归口中变成了一个胡乱许诺，却不给人名分的渣男，于是将话题给回避了过去： “咳咳，那个有什么事吗？于...于老师。” 似乎是察觉到林迟慌了阵脚，于归笑意更浓地说： “老师啊？那只好按原计划行事了……” “什么原计划？” 林迟心跳得有些快，眼前是一脸诡笑的黎粟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生怕从自己脸上漏掉一丁点的蛛丝马迹；耳边是于归的循循善诱，她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今天下午开机，想问问你是否愿意我接送。” “啊，这样啊……” 林迟恍然大悟，于归虽是协役，但大多是旁白串场，几乎场场都得去。 “失落啊？” “啊？没有……” “如果迟迟刚刚给了我名分……” 林迟几乎能猜到于归后面会说些什么话，她手心早已冒汗，感觉自己后脖颈到耳后烧得慌，加上面前还有黎粟盯着，她飞快地打断了于归的话： “半小时，小区门口见。” 说完，飞快地挂断电话，将手机扣在了桌上，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看着电脑，回避黎粟质询的眼神。 “你装什么呢？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藏都藏不住了好吗？” “这个于老师，怕是学的苗疆巫术吧。” “一通电话而已，至于吗？把你蛊惑成这幅模样？” 黎粟双手捧着林迟的脸，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摇了摇头： “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没有，他就说可以送我去「音遇」，他...正好也要去那边。” 差点儿露馅的林迟，佯装咳嗽了两声，将黎粟的手放下后，“啪”地一声将电脑合上。 “他怎么会知道你要去音遇？你俩偷偷联系了？” 就凭黎粟那多年吃瓜雷达，很快就抓到了重点。 但林迟是真的冤枉，她几乎不跟于归联系，微信消息也停在上次替宋执给于归送书。 “什么叫偷偷？别说得我俩好像见不得光似的……” 黎粟翻了个白眼：“你俩可见光了，大庭广众之下又是拉手又是告白的……” 林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黎粟说的是那天被贾岩拽走后的事儿，深吸了口气呛了回去： “今天开机，似乎有云出老师的戏份……” “注意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哦，黎粟同学。” 黎粟一听这话，无能狂怒，捏紧了拳头直摇头： “林迟，你知道吗？你刚刚那个表情特别的欠揍。” “有靠山的就是不一样啊！” 靠山？ 林迟琢磨了一下，是的，于归是她的靠山。 以前是，现在更是，因为她自己似乎比以前更有底气靠近这座山了。 第45章 chapter 41 露馅不露怯 四季分明的嘉兰市，3 月中旬就开始有春天的感觉。 林迟将头发高高地盘在了脑后，简单的白衬衣和牛仔外套显得整个人都阳光有活力，深吸了一口气后，在脸上挤出一抹笑，佯装镇定地拉开了于归的车门。 车内的熏香还是之前林迟闻过的雪松的味道，带着冷冽的寒气，但却少了初次闻到时的生冷，甚至让林迟心生熟悉。 于归一打眼就看到了林迟怀里抱着的一沓资料，最外面那一页上被林迟五颜六色的记号笔勾勒得面目全非，空白处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林迟啊，别看小姑娘还没毕业。挺机灵的，勤奋聪明有灵气，要是我徒弟啊就好了。」 「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我没别的意思啊，我指的是工作工作。」 熊导前段时间跟于归讨论项目细节的时候，或许是想到了宋佳音对林迟有些偏见，于归跟宋佳音又几乎是一个鼻孔出气，忍不住就在于归跟前夸了几句。 第79章 于归当时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是挺喜欢的，但不止是工作。 “难怪熊森喜欢你。” 从坐上副驾，系上安全带，全程没有跟于归有任何的实现交流，只是埋着头看着手里的材料，佯装镇定，看似自然地搭话：“是吗？我也挺喜欢熊导的。” …… 短暂的沉默后，林迟意识到自己这话回答得不太对劲，偏头去看于归的脸色。 似乎一直在等“鸵鸟”林迟抬头看他，于归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支着脑袋偏头盯着略显紧张的林迟，带着些暧昧的诱导：“那我呢？” 犯规，犯大规。 即便坦诚地认下自己就是从小喜欢于归好看的脸，但情窦初开又时隔多年在这狭小的车内，以如此近的距离，两个人面对面，林迟还是有些紧张： “你...我那天不是回答你了吗？” “而且，熊导都结婚了，我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 结结巴巴、支支吾吾，林迟视线飞速地从于归脸上挪到了挡风玻璃上，目不斜视。 “嗯。” 听到林迟慌乱之下，还能理直气壮地抖机灵，于归忍不住轻笑。 是，那天林迟回答他了，说的是“嗯”。 而于归他不过是想再确认一下，就像他那些试探一样，反复确认，或许是那自小便埋下的种子，他不信有人会真的欣赏自己、喜欢自己、爱自己。 但如果林迟是那个唯一的可能的话，他愿意试着去相信，反复试探、反复确认真心，直到自己十拿九稳，再牢牢攥在手里。 “我还单身且未婚。” 于归撂下这话后，给车点了火，泰然自若地启动了车，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地盯着大陆前方，驶离了林迟的小区。 林迟心跳得很快，文字游戏可算是被于归给玩明白了： 无处安放的贼心贼胆，可以放在我这儿。 “宝贝，签名照拿不到没事儿。” “你包里我塞了几张绝版 cd，一定帮我签了啊！” “爱你，mua！” 黎粟的语音电话，就是在林迟正发懵的时候打过来的。 即使林迟已经是听筒模式了，但在那一时谁都没说话的车内，还是被于归尽数听了过去。 或许是自己将“于归就是云出”的消息两头都瞒着，林迟在接到黎粟的电话后，十分紧张，捂着听筒，做贼心虚地偷瞄着于归的神色。 “你什么时候塞的？” “昨晚，嘿嘿。” 挂了电话，林迟从包里掏出了三张游戏卡带，两张广播剧的 cd，琢磨着借此机会，找个巧妙的法子，跟于归摊牌。 “那个...哥哥，你认识「云出」老师吗？我室友黎粟，想要一个他的签名。” 林迟小心翼翼地开口，带着一丝隐秘地揭露假面骑士身份的快乐，目光一瞬不挪地盯着于归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 于归却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有瞥了一眼她从包里掏出来的东西： “她想要的，应该不止一个吧。” 林迟盯着手里的周边，又抬头看了眼神色如常开车的于归愣了愣： 被糊弄过去了。 林迟郁闷地皱眉，因小把戏未能成功而感到懊恼和不甘心，但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从于归口中套出他就是云出的事实，于归便将车停在了路边： “迟迟早就知道了吧？” “什么？” 在于归的开口的那一刹那，林迟心下一惊，瞪圆了眼睛。 “我记得，迟迟好像是我的粉丝？” 于归的话说得隐晦，没有直接戳穿她，但林迟脑子里却像是跑马灯似地幡然醒悟：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早在戴音说她是于归粉丝的时候就暴露了。 林迟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她还自认为自己藏得有多好，在于归面前演了好半天的戏。 最近因为毕业的事，林迟忙得焦头烂额，加上于归时不时地试探撩拨，林迟晕头晕脑地便顾不上，才造就了今天的尴尬。 于归虽然没有直接戳破，只是看了林迟一样，岔开了话题笑着说：“前面就是音遇大厦，迟迟是想和我一起进去，还是在这里下车呢？” 林迟这才抬头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目的地，于归的体贴和细心，都带着他年长的沉稳，考虑周全，满是尊重。 在林迟好奇的问题上，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不会自作主张地替林迟做选择，避嫌与否，皆交给林迟决定。 林迟就像是一朵被他养在旷野的玫瑰花，他照料她引导她却不娇惯她，一切全凭玫瑰喜欢。 “我自己进去，谢谢哥哥。” 林迟下车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很快便解开安全带，颇有落荒而逃的架势跑到了行道上，深吸了口气，抱着怀里的材料冲于归挥了挥手： “签名的事，就拜托哥哥了。” 林迟那副理直气壮、破罐破摔，即使露馅但绝不露怯的装傻充愣模样，让于归有些好笑，只是颇为无奈和宠溺地冲她点了点头： “注意安全，一会儿见。” 于归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最后目光才落在副驾驶座椅上，那儿还有林迟状若无意遗留的游戏卡带和 cd： 熊森说得没错，的确是很机灵。 第80章 他的确很喜欢。 第46章 chapter 42 腹黑 于归和林迟两人几乎是踩着点儿进的录影棚。于归前脚刚准备将门掩上，林迟后脚紧随其后地撑住了门： “于老师好。” 林迟一本正经地装作同于归不熟的样子，仿佛几分钟前，两人并不是一同驱车赶来的，于归挑了挑眉，一时间竟不知道「于老师」这个称呼，和「哥哥」哪个听上去更顺耳一些。 于归挑了挑眉，虽然他巴不得全公司都知道这小姑娘跟自己关系匪浅，希望林迟能仗着自己这点儿关系在公司横着走，但最后还是配合着她扮演起了不算熟悉的陌生邻居角色： “你好。” 熊森的习惯，即便是下午有工作，他也会上午就到公司做准备，他在中控椅上看着资料，听到两人开门的动静，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时间，随即回头看了他俩一眼： “你俩约好的？时间掐得正正好。” 熊森不过是一句调侃，却让林迟心底发虚，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得站在原地尴尬赔笑： “熊导好。” 棚里除了熊森，还有 kk 和戴音，以及几位林迟不太熟悉的新面孔挤坐在小小的沙发上，而一旁的单人沙发却空着。 kk 冲她招了招手，拍了拍那张沙发：“林迟，坐这儿，给你留的。” “我没事儿，我站着就成。” 熊森在椅子上转了一圈，扬了扬下巴示意林迟坐下，语气是面对 kk 他们时少见的和蔼： “坐吧，你一会儿还得给他们这群小兔崽子们讲戏呢！” 面对熊导毫不避讳对自己的欣赏，林迟只觉受宠若惊，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非专业的业余人士，哪里就入了名导的眼。 于归几乎是在熊森话音刚落的时候，便扬起了嘴角，抬眼的瞬间便看到林迟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 救救她吧，能怎么办？ “行啦，别把你的活扔给小姑娘。” “想收徒弟，也得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啊，熊森。” 林迟一听这话，顿觉于归不是在救她是在害她，因为熊导真的就顺势问了她： “林迟，毕业来我们公司吧，当我徒弟，工资是「弥漫」给你的双倍。” 熊森这话多少带着点儿给于归挖坑的意思，林迟越发惶恐，连连摆手不直到该如何是好？ “不愿意当我徒弟？还是嫌开价太低了？” 林迟咽了咽口水：“愿意愿意……愿意的。” 这都将她架到这里了，她哪里还敢说不愿意呢？ “愿意那摆手是什么意思？于归，我关门徒弟，总不好亏待吧！” 熊森双手插在上衣口袋，坐在椅子上转到于归面前，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 于归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林迟，藏了藏笑意，长叹了口气： “只要她肯来，工资随你开。” 戴音抱着平板，盯着于归那装作无奈没辙的模样，摇了摇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可把他得意坏了，怎么以前没发现，他那么能装帅。 戴音再看向旁边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的林迟，只觉得可怜，小姑娘被俩老男人架在那儿进退两难： “好啦，人都到齐了。” 戴音站起身，鼓了鼓掌，活跃了一下死气沉沉的录音棚，唤醒了那几个在棚里昏昏欲睡的新人，将林迟从于归和熊森的水深火热之中拽了出来： “咱们简单过一下流程和顺序，就正式开工吧！” 戴音将材料脚本一一分发给所有的配音，递到于归跟前的时候，满眼都是无语和瞧不上： “爷，你很值钱。” 面对戴音话里有话，拐弯抹角，于归没给一个眼神，只是盯着手里的材料： “我知道。” 戴音翻了个白眼，忍了忍自己内心的无语，用只有于归能听到的声音说： “那就别做不值钱的事，收收你看林迟时那不值钱的笑。” “嘴角都快咧耳朵根了。” 没等于归反应过来，戴音就带着怜爱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林迟跟前，将流程资料分给林迟的时候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 “你还年轻，男人多的是。” “啊？” 林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从踏进音遇大厦后，准确地来说，是迈进这个录音棚后，就总感觉人人都奇奇怪怪的。 “财神爷，虽然人帅钱多，硬件软件都很好，但...” 戴音皱了皱鼻子，一副难以形容的样子，林迟一脸的好奇，屏住呼吸等待：“但什么？” “但....他腹黑啊。” “你这样涉世未深的少女，很容易被他拆吃入腹，吃干抹净，不吐一根骨头。” 林迟不知道戴音说的“腹黑”具体指的是什么，但就凭她对于归的了解，他是与城府相反的人，隐忍却坦荡。 “算了算了，你这满脸写着不相信。” “还是太年轻，我跟你说啊......” 戴音还打算接着说点什么，于归的视线就幽幽地投了过来：“戴音，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熊森也适时地跟着喊了一句：“于归一会儿还有课，先把他的部分录了。” 许是想说的话说到一半被截了胡，戴音有些心气不顺，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一会儿说”后，便骂骂咧咧地进了录音间调试设备。 第81章 林迟觉得往日里一副干练御姐的戴音，此刻有些可爱忍不住笑。 “林迟，你也别闲着。过来听听看，顶级配音演员的现场可不多见。” 熊森戴上耳机，手里还拿着一副耳机冲林迟晃了晃。 林迟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戴音，那原本是戴音的位置，有些犹豫和迟疑，直到戴音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她才感恩地接过耳机戴上坐在了旁边。 她其实很想看于归的配音现场，这个圈子里的于归，之前一直以二次元的形象出现在生活中，跟她熟悉的那个人完全对不上号，十分割裂。 而戴上耳机，走进录音棚，一脸正经的于归，一个陌生她不曾见过的，陌生且熟悉的于归正向她徐徐走来。 林迟既兴奋又期待，那双眼睛就盯着录音间里专注的于归。 “还请小林导，以后请多多指教。” “我就拜托你了。” 直到于归抬起头来与她对视，笑着说了一句，这话说得缱绻暧昧。 林迟脑子里一下子想起多年前黎粟形容“云出”声音时，说得那句又蛊又欲；又加上于归这身随时准备上讲台的装束，文质彬彬的斯文败类跃然眼前。 如若她坦荡还好，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应付自如，可她问心有愧，心里有鬼啊。 熊森几乎是在他说完这句话就切了话筒，破口大骂： “于归，适可而止啊，这我徒弟。” “人一小姑娘，收起你那勾人嗓。” 于归“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掩了掩笑意，很是满意林迟那副慌不择路却佯装镇定的样子，笑着说： “嗯，明白。小姑娘是这样的，我收着点儿。” 林迟也就是在这一瞬，恍然有点明白，戴音说的“腹黑”是什么意思了。 第47章 chapter 43 预谋 于归的部分录得很快，几乎都是一条过。 监听里于归的声音，要比往日里听到的声音更加的干净清晰，即使是旁白，那一字一句的陈述都像是对着听的那人，一个人说的。 「纸片人爱所有人，但云出大大的纸片人只爱我一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林迟被黎粟拽着缩在被窝里打游戏。 或许因为林迟本身就不是乙游的目标受众，知道游戏都是虚构，所谓的主人公，也都是按照游戏设定推动剧情发展的工具人罢了。 林迟只能很简单地对声音做出，类似于“叔音”“青年音”“少年音”，“好听”“喜欢”“不喜欢”的判断，所以对于黎粟所谓的代入感，和对 npc 产生感情不是很能感同身受。 直到此刻，于归那干净澄澈的嗓音传入耳里，棚里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靠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盯着画面的人就在眼前，林迟才有了一些实感。 即便是旁白，于归的嗓音和节奏，也很难让人分心，因为你确信说话的那个人是在对你，只对你一人讲述罢了。 “ok，喝点温水。” 熊森冲棚里的于归比了个 ok 的手势，又示意戴音给他递一杯温水进去，接着转过身问林迟： “你觉得怎么样？” “很完美。” 林迟点点头，就她的角度和能力，只能从声音和画面的贴脸程度，以及对漫画情感的理解上提一些参考的意见。 但于归的声音，她真的挑不出什么刺来，情绪和情感都很自然，抑扬顿挫也都弱化了，娓娓道来、引人入胜。 林迟可以摸着良心说，于归真的很专业，很完美，她不像黎粟一样对于归有大神的专业滤镜，是真的打从心底觉得佩服。 “嚯，评价可真高。” “之前合作，你对 kk 他们可是意见层出不穷啊。” 熊森打趣地看了一眼棚里还在看本的于归，然后又看向身侧的林迟。 林迟有些不好意思，kk 他们就在现场，坐在自己身后，这话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我哪能跟老大比，地位摆那儿呢！” kk 适时开口自嘲，适时地替林迟解了围。 “什么地位？” “人多少年没录了，你全年无休天天录怎么也没点儿长进！” “你老大为你作配，你就没一点压力吗？” 熊森毫不客气地冲着 kk 批头盖脸一顿狠批，谁知 kk 真是油盐不进，硬是撞在枪口上嘴硬： “老大这是给我抬咖呢，怕我拉胯。” 熊森没好气地长腿一伸，踹在 kk 大腿上： “你也知道是给你抬咖，于归他接这个本子就是为了你，你别整天给我嬉皮笑脸的。” 林迟缩在一旁，看两人斗嘴，余光瞥了一眼棚里的于归，仍旧保持着刚才看本的模样，戴音端进去的温水，他也一口没喝。 “哪儿是为了我呀？是为了佳音姐吧！” kk 一句话，将林迟给拽了回来，面对心仪对象的时候，女孩的直觉都十分敏锐，正如此刻，单是一个名字，就能让林迟一下子拉响警报，愣愣地看向 kk。 “之前戴音把本子递给老大的时候，看都不看一样。” “那天佳音姐一来，说接就接了。” kk 回忆那天开会的场景，还撞了撞一旁戴音的胳膊，让她帮自己作证。 因为从于归那儿得知了他对林迟“心怀不轨”，戴音虽不知道于归和林迟之间究竟有些什么除了“邻居”之外的故事，但还是下意识地去看林迟的表情。 第82章 林迟只是愣了会神，便将好奇的目光挪开了，垂下头盯着接下来要录的本，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似在掩饰自己的情绪。 “对，我证明，肯定不是为了 kk。” 戴音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死死地锁在林迟的背影上： “但好像也不是为了佳音姐。” 话音刚落，林迟翻动材料的指尖就顿了顿，仿佛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看到林迟这个反应，戴音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嘴角： 原来不是“于归老牛吃能草，欲图不轨”，是“双向奔赴的纯爱啊”。 “嘶，怎么不是了？难道真为了我？” kk 没从戴音那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竟真的开始怀疑起于归接项目的初衷，难道真的是为了他？传承衣钵？ 还没等 kk 沉浸在感动无法自拔，戴音一把拍了拍他后脑勺： “人财神爷，是看到合作方是「弥漫」，还跟我确认了是不是之前合作过的公司，才接的。” 戴音答得坦荡，眼神却意有所指、意味深长地看向早就回过身来，竖着耳朵听他们对话的林迟。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迟有些被戳穿的尴尬，连忙垂下了头。 “具体为了谁，还真不好说。” 戴音回想起于归接戏的前因后果，估摸着就是确信了林迟有机会能参加，他才决心加入这个项目的。 不然就凭他那种特种兵似的科研任务，哪儿有时间来录项目啊，还不是为了制造更多的，能跟人小林迟接触的机会。 除了林迟，根本没人听出戴音的弦外之音。 林迟心跳得很快，之前的猜测有了答案，于归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并非是偶然和凑巧。 所谓的重逢，或许也都是于归的预谋已久。 他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性重新回到她的生活中的，带着些不讲道理的蛮横和强势，不在乎是否会掀起惊涛骇浪，因为确信自己又能力可以摆平一切。 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于归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无论对错，绝不后悔。 “得了，别唠了。你喝点水进去，别一会儿全是口水音。” “一会儿于归还有课，你别磨叽磨叽耽误进度。” 熊森递了瓶水给 kk，很快将人赶进了录音室，戴音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了林迟边上，托着下巴说：“你说，老大是不是为了你啊？” 本以为话题早就揭了过去，没成想戴音会不依不挠地追问，林迟一下子就哽住了。 “你帮我个忙吧。” 趁着于归和 kk 在对细节，过稿子的时间，戴音突然提议：“我替你们保守秘密，你帮我说服他参加一个项目见面会的发布活动。” 林迟有些为难地看着戴音，什么为了她才参见项目这种话，也只是戴音的猜测，在工作上要她这个跨行业的业余小白去说服专业的行业大佬，多少有点天方夜谭。 何况，林迟深知于归是不愿意抛头露面，加上黎粟那里的情报，这么多年，即使在行业内算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了，于归也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她不了解这个行业，也不知道于归怎么想的，她无法贸然答应。 但或许，这也算是一个更加了解于归的机会，于是，林迟犹豫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我试试看，但不一定能行。” 戴音原本就是抱着试试看调侃的心态去问的，没成想林迟真的答应了，这样一来，不就证实了两人的关系，不太一样吗？ 让财神爷抛头露面这事儿，之前宋佳音可没少费劲，通通被于归找各种理由给推了拒了。 戴音早就不抱希望了，不过是，仿佛发现了点儿小秘密，打算试试，她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着给公司赚钱的同时，也想看看财神爷跌落神坛罢了。 “辛苦了，下周见。” “还得是我哥，我录棚就没那么早收工过。” kk 跟着于归从录音室出来的时候，只觉神清气爽。 林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今天的体量并不少，跟之前动态漫的项目一集差不多，可这次的时间缩短了 2 倍不止。 “小林迟辛苦了，一会儿跟我们去聚餐吧！” “怎么着也算是合作过多次的老搭档了，现在有是熊导的徒弟，亲上加亲。” “新项目的开工宴，就当是给你开的欢迎宴了。” kk 自来熟地搂上林迟的脖子，大大咧咧地邀请，林迟被这突入起来的亲密举动吓了一跳，与其说是搂，不如说是勒。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挣脱 kk 的手臂，于归伸手拉着她的手腕，就将人从 kk 怀里拽了出来： “kk。” 林迟都不用抬头去看于归的眼色，就知道很定很难看。 因为于归光是叫了 kk 的名字，林迟就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冷意席卷全身。 而直面于归冷冽眼神的 kk，则只能僵在原地咽咽口水，不知道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错。 “管好你的咸猪手！小林迟是女孩，脾气好，你就真当是你哥们儿啦？” 戴音见状，立刻冲上前去一巴掌呼在 kk 头上解了围： 财神爷的人，你也敢动？有点儿眼力见吧！ 林迟的手腕还被于归攥着，透过布料，还能察觉到于归掌心的温热。 她不喜欢团建或是一些需要社交的餐会，也觉得不该火上浇油，于是委婉地拒绝了：“今天不行，我跟室友已经约好了回家一起吃火锅，下次一定。” 第83章 “行！等项目告一段落，师父请你吃。” 熊森许是高兴林迟没有否认拜师收徒，生怕林迟反悔，于是刻意强调了一下。 林迟连连点头，只求快点回家。 “我送你回家。” 于归说这话的时候，林迟眼睛都瞪大了，中午不还好好的吗？不是还挺尊重她不愿意暴露关系的意愿吗？ 熊森、kk 还有戴音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这这...什么情况？ “咱们不是邻居吗？我去嘉兰大学会路过小区，捎你一段。“ “还是，你想吃火锅前，挤一下晚高峰？” 林迟咽了咽口水，于归是真的坏心眼。 他话音刚落，kk 立马松了口气，原来是邻居。 他还以为老大对林迟有意思呢，刚刚那眼神像是要活剥了他。 戴音一眼就看出了林迟的惊恐与慌乱，和一旁因众人反应而一本满足的于归，只得暗自腹诽： 小白兔哪儿玩得过老狐狸，真 6。 第48章 chapter 44 勾引 林迟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被于归牵着手腕，乖乖地坐上了电梯。 众目睽睽之下，于归大方地将林迟领进电梯，没有松手将人拽在身后，贴心地按着电梯地门，冲着熊森、戴音、kk 等人笑着问： “下去吗？” 虽然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但看向他们的眼神却格外地冷淡，并没有邀请的意思。 熊森只是瞅了一眼便明白了，找了个借口去了天台抽烟； 戴音更是了然于心，这电梯谁敢上啊？得罪财神爷，不就是自断财路吗？她才不自讨没趣，虽然她好奇死了：“我去楼下，走楼梯就成。” 只有 kk 一人，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但还是接了一句：“你们都不走？” 他刚迈出一条腿，于归脸上的表情就又冷了一分，戴音心想这傻子，出手拽了拽 kk 的胳膊： “你走什么？你明天不有个粉丝直播，你跟我对对台本。” 几乎是在 kk 被戴音抓住后脖颈的同时，于归就摁下了电梯的关门按钮，压根就没理会 kk 那着急地阻拦。 “你有点儿眼力见！” 直到电梯门在林迟眼前合上，她听到了戴音冲 kk 嚷嚷。 原本的吵闹喧嚣瞬间被屏蔽在电梯门外，电梯内只剩下林迟和于归二人和漫无边际的沉默。 电梯平稳运行的声音，似乎也遮掩不住两人的心跳和呼吸。 沉默又密闭的空间，林迟从未觉得电梯如此缓慢过，身体的感官也被无限的放大，于归牵着她的手腕没有放开的意思。 “可以松开了。” 林迟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地抬起头看向身侧的于归，另一只手指了指被对方攥紧的手腕。 于归偏了偏头，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手腕，又抬眼对上林迟的视线： “又没有人看见。” 这么无赖的话，林迟压根儿没想过会从于归的嘴巴里说出来，一瞬间被堵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后只得说：“刚刚他们都看见了。” “对啊，他们已经看见了。” 于归的声音里带着得逞的笑意，林迟一下子愣了，又是于归擅长的文字游戏，她涨红了脸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林迟小声嘟囔，她并不排斥于归的亲昵。 小时候岂止牵手呢，她恨不得整个人挂在于归身上，成为于归的专属挂件。 “迟迟是怎样定义不太好呢？” “是跟我牵手不太好，还是觉得被看见我们牵手不太好呢？” 于归说这话的时候，一如既往带着漫不经心地诱导。 林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直觉于归又在给自己埋什么坑，等着她自投罗网往下跳，于是不接话茬地绕过了问题，没有回答： “有什么区别吗？结果都是我觉得不太好。” 于归也不恼，只是笑着松开了林迟的手腕。 还没等林迟反应过来，于归的手掌便顺势向下，手指嵌入林迟的指缝，将她的手牢牢地攥在手里，十指紧扣。 “不一样。” “如果是后者，因为害怕别人看见，那只是针对行为上的不太好。” “原因有很多，可能是不好意思和害羞。” 林迟的手被于归握着举在两人眼前，于归越是坦荡，林迟就越是心虚，顺着于归的话补充提问： “那如果是前者呢？” 于归正了正神色，缓缓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因为跟我牵手而觉得不太好的话……” “那可能会有一些棘手，我会担心，迟迟不太喜欢我。” 于归的神色落寞不过一刹那，林迟甚至觉得自己看晃了眼，她没着急回答接茬，只是任由于归握着自己的手。 “或者是，不如我喜欢迟迟一样喜欢我。” “心理学里，有一种触摸效应。” “皮肤是人体最为敏感的组织，在硬币大小的皮肤上，就分布了成百上千的神经末梢。” “而触碰是最能展现两人关系亲疏的行为，肢体接触是具体的表达形式。” “无论是牵手、拥抱、或是亲吻，成立的前提都是喜欢并渴望着对方。” 于归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林迟的眼睛，声音温和，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引诱，将紧握的双手举在林迟眼前，仿佛在提醒她： 第84章 你没有拒绝、没有推开、甚至因此而感到不好意思，是否意味着你喜欢并渴望着我。 “哥哥，你这算不算勾引？” 林迟咽了咽口水，直视于归的目光。 “那你有上钩吗？” “上钩的话，有什么好处吗？” “嗯......多一个男朋友算好处吗？” 林迟佯装犹豫地皱起了眉头，正巧电梯门开了：“那我考虑看看。” 于归只是笑，林迟年纪小，但却很沉稳和理智，面对同龄人的追求和告白会礼貌又清醒地表明态度，深思熟虑的样子倒不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这些都令于归很欣慰，但如果林迟将这些深思熟虑和聪明谨慎用在他身上的话，他就有些头疼了。 于归的车停放在车库的角落，林迟几乎是一出电梯就看到了，刚想大步迈进，就发想于归的手还没松开，甚至只是松了手劲儿越发自然地牵着她。 林迟任由他拉着，反客为主地走在前面轻拽着于归往前走，像极了小时候一次又一次将格格不入的于归往人群里拽。 直到到了车门边，林迟停下了脚步：“我考虑好了，哥哥。” “嗯，这么快啊。” 于归虽然嘴上说着惊讶的话，但语气和神色都反应平平，似乎并不期待，惹了林迟不快： “你怎么这个反应？胸有成竹？” 于归摇了摇头： “不管迟迟给出什么答案，最后我都会想方设法将它变成我想要的答案。” “迟迟只管遵循本心就好，剩下的我都会做，无非是简单模式和困难模式的区别。” “毕竟，勾引这样的事我第一次做，还不熟练，下次和以后一定熟能生巧。” 林迟被于归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有人把“勾引”说得那么得义正辞严，脸不红心不跳的，不知羞。 “咳咳......” “可我上钩了，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于归点了点头，几乎没怎么犹豫： “你已经是我收到的最好礼物了。” 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已经是我那残破不堪、鸡零狗碎日常里唯一的好处了。 第49章 chapter 45 有求必应 最好的礼物——林迟本人，坐上于归的副驾后，怀里还抱着于归早已经签好名的 cd 和游戏卡带。 推迟了近乎 5 年的暗恋成真，让林迟没有什么真实感。 与其说是喜悦，不如说是发懵。 林迟佯装镇定地翻看着于归签名的游戏卡带和 cd，每一个签名都很俊逸潇洒，遒劲有力。 这让她一瞬间回忆起多年前，她模仿于归的签名有多么的拙劣。 年幼的她因考试成绩不理想，不太敢将试卷拿回家，又不想让于归觉得自己是个笨蛋，于是拿着宋执的试卷，找着于归的签名依葫芦画瓢，结果画得四不像，第二天就被叫了家长。 于归这个哥哥家长，领着她去办公室认错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林迟那鬼画符似的签名，就是出自他手。 现在想来，于归真的很护犊子，或许从很久以前就在偏袒她、纵容她了。 瞬间，林迟起了个念头，于归到底能有多纵容她呢？喜欢她，到底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被于归试探了那么久，她也想掂量掂量自己在于归心里的分量。 但却没有什么底气，也不太敢直接问“你有多喜欢我”，林迟总觉得空洞的提问，换来的只会是更加抽象的答案。 父母曾经那么相爱，也闹到今天的地步，答案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林迟就是很想知道，于归喜欢她，能为她退让和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黎粟她还想要那个签名照……” 黎粟对云出大大庐山真面目的好奇，林迟一直没忘，但从来没有真的动过要让于归达成这个心愿的念头。 毕竟，于归一直以来都将自己藏在「云出」这个名字背后，并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她不太愿意违背于归的意愿，让别人讲「于归」和「云出」联系在一起。 虽然林迟能大概猜到于归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原因，但总归还是想要亲耳听到于归告诉她真正的答案。 林迟也想知道，于归是否会为了她打破一些她认为的底线。 林迟心里的算盘早就已经打好，如果于归拒绝她索要签名照的要求，她就能刨根问底地将她好奇的事情全都问个明白。 “可以。” 谁料于归发动了车子，目不斜视没有任何犹豫地便答应了下来，弄得林迟的算盘全散了，大珠小珠落玉盘似地散了。 “啊？” 林迟不可置信地侧目看着于归，没想到他能答应得那么痛快。 “不过，虽然你的小室友好像真的很喜欢「云出」，像对我的印象似乎不太好……” 对于林迟的反应，于归似乎没有多大的意外，反而是意料之中地笑了，驾轻就熟地操作着方向盘，将车驶离了地下车库。 于归状若无意地将话题抛给了林迟，不着痕迹。 “迟迟知道是为什么吗？” 林迟咽了咽口水，还能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曾经，辜负了当时正值青春年少的我，那一颗春心萌动少女心。 “可能你太帅了吧......” 林迟张嘴就来，胡说八道的本领，让于归一愣。 第85章 他原以为林迟跟他的关系有了变化，小姑娘会有些不适应，会略紧张，让他套路问话变得容易一些，没曾想林迟脑子活泛，主打就是一个胡说八道，问地答天的大动作。 “是这样的吗？那迟迟会有危机感吗？” “那你会让我有危机感吗？” 林迟举一反三，将于归那套「用问题回答问题」的方法尽数学了去，于归哑然，最后还是笑了：“不会。” 占了上风的林迟，渐渐掌握了一些跟于归“交手”的技巧，乘胜追击地去试探于归对于自己包容的底线。 林迟不求于归能对她有求必应，她只想知道于归对于自己的底线在哪儿。 毕竟，她真的很喜欢于归，并想有好的结果，知道底线才能避雷，才能够长久地在一起。 “那...戴音姐说的那个什么见面发布会活动呢？你能去吗？” 于归听了这话，深吸了口气，没有着急回答，直到车开到十字路口被红灯给拦停了之后，他才将那个气吐了出来，有些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不过……” “迟迟，你这么好说话，以后被欺负可怎么办？” “要不，迟迟先给我交个底，到底答应了帮多少人的忙。” 林迟的心理预期本就不高，上来便是底线问题，于归没有第一时间直截了当的拒绝她，在她眼中已经算是合格，她原本也没真想让于归答应。 但此刻，于归轻而易举地便点了头应了下来，让林迟有些没劲儿和纳闷地小声嘟囔：“怎么我说什么，你都是‘可以’‘好’……” 于归答应得干脆，轻描淡写的样子，让林迟不仅对黎粟和戴音产生了怀疑，这两件在她们看看来近乎天方夜谭的事，只是她们的揣测和臆想，于归或许本身并没有那么抗拒呢？ 林迟一瞬间也有些恍惚，于归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了自己，且为难的也仅仅只是担心好说话的自己会被欺负。 “因为我好像没办法对迟迟说‘不’。” 原本就抱着试探心思的林迟，瞬间有些愧疚。 于归不喜欢自己的脸，不愿意抛头露面，虽然都是林迟自己的猜测，但既然明知有这样的可能性，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去试探对方，让她心生愧疚地慌了： “我就是帮忙问问，你要是不愿意去的话，不用勉强的。” “不用因为是我拜托的，你就答应的。” 红灯熄灭，绿灯亮起，于归轻抬脚，汽车又平稳地在大路上行驶，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于归的沉默，让林迟越发的愧疚，但却说不出更多找补的话来。 明明才确认关系，她是否试探得过火了？可明明之前，于归试探她的时候，还要更过分一些。 就在林迟自己颅内“愧疚”和“生气”天人交战的时候，于归许是察觉到了她情绪不太对劲，于是开口： “既然是答应迟迟的事，一定是我能做到的。” “迟迟在担心什么呢？” 就于归对她的了解，林迟自小就是敏锐直接。 或许是家庭变故的原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敏锐变成了敏感，直接变得小心翼翼。 换作以前，林迟哪会这么纠结呢？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地接受来自世界、父母、亲人朋友对她的善意和偏袒才是。 于归擅长引导，林迟也没有保留： “能做到的事，一直没有做，那一定有你的原因。” “我只是想......” “试探一下你对我的喜欢，不想强迫你做不喜欢或是不愿意做的事。” 于归猜到了，但却没认下，而是接着问： “那迟迟觉得，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做呢？签名照也好，参加活动也罢。” 林迟歪着脑袋看他，似乎在犹豫是否真的要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 “黎粟说，你入行的时候，配音环境对配音演员来说比较苛刻，露脸容易让粉丝对角色幻灭。” “所以，你不做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角色。” 于归点点头，看林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鼓励道：“说的不错，还有吗？” 林迟看着于归那张锐利的脸庞，浮现着温柔的神色，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似地说： “还有……” “因为你不喜欢这张脸……” “邱姨出殡那天，我在帐篷外有偷偷听到你说话……” 于归稍稍愣了一下，很久没有听到邱婷的事，恍然听到林迟叫她邱姨，让他觉得恍若隔世。 虽然林迟说得没错，但他没想到会如此直接的正中红心，一时间有些无奈，小姑娘不仅敏锐，守口如瓶的本事，也超乎他的想象。 林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于归的表情，生怕于归会恼怒，毕竟“邱姨”这两个字在宋执面前可谓是禁忌词，她不确定对于归而言是否也是禁词。 “嗯，迟迟说得没错。” 于归笑着将车停靠在了路边临时停车点，偏头看向身侧的林迟。 此刻，林迟因紧张浑身僵硬地坐在副驾，双手放在腿上，手指绞在一起，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于归将手覆在林迟手上，试图安抚林迟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 “那迟迟认为，我现在能做到，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我要求的。” 第86章 林迟有些绝望，自己猜得没错，却依旧不依不挠推着于归去打破他的底线，只为了试探一些可有可无空洞的喜欢，明确虚无缥缈的爱。 “不对，是因为我喜欢你。” 林迟有些不明白这两个答案有什么区别，她要求了，于归因为喜欢她而去做了，归根到底是一回事。 看着一头雾水，却情绪平复了的林迟，于归这才耐心地解释： “首先，我婉拒参与直播活动的理由，或许并没有迟迟想象中那么高尚。” “迟迟应该知道，我对心理学有多深的执念。” “但或许早些做出改变，适应行业市场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林迟有些不解，执着于心理学和适应配音行业的市场，没有必然的联系，而于归很快就为她答疑解惑了： “毕竟，以后不是孤家寡人，不能太过随心所欲。” 于归话说得隐晦，但林迟却听懂了。 她记得于归回来告别的那个暑假，宋爸喝多了拍着她爸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于归将老婆本全还给了他，以后是打算孤独终老不娶妻了。 “咳咳.....那还有其次呢！” 林迟心跳得很快，只觉得后脖颈有些烧得慌，生怕自己脸红露怯，连忙追问，不再这个答案上多做停留。 “其次，因为迟迟曾说过，我长得很漂亮。” “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我，她也永远偏袒我。” 如果你喜欢这样的我，那我也想尝试着不那么讨厌自己。 第50章 chapter 46 贪图美色 于归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但看向林迟的眼神却满是求证。 那些儿时，没羞没臊跟在于归屁股后面的话，林迟大多都记不起来了。彼时听到于归提起，除了惊诧和尴尬外，还有一丝隐秘的感动。 那些在别人看来童言无忌的话，于归真的都有放在心上，好好地珍藏，小心翼翼地对待，然后在合适的时间，再向长大后的林迟求证。 一时间，林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车内的气氛变得越发暧昧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一句： “这个氛围，我是不是该亲你一下。” 林迟没有谈过真正意义上的恋爱，唯一一段恋爱，还是高中那次为期 48 小时的“早恋”。 她也并不是很清楚恋人之间的交往到底是怎样的，嘴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话音刚落，整个车内的暧昧气泡，瞬间化为乌有。 于归强忍的笑意终于是没能憋住，笑出了声，怎么也停不下来；林迟尴尬羞臊地将自己整个人陷进车椅背上，双手拽着安全带将头扭向窗外： “绿灯了，快走，火锅都要凉了，你一会儿上课要迟到了。” 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于归只是清了清嗓子没有戳破，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心情却久违地松弛和愉悦。 林迟的尴尬，也随着车速疾驰，和窗外那些飞驰而过的街景一同被抛之脑后，内心充盈的雀跃全都写在了上扬的嘴角上。 嗯，于归长得很漂亮，她比全世界都要喜欢他。 于归是她年幼时期便一眼相中的人，小孩子的选择不带着任何附加条件，更多的只是直觉。 感谢年幼“贪图美色”自己的同时，林迟内心里那不安却在悄无声息地蔓延生长： 于归喜欢的，或许只是年幼时误打误撞填补他缺失爱意的那个自己。 试探也好，求证也罢，通通是向年幼的林迟罢了。 她在仔细甄别喜欢的是眼前的于归，还是那个活在记忆中的“白月光”于归的同时，对方难道不也会做同样的事吗？ 在父母无尽骄纵备受宠溺的林迟，像一朵生机勃勃绽放的玫瑰，艳丽且带有强劲的侵略性，她带着汹涌满溢的爱来到这个世界，肆意向残破的于归投去纯粹的温暖； 但在于归不知道的这些年里，她在不知不觉中枯萎，收紧所有的光与热，撑起躯干的全是那些尖锐锋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利刺。 她不确定，于归在日后发现了她如今的面目后，是否会如此坚定的喜欢自己。 但，这些都不是今天该考虑的事情。 她有男朋友了，是自己暗恋很久的邻家大哥哥。 直到于归的车平稳地停在了林迟和黎粟合租的公寓楼下，两人之间的氛围已经不再如刚才一般暧昧，但于林迟而言，却依旧有些尴尬。 “谢谢哥哥，我先上去了。” 于归的车刚停稳，林迟就眼疾手快地解开了安全带，背过身子不看对方迫不及待地去开车门。 但很快她便发现，车门落了锁，而于归似乎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哥哥，车门还锁着，你打开一下。” “是吗？” 于归这两个字的反问，压根儿没有走心。 漫不经心地替自己解开了安全带后，俯身靠近林迟的方向，长手一伸，跃过林迟的身前，撑在车门上，将林迟环在了自己的怀里。 林迟一动不敢动地缩在座椅，抿紧了双唇，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抬眼只能看到于归清晰流畅的下颌线，以及随着于归说话吐息而上下滑动的喉结。 林迟眼中的于归，自带童年男神的滤镜，她这赤裸裸地带着不纯欲念地盯着“神”看，多少有点亵渎的意思，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闭上了眼。 第87章 车内冷冽的雪松香薰，和于归身上淡淡的香烟味，萦绕在林迟鼻尖，她咽了咽口水： “开了吗？” 于归余光瞥了林迟一眼，被她的反应逗笑： “迟迟，闭着眼，是要我亲你一下嘛？” 林迟一听这话，下意识地睁开了眼，于归那张带着笑的脸变在她眼前不断地放大。 那一瞬，林迟才再次深刻地理解了戴音所谓的于归的“腹黑”：套用了她的话，取笑了她。 还没等林迟恼得气上心头，于归盯着她的眼睛，便俯身吻了上去。 浅尝辄止的轻吻，对上林迟略带惊慌的眼睛，于归确认那里没有抗拒后才又带着笑意和耐心再次吻了上去。 林迟的大脑先是一懵，接着便除了自己的心跳和于归的呼吸声外什么都听不到，从后颈传来的温热蔓延至耳后，整个人跟着紧绷起来。 “我还是觉得，刚刚那个氛围，值得亲一下。” “但，比起让迟迟主动，我觉得还是我来比较好。” 于归这话说得坦荡，手亲亲一推车门便开了，车外新鲜的空气涌入车内，林迟猛吸了一口才感觉活了过来。 也许是于归的行为太多自然和泰然自若，林迟一时间甚至觉得本该如此且不能示弱，装作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点评道： “哥哥吻技还行，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林迟的虚张声势，在于归面前暴露无疑，他挑了挑眉，轻笑： “嗯，全是感情。” “技巧的话，以后可能还需要迟迟多多指教。” 玩不过，真玩不过。 要不怎么说年长几岁就是强心脏呢？ 林迟没搭腔，一股脑把黎粟那堆，已经被于归签好名的周边卡带塞进的布袋里，飞快地跳下了车，一气呵成地将车门给带上。 “哥哥再见，上课要迟到了哦。” 林迟脸上堆上了假笑，弯了弯腰偏着头冲于归挥了挥手。 直到于归的车跑没了影，林迟还站在路边探头探脑，似乎在确认自己消失在对方后视镜的可查范围内。 林迟长长地吐了口气，如果说交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初恋，还算是青春期的铺垫，那稀里糊涂、装腔作势地交出了初吻，多少有些进展过快。 但内心的雀跃骗得了她，却骗不了与她朝夕相处的黎粟。 “回来啦？今天挺早。” “你脸怎么那么红？” 黎粟敷着面膜，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抬头跟开门回家的林迟打了个招呼，便发现了林迟的异样。 “脸红？哪有？太热了吧。” 如若林迟没有这么着急忙慌地否认，或许黎粟还不会发觉什么，看到林迟眼神回避后，她那八卦的雷达便响了起来。 “这最高温才 16 度，你跟我说太热了？” “你不对劲，心情很好的样子。” 黎粟的眼睛盯着林迟，从玄关到客厅，直到林迟佯装镇定地将布袋扔进她怀里： “我心情好还不行？怎么就不对劲了？” “下次再不帮你要签名了。” 林迟不露痕迹地将话题岔开，引向了黎粟感兴趣的方向。 一听这话，黎粟眼睛都亮了，像是黄金矿工一般在林迟的布袋里翻找，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卧槽！！大大的字写得真好看啊！” “我靠！还有 to 签，服了。” “我的人生在此刻得以圆满。” 黎粟将所有的周边全都抱在怀里，十分沉醉，一旁的林迟不理解地皱着鼻子，像看不可救药的“瘾君子”似地盯着她。 “大大声音绝，字写得也那么绝。” “林迟，大大他长得......绝吗？”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给了人好的嗓音条件，必定会剥夺一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容貌。 黎粟在游戏社群里，见过太多二次元好友因为声音网恋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的案例，实在是对「云出」大大的长相不报太多希望。 对云出这个级别的演员来说，虽然近几年参与的项目不多，但露脸的机会可是比比皆是，大环境已经很宽容了。 如果还不露脸，要么是个性使然，要么就是长得不尽如人意。 黎粟倾向于后者，但又因为林迟这近水楼台的，自然又免不了俗地好奇打听了起来。 “好奇啊？” “要看你怎么定义，这个‘绝’了。” 林迟故弄玄虚地抱着抱枕，坐在了黎粟的身边，一副苦思冥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表情，十分为难。 黎粟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在耍自己，说时迟那时快便将魔爪伸向了林迟的腰间：“吊我胃口是吧？” 林迟最怕人碰她的腰，一碰准炸，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快说！好看不好看，是肥头大耳的中年大叔吗？” 黎粟小心翼翼地猜测，林迟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你觉得于归好看吗？” “你又想骗我夸你的心动男嘉宾长得好看是吧？” “别拿什么他俩一样好看来搪塞我了！” “签名照也不能给我弄一张，白瞎了你这份近水楼台的工作。” 林迟看黎粟撇着嘴，满是惆怅和失落，只觉得好笑，明明夸于归就是在夸她偶像，她还一副夸赞无法等价交换的模样： 第88章 “黎粟，我记得，我说的是，他们一模一样的好看。” 黎粟只是反应了一下，瞳孔瞬间放大 n 倍，“卧槽”两字像是在她嘴里开了倍速复读一般，直到最后才开口问了一句： “你别唬我，他不是咱学校心理学老师吗？” “嗯，但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音遇的大股东了……” 第51章 chapter 47 附庸 “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和你成为了闺蜜。” “不然我有生之年，哪还有机会坐上云出大大的车啊。” 黎粟彻底消化自己曾经痛骂的于归，就是自己向往已久的 cv 大大，历时一周。 而很快，她就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与偶像同台工作的机会，《年轮》作为电视台 s＋级别的项目，第一场预热的直播活动，邀请了包括东升、音遇、弥漫工作室的主创们一同参加。 而黎粟就是这场活动的主持人，也是她职业生涯的第一场大型活动。 “我记得你一周前还在管于归叫大哥、老男人……” 林迟站在玄关处将马丁靴往小腿上带，总感觉有些吃力，怀疑自己是否是胖了些，然后没好气地又冲着洗手间涂口红的黎粟嚷： “你美得冒泡了，别照镜子了。” “来了来了，云出大大催你了吗？可别让他等急了。” 黎粟摇曳身姿地走到林迟面前，着急忙慌地踢掉了拖鞋，把自己塞进 36 码的高跟鞋里，林迟摇了摇头，追星人的世界太难懂了。 明明一周前，黎粟还是三次元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的状态。 直播活动是下午 4 点开始，但前期还要对台本流程什么的，于归结束了上午在嘉兰大学的授课后便直接过来接人了。 林迟和黎粟前脚刚出小区门，于归的车后脚就停在了她们面前。 “看来，我来得正好，没让你们等。” 于归下车，颇有绅士风度地替黎粟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面对偶像替自己开车门的举动，黎粟一时间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回过头去看林迟，满脸写着受宠若惊。 见黎粟迟迟不肯上车，看他的眼神，和对他明显不同于之前的矜持谦虚态度，于归也颇有些疑惑地去看林迟。 “别理她，你粉丝，犯花痴了。” 林迟一边觉得黎粟丢人，一边无奈地将人推上了后座，自己也准备跟着钻进后座的时候被于归拽了拽胳膊。 于归眼睛瞥了一眼副驾，扬了扬下巴，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你陪云出大大作副驾聊会儿，我自己能行。” 还没等林迟犹豫，黎粟先一步明白了于归的意图，一手将林迟往外推，一手拉住门把手将车门关上还手动上了童锁。 ？ 林迟眼睛都瞪大了，黎粟却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郎有情妾有意的，我给你们打打助攻； 也让我在偶像面前刷刷印象分分，你好我也好。 林迟彻底被黎粟这幅偶像前后的两幅面孔逗笑了，最终还是上了于归的副驾。 “大大，你的初亮相，我们粉丝都期待好久了。” 对于黎粟自来熟的亲密熟稔，于归多少有些适应不良： “是吗？你是迟迟同学，叫我于归就好。” “那怎么好意思直呼大大全名？！” 林迟缩在副驾偷笑，她第一次见于归鲜有地露出了无措和无可奈何的表情，觉得很新奇并不打算替他解围，憋着笑。 “音遇官博说你会参加这次的《年轮》发布会，并初次登台露脸，我们粉丝都激动坏了。” “你放心！我是娘家人，采访不会为难你的。” …… 也就是在黎粟喋喋不休，于归招架不能的时候，林迟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断了黎粟的魔法攻击，救了于归一命。 林迟盯着手机上『芸姐』两个字有些疑惑，冲黎粟比划了一个静音的手势，并未多想便接了起来。 “林迟，这次的活动的证件都在你那儿吧？” “东升给咱们的名额就三个，听说这次那个云出老师也会去，晓云喜欢他很久了。” “一会儿你把证件给她，让她陪着萱萱和动画组的董老师一起进去吧！” “让实习生出席代表我们「弥漫」也不太好，显得不够重视，希望你能理解呀。” “辛苦了。” 许是知道自己的要求站不住脚，芸姐几乎没有给林迟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将电话给挂断了。 林迟举着手机，脑子嗡嗡作响，当初这个项目理应是晓云接手的，而对于一个外包项目，晓云并不是很待见。 晓云手上正做着公司自己的项目，比起外包的活儿，还是能写在简历上的项目更有价值一些，于是便用了种种原因百般推辞，才将《年轮》这烫手山芋落到了想要转岗的林迟头上。 这些都是后来萱萱偶然跟林迟提的，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她不过是个实习生，有活干就干呗，总归是能学到点儿东西的。 晓云活儿是一点没干，眼瞅着有福利了，又想便宜占尽，这一出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林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出，将手机塞进了兜里。 “怎么了？” 许是察觉到了林迟情绪的异常，于归瞥了一眼便开口问。 第89章 林迟先是将包里的两张证件给掏了出来，随后又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证件摘了下来，无奈地撇了撇嘴： “没事，在电视台门前先放我下去吧，我得去送证件！” 黎粟也察觉到不对劲，送证件就送证件，摘自己的干嘛？ “你们组那个杨晓云，又给你使绊子是不？” 于归没吭声，仔细听着，林迟莫名不想让于归知道这些，扫了一眼于归后瞪了瞪黎粟： “你又知道了？别瞎说。” “得，我看见她人了，瘟神。” 电视台门口挤满了拿着灯牌手幅的粉丝，将停在门前的“音遇”大巴堵了个水泄不通，除了“kk”的灯牌外，就是“云出”的灯牌，甚至“云出”的灯牌比 kk 要多了一倍不止。 而这其中就有高举着手幅的杨晓芸，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云出大大』。 林迟这才意识到于归的人气有多高，这跟那些电视上演的机场追星有什么区别？ 林迟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于归。 于归神色淡然地看着她： “有危机感了？” “别害怕，哥哥保护你。” 林迟又无语又好笑地挪开了眼，于归刚一给车门解锁，她就跳下了车。 萱萱和董老师站在人群外的花坛，显得格格不入，林迟将证件递过去的时候，萱萱冲杨晓芸翻了个白眼：“你可算来了，杨晓芸真的太丢人了，我一分钟也不想跟她多待了。” 说完，萱萱拿着证件直接安检进了电视台大楼，而董老师则笑意盈盈地接过证件： “林迟不追星吗？我看他们跟你差不多年纪。” 杨晓芸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林迟的身侧，一把抽走了林迟手里最后一张证件，一副“便宜你了”的表情。 “真是不好意思啊，林迟，让你跑一趟。” “本来年轮这个项目就应该是我负责的，当时手里有项目真的走不开，不然也不会麻烦你了，你没什么经验，跟这么大的项目，压力很大吧？” 林迟一时间没能消化杨晓云的话里有话，是说这个项目之后都不需要她跟进了吗？ 还没等林迟琢磨明白，于归和黎粟就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他们身边。 “给，我的工卡。” 黎粟直接将自己的门卡塞到了林迟的手里：“晓云姐，这个项目迟迟一直跟，听说你们公司证件不够，我就给她弄了一张工卡，免得到时候你那边不太清楚情况，出什么岔子。” 林迟偷摸拽了拽黎粟衣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还在你公司门口呢？ “主持人就是能说会道啊！” 杨晓芸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面上还带着笑，心里早就痛骂黎粟几千次了，目光随即落在了林迟身后高大的男人身上。 于归眼睛盯着音遇的大巴，戴音步履维艰地替 kk 他们几个人气配音演员开路，安保拦都拦不住粉丝的热情。 那些一晃而过闪烁着他当初随手取的名字灯牌，让他有些迷惘，明明都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解除了他的作品，竟然有这么多人喜欢他吗？ “这位也是音遇的粉丝？” 杨晓云一开口，黎粟就皱起了眉头，这厮是不是见个帅哥就开屏？没见过母孔雀开屏的。 “不是，我是林迟的男朋友。” 于归答得很快，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将林迟拦在怀里的样子自然又体贴，大方和坦然的模样，让一旁的黎粟啧啧咂舌： 我喜欢的偶像，和我最好的闺蜜在一起是种什么体验？ 磕疯了！！！ 杨晓芸一时被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在一旁看戏看了半晌的董老师替她解了围，邀请她一同过了安检。 “你们也和我们一起吗？” 随后，董老师还礼貌地邀请了于归和黎粟一起进场。 “谢谢，碰到了一些熟人，我们等他们一起。” 直到人都走没了影，于归还搂着林迟，黎粟在一旁无奈地摆手：“我先进去了，再不进去一会儿这人脸识别都认不出我这张酸脸了。” 林迟无奈地抬头望着于归：“哪有人介绍的时候不说自己的名字，说是某某的男朋友啊？像个附庸。” 于归耐心地纠正她： “不是某某，只是林迟的男朋友。” “比起我的名字，我似乎更喜欢做个附庸。” 林迟摇摇头，指着那群将 kk 和戴音一行人围得水泄不通，高举着「云出」和「kk」立牌和手幅的人群： “你看，那些人都是因为喜欢你才来的。” “不论你是于归，还是云出，他们喜欢的都是你。” “你永远都不会是谁的附庸。” 不是我的，不是邱姨的，不是任何人的。 你是闪闪发光的，受人敬仰和热爱，应该被爱包围且享受其中的独一无二的于归。 第52章 chapter 48 活阎王 “真有你的，真把人给我弄来了。” 戴音和 kk 刚过安检，就瞅见了等在大厅的于归和林迟。 或许是知道于归对林迟那点儿小心思，彼时两人站在一块儿，是越看越登对，越看越顺眼。 于归清瘦高挑，容貌出众，慵懒闲适地站在那儿，一张写满清冷的脸上却因一双眼睛而变得格外生动具体； 而那双眼睛里满是站在他身侧，从戴音的视角看过去，像是靠在他怀里明艳活泼，带着开朗笑容的领家少女——林迟。 第90章 一静一动，一冷一热。 竟让戴音一时间觉得如沐春风般的养眼。 “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他今天会来……” 毕竟，刚刚电视台门口那些举着灯牌手幅的粉丝，都像是收到消息有备而来一样。 “哪儿能啊？估计是电视台拿老大当噱头吧，毕竟，老大这几年都不出项目了。” “我们哪敢替老大做主啊！” kk 扯了扯头发，总觉得刚刚在人群里浮沉的时候，自己新做的发型被挤乱了。 林迟狐疑地扭头去瞅于归，她记得之前于归的确是信誓旦旦答应了她的： “你没跟他们说你今天会来吗？” 于归偏头看他，然后摇了摇头，随即有些无奈和提醒意味地对戴音说： “以后工作的事儿，直接跟我说就好。” “别为难小姑娘。” 戴音一听这话，就仿佛于归被夺舍了一样，以前哪次活动没提前跟他沟通？他哪次不是直截了当就给拒了？ 还小姑娘，我看他话里话外，都想说的是“我家的小姑娘”。 “音遇的老师们，开始对流程啦。” 戴音还没来得及反驳于归，就被电视台的小姑娘给打断了。 林迟看了眼时间，估摸着他们公司那边应该也在过流程了，于是开口同他们道别：“那我也先过去了，一会儿见。” 还没走两步，于归抓着人手腕将人扣下： “好好工作，一起回家。” 林迟总觉得于归说话带这些故意的含糊，什么叫做“一起回家”，弄得他俩像住在一起似的，这不是让人误会吗？ 还没等她答复，kk 就一脸羡慕：“和老大作邻居真好，专车接送。” 戴音脑子里调侃于归老牛吃嫩草的话都到嘴边了，被 kk 这么一通搅合，跟吃了口苍蝇似的难受，于是一巴掌拍在 kk 脑袋上： “坐大巴委屈你了是吧？快走快走，对台本，一会儿别给我出岔子。” 林迟也是趁乱点了点头，甩开了于归的手，直到戴音连踹带推地将 kk 推进了准备室，她才眉头微蹙地瞪着于归： “不是说好了，这个项目完成之前，不暴露的吗？” “我不想别人因为你的缘故，而特别照顾我。” 于归点点头，少见的有些无赖和偷换概念：“顺路一起回家，我觉得不算是暴露。” 林迟瞪大了眼睛，一副你再说就不礼貌了的样子，他没看见戴音刚才那呼之欲出的捉到把柄的模样吗？ 许是觉察到林迟是认真的，于归正色地向她保证：“下次不会了。” 林迟狐疑地盯着他，最后只能妥协：“你快过去吧，别耽误了。” “那结束之后......” 于归的话还没说完，林迟就笑着接了下去：“一起回家。” - 「弥漫」的休息室在走廊的尽头，林迟刚推门进去，杨晓云坐在梳妆镜前就斜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冷哼一声： “你男朋友年纪比你大吧？手上戴的表还挺值钱的。” “姐姐是过来人，给你提个醒，他那个样貌家世的，也就图你年轻漂亮。” “你还年轻，还是以工作为重得好，你驾驭不住的。” 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态度，让林迟很是不快。 一旁的董老师拼命地跟林迟使眼色让她别往心里去，她也就忍了忍没搭腔，只是不好意思地冲电视台负责对接的小姑娘欠了欠身。 “对了，你忙着谈恋爱的时候，台本我都对过了。” “一会儿我去就行。” 从林迟收到消息要将通行证给杨晓云的时候，便有了“脏活累活自己干，功劳归杨晓云”的觉悟。 但杨晓云话里话外说她谈恋爱耽误工作真是在她雷点疯狂试探，如若她再忍，着实有点不像她的性格。 “哟，好意思说别人？” “你要不是忙着给我哥谈恋爱，当小三儿，这活动有你什么事儿啊？” 也不知道是见不得杨晓云耀武扬威的样子，还是觉得林迟太包子了，同是“关系户”的萱萱冷嘲热讽，直接将杨晓云老底给掀了。 “你别含血喷人啊，萱萱。” “我喷没喷人，我哥办公室监控调出来看看不就得了？” 眼瞅着两人话题越跑越偏，电视台小姑娘手足无措，怎么对个台本还能迟到这么多的瓜？ 林迟和董老师对了一个眼，立刻一人拉着一个劝。 “我就一实习生，这种场合，晓云姐经验比我丰富。” “你俩祖宗别给电视台小姑娘工作添乱了。” 杨晓云轻蔑地瞥了一眼林迟，气得背过身去：“算你识相。” “你就让人欺负吧，我哥公司就缺你这样的受气包。” “这屋子太晦气，我先去棚里了。” 而萱萱则是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吐槽，昂首阔步地打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林迟心底叹了口气，你俩一个老板妹妹，一个老板情人，这我是谁也惹不起，这受气包我不当谁当。 转念一想，要不，真去当熊导徒弟好了，或许还能沾沾“财神爷”的光，至少不至于被夹在中间当受气包。 “诶林迟，你这段时间盯棚，有见到云出吗？” “我是他老粉了，他一开口我就知道是他。” 第91章 见萱萱走了，杨晓云有转过身来跟林迟搭腔。 林迟心中暗自腹诽，可你刚才可是一点没听出于归的声音。 也就是在此刻，林迟才真的佩服起黎粟来，17 岁的黎粟第一次见到于归，就对她说：“你这哥哥声音有些耳熟，跟我喜欢那 cv 很像。” 可林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毕竟一会儿她就能见到于归，林迟都能想到一会儿下台了，杨晓云会指着她鼻头破口大骂。 还没等林迟开口，萱萱一脚踢开了休息室的门，双手环保于胸前，不耐烦地开口： “节目组让去彩排，快点儿，磨磨唧唧。” 董老师连忙应了一声“来了”，生怕俩祖宗又对上话，吵起来没完没了，林迟很是心疼地看了他一眼。 等到他们一行人都鱼贯出了休息室，林迟才找到工作人员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去观众席和粉丝们一起观看直播。 毕竟，这是于归第一次“抛头露面”“登台献艺”。 或许在别人看来，参加活动增加曝光，斩获人气和流量，不过是于归点点头的事，之前不过是嫌麻烦守旧地端着罢了。 但林迟却知道迈出这一步的于归，下了多大的决心。 或许，在答应戴音说服于归参加活动的时候，林迟就是有私心的。 李冉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诉她，要爱哥哥，要让哥哥相信，世界上有人爱着他。 彼时年幼的林迟，虽不太明白爱为什么需要去相信，但她依旧照做了，因为她发自内心地喜欢着于归。 年岁渐长后，林迟开始明白事理，懂是非后，邱婷和于归的关系一度剑拔弩张的紧张，她才渐渐明白李冉说的要让于归相信有人爱他是什么意思。 今天在电视台门前，林迟便发现于归看着那些灯牌有一瞬的发愣，或许，直到今天于归也没有自信，有人会爱他。 临着正式开录，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才告知林迟她可以进场，但是只能坐在比较偏的角落，位置还被机器们挡了个严严实实。 身后便是粉丝们拉的应援横幅和灯牌，堪比演唱会现场的应援灯海，林迟也没太见过这样的阵仗，几个看上去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坐在她身后不远处兴奋议论： “你说今天云出大大会来吗？” “会吧，之前那些活动都是小道消息，这次可是电视台自己把大大参演的消息放出来的。” “刚刚车上看到几个音遇几个新面孔，感觉挺帅的，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大大。” …… 林迟在心底小声地说： 总之，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黎粟早早地换上了一身得体修身的淡蓝色长裙，台上的她光彩耀人，字正腔圆地一个接着一个介绍着项目的投资方、制作团队、投资方、配音团队。 也是当 kk 登场的时候，林迟在真切地感受到了人气配音演员，拥有着完全不输当红偶像的粉丝应援是什么样的。 “接下来，将要介绍的这位，是首次登台亮相的「音遇」元老级配音演员……” 黎粟拿着台本，故弄玄虚卖着关子，台下的粉丝们已经开始兴奋躁动起来，呐喊着“云出”的名字。 “云出！！！” “没错，让我们掌声有请《年轮》项目的声音顾问，配音演员云出老师。” 现场的音浪一阵比一阵高，舞台上的灯光渐暗，紧张和悬念都被节目组给玩明白了。 直到于归真的走到了舞台中央，同大家打了声招呼，那些对于「云出」二字的呐喊，才渐渐变得五花八门起来： “超级帅！！！！” “大大娶我！！！！！” 而林迟却在于归亮相的那一瞬间，发现了他那黑了不止 8 度的脸，冷淡的脸上写满了不耐，与他们刚才分别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甚至，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林迟也仿佛能感到于归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以及那双漆黑的眼眸里蕴藏的怒意。 林迟连忙掏出手机准备给戴音发条小心问问怎么了，就正好收到了对方发来的消息： 【别问，问就是活财神变活阎王。】 第53章 chapter 49 心上人 『云出』 『从此纸片人都有了脸』 『年轮』 『盘点音遇那些冷脸神颜』 『嘉兰大学』 …… 电视台的活动正在直播，云出就已经登上了热搜，甚至在热搜前十的榜单中，与他有关的就占了 5 个之多。 足以可见于归在业内的地位，和热度非同一般，即便是多年没有以主役的身份活跃在行业内，他的人气也高举不小。 光是于归过往在配音上的履历，罗列的片单剧名每一个都是耳熟能详的经典 ip，他收割的不单单只是黎粟这样的二次元游戏少女，更多的是下沉且多年龄圈层的观众。 林迟也是在活动上，伴随着黎粟兴奋热烈的介绍，看到巨幕滚动播放着于归配音生涯的履历，才惊叹： 短短几年的时间，于归真的做了很多事，在许多人的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定很辛苦，很不容易吧。 甚至成为大学讲师，倒是于归最不值一提的成就了。 而其中，那条『盘点音遇那些冷脸神颜』的微博词条下，热门的第一条便是于归手握话筒，站在舞台正中央，追光打在他身上，脸上不带一丝笑意的冷峻侧颜。 第92章 棱角分明，五官明朗加上自身挺拔高挑的身材，颇有种清冷贵公子的气质。 但那一双带着漫不经心的眼睛，熟悉的人一看便知，早已暗藏不耐与怒火。 戴音发来的短信，没头没脑的，反而让林迟心生疑虑，更加无法放下心来。 林迟的耳边是粉丝们对于归的欢呼呐喊，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舞台上漫不经心的于归，手指飞速地在屏幕上敲着： “他怎么了？” 信息刚发出去不久，戴音就弓着腰摸黑爬到了林迟身边坐下，先是轻拍了一下林迟的肩膀，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们公司要换掉你，这事儿你知道吗？” 林迟愣了一下，不是应该说于归的事儿吗？怎么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关于自己的重磅八卦。 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的林迟，老实地摇了摇头。 “让那个打扮得跟上海歌舞厅舞女似的什么白云接替你。” 戴音皱着眉头回想刚刚那个彩排的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费尽周折往于归身上靠的女人，死活想不起名字。 “杨晓云啊？” 林迟暗自偷笑，上海厅舞女，倒挺贴切。 “还笑呢？财神爷都直接给《年轮》节目组打电话说不录了呢！” 戴音翻了个白眼，食指戳了戳林迟的额头。 “不至于，他答应我的，会参加的。” 林迟宽慰戴音，于归她还是了解的，做事情嘛有始有终，何况还是他答应过自己的事。 “我说的不是今天的活动，是《年轮》的整个配音项目。” 戴音双手环保于胸前，用最平静的表情和声音，说着重磅的消息。 这未免也太冲动了吧。 “就因为杨晓云要替掉我？” “可我只是个实习生，统筹的工作可替代性也很强。” 林迟很理智的分析，总觉得于归没有那么冲动，可这话戴音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是说，我的可替代性也很强咯？” “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迟百口莫辩，戴音却笑了：“逗你玩儿呢，不要妄自菲薄，林迟。” “你为什么会想待在「弥漫」呢？不瞒你说，这样的小作坊，领导不靠谱的话，趁早做打算才是最好的。” “我们之前邀请你加入音遇，做熊森的徒弟，并不只是打趣。” 黑压压的观众席，林迟只能凭借舞台上的微弱的余光，看到戴音脸上的真挚，一时间有些迟疑，最后开口： “新风尚的杂志「思」，我很憧憬她们的主编。” “男的女的？” 戴音的第一反应，竟是替舞台上的于归心一紧，这才刚春心荡漾，林迟就心有他属，这活财神怕是真变活阎王。 “她叫温想，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本以为先加入新风尚，之后能有机会换岗什么的……” 没成想，被分到一个边缘部门的边缘职位。 戴音略有所思地点点头：“喜欢和擅长，往往不会如你所愿的一致。” “你有你的优势，我们的邀请你可以认真考虑。” 或许是察觉到林迟在交谈中，总是可以避讳与于归的关系，戴音多少能够猜测到林迟的顾忌，于是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份邀请与于归无关。” 林迟还没来得及感动，戴音目光盯着台上的于归叹了口气，带着怨气幽幽地开口： “就是便宜他了。” 顺着戴音的目光，林迟也跟着看向舞台上的于归。 林迟不确定，是否是因为自己对于归有着天然的滤镜。 她眼中的于归，好像是天生属于聚光灯的人。即使在一群优秀夺目的人中间，他也会是那个一眼就抓住别人眼球，闪闪发光的存在。 “云出老师，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决定参演年轮，并首度公开亮相呢？” 黎粟手里拿着台本，采访着自己憧憬的偶像，端庄大气。 于归手里握着话筒，沉吟了一下： “因为，我喜欢的人，也参与了这个项目。” “我想多一些和她相处，弥补一些我错过的时间。” “今天的活动，也是因为答应了她才来的。” 黎粟脑子嗡地一下炸了，脑子里只有两个想法： 彩排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这让我怎么接？ 不愧是我偶像，磕到了磕到了，林迟好福气啊好福气。 “哦，原来大大已经心有所属了。” “那既然也参与了项目，那请问她今天到现场了吗？” 黎粟直接抛掉了台本，抱着一颗“你和迟迟的爱情由我来守护”的心，顺着于归的话往下问。 于归挑了挑眉，林迟的小室友还挺上道，露出了今天活动中唯一一个轻松的笑容。 台下的观众席早已经沸腾，此时更是一片焦土。 于归不仅年轻有为，还小说脸走进现实，但却有女友这件事，让刚才还狂热的粉丝们，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被浇了一盆冷水清醒了一下。 坐在观众席最角落的林迟，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得很快，目光盯着一脸写着兴奋的黎粟，和脸上带着狡黠笑容的于归。 “嗯，来了，不过不在台上。” 于归笑着看向观众台，目光搜寻了一番，最后落在了林迟所在的角落。 第93章 林迟明知道于归是看不见自己的，但莫名地他看过来的目光坚定且确信，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直到身旁的戴音小声地说了一句： “抱歉，为了保住项目，只好牺牲一下你。” 或许是于归的举动太过明显，敏锐地粉丝们也纷纷望向林迟所在的角落。 说时迟，那时快，林迟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回头张望，时不时问几句后排的粉丝：“是谁啊？你们看到了吗？” “不知道啊，没见人。” “嫂子怎么可能做我们这角落，都是 vip 前排好叭。” 林迟点点头，不置可否。 直到台上的于归收回目光，大方地补充了一句： “她害羞，不想张扬，但我忍不住想炫耀。” 黎粟了然于心，立刻接了一句： “懂了，不在台上，在云出大大心上，是吧？” 黎粟是懂文字游戏，和节目效果的，此话一出，无论是台上的嘉宾，还是台下的观众粉丝纷纷热烈起来。 林迟这才舒了口气：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戴音坐在一旁偷笑：“熊森真没看错人，你啊，浑身上下就透着一股机灵劲。” “看看那一番操作，真该给你录下来，循环播放。” “也难怪财神爷喜欢你。” 林迟没搭腔，缩了缩脖子，将自己整个人近乎陷在了座椅上，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藏匿于人群不被发现。 于归显然就是今天活动最大的噱头，没参加彩排的林迟，这才发现整场活动近乎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同他互动。 而除了提及自己喜欢的人时，于归轻松地笑了，余下的时间也都是十分克制地保持着礼貌和耐心。 “上热搜了，上热搜了，云出大大的女友。” 身后女生的话传入耳中，林迟打了一个寒颤：现在人肉搜索，进展到这种地步了吗？于归这才亮相多久啊？ 林迟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咽了咽口水，打开了微博，于归有关的词条又多了几条： 「音遇的由来——宋佳“音”“遇”归」 关于于归如何被宋佳音推荐，走上配音演员这条路的故事，林迟已经听过了，此时看到热搜，她这才直到《年轮》这个项目，宋佳音有投资，算是投资人。 而那些对于归和宋佳音故事，细枝末节的添油加醋，让林迟有些不是滋味，就跟哑巴吃黄连似的。 林迟正准备将手机收回兜里，眼不见心不烦，就收到了芸姐的消息： 「这个项目，老板说你先撤下来，让晓云接手」 「别委屈，温想那边，我找机会帮你约个机会一起吃饭」 真是没有一件开心的事，林迟没有回消息，直接将手机塞回了兜里，跟自己闹起了情绪，一言不发地缩在椅子上。 直到，活动进行到尾声，黎粟随机抽选幸运观众座椅号向主创们提问，抽到了林迟那个随意落座的角落位置。 黎粟发誓，真的只是巧合，她不过是碰运气，随便报了一个于归刚刚看向方位的座位号，谁知正好就抽到了林迟： 这叫什么？天意！ 林迟还没从刚刚憋闷的情绪中缓过来，手中已经握上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话筒。 “这位小姐姐，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们主创的吗？” 黎粟佯装不认识林迟的模样，尽量保持着专业，内心却在呐喊：提问我偶像！快！ 林迟犹豫了两秒： “云出老师喜欢的人，是《年轮》的投资人吗？” 虽然满足了在座粉丝八卦的心，但林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饱含私心的，变相地想让于归知道自己不开心了。 于归只是愣了愣，思索了一番后，笑着冲林迟说： “我确信，她还只是个即将毕业的大学实习生。” “并且，对投资毫无兴趣。” 第54章 chapter 50 有恃无恐 得到于归答案的林迟，满足的雀跃和冲动后的懊恼一起涌上心头，我这话筒站在原地久久不能接话。 凭借黎粟对林迟这么些年的了解，几乎是一眼就识破了林迟的窘迫，心底恨铁不成钢地暗自叹息：又怂又刚，刚完又后悔。 “原来如此，那我就要替粉丝们问问如何才能到音遇实习了。” 黎粟及时地接话救场，粉丝们的话题和关注度全都回到了舞台上， 林迟才松了口气，将话筒还给了工作人员。 戴音在一旁摇头偷笑：“他不喜欢佳音姐。” 林迟偏头看她，咽了咽口水，佯装无事发生地打岔：“我就随便问问。” 但是那躲闪的眼神，和心虚没底气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戴音也没去看林迟，目光盯着舞台上从跟林迟搭话后，嘴角就一直没下来过的于归： “遇到你之前，我以为他和佳音姐在一起，迟早的事。” “势均力敌，共度风雨的两个人，真的很般配。” 林迟秉着呼吸，没敢接话，一直在等戴音那个转折的“但是”。 “甚至在我为佳音姐打抱不平问他，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他都很坦然地跟我说，他一直喜欢的都只有你。” “我不清楚，他所谓的‘一直’有多久，也不知道佳音姐输在了哪儿？年纪吗？” 戴音说着说着，仿佛真的充满了困惑，林迟直觉是等不来她的转折了，甚至觉得她说得颇有道理。 第94章 和宋佳音比起来，林迟似乎没有任何可以与之匹敌的优势。 虽然她对宋佳音知之甚少，但就她知道的而言，宋佳音几乎是于归现在身边所有人默认的，最重要的存在。 可以说是，没有宋佳音就没有现在的于归。 她陪着于归经历了艰难、困厄的大学时光，鼓励引导于归迈入了配音圈，并取得了现如今的成绩，在行业内站稳了脚跟。 而林迟拥有的不过是 18 岁以前，那个拼命挣扎自救的少年，比起和于归一同经历磨难，一起成长的宋佳音，她更像是于归苦难人生的旁观者。 她就像于归远房的穷亲戚，在于归受苦受难的时候冷眼旁观，给不了对方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却像个拖油瓶似地享受于归对自己的关怀备至。 如今，于归名利双收，她便冲天而降，分享他与别人一同斩获的荣耀。 唯一能与宋佳音比的，正如戴音说的一样——年纪。 但在林迟看来，年纪小并不算是优势，她担心于归将她当小孩，也担心于归只是习惯性地照顾她，更担心于归是看她可怜，像她父母当年照顾他一样，报恩似地照顾自己。 林迟越想越觉得自己又委屈又可气，唯一能让自己舒服点的开脱理由，竟然是： 这一切，她并不是心安理得地在享受。 “不过，你一定有所谓的，只有于归才能看到的过人之处吧。” 戴音余光瞥了一眼，喜怒哀乐情绪全写在脸上的林迟：“毕竟，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于归他像个人了。” 林迟不明所以，但却没有追问，看着台上的于归发愣。 - 活动持续了三个小时，在活动进入尾声的时候，戴音提前溜回了后台，而林迟也跟着她，抢在粉丝退场的人流前去了停车库。 「今晚职业生涯首战大捷，要去聚餐，就不打扰你和大神二人时光了。」 林迟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于归的车，站在一旁等的时候，就收到了黎粟发来了消息，心里五味杂陈。 原想的是自己现在情绪十分低落，很难遮掩，碰上于归那善于捕捉人心的眼神，保准露馅。 如果有黎粟作掩护，她还能有个缓冲，不至于被当面戳穿。 此刻黎粟不仅抛下了她，还给她发来了一张和于归的合影，上面还签有潇洒飘逸的签名。 林迟犹豫着是否要临阵脱逃，不等于归了，找个借口先去坐地铁的时候，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停在了自己的眼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直觉不妙地后退了半步，小心翼翼地看向驾驶座，试图辨认出车上的人，紧接着车窗摇下，化着精致浓妆，红唇卷发的宋佳音就出现在了林迟眼前。 “等于归？” 林迟只见过宋佳音一次，而那一次的记忆并算不上有多美好。 就在她斟酌着该如何称呼对方的时候，宋佳音率先开口，林迟只得被动地点了点头，小声应了一句“嗯”。 “我会吃了你不成？” 宋佳音上下打量了一番林迟，白衬衣背带裤，还有高高挽在后脑的丸子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同她保持着距离，不免有些不悦。 她不喜欢小白兔，于归的身边需要的是狼和虎，那怕是狐狸，也比兔子强。 宋佳音怎么也没想到于归会喜欢这样一个小姑娘，也没想过自己会输。 直到她的飞机刚落地嘉兰，助理就告诉她于归上了热搜，承认了与实习生的恋情，否认了与她的关系后，说不上是因为什么，便独自驱车赶了过来。 于归一向不喜欢出现在公众视线，为了一个小姑娘就能打破这么多年的原则底线吗？那她之前做的那些又算什么呢？ “你怎么说服于归上节目的？” 宋佳音推开车门下了车，原本就比林迟高一个头，此时更是踩着一双恨天高，站定在林迟面前，居高临下满是不屑地质问。 扑面而来的敌意，让林迟心生不快，但或许是知道宋佳音真的帮助了于归许多，且不确定自己如果与她起了争执，于归是否会难做，林迟还是忍了下来。 “他自愿的。”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宋佳音想要的，甚至觉得林迟的语气里带着些自负的嘲弄，自然是不会相信林迟给的答案，她冷哼一声开口： “他倒是宠你。” “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 “不管你是通过什么途径认识于归，并接近他的。我都希望你明白，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年轻小姑娘恋爱容易上头，而影响了自己的职业发展。” “我希望你在工作过程中，还是能够保持专业，否则，我可以随时换掉你。” 宋佳音强势且用词不善，话里话外都在说林迟认不清自己的条件，借着年轻花了手段勾搭上了于归。 “宋总，我想你对我有些偏见。” “如果您因为我跟于归的关系，而否认我的工作能力，我觉得你或许有些感情用事，有失公允。” “您与于归的故事，我听了很多，很受触动。” 林迟顿了顿，她并不是宋佳音眼中好揉捏的包子妹、小白兔，她自小就是扮猪吃老虎，耀武扬威，仗势欺人，只管闯祸不管收拾的主。 宋佳音只是盯着她扬了扬眉，想要听听她能说出点儿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第95章 林迟一抬眼，便看到宋佳音身后从电梯出来的于归，她眼眸低垂，叹了口气笑： “您俩要是能成，早成了，也没我什么事儿。” “但我和他能成，我确信，是他先勾搭的我，并对我很上头。” 这番话，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宋佳音听后，也只觉得是小姑娘虚张声势地挑衅放狠话，直到身后传来于归的声音： “佳音，你怎么在这儿？” 宋佳音一转身，便看到了于归略过她，径直走到林迟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林迟的手，十指紧扣，借着按响了车钥匙替车解了锁：“冷吗？怎么不在里面等，上车去。” “你刚刚都听到了，别装糊涂。” 林迟瞥了他一眼，于归没有丝毫地不耐烦和无奈，只是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对，是我勾搭的你，对你图谋不轨。” 得到于归肯定的答案，林迟冲宋佳音挑衅地挑了挑眉。 一开始，林迟顾及到宋佳音和于归的关系，不太希望得罪宋佳音，奈何对方咄咄逼人、说话难听。 而林迟又很想验证一下，在于归那儿，自己是否还如年幼时一样，即便撒泼打滚、无理取闹，他也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自己。 林迟原本就有些不满的情绪，在于归出现后，宣泄起来变得更加的无所畏惧。 “可以上车了吗？” 于归看着她脸上那洋洋得意的表情，跟小时候挑衅宋执时一模一样，不免笑出声地哄她。 林迟见好就收地拉开副驾的门，于归替她护着额头，看着她上车系好了安全带之后，才帮她开了空调关上了车门。 “不好意思，小姑娘从小就这样，她没有恶意。” 宋佳音舔了舔嘴唇，自嘲地笑了笑：“从小？看来，我也不是很了解你。” 她不擅长咬文嚼字，但却从于归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些关键词，瞬间明白了自己输在哪儿了——出场顺序，她总归是落后了。 “你很了解我。” 于归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否定了宋佳音的话。 “你很宠她，上节目也是为了哄她开心，顺着她吧？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宋佳音故作轻松地笑，于归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嗯，以前都是她哄我比较多。” 第55章 chapter 51 唯一的解 宋佳音长叹了口气，盯着于归的眼睛，目光落在副驾的林迟身上，宋佳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释然地叹了口气： “也好，我也能放下了。” 说完，宋佳音就上了自己的车。 这些年，她被于归以朋友的名义明示暗示拒绝过了不少次，心里早就有了底，陆陆续续也交往过一些人，不过都不太长久，分分合合。 似乎是觉得，于归只要身边没有人，自己也没有结婚，或许一直以亲密的战友伙伴陪伴彼此也无妨。 但可能就是有些不甘心，较劲地想看看清心寡欲的于归能找个什么样的。 林迟并不符合她的期待，甚至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连带着对于归也有些失望。 宋佳音认识于归的时候，是在社团招新的时候，她是电影协会的社长，于归是刚入学的新生。 清瘦高挑和白净瘦削的气质，再加上英俊的面庞，眼里透着生人勿近地疏离和冷毅，扔在灰头土脸的新生堆里，十分的扎眼。 「同学，有没有兴趣加入电影协会？」 这是宋佳音对于归说得第一句话，彼时的于归手里被塞了很多社团的宣传册，虽没拒绝全拿在了手里，却都没有分太多的眼神和精力去看。 「同学，你条件很好，参加我们社团有学分和奖金拿的。」 大多社团发了传单也没有纠缠，唯独宋佳音拦在于归身前的去路，不依不挠的。 【奖金怎么拿？】 这是于归对宋佳音说的第一句话，也就是从这句话开始，宋佳音逐渐掌握了于归的经济状况。 于归很穷，很需要钱，加入电影协会也是为了那在大多数学生看来微不足道的戏剧比赛奖金。 凭借着出众的样貌，和一丝表演天赋，于归顺利拿下大奖。之后的时间，他几乎不会到社团报道了，而是辗转于各式各样的兼职场所：端盘子、刷碗、发传单，搬砖…… 后来，宋佳音慢慢地摸索到了与于归建立联系的方式，她通过自己的渠道和关系网，给于归介绍了诸多更为体面且轻松的兼职。 而其中，就包括了当初还只是一个网络配音团队的——音遇。 网上诸多关于于归和她一同创业，互相扶持走到今天，成为音遇的第一、二把手，从一穷二白到如今的业内 top 的故事，虽有夸大的成分在其中，但大体的事实便是如此。 在网友看来尚且感人，更何况是亲历者本人呢？ 宋佳音一直知道，于归对她从来就没有多余的心思，最初全靠她一个一个的兼职推给于归，才让她逐渐成为于归信赖的朋友。 她对于归的情感，和于归对她的全然不一样。 宋佳音毫不怀疑，现在她当场开口要于归将音遇所有股份转让给自己，于归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但如若却永远不会和她发展为超越合作伙伴，或是挚友的任何关系。 这些道理，她在和于归相处的这些年，早就了然于心，不过是在林迟出现后的此刻，她才彻底放下。 第96章 于归与外界隔着的，那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将人拒之门外的玻璃罩，原来有人是可以毫不费力地来去自如的。 “路上小心，开车注意安全。” 于归替宋佳音关上车门，嘱咐了几句后，才退后几步注视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离开。 他垂下头，也松了口气，回头看向自己的车，发现林迟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被发现后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接着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林迟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在副驾，手指在腿上打结得不行。 后知后觉地担心自己开罪宋佳音，让于归难办； 又觉得今天自己公然的提问，有些得寸进尺，不合时宜； 也因为宋佳音一句于归只是因为哄她开心，才去做这些以前不愿意或是不屑做的事。 …… 直到于归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在了林迟的身侧，她都没能从自己那些弯弯绕绕的情绪中挣扎出来。 而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闯祸便闯祸了，宋执会背锅的，父亲会摆平的，于归会替她撑腰的。 她只管在前方心安理得地肆意妄为，底气十足后方一定有人替她善后。 林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副畏首畏脚，敢做不敢当，总是提心吊胆的性格。 “暖和了吗？” 于归开口并没有就她担心的那些事而问话，提起的话头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迟点点头，于归笑着发动了车子： “那就好。” 林迟心里藏了太多事了，疑惑的事也很多，即使藏住了，也会从脸上显露出来。 虽然伶牙俐齿、牙尖嘴利地在宋佳音面前没有露怯，但她自己心底是没有任何底气的。 她无法将周围人的声音，和网络上的声音忽略，即使是她自己，也会觉得宋佳音比起她更加适合于归。 方方面面来看，宋佳音的条件也好，能力也罢，都碾压她。 小时候，被说成是拖油瓶、跟屁虫，林迟还能嘚嘚瑟瑟地扮鬼脸吐舌头，长大后就很难不往心里去作比较。 “迟迟不开心？” “没有。” “是因为项目被换掉难过？” 林迟摇了摇头，想到戴音跟她说的于归要退出项目，又连忙补充道： “没有没有，我一直想去另一个部门，正好有个机会……” 林迟并没有将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同于归说得太细，生怕他抽丝剥茧地追问，自己招架不住漏了陷。 什么同温想吃饭，争取调岗的机会，林迟明白，都是芸姐为了她退出项目组的权宜之计罢了。 林迟的反应并不难猜，于归只是一眼就猜了个七八分，估计是戴音跟她说了什么，林迟生怕影响他的判断而退出项目的找补罢了。 但于归并没有戳穿，而是转而接着追问：“那是因为宋佳音？” 林迟顿了顿，抬眼去看于归，本想否认的话，在看到于归信心十足地冲她笑的时候，咽回了肚子里，取而代之地是一句： “你为什么选我？” 才驶出停车场没多远的车，很快便因为林迟的这一句话停靠在了路边。 或许是因为从小看着林迟长大，又或许是因为专业的原因而更加敏锐，林迟那不安且剧烈波动的情绪，于归很快便捕捉到了。 这样的情绪，自他们重逢以来，就像是一团杂乱打结的毛线球一般缠绕在林迟的身上。 林迟越是极力的挣脱，越是缠绕得紧，直到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理直气壮和虚张声势，林迟那很微妙的变化，于归全都尽数看在眼里，全盘接收。 “喜欢与爱，从来不是选择题。” “迟迟，你也从来都不是选择题的某一个答案。” 林迟不太明白，心跳得却很快，这样的话从于归的嘴里说出来，总让人觉得令人信服。 “如果说是选择题的话？我和小执，摆在迟迟的面前，你会选谁呢？” 林迟皱了皱眉头，这与宋执那家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跟宋佳音压根儿就不一样，他又不是什么自己的追求者，更谈不上喜欢自己…… 想到这儿，林迟的心咯噔一下：不会吧，宋执喜欢我？ 能让于归作类比，那想来也对，自小到大，亲朋好友同学老师，无一不将她与宋执摆在一块。 打架斗殴、闯祸善后、同吃同住、早恋绯闻，似乎林迟和宋执在一起是默认的事实，板上钉钉的事，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而林迟从未将宋执放在可供选择的交往对象那一栏，宋执只是自己嘴贱毒舌的青梅竹马，他与于归不一样，他只是哥哥，是自己可以理直气壮拒绝他人的挡箭牌…… 但现在想来，与宋执相关的记忆中，那些细枝末节的蛛丝马迹都有迹可循。 黎粟会在知道自己跟于归的关系后，下意识地反问： 宋执知道吗？他会不高兴吧？ 父母也会在催婚的时候，毫不避讳和顾忌地将宋执列为女婿唯一的候选人。 林迟并不介意，权当是开玩笑罢了，她以为宋执与她有着同样的共识。 她不过是宋执那个时长拌嘴吵架、闯祸的烦人精邻家妹妹罢了。 喜欢什么的，应该与她一样，不过是对亲人的爱罢了。 林迟的瞳孔逐渐变大，因宋执喜欢自己的这个猜想而大为震惊。 第97章 于归见她的反应，笑着垂下了头，替林迟肯定了心中那个猜测： “他喜欢你。” “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一直把他当哥哥。” 林迟有些慌，于归并没有在质问她或是猜测她，只是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是，宋佳音是我很信任的朋友，但只是朋友。” 林迟愣了愣，大抵是明白了于归的意思，面对喜欢的人时，不安和自卑总是如影随形，即使于归也一样。 “迟迟，而且是你先选择的我。” 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便抓紧了我的手；第二次见面，你就将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我拽入了人间烟火气…… “你是我小心翼翼，费尽周折从小执身边抢来的。” “即使是选择题，那也是单选。” “而你是我唯一的正确解答。” 第56章 chapter 52 充电 一石激起千层浪，国内动漫巨头的东升和业内 top 的音遇，强强联手，加上配音大佬、神颜云出参与制作，《年轮》作为电视台和文旅部联合原创的动漫 ip 项目，未播先火。 运营营销团队单靠拿下一个云出，便超额完成了预期的营销目标。 颜值即正义的时代，云出的露脸，收割了一波老粉情怀，也斩获了一批新鲜的粉丝，而《年轮》的热度也随之高居不下。 很快地，在直播结束的第二天，于归就就被扒出了他是嘉兰大学的心理学讲师。 【我怎么感觉像我们系新来的老师啊？】 【楼上主页，嘉兰大学。不会吧不会吧，我粉的男人声音又好还是个高知？】 【嘉兰大学官网材料——于归，嘉兰大学心理学系，临床心理学系讲师……】 【卧槽，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 【想听云出大大上课！一人血书求嘉兰大学同学现身说法！】 【于老师很帅，上课的时候推眼镜超可！】 【声音很好听很温柔，讲案例和答疑解惑的时候很有耐心……】 林迟坐在电脑前，不安地刷着微博以及学校的论坛——于归彻彻底底的火了，以比她预料的还要迅速的速度走红了。 而她却有些担心起来，于归应该不太喜欢过多地被关注吧。 这些铺天盖地一边倒的称赞，虽然不乏项目组营销的推波助澜，但归根到底还是自己说服于归参加节目在先。 【喜欢的人是还未毕业的实习生，该不会就是嘉兰大学的学生吧！】 直到鼠标的滑鼠落到一条与她有关的评论时，林迟的心才咯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给于归惹大麻烦了。 师生恋，即便是在大学校园，也是十分严肃和忌讳的，甚至更为敏感。 林迟咽了咽口水，连忙掏出手机准备给于归拨电话，想要确认一下他现在没有收到什么影响之类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打开通讯录，手机就接到了一通语音电话，宋执的名字在她的手机上十分扎眼。 林迟盯着他的名字，脑子里全是于归昨天的话： 「小执他喜欢你」 「你是我费尽周折，从小执那儿抢来。」 昨晚林迟一整晚都没睡得很踏实，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于归、宋执，狗血三角恋还是两兄弟，真实地发生的时候，并没有电视剧那么痛快。 直到屏幕转黯，宋执的名字逐渐消散，林迟才赶在电话挂断的最后几秒钟将电话接了起来，声音带着些心虚的沙哑：“嗯，怎么了？” “你嗓子卡痰了？” 林迟没接他的话茬，只是实事求是地答：“没有。” 或许是林迟对自己的态度过于反常，宋执几乎是一秒钟就 get 到了林迟的异样： “态度这么好，看来美梦成真后性情大变了。” “该不会是升级成我嫂子了，欣喜若狂一整晚没睡着嗓子才哑了吧？” 宋执没跟林迟拐弯抹角，压根不遮掩自己已经知道他俩在一起的事实，林迟讶异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有些木讷地开口：“什么？” 暂且不说宋执自再次与于归连上线后，就十分留意且关注于归的状况，就说这互联网时代，铺天盖地的有关于归的消息，宋执也很难不关注到。 微博上于归那被截取的采访，并没有提问人的脸只有声音，但宋执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提问的人带着些不乐意的较真，回答的人目光缱绻极具温柔。 直到听到于归那关于喜欢的人的表述，宋执脑海里很快便浮现出了林迟那张傻乐的脸。 “呵。” 宋执冷哼一声，将手机扔在了床上，自己向后一倒，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那明知结果的怅然若失让他彻底失了眠。 估摸着时间，这才给林迟打了一通电话，想听听她的声音。 “别人听不懂，我也听不懂？我哥说的人就是你吧！” “在一起了？” 宋执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些胸有成竹的轻蔑和不屑，跟于归的漫不经心很像，却有带着些傲慢，但林迟却无心跟他计较。 “嗯。” 对于林迟骤然剧减，声音听上去还闷闷的回答，宋执叹了口气： “怎么？跟我哥在一起委屈你了？感觉你兴致不高啊。” 第98章 “果然，实在不行我俩凑合过吧，别祸害我哥了。” “滚蛋。” 林迟一听这话，便笑了出来，借着话头，把自己想问的一股脑地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喜欢我，才总是要我嫁给你凑合凑合？” 带着试探真心的私心玩笑，让电话那头的宋执沉默了。 一时间两人隔着手机，谁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是，喜欢过你。” “奈何你心眼小，眼界窄，只看得见装得下我那惊为天人的哥哥。” 宋执的回答带着些自嘲和玩味的毒舌，真心还是玩笑，林迟还是能够从中分辨，只是心情很是复杂。 总说女孩会比男孩开窍得早一些，但在林迟和宋执这儿似乎就是反过来的。 宋执在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自己喜欢林迟，也比林迟自己更先意识到她喜欢自己的哥哥于归。 他的性格比起于归的周全妥帖、林迟的坦率直接，会更加的收敛和孤傲。 照顾保护林迟似乎从很小就植入了他的大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独自挣扎在是喜欢对方，还是处于习惯地守护对方之中。 直到发现林迟喜欢于归后，他才决心收起那些不会有结论的心思。 从初次见到林迟，她就已经凭直觉和第一印象做了选择：“我不嫁他。” 林迟的目光和橘子早就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全都给了于归，再无多余的会分给他了。 “你怎么怨气满满的？” 林迟声音有些莫名的哽咽，她深知自己对宋执的感情绝无爱情的成分，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受。 她一直知道宋执爱她，正如她爱宋执一样。 只是她不知道，宋执的爱，和她的爱全然不一样。 “牢骚也不许发？” “行了，打电话就两个事：对我哥好点儿，别委屈自己。” “但我估计，我哥委屈不了你。” 宋执的电话来得突然，挂得猝不及防，林迟木讷地举着手机，耳朵里尽是忙音，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湿润。 - 林迟将手机调了静音扣在书桌上，抱着双腿坐在电脑椅上盯着学校论坛的网页，上面是有关于归女朋友猜测的帖子，发愣间隙，戴音便给她发来了消息： 【财神爷跟你在一块儿吗？】 【他不接电话，你怎么也不接电话？】 【今儿有他的戏，该不会是知道你被换了，他真罢工了吧！】 戴音的三条消息一条比一条长地飞速刷新着林迟的电脑屏幕，她这才将手机拿起来，看到了戴音拨给自己的数条电话。 「不会的，我联系他，你别急」 林迟敲了一条回复给戴音后，很快地拨通了于归的电话，比起担心于归放项目的鸽子，林迟更担心铺天盖地的声音会困扰于归。 她比谁都清楚，关于外貌的歌颂赞美，对于归是多大的困扰，她有点后悔答应说服于归去参加节目了。 不同于戴音说的，于归几乎是在林迟拨通之后，秒接起来。 想问的话到嘴边，在听到于归咳嗽伴随着沙哑的嗓音后就转了一个弯儿： “你感冒了？” 跟宋执问她的话，一模一样。 “没有，没睡好。” 于归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一如往常，但却失败了，显得更加的生涩暗哑。 “是因为昨天录节目吗？你吃药了吗？” “没关系的，昨晚写论文弄到很晚，没休息好，喝点儿热水就好。”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紧、没关系，但那近乎声嘶力竭的干涩嗓音传入林迟的耳里堪比酷刑。 林迟知道于归选择心理学的初衷，也明白这个专业于他而言，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学术方向和课题，更是他打开心结自救的钥匙。 正如宋佳音说的那样，于归是宠她，为了哄她开心才答应上节目的。 她听信了于归说的“我没有办法对迟迟说不”，而这一切都是牺牲了他真正想要做的事的时间的。 “你在家等我，我很快过去。” 说完这话，压根儿没有等到于归的回复，林迟就将电话给挂断了，飞快地套上外套，拿上了玄关的钥匙和钱包出了家门。 当她风风火火地拎着一口袋的药，和打包的粥，摁响于归家门铃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来得及梳理一下她那一头凌乱的头发。 “怎么跑那么急，我又不会跑掉。” 大门拉开的瞬间，于归穿着休闲的针织长衫和长裤，一副闲适悠然的模样，声音听上去倒是比电话里药稍微好一些。 如若不是那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和时不时的咳嗽，几乎真的如于归所说的一样不要紧。 “我买了粥，你先喝一点垫一下肚子，然后再把药吃了，吃完你再睡会儿。” “我也不知道你是风热感冒还是风寒感冒，但我都买了，对症下药。” “哦，对，我还得给戴音姐打个电话，你没去棚里，他们着急坏了。” …… 林迟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袋子里的东西，纷纷放在桌上，码整齐了，一边喋喋不休，丝毫不给于归插嘴的机会，似乎在掩饰自己那内疚自责的心情。 于归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将她手里还未整理的东西全都接过来放在了桌上： 第99章 “过来。” 于归坐在吧台椅上，将林迟拉到身前，环腰抱住了她，因身体不适的体温身高，带着热意环住了林迟： “与迟迟无关，不要担心，不用自责。” “我只是没休息好，抱一下迟迟充会儿电就好了。” 第57章 chapter 53 没关系，慢慢来 “我的部分，干音这周就全部弄出来吧。” “嗯，只是感冒，能录。” 林迟轻车熟路地在于归的吧台替他冲泡着感冒冲剂，却留了个耳朵给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粥、一边给戴音打电话的人。 于归嗓音沙哑，没什么精神。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戴音说了什么，于归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有契约精神，不至于让公司赔钱。” 林迟小心翼翼地将一杯看上去就很苦涩的药放在茶几上，乖巧地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候于归打电话。 “你赚得多没错，可你也没少让公司赔啊！！” 也就是这时，戴音大嗓门地咆哮，透过听筒回荡在于归安静的客厅，林迟听了个清楚明白。 于归只是笑着看了她一样，伸手接过那杯药，食指和拇指捏着调羹慢条斯理地搅拌，耐心地听着电话那头戴音的输出： “你昨天黑着脸恐吓人《年轮》项目组和东升老板的时候，可丝毫看不出你的契约精神。” “恋爱脑吧你？真分不开，你就把人林迟拐到自己公司来啊？” “这样你想她了，随时来公司，同事们还会觉得你爱岗敬业。” 于归瞥了林迟一眼给，轻笑，冲着电话那头的戴音说了句： “你说得很有道理。怎么个拐法？” “给个思路参考一下，我合计合计。” 戴音许是被于归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气到语塞，直接挂断了电话。 很快于归手机上就收到了戴音发来的信息： 『你真的太不值钱了。』 『还有你看看网上的舆论，佳音姐问你想怎么处理』 于归盯着短信看了半晌，以前宋佳音都会直接联系他，或是替他先摆平了再知会他一声。 如今也不知道是真的放下了，还是生气了在与他保持距离的避嫌。 于归希望是前者。 “怎么了？解释清楚了吗？” 见于归在发愣，林迟偏了偏头去看他的表情，感觉戴音很生气的样子。 “嗯，没事儿了。” 于归笑着安抚她，将调羹放在桌上，将那看上去散发着苦味的感冒冲剂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而林迟因为不小心听到的戴音的怒吼，而心里有了计较。 于归以云出的身份复出和露脸，的确是为《年轮》项目造势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而且还是正向的大 ip 项目，和上星的节目。 网络上也几乎都是对《年轮》和配音演员云出的讨论，热度高居不下，但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互联网，一向众口难调。 这对音遇来说当前或许是利大于弊，但对于归而言，或许就没那么简单了。 尤其是发现网友开始扒皮于归的履历的时候，林迟才隐隐开始害怕，如果哪天他们扒出了于归的过去，那该怎么办呢? “戴音姐发脾气，是因为网上的事儿吗？” 林迟小心翼翼地开口，总觉得如果未来真的掀开了于归的伤疤，那说服她去参加节目的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迟迟也知道？” 于归挑眉，感到诧异。 他的生活很单调和简单，几乎不怎么上网，没有社交网络，浏览的网站也几乎是学术性网站居多，活像一个老古董。 他甚至不太清楚自己目前在网上的处境有多么的火爆，更别提去哪里看戴音所谓的网上的消息。 “有劳迟迟帮我找找，我还不太清楚你们年轻人的。” 于归自然地将手机递给她，林迟愣了一下，她觉得手机是很私人的物品，于归就这么坦然地递给了她。 “也没有比我大多少吧......” 林迟接过手机，小声地嘟囔。 “迟迟介意我年纪比较大吗？” 于归只是笑，林迟小声地答：“介意的。” 不过不是你年纪比较大，而是我年纪比较小。 “那怎么办？我再等你几年，等你和我一样大？” 这话是林迟小时候追在于归屁股后头说的，此时被于归化用来逗她，林迟心中那些小九九顿时烟消云散。 林迟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没搭腔打开了于归的手机，看着空荡荡几乎没有任何软件的界面，心中暗自腹诽：果然年纪大。 「配音演员云出身份大起底」的词条，已经冲上了微博热搜榜的前三。 林迟将手机递给于归，内心有些忐忑，连忙又掏出自己的手机去查看消息，深怕网友扒出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 「请公关帮我解决一下拍到林迟的视频和照片吧。」 「从我薪水里抠。」 于归只是草草浏览了一下，大多数照片和信息，都是网友从嘉兰大学的官网上扒下来的，还有就是那天活动直播的图，在他看来都不算什么。 至于网友的评价，他都没怎么看，自幼他主动和被迫接受了太多的评价，或善意或恶意的，来自亲人的诅咒都挺了过来，陌生人的恶意倒也不足为惧。 第100章 直到晃眼看到有评论指责林迟那天的提问莫名其妙，像是意有所指，他便很快退出了微博，打开了与戴音的对话框。 “对不起……” 于归的消息刚发出去，林迟的道歉就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道歉？” 于归将手机扣在桌上，坐得离林迟更近了一些，一手支着脑袋，偏头看向林迟。 林迟低着头，深吸了口气才看向于归的眼睛： “有些评价很难听，你本来不必忍受这些莫须有的评价的。” “是因为答应我要上节目的原因，谩骂诋毁，甚至被人肉搜索……” “是我考虑得不周到，这些都是我应该想到的。” 林迟手指在膝盖上缠绕在一块，用力到指节发白地自我反省，于归长长地叹了口气，身体前倾靠近了林迟。 纤长的手指温柔地将林迟的手给分开，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虽然信息泄露的确令人困扰，但这完全与迟迟无关。” “答应参加项目是我自己的选择，人都应该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正如迟迟所见，我很少上网，所以这些评价影响不到我。” “没有人是完全周到的，即便是我也不行。” 于归的语气轻松，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把这些当回事，林迟全当他不知道“网暴”的厉害，如若被翻出过去的那些事…… “如果被人知道邱阿姨的事呢？” 林迟犹豫再三，还是决心将自己的担心和盘托出。 于归稍愣，原来林迟一直担心这个，他无法斩钉截铁地说如果邱婷自杀的事儿被翻出来，自己还能如此冷静。 但这些事，毕竟都过去了，18 岁的他能熬过来天大的事，28 岁想来也都不值一提。 就像是一道深深的伤口，流血、结痂、愈合，最后只留下一道丑陋凸起的伤痕，任何人随时都能借此追问缘由。 而与他而言，并非再次解开鲜血淋漓的伤疤一般疼痛；只是很偶尔的，伤疤会发红发痒，但绝不至于让他痛苦不堪。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何况，他的身边还有良方。 于归给戴音的消息是中午发出去的，傍晚的时候，社交媒体上几乎就看不见云出的相关词条了。 直到林迟第 n 次打开社交媒体，没有刷到有关于归更多的信息泄露，她悬着的心才姑且算是放下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于归收到了戴音发来的消息： 「解决了，新的进棚排期也看一下。」 「另，新风尚小道消息：她想去的那个部门，今年没 headcount，负责人是沈望的白月光。」 「祝你成功拖家带口，拐带家眷入职我司。」 于归盯着消息看了半晌，回了一句「谢谢」。 然后，飞快地找到了沈望的微信头像，发了一句： 【回国了？请你和温想吃饭。】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沈望的消息回得很快，于归甚至怀疑他每天无所事事就抱着手机。 【那我单独请温想吃饭。】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沈望没再秒回，于归也不催也不着急，替林迟倒了一杯温水： “放心了吗？” 林迟将手机塞进兜里，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接过于归递过来的温水笑： “暂时，希望热度能赶紧过去。” “那我的事解决了，我们来聊聊迟迟的事。” 于归点点头，沉吟片刻才开口，林迟一头雾水地抬头去看于归： “我的事？” 或许是林迟脸上的表情过于茫然，眼神里满是迷蒙的不解，于归觉得可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要毕业了，迟迟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林迟愣了一下，她原本就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自小就很有主意，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也很清晰，但她从未想过会和于归讨论自己的未来规划。 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原本理想中的状态是毕业后，从弥漫转岗到杂志编辑部，但她从相熟的同事那儿打听到的，便是今年编辑部没有名额。 如若不能顺利转岗，她也并不想待在「弥漫」了，脾气大的主美是老板的妹妹，同岗位的策划是老板的情人，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 “原本是有的……” 于归听出林迟语气里的犹豫，他虽觉得熊森说得有道理，林迟很有做配音导演的天分，但并不愿干涉她的选择，他更愿意推她一把，做自己想做的事。 无论如何，他会让林迟永远有退路。 【后天晚上 8 点，雅舍园 3 号厅。】 沈望的消息来得及时，于归只瞥了一眼，笑着说： “如果原本的打算出了意外，也没关系，慢慢来。” “现在项目也告一段落，迟迟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仔细想想。” 林迟权当于归在安慰自己，她一直受于归照顾，自小便是，如今能为别人向于归开口，但却不愿拿自己的事麻烦于归，只是小声地应了一句“嗯”。 她想成为能和于归比肩的人，那更是不能麻烦于归了。 “迟迟后天晚上有时间吗？” “庆祝你项目提前杀青，也想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 第58章 chapter 54 预谋偶遇 第101章 在于归的一再要求下，林迟暂时将所有的社交媒体都删掉了，眼不见心不烦，相信互联网的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时间被撤换掉，不再跟进《年轮》项目的林迟，实习工作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几乎就是些零碎打杂的活，芸姐之前给她画的转岗大饼，也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林迟暂时将工作的事抛之脑后，请了半个月的假，一心地扑在了毕业论文的答辩上，心中也渐渐有了主意，既然都是混日子打发时间，那她也不打算继续耗在「弥漫」了。 至于未来会怎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回来了，累死了。” 黎粟拖着疲惫的身躯，迈入家门的时候，林迟刚洗漱完，裹着丸子头从浴室探出头来，先是看了看墙上的钟，目光才落在黎粟身上： “我以为你得要中午才能到家，吃早饭了吗？我点了肯德基的早饭在桌上。” 黎粟耷拉着身子，将行李箱艰难地搬进了室内，两脚一踢把鞋子仍在地垫上，门都没关就直奔沙发，一躺不起： “记者、主持人的活，真不是人干的。” 林迟看她疲惫懒散的模样，听着她的吐槽，忍不住笑，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后，径直去关了门： “好好表现，你不是说试用期还得淘汰三分之一的人吗？” 黎粟一听这话跟打了鸡血似地弹了起来，转头冲着走向餐桌准备大快朵颐的林迟： “说得对，我可不能一毕业就失业。” “对了，你之前说你想转岗，有戏吗？我总感觉你们公司不太靠谱。” 林迟将桌上的早点，全都摆在了桌上，还给黎粟分了一份递过去：“你也这样觉得吗？” “废话，我这累，是工作性质问题；你那累，是工作环境有问题。” “看着是背靠上市公司的工作室，实际上就是一个边缘部门，领导和员工关系混乱得不行。” ………… 黎粟噼里啪啦数落了一通，似乎将自己出公差的怨气全都撒在了林迟这份不靠谱的实习上，林迟不予回复，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最后，还是黎粟下了结论：“所以说，要趁早做打算。可不能为了你憧憬的那个什么女编辑，就不管不顾自己的前程。” 见林迟只是点头，不回答她的问题，黎粟有些急眼，这姑娘怎么油盐不进？ “那如果是于归呢，哦不对，云出。” “你难道不想和你憧憬的云出大大一起工作吗？ 林迟见黎粟马上就要发作了，连忙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薯饼，连忙发问。 黎粟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压根回答不了任何问题，直到咽下最后一块食物，才缓缓开口： “当然想，但我也有我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我想做的事，能够有和他一起共事的机会就已经很满足了，比如前几天的节目。” “但真要和他一起做配音或是别的什么工作，我不喜欢且不擅长，只会暴露缺点，搭上自己的人生吧。” 林迟盯着黎粟，对方脸上一本正经的模样，她从未见过。 她似乎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情，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直踩着于归的脚印往前走，升入了于归的高中、大学。 偶然机会看到了温想的文章和访谈，又想要靠近对方，迂回地加入了对方所在公司，跟着别人的影子和脚步在前进。 直到黎粟点破，林迟才恍然自己好像没什么真正想做的事。 “我困死了，得回房间补觉了。” “嗯，好。我来收拾就好。” 黎粟都走到了房门了，又回过头来看着坐在餐桌前若有所思发愣的林迟开口： “你不是跟公司请了假，今天起那么早干嘛，不多睡会儿？” 林迟抬头看她，老实地说：“今天要和于归的朋友们吃饭，白天得把答辩 ppt 做完。” 黎粟眼睛亮了一下：“谁啊谁啊，是云出的 cp 山音大大吗？” 林迟摇了摇头： “不知道，叫沈望，好像是做投资的。” 黎粟撇了撇嘴有些可惜：“我还以为又是哪位大大呢？” “行吧，那我先去补觉了啊，太困了。” 见黎粟进了房间，林迟在满怀心事地将餐桌给打扫干净，又将电脑从自己的房间搬了出来，盘腿坐在地毯上，盯着空白的 ppt 发愣： 想做的事吗？好像真的没有。 这个想法让林迟感到恐慌，瞬间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 直到于归打电话来提醒她准备出发赴约的时候，林迟才恍然发觉自己的 ppt 还停留在标题页，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将电脑合上。 于归坐在车上，挂断电话没一会儿，就看到林迟小巧的身影，穿着一身碎花长裙，着急忙慌地向他跑来： 又着急想要跑快点，却又十分在意裙子舒服着的手脚。 林迟的目光坚定地锁定了于归的车，眼神和余光却不停地观察着周围行人的颜色，像是准备趁人不备，发起攻击的小狐狸。 于归记忆中的林迟，很少穿裙子。 童年的林迟还会被林清远打扮得跟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似的，但后来或许是身边没有太多如宋执一般亲密的同性好友，林迟的装束越发地偏好于更方便行动的裤装。 第102章 “不会迟到吧，我忘记时间了。” 林迟刚一上车，就将副驾的补妆镜熟练地扒拉了下来，于归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有些诧异。 还没等到于归开口，林迟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气垫和口红，旁若无他地补起了妆。 这样风风火火的林迟，跟他记忆中的小姑娘很快便重合在了一块，但又不太一样，新鲜又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于归轻笑，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偏头看着林迟补妆，心底升腾起来的热烈和欣慰交织在一块，车内属于他地雪松香气，夹杂着林迟那若隐似无的香水味。 青绿的吴花果穿透烟雾，到达一片广袤无垠的雪松林。 迟迟没能等到于归的回答，专注于补妆的林迟，感觉到一股热烈的视线盯着自己，不免感到有有些火热地哄了脸，尴尬地回头看于归。 只见于归闲适地偏头看着她，也不着急，耐心地等她补妆，见她回头这才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迟迟今天很漂亮，裙子也很适合你。”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林迟越发不知所措：“不会很奇怪吗？” 于归沉吟片刻，带着些好奇凑到林迟眼前： “是有点奇怪。” 林迟下意识地去检查补妆镜里自己的妆容，即便因为迷茫自己那不知何去何从的未来，她也不想给于归的朋友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于归却大手握着她的后颈，禁锢着林迟的脑袋，迫使林迟只能看着他无法再挪开自己的视线。 “迟迟今天的打扮，特别好看，是因为要见我的朋友吗？” 明知故问的提问方式，让林迟在心中大骂于归狡猾，且这么近的距离，让她避无可避，只得点头承认： “嗯，想留个好印象，就跟见家长一样的心情吧。” 于归挑了挑眉，忍不住被林迟的类比方式逗笑： “你宋爸要是知道，他宝贝的非亲生女儿见我的狐朋狗友精心打扮，见他却......” 于归的一个“却”字，皱着眉头半天憋不出后面的话来，林迟不免皱起眉头来，佯装生气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 于归手腕稍用力，林迟便惯性向他靠得更近了一些。 蜻蜓点水般地吻上林迟的唇，浅尝辄止地舔舐后，于归才松开了林迟的后脑： “你不用紧张，沈望对你很有好感，即便他从没见过你。” 林迟被于归的解释弄得糊涂起来，但于归接下来又很快补充了一句： “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迟迟还是要离他远些好。” 林迟觉得心情很复杂，听到花花公子对自己有莫名的好感，让林迟一阵恶寒，总觉得不像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认可，但又觉得既然是于归的朋友，那总不会太离谱。 “我想，你的朋友应该都不会是什么坏人。” 林迟知道于归是在调侃，想要缓解自己的紧张，但她不相信于归这样不喜社交，总是与人保持着若即若离关系的人，会结交什么所谓的“花花公子”，更不可能介绍给她认识。 “迟迟很信任我，哥哥很开心。” 于归笑着回应林迟，林迟跟她年幼时几乎没什么差别，总是无条件地信任他、依赖他。 有时候，于归总会想，自己是否有些卑鄙，利用她的年幼无知，引诱对方依赖自己，从而留在自己身边，一步步将人带到自己的圈地。 “但我还是要说，他的确是个混蛋。” “不过，混蛋也会有自己的克星，而我找到了他的天敌，一起介绍给你认识。” “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她。” 于归埋下的伏笔和制造的悬念，让林迟在前往目的地的路程中，对沈望和他的天敌充满了好奇和期待，渐渐忘记了紧张。 “有些后悔，我的铺垫，似乎让你现在对坏男人更感兴趣。” 直到于归的车停在了酒楼的门口，林迟打开车门便看到了温想穿着白衬衫、高腰的米色阔腿西装裤，卡其色的风衣，干练地从出租车上下来。 而她身旁站着的男人身形高大，理着寸头，断眉下的眼睛痞痞坏坏，站在温想边上莫名的很搭，就像是校园爱情里标配的调皮吊车尾刺头，和学霸高岭之花。 就在林迟诧异，在公司都没能见到的温想，居然吃顿饭就偶遇的时候，断眉高举双手冲她挥了挥手： “于归，这儿。” 第59章 chapter 55 功不唐捐 林迟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前一秒还在猜测温想和那不羁带着些痞气的男人的关系，下一秒那男人就冲自己挥了挥手，目光只是瞥了一眼她，很快便带着调侃的笑意同于归打了招呼： “女朋友啊？很可爱。” 温想站在他身侧笑得温柔，眉头微皱地轻拽对方衣袖，一举一动都带着些亲昵，全都落入了林迟的眼里。 “好久不见。” “你好，温想。” 然后又亲切地向林迟伸出了手，介绍自己。 林迟木讷地连忙将手递了过去，有些笨拙地放在了温想手心，两人都愣了一下后，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温想姐姐好，我叫林迟。” 听到这个名字，温想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我们公司的实习生？” 第103章 林迟没想过温想会知道自己，一时间只记得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盯着温想那张冲着她温柔笑的脸发愣。 于归目光一直没有从林迟身上移开，林迟在见到温想那一刻起，眼里闪烁的光，在林迟看向他的时候，曾经见到过， 突然间，竟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他原本只是想牵个线，林迟是否能如愿搭上温想都要靠她自己，但眼瞅着林迟眼里升腾出曾经只出现在看他时的光，他突然有些后悔。 不该牵线搭桥，就该步步为营，像戴音说的那样，将林迟拐进音遇再说。 “你俩倒是一见如故。” 于归捏了捏林迟的手，表达自己那隐秘的不满。 沈望挑了挑眉，头回见于归那么清冷的一个人跟异性举止亲密，还是一个小丫头，他啧啧咂舌，原来他好这一口。 想当初沈望第一次见于归的时候，是在国外的滑雪场，华丽的技巧引来众多美女的驻足围观，摘下防护镜后，更是人气暴涨。 人家问他要联系方式交个朋友，他冷冷瞥了一眼： “不交朋友，但教滑雪 200 刀一小时。” 与于归相熟之后，才知道他身边关系亲近的人没几个，唯一一个异性还是他的合伙人宋佳音。 原以为于归和宋佳音是什么伉俪情深，但他这人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便是跟宋佳音亲近，也十分的客气礼貌。 “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沈望曾同于归开玩笑，于归也只是瞥了他一眼接了句： “那你能为了我，断了对温想的邪念歹念吗？” 一直被于归拿捏着命脉的沈望，在知道于归要带女朋友来见他的时候，百感交集，他倒要看看是哪位大罗神仙显了神通，收了于归这千年冰山封印的妖怪。 直到见到林迟，清纯漂亮又略显青涩，沈望才在心中怒骂： 千年狐狸装什么不近女色的唐僧，诱拐清纯少女，真是不要脸。 这下可被沈望抓住了把柄：“走吧，进去边吃边聊。” 温想牵起林迟的手：“走吧，我们先进去。” 沈望凑到于归跟前，撞了撞他胳膊： “动凡心了啊？” “交女朋友不必特意跟我报备。” “你不怕她爱上我啊？那你麻烦可就大了。” 于归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好笑地拍了拍沈望的肩膀以示安慰： “或许，你该担心她爱上温想。” 说完，于归便略过他，紧跟在林迟和温想的身后进了酒楼。 而被于归撂在身后的沈望，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狐疑地瞅了瞅于归的后脑，接着又歪了歪脑袋，伸长了脖子去看温想和林迟。 温想牵着林迟的手，时不时还偏头冲林迟笑，温柔恬静的模样，对沈望而言也很少见。 “于归！你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沈望回过神来，于归已经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搂住了于归的脖子，势必要一个说法。 “林迟，想吃什么？” 温想先是体贴地给林迟倒了杯温水，接着才将菜单递给他。 直到菜单到了跟前，林迟都没什么实感，自己跟温想坐在同一饭桌上。 虽然平日去公司，总会看见温想路过他们工区，也曾想过自己要去到她的部门，与她一起共事，但真的坐在了一块，她却哑巴了。 林迟答了一句：“都可以。” 大约是，察觉到了林迟有些紧张，于归便接过了温想递到林迟眼前的菜单，随意点了几道招牌菜后，补充了一句：“她不能吃花生，其他的你们再看看。” 温想和沈望对视一眼，然后看着于归笑出了声：“行，那我去趟洗手间。” “我和你一起去，顺道去挑一挑我存在这儿的酒。” 沈望不知道是识趣，还是想要片刻不离地跟着温想，总归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包厢。 林迟偏头去看于归，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眉头微蹙。 最终还是于归叹了口气，一边帮林迟用水冲洗着碗筷，一边问： “迟迟，想问什么？” “是为了我特意组的饭局吗？” 看到温想的时候，她还没有什么想法，只觉得是凑巧；而当她确认温想身旁的那个人，便是于归要带她见的朋友后，林迟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觉告诉她，或许这个饭局就是为她组的。 因为戴音试图说服她加入音遇的时候，林迟提及过自己希望能够调岗到温想所在的部门工作。 于归大约就是从戴音那儿得到了消息，所以特意为她安排了一次与温想见面的局。 如若换作以前，她一定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于归的好意，但如今，却总觉得自己给他添了麻烦，毕竟是自己的事，却需要于归替她铺路搭桥。 “是，但也不全是。迟迟，不要皱眉。” 于归将烫好的碗筷，整齐地摆放在林迟的跟前，然后食指抵在林迟的眉心轻柔，似乎想要将那眉间的惨淡愁云全都揉散。 “迟迟是担心给我添麻烦，欠别人人情；还是说，觉得找关系走后门很丢人？” 于归将林迟心里那点儿别扭的小九九看得一清二楚，让她看到十分诧异，只得老实承认： 第104章 “都有，我不想麻烦你，不想成为拖油瓶。” 拖油瓶、跟屁虫是小时候宋执说她的话，林迟从未往心里去过，理直气壮地接受着来自父母家人、于归对自己的爱与包容。 但或许是家庭变故的原因，又或许是长大了的原因，总想把自己包裹起来，不麻烦别人也不被麻烦所扰。 于归愣了愣，自己的担心得到了印证，手掌抚上林迟的脑袋，揉了揉她蓬松的头发： “首先，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麻烦，更不会是你口中所说的拖油瓶。” “沈望的确是我很好的朋友，而温想绝不是我能走后门的人，你不要妄自菲薄。” 林迟还没能彻底消化和理解于归的话，就听到包厢门口传来了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 沈望靠在包厢门边，双手环抱于胸一副看着于归拍拍林迟的头，哄着小姑娘，心中直呼赚到了赚到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迟尴尬地端坐在自己位置上，于归无奈地瞥了一眼沈望，投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对不起，我回来得不是时候……” 沈望抱歉的话语里没有一丝歉意，反而是满溢的调侃。 下一秒，温想便出现在沈望身后，看到了脸涨红尴尬的林迟，和已经黑脸阴沉的于归，怒目瞪了一眼他，一巴掌警告似地拍在了他的肩头： “别欺负人家小姑娘，你多大人了，开小女孩玩笑。” 沈望只一心看于归笑话，压根儿没注意到温想的脚步，猛地被她吓了一跳，颇为不服气地狡辩： “我不过是开玩笑，于归可是和小姑娘谈恋爱呢！” 温想一听这话立刻正了正神色，怒目瞪着沈望：“别再说了。” 被温想这么一瞪，沈望悻悻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了眼幸灾乐祸的于归吸了吸鼻子。 林迟很少见温想正色的样子，即便是在公司，温想也几乎不对下属挂脸，似乎再难解决的困难于她而言，都是小问题。 “不好意思，他是嫉妒。” “嫉妒于归能找到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 温想坐在林迟边上替她缓解尴尬，说着还瞪了一眼沈望。 沈望张嘴准备替自己争辩几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嘴里就被于归塞了一筷子的凉菜： “说多错多，少说话。” 林迟被他滑稽的模样逗笑，温想这才放下心来。 “温想，你还想吃什么随便点？” 温想接过于归递过来的点菜单，上面赫然列了几道她爱吃的硬菜，笑着看了看林迟有看了看于归： “嗯...这么大方，有求于我啊？” 林迟一听这话，咯噔一下，刚想开口替于归解释，话头就被于归给抢了过去： “嗯，小姑娘很崇拜你。” 温想笑了笑，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 “我知道，我有看过她的简历，也听同事提起过她想加入我的团队。” “今年营收不好，我的团队没有位置了，也不能承诺明年一定会有 headcount。” “但我不建议她继续待在「弥漫」，会耽误她，我想你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不过，我很喜欢她。” 温想的直截了当，让林迟是瞬间明白了温想绝不会是于归能走后门的人是什么意思，与几分钟前的温柔周到相比，眼前的她，条理清晰，干练理智。 于归看向林迟，笑着说： “看吧，哥哥我只负责牵线搭桥，包不了售后的。“ “迟迟压力不要那么大，功不唐捐，不论未来怎么样，迟迟的每一步都有意义。” 第60章 chapter 56 走后门 饭局结束后不久，嘉兰大学毕业年级的答辩已经近在眼前，林迟对于未来的打算也基本上有了底。 被迫从《年轮》项目退出后，她就有耳闻公司可能会调整部门架构，缩减人员成本。 应届生的她因为有政府对企业的补贴，转正几乎不成问题，但想要去自己想去的部门，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这一点也从温想那儿得到了确切的答复。 林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学校将三方协议分发下来的时候，她就向公司提了辞职，不打算签约。 彼时的她，刚结束了论文答辩，了却一桩心事。 下午系里毕业年级开了一个会，大约就是交代了一些毕业手续的办理流程，什么毕业证、学位证、报到证、户口之类的东西，林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脑袋发胀。 她不算是快乐，但还算是自由的大学生活，临近尾声的时候，突然变得变幻莫测起来。 只剩下一些琐碎的毕业手续和毕业典礼，她就彻底地告别象牙塔的生活，然后毕业即失业。 林迟手里拿着一沓材料，坐在学校的花坛边上晒太阳，有点不真实。 “林迟，发什么呆，要毕业了，舍不得啊？” 黎粟和林迟早早就搬离了宿舍，退宿的手续一直没办，趁着回学校这一趟，黎粟雷厉风行地帮她和林迟都办理了退宿。 林迟点了点头，她对于大学生活的记忆很模糊，大多数时候嘉兰大学于她的意义就是：远离父母争执的一个避风港。 似乎只有这近乎半年的记忆，是可以算得上清晰和快乐的。 “啧，你最好的姐们儿不还陪着你吗？” 第105章 黎粟一屁股坐在她身侧搂着她笑： “而且，你现在还有英俊帅气、温柔多金的男朋友。” 林迟无奈地偏头看她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笑了就好，台里有活动，就不跟你一起回家了啊。” 黎粟拿着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起身嘱咐，转身便看到了于归从教学楼出来，几乎是被学生们簇拥着出来的。 “啧，你该不会是在等大大吧？” 林迟歪了歪身子，看见了黎粟身后被人环绕却丝毫没有不耐烦，戴着眼镜和蔼笑着呃于归，突然有些犹豫： “嗯，原本是的，但是现在不太想等了。” 因为之前于归上节目的原因，原本就很受学生欢迎的他，仿佛在身上加了一个 buff，那受欢迎的程度，被人围着的阵仗堪比明星偶像出街。 要不是嘉兰大学管理严格，进出校园需要学生卡身份证，林迟都怀疑学校会人满为患。 但因为她早早搬离了学校，这还是在节目后第一次回学校，真实地见识到了于归的人气。 以前担心关系暴露，公司里的人因为于归的关系，给她大开绿灯；现在林迟又担心如果在学校暴露了，会影响于归的职业生涯。 师生恋，这个标签一旦贴在了于归身上，那对他的职业生涯是毁灭性的打击。 而林迟也知道，心理学这个专业对于归的意义有多么的与众不同，不是简单的一份谋生的专业和职业，它更像是于归的救命稻草一样，是将他拽出深渊地狱的救赎。 即便她和于归的关系本不是师生恋那样，要复杂得多。 但这样的事一旦宣扬出去，就是众口铄金，百口莫辩的，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开得好。 “等大大脱身，不知道还要多久，你就这么等？” 黎粟啧啧咂舌，一边感叹自己偶像的人气，一边心疼自己好朋友交了这么个人气男，正宫被逼得跟见不得光的情人一样。 “你先回去吧，我给他发个消息，我打算去趟公司。” “离职？” 黎粟一开口便知道她想干嘛，林迟有些诧异地笑：“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快走吧，一会儿活动迟到了。” “那我走了啊，晚上我们好好聊聊。” 林迟点点头送走了黎粟，看了看被人群簇拥着进了办公楼的于归，这才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于归发消息： 「于老师，人气太高了，我怕被误伤，一会儿吃饭的地方见。」 林迟的消息发出去的同时，于归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你去校史馆门口等我。” “啊？” 林迟不确定于归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消息，下意识地再推脱了一遍： “我想先去趟公司，一会儿我们吃饭的地方见吧。” “听话，等我。” 于归没给林迟继续回答的机会，说完这几个字就将电话挂断了。 林迟拿着手机愣了两秒，叹了口气，将手里那些零碎的毕业材料全都塞进了包里，移步去了校史馆。 校史馆坐落在学校的西北角，基本上没什么人会去，林迟大学四年也就入学的时候跟着系里参观了一次。 远远地，便看到于归的车停在校史馆的路边。 “也不嫌远……” 盘算了一下从办公楼到校史馆的距离，林迟忍不住吐槽，估摸着于归还有一会儿才到，林迟打算先打电话去公司问问看离职材料和流程，提前准备着。 还没等林迟打开通讯录，芸姐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先是愣了一下，心道该来的总会来，深吸了口气便将电话接了起来。 “林迟啊，你跟那个云出老师是恋人关系吗？” 她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芸姐这劈头盖脸的提问打蒙了，脑子里浮现了上百种猜测： 是网络上有关于归的热度和舆论又起来了吗？ “怎么了呢？发生什么事儿了呢？” 回想起，之前于归当着杨晓云的面承认自己是她男友，林迟冷静后没有正面回答芸姐的问题，镇定地反问。 “晓云和配音导演吵起来了，然后跟东升那边说要换掉咱们团队。” “想着你跟云出老师关系匪浅，能不能从中转圜一下。” 说到最后，芸姐底气有些不足，林迟也大概明白了，当初换掉她的时候，说她是实习生经验不足，也没想到最后会求助于她。 但林迟并不是什么老好人，毕竟她已经决定离职了，而且也不愿意拿自己和于归的关系，去影响对方工作。 “熊森导演对待工作比较严厉，但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换掉团队估计就是气头上的话。” “如果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让晓云姐道个歉就好了。” “毕竟咱们都是签了合同的，哪儿能说换就换。” 林迟靠在于归的车上垂着头，脚尖不住地踢着地面，耐心地提出了解决办法，就是不直接说帮她们去求助于归。 芸姐也多半明白了林迟的意思，缓了缓语气然后提议： “林迟你一会儿有时间吗？你到公司来一趟我们见面聊。” “还是你跟进《年轮》这个项目，项目结束，我帮你预留温想他们编辑部的 headcount。” 林迟被芸姐的话逗笑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拿不存在的 headcount 给她画饼。 第106章 “嗯，那我一会儿去公司吧。” “我正好也有点儿事儿要跟您聊。” 林迟挂断电话后，才发现于归早就站在身侧，只是她垂着头只顾着打电话而没注意到。 看到于归后，她立刻左右张望了一番，那模样像极了做贼心虚的小偷，生怕于归引来了尾随的警察。 “找什么呢？” 于归看着她的举动，觉得好笑。 “找你的拥护者们，于老师，躲粉丝的技能 max。” 说着，林迟便冲于归竖起了大拇指，于归被他逗笑，顺势捏了捏她的脸：“上车吧，送你去公司。” 于归替她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又护着她的头，直到她上车了，才将车门关上。 “想好了？” 于归坐上车，检查了林迟的安全带后才发动了汽车。 “什么？你都听到啦？” “大概能猜到，熊森给我打了电话，说想换团队。” 于归轻松自如地将车驶出了校园，接着说：“我猜，「弥漫」那边是想说服你回去吧。毕竟《年轮》这个项目是个肥差。” “东升如若不是开机的时候腾不出手，也不会外包给「弥漫」。” “熊森撂下狠话，配音团队和动画制作团队，必须换一个。” “「弥漫」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想到了你。” 于归猜得八九不离十，林迟有些不解： “那我就一个实习生哪就能影响到裁撤团队了？” 于归笑着看她，耐心解释： “因为矛盾是从撤换掉你之后发生的，「弥漫」或许是想死马当活马医，想方设法挽回吧。” “我想，「弥漫」应该还许了你不少好处。” 林迟点点头，有撇了撇嘴：“骗我说项目完成，让我去温想姐姐的团队。” 于归对林迟用词感到欣慰，揉了揉她的头： “那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林迟点了点头，然后又悄悄抬眼去看于归： “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吗？” “会。” “做错了呢？” 于归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沉吟片刻后答：“那就错了之后，我帮你一起修正。” 林迟不再说话，身子望桌椅里靠了靠，目光挪向车窗外。 直到于归将车停在了她公司楼下，她背着包弯着腰都走出了好一段距离了，她又转过身来，小跑回来，趴在车窗上问于归： “哥哥，那我可以走个后门吗？” “可以。” “我还没说是什么后门……” “都可以。” 第61章 chapter 57 毕业即失业 林迟像只小狗一样趴在车窗看着于归，原本只是想让自己更有底气一些，没曾想于归对她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弄得她倒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我好像没办法对迟迟说“不”。」 一瞬间，这句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脸上的热意烧红了脸，林迟后面准备的台词通通用不上了。 于归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抚上林迟的脑袋： “年轻人，想做什么就去做。 “天塌下来，哥哥都替你顶着。” 林迟咽了咽口水，底气是有了，但总觉得于归把他当个小孩子似的，无论做什么事闯什么祸也翻不出天来。 “你是在嫌弃我矮吗？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于归无奈地笑，他倒是没想到小姑娘能从这个角度解读他的话。 “这里不能停车，迟迟先去处理自己的事。” “一会儿晚饭，多吃点儿，长高点儿。” 林迟立马直起身子，皱着眉头瞪着于归：“还说没嫌弃我矮？” 于归抿嘴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没搭腔，一脚油门消失在了林迟的视线。 不过，就这么一番闹腾，林迟轻松了不少。 《年轮》这个项目，不同于之前她负责跟进的动态漫改变项目。 归根到底，动态漫那不过是一个数据流量为王下的，漫画阅读的新形式，在主流市场来说，还是小打小闹，蹭热度的新潮尝试罢了，如法炮制会有诸多流水线产品诞生。 而《年轮》有文旅部背书，由电视台牵头，还汇聚了顶尖的动画制作公司和配音团队，从林迟跟进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深切感受到了这个项目的份量。 作为实习生而言，参与这样大的项目，未来无论怎样，都是简历上很漂亮的经历；而被替换掉，也实属无奈。 林迟也是真的很喜欢《年轮》项目，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很想有始有终地全程参与。 虽然，林迟很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关系，给于归添麻烦，毕竟她不想一直像小时候一样，被于归事无巨细的照顾。 但如果她脸皮厚一点，于归肯给她开开后门…… - 因为忙着毕业答辩，手里也没有什么非她不可的活，今天是林迟从项目组退出后第一次回公司，竟然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觉。 林迟前脚刚踏入弥漫工作室的工区，杨晓云便率先发现了她，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气势汹汹地起身像是要找林迟算账。 谁知，还没等她走到跟前，芸姐就先她一步拉着林迟的手将人领进了办公室。 “别跟晓云计较，捅娄子了心情不好。” 芸姐先是让林迟坐在了沙发上，随即从抽屉里去除了之前林迟提交的实习转试用申请表，上面的意向部门之填了一个「思」编辑部。 第107章 申请表和茶，一同递到林迟跟前，倒是让她有些诧异。毕竟，过去芸姐对待她可不是这个态度。 “林迟，先喝杯茶。” “是这样的，年轮这个项目呢，一直是你在跟进，晓云横岔一脚，的确是老板欠考虑。” “但也是想着她是熟手，经验比较丰富，这样大的项目，怕你压不住。” 芸姐顿了顿，时刻留意着林迟的表情变化，见她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于是接着说： “你毕业答辩结束了吗？” 林迟点点头，大概能猜到芸姐接下来要说什么，没吭声。 “那你看现在这个情况，晓云跟音遇那边磨合得不是很好。” “之前也一直是你在跟进《年轮》这个项目，萱萱和董老师也付出了很多心血。” “我想你还是重新回到项目组来，从中调和调和，别让大家心血都白费了。” 林迟无奈地笑了，当初裁撤的时候可是一个劲地强调她是个实习生，如今倒像是项目没了她不能转。 “我跟温想说过了，这个项目结束，你就直接去他们部门试用可以留任。” “我看你申请表上的意向部门也只有这一个。” 芸姐从进会议室关上门后，喂了一杯茶给林迟后，一个劲儿地给林迟洗脑，压根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或许是打电话的时候，事出突然慌了手脚，芸姐才口不择言直接问了林迟和于归的关系，眼下见着面了，倒是冷静了不少，丝毫不提让林迟找关系的事儿。 “可是，如果已经是公司之间商量裁撤团队，就算我回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毕竟，我只是一个实习生啊，影响不了大局的。” 林迟也没跟芸姐留面子，实习生三个字咬得紧，似乎是在提醒对方当初是怎么给她换下来的。 芸姐也觉得自己理亏得慌，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晓云是老板的情人，林迟不过是个实习生，未来留不留得下来，还不一定，两相比较，自然是偏袒晓云一些。 要是早知道林迟跟音遇高层有这层关系，也不会闹成现在这副打人一巴掌又哄着给人糖吃。 “听说，你好的云出老师私人关系很好，他在音遇应该很有话语权……” 芸姐厚着脸皮开口，将“恋人关系”弱化成了私交，林迟只是瞥了她一眼，没等她话说完就打断了： “您也说了是私人关系，我不好拿工作的事麻烦他的。“ “我今天来公司，其实是来办离职的。” 林迟没有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说了今天的诉求，也没多解释什么，芸姐先是一愣，没想到她会直接离职。 毕竟，自打林迟入职以来，就一直是任劳任怨的好学生，早早地将底牌亮给了他们——进入「思」编辑部。 想着林迟还是个学生，便宜好哄，不论以后是否转正，总归是不亏的。 也没想到现在真有事儿能用得上林迟了，她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了。 “林迟，你可不要意气用事。” “现在毕业季春招已经没有好岗位了，不能因为工作上的一点不开心就这样呀。” “你这不是落井下石吗?” 林迟摇摇头，否定了芸姐的看法。 离职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早在开始《年轮》项目之前，她就开始动摇了。 一方面是曲线救国，从「弥漫」转岗到「思」几乎不存在什么可能性；另一方面是，面对戴音和熊森的邀请，她很难不心动。 虽说人在「弥漫」，但她经手的几个项目都在跟「音遇」打交道；在「弥漫」受到的冷待暂且不说，光是在「音遇」感受到的工作氛围就让她为之雀跃。 在得知于归是「音遇」大股东之前，她在戴音和熊森一句接一句的认可中，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兴趣所在。 “还是我之前说的，熊森导演不是不讲理的人。” “裁撤团队，我真的帮不上忙。” 面对芸姐气急的无理指控，林迟没有解释，具体杨晓云和熊导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执，她也没有追问，左右她已经退出了。 芸姐看她铁了心要离职，只觉得她身上还是带着学生的意气用事、冥顽不灵，也没有过多的纠缠，毕竟一条路不通，还得想别的法子，不能走进林迟的死胡同了，就没辙打退堂鼓了。 于是，芸姐痛快地递了她一张离职交接表，并祝她前程似锦后，就将人打发了出去。 不过是实习生，离职手续办得很快，林迟几乎没什么需要交接的，她拿着代替离职证明的实习证明站在公司大楼下，身后就是「新风尚」的大 logo。 林迟盯着手里的实习证明看了一眼，一股脑将手里的材料全塞进包里，和从学校领的材料混在一起。 “还真是一毕业就失业。” 于归的车就停靠在公司附近的临时停车点，见林迟下了楼，按了两声喇叭引起她的注意。 林迟一路小跑，跑到跟前，于归将车窗摇下： “顺利吗？” 林迟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样子： “不是不能停车吗？” “心情很好的样子，看来是很顺利。” 于归替林迟打开车门，她跳上副驾，得意洋洋地从包里掏出那份被她弄得皱皱巴巴的实习证明： 第108章 “哥哥，我失业啦。” 也许是林迟语气充满欣喜，倒是冲谈了失业的落寞情绪。 于归挑了挑眉，确认了林迟的情绪并非强撑，而是发自内心的轻松： “看来我们迟迟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 “那我这后门是不是没法开了？” 林迟看着他笑，然后摇了摇头，然后坦白：“还是很可惜的……” “想去温想姐姐的部门，也想继续跟进《年轮》的项目。” “还想......” 林迟顿了顿，于归看着她，笑着接过话头： “还想什么？” “还想跟你一块儿工作。” 林迟不看他，垂下了头，又将那皱皱巴巴的实习证明展开： “但人哪儿能既要又要还要呢？” 于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急着搭腔，只是看着林迟手里的动作： 她先是将那张邹邹巴巴的纸塞进包里，又从文件夹里掏出了一张平整的纸，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 “哥哥，内推一下呗。” 林迟脸上的笑容，带着些卖乖地讨巧。 于归挑眉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他原以为的开后门，无非是在裁撤团队这件事上，帮她在熊森那儿转圜一下。 但以熊森偏爱林迟的程度来看，只要林迟答应回到项目中去，熊森气消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压根儿不需要他开什么后门。 于归没曾想林迟口中的后门，竟然是什么求职内推，他无奈地接过林迟递过来的简历。 清爽干净的排版，配上林迟稍显青涩的证件照，他缺失的林迟人生就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戴音姐说，你们企划部有做自己的项目。” “我想去试试。” 第62章 chapter 58 色令智昏 林迟的简历，最后还是被戴音推荐去的企划部。 原因是，作为股东的于归，甚少参与公司事务，连个内推码也没有。林迟的简历最后辗转还是到了戴音的手里。 “还走什么内推流程，你要乐意，直接安排做你私人助理不就行了。” 戴音手里拿着林迟的简历，看于归像是脱了裤子放屁一般多此一举的行为，很是不解地嘲讽起来。 于归手指微曲轻点桌面，点了点头： “是，但小姑娘要强，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戴音撇了撇嘴咂舌：“你怎么一股子酸味儿。再说了，安排进我们组不行吗？熊森想要将这小徒弟收入麾下多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于归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弥漫」以实习生经验不足为由，在项目进行一半，私自撤换掉林迟，换上了一个“关系户”杨晓云的事，熊森比于归更加恼火。 大约是了解林迟的性格，于归不愿过多地干涉林迟的成长和经历，正如他说的，只负责牵线搭桥，不负责售后。 他更愿意林迟自己去经历一些所谓成长必经的事儿，他只要保证林迟有后路可退就行，倒是不愿意过度保护林迟。 而熊森不一样，原先就偏爱聪明机灵，一点就通的林迟，两次合作共事中，也几乎是倾囊相授，打从心眼里把林迟当自己的小徒弟了。 他本就对合作方在多方磨合好后，临时换人的事儿心有芥蒂，但归根到底签了合同，秉着契约精神，也没一开始就发作。 奈何将一张白纸的林迟换走后，来了一张抽象泼墨画的杨晓云，除了关系外，别无长处，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尽添乱。 于归一想到熊森跟他打电话时，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冷不丁就笑出声： 小姑娘，挺讨人喜欢。 “你笑什么？” 戴音皱着眉头，总觉得于归魔怔了，自打林迟与他亲近以来，就总是三不五时地来公司： “认真的，而且企划部归佳音姐管……” 戴音欲言又止，抬头去看于归的眼色，没有将话挑明。 于归和林迟虽没有大张旗鼓地公布关系，但至少在电视台节目之后，但凡有点眼色的「音遇」员工都知道，在明面上，于归斩钉截铁地和宋佳音划清了关系。 至于为什么，在更小的群体里，根据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也能猜到于归口中说的大学未毕业的实习生指的是谁。 如今，于归还想把林迟塞进宋佳音管辖的部门，那不就是上赶着给人添堵吗？ “所以呢？” “还所以什么所以啊......拿现任给前任添堵，不怕人给小林迟委屈受啊？” 于归抬眼瞥了她，然后正色： “不是前任。而且，佳音不是那样的人。” 戴音不理解，佳音姐的人品她当然信得过，但这是信任的问题吗？ 她仍旧觉得掺和了感情，什么事都会变得复杂起来，明明将林迟送到配音部是最好的选择，搞不懂他们两个到底在想什么。 “随你吧，到时候被刷掉，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戴音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恼怒摔门而出，于归愣了一下： 护着林迟的人，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多不少。 于归最初也是有过担心，也没藏着掖着，那天林迟毕业答辩结束后，两人在日料店里庆祝，他就直接跟林迟挑明了。 或许，在音遇配音工作室他还能说上话，企划部的话，总归还是宋佳音话语权更高一些。 第109章 想到之前林迟和宋佳音地下停车场的争锋相对，于归还是跟林迟提了醒。 “反正哥哥你的售后一向不怎么样……” “能帮我将简历推进去就已经很厉害了。” 林迟一手拿着筷子戳着盘子里的章鱼，一直托着下巴支着脑袋，佯装苦恼无奈的样子吐槽于归，夸得过嘴不过脑，一点没上心，十分勉强。 于归只是笑，庆幸自己没管售后，要是真把林迟送到温想怀里去，大概此刻林迟张嘴闭嘴都是姐姐，只字不提哥哥了。 “哥哥不用担心，我觉得佳音姐不是那种人。” 林迟抿了抿嘴，思考了半晌才接着说。 于归抬眼看她，之前林迟跟宋佳音每次都针尖对麦芒的，原以为会心有芥蒂，谁知道开口还替对方说话：“哪种人？” “色令智昏的人。” 林迟答得认真，宋佳音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职场女强人，工作第一位，就算中间横插一个于归，她也觉得对方不会感情用事给她小鞋穿。 归根到底，打铁还需自身硬。 如若自己真的想和于归比肩，至少也要证明一下自己真的有能力和实力吧。 “哦，色令智昏。” 于归玩味地重复了一遍林迟的用词，林迟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憋着坏水，眼神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就挪开了：“你想说什么？” “迟迟以前说喜欢我，因为我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还会哄人。” “看来，迟迟小小年纪就色令智昏，对我见色起意了……” 于归的身子向前倾了倾，隔着一张日式小桌，靠的离林迟更近了一些，林迟都能感觉到于归的呼吸，狐疑地撇眼看他。 被于归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林迟身子向后缩了缩，目光躲闪地垂眸看着盘子里的食物，飞快地夹了一块寿司塞进嘴里： “童言...无忌，你不要当真……” 林迟总觉得眼前的于归，跟以前认识的温柔体贴邻家大哥哥不太一样，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挺不要脸的，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这话说出口他也不觉得害臊。 “嗯？原来迟迟是骗我的，可我已经当真了。” “难不成迟迟跟我在一起是违心的，为了哄哥哥开心。” 林迟抬头去看他，只见于归带着浅浅的笑，眼神看着她倒真的像是受了伤一般，她没了辙，咽了咽口水，想了想怎么回答： “没有哄你，就是喜欢的，但没有到色令智昏的程度。” 林迟字斟句酌，生怕自己表述得不清晰，被于归找了漏洞，一字一句说得小心翼翼。 于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块寿司放在林迟的盘子里，甚是真挚地开口问： “那我要怎么做，迟迟才会昏了头？” 林迟嘴里的寿司还没咽下，被于归这话问得呛了一下，咳得不能自已。 于归替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林迟抱着杯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眼观鼻鼻观心地专心喝水，思考着应对的策略。 于归耐心地等她喝水，直到杯子见底了，林迟不得不将杯子放下面对他: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你怪怪的。” 于归这才坐直了身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带着些温柔又可怜的神情，深邃的眼睛也染上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委屈： “迟迟喜欢我，但没那么喜欢。” “嘴上虽然叫着哥哥，但既不像小时候那样赖着我，也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 “没名没分的，哥哥真的有点伤心。” 林迟被于归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有点懵，怎么突然间向她要起了名分…… 总感觉不太对劲，角色位置似乎应该对调一下才对。 即使已经和于归在一起了，但林迟偶尔也会因为他俩兄妹、恋人之间微妙又模糊的边界而困惑不已。 突然被于归点了出来，林迟像是被倒打一耙似地平生出一丝委屈。 但她转念一想，于归自小就少有偏爱，小时候的她毫无顾忌，明目张胆且坦率地选择他、站在他身前保护他，肆意张扬地宣告她喜欢他； 而如今自己顾虑颇多，既怕别人仗着于归的关系给自己开绿灯，也怕自己影响到他的事业…… 林迟嘴里还塞着寿司，嚼了两下然后咽了下去，然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地直视着于归的眼睛： “不是的，我是担心影响你工作，师生恋传出去对你可能不太好……” “你毕业了，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哦，迟迟。” 于归脸上带着笑，但似乎并不满意林迟的解释和回答，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继续看着她。 “那我们公开？” 林迟小心翼翼地看着于归的脸色，但怎么说呢？ 与他们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其实多少也对他俩的关系了然于心，如果特意大张旗鼓地公开，似乎又有点兴师动众。 总不好像什么演员歌手一样，发条微博官宣吧，多别扭啊。 而且，就于归那样，连互联网冲浪都不会的 2g 老干部，林迟都怀疑他是否有微博一类的社交媒体。 “可以。” 于归一听林迟松口，立刻点头同意，嘴角咧到耳朵，毫不遮掩得逞后的得意。 “那我们现在合照发朋友圈？” 第110章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林迟身边恋爱的同学朋友，几乎都是在朋友圈官宣的。 但她自加上于归的微信后，就发现于归没有朋友圈，就连心理学专业前沿的论坛讲座什么的链接都一个没有。 于归是林迟生活中，第一个微信用成短信的人。 “我记得，你的小室友也把与我的合照发了朋友圈……还说了永远爱我。” 于归没有直接否认林迟的提议，但又慢条斯理地说了看过了黎粟的朋友圈。 这事儿林迟知道，黎粟发朋友圈前还征求了她的同意来着。 “那你想怎么公开啊？” 林迟犯了难，破罐破摔，将碟子里的寿司通通塞进了嘴里，气鼓鼓的模样： 反正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哄不好你，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于归看着她塞得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嘴角还沾着饭粒，抽了一张纸巾替林迟贴心地擦掉： “迟迟现在答辩完了，也暂时没有实习工作，我们回一趟林城吧……” 林迟怔怔地看着他，心跳得很快。 “见见家长，你也去点一点我的老婆本……” “夜长梦多，我怕你后悔了。” 第63章 chapter 59 觊觎 清早 5 点 59 分，在闹钟响起的前一秒钟，林迟先一步打开手机关闭了闹钟。 她失眠了，几乎一晚上没怎么睡，准确地来说，自打跟于归敲定了回林城的行程后，她就没怎么睡过一个完整踏实的觉。 不是梦见宋执和于归大打出书，就是父母将于归赶出家门。 很难形容是什么样的感受，即使自己深知父母一直以来都很心疼和满意于归，但一想到他将换另一种身份去见李冉和林清远，林迟心底就没有底。 作为邻居家被李冉和林清远看着长大的小孩，于归沉稳、隐忍，惹人心疼，他们是怜爱的；但如若变成了想要成为林迟的另一半，两人考量的维度肯定也就大不一样了。 林迟还记得，父母催她找对象的时候，她曾问过他们的理想女婿是什么样的？她好按照标准去给他们找个完美姑爷，好放她一马。 「家庭条件至少不能比咱家差，门当户对。」 「林城得有房吧，不然你毕业还打算一个人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嘉兰吗？」 「最好是知根知底的林城人。」 林迟也都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敷衍地应下：“我怎么觉得你们心中早就有人选了，不过是在给我埋伏笔呢？” “你们说的这些都是些客观条件，那主观的呢？” 「性格嘛，开朗沉稳一些就好。」 「最重要的还是家庭，最好是原生家庭幸福美满的，人格会健全一些。」 「对对对，不要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林迟记得自己当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顺带冷冷地吐槽：“你们都快离婚了，到时候我是不是连单亲家庭都没有，毕竟我成年了。” 李冉瞪了她一眼，没说话，眼神示意了一旁的林清远：你看你闺女，管不了了。 「男孩性格都随母亲的多，也多考参考擦对方家庭，避免未来的婆媳矛盾。」 彼时的林迟，压根儿没把父母的话放心上，她认定自己未来不会结婚生子，反正最后的结果也都是一样的，像她的父母一样。 不是很清楚，为什么父母的婚姻一团糟，却还想把她往火坑里推。 林迟顶着一脸的倦容从二楼趿着拖鞋下了楼，趴在茶几上对主持稿的黎粟这才抬起头来跟她打招呼： “要准备出发了？” 林迟点点头，一脸的担忧钻进了洗漱间。 黎粟将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一路小跑到厕所门口守着： “你怎么比我这个熬大夜的人还困啊？” “要见家长，你紧张得睡不着啊？” “可是，你俩不都是双方父母看着长大的吗？” 林迟在洗漱的时候还有点发懵，脑子里还在认真会想父母对于“理想女婿”的标准，一一将他们和于归对应起来。 按照林迟目前对于归的经济状况的了解，门当户对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音遇那么大一家上市公司，于归吃着分红，教师的工作社会地位也很高； 林城的房产,嗯，要买应该也买得了？ 但那些主观条件，估计就没有一条令人满意的，几乎都踩在李冉和林清远的雷区。 原生家庭不幸福。重组家庭。母亲有情感障碍。 林迟不禁想，父母该不会是从邱姨和于归的身上，吸取经验教训了吧？不然也不能条条款款，全都将于归框死了。 简直就像是为了将于归筛出去而设立的规则一样。 没等到林迟回话的黎粟，有些着急地拍了拍浴室的门：“说话呀你！你父母该不会是不喜欢于归吧？” 林迟吐掉嘴里的泡沫，擦了擦嘴，深吸了口气一把将浴室的门打开： “作为邻居的儿子是挺喜欢的。” “但如果作为女婿的话，似乎就不太满意了。” 黎粟被她突然打开门吓了一跳，听她说完后眨巴眨巴眼睛，思考了班上： “长得帅，又有钱，还有自己的事业，哪儿不满意了？” “再说了，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人品总归是他们认可的呀。” 第111章 听到黎粟指出“知根知底”，林迟长叹一口气： “或许就是太知根知底了，才有顾虑吧。” “想要防范于未然，必然前者之鉴就在眼前。” 林迟偏头看了一眼时钟，没有跟黎粟再多解释什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要来不及了，先去收拾了。你也抓紧休息会儿。” 黎粟望着林迟风风火火的背影不解： 都已经知根知底了，还能有什么顾虑？ 但又想了想林迟之前跟她透露过的宋执家的特殊情况，便也大概明白了状况，估摸着是担心于归受他亲生父母的基因影响吧。 但这都什么年代了？ 做林迟家的姑爷，难不成跟靠公务员一样要政审，三代之内不能有犯罪记录？ 等林迟收拾完，拖着行李下了楼，黎粟也正好将茶几上的电脑合上。 “如果，他们不接受于归怎么办啊？” 这话问得忧心忡忡，倒不像是替林迟担心，更像是为自己担心。 林迟一手将鞋子往脚上提，一手扶着玄关的桌子，愣了两秒，笑着说： “本来也不是为了征求同意回去的。” “是告知，官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于归想要的名分，只是简单地告知一下双方家长，但林迟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流程的事。 她自小认定的事，八匹马都拽不回来。 总归和谁恋爱、和谁结婚，都是她自己的事。 经历和见证了父母爱情，还能让她坚定选择的人，应该也只有于归一个了。 父母同意也好，反对也罢，她都认定了。 产生这个念头的一瞬间，林迟似乎瞬间理解了邱婷义无反顾，想要和于归的父亲于放在一起的心情。 但她不是邱婷，于归也不是他的父亲于放。 他们的结局一定跟父辈不一样。 黎粟听了撇嘴点头，冲林迟竖了个大拇指：“也不知道是该羡慕谁？神仙爱情。我睡觉去了，你和大大一路平安。” -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林迟还是觉得如果父母能接受于归作为她男友的身份，是最好的。 谁不希望自己的恋情得到祝福和支持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她已经决心在父母面前坚定地袒护于归了，但依旧还是希望不必上演这样的场面。 林迟更多的是在担心，父母会因为自己，而突然改变以前对于归的亲切态度，像防贼一样防着于归，那样于归该多伤心呢？ 倒不是不信任李冉和林清远，只是，涉及到子女，为人父母哪有不自私的？ 为了不让于归看出自己的紧张和担心，林迟远远看见于归的车，就拖着行李一路小跑朝他奔过去，带着些欢欣雀跃。 “哥哥，你很早嘛，该不会紧张得一整夜都在这儿等我吧？” 林迟大大方方地抱着于归的腰，接着自然而然地将行李递给了于归。 于归笑着将手里准备的早饭递给林迟： “是迟迟到早了，我要是准时，就要迟迟等我了。” 于归打扮得很随性，还戴着一副眼睛，十分斯文有礼的样子，林迟看着他将自己的行李轻松地收进了后备厢，一时间有些愣住。 于归真的很好，父母肯定会很喜欢他，他的衬衫和外套都是新熨烫过的，虽然提议回家这事儿感觉很随意，但他真的在认真对待和准备。 林迟甚至看到了车后座上，被于归塞得满满当当的礼品，像是过年。 即便是春节，也没见带那么多东西回去吧。 “怎么了？发什么呆？上车了。” 见林迟盯着自己笑着发呆，于归食指戳了戳林迟的眉心，笑着将她的思绪给拽了回来，还替她开了车门，护着林迟上了车。 林迟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直到于归坐上了副驾，都没能止住。 “看来，迟迟对这次的见家长很有信心。” “我还担心你会一晚上睡不着。” 林迟一听这话，立马收敛了笑容： “也没有很有信心，但是也没有到一整晚睡不着。” 话说到最后，林迟有些没底气的心虚，但这不算撒谎吧，失眠和一整晚没睡着是两回事吧，她应该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的。 “是吗？可你的黑眼圈很重诶。” 于归眉头微蹙，凑近林迟仔细看了看，最后佯装不解地问。 林迟立马翻下补妆镜：“不会吧，我明明遮住了的。” 话一说出口，林迟的动作就停下了，于归在诈她，而她又上当了。 林迟缓缓将补妆镜翻回原位，故作镇定地坐直身体，靠坐在副驾上，双手搭在包上放在身前： “有什么好担心的？宋爸可是喜欢我得很。” “确实。” 于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便不再接着说，林迟偷瞄了他几眼见他没有在说下去的打算，于是清了清嗓子： “你应该很紧张吧？” “我该紧张吗？” 于归惯用的用疑问回答疑问，让林迟一下子愣住了，他又来这一招？ “不该紧张吗？” 那她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于归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觉得林爸和李阿姨都挺还挺喜欢我的。” 许是觉得于归过于泰然自若，自信满满，林迟反而有些着急不安了起来，觉得于归是不是大意了，轻敌了。 第112章 “那...你就不担心他们反对吗？” “喜欢你，那也是建立在你是邻居小孩的份上。” “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 林迟不知怎么地，语气便着急了起来。 于归只是轻声笑，接着反问：“哪不一样了？我还是邻居家的小孩呀。” “你现在......觊觎我，我爸妈打断你的腿。” 于归听了林迟的答案，冷不丁笑出声： “原来迟迟是担心我，才一晚上睡不着有黑眼圈的啊。” 林迟皱着眉头，有些生气地扭过头看向窗外，她是真的担心。 “放心，迟迟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于归的大手抚上林迟的头，眼里满是温柔缱绻的暖意，嘴角带着笑意，似乎真的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担心的事儿也都不会发生。” 第64章 chapter 60 结婚对象 林迟还记得春节前回林城时，自己犹豫挣扎了许久，如若不是母亲发来消息，他们将会离婚，她大约也不会回去参加所谓的散伙团圆饭。 近半年，林迟也没怎么跟家里联系，父母发来消息，她会回复；朋友圈，她也会主动点赞。 父母绝口不提离婚的事，林迟也从不主动开口询问。 离婚与否，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只要林迟不开口问，他们不主动提，就永远维持着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这些年，林迟不太愿意回家，一是想逃避父母的争吵，二是害怕自己哪天回去，家就没了。 这次于归说想回林城的时候，林迟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但直到今天上午出门前，她才给李冉发了条消息： 「我今天下午回家。」 敲完这句话后，犹豫了再三，她又删掉了回家两字改成了「我今天下午到林城。」。 最后想了想，总觉得缺点什么，不确定自己是否需要跟父母打一个预防针，自己是要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 于是，林迟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然后又删掉，在“于归”“哥哥”和“男朋友”的纠结中，最后敲下一条消息： 「还有结婚对象，你们离婚了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迟觉得“结婚对象”这四个字特别合适。 上次春节回家的时候，母亲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即便他们要离婚了。 【过完年，我和你爸离婚。你是不是也该找个男朋友照顾你了？】 打下短信当下的快感，很快就被冲散，林迟删掉了后半句，只回了“还有结婚对象”便将手机摁了静音，塞进了兜里不打算看母亲的回复，沉默地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跟谁置气。 “在想什么？” 于归偏头去看沉默不语的林迟，她盯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发愣，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头顶上盘旋着一团乌云。 “迟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林迟摇了摇头，勉强地勾了勾嘴角看向于归：“没有，我只是想起之前春节回家的时候了。” 于归没搭腔，点了点头，耐心地等着林迟说下去。 林迟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不知道我爸妈......” “顺利离婚了没有。” 林迟佯装轻松地将“顺利离婚”四个字笑着说出口，但又有些害怕别于归看出端倪地偷偷瞥了眼于归的神情。 林迟对于归是坦诚的，但没有那么坦率。 她害怕露怯，也害怕面对与过去勇敢截然相反的怯懦的自己。 于归装若无事地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地追问和宽慰，林迟松了口气似地望向窗外。 “我想，应该不会很顺利。” 林迟愣住，连忙回头带着疑惑去看于归，有些诧异，想要听听看于归接下去的解释，奈何他却开口岔开了话题，给林迟下了个定义： “迟迟，现在越来越不坦率了，明明不希望他们分开。” 林迟手指绞着衣服下摆，有些嘴硬：“不太懂你想说什么？” 谁会真的希望自己的父母离婚呢？ 即便她深知李冉这些年的不开心，以及林清远这些年对家庭陪伴的疏忽，但作为子女而言，林迟都自私地不想让两个被婚姻束缚住手脚的人，真的挣脱束缚。 “离了也好，省得每天吵架。” “那恐怕要让迟迟失望了。” “什么意思？” 林迟总觉得于归话里有话，但无论她怎么追问，于归都不肯再说下去了，她有些心气不顺地皱了皱眉头，怒气冲冲地将身子扭到一侧背对着于归。 他明明就是应该知道些什么，却瞒着自己不说，甚至林迟已经开始怀疑这次的回家并不是简单地见家长要名分，颇有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 “我睡了，到了你叫我。” 林迟从小到大没怎么跟于归闹过情绪和脾气，眼下，这情绪脾气一上来，于归还觉得挺新鲜。 毕竟，他在过去，一向充当地是林迟和宋执闹脾气后的和事佬，这次倒是当了一次惹林迟不痛快的罪魁祸首。 可也不怪于归瞒着她，是李冉和林清远给他下了封口令罢了。 林迟上大学之后，总是借着学业忙、实习忙等借口逃避回家，李冉和林清远也没辙，深知自己岌岌可危的婚姻，让女儿疏远了家庭。 第113章 大学这几年，林迟偶尔回来，李冉和林清远也极力地维护着表面上的和平共处，扮演好还算和睦共处的父母，但最后总是会以争吵的失败告终，林迟败兴而归。 年初的时候，从宋涛那儿得知于归回国了，就在嘉兰工作的消息，夫妻俩就合计着以后就算林迟真的不愿意回林城来，在嘉兰也有于归这么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哥哥照应。 两家人时隔多年再次整整齐齐地相聚在一起过年吃团圆饭，三个小孩都长大成人，性格也变得更加鲜明。 即便是有些因久未见面而带来的尴尬和生疏，三人间深刻的感情和牢靠的羁绊似乎也没有因为时间和距离有所动摇。 李冉和林清远打的算盘是，于归在嘉兰向他们“通风报信”，让他们更加了解林迟在嘉兰的生活状态； 而于归则盘算着，在得到林迟父母首肯的条件下，拥有能够正大光明接近林迟的机会，引导她，抓紧她。 事半功倍的事，何乐而不为。 所以，在李冉和林清远提议于归在嘉兰多多看顾林迟的时候，他一口应下。 而这一切都得瞒着林迟。 直到汽车驶入林城界内，原本只是赌气最后真的睡着的林迟才幽幽转醒，揉了揉惺忪地睡眼仔细辨别着车窗外的景色： “哥哥，这是到哪儿了？不是回家吗？” “不跟我生气了？” 林迟还在纳闷，这根本就不是回家的方向，于归冷不停地提起生气的事儿，林迟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 自己生着气睡着了，醒来还全给忘了。 此时被于归无情揭穿，林迟只是暗骂：怎么一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 “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迟皱着眉头，调整了一下坐姿，又不满地嘟囔，掏出手机看了看与李冉的聊天记录。 出发前给李冉发的消息，并没有得到回复，林迟有些焦躁地将屏幕切换到通讯录，手指滑到李冉的电话上后又犹豫了。 没几下，便泄气似地锁了屏，转头去看专心开车，脸上还带着笑意的于归： “你不紧张吗？” “还好。” 林迟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想了想开口：“可我没告诉他们要带你回家。” 她只汇报了“结婚对象”这样模糊的词，任谁也猜不到会是于归吧。 于归点点头： “没关系，我跟他们说了带女朋友回家。” 林迟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瞪圆了，咽了咽口水。 她说带结婚对象回家； 于归说带女朋友回家。 好家伙，这不就是自爆了吗？ 还没等林迟梳理出其中的逻辑，还在为一瞬间的恍然而惊诧的时候，林爸拨通了于归的电话。 铃声在车厢内回档，林爸两个字在车载显示器上闪烁，林迟吓了一跳，爸爸为什么给于归打电话，而自己发给妈妈的消息却没得到回复。 脑海中闪过的第一直觉便是完蛋了，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 于归瞅林迟一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迟迟紧张什么？本来不就是回家见家长的吗？” 林迟看了他一眼，连连摇头：“你快接电话吧。” 于归接听电话后，直接打开了公放，林迟有些莫名的紧张，甚至呼吸都小心翼翼。 “你是迟迟的结婚对象？” 林爸这句话回荡在车厢的时候，林迟呼吸一滞，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也跟着亮了起来，李冉的消息也出现在林迟眼前： 「小于的女朋友，是你吗？」 林迟眼前一黑，还没等她想清楚怎么回复，只听见耳边传来于归泰然自若的声音： “嗯，她是这样跟你们说的吗？” “你不是今天带女朋友回家吗？迟迟刚发消息说带结婚对象回来。” “哦？” 于归挑了挑眉，看向在一旁屏住呼吸的林迟：“我不知道她已经想那么远了，是我的疏忽，但如果她说是的话，那就是了，我都听她的。” “……” 电话那头的林爸，和于归身旁的林迟都沉默了。 很快，林爸的电话就挂断了。 “怎么办？我好像被林爸讨厌了。” 于归笑吟吟地望向身旁的林迟，嘴上却说着不知如何是好。 “活该”二字林迟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林爸就拨通了她的电话，她认命似地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 原以为爸爸会顺着刚刚质问于归的话题，来找自己求证，不料开口却是无关紧要的问题，而偏偏林迟并不知道答案。 她求助似地看向于归，于归笑着接过林迟的电话摁了免提： “林爸，我和迟迟在去接李阿姨出院……” “……” “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林爸沉默了半晌补了一句，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林迟都能想象得到，爸爸挂掉于归电话后，又从自己手机号里听到于归声音的震惊，估计都快怀疑人生了。 “我妈怎么住院了？” “急性阑尾炎，已经做完手术了。” 听到于归说去接妈妈出院，林迟先前的那些担心焦虑通通消散殆尽，在得知是一个小手术后，便有放下心来，怒从心头起： 第114章 “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于归也不急，带着些委屈开口： “嗯，咱妈不让我告诉你……” 第65章 chapter 61 耍流氓 林迟没有过分计较于归对李冉“咱妈”的称呼，只是觉得于归表面上看上去温文儒雅，文质彬彬的，私底下真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而得知母亲做手术今天出院的消息后，于归驱车与家背道而驰的方向也不言而喻——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就林迟知道的，除了在她小时候，李冉得一边去单位上班，一边为了照顾她，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胃病以外，母亲身体一向很好。 后来，林清远的生意越做越大，李冉待在家里全职照看林迟小时候最调皮的那几年，身体养好了，林迟也长大了，她才重返工作岗位。 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得了急性阑尾炎。 虽然知道是个小手术，但林迟还是有些介意，自己这些年不怎么回家，父母感情也不是很和睦，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疏于关心李冉，要是她多关心李冉一些…… 林迟划开手机，打开了浏览器——「急性阑尾炎手术病因及术后护理」。 “放心吧，咱妈恢复得不错。” “原本一周前就能出院了，是咱爸不放心，硬多让她住了一周。” 于归的余光瞥了一眼林迟的手机，随后目光落在林迟皱着眉头一脸懊恼的脸上。 “你倒是叫得很亲切，刚刚不还装模作样说被我爸讨厌了吗？” 林迟双臂抱在胸前，背靠在座椅上，刚才的紧张早已消失殆尽，颇有种破罐破摔的架势。 但也心中渐渐明白于归那句，迟迟担心的事和他们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是什么意思。 林迟原以为于归不过是安慰她，她的顾虑和父母的要求，于归哪里会知道呢？ 现在想来，或许于归背地里早就打探好了敌方底细，才能那么信誓旦旦、泰然自若，而林迟她自己却因被蒙在鼓里而提心吊胆了好半天。 “我先提前改口，你反正是要嫁给我的。” “而且，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爱屋及乌，林爸总会为了迟迟和阿姨重新喜欢我的。” “何况，迟迟不是会站我这边吗。“ 于归那副理所应当，自信满满的样子，林迟看了只能无奈地笑： 怎么以前没发现，他的脸皮那么厚啊。 “谁答应要嫁给你了？” “我们年轻人现在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谈恋爱不计后果，不论将来的。” 于归听着林迟大放厥词，口无遮拦，只是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笑了笑很快抬起头来看着她，一脸的严肃： “我年龄呢，的确是不小了，谈恋爱成本也很高，一不小心就被你们小姑娘骗了。”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一会儿到林爸面前，我们也好评评理。” “就迟迟想对我耍流氓这件事，让家长们给我主持公道。” 林迟被于归那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给逗笑了，然后又好气又好笑地问： “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相比起一开始担心两人堂而皇之地，没有任何预告地回家，将两人的关系昭告天下的紧张，林迟此刻更加担心大病初愈母亲的反应。 虽然母亲一直在催婚，但林迟从未真的放在心上，连男朋友也没曾认真交过，更别提领着人回家了。 林迟压根猜测不到母亲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她的男朋友，而当这个人是她从小看着长大，满怀怜爱的于归，感觉就更复杂了。 “什么怎么办？” 于归佯装不明白林迟在说什么，憋着笑地反问。 “戴音姐说得没错，你真的很腹黑。” “你就等着被我爸打断腿吧。” 林迟不再理于归，虽然赌气的狠话是放了出去，但她很怀疑爸爸会真的打断他的腿。 毕竟怎么说，于归从小到大，几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 如果说林迟和宋执是混世魔王，那宋执就是救苦救难活菩萨，林爸和宋爸搞不定他俩的时候，基本上于归挥挥手就能摆平了。 而就刚刚林爸打电话时，对于归的态度，倒没有点儿女儿被抢了的气愤，反而带着些体贴和关怀叫于归开车注意安全。 多想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林迟自小便是，越是心虚越是虚张声势惯了，先发制人什么的，是她惯用的手段。 于归领着她来到母亲的病房门前，林迟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拦在于归身前，手握扶手将门由外向内推开，嘴里大声嚷嚷着： “你做手术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 “你们离婚了就当我这个女儿不存在了是吧？” 于归跟在林迟身后，听着她理直气壮地撒泼胡闹，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偷笑。 彼时的李冉刚刚换好常服，收拾完行李坐在病床上，手里还拿着剥好皮的橘子，瞅见林迟那副明显底气不足，调门却很高的样子冷笑： “有理不在声高，咋咋呼呼的，你心虚什么？” 知女莫若母，林迟被李冉一句话堵得僵在原地，林清远背对着房门，坐在沙发上耐心仔细地替李冉扒这橘子瓣上的白絮，一听这动静，连忙回过身提醒： 第115章 “小点儿声，你妈刚恢复，需要静养。” 父母之间以前微妙的气氛荡然无存，熟稔亲密的模样不像是以往的装样。 对于他们关系突然变得如此融洽，林迟一下子有些不适应，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很久远的小时候。 那时候，林清远总是会买很多橘子给李冉，冬天会坐在炉子边给她烤橘子、夏天的青橘子也会仔细地扒皮挑絮。 即便是林迟想要，林清远也不给，李冉也会看心情分给她。 林迟有些无措地回头去看于归：这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于归弯腰俯身凑到林迟耳朵边小声地说： “我就说了吧，离婚不会太顺利。” 林迟愣了愣，于归的意思，莫不是患难见真情，就因为母亲生了一场病，动了一个手术，父亲就良心发现，放下引以为豪的事业，陪在左右伺候。 但如果是这样不离婚，会不会太草率了一些？ 林迟不理解，眉头紧锁，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李冉和林清远神色如常，十分平静，压根没有刚刚拨电话时的惊诧，林迟设想数十种对话、质问局面，一个也没轮上。 将手里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后，李冉擦了擦手，笑着冲于归开口： “小于，辛苦你来接我，麻烦你和你林爸一起，帮我把行李先拿下去吧。” 目光落在林迟身上的时候，脸上虽带着笑，但眼里却带着些审视： “我想单独跟林迟聊聊。”第1章 chapter 61耍流氓 第66章 chapter 62 头破血流 于归点点头应了下来，伸手接过林清远递过来的行李包袱，退出病房的时候回头瞥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林迟。 此时的林迟，颇有种小时候犯错被母亲留下教训的感觉，而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于归却被母亲给支走了。 林迟脸邹邹巴巴地团成一团，冲着于归张了张嘴，无声地喊了一句“别走”。 于归只是宽慰地冲她笑了笑，目光瞥到林迟身后的李冉后又正了正神色连忙退了出去，还帮忙带上了房门： 女朋友很重要，但丈母娘更重要。 林迟认命地回过身，空荡荡的单人病房，只留下李冉和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之后一定要跟于归算账，说什么不用担心，结果遇到点儿麻烦，他撤得比谁都快。 李冉拿起床头柜上，林清远刚刚剥好的橘子，抬了抬手指了指床位的板凳。 林迟愣了一下，伸手去拿李冉手中的橘子。 “啧，我是让你坐下。” 李冉“啪”地一声，打在林迟的小臂上，疼得林迟嗷地叫了一声，紧张的心情瞬间被打没了一半。 林迟默默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到床尾将那把凳子搬得离李冉近了些，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坐下，率先开了口： “和好了？不离婚了？橘子都不肯分我一口……” 心虚的时候，会越发的虚张声势，理直气壮，但却不敢抬头去看李冉的眼睛。 “你结婚对象不给你剥橘子的？” 李冉语气里的揶揄和调侃让林迟有些不快地抬起了头，与她对视的瞬间，却发现李冉嘴角上扬，眼睛里带着笑。 原本想要反驳的话，被吞进了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小声地辩解： “剥的，也会给我剥虾。” “我不开心也会给我塞糖。” 李冉没有急着问别的，在林迟张嘴的瞬间，往她嘴里塞了一瓣橘子：“还有吗？会哄你开心吗？” 橘子的清甜，伴随着咬破后流出的汁水在口腔里弥漫，被父亲仔细摘掉了白絮的果肉少了涩味，满嘴的橘子香只剩下甜蜜。 “会啊……” “但这有什么重要的？” “你不问问我们为什么在一起，进展到哪一步了，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许是摸不清母亲顾左右而言他，将她留下来又不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问核心问题，林迟有些着急，只想赶紧谈完，于归他们赶紧进来。 李冉笑着扯了一张桌上的湿纸巾，先是给林迟擦了擦嘴角，接着便将自己的手指也给擦干净。 林迟这才注意到，母亲的手指白了许多，指甲也长了，还做了新的美甲。 “这很重要，比你那些问题都要重要。” “你第一次见于归的时候，你就说要嫁给他，因为他会给你擦眼泪，分橘子……” 李冉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去看林迟，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些记忆林迟其实基本上没有了，之前于归偶尔提及自己将他从暴风雪中拽进人间烟火，她也觉得有些过分夸张，因为她年幼的记忆实在太模糊了。 “小时候说的话而已，你和爸爸……” 林迟欲言又止，想起了父母以前为女婿设立的那些高门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李冉光是瞥了林迟一眼，便知道她打住的话头后面想接的什么，但也没有着急去解释，反而岔开了话题，回复起了林迟最初的提问： “不离了，但也没和好。” “我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但老伴儿不就是老来伴儿吗？” 林迟自上大学后就不怎么归家，性格也变得有些冷淡，让李冉和林清远都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婚姻状况已经影响到孩子了。 第116章 或许是觉得对李冉和林迟娘俩有所亏欠，这些年，林清远将公司的事务纷纷交了出去，收了不少股份在手里，请了代理董事替自己操持，而他终于回归家庭。 但在李冉看来，一切都太晚了。 林清远是个好男人，年轻时打拼也都是为了他和李冉的家，但李冉始终过不了心里的坎，独自带大林迟，像个活寡妇似地守着没有男主人的家。 她提了无数次离婚，林清远都耐着性子，死活不答应。 这次她因急性阑尾炎，疼得晕倒在家里，林清远被吓坏了，甚至后知后觉地想这样的情况如果在过去那些他不在的日子发生，该怎么办？ 李冉也想清楚了，老伴儿嘛，搭伙过日子，孩子不在身边后，自己病了也有个照应。 林迟总觉得李冉太悲观，父亲总归是爱她的，是李冉心里执念太深，但林迟却怪不了任何人，母亲经历的感受与年幼的她不同，她不能站在上帝视角指责她太过小心谨慎。 李冉见林迟听完她说的，皱起了眉头，食指戳了戳她的眉心： “小姑娘，别整天皱眉头，晦气。” “小于的情况，我和你爸其实没多少顾虑，毕竟从小看到大。” “在嘉兰大学教书，也算是受人尊敬的职业，收入或许不高，但养活你应该没问题。” 林迟心中暗道： 他收入可不低，上市公司分红大股东，一个游戏项目流水就够她赚十几年。 “你爸补贴点在嘉兰买套房，你俩也能稳定下来。” 林迟总觉得有点儿太顺利了，母亲接受她和于归的关系太快了，甚至没有她预料中的严刑拷问，就已经开始为他们的未来谋划了。 “不不不，不用。哥哥他在嘉兰有房，车子也有……” 李冉愣了一下，恍然： “哦，他那个老房子。你和他结婚肯定是要新房的啊。” “不能住那个小的，我还是有点介意你邱姨和她前夫的。” 林迟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妈，你等一下，你们不反对吗？” 李冉挑眉看她：“反对什么？” 林迟被母亲这话问懵了，这跟她预想中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接什么。 “你都说了那是结婚对象，我们能反对什么？” “就你爸宠你那样子，你要天上月亮都给你摘，何况是个小于？” 最后，林迟还是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开口： “我以为，你见过了婚姻的破灭，就不会希望我也结婚。” 李冉盯着林迟愣了两秒，像小时候哄她一样拉着她的手： “恋爱结婚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撞个头破血流也是你自己的。” “而且，小于铺垫了很久，我们其实也有心理准备……” 林迟被这话弄得有些迷糊： “什么意思？什么铺垫？” 李冉站起身牵起林迟的手： “你自己去问他吧，顺便救救他，你爸可没打算放过他。” 第67章 chapter 63 摊牌 李冉口中的铺垫，大约是这近半年的时间里，于归与他们打交道时，刻意为之而留下的种种蛛丝马迹。 比如，李冉向他问起林迟最近的生活和感情状况时，于归回复的是：“似乎有稳定的对象，年纪比她年长一些。” “比林迟大多少？别是有家庭的。” “是做什么的？” “我上次听你们心理学的一个讲座，说是女孩子如果在成长的过程中，父亲的陪伴太少，就会容易对年长的男性产生依赖。” “林迟你也知道的，她小时候就黏着你，我估计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于归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李冉对林迟未来对象的年龄要求，不曾想李冉已经操心到了这一步。 “不大，看起来也就大个 4、5 岁的样子。” 主业是老师，副业配音，于归为自己开脱，这也算不上是说谎。 “小于，你替我们多看着她点儿，别让她被人骗了。“ 李冉不太干预林迟的交友恋爱，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而林清远则不同，既希望有人能照顾自己的宝贝女儿，又视一切对林迟有所想法的男孩为财狼虎豹。 而此时，在医院的露天停车场，林清远盯着于归将行李干净利落地放进后备箱的背影，目光不善，很是复杂。 彼时，他叮嘱于归多照顾照顾林迟，别让那些不知根底、来路不明的臭小子们给骗了的时候，压根没曾想最该提防的是眼前的于归。 “所以，你想娶我们迟迟。” 林清远抱着双臂靠在车门上，眉头紧皱，他有点想不明白，心情很是复杂。 于归也没有回避，将后备厢关上后，左手拉着右手的手腕，带着些谦卑的局促走到林清远的跟前，垂下头：“是的。” 像是没有想到于归会如此的坦诚，不带一丝的犹豫和拐弯抹角给应了下来，林清远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林清远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和严肃地开口：“你真的喜欢她吗？” 他也不确定于归和林迟已经在一起了，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但林清远觉着还是得问清楚得好。 于归点点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很喜欢。” “那迟迟呢？她喜欢你吗？她没谈过恋爱，或许是错把对哥哥的依赖当做了喜欢。” 第117章 林清远这话前面说得还算是克制，后面却显得有些急迫地否定林迟对于归的情感。 于归明白林爸的护女心切，也认可他对自己的担忧，于归自己又何曾没有怀疑过林迟对自己的喜欢，是出于对哥哥的依赖，还是男女之间的爱慕呢？ 他也是几经试探才分辨了林迟对他情感中的微妙界限，但至于林迟喜欢他到什么样的程度，于归其实还没有什么把握。 即便是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两人间的相处也不过是比过去的兄妹关系稍显亲密一些。 但无论是牵手、拥抱、还是接吻，都还只是于归在引导对方，他不着急且耐心地等待着林迟能够回应他。 “喜欢的！” 这个回答是林迟替于归回答的，林迟挽着李冉的手从病房大楼出来，直奔停车场的时候，便看到了面色凝重的父亲，和一旁谦逊的于归。 于归抬头，林迟笑盈盈地冲着他眯着眼笑，像是一个小太阳。 林清远猛地一抬头，便看到了母女二人昂首阔步朝自己走来，他这都还没开口问几句呢，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呢？ “你走慢点儿，你妈没恢复呢！” 林清远责备似地瞪了林迟一样，接着便迎了上去，搀着李冉。 林迟下意识地去看母亲的表情，神色淡淡，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从容自然地任林清远扶着：“不过是个小手术，你太大惊小怪了。” 随即，李冉的目光对上林迟，只是让她放心似地点了点头。 林迟抿嘴，松开母亲的手，走到于归的身侧，双手攀上了于归的胳膊，一边将人往下拽，一边踮了踮脚凑近于归的耳朵： “我爸没有为难你吧？” 于归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林迟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白皙手指上，仿佛自己那轻飘飘的，随时有可能被风吹走的灵魂，被人紧紧地拽在了地面。 一如最初，林迟抓着他的手带他进去一个不曾奢望过的世界，一如既往地在亲朋好友面前坦荡地维护他，肆意张扬地表达对他炽烈的偏袒。 “爸爸，还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回答。” 林迟那模样，活生生就是要把于归护在身后，林清远看着林迟紧紧抱着于归的手臂，眼里都要冒火星子了。 李冉只是笑着摇摇头不说话，拉开了车后座的门，径直上了车： “上车吧，都饿了。” 林清远连忙附和：“对，小于你坐副驾，迟迟跟你妈妈坐一块。” 林迟有些不放心地犹豫着，于归好笑地冲她点点头，先是替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看着她上了车，自己才拉开副驾坐了上去。 “你小时候就很护着小于，也难怪他到现在也很喜欢你……” “不过，在你爸面前，收敛点儿。” 李冉刚一上后座，母亲就用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开口。 林迟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一会儿吃饭，你爸说什么你都别搭腔，让小于自己应付。” 李冉显然是不放心，怀疑林迟没听明白于是又嘱咐了一句。 “那他可以为难人家呢？” 林迟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就招来李冉一记眼神的警告： “那也是他该受着的。” 林迟抿嘴点了点头，她其实设想的是回家之后，先旁敲侧击看看父母的态度，再决定将自己和于归的关系告诉他们。 没曾想从今天刚一出发，就露馅了。 她虽坚定不移地站在于归这一边，但也着实有些慌了手脚。 往日里，母亲李冉一向是家里面最难搞定的那一位，没曾想这次居然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但似乎也没有要帮腔的想法。 反而是父亲林清远那边，变得有些棘手起来，一整个人就是大写的“不相信”“不同意”。 饭店是于归定的，是一家粤菜馆，清淡滋补，特意为了照顾刚出院的李冉。 但菜单刚一上来，林清远就点了瓶白酒，菜都还没上齐，他就三小杯白酒下了肚。 “怎么在一起的？进展到哪儿一步了？ “未来的打算呢？房子？车子？” “是回林城，还是留在嘉兰呢？” 林清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借着酒劲儿去问于归这话，像是壮胆。 林迟刚想插话，李冉就往她碗里加了一块鸡肉：“吃饭。” 于归放下碗筷，转身面向林清远，态度诚挚而又认真。摩挲着手腕衬衫的袖口，沉吟片刻后开口： “算是我预谋已久，回国也是，任教也是……” “但跨年夜遇到迟迟，是意外之喜。” 于归才开口说了两句，林迟就瞪大了眼睛，他果然是有预谋的，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呢？ “我在嘉兰有两套房，一套是我和母亲的老房子，一套全款新房在市中心可以过户给迟迟。” “不...不用，我不需要。” 林迟一听这话，连连摆手。李冉又瞪了她一眼：“好好吃饭。” “好小子，现在大学老师都这么能赚钱了？” 林清远纳闷地往酒杯里又倒满了酒，于归连忙端起酒杯低位碰了碰一饮而尽：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和朋友得到了一笔投资，成立了一家科技公司，主营一些游戏、动画、漫画、配音等项目。” “目前，那家公司发展得还不错，我不参与实际的管理，每年的分红也很可观。” 第118章 “如果迟迟之后，想要回林城发展，我也会考虑卖掉股份，在林城安家。” 李冉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突然见脑子里闪过曾经和于归通话时的蛛丝马迹： 「小于，林迟那个年长的男朋友，你帮我们调查一下吧，是做什么工作的？和林迟怎么认识的？」 【迟迟实习的时候认识的，据说是一位配音演员……】 想到这儿，李冉摇摇头，冷不丁笑出了声： 合着这于归早就在给她埋伏笔，跟他明着暗着摊牌了。 处心积虑、费劲心机地打着自己女儿迟迟的主意，与此同时，还没忘降低她和林清远的心理防线，一击即中。 看着长大的沉稳男孩于归，还真是越发稳扎稳打。 这一次，还真就是胜券在握的有备而来了。 第68章 chapter 64 怯 一顿饭下来，林清远已经是醉醺醺的模样，于归今日挑起了司机的重责，自然是滴酒未沾，就他一人喝，李冉一脸的嫌弃和无奈，没见过人吃饭将自己喝醉的。 “小于，你俩扶着你林爸坐后座，我来照顾他。” 林清远半个身子都压在于归身上，奈何他各自矮，于归又高挑挺拔，只能躬身托着他。 于归站在两人身后，手虚浮着不知是该托着谁。 “我坐副驾啊？” 林迟被母亲这一安排，冷不丁嘴比脑子还快地脱口而出。 李冉有些莫名地皱眉瞪着她，不知道林迟在想什么： “你爸醉成这样，你还要跟我们挤在后排吗？” 林迟悻悻地摆了摆手，看着于归将林清远送进了后座后，又殷勤得体地替李冉开了车门，护着脑袋送进去，她才灰溜溜地拉开副驾的门，闪身坐了进去。 她之所以这么问，一方面是下意识地觉得，在父母面前，自己主动坐上于归的副驾，有些急不可耐的不矜持； 另一方面是觉得，于归刚刚饭局上那番诚意满满的告白，倒不像是跟林迟的父母坦白关系，而像是在求娶她一般。 林迟没想过那么远，她喜欢于归的，也笃信于归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她没想过于归已经将未来打算好了，甚至说出为了她愿意卖掉股份，在林城安家。 这让林迟有些负担，如若于归是为了他自己卖掉股份，回到林城安家，她一定能心安理得接受；但如若是为了她的话，林迟便觉得喘不过气来。 倒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只是相爱的时候怎么着都行，什么样都好，海誓山盟，但如果有一天不相爱了呢？ 于归会不会因为那些为了她而做的决定，气她、怪她、怨她呢？ 林迟心事重重，坐在副驾上只是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于归，在同于归视线交回之前，便将目光挪向了窗外，似在逃避。 她的确因于归的话感到开心、感动和雀跃，但如若真要因为自己让于归放弃、牺牲掉自己的事业、工作和现在的生活，她会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于归。 李冉坐上车，很快便发现了林迟的不对劲，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林迟别扭的劲儿，她一看便知晓了个七七八八。 林清远头靠在李冉肩头，嘴里嘟嘟囔囔： “我闺女呢？我闺女要嫁人了……” “宋家那小子，打小就讨闺女喜欢，我早该防备着的……” “呜呜呜……啊啊啊……” 呜呜啊啊地嚷了一阵，林清远便哭了起来。 车内余下清醒的三个人都面露难色，于归自是不知如何应对，毕竟是长辈，未来的岳父。 林迟本就心烦，皱着眉头回过身去吼了一句： “爸爸，你别嚷了，一会吐哥哥车里，还得送去洗。” 听见林迟替于归说话，林清远更是委屈和心痛，不可置信地努力睁大自己迷蒙的双眼去看林迟，只见林迟眼睛里烧着火。 林清远一下子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仰了仰头去看自己老婆李冉：“有了新郎忘了爹。” 李冉头疼得太阳穴直突突，自己虽说早已康复痊愈，硬是拖了一周才从医院出院，但今天毕竟是她出院。 怎么信誓旦旦要照顾她的人，此刻醉得需要她来照顾了？ “行了，这不是还没跟你提亲，你不也没同意吗？哭什么？” 李冉说这话的时候，于归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滞，林迟也跟着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李冉盯着林迟挑了挑眉，林迟立刻缩了缩脖子转过身去，老实地靠坐在副驾上。 于归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一滞，但也没有过多流露出别的情绪。 李冉说得没错，他们这次回来，本就是来见见家长，公开关系，虽说刚刚他在席间那番承诺着实有些大，像是在“施压逼婚”，但也的确不够正式和规矩。 于归自认从李冉那儿接收到的信息并不是反对他和林迟的交往，相较于林清远直球的闹情绪，现如今，他竟然对李冉有些没了把握。 “回来还没见宋爸吧？” 李冉也只是观察了一下两人的反应后，便岔开了话题。 于归点点头，实话实说： “嗯，原本是打算先去接的。但是他来信说要加班，不用等。” “听到阿姨病了，迟迟也有些着急，就直接过来了。” 第119章 林迟不动神色地偏了偏头去看于归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泰然自若，她又将视线挪向了后视镜，想看看李冉的表情。 像是提前知道林迟的这些小动作一般，她刚一抬头，就被李冉便抓了个正着，四目相对瞬间林迟见她笑了，带着些像小时候哄小孩一般的宠溺。 林迟稍一愣神，只听李冉不急不缓地说了一句： “一会儿把我们放小区门口就行。” “你俩也去见见你宋爸吧！” “天也不早了，给他带点儿吃的。他一个人惯了，指不定忙忘了就不吃了。” 于归只是愣了一下，便立刻应了下来，心中有了几分底气，林迟则是转过身去看她： “爸都这样了，能行吗？我给他送上去吧。” 李冉没接林迟的话，拍了拍林清远的肚子：“你闺女问你能行吗？“ “行，爸爸行。” 林清远迷迷糊糊举了举手，林迟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看着李冉。 “就你那小胳膊小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再说了，见家长哪儿有只见一方的道理？” 林迟嘟嘟囔囔，她又不是只回来这一天，见宋爸什么时候不能见？ 何况一下高速就直接向父母摊牌，也绝不在她和于归的计划之中，全是误打误撞被他们发现了，没了法子，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 “那明天不也...可以...吗？” 林迟话刚说一半，就被李冉的眼神瞪得吞吞吐吐起来。 “不可以。” 李冉的态度强硬，林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觉得别扭闹脾气，明明在病房的时候还挺支持的，怎么偏就上了车之后就阴阳怪气的。 于归适时地接过话头，像哄小孩似地开口：“那迟迟就当消消食，很久没回林城了，也陪我看看夜景。” 林迟撇撇嘴：搞不懂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但于归猜测，大概宋爸那边已经知道消息了，也明白李冉的用意：坦白这事儿吧，就是要一鼓作气的，盘算等待好时机，想好措辞和话术，就难辨几分真心。 打个措手不及，为人父母的，反而才能看出他们最真实的反应。 于归自然是不怕的，但答应下来，也有别的原因，更多的是他发觉了林迟的情绪不对。 从病房出来还算好，饭局过后，虽然林迟虽然依旧护着他，替他说话，但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他的目光，于归并不想把所有的事推在以后来解决，尤其是情绪问题。 既然发现了，便不能拖，拖久了就会有嫌隙、生猜忌，最后将人推远了。 “可以吗？” 见林迟没有点头，于归又带着些哄地小心询问。 “嗯。” 林迟不情不愿，心情复杂地小声而又略显沉重地应了下来，却始终没有去看于归的脸。 而于归却如释重负，和后视镜里一直在观察的李冉相视一笑。 第69章 chapter 65 我们 于归的车停在小区后，率先下了车，将后备厢里打开查看了一下行李，醉醺醺的林清远需要人搀着，加上这些个住院的行李，李冉一个人一定搞不定。 “不如，还是我帮你们将东西搬上去吧？” 于归的话音刚落，李冉立刻摆摆手，冲着坐在副驾稳如泰山，皱着眉头不高兴的林迟吩咐了一句： “一会儿见完你宋爸，再把东西拿回家，深得跑上楼还得下来一趟。” 李冉干净利落地安排好后，便将林清远从车上招呼了下来，一路上开着车窗，林清远倒是舒服清醒了不少。 但是酒精上头，走路还是颤颤巍巍有些腿软。 林吃皱着眉嫌弃似地盯着父母二人，但却难掩担心，望着他俩搀着彼此的背影，小脸都皱在了一块儿，一股子倔劲儿上来了，硬是没有腆着脸跟上去。 于归关上后备厢的时候，瞥了眼林迟一脸的郁闷，走到副驾门前背靠着车门开口： “迟迟，想不通什么？” 林迟抬头瞥了眼挡在车门前的背影，于归问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她，像是知道她在回避自己一般。 “想不通……” “他俩到底是爱对方，还是不爱对方。” 吵着要离婚，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明明那么水火不容，现如今又像是恩爱和睦的模范夫妻，互相搀扶向家走去，林迟真的想不明白。 于归没有回头，只是身子向车窗靠了靠，垂着的头像林迟偏了偏： “那你更偏向哪个答案呢？” 林迟张了张嘴，最后也没给一个答案，回想起母亲说的那句“老伴儿老来伴儿”，嘟嘟囔囔说了句：“反正就那样……” 怎么也不可能跟她小时候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于归见她兴致缺缺，不太愿意继续聊下去，便也没有继续话题，直起身子笑着说： “肚子饿了吧？” “不饿。” 林迟立刻回，肚子也跟着叫，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嘴，将车窗摇了上去。 “快走吧，一会儿宋爸下班该饿了。” “好。” 于归笑着答应，摇了摇忍着笑坐上了驾驶座。 和父母的这顿饭，林迟的神经一直高度紧绷，时刻观察着父母的反应，琢磨着他们的态度，思考着怎么应对。 直到饭局最后，碗里被母亲塞得满满当当，她却基本上一口没动，就因紧张而口干舌燥地喝了不少水。 第120章 原本因父亲醉酒而吵闹的车厢，一时间少了父母的压迫，林迟的局促和压迫感也渐渐散去，毫无自觉地长长叹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肚子也跟着饿意袭来，一听于归问她饿不饿，咽了咽口水，肚子就跟着叫了起来。 肚子里的交响乐响了一路，一开始林迟还有些尴尬，用喝水来遮掩，谁知到谁喝多了，肚子更是叫得响，她放弃似地说： “我想吃宋爸研究所附近那家关东煮……” “管够。” - “老板，一份牛肉炒饭打包。” 于归左手拿着电话在跟宋涛童话，右手指了指菜单上的炒饭下单。 身后的林迟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坐在店里的矮凳上，透过热气盯着于归欣长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发愣。 “怎么了？发饭懵啊” 直到于归收起电话，走到她跟前开口，林迟才回过神来。 林迟摇了摇头，抬起头问他：“都点好了吗？宋爸下班了吗？” “他今晚估计要通宵，没空见咱俩了。” “一会儿你吃完，我们把饭给他送到门卫那儿，他有时间了就来取。” 于归将手机塞进裤子兜里，提了提裤腿，拉了边上一张矮凳到跟前，与林迟相对而坐。 林迟手里拿着签子，上面还插着一块鱼丸，听了这话莫名地松了口气。 她盯着凉半天的鱼丸，正准备往嘴里塞，就发现于归双手交握放在膝盖满目温柔地盯着她，一时间她是塞也不是，放也不是。 大概是明白于归想跟她说些什么，林迟下意识地就想要回避，目光躲闪了一下，便将手里的鱼丸直愣愣地递到了于归的眼前。 “给你。” 于归也没躲，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半分摆动，张了张嘴，咬掉了一半的鱼丸，也不开口提。 林迟侧了侧身子，不愿与他面对面，被他这么盯着也不自在，把剩下半个鱼丸塞进了嘴里，盯着手中的杯子发愣。 这才听到于归憋不住笑出了声： “谢谢迟迟不嫌弃。” 这话一出，林迟盯着已经光秃秃的签子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于归又看了看签子，最后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跟着于归一起笑出声： “亲都亲过了，这有什么……的” 话虽这么说，但林迟的耳根还是烧了起来，庆幸夜里店里的灯光并不是那么明亮，几乎看不见她脸色的变化。 “嗯，我猜吃东西的时候，或许间接接吻会更让你心动吧，我只是想做个试验。” 于归虽然顺着林迟的玩笑接了下去，但却一直观察着林迟的反应和状态，直到确信林迟彻底放松之后，他才伸手接过林迟吃了一大半的关东煮，又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哥哥，你好土...” 林迟嘴里的食物塞得满满的，被于归的话给逗笑，呛了一下，忍不住吐槽。 “放松点儿了吗？现在想和我聊聊吗？” 于归单手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将水递给了林迟。 林迟接过水，喝了一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似乎是在找什么借口逃避话题，最后在于归的注视下，只好说：“聊什么？” “聊聊我们。” 这次于归很直接，没有用反问句开启对话，林迟顿了一下： “我们？不是挺好的吗？我爸爸妈妈也没有反对，也算是顺利‘官宣’了……” 话是这么说，但林迟的语气里却偷着心虚，原本松下来的弦似乎又紧上了，拿着水瓶的手紧紧地捏着瓶身。 于归叹了口气，一手牵着林迟的手，一手将水瓶从她手中“救”下。 “迟迟，你不是你李阿姨。我们也不会变成你父母那样。” “你不用介意我在饭桌上向你父母的保证。” “但，我不接受分居两地，也不会放弃你。” “感情里，为对方退让妥协，不是牺牲，是因为对方带来的一切都令人甘之如饴。” 林迟在于归面前，感觉自己内心里那些小九九无所遁形，怔怔地看着于归： “你怎么既要又要还要啊？” 于归看着林迟眼眶泛红，反倒是松了口气笑：“那我可以吗？”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可以。” 林迟原是想答“可以”的，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大约是迈不过，那道怀疑亲密关系的坎，不想骗于归。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有我陪着你。” 两人就这么握着手，林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开阔了一些，于归掌心的温度似乎比关东煮更令她新生暖意。 “帅哥美女，炒饭打包好了。” 老板拎着打包盒冲他们挥了挥，林迟比于归先要站起身，走过去接了过来： “那我陪你给宋爸送盒饭。” 第70章 chapter 66 舍不得 “晚安，早点休息。” “行李，明天早上再从车上搬下来。” 于归牵着林迟的手，将人送到了家门口，一如当年他牵着犯错的她回家认错一般，林迟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她不确定李冉是不是休息了，不确定和于归分开后，独自面对父母的时候，又会出一些什么幺蛾子。 因为她依旧没弄明白，为什么在病房里同她谈心时，明明感觉是支持他们在一起的母亲，会在回程的车上说出那番模棱两可的话，这都让她没底，心里打鼓。 第121章 “怎么？舍不得哥哥啊？” 见林迟站在家门口，手指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松开，于归忍不住轻笑调侃：怎么那么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遇到点儿事儿就忍不住退缩。 林迟知道他才调侃自己，也没有中了他的激将法转身进屋，而是抬头，接着楼道忽明忽暗的感应灯，盯着他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在嘉兰市见到你的那天，实在音遇大厦的顶楼。” 林迟缓缓开口，顿了顿，看了看昏暗灯光边上，还有小飞虫盘旋，接着说：“也是这么忽明忽暗的……直到你开口叫了我，我都没敢认你。” 于归点点头，见林迟还打算说些别的，他也没有着急开口，手指抚摸着林迟握着自己的手指。 “再上一次见你，也是在这个楼道……” 于归挑了挑眉，眉间闪过一丝困惑，时隔多年，他已经有些模糊，但很快林迟就替他答疑解惑了： “那天，我和宋执因为被误会‘早恋’，你去学校见老师。” “他们因为早恋这事儿吵得厉害，我躲在门口不敢进去，你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去找宋执。” 林迟的声音带着些娓娓道来的回忆，温柔又绵长。 于归点了点头，他记得，也是从那儿时候开始，他在同宋涛联系的时候，会多问几句林迟的境况。 “也是那天，我确认我喜欢你的。” 林迟的眼睛一瞬也没有从于归的身上挪开，坚定而又诚恳，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执拗：“你知道的吧？” 于归愣了一下，没想到林迟会问这个，但看她目光澄澈，带着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他点了点头。 那时候林迟还小，正值青春期，对于依赖、爱恋的界限，尚不清晰，于归也不过生活刚刚有了起色，即便自己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也不会贸贸然将人往沟里带。 “但你拒绝了我。” 林迟这句话属实有点冤枉人，于归敢对天发誓，他从未对林迟开口说过拒绝，毕竟他已经把她青春期爱恋的萌芽扼杀在了摇篮里。 见于归一脸冤枉，却百口莫辩的样子，林迟抿了抿嘴：“你说你要出国念书，不回来了，以后也不回来了。” 于归恍然，原来他当年的托词，林迟真的很介意。 “那天你也问了我同样的话。” “你说，怎么？舍不得哥哥啊？” “当时我还很别扭，嘴硬地为自己开脱，是因为你才回来又要走。” 于归原以为林迟不过是闹闹情绪，不料一直以来被他当做简单直接的林迟，心思细腻到过去经历的那些事，那些感受都记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有些愣，嘴巴微张却不知说什么好。 林迟松开了于归的手，踮了踮脚，双手上举环抱住了于归的脖子，将人拽到自己眼前，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眨了眨眼睛：“舍不得。” 唇瓣贴上唇瓣的瞬间，林迟闭上了眼，鼻息间是于归身上雪松冷冽的香味。 于归的呼吸一滞，此时林迟的坦率，不知道是回答当年的他，还是回答眼下的他，一字一句都从他的耳朵里，重重地落在胸腔里，引起震荡回响。 林迟离开于归的嘴唇，目光却落在唇瓣上，上面沾染了她的口红，像是咬破了一般鲜红： “所以，我以后会陪在你身边。” 不是你别走，也不是你为了我留下，而是我陪你。 林迟不确定自己表达清楚了没有，但于归却都听明白了： 她喜欢他，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即便那爱意被他斩断在了萌芽里，她也长出了新的嫩芽。 她小心翼翼，做好了他随时又会消失不见的准备，但有不敢让他留下来，留在她身边。 于是，这一次她坦诚又勇敢地告诉他： 我喜欢你，我舍不得你，如果你哪天要走，我也会陪着你。 于归双手搂着林迟的腰，在林迟松开他脖子的瞬间，将人用力向自己身前带了带，回吻了上去。 较之于林迟的亲吻，他的吻更加的强势和热烈，比之前任何一次他主动吻她都要来势汹汹，收敛了爱意和温柔，更多的是占有和宣泄。 两人在楼道里拥吻，走廊的灯光亮了又灭，光线落在两人脸上只有最沉醉和释然的模样。 - 结束了漫长的亲吻，两人终是分开了。 后知后觉的林迟，也不知道是因为接吻而缺氧，还是害羞导致的脸红，只觉脸上发烫，耳后到脖颈都烧得慌。 双手摸了摸脸，又热又烫，连忙背过身去掏出钥匙插进了锁孔。 “晚安。” 林迟飞速地道了一声晚安，便进了屋，于归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关了门，才略有所思地转身进了屋。 邱婷的牌位还放在家中老地方的佛龛，于归取了三支香站定在照片前拜了拜，小声地说：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因为我是我，而爱我。” “妈，我没能治好你的病。但她好像治好了我。” …… 而林迟进屋后发现，父母房间的等早已熄灭，客厅母亲为她留了一盏小夜灯，她先打开了卧室的房门，才将夜灯给熄灭。 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后，打开灯才发现，母亲应该是回来后就替她更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床头柜上还放了一杯温牛奶。 第122章 牛奶下面还压了一张纸条：喝完再睡。 “刚出院的人就操心那么多。” 林迟纸条拿在手里，忍不住嘀咕，而她也依旧老老实实地将那杯温牛奶给喝了下去。 林迟双手抱着被她一饮而尽的玻璃杯，整个人成大字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的时候，她似乎突然就想明白了： 母亲一直把她当小孩照顾，模棱两可态度之下的关心和担忧，并不是担心于归不够坚定、不够好，她担心的是自己太过年轻和不够成熟。 或许会伤害到自己，也会伤害到于归。 恍然大悟的同时，林迟手机亮了一下，收到两条来自黎粟的消息： 「睡了吗？」 「你和大大见家长还顺利吗？」 林迟还没来得及回，黎粟的第三条消息紧接着就发来了： 「宋执今天回嘉兰了，你知道吗？」 第71章 chapter 67 咱家 “迟迟，醒了吗？” 林迟晚上睡得很踏实也很沉，不知道是昨天一天的奔波和饭局太累了，还是因为昨晚终于跟于归袒露了从青春期就萌芽的爱意而感到踏实。 直到李冉敲响了她的房门，林迟才幽幽转醒，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个迷迷糊糊的“嗯”字。 人却依旧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林迟活动活动手指，在床上摸索着手机的踪迹，最后是在枕头边上摸到了手机，摁亮了屏幕后，才发现已经上午 10 点了。 林迟打开手机，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未回复的新消息，刚一解锁，就显示了和黎粟的聊天界面，上面赫然还是那条她不知道怎么回复的消息： 宋执回嘉兰了，且没通知她。 想起上次和宋执联系，还是在《年轮》项目的电视台活动后，他坦白喜欢过自己，并让她对于归好点儿。 原本，两人就不是怎么频繁联系的关系，但是，这次宋执没通知她就提前归国，总让林迟觉得有些微妙。 他回来干嘛呢？不是才出国没几个月吗？ “醒了就快起来啊，小于和你宋爸来了，都等你呢。” 李冉见林迟一直没有动静，就连又敲了敲房门，提醒林迟别再磨磨唧唧的。 伴随着李冉的提醒和急促的敲门声，林迟很快便清醒了过来，飞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宋执的事儿之后再说，眼下还有更紧急的事。 昨晚没见到的宋爸，今天总归是要见的，但她没想到这么早。 毕竟在她的规划里，向父母坦白的流程是循序渐进，逐个击破，而不是像昨天一样一鼓作气，今天接着一气呵成的模样。 林迟先是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素色的长裙，接着在书桌上抓了一副没有镜片的镜框，为了让自己的脸显得不那么臃肿，将头发乖巧地挽在了脑后。 对着镜子再三确认了自己是一副值得委托的好孩子形象后，才在脸上挤出了一个还算泰然自若的笑容拉开了房门。 “爸爸，宋爸，早啊！” 林迟在餐厅，见到了阳光满面、冲着自己微笑的宋涛，以及坐在他对面自己那阴沉着脸，一副因宿醉而头疼脾气不是很好的父亲林清远。 “小林迟比过年见的时候更漂亮了。” “快坐快坐。” 林迟一边笑着道谢，一边观察着父亲的脸色，直接怀疑他刚刚又黑了两个度的脸，是因为宋爸太过开心导致的。 因为没看见于归，于是林迟在拉开椅子的同时，伸长了脖子去望厨房里的动静，刚想透过门帘的缝隙看看人是否在厨房的时候，门帘就被掀开了。 于归手里拿着托盘，上面整整齐齐摆放了五碗粥，林迟刚想伸手去接，之间于归冲她摇了摇头：“坐好，烫手。” 林迟缩回手，忍不住嘴角上扬，内心踏实地垂下了头，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饭桌前。 “多大的人了，还要别人提醒烫。” “3 岁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你真是被宠坏了。” 李冉跟在于归身后从厨房出来，端着油条和面点，忍不住数落林迟。 林迟也只是撇撇嘴没当回事，宋涛在一旁笑得慈爱： “咱家就迟迟这一个宝贝闺女，该宠该宠。” 林清远夹了一个包子，怒气冲冲地放在宋涛碗里： “谁跟你咱？这是我闺女。” 这话一出，宋涛先是一愣，盯着林清远那气得发黑的脸恍然，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行行行，暂时还是你家闺女。” “嘿？老宋，什么叫暂时？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清远撂下筷子，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吹胡子瞪眼地盯着宋涛，还没来得及发作，李冉将擦了擦手将围裙摘下： “你俩行了啊，孩子们看着呢！” 林清远悻悻地闭了嘴，宋涛却乐得嘴角挂在耳朵边一直下不来。 林迟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筷子放在嘴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几个长辈的脸色来回流转，直到李冉叩了叩桌子，提醒她吃饭，她才往嘴里送了一口粥。 “这次你们回来，打算待几天啊？小于的工作不耽误吗？” 李冉边吃边问，状若无意地提起话头。 “不耽误，学校那边的工作都已经安排好了。” 李冉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什么又接着问： “你之前说你有家公司，那边的工作呢？” 第123章 “嗯，那边不是很忙。有合适的项目我会参加，目前手里的都已经收尾了。” 林迟吸取了昨天饭局的教训，没有搭腔，估计就算自己开口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察言观色。 “那挺好的，你从小就懂事，现在事业做得不错，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李冉说着，往于归的白粥里加了一勺糖，这是于归小时候的习惯，她还记得。 她真心为于归现在慢慢好起来的生活感到开心，有担当、有责任心，没有走上歧途。 “你呢？你怎么打算的。” 李冉瞥了一眼林迟，她正盯着于归那碗加糖的白粥皱起了眉头：即使到了现在，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爱喝甜粥？ 被李冉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林迟收回了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跟前的皮蛋瘦肉粥上，生怕母亲一勺糖给她加碗里。 “我听小于说，你辞职了，不在之前那儿实习了。” “还给小于的公司投递了简历，想去他那儿工作。” “我想听听你怎么打算的。” “毕竟，你俩想在一起的话，至少不能只有小于一个人在考虑未来的事。” 林迟愣了愣，李冉说话很直接，林清远的筷子也跟着顿了顿： “啊呀，吃早饭，别聊这个，让孩子们好好吃饭。” 林迟咽了咽口水，昨晚明白李冉的担忧后，她其实也想找机会跟李冉解释清楚，让她放下对自己的顾忌，思考再三，林迟转头看向了于归， 于归只是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林迟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开口： “毕业后，我想留在嘉兰工作。” “这是我深思熟虑的决定，在嘉兰遇见哥哥之前就决定好了的。” “我知道你们顾忌什么，你们担心我年轻不成熟，会拖累他。” “辞职是因为那份工作不太适合我，而我在实习的过程中意识到了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去哥哥公司求职也是因为那正好跟我的方向契合，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决定。” 林清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小于不是说可以回林城定居吗？你在嘉兰吃什么苦，离家又远。” 林迟摇了摇头： “回林城固然好，但哥哥现在的事业和生活在嘉兰都很好。” “我目前也有在嘉兰想做的事，未来如果回林城，我们也会一起商量决定。” 林清远似乎有些不满意她的答案： “什么想做的事，在林城不能做啊？” 李冉摇了摇头，打断了林迟的回答：“行了，我知道了，吃饭了。” 林迟愣了愣，有些不明白李冉的“我知道了”到底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与其自己想破脑袋地去猜，不如直截了当地问： “那你们同意吗？” 见没人搭理她，她又补充了一句： “比起和陌生人交往，还是跟哥哥你们更放心一点吧？”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林清远一口包子哽在嗓子眼难以下咽，李冉看着林迟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该问问你宋爸，认不认你这儿媳妇。” 宋涛连连点头，一边伸手去拍林清远的背： “现在可以说咱家闺女了吧？” 第72章 chapter 68 吃醋 “毕业前，不可以同居。” 这是林迟坐上于归的副驾，准备出发回嘉兰市的时候，林清远趴在车窗上，对林迟的嘱咐。 林迟先是一愣，然后被父亲一本正经还带着些委屈的表情给逗笑了： “知道了，但是爸爸，我下个月就是毕业典礼了。” 林清远先是一愣，接着有些气急败坏地找补： “那就结婚前不能同居，你们总不能一毕业就结婚吧！” 林迟扭头去看正准备发动汽车的于归，脸上憋不住使坏的笑： “哥哥，要不我们毕业就结婚吧。” 于归有些无奈地冲黑脸的林清远笑了笑，一手抚上了林迟的脑袋揉了揉： “林爸，你放心……” 于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清远给截胡了，虽然他是挺喜欢于归的，但是吧，总觉得林迟被他生抢走，心气不顺： “我才不放心，以前就是太放心。” 林清远回想自己上一次，春节送林迟和于归回嘉兰，那时候林迟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上了于归的车。 他千叮咛万嘱咐林迟别着急谈恋爱，如果有喜欢的对象可以跟于归商量，让他帮忙参谋参谋，把把关。 没成想，这答题人就是出题人，这不监守自盗了吗？ 吃了瘪的于归，无奈地闭了嘴，回过身去握着方向盘，眼观鼻鼻观心地等待林清远和林迟絮叨。 “行了爸爸，我和黎粟合租了，我要是搬走了，她铁定跟我急。” “你要真不放心，你就天天给我打视频查岗……” 相较于自小便陪在林迟成长的李冉，林清远对待林迟还是如同她年幼时一般，宠着护着生怕磕着碰着，上当受骗。 林迟也不好再逗他，只是向他作保，让他别再担心。 “行了，开车小心，到家了给我报平安。” 林清远被她像小孩一样哄着，反倒是有些挂不住脸，拍了拍车门，冲于归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便挥了挥手背过身去。 第124章 而当于归的车驶离街角的时候，林迟还能看到林清远站在小区门口盯着她离去的方向。 林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她年少的时候领清远一直在外奔波，通常一年见不了几面； 现在林清远渐渐推出了公司的事物和管理，有了更多的时间，她反而变成了那个忙碌不着家的人。 还没等林迟从惆怅中回过神来，戴音的一通电话就将她拽回了现实。 “小林迟，财神爷在你边上吧？” 戴音开口的第一句话，乍一听像是问句，但语气又带着些斩钉截铁，林迟瞥了一眼身旁的于归，边点头边回答：“嗯，在开车。” 于归被她这些小动作逗笑了，认认真真地点头有什么用，对方又看不见。 “你们这是提前回嘉兰了？看来见家长挺顺利的啊。” “嗯，还行。戴音姐，你有什么事找他吗？我开公放，你们俩说吧！” 说着林迟就将手机从耳边挪开，按了公放按键，只听戴音的大嗓门在整个车厢内回旋：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的简历，佳音姐那边通过了。” “因为你之前做的项目也一直在音遇，就免了你的免试，一会儿 hr 会将 offer 发到你的邮箱，你记得查收确认就行了。” 林迟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想过会那么顺利，虽说不至于用最坏的恶意揣测宋佳音，但是总觉得她对自己有着偏见，如果有些刁难也可以理解，但这么顺利实在让林迟有些难以置信。 “啊，好。” 或许是结果与预期的坎坷截然不同，林迟反而有些木讷地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应了下来。 “还有，老大。你之前提的声音疗愈的心理干预项目，策划部他们评估通过了。” “佳音姐让我跟你敲定一下时间，近期得来公司一趟，一起合计合计。” 于归不自觉地学着林迟的样子，对着空气点了点： “好，我明天去公司。” 或许是于归应得痛快，戴音啧啧两声，忍不住吐槽：“爷，你发现了吗？你谈恋爱之后，上进了。” 林迟听了这话，瞥了眼于归，不料被于归抓个正着，冲她笑了笑： “怎么说？” “连你都开始自己带项目了，还不够上进吗？” “嗯，养家糊口是这样的。” “你真够了，还有啊，赞助佳音姐说了你自己想办法。” “好，我找沈望。” “……有你，是沈望的福气。” 电话挂断后不久，林迟就收到了「音遇」的 offer 邮件，是正式的用工 offer 和电子版的合同原件，无论是薪资还是职位，林迟都觉得是自己高攀了，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 “哥哥，我的 offer，你没走后门吧？” 于归瞥了一眼林迟的手机屏幕后笑着答： “没有……” “不过，因为你是我女朋友这件事不胫而走，别人为了讨好我也不是不可能。” 林迟一听这话眉头就跟着皱了起来，于归见她经不起逗，笑着说： “骗你的。” “宋佳音不是会公报私仇的人，同样，也不会是徇私的人。” “你得到什么，都是经过她和公司讨论后，认为你应得的。” 于归确信的表情，和肯定的语气，让林迟点了点头，忍不住吃味地脱口而出： “你真的很了解她。” 于归有些诧异地回头，只见林迟撅着嘴垂着头在手机屏幕上回复着邮件，他觉得新奇且好笑： “嗯，原来会吃醋啊。” 林迟立刻抬起头来否认：“没有，比起担心你和佳音姐。你和那个断眉更让人担心好吧？” “断眉？” 于归疑惑，哪里来的断眉啊？ “对啊，就是上次吃饭，那个缠着温想姐姐的痞帅痞帅的哥哥。” “你是救过他的命吗？怎么什么事你都找他。” 于归被林迟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搅和，倒是忘了林迟吃醋这事儿，无奈地笑了： “你怎么张口就来啊？挺会冤枉人。” 但林迟没说错，他的确救过沈望的命…… “那个声音疗愈的心理干预项目又是什么啊？” “会影响你在学校的工作吗？” 林迟对于于归的回答，不管不顾，只顾着用自己好奇的问题岔开话题。 “好奇啊？那就进公司后加入我的组啊。” “嗯，万一我看走眼，在策划组宋佳音欺负你怎么办？” “还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放心一些。” 见于归硬生生将话题往宋佳音和自己吃醋的话题上拽，林迟立刻闭了嘴，也就在这时，于归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宋执打来的： “哥，我到了，你们什么时候到？” “20 分钟。” 林迟愣了愣，宋执跟于归什么时候和好了？不对，是那么好了。 于归看上去也对宋执回国的事并不吃惊，仿佛只有林迟自己蒙在鼓里一样，顿时有些别扭： “你回国为什么不告诉我？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哥，说真的，咱们找个嗓门小点儿的，她聒噪得要死。” “宋执！！！哥，你看他！” “你又告状？！哥，挂了，不然一会儿耳膜得破。” 第125章 第73章 chapter 68 向日葵 宋执单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整个人斜靠在于归小区门口的矮墙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挂断和于归的电话，他将手机放回兜里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面对林迟的质问，他其实有些心虚。 得知林迟和于归在一起后，他鼓起勇气给林迟打的那通电话，原是带着怒意地想要质问，却在听到林迟声音的刹那改了主意，坦白了自己喜欢过她。 坦白自己喜欢林迟已经很不容易，何况宋执还撒了谎，并不是什么过去时。 喜欢的姑娘，会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在宋执很小的时候便知道，无非是时间早晚的事。 林迟对于归的偏袒，自小就带着些蛮不讲理，理不直气还壮，彼时的他还分不清到底是在吃哥哥的醋，还是吃林迟的醋。 后来，年纪渐长，宋执也有了不算少的追求者，身边的兄弟朋友也都谈了恋爱，他才渐渐察觉自己对林迟是不一样的，而于归对林迟的偏爱宠溺也远远不止于兄妹。 林迟喜欢于归这事儿，宋执比她本人更先察觉到，不过是受困现实，但林迟和于归在一起，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迟早的事了。 或许是很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宋执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伤心难免。 和于归重新建立联系这不到半年的时间，宋执略显生疏和僵硬地隔着互联网和屏幕试探着，想要修补裂痕，还在庆幸喜悦的时候，没心没肺的林迟早就近水楼台成了他嫂子。 宋执原本想着自己在外留学，暂时也不用面对林迟和于归在一起的事实，时间久了，他也就能泰然自若地回国。 谁曾想，导师的新项目在国内，缺一个副手，于是又把他拎了回来。 宋执也没想躲，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该来的躲也躲不掉，于是他在有回来打算的时候，就告诉了于归。 而直到登机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跟林迟说，最后却告诉了黎粟，让对方替他转达。 两声汽车鸣笛的声音将宋执的思绪给拽了回来，于归的车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他先是看到于归摇下车窗问他：“怎么下来了？” “帮你们拿行李。” 接着，宋执偏了偏头便看到坐在车上拽着安全带，憋着气看向另一边窗外的林迟，无奈又无语地和于归对视了一眼。 于归开了车锁，打开了后备厢，林迟也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宋执气笑了绕到副驾车门边上，敲了敲车窗： “下来帮忙！” 林迟摇下车窗，不为所动地看着他：“你谁？” 宋执稍愣，双手叉腰正要发作，正从后备厢搬行李的于归冲他摇了摇头，宋执这才深吸了口气，压了压火气耐心解释： “我不是让黎粟跟你说我回来了吗？” “你俩穿一条裤子，告诉她不跟告诉你一样吗？” 即便是耐着性子了，语气也依旧的带着不耐烦，林迟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 “不一样，让开！” 林迟一把将车门推开，宋执堪堪躲过去，只见林迟手脚利索地接过于归刚搬下来她的行李箱：“我想先回家换身衣服。” “好，一会儿接你去吃饭。” 于归大约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不对付的气场，没有硬要送林迟或是将她留下，而是点了点头。 林迟拖着行李箱，路过宋执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了撞他的手臂，抬眼瞪他： “挡道了。” 宋执无语地吐了口气，盯着林迟那带着些嚣张跋扈高昂头颅的背影气笑了： “林迟，你谈个恋爱，怎么把素质都谈没了？我哥把你宠坏了吧！” 林迟听了这话，拖着行李箱的手抓着拉杆紧了紧，脚步却慢了下来直到最后停下，她在脸上挤出了一个假笑： “哥哥从小就宠我，你比我清楚吧？” “而且，你才没礼貌吧？改改口叫我嫂子吧！弟！弟！” 也不知道是“嫂子”更气人，还是“弟弟”更让人窝火，宋执被林迟怼得哑口无言，二人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于归叹了口气： “迟迟。” 林迟见于归冲自己摇了摇头，见好就收地拖着行李箱径直穿过斑马线快步进了自己的小区。 “真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她有什么好的，脾气大，性格差，任性又嚣张……” 宋执气得挠了挠头，走到于归身边，将行李码好。 “你跟她相处的时间多。” “你比我更清楚她有多好，不是吗？” 于归没有正面回答宋执的问题，将后备厢关上后又拍了拍宋执的肩膀： “走吧，回家。” “国外待得还习惯吗？这次回来待多久？” 宋执还没有从于归的回答中缓过神来，于归便岔开了话题，没让他纠结其中，但宋执心中的难受反而弥漫开来。 正如于归说的，他有比于归更多的时间陪伴在林迟身边，不止于归脱离他们生活的这些年。 即便是在三人共有的童年时光里，他也是比步履维艰的于归有更多的机会和林迟相处。 但是，为什么于归只是一出现，不过半年不到的时间，他就输了呢？ 宋执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 或许是觉得，林迟早晚会和于归在一起，所以才没有开口。 第126章 又或许是觉得，时间还有很多，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他才一拖再拖，直到没法挽回。 但无论如何，宋执从不后悔，现在就挺好的，林迟和于归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也向林迟表露了心迹，没那么多遗憾，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如若重新来过，或许他的选择依旧不会变。 不会破坏他和林迟青梅竹马的关系，因为他知道林迟喜欢谁，心软又嘴硬，他不想让林迟陷入需要抉择的两难境地。 林迟本就应该一直被他保护在身后，是应该盛开在无虞道路上的向日葵，向着太阳向着光，心中没有一丝困惑和迷茫。 “还行吧，国外不就那样。” “在国内就待两个月吧，大概能赶在毕业典礼结束后再回去。” 宋执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甩了出去，于归的问题也都对答如流，语气漫不经心，似乎并不把有关林迟的问题放在心上。 “今晚想吃什么？为你接风，哥给你买单。” 于归捕捉到宋执语气里的刻意回避，但也没有深究。 宋执耸了耸肩，想了半天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 “火锅呗！” “还能吃啥？林大小姐气头上，不得都依着她的喜好……” 于归愣了愣，笑着点了点头：“行。” 其实，如果林迟真的对宋执有一丝男女间的好感，宋执又比现在多那么一点的勇气行动，于归觉得，或许自己毫无胜算。 但是还好。 还好林迟心属自己，宋执也没有执念。 还好生活的狗血剧情没有从他的过去，蔓延至当下…… 第74章 chapter 69 哥哥 黎粟敷着面膜躺在沙发上看着自己下场活动的主持稿，林迟拖着行李进屋的时候，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放下手中的材料，光着脚跑到了门边： “你回来啦？” “别看了，就我一个人。” 黎粟握着门把手，翘着脚，伸长了脖子往林迟身后望，确定只有林迟一人之后，黎粟才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将门顺手带上。 “大大怎么没送你回来？不像他的做派啊。” “他什么做派？” 林迟好笑地将行李推到沙发前摊开，一边从箱子里翻给黎粟带的家乡特产，一边好笑地问：“你怎么成天给于归贴标签？给，你心心念念我妈做的绿豆糕。” 林迟刚一抬起手臂，手里的糕点就被黎粟给抢了个干净：“谢谢阿姨。” 话说一半，包装袋已经被黎粟拆开扔进了垃圾桶： “以前大大就是你手里没行李，都能给你送家门口的。” “今天奇了怪了，你拎那么重箱子，他也没送你。” “你们见家长不顺利啊？谈崩了了？你爸妈嫌他老牛吃嫩草了？” 黎粟一口一个绿豆糕往嘴里塞，脸上的面膜随着她大口张嘴而变得皱皱巴巴，但丝毫不影响她天马行空地猜测，喋喋不休地发问。 “没有，挺顺利的。” 林迟想，没有更顺利的了，父母并不反对，自己也终于向于归坦白了多年前，那少女悸动而又无疾而终的暗恋。 “哦？那就是考生考完试，就不翻书了。” “果然啊，男人的劣根性，即便是大大也不能免了。” 黎粟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林迟被她这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逗笑了： “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和宋执在一块儿呢！” “我就回来换身衣服。” 黎粟恍然点点头，随即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连忙放下手里的糕点：“啊？他们该不会打起来了吧，因为你，兄弟反目。” 蹲在地上的林迟彻底被她气笑了，从行李箱里翻出干净的衣物，随即手一翻，将行李箱种种地叩上：“你少看点儿狗血电视剧。” 说着，林迟就闪身进了卫生间，黎粟从沙发上跳下来，踩着拖鞋跟到了门口： “不是，这么多年，你就没发现宋执喜欢你吗？” “这竹马不敌天降的戏码，我也是看得太多了。” “兄弟相争，可以啊，林迟，厉害厉害。” …… 林迟开着水龙头，搓洗又拧干了毛巾擦了擦脸，黎粟的话钻进耳朵里，她盯着镜子看了半晌叹了口气。 门外的黎粟还在喋喋不休，林迟擦干了脸，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才拉开门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歇歇吧，不累啊？” “他没有说过喜欢我，我们是没有血缘的亲人，懂了吗？” 她说得认真，语气里透着严肃，一本正经带着些警告意味的表情，黎粟从来没有见过。 直到见到黎粟点了点头，林迟才笑着松开了手： “那我去吃饭啦，你要记得吃饭。” 黎粟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琢磨了半晌林迟的话。 是了，宋执从未开口说过喜欢林迟，全都是她的猜测，即便是真的，也没有证据，徒增林迟的烦恼罢了。 黎粟知道这一点，从小陪在林迟身边，和她一块儿长大的宋执，更加清楚这一点。 林迟那么喜欢于归，宋执从来都不是她的选项之一。 宋执也不可能开口说出令林迟混乱苦恼的话，过去不会，现在林迟和于归走在了一起，他更不会。 第127章 而林迟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既然宋执过去没有开口，未来也不打算开口，那两人就还是像以前一样，像兄妹一样，像亲人一样相处下去。 “早点回来，给我打包点儿好吃的。” 黎粟大概明白了林迟的意思，盯着林迟的背影叹了口气笑。 林迟在玄关，一边将鞋往腿上拽，一边抬头笑着看她： “一份蒜蓉粉丝虾可以吗？” “两份！” “行，我走啦。” 黎粟懂了她的意思，没有再追问，让林迟松了口气，她穿好鞋，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生怕于归他们等着急了，飞快地跑下了楼。 刚出单元楼，林迟就看到于归的车已经调转车头停在小区门口，等她跑进了才发现宋执坐在副驾上，自上到下地打量了她一番，视线最后落在了她的腿上： “腿不长，跑挺快。” 林迟刚刚被黎粟搅乱得对宋执心生的意思莫名歉疚，在宋执这话一出，瞬间消失殆尽。 果然，无论如何，她跟宋执都不可能变成黎粟期待的关系。 但与此同时，林迟也松了口气，她和宋执的关系其实并没有收到太多的影响，发生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甚至，因为宋执见到她后，一如既往地毒舌嘴贱，削弱缓和了两人之间可能会因为那通“告白”电话而产生的尴尬。 “宋执，我男朋友的副驾，你坐什么？下来。” 林迟伸手去拽车门，于归没锁，宋执却死死地拽着门把手和林迟较劲： “我亲哥的副驾，我想坐就坐，你还没过门呢？小、嫂、子。” “……” 林迟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手放在门把手上死活不松，暗暗地跟宋执较着劲。 “小执，迟迟是……” 于归刚开口准备调和，宋执就接了下去： “女孩，我知道。以后嫁过来了，你护一辈子，这会儿护着你弟弟怎么了？” 大约是没想到宋执会来这么一句，于归哑然。 林迟盯着宋执满脸得逞的笑，瞬间就气笑了，自从他俩小学毕业后，林迟再也没有从宋执嘴里听到“哥哥”“弟弟”的称呼。 此时，猛地从宋执嘴里听到，林迟只觉一阵恶寒，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对上宋执的目光，脸上带着狡黠的坏笑。 “你干嘛？” 宋执被林迟笑得后背发凉，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可一点没松。 “哥哥。” “？” “宋执哥哥。” 林迟嘴角的弧度，随着宋执眼睛瞪圆的角度而越发地上扬。 “你叫我什么？” 宋执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恶心得胃里开始反酸水，林迟却不依不挠地接着说：“哥哥，不能把副驾让、给、我、吗？” 趁着宋执恶心分神的时候，林迟一使劲将车门给拽开，态度立刻 180 度大转变： “下来吧你。” 宋执没有绑安全带，林迟伸手一拉，他整个人一个踉跄，从车上到了车下，回过神来，林迟已经坐在了他刚才的位子，冲他得意洋洋地吐了吐舌头，语气却恢复了往常： “谢谢宋执哥哥。” “闭嘴！” 即便林迟用寻常的口吻叫了他哥哥，宋执还是气得牙痒痒，气急败坏地拉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直到于归将车发动，驶出小区很远，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哥哥。 林迟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他曾经多想林迟这么叫他，就像她喊于归一样叫他。 现在听着有点反胃，还有点惆怅，这是林迟对他们关系的定义，也是他们从小到大本该在的位置…… 第75章 chapter 70 毕业快乐，我爱你 “你们俩，还可以再慢一点。” “等天黑了，我们只接拍夜景。” 6 月初，嘉兰大学迎来了毕业季。 诚如宋执预料的一般，导师在国内的课题项目前期调研持续到了 6 月。 即便宋执自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毕业，也在林迟和黎粟的胡搅蛮缠之下，换上了学士袍，答应陪她们一起拍一组毕业照。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林迟总觉得宋执出国回来一趟，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更加的柔和，甚至有点于归的影子，即便嘴巴依旧很毒，但行动上也尽量变得随和了。 “就这么一会儿你就不耐烦了？” “那你以后交女朋友怎么办？” 黎粟和林迟俩人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满了化妆品，听到黎粟的调侃，林迟原以为宋执会出口反驳，不料宋执却乖乖地闭了嘴。 林迟偏头去看他，宋执一手领着包，一手拿着手机斜靠着墙兴致缺缺地刷着： “你要不先下去，我们马上就好！” 宋执抬眼，将手机塞进兜里，听了这话如临大赦，连忙按了电梯： “行，你俩再不快点。你男朋友，毕业典礼致辞铁定迟到。” 撂下这话，电梯正好停在跟前，宋执连忙躲了进去，林迟扭头去看墙上的时钟，再不出发确实有些来不及了： “黎粟，快点快点。” 黎粟被她这么一催，眼线直接飞掉，气得大喊：“别催，越催我越慢......” “我算是发现了，拿捏你就两个字‘于归’。” “你别是个恋爱脑，因为于归被宋执那小子吃得死死的。” 第128章 “以后你嫁到他们老宋家，有你苦头吃。” 黎粟叨叨个没完，林迟已经动手收拾起来，一边笑一边反驳： “你放心，从小到大，都是我拿捏他。” 黎粟表示怀疑地耸了耸肩，挑了只正红色的口红，对着镜子抿了抿唇，宣布大功告成。 于归和宋执两人身姿挺拔地站在马路的车旁，两跟人均超过 1 米 8 的欣长身影，在黎粟踏出小区发现他们那一刻，便不由自主地咂舌： “啧，迟迟，好福气啊！” 林迟听了这话有些纳闷，偏头看了眼她，又抬头望见了于归和宋执。 学士服松松垮垮，但穿在宋执身上倒显得十分的合身，许是领结歪掉了，于归正替他重新整理着领带和领口。 金丝框的眼镜，白色衬衫，于归整个人倒不像是教师，更像是年纪稍长的亲切学长。 “没想到宋执这人模狗样的，跟大大在一起，还真没输……” 黎粟啧啧咂舌，林迟觉得好笑，忍不住提醒：“他们是亲兄弟。” “我知道。” “你说你，为啥就对于归念念不忘啊，这些年宋执陪在你身边，你就没一点邪念？” “人家都说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我们大大的确是一眼万年。” “但宋执怎么着也一眼千年吧，还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青梅竹马。” 黎粟纳闷了好久了，今天真的瞧见兄弟俩站一块儿，实在是憋不住，就得一股脑地借着机会全都吐露了出来。 林迟之前提醒过她，别再提，可她哪儿忍得住。 林迟瞥了她一眼，黎粟连忙补充： “只此一次，你回答我，以后再不问了。” 林迟停住了脚步，黎粟也跟着停了下来。 “没有。” “你也说了，我一直念念不忘。” “宋执于我就是青梅竹马的哥哥，会吵架、会打架、会一起闯祸……” “我爱他，但并不喜欢他。” 林迟说得坦然，黎粟愣了愣：“你怎么说话还挺哲学的……” 林迟是一路小跑然后扑进于归怀里的，双手挂在于归的脖子上，带着些撒娇地求夸： “我今天好看吗？” “好看个鬼。” 宋执双手患于胸前，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先于归一步回了林迟的问题，换来的只是林迟扭头的怒目而视：“我问你了吗？小叔子。” 于归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有些无奈地点头： “跑什么，又不着急。” “宋执老催我。” 宋执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拉开车后座就要进去，却被林迟拦了下来： “我大发慈悲，你今天坐副驾。” 宋执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两秒：“你有病？” “你有药？” 林迟不甘示弱地反驳了回去，宋执摇摇头嘴里一边吐槽一边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 黎粟跟在后面，懵懵懂懂地对林迟刚才那番“我爱他，却不喜欢他”的言论有了一丝理解。 她也无法想象，林迟刚刚扑上去拥抱的人不是于归，而是宋执，感觉不对，氛围不对，哪儿哪儿都不对。 毕业典礼在嘉兰大学的主体育馆举行。 宋执并非嘉兰大学的学生，却被黎粟和林迟硬塞进了学生队伍里。 “我们班这个位置，正对主席台。” “到时候，你就站在这个机位好好给我拍几张照片。” 宋执长得好看，加上林迟从不避讳自己有这么个青梅竹马的关系，因此和林迟班上的同学也大多面熟，此时被女孩围在中间十分不自在。 宋执不耐烦地扶额，浑身上下写满的拒绝： “你不能让我哥给你拍。他就在主席台，机位更好。” “再说了，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庆幸周围嘈杂，林迟瞪大了眼睛捂上了宋执的嘴，压低了声音：“你小心说话，别人以为我搞师生恋，学位权色交易来的呢！” 宋执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然后嘴角挂上嘲弄的笑容，上下打量了林迟一番： “你可不就是搞师生恋吗？” “权色交易就...你还差点儿意思！” 林迟一听这话立刻使劲掐上了宋执的大腿，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班上就招呼着他们下去排队等待拨穗、领毕业证了。 “你好好给我拍啊，我要给我爸妈看的。” 林迟起身，恶狠狠地叮嘱了一番，才一路小跑跟上了队伍。 李冉手术后身体恢复得不错，林清远工作也几乎全都交给了代理人，带着李冉游山玩水，仿佛回到了两个人刚在一起时一样。 林迟虽并不在乎父母是否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但还是邀请了他们，彼时，两人正出发前往云南小住。 “拍点照片给我们吧！” “我们陪你太久了，今后，想好好陪陪彼此。” “我想你身边应该有你更希望陪在你身边的人吧。” 李冉的话还在脑子里环绕，林迟已经登上主席台，等待着拨穗和授予学位。 半年前，她对毕业和未来也没有什么期望，父母的关系一团糟，自己的工作也没什么紧张，感情更是一片空白。 她只想顺利毕业，顺利转正，然后能在嘉兰独立下来。 第129章 但好像一切都比她预期的要更幸福一些。 父母关系缓和，自己虽然没能如愿转正调岗，但是去到了更大的平台，得到了一份自己感兴趣且擅长的工作，而她那少女时期，在闷热夏季开始的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也在炎炎夏日有了答案。 没有什么狗血的误会和反转，也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但一切都好像都是水到渠成一般的自然。 家人、朋友、爱人，她似乎没费多大劲，但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最后都用爱将她环绕。 轮到林迟登台拍照的时候，院长替她拨穗、办证，于归捧了一束玫瑰花上了台，林迟心下一惊，只有一个念头： 暴露了。于归太冲动了。他不会因此失业吧。 台下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林迟木讷地接过捧花，于归站在她身侧，偏头小声地对她说： “看镜头，小姑娘。” 林迟这才反应过来抬起了头，宋执站在远处举起了相机，高举着一只手比了个 ok 的手势。 “毕业快乐，女朋友。” 于归这话没有刻意压低音量，但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他从未在任何场合试图隐匿两人见的关系，小心翼翼地配合着林迟的小心翼翼。 林迟也只是呆愣了两秒，脸上很快就扬起了灿烂自如的笑，大方回应： “我爱你，男朋友。” 这是她用儿时明目张胆的偏袒，换来的他如今野蛮生长的爱。 本就无须隐藏，十分坦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