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好像是北宋》 第一章 父子 显德七年,正月。开封城。 一群黑瘦的汉子赤着上身,将拇指粗细的绳子一圈一圈的缠到腰上,再从皮包骨头的肩膀上穿过去,齐齐喊着响亮的号子,艰难地将河上的庞然大物用血肉之躯拖动了起来。 一般正月里的人家没有地种,都在家里猫冬,寻思着年头里的,到底是去扯二尺花布,给孩子做身新衣裳,还是去买块大臀尖,给全家人解解馋虫。 但这些纤夫可就没这么好的命了,冬天降水少,有时候河面还会结冰,恰巧这年根底下又是漕运繁忙的时候,干起活来一刻也不得安歇。 忙点好啊,忙了有钱赚,乱世里的人没有享福的命,拼死拼活能赚一口吃食填全家的肚子就是幸福。 珰~ 一声铜锣敲响,却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就站在这一群苦力汉子当中间,一唱一和的说了起来。 那小的看起来也就四尺来高,看模样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大的看上去大概有个二十多岁,从面相看也有三四分相似,应是一对父子,看这架势竟是要当街卖艺。 周围的苦力汉对这父子二人倒也见怪不怪,显然这父子二人在此混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一种叫做相声的新鲜玩意,见他们敲锣,那些累瘫了的和闲暇无事的,都往这凑了过来。 小的先开口:“各位,我父子二人初到贵宝地,许多人还不认识我们,我来介绍一下。” 大的道:“你给说说。” “我们俩的关系啊,不一般。” “对” “我们啊,是一对亲生的父子” “对,我是阿爹。” 小的回过头扬起笑脸瞅着他爹道:“我没跟您争。” 大的怒道:“这还有争的么。”说着脱了鞋似乎要打他一般。 众人明知是爷俩在逗乐子,倒也有不少人笑了出来,尤其是看这小童明明才丁点大,古灵精怪的样子却跟个小大人似的,甚是可爱。 小的继续道:“言归正传。” “对,你好好说,别闹。” “我啊,叫孙悦,还请您诸位以后多多关照。” “对。” “站在我边上的这个是我爹,他叫孙小悦。” 噗~,说到这,周围的观众已经都笑成一团了,这帮人哪听过相声啊,稍微抖一下包袱就能笑的不轻,这孩子真是太皮了,谁家排辈分是倒着排的呀。 果然那个大的一听就急了,抡起鞋底子就抽他屁股。 ………… 北宋自然是没有相声的,因此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自然便是穿越者了。 小的真叫孙悦,本来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有为青年,今年刚从985名牌硕士毕业,有着大好的前程和灿烂的人生还没来得及享受呢,开着公司给配的新车接老爸兜个风的功夫,突然就被大卡车给撞一千年前来了。 别人穿越都带金手指,有的带加特林,有的当皇帝,有的干脆带一个大仓库,还有那臭不要脸的直接带个系统啥的,他倒好,空着手来不说,还带来一个爹。 亲爹。 卡车把他亲爹孙春明也给撞来了。 也不知这个穿越是用什么科学原理实现的,反正当他们爷俩睁开眼睛的时候,俩人似乎都年轻了二十多岁,老爸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自己则变成了一个六七岁的幼童。 没有金手指也就罢了,好歹穿越到了最受穿越者欢迎的宋朝,就是这个时间稍微提前了一点,后周显德七年。 这一年,赵匡胤还是检校太尉,全国百姓还在给柴荣戴孝,北面有北汉和契丹,南边还有南唐和后蜀,反正是半点大宋的繁华文明都还看不出来,一肚子宋词压根没人欣赏,连穿越者最基本的福利都享受不到。 这样的乱世尾巴,能活着便已经是一件大不易的事情了,谈什么出将入相,说什么富贵荣华,美梦做不过半天就被饿醒了,甭管以后干什么,都得先为了一口吃食而奔波。 好在这年月兵荒马乱,也没什么路引了,全国流民都来开封城找活路,倒也没人在意他们俩外来户。 刚来的时候他们俩也不是说相声的,老爸体制里混了一辈子,一辈子钱虽然没怎么赚着,但脸却要了一辈子,钱可以丢命可以送,就这二两重的薄面皮不能破。 结果他跟着一众流民一块干了三天的纤夫就受不了了,细皮嫩肉的现代人哪干得了这活,干出浑身的血道子不说,关键是赚的那仨瓜俩枣真不够花。 正好他们爷俩上辈子都是相声爱好者,一合计,也就干了这个了。 还真别说,别看这些苦力一天累到死也赚不了几个钱,但大多数人只要听乐了之后都会赏一两个铜板,一天干到头收入倒是也凑合,起码比拉船强。 哪像现代人,看本小说还得找盗版,更别说打赏了。 说上两段之后,俩人脚下的小布口袋里已经装了不少铜板了,他们知道这帮苦力消费能力已经差不多见底了,也就草草收了口,将钱包起来往下一个人多的地方去。 大正月里的,都高兴,手头上可能也都有点闲钱,正是说相声最好的时候,而且他们俩都知道,好日子没几天了,必须得抓紧把钱赚出来,一刻也不敢歇。 因为就在昨天,为了抵抗契丹大军,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已经率军北上,打契丹去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今天晚上就能到陈桥驿,嗯,接下来发生什么,稍微了解点历史的就都知道了。 走了一会,看见一挑着担子卖枣的汉子,孙悦情不自禁的就咽了口口水,他们爷俩搭台,孙悦是逗哏孙春明是捧哏,说了一上午,孙春明还能挺得住,但孙悦却早就口干舌燥了。 这小贩也是眼尖,一看孙悦那神色就知道有买卖上门了,凑过来道:“大哥,孩子这嘴都起皮了,您来一把枣给孩子解解渴?” 孙春明有点犹豫,宋朝可没有蔬菜大棚,大冬天的连枣都贵的要死,一顿冬枣下肚,他们俩刚才的那段相声可就算白说了。 不过孙春明咬了咬牙,还是道:“怎么卖的。” 孙悦回头道:“算了吧爹,一会路过李大妈家里要碗水喝就行。” “唉,你爹我没用,也就能买得起几个冬枣吃了。咱爷俩也吃了小半个月的糙粮了,来一顿甜的顺顺肠子,明天咱还要谈大买卖呢。” 卖枣的笑道:“大哥您这孩子可真懂事,这枣子大的三文一个,小的两文一个,您是要大的还是要小的。” 孙悦抢着道:“要大的,大的甜一些,给我抓二十颗大的。” “好嘞。” “别别别,我还是要小的吧,给我换三十颗小的,要甜的啊,带虫子眼的我可不要。” “没问题。” 孙悦先给孙春明吃,孙春明吃了两颗之后就说不爱吃,不吃了,孙悦倒是一口气吃了五六颗,剩下的也舍不得了,就这么装在胸前里襟的小兜里,就要走。 “哎哎哎,你们还没给钱呢。” “给什么钱。” “冬枣钱啊!” “冬枣是我拿那大枣换的我给什么钱。” “那。。。。大枣你们也没给钱啊。” “大枣我们也没吃啊给什么钱。” 哈? 卖枣的也愣了,一时居然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孙春明笑笑道:“别介意,我们父子俩是说相声的,就是贫嘴,喏,这是枣钱,有空来听我们爷俩说相声。” 卖枣的一看不是来吃霸王枣的,倒是也乐了起来:“行,早就听人说,这附近来了一对父子说得一种叫相声的东西很有意思,一直想看也没遇上,原来竟是您二位啊。” 孙悦笑笑道:“大叔,过两天我们就要买下一个铺面说相声了,您到时候就可以随时找到我们了。” “呦?铺面,这可厉害了。” “喏,你看那个,这一趟街面上最大的那个老曹家烧饼,明天我们爷俩就要把这店给买下来了。” 卖枣心里暗暗笑了一下,倒也没说啥,心想,人家老曹家烧饼是这趟街最大、生意最好的铺面,别说人家不可能卖,就算肯卖,没个百八十贯根本就别动这心思,俩人说相声总共也没多长时间,要说赚到点小钱他是信的,但要说百八十贯那可就有点天方夜谭了。 第二章 买卖 晚上。 累了一天的父子二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他们临时的‘家’,那是南城的一个破漏的房子,嗯,非常非常的破。 要说这房子破到了什么地步?这么说吧,外面刮小风,屋里刮大风,外面下小雨,屋里下大雨,有时候雨大一点他们爷俩还得到外边避雨去。 房子里铺上一大块木板,大通铺,算上他们爷俩一共睡了三十多个汉子,猛一进去那里面的汗味和脚臭味能把早饭给熏得吐出来,木板上铺上干草就当褥子了,大冬天的也没有棉衣棉被。 五代乱世,这已经是他们这样‘外来’难民的标准配置了,就这,还得要他们每天三文钱的房租。 虽然很累,但爷俩并没有倒头就睡,孙春明一边给孙悦揉那个被打了一天的小屁股,还得一边给大铺上的舍友们讲相声。 他们说相声比这些苦力们要赚钱得多,不把所有人都逗笑,不让所有人都喜欢他们,是不敢睡觉的,怀里新兑的半块金饼子是他们爷俩全部的希望,可不敢让人给偷了或抢了。 这样的居住环境,多住一天都是遭罪,既然接受了穿越的事实,无论如何都是要先安个家的,于是第二天一早,父子两人穿好了衣服,洗了脸,还特意折了两根柳条,嚼碎了清一清牙垢,背上他们大半月来积攒的那点家当,朝着他们的目的地而去:曹家烧饼铺子。 他们打算把这地方给盘下来,先有个窝,有个糊口的营生,再去考虑以后出将入相的事。 两人盯上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天都会过来吃烧饼,因此那老曹对他们也算熟悉,见他俩来了,笑呵呵地道:“来了啊二位,还是老规矩,三个烧饼么?” 孙春明笑道:“今天不吃烧饼,是有事跟您商量,您先忙着,我们等您忙过了饭点再说。” “成,那您二位屋里坐,喝碗水。” 进了屋,孙悦便四处打量起这间屋子来,羡慕的直流口水。 其实这屋子也不大,本质上就是一户稍微大一点的人家,有个八十平米左右,临街开了个窗口,就成了个烧饼买卖。 屋子里虽不能说家徒四壁,但老实说也真没啥像样的东西,这要是放在后世,都属于需要扶贫的对象,只是对此事的父子二人来说,这样的屋子简直就是人生目标了。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那老曹终于算是忙完了,搬了一条凳子随便在父子二人面前一坐,道:“二位,找我老曹什么事啊?” 孙春明开口道“曹大哥,是这样的,我们父子俩想盘您这间铺面,您看您开个价吧。” 那老曹一愣,笑道:“兄弟你这是说笑吧,这铺面既是我们一家糊口的营生,又是我们一家住的地方,您给盘走了,我们一家人睡大街上啊。” 孙春明道:“大哥,我们父子真的很有诚意的。” “多有诚意也不卖,你父子二人我也知道,你们说相声一天也能赚不少吧,何必非得买我这铺面呢。” “总得有个家不是。” 那老曹气的都乐了,“合着你们俩要成个家,就得先把我给弄没家了不成?” “老哥,我们真的有诚意啊” “行行行,那你们说说,打算出多少钱买我的铺子。” 老曹心想,他这房子大概市场价在一百贯左右,要是他们能出到二百贯以上的价钱,自己倒是也可以考虑换一个地方,反正他有手艺,在哪不吃饭啊。 孙春明十分不好意思的道:“八十贯。” “八十?我明白了,你们爷俩是来曹爷这说相声的是吧。” 说着这老曹砰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显然是真的怒了。 这老曹是个关中人,长得五大三粗不说,右手还缺了两个手指头,听说是以前当兵打仗时伤的,发起火来自有一股气势,还真是挺凶的,孙悦都不由心里一阵突突。 孙春明也有点怵,没想到这老曹平日里挺和善一个人,发起火来这么骇人。 但他们父子俩算计这一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要是这么走了,可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曹大哥您别生气啊,买卖么,讲究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价钱不满意您说啊,咱有商有量,那才叫买卖啊,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所谓讨价还价当然是扯淡,他们爷俩把内裤卖了也就是八十贯,孙春明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孙悦也在一旁插科打诨的帮着老爸一块扯,一边焦急的望着外面。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老曹终于没耐心,开始赶人了。 “曹爷我没功夫陪你们俩说相声的逗乐子,这铺面不卖,给我滚。” 孙春明还想再说,“曹大哥……” 老曹拿出一根棍子来道:“滚!” 父子俩对视一眼,心中急的都火上房了,就在这个节骨眼,外面终于乱起来了。 “不好啦~不好了~太尉在陈桥驿兵变啦!太尉在陈桥驿兵变啦!” 石破天惊! 爷俩心中大石终于放下,暗道,终于特么的来了。 只是两人却好像没什么继续谈的意思,迈开步,真的往门外走去,只是他们想走,老曹却不让他们走了。 “兄弟!兄弟啊!你们别走,价钱好商量,好商量啊,八十贯,就八十贯,你们给我八十贯,我马上把房契给你们。” 他们这代开封人,也算是多灾多难了。二十年前,耶律德光打下开封,虽严令契丹兵屠城,但契丹人狼性难控,还是有小半城的人遭了殃。 十年前,后周太祖郭威在开封城外也是黄袍加身,只是这位向来以仁德爱民之名传世的仁君,却下了破城之日屠三天的命令。 那一夜,开封城宛如地狱,大半个城的百姓都死在了那三天的夜里,凡是稍有点姿色的姑娘,都没能逃得过魔抓。 十年后的今天,赵匡胤干了一件跟当年的的郭威一模一样的事情,你叫这老曹如何不慌,如何不怕? 却见孙春明淡定地伸出一只手张开道:“五十贯,你卖就收钱,我们爷俩带着呢,不卖就算了,我们爷俩不过是想安个家而已,总会有人愿意卖的。” 老曹心里一苦,五十贯啊,这个价要是片刻前,他能一个大嘴巴抽上去。 可现在啊,钱这东西总没有命重要吧,尤其是一想到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大闺女,狠狠一咬牙道:“好!五十就五十,这中原没法呆了,我特么拿了钱回老家去”。 第三章 天塌不惊 开封城乱成了一锅粥,有哭爹喊娘的,有酩酊大醉的,就是没有开门做生意的,家家户户全都死死的将门锁上,出城的道上更是人挤着人,大包小裹俨然一副逃难的景象。 中华五千年历史,从来没有改朝换代这么频繁的时候,短短五十年,中原大地上换了梁唐晋汉周五个朝廷,算上之前的唐,以及马上迎来的宋,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可以拍着胸脯毫不吹牛的说,老子一生经历了特么的七个朝代! 每一次改朝换代,都是一场浩劫,谁也没法保证,自己可以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外面乱成一锅粥了,而孙悦父子俩却在欢天喜地的收拾新家,大门一关,跟外面几乎是两个世界。 “爹,爹你快看,有面唉,白面唉,这些白面怕不是有三百多斤?” “人家是开烧饼店的,多备些白面有什么可诧异的。” “你看你看,哇塞,大锅,好大的锅啊,一次可以煮好多东西。” 孙悦好像身体变小之后,心里也跟着变小了不少,蹦蹦跳跳地检查自己家里能用得上的东西,等查的累了,就往大木床上一趟,感受背上软软的褥子,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 “舒服啊,爹,今咱别出去说相声了,歇一天吧。” 老爸道:“本来也出不去啊,今天谁还有心思听相声了。你身体还没长成,躺下睡一觉吧,屋子我来收拾,刚才我看见厨房里还有块大肥肉,晚上给你做肉吃。” “真的啊,太好了,爹我发现你今天特帅,肉啊肉,我好像都忘了你是什么味的了。” 孙春明笑笑没说话,事实上他也快忘了。 厨房那块大肉肥的不行,几乎都看不见红膘,这要是一个月以前他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可如今却要流口水。 到了申时时分,赵匡胤的大军已经来到了城外,街面上已经安静的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了,孙春明却在哼着小曲,将肉放到锅里,用小火滋滋煎出油来,又小心翼翼地将荤油盛出来留用,再将榨干了剩下的油梭子收好,打算混点白菜吃一顿饺子补油水。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孙春明愣了一下,还是问道:“谁啊。” “曹大哥是我,借你家地窖躲一躲。” 听声音是个女人,是来找老曹的。 想了想,孙春明还是把门给开开了,而且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正是隔壁卖豆腐的张寡妇。 门一开,张寡妇也是一愣,“你是……” “老曹已经把店卖给我了,他带着他们家人跑了。” 张寡妇听后一呆,然后噗通一下就坐地上了,哭嚎道:“这个没良心的呦,白睡了老娘这么多回,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看起来这张寡妇跟老曹好像有一腿,这也正常,一个丧偶一个守寡,邻里街坊住着,时常互相帮衬帮衬,没发生点什么才是奇事。只是孙春明见这场面一时有点尴尬,颇有些手足无措。 张寡妇不愧是能在这乱世活三十多年的主,眼泪一擦,就道:“大哥,大哥您行行好让我到地窖里躲一躲吧,我们家没男人,等会大兵进城,我。。。。我可以跟你睡觉,我活很好的。求求您了。” 一边说着,这张寡妇还一个劲的磕头,顺便还脱了自己的外衣,露出旧红色的肚兜。 张寡妇三十来岁的年纪,保养的也还算凑合,谈不上什么美女但也在及格线上面,孙悦娘早死,孙春明也是个二十几年的老光棍,一见这个一时间也有点麻。 “不用不用,快穿上快穿上,街里街坊邻里邻居的,举手之劳而已,你尽管躲就是了。” 张寡妇闻言大喜,抬眼看了下孙春明,虽然长得斯斯文文好像是个书生,但好歹是个男人,连忙磕了三个头,熟门熟路的就找到地窖的入口。 孙春明刚松了一口气,就见那张寡妇在地窖入口又站住了,“你。。。。在做饭?还做了肉?” 那眼神,好像在看傻子一样。 “啊,这不新买的房子么,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您这心可真大啊,天都塌了,您还有心思图您那五脏庙。” 孙春明笑笑道:“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我这小老百姓头上啊,我听说太尉一向和善亲民,从不欺压百姓,应该不会做出天怒人怨之事吧。” 张寡妇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就下去了,心里却骂道:“直娘贼,老娘真是倒了大霉了,本以为遇上了好人,结果却是个傻的,估摸着是指望不上了,也不知老娘这身子又要被多少人便宜了,但愿他们玩完了就走,别再把老娘的命给要去。” 这么大动静,孙悦自然也醒了,见张寡妇躲了下去,笑着鼓掌道:“送上门的大肥肉,您也不吃一口,老爹你莫不是改姓了柳了?” “滚犊子,有这么调侃你爹的么。” 自从穿越过来说了相声之后,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连这种荤笑话孙悦也敢调侃了。 “爹,我跟您说正事,您说我妈都走这么多年了,您为了怕我受委屈一直都没再找,现在好了,咱爷俩一人年轻二十岁,您不是还打算一个人过吧,您不用顾虑我,真找了后妈还指不定谁欺负谁呢,你看那穿越小说,主角都是三妻四妾和谐美满的,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孙春明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道:“滚!用不着你操心。都改朝换代了还寻思这没用的,万一一会真有大兵进来抢劫,你也给我躲地窖里去。” “没事,你儿子我上大学的时候好歹选修过历史,赵宋朝廷就算有万般不是,至少这仁爱一项上,确实是五千年来独一份的,尤其是赵大,这次改朝换代,除了韩通全家之外,几乎就没死什么人。” “谁知道呢,宋初这段历史,被赵光义改了少说得有七八回,太祖实录成书的时候老人全都死光了,谁知道靠不靠谱。” 孙悦胸有成竹道:“他改的了宋史,还改得了辽史么,这么大的事辽史也是有记录的,您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要不然我能让您这个时候买宅子么。” 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了。原来是刚才张寡妇进来之后一时忘了锁门。 一个血葫芦一样的女人,踉踉跄跄的跌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剑,直指着孙春明道:“去给我倒一杯水,不许喊,否则杀了你。” 第四章 太平 女人很好看。 柳叶弯眉樱桃口,翠匀粉黛好仪容,纵使一身血污,依然看得出是一位绝世的美人。 孙春明不敢耽搁,连忙就进屋里盛水,孙悦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我好怕,姐姐你不要杀我啊~救命啊~呜呜呜呜。” 这女子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娇声喝道:“别哭了。” 哪知这一喝,孙悦却哭的更厉害了,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女子蹲在孙悦身边,柔声道:“小弟弟,你不要哭了,姐姐不是歹人,有恶徒追我,不得不在你家暂避,等今天过去了,姐姐给你买好吃的甜……” 噗呲一声,还没等女子把话说完,一把锋利的短刀就插入了她的心脏,一连捅了三四下才算罢休,那女子想握手中的剑,可是又哪有力气? 眼一黑,人就躺地上了,刚刚还嚎嚎大哭的孩子则狠狠地呸了几口,吐出一口刚才从女子心窝处喷出来的血。 孙春明闻声过来,见倒地上的尸体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由责怪道:“你。。。。你怎么把人杀了?” “不然呢?你还想和她来一段香艳的暧昧剧情不成,扑街的网文写手才会这么设计,这女子衣着华贵,又长得如此漂亮,定是富贵人家,北宋建立时满朝文武中被杀满门的只有韩通,这女人不是他女儿孙女就是他小妾,你想陪着他一块给后周陪葬?帮忙。” 说着,孙悦手脚不停,丝毫不顾虑血污,伸手就往这女子里衣中摸去。 “你干嘛?” “当然是找钱啊,这女人既然是韩通的家人,身上必然有值钱的东西。” 说话间,孙悦已经搜出来一小袋金豆子,一块玉佩,以及两件金银首饰,连同女人的宝剑一起交给孙春明收起来。 见张寡妇听到动静从地窖里往出探头,孙春明毫不客气地道:“看什么看,快帮忙把这女人扔出去啊,要是等赵匡胤的人找不到人挨家挨户搜查,就特么麻烦了。” 张寡妇听了连忙跟孙春明合力,打开大门直接把尸体扔到了大街上,然后居然把门一插,又躲回了屋里,居然对刚刚杀人的两个邻居一点都不怕。 事实上,张寡妇不但不怕,反而还很欢喜,能在这乱世中活这么大,谁没见过几个死人,甚至亲手杀过人的也决不在少数,此时看见孙家父子杀人,不但不觉得惊慌,反而觉得踏实了不少。 不敢杀人的男人,在这乱世之中又有何用? 尸体被扔到大街上,不一会的功夫便有大兵赶了过来,见到女子的尸体,纷纷都松了口气,跟本就不在意是谁杀的。 这女子是韩通的小女儿,或许她并不是什么坏人,相反,若不是对孙悦这个幼童动了恻隐之心,以她的武艺本不必去死,但这就是乱世,哪有什么无辜。 韩通不死,赵匡胤睡不好觉,而他又必须保持自己仁德的光辉形象,所以韩通必须得死于‘意外’,为了不让人戳破这层窗户纸,所以韩通必须全家都死于‘意外’,他会追封韩通当中书令的。这女人不杀,孙悦估计过一会自己也该死于‘意外’了。 反观孙悦,人生中第一次杀人,还是直捅心脏,顺便溅了自己一身的血,甚至他还差点喝了一口,自然也是恶心的,只是没有吐罢了。 不过恶心归恶心,他心里却没有半点内疚不安的想法,这女人既然闯进了他家,不管本心如何,都是存了用他们全家性命赌她一线生机的意思,况且,起码今天这世道还是个乱世,乱世杀人,不过是为了活着而已。 想通了这些,孙悦也不避讳张寡妇,直接把自己染透了血污的衣裳一扔,赤条条地从水缸里盛了盆水,干脆坐进去擦洗身子起来,而孙春明,似乎也并不担心自己宝贝儿子的身心健康问题,自顾自的继续剁馅包饺子。 …………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街上的喊杀声也已经彻底消失,孙春明终于也煮好了他的饺子,甚至还特意去地窖喊了张寡妇一块吃。 张寡妇远远闻到香味,自然也勾起了馋虫,只是人家肯收留你一个寡妇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若是平常吃食倒也罢了,可这大肥肉馅的饺子,自己哪里好意思呀,因此只能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拼命的摇头,生怕惹了人家不快。 孙春明笑道:“嫂子,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我们爷俩也不是本地人,在这开封城里无依无靠,没亲没友,全指着邻里帮衬呢,这顿肉角儿,权当是提前谢谢您了。” 张寡妇见孙春明都这么说了,便也不矫情了,笑道:“那成,您这刚搬了新家可能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吧,您看您这家里也没个女人,一会我就帮手把您这屋子收拾出来。” “那感情好,那就多谢您了。” 孙悦对俩人之间的瞎客气视而不见,只顾着埋头造他的饺子,他六七岁的身体倒也吃不了多少,但关键是馋啊,油梭子白菜,咬一口呲的一声,淡黄色的荤汤能喷出去小半米,进肚能补半个多月的油水,吃起来也是格外的香甜。 三口人吃完了饺子,各自摸了摸肚皮,张寡妇站起来洗碗,恰巧那大内皇宫之中突然就奏起了恢弘大气的礼乐,父子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露出了笑容。 大宋,来了。 穿越以前,孙悦从不觉得宋有什么好的,尤其是与蛮夷公天下这一条最是让他不屑,感觉比之雄壮汉唐差出不知多远,但如今听到这礼乐,他们父子俩几乎都是热泪盈眶。 想那卖烧饼的老曹,本是粗豪的关中汉子,沙场争锋过的狠人,一听说赵匡胤兵变,马上以白菜价卖掉自己的家,大包小裹的带着老娘和孩子亡命天涯。 想这俏丽的张寡妇,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好歹也是靠辛苦劳作养活自己的良家,却可以二话不说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脱衣服。 庆幸啊,他们穿过来的正是时候,赵宋朝廷正在以无比自信的姿势,在和五代乱世挥手告别。 老百姓其实不关心什么岁贡,不关心什么国家尊严,不关心什么叫燕云十六州,什么是河西走廊,那是活人才能关心的问题,老百姓真正迫切的要求,其实是活着,好好的活着。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第五章 小色鬼 等了许久,那恢弘的礼乐终于停了,开封的百姓也终于可以安静的睡个觉了。 那张寡妇很是个勤快人,这一会的功夫,屋子已经收拾了个七七八八,整洁干净了,孙家父子两人也就准备睡觉了,只是她却不敢就这么回家,恳请孙春明收留,多留她住上一晚。 孙春明自然不会拒绝,这屋子放到后世可能也就是个一般人家,但放到此时的开封却是不小,因此倒是隔出来三屋三床,孙悦一间,孙春明一间,正好还空出来一间,让给张寡妇。 可张寡妇却想得歪了。 这年月,谁家六七岁的稚童是自己单独一间屋子睡觉的?便是大户人家里,也是奶妈或丫鬟带着的吧,那这孙家汉子自己一个屋睡觉,心里几个意思? 纠结地咬了一会自己的上嘴唇,张寡妇心想,这孙家郎君细皮嫩肉的模样倒也白净,此时艰险,自己毕竟有求,再说老曹那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也不跟老娘知会一声,以后这日子,自己一介女流之辈,免不得要靠他这个爷们帮衬。 罢了罢了,本也不是什么大家的闺秀,清白的身子,就便宜了他吧。 想罢,张寡妇将灯火一吹,便摸着黑进到了孙春明的屋里,脱下外衣,就钻进了孙春明的被窝,探手朝他身体摸去。 孙春明本来都睡着了,冷不丁的只觉得一个冰凉的小手往自己身上一搭,当场就吓得醒了,待看清被窝中女子轮廓,蹭的一下就跳下了床吓的说话都哆嗦了。 “嫂子这是做甚?孙某看在邻里的份上对嫂子一直都是尊敬有加,无半点轻慢之意,你又何必这般轻贱了自己?” 张寡妇也愣了,明明是你特么给老娘暗示,老娘有求于你硬着头皮来的,怎么看你这意思,反倒是自己犯贱了呢? 张寡妇也是个泼辣性子,怒道:“你。。。。你若不是想睡我,何必把孩子放那屋去?也是个五尺高的汉子,怎么事到临头,还怂包了呢?” 孙春明苦笑:“嫂子误会了,我们父子一向都不是同床的,这孩子早慧,不像别人家孩子粘人,自己一屋反倒更自在一些,孙某绝无携恩图报之心。” 张寡妇一呆,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羞死个人了,霎时间从脸到脖子,连着耳朵根,全都红的发烫了起来。 便在这时,只听孙悦那屋传来声音道:“爹爹,你们怎么还不睡觉呢?我把地方都让出来了,自己一屋可是有些怕呢,你们再不睡我可就要进去跟你们一块睡了。” 张寡妇大怒,气急之下直接就把枕头扔下来了,“姓孙的,你消遣老娘!” 孙春明一时间百口莫辩,灰溜溜穿上衣裳,抱头鼠窜,一边道“嫂子千万莫要误会,这孩子自幼顽劣,纯属胡说八道,您就在这屋睡着,我去隔壁那屋,若对您有半分觊觎,天罚我五雷轰顶。” 说着,也不等张寡妇答话,闷头就冲了出去,只留下张寡妇一个人在被窝里,红的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 出了门,孙春明摸了摸脑袋,已经鼓起来好大的一个包,宋朝时的枕头可不是软的,有钱人家都是用瓷的,没钱人家用的也是木的,张寡妇含怒出手,正中脑门,这一下可是不轻,他现在脑袋还嗡嗡作响呢。 一边揉着脑袋上的大包,另一只手不停的抚摸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我生的,我生的,这是我亲儿子,打死的话这么多年就白养了,冷静,一定要冷静。” 却不想,孙悦居然自己走出来了,还递上了一条沾了凉水的湿布。 孙春明接过来,一边捂着自己头上的包,一边照着小屁股狠狠就是两巴掌,怒骂道:“有这么坑爹的么?” 孙悦吃痛,却也不恼,嬉皮笑脸地道:“爹,这种寡妇不睡白不睡,又不用负什么责任,还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您都素了这么多年了,大宋又没什么娱乐活动,总不能连荤都不开吧。” “小王八蛋,你爹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滚回屋睡觉去。”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孙悦睁眼醒来的时候张寡妇已经在忙忙活活的收拾了,这乱七八糟的新家要让他们爷俩收拾,没个三四天休想收拾的利索,这女人倒也手脚麻利。 张寡妇也是脸一红,昨天孙悦那话茬接的实在是太赶巧了一些,分明就是故意的,这也让张寡妇多少相信了这孩子的‘早慧’,一想到自己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出糗,只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 “起来了?我给你们爷俩做了蒸饼,再不起都要凉了,快去叫你爹起来吃饭。” 孙悦闻言笑嘻嘻地叫了老爹起床,孙春明似乎是余怒未消,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饭桌上,三个人闷头吃饭,谁也没说话,张寡妇跟孙春明之间的气氛稍微有一些尴尬。 吃完饭,洗了碗,还是挺尴尬,孙春明道:“那个。。。。这屋子这么快就收拾完了?真是多谢你啊。” “没事,应该的,昨天一天都没发生什么,想来今天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我这就回去吧,豆腐还没磨呢。” 孙春明自然说好,却让张寡妇稍待,然后去地窖里寻了一圈,实在没找着什么像样的物事,只找出两根黄瓜,递给张寡妇道:“您看您帮着把屋子收拾的这么干净,真是也没什么能谢谢您的,这两根胡瓜您拿去吧,算是我们父子俩谢谢您的。” “哎呀,邻里街坊的客气什么,昨天我不是还吃了您一顿荤角儿呢么,冬季里存点鲜菜不易,您还是拿回去吧。” “这是我们爷俩的一点心意,您就拿着吧。”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您太客气了。” “拿着吧。” “不用不用。” “拿着吧。” “真不用。” 孙悦实在忍不了俩人磨磨唧唧了,鬼使神差接了一句:“您不用的话,可以吃啊。” 张寡妇一愣,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是啥意思,好半天,琢磨过味来之后腾的一下脸就红透了,拿起黄瓜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出了门还低声骂了一句:“小东西哪里是什么早慧,分明就是个小色鬼。” 第六章 开张 送走了张寡妇,爷俩终于开始了他们安家之后的第一天,也是大宋王朝的第一天。 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从昨天那女人的荷包里取出一颗金豆子,再背上一包铜钱,父子俩人便出门采购去了。 干什么是他们俩早就商量好的,相声是肯定不能扔掉的,但这店面不大,根本就没法堂食,更不可能开个茶馆,因此相声可以作为招揽顾客的手段,却不能当做主营业务,所以两人决定,卖拉面。 他们所在的这片南城区没什么贵人,尤其是沿河这一线,全是靠着汴河吃饭的苦哈哈,稍微高档一点的东西都是吃不起的,不过隔三差五吃的还是可以吃碗白面犒劳自己的。 而拉面这东西,味道怎么样他俩不敢说,毕竟不是专业的厨子,但至少看着唬人啊! 宋朝人可没见过面条在厨子手中上下翻飞,龙飞凤舞,最后甩出头发丝粗细的绝活,光凭这一手,应该就不愁没人来买。 走在大街上,汴京城的萧条还是让父子俩暗暗吃惊的,虽然昨天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街道两侧开门做生意的店铺几乎没有,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大道上几乎一个人也没有,过年的喜庆气氛荡然无存。 虽然最危险的昨天已经过去了,但显然,老百姓还是心有余悸的,谁也不知道今天这些大兵会干出什么事来,更没人开张做生意了。 街边上,只有三五个乞丐,懒洋洋的靠着墙角,与其说是在乞讨,不如说是在等死,孙春明见此不由得紧了紧握在手里的剑,不过那些乞丐似乎并没有抢钱的意思,看他们父子两人的目光更像是在看傻子。 因为实在没几家开门的店面,父子俩走了半个南城才买齐了东西,而路上三三两两的人看见他们父子俩大包小裹的买了这么多东西,不约而同的都是一个反应:这人不是个傻的吧。 这日子,往外卖东西换钱还来不及呢,谁特么的会往家里买东西?这样的傻瓜是怎么在这乱世中活到现在的呢? 父子俩对那些笑话他们的声音倒是毫不在意,谁傻谁知道,平时五文钱一个的大碗,他们一文钱就搞定了,买了三百多个,也才花了三百文而已,本以为今天得花一颗金豆子呢,结果一贯钱都没花了,全都解决了。 回到家,父子俩见外面这场面,估摸着就算开了门也没生意做,便索性也跟着不开张了,专心练习拉面,练了一天,倒也差不多拉出了点样子,面条能甩出一米多长了,这手艺放到二十一世纪估计都上不了岗,但在大宋,倒也是一道奇景了。 晚上,父子俩吃了一肚子的拉面,炖一锅骨肉汤,也就睡了。 又是一夜无话。 第二天。也是大宋王朝建立的第二天。 连续两天,街面上不见一丁点的乱象,百姓们的心里不由得开始冒出了希望,尤其是听说这两天北城的那些贵族老爷们一个死的都没有,该当官的继续当官,该做事的继续做事,好像除了换个皇帝之外,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五代乱世五十年,改朝换代五次,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啊,莫非这赵匡胤真的是仁义无双不成?莫非这一次,真的没有屠城? 抱着这样的想法,不少的店铺今天都开门打算试试水了,尤其是北城服务贵族老爷们的那些店,连续两天,贵族老爷们可都是照常上朝的呢。 北城都特么开了,南城这些苦哈哈还怕啥?甭管谁当天子,这日子不都得照常过么,老婆孩子还等着吃饭呢,于是男人们有不少都走出了家门,继续工作,街面上的秩序也恢复了一些。 哦,倒也不能说一切如常,多少还是有一点变化的,比如那汴河码头边上拐角处,最红火的一家曹家烧饼店,不知不觉的居然已经换了掌柜,让许多来买烧饼的老主顾大呼失望,定睛一看,这不是之前码头上说相声的那两父子么? 只见那父亲直接把面案放到外面,让每个人都能看见,手中搓着一团面,不一会的功夫就给抻得老长,上下翻飞不一会的功夫居然就给抻的又长又细,那足足两尺来长的细面条,往手里一合,再抻开了使劲往面案上一摔,竟然不见面条断裂,反倒是抻的更细,惊出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过往的行人见此手段,无不纷纷驻足而视,北方人谁没吃过面,却从没听说过这面还有如此的吃法,这么细的面,吃在嘴里得是什么味? 不一会,孙春明将面抻好了,随手放到屋里的大锅中煮沸,又揉了个面团继续抻起来。 孙悦朝四周拱拱手道:“各位,今天烧饼是没有了,我父子二人盘下这家店面,别无所长,唯独这汤饼,做的堪称一绝,十文钱一碗,保证劲道好吃,可有哪位要买一碗尝尝的?” 众人面面相觑,乖乖,不便宜啊。 要知道这可是南城,平常一碗汤饼也就两文钱左右,都是苦哈哈,两文钱就能填饱肚子,谁会花十文钱? 一听这价,大部分人都散了。 他们父子俩倒也不着急,大部分散了,可那不是还有没散的么,十文钱一碗的汤饼虽然挺贵,但决没到吃不起的地步,就冲着人家刚才在空中抻面的手艺,想尝一尝的也不算少。 孙悦笑嘻嘻地开始收钱,不一会功夫就收了一百多文,恰好那锅中的面条也煮好了,盛出来倒入肉汤,放上萝卜,撒上葱花,配上筷子,就端着面条挨个给客人送去。 南城人吃饭少有堂食的地方,苦哈哈没那么多讲究,端着大碗蹲下就吃,一个个吃下去的时候全都眼珠子发亮,纷纷给出赞赏的大拇指,口中连连称赞。 拉面讲究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汤镜者清,肉烂者香,面细者精,嗯,不过他们一样都没做到。 但是这拉面毕竟是一千多年后的清朝才有的东西,比起宋初的汤饼不知要好上多少,起码这弹牙感和爽滑感是宋朝汤饼万万没法相比的,肉汤与面条完美融合,肉香却不夺面味,第一次吃下不惊为天人才怪呢。 就这样,孙悦他们小店的门口不一会便已经大排长龙了,孙悦收钱也是收的手软,孙春明更是在大冬天里拉出浑身的大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只是打开抽屉一看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铜钱,又都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第七章 上元夜 宋初时,达官贵人都是吃三顿饭的,而平民百姓却是两顿甚至一顿,因此忙完了早上的一阵之后,父子俩的生意便停了下来,孙悦在开心的数着小钱钱。 “一贯、两贯、三贯、爹,咱们一早上居然卖了四贯还多一些,去掉成本净赚也有将近四贯了。” 孙春明倒是冷静一些,“乡亲们没见过这样的面条,一时新鲜,所以都买了一点,明天就不会这么多了,毕竟十文钱一碗面条,已经超过这些苦哈哈的承受能力了。” “这倒也是,要我说咱爷俩就不应该在南城窝着,北城才是咱父子俩大展宏图的地方。” 孙春明笑道:“北城的公卿满地走,贵人不如狗,咱这种无根无底的平头百姓去了还不让人欺负死?再说北城的宅子多贵啊。” “这倒也是,对了爸,咱现在也算有钱了吧,昨天那女尸还贡献了一袋金豆呢,少说也值几百贯吧。” “你想干啥?” “爹,青楼啊!好容易穿越一回,还是青楼文化最发达的北宋,您就不想去见识见识?” “滚!收拾收拾,说相声了。” “不是吧爹,累死啊,不用这么拼吧,咱已经不是那么缺钱了。” “你懂个屁,穿越一场,咱爷俩有一千年的见识和眼光,还有一点理工科的技术,你就图做点小生意不成?北宋可是文人的天下,你以前学习就好,加上现在年龄又小,正是读书的好时候,等将来赵二当了皇帝,你去考那一科青云榜,到时候你爹还指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呢,就咱这点钱,吃点啥喝点啥倒是够,可够你读书的么?不经过系统的学习,你顶多也就能做两首诗词,写得了文章么?你爹我毕业三十多年了,再想学习是扯淡了,这点希望全都在你身上了。” 孙悦闻言不由愣了一下。 记得小时候,全国经济条件都不算太好,有一次孙春明发了奖金,吃苍蝇馆子,他很兴奋的点了一份砂锅,而孙春明则只吃一碗过水面条,当时孙悦问,既然有钱了,为什么不吃好一点? 孙春明只是笑着说,钱要攒着给他上大学。 那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后来孙悦再问起的时候孙春明也已经忘了,但从那以后,孙悦学习的时候一刻也不敢懈怠。 虽然随着国家的经济发展,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再也不用为一碗砂锅去算计了,可每次他想跟小伙伴们逃课去上网的时候都会想起当年的一碗白水面。 时光荏苒,一晃眼,孙悦考上了985,读完了硕士,进了五百强,结果还没等高兴高兴呢,就被大卡车撞北宋来了,又回到了那个经济困难的小时候,外面的世界沧海桑田,而他们父子,却好像一直都没有变。 “发什么呆啊,赶紧的。” “哦。” ………… 就这样,孙悦父子俩在北宋辛劳而又小确幸的生活开始了,早上起来抻面,日上正午说相声,太阳西落了再抻面,忙完了晚上关上门数钱,然后累的跟死狗一样的睡觉,一晃眼就是好几天,已经到了上元佳节。 封建社会是很重视节日的,毕竟一年到头来也就这么几天能乐呵乐呵,只不过今年因为改朝换代的原因格外冷清,但这么多天都平稳过来了,老百姓的信心多少都回来了一点,这上元节还是要过的。 额外说一句,孙悦一直小心眼的认为赵匡胤什么日子不好挑,非得在大过年的造反,绝对是为了把新年和国庆放在一块,这样给他打工的那些大臣们就可以少放一个假期了。 孙悦父子俩对这一天也是期待多时了,倒不是贪图热闹,而是这一天,他们可以去北城赶庙会卖面条。 平日里开封城尤其是北城是不允许有街边流动摊的,但今天不会管,北城的消费能力远不是南城这些苦哈哈能比的,他们卖面条可以多卖许多钱。 雇了几个汉子,背着面板大锅柴火和食材,早早的来到最繁华的街面上占了地方,孙春明大喊了一声“汤饼~”,就开始抻面了。 抻面这东西,放到北宋绝对能算一场表演,这两天的练习,孙春明的手艺也是越来越好,虽然还是抻不出一窝丝,但毛细还是可以做到的,这项绝活对没见过的人来说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大兄弟,你这面怎么能抻的这么细啊!” 孙悦笑道:“独门手艺,我爹练了二十年才练出这水平来呢,不光细,吃起来还有嚼劲呢,五十文一碗,您尝尝?” 好家伙,南城卖十文钱一碗的面条,跑北城来居然翻了五倍,不过北城这帮人是真不差钱啊,五十文一碗的贵族面,居然一点都没把人吓住,反倒是这些抢着掏钱的把他给吓住了。 指甲盖那么大的角银子,扔出来找不开,居然就不用找了,不大会的功夫居然卖出了平时一天的营业额,笑得他都看得见后槽牙了。 与此同时,朱雀门缓缓打开,百余个骑兵,拥着一辆八匹骏马拉着的马车缓缓的走了出来。 “大兄,天下初定,若是非要游玩,不妨多带一些护卫吧。” 车上之人笑道:“天下虽定,但百姓心中不定啊,大过年的,街面上冷冷清清,这是对咱家不放心啊,今日出宫,就是要与民同乐,让百姓看看,我赵匡胤和郭威是不同的,若多带护卫,排场摆足,老百姓还怎么过节,就这样吧。” “大兄,你现在是官家了,得说朕。” “哦,哈哈,朕意已决,二弟不用再劝了。” 一路上,人们见了天子自然要下跪行礼,赵匡胤全都制止道:“今日,我就是来逛街的,你们要过节,我也得过节啊,该什么样,就什么样,不用顾忌我。” 赵匡胤还是不习惯说朕,众百姓看见赵匡胤笑容可掬的样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车队走的很慢,众人见赵匡胤真的完全没有架子,居然真的该干啥干啥了。 要说这赵匡胤,别的本事不提,至少这人格魅力上来说,翻遍史书几乎没有能跟他比肩的,以前没当皇帝的时候,一向是以亲民形象出现的,毕竟他也流浪过的,饿急眼的时候还偷偷去人家的菜地里啃过生白菜,自然没有什么架子,是老百姓最喜欢的大官。 因为所得俸禄和赏赐全都捐给了将士们的遗孀遗孤,所以他的太尉府也是所有高官中最简陋的,仆人也没有几个,有点闲钱也都请了兄弟们喝酒了,所以平日里从来都是自己上街买东西的,加上为人豪爽风趣,其实在百姓心中的评价是很高很高的。 之所以这么多天提心吊胆,无非是被十年前郭威那一场给吓怕了罢了,此时赵匡胤笑呵呵的一出来,百姓们一看,赵大黑子好像还是原来那个赵大黑子,马上这民心就定下来了,赵匡胤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毕竟后周总共也就十年,郭威还屠过城,有几个能怀念前朝的? 车队缓缓的走,突然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赵匡胤问道:“恁啥咧?” “官家,前面有个卖汤饼的摊子,四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好像都是看热闹的,要不要清一清路?” “汤饼?我还以为是干杂耍的呢,卖汤饼有啥好看的?走,咱也去看看。” 第八章 与赵匡胤的初相见 正卖的热火朝天的父子二人,并没有注意到赵匡胤来了,甚至围着他们比较近的那一圈人也都不知道,直到有人大喊了一声官家,众人这才散开,纷纷跪地行礼。 赵匡胤自然还是笑嘻嘻地与民同乐,亲自走下马车,道:“掌柜的,这汤饼好厉害啊,我生在开封长在开封,平日里最爱面食,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 孙春明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这么大的历史名人,更没想到赵匡胤会亲民到这个地步,忙答道:“回官家,小人父子逃难到开封不久,而且一直在南城讨生活,粗鄙食物,自然不入贵人之眼。” 赵匡胤笑道:“我看着却很有食欲啊,宫里的御厨恐怕也没你这手艺啊,来,给我做一碗。” “是。” 赵匡胤亲自吃他们家的面,这可是天大的广告,等明天回到南城,只要写也一个广告牌,上书‘官家吃了都说好’,这生意还不好上天去? 不大一会面条煮完,由孙悦端着,小心翼翼地给赵匡胤送去,口中还道:“祝官家横扫八荒一统天下,大宋国运像这碗面一样,长流不绝。” 赵匡胤听了哈哈大笑,夸赞道:“好孩子,真会说话。” 边上的太监上前两步,想要从孙悦手里接过面条,还拿出了一根银针,似乎是想试试有毒没,被赵匡胤照着屁股就是一脚笑骂道:“滚一边去。” 说着,竟然伸出手,要亲自接过孙悦手中的面。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赵匡胤的手指刚刚碰到面碗的时候,嗖的一声破空之声传来,赵匡胤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猛的一个后仰,就见一支弩箭,嘭的一声钉在了地上,若不是赵匡胤躲得快,这箭就射到他身上了。 “保护官家!” 哗啦啦一阵齐齐的声响,无数的护卫将赵匡胤围了个严严实实,刀出鞘箭上弦,冲天的杀气直上云霄,扫向四周的眼神似乎要择人而噬一般。 周围的百姓看到这场面全都傻了,哗啦啦的一下就全都跪下了,只有孙悦,端着一碗拉面,傻愣愣的还在站着,一时间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因为就在刚刚,少说有七八支箭牢牢的锁定了他,浑身上下连汗毛都炸起来了。 赵匡胤可是从小兵一步步爬上来的,征战沙场十几年,什么阵仗没见识过,根据这箭矢的速度,很快就判断出这是一支弓箭而不是弩箭,刺杀之人应该是临时起意,正好碰上了的大周愚忠,而不是有组织的,否则就凭这么个玩意想杀他赵匡胤,未免太好笑了一点。 想到此,赵匡胤的黑脸阴沉的跟锅底灰似的,气的都乐出来了。 他黄袍加身,除了韩通一家赶尽杀绝之外,几乎一个人都没有杀,甚至除了将枢密院这样的要害部门换上赵普之外其余的后周旧臣,连个降职的都没有,小皇帝和小太后都是恭恭敬敬给请下来的,还特么想让他咋滴? 五代十国将士们造反都造成习惯了,他不抢这江山,凭那孤儿寡母两个人难道就坐得稳那天子宝座不成? 看来,这人心还未完全归附啊。 越想越气之下,赵匡胤一把推开围住他的护卫,把黄袍随手一扔,从腰间抽出他那条威名赫赫的盘龙棍,大喝一声道:“都特么给老子起开!” 说着,赵匡胤大步走到一空旷处,故意把自己露出来,迎着羽箭来的方向,一把扯开自己上衣的衣襟,露出黑乎乎的胸膛,猛拍了两下,大喊道:“来啊!射!你不是想杀我么?你特么要是不服老子,尽管再射!怕你不是好汉!” 说着,那盘龙棍一甩,居然咚的一声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 静! 死静! 整条街上的人都被赵匡胤这一举动给吓傻了,这赵匡胤半个月前还是后周第一猛将,区区一根冷箭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特么堂堂天子,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彪啊! 半响,终于还是没有第二支羽箭飞来,那刺客可能早就跑了,又或者是一时冲动,此时已经后悔了,也可能见赵匡胤这么猛一时被吓住了,反正是怂了。 赵光义凑过来道:“大兄,要不要大索全城,那刺客跑不远。” 赵匡胤闻言沉吟了一会,似乎有些意动。 孙悦听着可就吓傻了,刺杀官家,这可是足以捅破天的大事,到时候刺客抓不抓的着不好说,但大搜同党却是肯定的,他们父子俩作为出事之时离赵匡胤最近的人,必然是重点怀疑对象。 这种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能放过一个,就他们爷俩毫无背景毫无靠山的身份,稀里糊涂死冤狱里都没处说理去。 想到此,孙悦也不管合适不合适了,大声呼喊道:“官家!小人听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官家新登大宝,德政初施,万民尚来不及感遇,只要官家善始克终,必能使百姓皆感官家德义,必能海内归附,百姓归心,望官家,体恤!” 冷不丁的一大串话,倒是把赵匡胤给说愣了,不光赵匡胤,整条街的人都愣了。 一来,是没人想到,这么紧张的时候居然有人敢冒冒失失的说话,二来更想不到,说出这么一大长串的居然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好一会,赵匡胤才道:“老二你听听,小孩子都明白这样的道理,别折腾了,莫要影响了百姓过节,鼠辈,耽误老子吃汤饼。” 说着,赵匡胤将蟠龙棍重新插回腰间,将孙悦手中还端着的那碗拉面接过来,呼噜呼噜都给吃了。 把碗还回去,赵匡胤伸出手,摸了下孙悦的头,道:“小子,这是魏徵的《谏太宗十思疏》吧,你读过书?” 不怪赵匡胤暗暗惊奇,这特么何止是读过,简直是神童啊,一般这么大的孩子顶多也就背个床前明月光,像这种大骈文,许多士子可能都还没读过,叫他怎不诧异? 孙悦心中暗暗叫苦,只得胡乱编道:“小人家中过去也是耕读传家的,这篇骈文恰好读过而已,只因连年战乱,这才流浪天下,来开封寻碗饭吃,家父一边卖饼,一边攒钱给小人读书,只希望等小人长大,能赶上太平盛世,辅佐圣明天子。” 赵匡胤闻言叹了口气,倒也不疑有他,这样的故事在五代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想他爹当年也是堂堂指挥使,他自己不还是偷过白菜? 摸了摸孙悦的头,赵匡胤赞道:“汤饼很好吃,娃也很聪明,牢记你今天的话,莫要坠了青云之志,将来长大了,给我或是我的儿子做魏徵。” 第九章 铁扳指 赵匡胤亲口给的评语,某种程度上简直能断定一个人的前程了,青云之志什么的不好说,但至少这青云之路却是稳了的,以后上哪个书院读书可能都不用学费。 不过,孙悦更看重的,可能是那句‘面很好吃’。 一支冷箭所带来的危机就算是这么过去了,赵匡胤爱民如子的形象也算是树立起来了,为了不影响百姓过节,放过刺杀自己的刺客,如此仁义之举,那是要写进史书里,被当做后世的楷模的。 想到此,赵匡胤很是满意,被刺杀的郁闷便一扫而空了,他还真得谢谢这个刺客,否则他哪有机会表现,这下起码能让整个开封城的民心上升一大截。 心满意足的赵匡胤转身就往马车上走,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官家。” 赵匡胤回头,看着孙悦,“嗯?” “您还没给钱呢。” 赵匡胤很尴尬,身旁的赵二和护卫也很尴尬,孙春明也很尴尬,连忙道歉,一个劲的说童言无忌之类的,说官家吃他们的面是他们的福气云云。 结果,孙悦仗着自己小,低头嘀咕道:“官家吃饭也得给钱啊,不是说仁义之君么。” 偏偏他和赵匡胤离着很近,赵匡胤还听了个格外清楚。 于是,赵匡胤哈哈一笑,道:“你儿子说得很对啊,官家吃饭也得给钱啊,来,我给你。。。。。。” 一摸兜,赵匡胤尴尬了,他居然没带钱。 本来也是,他现在也是皇帝了,穿的衣服都是特制的,谁家皇帝的龙袍上给你缝俩兜装银钱? “老二,你替我取些银钱给他们。” 赵二一摸兜,特尴尬的回过头,“那个。。。。我也没带。” 孙春明连忙道:“不要钱不要钱,这。。。这碗汤饼是我请官家吃的。” 孙悦低头又嘀咕道:“官家一定是一位非常简朴的皇帝,连碗汤饼都吃不起。” 孙春明干笑一声“呵呵。。。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赵匡胤尴尬一笑,道:“你们小本生意不容易,我哪能让你来请我。” 说着,赵匡胤随手一撸,便把他拇指上的铁扳指撸了下来,抛过来扔给孙春明道:“拿着,抵汤饼钱,不过这个扳指可不是让你拿去卖钱的,好好干,供你儿子读书,将来若是有一天能考中科举,再拿这扳指来找我。” 孙春明连忙跪伏道:“小人,谢官家厚爱。” 赵匡胤哈哈笑着上车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帮他们父子俩打个广告道:“都尝尝吧,这汤饼真的很好吃,比宫里的强啊。” 说着,百姓们纷纷让开一条通道,自发地跪地欢呼道:“官家万福。大宋万福。” 等到赵匡胤的马车缓缓消失,孙悦父子俩站起身,不约而同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真特么不是做梦。 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中的扳指,这时候的扳指主要是功能性的,为的是在射箭时保护手指不被羽毛割伤,纯装哔用的玉扳指还没有呢,因此当上皇帝的赵匡胤,其实已经不怎么用得上这东西了,要不然也不可能给他。 但,铁扳指也好玉扳指也罢,这可是从赵匡胤手里撸下来的啊!跟本就是无价之宝,只见那上面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一个虎头,看着就威猛无比,孙悦不停地抚摸着,感受这扳指上传来的冰冷感,乐得扁桃体都露出来了。 有了这个东西,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 接下来的时间,爷俩的生意好到爆炸了,有来看孙悦这个被官家亲口夸赞的神童的,也有来尝尝官家亲口称赞的汤饼的,而且来的都是真正的贵人,不管扔出多大的票,就没有一个让他们找钱的,美其名曰资助孙悦上学。 一晚上,爷俩回家一数钱,好家伙八十多贯,几乎都是利润,爷俩算是叼起来了。 接下来的十几天,孙悦他们的生意一直都火爆的不得了,爷俩每天都是累成王八犊子似得才躺床上,无数人慕名而来,爷俩准备的碗都不够。 就这样,一直到整个正月都过完了,赵匡胤带来的热度才消停了一些,他们也攒下了好多好多的钱。 有点钱了,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一些,起码想吃肉的时候能吃得起肉,想喝酒的时候能喝的起酒,不敢说过得多好,但起码在南城这片,他们父子俩日子算是过得最好的那一小撮之一。 这点钱求学却是不够的,况且也没到时候,总不能让孙悦去读蒙学吧,所以孙春明给孙悦买了一点字帖和笔墨纸砚,起码先把毛笔字给练出来不是,只可惜他们的生意实在太忙,几乎抽不出来时间。 这天,父子俩腰酸背痛的煮好了骨头汤,开开门,却是齐齐一愣,孙春明诧异地道:“曹老哥?” 门外站着的,正是小店原来的主人,老曹,老曹老娘,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老曹一脸的不好意思,脑袋都快要钻到地缝里去了,十分羞愧的说:“孙兄弟,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明白。 孙春明道:“曹大哥,外边冷,您进来再说吧。” 说着,便把老曹一家给请进了屋里。 “曹老哥,你不是回老家了么?怎么这是。。。。” 老曹叹了口气,道:“唉,哪还有家了呀,本想着回乡买几亩薄田的,谁曾想,刚出城没几天就遇上了劫匪,好在他们只劫了财,没有害命,还给我们留了两贯。” 孙春明也跟着叹气道:“唉,乱世啊,那曹老哥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老曹的头低的更低了,“我。。。。我还有这一大家子人要养,老家是回不去了,听说新官家没有扰民,开封城还是原样,这不就寻思着重回开封找口饭吃么,听说您这的生意很好,就想。。。。就想。。。。” 孙悦道:“您不会是不想卖了吧,且不说您现在还能不能拿得出来五十贯,就算您拿出来了,您看看这是啥?” 说着,孙悦拿出赵匡胤送的扳指,显摆了起来,有这么个东西在,打官司他们也不怕啊。 老曹的那个闺女委屈地说道“我们家这屋子本来最少值一百多贯的,五十贯买去,本来就是你们趁人之危的。” 老曹回身就给了闺女一巴掌骂道:“闭嘴。” 转过头,老曹对着孙春明道:“不好意思,女娃娃不懂事,你们放心,我老曹一口吐沫一个钉,既然卖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您能赚着这便宜,那是您的胆魄,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老曹脖子都憋红了,还是没只是个明白,忽然这老曹跳起来,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孙春明的面前,“只是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没办法了,我知道您生意很好,能不能补给我一点差价?我算借的,等我安顿好了,有钱就立马还您。” 关中的汉子,本就是铜做的脖子铁做的腰,万事不求人,想让关中人低个头比杀了他还难,何况是跪呢,这老曹若不是老娘和幼子拖累,哪会有这一幕,只感觉万箭穿心,比死了还要难受。 孙春明连忙将人扶了起来,“老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快起来吧。” 第十章 一家人 折腾了好一会,孙春明才把老曹扶起来,坐下来安安静静的说会话,孙悦还给老曹的老娘和孩子每人盛了碗肉汤。 他那个儿子跟自己差不多大,接过肉汤的时候还乖巧的说了声谢谢,那女儿大概十来岁,眼圈通红,接过肉汤的时候却通红着眼圈,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像他们全家变成这样都是他们父子俩害的一样。 至于老曹的那个老娘,许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汤没喝两口,人便睡过去了。 另一边,孙春明和老曹也正式聊上了,孙春明道:“老哥哥,这店,我们确实是买得便宜了,只是当时我们父子二人实在是兜里没钱,还希望您原谅这个。” “哪里哪里,是我求着您买的,又不是您逼着我卖的,您二位是有大本事的人。” “这样,这一段时日,我们父子俩也攒了些钱,多了没有,五十贯,算是补您的差价,您也莫要说什么还不还的事情了,不过老哥,现在这开封城的房价已经回升了,五十贯,未必够您重新盘一个啊。” 老曹很激动,眼泪都下来了,哽咽地道:“谢谢,谢谢您,您是个好人啊!我。。。我在开封城还有一些老弟兄,我打算再管他们借一些,盘一个小一点的,先把这日子给对付过下去吧。” 孙春明道:“老哥啊,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爷俩就两个人,这店正好有些忙不过来,孩子读书都没有时间了,您要是不嫌弃,您就跟您家人搬回来吧,这店啊,算是咱们两家合伙开的,我这店生意可好了。” 老曹一愣,眼泪直接就喷出来了,他们父子这店的生意当然好了,他们打听过了,自从赵匡胤亲自给他们做了广告之后,从北城都有贵人过来买面吃,生意比他之前卖烧饼时好上好几倍不说,卖得还贼贵。 本来,他是打算来要饭的,心想着,能借来个二三十贯都已经算是人家有良心了,没成想这小孙直接把店分了一半,这已经不能用仗义来形容了,简直是及时雨啊。 “兄弟,我。。。。。我。。。。您让我说什么好啊,从今以后,我老曹的命就是你的了。” 孙春明连连摆手道:“严重了,严重了,你我兄弟,莫说这样的话,那曹大哥这是答应了?” “答应,答应,我谢谢您了,您说吧,让我干啥?” “哈哈,那好,那您以后就负责抻面吧,我们父子俩偷点懒,说说相声,也让孩子有点读书的时间。” “啊?抻面?兄弟,您这三十年的手艺,我哪学得来啊。” 孙春明笑道:“哪有什么三十年手艺,我父子以前耕读传家,不怕让您笑话,连庖厨也没下过几次,这抻面我不过练了一天而已,有秘诀的,来,我做给你看。” 老曹犹豫了,“这。。。。既是秘方,我一个外人哪里看得。” “哪有的事,曹大哥,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您别跟我见外,其实很简单,喏,一点草木灰罢了” 拉面的窍门说出来其实不值一钱,除了适当的油、面、水的比例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这点草木灰,后世的面粉都是高筋度的,大宋可不是,没这东西加进去,别说三十年,三百年也别想练出来,这也是他们的生意这么火,却始终没有人能模仿的原因。 听说,拉面的创造是因为一个意外,面点师傅不小心把草木灰碰撒在了面上,结果这货可能也不怎么讲卫生,或者也不是给他自己吃的,就将就着做了,结果发现加了草木灰的面粉格外的有韧性,就这么简单而已。 老曹一懵,万没有想到这玩意这么容易,尝试着拉了一下,果然给拉的贼长。 当天,老曹就学会了简单的拉面手法,关中人生来就自带面**通的种族天赋,老曹又玩了一辈子的烧饼,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面团玩的就比孙春明还要6了,当天收摊的时候,甚至人家还拉出了一窝丝。相应的,今天他们父子俩也就清闲了不少。 卖完了早上这一会,父子俩穿上大褂准备说相声,孙悦还偷偷的问道:“爹,你心软的话给点钱不就得了,何必收留他们,还给他们股份呢。” 孙春明笑笑道:“老曹他们落到这个份上,终究跟咱脱不开干系,况且这店咱们两个人也确实是忙不开,我看这老曹人挺不错的,咱两个外乡人,无帮无靠的,真以为你那个扳指能顶得了多大的事呢? 用不了俩月,热乎劲也就过去了,况且总不能来个收保护费的也把这东西拿出来不是?这老曹以前当过禁军,兄弟多,许多事咱爷俩其实还得仰仗着人家,区区一个破面馆,不过是暂时容身之所罢了,对咱爷们来说算的了什么?” “明白了,就是地头蛇呗,那我知道怎么做了。” ………… 一晃眼,时间到了下午饭口,老曹的业务能力也已经越发的熟练了,孙春明惦记着替一会,还让老曹给拒绝了,让他们爷俩回屋歇着,由他和他闺女两个人卖面,那个小儿子还能帮着生火,三人配合的很默契,比他们爷俩效率还高出不少。 晚上,从柜上数出钱来,足足有十多贯,老曹看着这些钱眼珠子都有点发亮,这特么的够他卖半个月烧饼了。 “兄弟,这是今天的收成,您看,怎么分。” 孙春明笑道:“有什么好分的,你我两家现在住在一块吃在一块,还分什么彼此啊,搁那放着吧,谁用谁拿就完了呗,不过咱可把话说在前面啊,我儿子要读书识字,这花费难免大一些,您别见怪就是了。” “您这是骂我呀。” “呵呵,儿啊,多拿一些钱,去买些酒,再买些肉,晚上好好吃一顿,也给你曹伯伯一家接风洗尘。” 老曹连连道:“不用不用,你家娃娃将来是要做相公的,读书要紧,让妮儿去吧。” “也好,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第十一章 一顿美餐 在两位老爹的互相推让之下,还是由孙悦和老曹的那个闺女一块,拿着几个大布口袋上了街。 曹家女儿这会的态度比之前倒是也好上了一些,但眼角还是有点戾气,感觉凶巴巴的,不太好相处。 孙悦故意装嫩,甜甜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没有名字,穷苦人家的女娃有几个取名字的,我爹叫我就叫妮儿,外人叫我就叫曹妮儿,你可以跟我弟弟一样,叫我阿姊。” “嗯,那以后,我也叫你阿姊,你也要拿我当弟弟哦。” 曹妮儿为难的笑了一下,轻轻摸了摸孙悦的头,扬起手里一大串,沉甸甸的铜钱道:“想吃点啥,阿姊领你去买”。 “想吃螃蟹,过些天开了春化了冰,就不肥了。” “螃蟹啊,南城倒是少有卖的,走,领你去北城。” “嗯,阿姊真好。” 到底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孙悦刻意装嫩之下三言两语就给哄高兴了,兴高采烈的领着孙悦去买螃蟹去了。 汴梁多河,所以螃蟹倒也不算太贵,跟肉价差不了多少,不过一般百姓有这闲钱显然更愿意吃肉,所以南城倒是没什么卖这东西的,兜兜转转,又买了点肉和酒,等回家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了。 老曹的那个小儿子飞似得跑过来,对着阿姊手里拎着的一条羊腿特没出息的直流口水,老曹连忙接了过来,跟孙春明两人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孙悦则老老实实回屋摊开了廉价的黄纸,用毛笔尝试着练字,这让本来想跟他一块玩一会的曹家小子很失落,再去找他姐,他姐又忙着在厨房帮忙不搭理他,于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孙悦认真练字。 厨房里,老曹和孙春明也不知在聊些什么,聊的居然还挺高兴的,时不时发出响亮的笑声,他老娘在另一个屋里睡觉,到现在都还没醒,不知不觉中,原本陌生的两家人慢慢变得和谐了起来。 不一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其实门压根就没锁,敲门的自己熟门熟路就进来了,却是隔壁的张寡妇,手里拿着半盆豆腐,笑着喊道“孙家的,我这今天卖剩下的一点豆腐给你们爷俩拿过来加个菜。” 其实孙悦知道,她压根就是借着送豆腐的名头来蹭饭的,这些天他和孙春明每次煮肉吃,她这边闻着味就会过来送豆腐,每次孙春明都得留她吃饭,好在之前每次蹭完了饭都会帮他们干一些家务活,有时候还会帮他们洗衣服什么的,因此这饭蹭的倒也不招人讨厌。 一进门,正好看见老曹,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动作都僵了一下。 “你回来了?” “啊,刚回来,那个。。。。留下一块吃饭吧。” 哪知,一直还挺温柔的张寡妇甩手就把豆腐砸老曹脸上了,怒道:“走的时候不说一声,回来了也不来放个屁,你拿老娘当什么了?就算是瑶姐儿,白让你睡了这么多年也该存下点情分吧,你个王八蛋!” 张寡妇越说越来气,上来伸手便打,老曹低着头也不躲,任由巴掌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脸上,一屋子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也没人来劝,直打得老曹黝黑的大脸红得发亮,张寡妇这才打累了停下。 这一闹,还把老太太给吵醒了,老太太许是有点老年痴呆,惊醒后大喊:“儿啊~不好了,契丹人来了~快跑啊!” 老曹还得先去哄老娘:“娘,没事的,契丹人已经被孩儿给打跑了。” 老太太哭道:“呜呜~媳妇啊,媳妇?媳妇呢?儿啊!媳妇被契丹人给抢跑了,媳妇被契丹人给抢跑了。” 老曹连忙道:“没有没有,媳妇在呢,在呢,你看,这不是媳妇么。” 说着,连忙把张寡妇带到跟前,做出一个哀求的表情,张寡妇狠狠瞪了老曹一眼,不过还是挤出一丝笑容道:“娘,你看,我没被抢走,这不在呢么。” “你是我媳妇?哦。。。。好,好,没被抢走就好呀,快,快躲好,别让契丹人看见你。” 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就把老太太给哄过去了,不一会的功夫就呵呵乐了。 老曹还是那句话:“那个。。。。留下来吃个饭吧。” 张寡妇犹豫了一会,许是厨房里的香味实在太过馋人,还是点了点头道:“行,不过我这是看在婶娘的份上,可不是冲你。” “行,行,知道。” 见此,孙悦都忍不住想给老太太伸大拇指了,这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这么大的事,轻轻闹一下就算过去了?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又说笑了一会,饭也终于做好了,好在家里有高桌高凳,否则还真坐不下这么多人,孙春明喊了一声:“闺女,把碗筷摆一下。”就见曹妮儿麻利的将活干好了,也不知他们俩是怎么处这么好的。 总之,一切都很和谐,曹家可能很少吃螃蟹,孙悦在自己吃的时候也会帮他们姐弟俩剥一下,反正小孩子饭量小,工作量倒也不大,老曹笨拙的给张寡妇在剥壳,张寡妇一个劲的拿白眼瞥他,倒是孙春明,居然想着先给曹母剥了自己再吃。 饭桌上,自然免不得要聊一下彼此的来历过往,他们父子俩自然还是那套胡编的出身,这年头被战乱打没的官宦世家太多,沦落到要饭也没什么稀奇。 老曹一家是关中人,他自己原来是在后汉当兵的,还是个什长,郭威兵变的时候跟几个兄弟察觉到事情不对,提前跑了,用之前当兵时攒下的钱开了这个烧饼店。 听他说,他爹在耶律阿保机南下的时候就被契丹人杀了,他们全家,除了他娘之外所有人都被抓走给契丹人建设燕云十六州去了,老太太一个人将老曹养大的,所以现在一犯病就会说契丹人来了,有时候看见胡人还会吓得往床底下躲。 至于张寡妇,原本是隔壁新婚的小媳妇,新婚燕尔的时候正赶上十年前郭威屠城,她那时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自然也就被轮了。 可能是嫌他丈夫一家碍眼,就全给杀了,反倒是她忍过了那三天之后侥幸活了下来,自杀了几次没成,也就不想求死了。 说这些的时候她倒是挺坦然的,开封城里像她这样的女人没一万也有八千,早习惯了,倒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他们父子俩听了不由得五味杂陈,孙春明端起酒碗道:“来,大家干一杯,送这该死的过去,我看这当今这官家跟之前五代的王八蛋都不一样,我看他这宋朝应该能长远些,为了以后的太平岁月,干!” 小屋不大,吃了一会后感觉满屋子都是蟹黄的味,所有人都吃的挺开心的,对老曹一家和张寡妇一家而言,这,应该就是幸福了吧。 第十二章 一家之力养一人 第二天一早,孙悦难得的睡了一个自然醒,睁开眼的时候,老曹一家已经把面都和好了,油光黄亮的大面团安静的躺在案板上,只等随时开门迎客。 孙悦洗洗手想帮忙,却被老曹给拦下来了,“大侄子莫要上手了,这等庖厨的活我们来干就行了,你可是被官家夸过,将来要做相公的,快去温书,莫要耽搁了学习。” 孙悦自然不太好意思,撸胳膊挽袖子想要多少帮一点,却被曹妮儿推了出去:“去去去,别添乱了,你根本就不会和面,写你的破字去。” 孙春明想了想也道:“去吧,还是读书要紧,记下你曹伯伯这份情谊,将来若能出人头地,莫忘了报答便是。” 老曹笑着道:“兄弟,我看你这手,也是细皮嫩肉的,定然是没干过什么活的,想来也是个书生吧,要不您也歇了吧,这有我和妮儿,够了。” 孙春明笑着摇头道:“生逢乱世,我这种书生最是百无一用,孩子命好,赶上了太平世道,我可没那福分,少时耽搁了,现在再学,晚了。” 开玩笑,一个人读书花销就够大的了,这要是两个人一起读书,这小店能不能养得起不说,时间长了人家老曹能没有意见?俩孩子都在干活,甚至连他老娘也在收拾家务,他怎么好意思偷懒呢。 孙悦回到里屋,摊开了纸张,找出来一本论语开始临摹,这样练字与背书就两不误了,就是这字怎么也小不下来,还是废纸,练一天下来光笔墨纸张就得一贯钱。 不一会,家里开张卖面,其余人忙忙活活,只有他一个人在隔壁屋埋头练字,这让他觉得很有负罪感,却只得甩了甩脑袋,驱逐了这样奇怪的想法,强迫自己专心在书上的之乎者也中。 等到早上一阵终于忙过去了,孙悦连忙跑过来道:“爹,咱们去说相声去吧。” 孙春明摇摇头道:“不说相声了,以后我改说单口的评书了,你踏踏实实学习去吧。” 孙悦急道:“可是我学腻了呀!那本论语我已经抄了三遍了。” “学腻了就去跟大军玩会,回头我再给你买一本春秋。” 大军也就是老曹那个和自己生理年龄一般大的孩子,叫曹军,老曹生他的时候可能是想让他去当兵,一听这话立马两眼放光的就凑过来了,他早就想跟孙悦一块玩了,但是始终不敢打扰他学习。 孙悦的眼眶有点湿,擦了擦道:“不了,我练字去了,家里的纸张不太够了,我先去买点纸。” 老曹道:“你别去,让妮儿去。” “哦。” 曹妮儿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取了钱,就去给孙悦买纸去了。 孙悦叹息一声,给曹母倒了碗水,伺候她喝了,便一个人坐在床上闷闷不乐了起来。 曹军过来道:“孙哥咋了,我看你不太高兴,你都不用干活,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孙悦苦笑道:“正是因为不让我干活,所以我才不高兴啊,你还小,不懂。对了,你想不想识字?” 曹军摇头道:“不想,俺爹说俺不是那块料。”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 “俺以后想当兵,当兵有饭吃,契丹人来了我保护你们。” 曹母插话道:“真是我乖孙,有志气。” 孙悦只能报以苦笑,北宋的三百六十行里,最差的就是当兵,不过这话没法说,他们都是经历过五代战乱的巨大伤痛的,恐怕全天下只有他们爷俩真的相信,盛世就快到了,就算是赵匡胤自己,难道他就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不会是这五代十国中的第六个吗? 不过循循善诱还是可以的,便道:“你想当兵,起码还得十年等你长大了以后才行,那这十年你想做什么呀。” 曹军闻言咬着嘴唇想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你们说相声赚的很多,好像还挺有意思的,你以后要是不说了,要不换我来跟孙叔说吧。” 孙悦笑着道:“好啊,那以后我有空了就教你,其实我跟我爹也不是专业的,之前听过而已,学几个段子慢慢琢磨就是了。” “嗯。” 说着话的时候,曹妮儿回来了,手里拿着厚厚的纸,还顺带买了一盒墨,往孙悦的面前一放,“喏,你的纸。” “有劳阿姊了,阿姊可愿意识字?我可以教你。” “别别别,千万别,这么点纸一贯多,我可学不起,孙大少爷学着吧,我要去帮忙干活了。” 临走还扒拉一下曹军的脑袋道:“走了,你干啥你也想读书啊,家里可养不起俩书生。” “哦。” 这小磕唠的,跟小刀子似的就往他心口扎,孙悦还偏偏无可反驳。 曹母在一旁道:“孙儿不跟她一般见识,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 说着,老太太也不知从哪弄了一橘子出来,眼下刚开春,水果可是极新鲜的东西,却是昨天高兴买了一个孝敬老太太的,却不想她压根没吃。 “来,快吃,别让你爹和曹伯伯看见。” “大母,这是孝敬您的,您怎么没吃呀。” “老东西一把年纪了,啥好东西进了嘴都没味,可不敢糟蹋了,你读书废脑子,给你补补。” 一边说着,一边把橘子剥开,一粒一粒的硬塞到孙悦的嘴里。 “好吃不?” 这季节的橘子,都是在淮南那边提前收了下窖存着的,能好吃到哪去,放后世白送估计都没人要,孙悦却也笑着道:“好吃,可甜了,大母也吃。” “我不吃,你吃。” 曹母却不依,坚持全都塞给孙悦,直到整个橘子都吃完了,嘴里全是酸苦酸苦的味道,孙悦道:“我吃饱了,温书去了。” 回到屋,摊开纸,磨好墨,孙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劣质的墨水有一股难闻的臭味,此时也不觉得嫌弃,外面,一大帮听书的糙汉叫好声乱七八糟十分吵闹,他也不觉得打扰,在黄纸上狠狠地落笔抄写论语道: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 暗道:老子上辈子连985都能考上,就不信这辈子考不中个状元。 第十三章 莫道读书无用处 屋里面,孙悦正在埋头苦读,屋外面,孙春明的评书也是讲的热火朝天。 孙春明他们这一代人,都是听评书长大的,那会可不知道什么叫小鲜肉,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放学回家能听到单田芳的声音,因此那些单田芳先生的经典评书,他都是听过五六遍以上的,小时候甚至可以将隋唐演义完完整整的从头讲到尾。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然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不过毕竟文化功底在这,将记着的底子编一编改一改,自己再来个二次创作,放到宋初这么个文化荒漠之中倒也不愁没人喜欢,叫好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 相声是小段,一般来说,三分五分,您乐了,这边就得要钱了,要个三回五回,将观众的兜掏干净了也就差不多可以歇了。 评书则不同,这玩意必须是大长段,一说起来没个二三十分钟根本停不下来,中间的节奏必须保持紧张,不能随便打岔。 所以一段评书说下来工作量远比相声大,但要钱的次数却只有一次,虽然听众的粘性更高,但其实收入反倒是比相声还差上许多,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直在说相声而不是评书的原因。 说评书,观众粘性就大,粘性一大人围着就多,上午各家各店都不怎么开张,码头上的闲汉也就成片成片的往这块聚,以至于不一会的功夫就把路给堵了,热闹非凡。 不过不管什么时候,把路堵了总是不对的,就算是南城也是有人管的,没说多大一会,便有一个晃着膀子的大汉,溜溜达达的就过来了,呵斥道:“干嘛呢干嘛呢,让开让开。” 孙春明不认识来人,老曹却是认识的,连忙凑了上去笑道:“是刘三哥呀,您这是来收税来了?” “可不,蒙官家仁德,一切依旧例不变,咱们这片的税收还是我在管,老曹你这生意不错呀,这么多人,哥哥收你一个月三十贯,不多吧。” “三十贯?刘哥儿,您看我这围了这么多人,都是听书的,没几个给钱的,您行行好,少收几个吧。” “不赚钱?不赚钱你把街堵了干啥,散了散了,都给我散了,这样,一个月二十贯,我可是听说了,这一条街上就你们家生意最好,上头可是有指标的,你们家多交一点,算是体谅体谅兄弟我的难处。” 孙春明也凑过来道:“这位阿哥儿,您看我们是两家一块做的生意,家里人多,犬子还要读书,颇费开销,您看您能不能再通融则个,再给抹去一点。” “读书?读什么书,就你们这小店还想读出来个状元不成?” 旁边有闲汉听不下去了,孙春明说评书说相声钱赚了多少不好说,但这人缘却是积攒下了的,税吏本身也不算是官,尤其是这时候,其实乱的很,倒也不是谁都怕他。 便听人群中有人道:“刘大脑袋,腿长在我们自己身上,我们愿意来听书,跟人家有什么关系,新官家都没敢欺压百姓,怎么改朝换代还把你给改的威风了。” 有了开头的,这些闲汉也就纷纷跟着吐槽了起来,这些汉子大部分都是难民,在码头上拉纤的,用官方的说法其实就是刁民,当官的最怕跟这类人接触。 这税吏一见众怒难范,只得道:“好好好,那我就再减五贯,行了吧,你们这帮人,把路给堵了,又吵闹成这样,也不怕人家街坊骂你们扰民,还读书?乱成这样读的什么书?当我好忽悠么?” 孙春明没等说话,又有人帮腔,笑骂道:“大脑袋,你这叫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里面读书的那可不是一般的郎君,那可是被当今官家亲口夸赞过的小相公,你还不赶快讨好一番,就不怕人家大了以后扒你的皮?” 孙春明连连摆手劝大家别再说了,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有时候这种小吏比官老爷要难摆弄的多,若是惹了人家记恨,有的是招来收拾你。 整个宋朝,行政制度都很奇葩,后世人只知道官员层层重叠,冗官严重效率极低,却不知,宋朝真正办事的基层官员却奇缺无比,别说宋初,就连整个北宋最好的仁宗时期税吏制度都是一片混乱,通常一个县里负责收税的只有一到两个小吏。 村里还好,城里则干脆就是一点章程都没有了,一个城市里分几片,每片安排一个税吏收税,还特么义务不给工资。 每月县衙里根据朝廷给的指标按每一片的富庶程度进行摊牌,只管收总数却不管怎么收的,这些税吏不吃拿卡要才奇怪了。 总之,这税吏官不大,甚至压根就不是官,权利却是极大,起码折腾的你全家在这一片混不下去是一点难度没有。 谁知,这税吏却一拍大腿道:“我之前就听说,咱南城这边有一个神童,在上元夜的时候不但被官家夸奖,还送了一御赐之物,说是魏徵一样的人物,莫不是你家的娃子?” 孙春明一愣,只得道:“正是犬子,不过是些许运气罢了,不敢跟魏徵相比。” “哈!是这个小神童,早说呀,谁敢收小相公的税?你们这税不收了,算我请了,这书该说继续说,我罩了。” 孙春明大喜:“多谢这位大哥,多谢这位大哥了。” “谢啥,应该的,老弟怎么称呼?” “姓孙,叫春明。” “春哥儿啊,你放心,以后只要我还干这税吏一天,你们就不用交税,只是。。。。。我这有个不情之请。” “您请说。” “能不能让令郎把那御赐之物拿出来,给兄弟开开眼界?” 孙春明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一听就这么点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其实这么大的动静,孙悦自然早就出来了,闻言直接把挂在脖子上的铁扳指摘了下来,走过去伸手一递道:“给你。” 那税吏看见扳指俩眼都放光,特拘禁的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上的汗,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那表情,跟朝圣似的。 赵匡胤虽然刚当上皇帝没几天,但他一没屠城二没加赋,仅此两条,天下百姓尤其是开封的百姓都打从心眼里的敬服他,明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铁扳指,拿出来的刹那百十来个闲汉却同时失声。 等那税吏看够了,珍而重之的还回来,孙悦开心的将这东西又重新挂回到脖子上,早知道这东西会有用,却没想到会这么有用,合法避税呀。 第十四章 曹妮儿要识字 出门献了一圈宝,回屋后孙悦用麻布小心翼翼地将扳指擦的锃亮,这东西无论如何都是要当做传家宝代代传下去的,可不能生锈了。 这是孙悦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读书有用,美滴很,之前郁闷愧疚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练字愈发认真了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阿姊也进来了还端来了一碗热面汤,被这税吏一闹,阿姊的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他的眼睛里都带着星星,“天凉,悦哥儿吃碗热汤吧,莫要着了病。” “多谢阿姊。” “谢啥,你这衣服我收了,这鼻裈你也不晓得洗洗。” 孙悦腾的闹了个红脸,连忙道:“不用不用,那鼻裈放着我自己洗就行。” 曹妮儿扒拉一下孙悦的脑袋笑道:“多大点的娃子,还晓得羞了?俺爹和军哥儿也是我给洗的,安心看你的书吧。” 说着,她还凑了过来,看着孙悦写的满满当当的纸,问道:“你这写的是个啥?” 孙悦道:“这句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啥意思?” “孔子说了,上课学过了的东西,课下还要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去复习,不是笨得很可笑吗?这说明,孔子喜欢聪明的学生,不喜欢笨笨的学生。” “那这一句写的是啥?” “这句是朝闻道,夕死可矣。意思是说早上来个道士,晚上死了都不怕,这说明孔子他老人家信仰道教,坚信道士能让人起死回生。” “噗呲,你瞎说的吧,我一个坊间粗妇也知,这论语是圣人之言,哪会记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真的真的,我跟你说啊,你不知道,这论语本来是有三部的。” “三部?” “我跟你说啊,论语本来分为上论、下论、和乱论三部。” “呸!不正经,哪来的什么乱论,听都没听说过。” “真的真的,秦始皇你知道吧,他干过一件特别坏的事,焚书坑儒,把书都给烧了,就包括这本乱论,所以失传了。” “那你咋知道的?” “好在当时没烧全,还留下来一本来,被一个叫做徐福的方士给带到东瀛去了,乱论就在东瀛传了下来,一千多年了,他们现在还全民学习乱论呢,估计还得再学一千多年,这都成他们国家文化了,我爹小时候家道还没有中落那会还去过他们的东-京,专门去翻过这本书呢。不过我爹也没看全,他嫌东-京太热了。” 曹妮儿撅起嘴,不乐意道:“不想教就不教,我还不乐意学呢,忽悠我没见识吗,走了,自己学去吧。” 孙悦连忙把人拦住,笑着道:“对不住对不住,说相声的,就喜欢瞎逗,你要是感兴趣,没事你就过来看,我先教你识字。” “真的?可我是女人,也能识字么?” “女人怎么了,读书识字是为了明理,又不光是因为考状元,腹有诗书气自华,你有了学问,人自然会变得有气质,哪怕是嫁人咱也能嫁个好人家不是。” “可是。。。。练字很贵,书也很贵。” “没事,先识字,识字总不花钱呀,再说咱的生意以后一定会越做越大,赚越来越多的钱的。” 曹妮儿想了想道:“那行,我先给你洗鼻裈去,洗完你再教我。” ………… 晚上吃饭的时候,曹妮儿终于鼓起了勇气,在饭桌上道“爹,以后闲下来的时候,我想跟着悦哥儿学识字。” 老曹眉毛一皱,道:“识什么字,刚吃上几天的肉就给你吃晃荡了怎滴。” “该干的活我不会少干的,悦哥儿说了,识字不用买纸。” “你要有那功夫不如练练女红,就你那针线活做的,以后谁能要你。” 曹妮儿筷子往桌上一放,噘着嘴不说话了。 “你还有脾气了是吧,肉都不吃了?姑娘家家的识什么字,又考不了状元,还敢跟你爹摔筷子了,不吃拉倒,省了,以后你也别吃了。” 曹母听了不乐意了,一巴掌扇在老曹后脑上骂道:“女人怎么了,你娘我也是女人,也把你养这么大,你那衣服都是我补的,你嫌我补的不好?” 老曹连忙道:“娘~您就别跟着添乱了,大姑娘识字,听着都新鲜,咱这刚吃上肉,就想过小姐日子了?” 孙春明则劝道:“老哥,我倒是觉得让闺女识字没啥不好的,咱这生意才刚刚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咱们家的闺女怎么就不能当小姐?咱家闺女,以后那是要许官宦人家的,谁家的夫人自己做女红呀,人家大户人家娶媳妇,讲究的是知书达理,这事听我的了,我支持,军哥儿要不要学?” 曹军一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坚定地道:“俺不学,俺以后要当兵,不要当酸书生。” 孙春明的面子,老曹是一定要给的,闻言只得叹息道:“好吧,兄弟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你说的肯定有道理,但是那纸可不敢给她买。” 孙春明笑道:“正有点事想跟哥哥商量呢,咱这汤饼卖的毕竟比别家都贵一些,等这新鲜劲过去了,生意自然也不会这么火了,我一天天就在大门口说书也不是那么回事,我看后院和相邻好大的地方都荒着,能不能拾到出来,以后作为我说书的地方,咱还可以放一些胡凳,卖些茶水零食给那些听书的。” 老曹道:“成啊,不过那院子后面的地方也不算是咱一个人的,还有张寡妇一半,明天我去跟她说说,她应该不会不同意。” “哥哥啊,其实弟弟早就想问了,你跟那张氏,这么多年了,怎么没想着把事办了,两家并一家过呢?所谓好事成双,我听说他婆家那边已经没有人了,何不把人娶进来,干脆两家把墙砸开,并成个大屋子呢,以后也能卖点堂食。” 老曹羞涩地笑了笑道:“以前卖烧饼,虽然生意也还行,但一家四张嘴,远没有人家过得好,人家凭啥嫁进来,现在这日子倒是好了,我其实也提过一次,可这之前不是生我气了么,别说嫁过来,手都不让碰了。” 孙春明听了后哈哈大笑,道:“活该啊你,这样,明天我去说说,看能不能成。” 第十五章 老方 后院,拾到拾到少说也能拾到出几百平的地方,眼下还都是荒草,这样的地方在开封城是很多的,谁占上就是谁的,那个清明上河图时候的北宋和现在无关。 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哪怕赚不了什么钱,等将来天下太平了,光地皮也能能值几百贯。 唯一一点顾虑也就是隔壁张寡妇,孙春明和曹母轮番劝说也不好使,说啥也不原谅老曹,最后禁不住他们家天天吃大肥肉的诱惑,同意以入股的形式把两家先并上,但却嘴硬说跟老曹没关系,是看在孙春明的面子上的。 说是入股,其实就是一块搭伙过日子,孙曹两家都没个明确的股份划分方式,更何况是跟她了,只是坚决不跟老曹同床罢了。 两家并一家,需要把中间的两堵墙打通,顺便把房子中间的那点街道给占上,这工程量其实已经不亚于重新盖一间房子了,好在这年月地皮不贵,朝廷管的也不严,只要去开封府做个备案,更改一下户籍便可,倒也不费什么功夫。 宋朝的自由风气,堪称是封建王朝中最开明的了,商人不再是底层阶级,孩子该考科举考科举,无论吃穿用度几乎都没有什么限制,修房子的时候只有房梁的设计需要注意一下不要僭越,其他地方爱咋弄咋弄,随便,尤其是现在赵光义刚接手开封府不久,乱糟糟的下面的人也没什么章法,孙春明一共塞了不到一贯钱,两间屋子一片地,就都成他的了。 孙春明本想找专门的施工队来用的,老曹却说不用,他还有一批老战友闲着没事四处混饭吃呢,有一天的功夫就都能找得到,供顿饭就行,保证活干的又快又好,若是愿意给些工钱,也算是他帮了老战友的忙。 孙春明闻言自然是大喜过望,他愿意收留老曹,最大的原因其实就是,看中了他当过兵的这个背景,这年月想指着官府来保护自己根本就是扯淡,还有什么比一帮老兵更有安全感的? 这些话不好说,但老曹也不是不明白,趁着这个机会,也有点亮肌肉的意思,所以他找的也是真的卖力气,下午功夫,已经找来四十多个汉子了。 难怪平日里老曹跟街里街坊的说话都那么硬气,这要是打起架来,一般人确实不够揍的,这可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春哥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老方,方俊,以前是我们的团联校尉,我们以前都是他手下带的兵。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孙春明,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他娃娃是官家亲口夸赞过的神童,平日里全靠人家帮衬,我们这一家才能有饭吃。” 孙春明连忙道:“曹哥哥这话就严重了,是我们父子俩受你的帮衬才对。” 老方也跟着笑道:“既然都是老曹的兄弟,自然也就不是外人了,你放心,这活交给我们,保证不会给你干出什么纰漏,都是兄弟,管了我们的饭就行,我常年就在南巷那边找事做,也没个什么正经的营生,不过以后谁要是欺负着咱了,你知会一声就是。” “那就多谢方大哥了,不过既然都是老曹原先的袍泽,怎么也没有让大家吃亏的道理,我跟老曹商量过了,除了每日伙食之外,我付每人每天三百文作工钱,您别嫌少,弟兄们揣兜里回家跟婆娘也好有个交代。” 老方闻言哈哈大笑道:“到底是读书人,明明是仗义疏财,从你嘴里说出来倒像是我们帮你了,好,听说你们两家现在生意做的好了,天天都有肉吃,我也就不跟你们客气了,这情谊我记下了。” 孙春明道:“弟兄们还没吃饭吧,天冷,先吃一碗汤饼暖和暖和身子。” 老方:“哪有不干活就先吃饭的道理,这日头还老高呢,吃什么饭。” 孙春明:“哪有的事,是我们请你们给我们帮忙,是朋友就别这么客气了,院子里嫂子连汤都烧好了,肉也在锅里炖的快烂了。” 老方一听说有肉吃,眼睛也跟着阵阵发亮,推脱了几句之后,见孙春明和老曹确实是真心实意,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后院,简单收拾出来的一小片空地上,驾着硕大的陶土大罐,里面咕噜咕噜地炖着肥膘大肉,张寡妇和曹妮儿忙活的不亦乐乎,曹军负责在底下吹火,连孙悦也跟着一块在忙活。 这人啊,不管是一千年前还是一千年后,比盖新房子还高兴的事真就不多。 老曹也特兴奋的在表演他的拉面绝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曹学拉面没几天的功夫就练的又好又快,拉几十斤面条一根都不带断的,看的众人纷纷叫好。 老曹有心在老兄弟面前显摆,孙春明则有心想和这帮当过兵的弟兄们结交,因此他们这工作餐也是不惜血本,等面拉完了煮好了盛出来,倒上肉汤,再在上面放上三层厚厚的大肥肉片,最后一把小葱撒上就一瓣蒜,别提多美了。 老方等人先分别挨个拜见了一下曹母,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当年后汉的乱兵,其实后来大多都归了后周,如今又归了大宋,少数不乐意继续厮杀的,像老曹这样的则安心开一点小买卖过小日子。 像他们这样成天在城里胡混的,说白了就是杀人杀不动了,又不愿意踏踏实实过日子,简称二混子。看上去好像挺潇洒,其实一年到头来吃不了几顿饱饭。 “方哥,香呀!弟兄们当年杀契丹,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没吃过这么香的饭啊。” 方俊也吃的满嘴满脸的油,笑骂道:“香还不赶紧吃,吃完了好好给人家干活,知道念谁的好不?” “那还用你说,曹哥是老兄弟了,今天新交下来的这个春哥儿,以后你的事就是咱弟兄们自己的事。” 孙春明拱了拱手道:“那我可就先谢谢各位了啊。” 男人吃饭一高兴,就得喝点酒,借着酒劲一高兴,就爱吹牛哔,老方同志正慷慨激昂的说着他的往昔峥嵘岁月,什么当年契丹人如何嚣张啊,他如何领着全乡的男人杀契丹啊,反正稍微改编一下这段都能当评书去讲了,好像当年耶律德光被打跑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后汉政权欠了他个太尉似得。 第十六章 怀璧其罪 后面盖房叮叮当,前面做菜当当叮。 这房子不是一两天就能盖好的,因此他们该做生意还是要做生意的。 孙春明的大宝贝终于做好了,是一个大号的铁锅,用了足足七八斤的铁,由对面街尾的王铁匠敲打了八万多锤才砸出来的形状,足足花了二十几贯,黝黑黝黑的,特别好看。 张寡妇之前不知道这锅的事,不由好奇道:“春哥儿,你弄这么大个锅是要干啥,看样子。。。。莫不是铁的?这得多少钱。” “这两天买拉面的人已经有点少了,您那豆腐也赚不了几个钱,便想做一点新鲜吃食,肯定好卖,今晚我整两个菜,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铁锅自然是炒菜用的了,宋初时铁锅的使用率还很低很低,因此菜多是以蒸煮为主,便是油煎也没什么花样,他们父子俩想这一口都好些个月了。 当天晚上,孙春明亲自炒了一锅家常小菜,吃的众人舌头都快吞到肚子里去了,就连孙悦也不例外,又抽空教了张寡妇做了一锅生煎和炒面,打算明天跟拉面一块卖。 炒面属于新花样,针对那些吃腻了拉面的顾客,还可以卖得再贵一点,生煎则可以边走边吃,甚至揣兜里几个饿的时候吃,都是从没有过的新鲜物事,想来一定可以大卖,众人脑子里都已经开始想象明天怎么数钱了。 吃完饭,本要跟老方他们告辞,结果老方非得说干的那点活对不起孙春明的大餐,组织弟兄们摸黑加了个夜班,拦都拦不住,也只好由他们了,却在这时,外边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众人连忙出门去看,却见大概二十几个汉子,手中拿着棍棒之类的家伙,围了个半圈,中间则是一个看起来颇为颐气指使的矮胖子,颇有些来者不善。 孙春明暗想,莫不是动静太大扰了民了?于是连忙拱手道:“各位,实在抱歉,家里盖新屋,难免声音大了些,打扰了各位的休息实在过意不去,若是街坊邻居,我愿意每家每户出十文钱一天,算作赔礼,还请各位多多包涵,如何?” 矮胖子笑着道:“那倒是不用,你便是那孙掌柜是吧,鄙人王伟,这趟过来,是替我们家老爷来给你送钱来的,你算是赶上运道了,我家老爷愿意出三千贯,买你一样东西。” 孙春明一惊,不解道:“不知我这等贫苦百姓手中,什么东西值得了三千贯的价钱。” “好说,好说,我家老爷要买的,是一个扳指,一个扳指三千贯,孙掌柜,这买卖你可是赚大了。” 孙春明心中一沉,所谓怀璧其罪,这伙人居然是冲着他的扳指来的。 “这位大哥说笑了,犬子的扳指,只是一个铁做的,莫说三千贯,便是三贯其实都不值,只是此物却是官家亲手所赐,实在不敢买卖,还请通融则个。” 矮胖子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孙掌柜不打算卖这个扳指了?” 话音一落,身后二十多个壮汉手拿着棍棒齐齐往地上一敲,显然是之前就商量好了的,示威之意不言自明,竟是打着先礼后兵的算盘。 老方闻言冷笑了一声道:“怎么着兄弟,欺负人是么?也不把你那一双招子擦擦,认得老子是谁么?就你身后这几个废物,也想玩巧取豪夺?孙兄弟不用管了,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今天这孙子不留下点东西走不了了,你往后躲躲,待会别溅了你一身的血,弟兄们,抄家伙。” 矮胖子闻言也不恼,笑呵呵地道:“这却是兄弟眼拙了,还真不认识你,不过我认不认识你不重要,你认得我家老爷就行了,我家老爷姓王,名彦礼。” 话音一落,刚刚脸上还挂着笑的老方登时就变了脸了,一身气势好像一下子就降下来一大截。 孙春明知道这是遇到硬茬子了,忙低声问道:“方大哥,这是何方的神圣啊,您若是认识的话。。。。。” 老方摇头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也就是一二混子,只是近几日来南城这片吃街面饭的不认识他的还真不多,倒也不是有什么本事,只是他堂兄王彦升刚升了做京城巡检。” 一听这么大的官,孙春明不由心里一苦,脑子嗡嗡的就开始转了,一个踉跄好悬站立不稳,孙悦的心里更是惊起了滔天大浪。 孙春明毕竟没研究过历史,因此只知道这是个大官,孙悦就不同了,他是很清楚的知道这王彦升是谁的,这是个留名史书的人物。 留名青史的原因也很简单,陈桥兵变的时候,赵匡胤派他先回开封城打扫街道,维持秩序,然后这货一不小心,一时‘失手’,把韩通的全家都给‘误杀’了。 据说,赵匡胤在事后得知的时候,‘痛彻心扉’,把王彦升狠狠骂了一顿,然后追封韩通为中书令,并说王彦升本来应该封更大的官的,因为有这么大的一条罪,就‘只是’封了个铁骑左厢都指挥使。 嗯,也不知这位之前默默无闻的小将,怎么就‘降职’还能混成指挥使了,估摸着要是不‘降职’他得比石守信官还大。 赵匡胤身边能人无数,这件这么脏的事却让王彦升去干,他的官大官小就不重要了,这绝对是赵匡胤亲信中的亲信。 更何况,他这个所谓的‘无名小将’是跟那些真正青史留名的大佬们相比,对他们爷俩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属于巨无霸。 怎么办?人家是赵匡胤的心腹,刚升上来的大官,还专门就是管开封城的治安的,指着今天刚认识的老方给他们出头么?呵呵。 孙悦心里阵阵发苦,霎时间也红了眼,一把摘下脖子上挂着的铁扳指,直接往自己纤细的大拇指上一套,昂然走上前伸出来喊道:“扳指在这,卖是不可能卖的,你们有胆子就来抢,来啊!” 突然,孙悦脖子后面一紧,被人从后面拎了起来,却是老方,大咧咧地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滚一边去,别耽误了大人做事,弟兄们给我上,老子这两天直娘贼的肾虚,把这矮胖子的卵子给老子摘下来补补。” 孙悦一愣,登时眼泪就有点要忍不住的意思,却见这四十来人谁也没虚,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第十七章 义气 王府,大半夜的点着灯,全家人全都异常严肃地坐在大厅里,大气都不敢喘。 地上的新管家满脸血的爬在地上在哀嚎,摘卵子什么的自然只是胡乱说的狠话,但这孙子着实被打得不轻。 老方那帮人都是老兵油中的老兵油了,放倒后照着屁股就是一顿圈踢,踹得他裤子都脱不下来了,站是肯定站不住的,只能这么在地上趴着。 “老爷您可得给小人做主啊,那家人家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这哪是打我的屁股,这分明是在打您的脸呀。” 王彦礼随手抄起灯台就砸了过去,骂道:“滚!不会说话的东西,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有没有跟他们说我是谁?有没有告诉他们我堂兄是谁?” “我说了啊老爷,他们。。。他们不惯着您呀。” 王彦礼气呼呼的一拍桌子怒道:“这帮没见识刁民!你给老子滚下去。” 越想越气之下,王彦礼站起来一把将刚买来的假古董花瓶摔了才解气一些。 说起来也是穷人乍富,否则他也不至于如此没用,其实就在半个多月前,他还只是南城这边的一个二混子,见了老方都要管人家叫一声大哥的那种。 可这不是改朝换代了么,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匡胤得道了,王彦升也就上天了,王彦升上天了,他这个堂弟也就跟着牛了起来,新买了宅子新雇了管家,平日里正眼都不瞧他的人现在见了他得点头哈腰的,自然也就膨胀了,否则一般人谁会蠢到把主意打到御赐之物上。 他心里倒是也自有算计,他琢磨着现在有钱了,有身份了,那可不能让儿子再像他这么胡混了,当兵打仗又那么危险,所以脑子一拍,就让他儿子读书去了。 他想,老子这么聪明,儿子肯定也错不了啊,这一读书,那还不考个状元啥的? 也是巧了,听人说了这么一耳朵知道了孙家父子俩的事,就想把扳指给买过来,等将来孩子考中了状元上了金銮殿,把这扳指往外一掏,这前途不就稳了么,反正时隔那么多年,官家也不可能记得当年那孩子长什么样。 不得不说,有时候二货的思维正常人是理解不了的,但很显然,刚刚膨胀了的京城巡检堂弟,是忍不了这次丢这么大面子的,现在已经不是扳指的事了,而已经是他管家的屁股他的脸的事了。 另一边,孙春明自然是对着仗义出头的老方一伙人千恩万谢,还特意让张寡妇把后厨剩的点肉都给煮了,只是愁眉苦脸的,却怎么也没法为了刚刚的这一场大胜高兴起来。 叹息一声,孙春明对老曹道:“老哥哥,他们是冲着我们父子来的,咱们本来便是无亲无故,你犯不着为了我们爷俩蹚这趟浑水,莫不如,咱们就此分家吧。” 老曹怒道:“兄弟你这话可就太伤人了,你这是拿我当了没卵子的太监呀。” 孙春明道:“我知道曹大哥义气,但你上有老娘下有幼子,大娘已经六十多了,万万不敢有个什么好歹,听兄弟的,走吧,账上还有些钱,你们拿着,就当我补给你的店钱。” 老曹怒道:“直娘贼,你一个书生懂个屁,给老子闭嘴,老子是战场上捡的命,什么没见过,不过你说的也对,老方,一会麻烦你把我老娘接走。” 曹母一巴掌打过去道:“老身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当年连契丹人都没怕过,还怕他一什么狗屁将军?就在这等着,倒要看看他姓王的还能有什么招数,这是官家亲赐的宝贝,就不信他真的敢明火执仗的硬抢!” 孙春明心下感动,又对张寡妇道:“嫂子,咱现在还是两家,我看这房,还是不盖了吧,省的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张寡妇便打断道“去你娘贼皮子的吧,你瞧不起老娘咋地,再敢说这没腚眼子的话信不信老娘抽你,多大点事啊,整的跟死了爹似的,睡觉,老娘困了。” 说着,再不理他,居然真的径直回屋睡觉去了。 孙春明叹息一声,抹了一下眼角泛出来的一点泪花,又转头对老方道:“方大哥,今天这事已经连累你了,你跟兄弟们赶快回吧,他们未必知道你们是谁,不要牵扯到你。” 老方大咧咧地道:“啥?哎呀兄弟,你这话早说呀,现在说这个,这不是晚了么,刚才你煮的肉老子都吃了,总不能再吐出来还你吧,行了行了,你们读书人干点啥事就是矫情,走了,明天弟兄们再来干活,你可得管肉啊,这肚子被你这么大一顿酒肉都养刁了,哈哈。” 孙春明闻言叹了口气,独自坐下呢喃道:“这特么的,古代人都是傻子。” 孙悦坐过来道:“爸,别想这么多了,等咱过了这一关,好好待他们就是了,疾风知劲草,这叫豪杰重义轻生死,说明咱们之前这么多的投资都不亏。 “惭愧呀,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这话说的真特娘的好。” 有句话爷俩都没说,但都明白其中的意思,换位思考,如果这事发生在老曹身上,或许他俩现在已经走了。 现代人早就习惯了将义气两个字的标准定的很低很低,见面点个头的就算是朋友,肯借给你钱的便已经可以算作是铁哥们,借你钱不指着你还的便已经是生死之交了,像这般真的两肋插刀的,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孙春明忧虑道:“明天若是他们再来,咱们怎么办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的只是王彦升的堂弟又不是王彦升本人,赵宋开国向来是以仁义称道的,您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一定能把这个局给破了,就算实在不行,大不了我用这扳指投个门庭,豁出来这东西我不要了也要让姓王的给这扳指陪葬,别想那么多了,睡觉吧。” 说着,孙悦也回了自己的小屋,躺下了。 可是哪里真睡得着啊,夜凉如水,孙悦借着月色掏出扳指仔细观摩,努力的寻找破局的办法。 而老曹却翻开了压在床根底下的一个箱子,打开来却是一把油光锃亮的长刀,掏出来反复的擦拭好像在抚摸他早逝的妻子, 就连孙春明也拿出了那天女人的宝剑,对着月色缓缓的拔了出来。 乱世 当杀人。 第十八章 死中求活之法 第二天一早,喜鹊渣渣的在门外叫,似乎在告诉人们要有好事来到。 他们小店的生意再一次爆炸了,从没见过炒菜的人们看见生煎包和炒面的时候完全没有抵抗力,稍微手头富裕一点的都会咬着牙买一份尝尝,感受到新奇的口感后又是一顿猛夸,很快他们家门口就又一次大排长龙了。 一个早上,保守估计,他们净赚也在二十贯上下,这赚钱的速度简直都已经令人发指了。 但是,不管是孙春明还是孙悦,都开心不起来。 老方他们今天如约而来了,依然嚷嚷着要吃肉干活,不过每个人身上都穿着一个马甲,马甲两侧有兜,正好插着两把刀。 这叫两肋插刀,这刀可不是随便插的,插上这么俩东西,就代表同进同退,同生共死了,这帮老兵油子是真的做好杀人的准备了。 老方没跟着大家伙一块干活,却也没帮着孙春明他们卖早饭,而是懒洋洋到底倚在他们家门框上,嘴里叼着根嫩柳树枝,歪着脑袋晃着脚,用一种特别轻佻的眼神打量着路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直到早上买饭的人渐渐散了,之前备好的材料也已经做完了,孙春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将一早上收到的铜钱包了一大包,也不数,直接放到老方的面前道:“方大哥,天冷,这点钱拿去给弟兄们分了买几杯浊酒来喝,暖暖身子吧。” 老方也不从门框上起身,斜着眼睛抬头看着孙春明,笑道:“怎么个意思啊兄弟,这就有些见外了,我这可是有点不高兴了。” 孙春明笑道:“方大哥不要误会,既然是兄弟,自然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不能光看我们吃肉,你们喝汤,这钱你先收着,买了酒剩下的暂时留在你这,你们这些兄弟没拿我当外人,就都是我的哥哥,哥哥们如今没个稳定的饭辙,这就是我的事了。” 老方闻言蹭的就坐起来了,“兄弟你的意思是说,给我们兄弟找了个饭辙?” 老方激动了,要知道他这一早上可是亲眼看见他们几个人忙活,轻轻松松就赚了几十贯,要说不羡慕,那怎么可能? 他们昨天晚上回去之后可是没少吐槽老曹的好运气,尤其是现在看老曹一家几口人,一个个都是油光满面白白胖胖的,给他们酸的,吐出来的口水恨不得都能当醋用了。 “有了点想法而已,等晚上弟兄们都得了闲了,再跟大伙一块说。” 老方哈哈大笑道:“行,你们读书人脑子好使,那我听你的,这钱我就收着了。” 说着话,打南边突然来了一队禁军,看衣服,应是侍卫司的,吊儿郎当的走过来。 为首之人斜着眼睛瞅了孙春明一眼道:“你就是那个开汤饼铺子的书生?听说你这汤饼做的是一绝,来,整两碗给爷几个尝尝?” 孙春明面色一苦,这日头都老高了来吃饭,恐怕十之八九是来者不善了。 正待解释,却听身后老方惊诧地叫道:“老钱?直娘贼,你怎么跑这来了?” 为首那兵头一愣,这才看见倚在门口的老方,也诧异道:“老方?” 这俩人居然认识。 为首那兵头看了下老方的造型,尤其是马甲上插着的两把刀,不由皱眉道:“怎么,这家人是你罩着的?” 老方硬气道:“不错。” “能不能给个面子?兄弟我也是被人打了招呼,今天是来找茬的。” 孙春明脸都绿了,当着正主的面说的这么直白,这得多嚣张? 老方摇头道:“这面子,我今天还真就给不了了,老钱,咱以前也是一块杀过契丹的弟兄,想当年,我比你还大一级,这家人我保定了,换过头我来问问你,你能不能给我一张面子?” 兵头皱了皱眉道:“你保不住。” “怎么,不给这个面子?” “我可以走,但侍卫司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什长,等明天,换了一个你不认识的过来,你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当街跟我们这些禁军打架不成?” 老方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抽出肋间的刀子,认真把玩着。 “你还敢杀禁军?老方,我劝你一句,新官家虽然仁德,但这毕竟也是改朝换代,真闹得大了,扣一个心怀故朝的帽子,谁也救不了你们。” 孙悦闻言忍不住了,一把窜出来怒道:“开什么玩笑,禁军他们王家开的么?不过是个都指挥使的堂兄弟而已,凭什么指挥得了禁军?” 老钱颇为不好意思地道:“这个。。。。。嗨,也是你们的命不好,没赶上好时候,新官家要把侍卫马步军给拆成侍卫马军和侍卫步军两个司,人数也要扩建,目前这王彦升,乃是侍卫马步军中的红人,你们知道,官家以前是殿前司的头,因此这侍卫司里的这些头头们能拜的佛不多,如此重要的时刻,说真的,他那个堂哥就是找个校尉来帮他做事都不是没可能的,要不你们。。。。。躲躲吧。” 听了这话,孙春明简直都绝望了,体制内混了一辈子的他,太明白改组扩建代表着什么了,那些中低层小领导,不疯了才怪呢,这是一个哪怕卖房子卖地也要买东西送礼的关键时期,几千年来从来都不缺乐意给领导当牛做马的鼠辈。 就像这个兵头说的,这次他给了面子,下次呢?莫说打不打的过,难道他们还真敢杀禁军不成? 只有孙悦,听了这消息之后,不但不慌,反而眼珠子直放光! 看孙春明愁眉苦脸的蹲在一边,孙悦连忙凑过去道:“爹,我有办法了。” 孙春明大喜,连忙将他抱到一边的无人处,急切地问道:“什么办法?快说!” “简单,找个比王彦升还大的靠山就是。” “找个比王彦升还大的靠山?” “有一个人,王彦升绝对得罪不起。” “谁?” “赵光义!” “你疯了?人家是什么身份,咱们是什么身份,凭什么为你出头?” 孙悦胸有成竹地道:“若是平时,自然没人愿意为咱一介平民去交恶官家的红人,但现在侍卫司拆分扩建,你说赵光义看着就不眼红?于公来说,大宋要增加文官对军队的影响力,赵匡胤也需要他这个兄弟尽快撑得住局面,于私来说,他赵光义是个什么德行咱还不知道么,这么好安插私人的机会,他能舍得错过?” 孙春明沉吟了一会,也觉得这是个死中求活的办法,道:“可是人家是亲王,咱只是一介平民,要怎么见他?” 孙悦笑的更开心了:“爸,现在可是治世,不是乱世了,乱世遇事当杀人,治世,可以报官啊,他不是开封府尹么,我听说开封府门前的鸣冤鼓许久都没有人敲过了,却不知,现在还响不响。” 第十九章 击鼓鸣冤 说到宋朝的军制,肯定就离不开大名鼎鼎个的三衙禁军制度,不过此时的禁军还没有三衙,只有两司,说得再准确一点,现在正是大宋从两司往三衙过渡的敏感时期。 在郭威之前,天下是没有殿前司的,只有一个侍卫司,他自己之前就是侍卫司的头。 郭威黄袍加身之后,觉得这侍卫司的权利实在是太大了,就在侍卫司之外新设立了一个殿前司,希望两司禁军可以互相制衡,这样权臣造反就没那么容易了。 众所周知,赵匡胤在当皇帝之前,就是这殿前都点检,也就是殿前司的老大,因此他当上皇帝之后,对殿前司里面的那点事是门清的,里面从上到下全是他赵匡胤的弟兄,可侍卫司可就不同了,这简直就是他当皇帝最不稳定的炸弹呀。 尤其是,侍卫司的老大,乃是上个月前还是天下第一军人的李重进,郭威的亲外甥。 当年连柴荣都要忌惮他三分,若不是柴荣临死时把他调到了扬州去打南唐,这天下无论如何也轮不着他姓赵的。 当年连柴荣的皇位都是人家李重进‘让’出来的,而赵匡胤从跟着郭威当亲兵的那天开始算起,满打满算一共才十六年,他自己今年才也三十三岁,你让他面对李重进的侍卫司如何不心虚? 所以对赵匡胤来说,李重进他是一定要弄死的,否则他非得天天失眠不可,但在他向李重进动手之前,侍卫司他是一定要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所以他才直接将他一分为二,再进行扩建,想要彻底掌控在自己手里,同时将禁军一分为三,三者互相制衡的情况下似乎也能比之前的两雄争霸要靠谱一些。 这就是侍卫司拆分的背景,孙悦很清楚,在这样一件关系皇位稳固性和国家百年军制的大事上,没有任何的情分可以讲,谁敢在这上面出幺蛾子谁就得下课。 莫说王彦升只是赵匡胤的一个亲信,这时候就算是亲儿子孙悦都敢搏上一搏。 这是他的底气。 孙春明比孙悦更理解什么是官场争斗,所以孙悦一说,他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跟老方耳语几句,老方整个人都懵了,“你。。。。没开玩笑?” “没别的办法,置之死地而后生,背水一战吧。” 老方也慎重地点了点头,找来老钱道:“兄弟,我也不为难你,不过你给我个面子,店,我让你砸了,如果必要的话你干脆放一把火把屋子烧了也行,但别伤人,让他们一家收拾好细软离开开封去外面躲躲,如何?” 老钱笑了,如此他既能交的了差,又能不伤兄弟和气,最关键的是他很清楚老方这帮人的本事,真动起手来他手里这点人真未必够人家杀的,如此皆大欢喜之局,他自然是不无不肯的。 于是,在老方那四十多个弟兄咬牙切齿的目光下,孙悦一家被这些禁军砸了个稀巴烂,倒也没敢放火,毕竟北宋的屋子都是木制的,一把火点上,整条街烧了都不奇怪。 等屋子也砸了兵也走了,孙春明来到这一票兄弟面前,拱起手深深地行了一礼,道:“孙某有一不情之请,还请诸位哥哥,送我父子二人去一趟开封府,击、鸣、冤、鼓。” ………… 王府。 “老爷老爷,不好了老爷,那父子俩又出搞出事来了。” “嗯?难道禁军去了都没把事情做好?” “那倒不是,禁军把他们父子的店铺全给砸了,只是他们现在正往府衙而去,怕不是要状告老爷呀。” “啊?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就这么点本事,慌什么,不就是府衙么,我告诉你,便是刑曹大人见了我堂兄也要点头哈腰,否则大嘴巴抽他,走,正好咱们去会会他,多少也得给人家开封府几分面子不是。” “老爷您威武。” 俗话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尤其是五代期间这样的乱世,便是杀人都未必有人管了,官府有多大用处,其实很难说得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普通的民事诉讼想找到赵光义,这绝对是痴人说梦。 包青天审案,那是编成戏文说给老百姓听的,乡里之间的县太爷如果是清官,或许确实会管一些司法上的事情,偶尔为民做主之类的,但像是开封府尹这种这么大的官,疯了才会理会你们老百姓之间的破事。 所以孙悦压根就没打算走什么正常刑事诉讼的流程,到了开封府衙门便直奔鸣冤鼓。 来了一队衙役过来道:“哎哎哎,干嘛的干嘛的,这是你们来的地方吗。” 孙悦沉着道“方伯伯,拿下。” 那衙役懵了,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怎么个意思?拿下?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老方等人一拥而上,二话不说就把那几个差役的膀子给卸下来了,孙春明和孙悦也不含糊,撒腿就朝鸣冤鼓的位置冲去。 这鸣冤鼓可不是随便敲的,寻常的刑事案件自有刑曹来处理,就算他处理不了的也归大理寺管,这鸣冤鼓,可是只有受了天大委屈才能敲的东西。 简单理解,这玩意某种程度上跟戏文里的告御状有些相似,比之后世的上访还要激烈无数倍,甭管告的是啥,都是直往天上捅的案子,起码这刑曹肯定是要下课的,所以这东西象征意义远大于实质意义,平日都有衙役守着,根本不让敲。 而这次孙悦他们过来,本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的。 衙役大骇,口中惊呼道:“刁民造反!刁民造反了!” 斜刺里,又杀出来好大的一队衙役,手拿水火棍往他们这边冲来,老方手持粗棍,一马当先,轮圆了直接放倒两人,和这帮衙役拼在一起,孙春明和孙悦也趁机离得更近了一些。 眼看着孙春明和孙悦已经靠近了鸣冤鼓,众官差都急了,一窝蜂似得往这边冲,老方等人就要拦不住了,孙悦将铁扳指带在大拇指上直直冲天,大喝道:“此乃官家御赐之物,我今日带着它击鼓鸣冤,谁敢拦我!” 那帮衙役见此都有些傻了,封建社会里,啥玩意只要牵扯到官家都不是小事,一时间竟纷纷停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该要如何是好。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孙春明和孙悦已经到了鼓边上了,只见孙春明将孙悦高高抱起,孙悦双手取下鼓锤,冲着那布满灰尘的大鼓使出浑身的力气,狠狠的敲了上去。 第二十章 一盆冷水 “咚~咚~咚~” 整条街都安静了。 已经安静了太久的鸣冤鼓被敲响,几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保持着一个张大嘴巴的表情,丝毫不在乎漫天的灰尘飘进口腔里。 也是巧,王彦礼和开封刑曹几乎同一时间赶到,一时间都有些懵。 王彦礼心中一慌,却强做镇定道:“愚民,这么点小事便敲鸣冤鼓,怕是你还来不及告我,便要先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了吧。哼!” 那刑曹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着哭腔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啊!有什么冤屈倒是跟我说啊!你们先下来好不好?无论你们要告谁,本官都会给你们做主的,不管他是谁家的亲戚,本官一定秉公办理,好不好?” 这刑曹也是个厉害人物,一见王彦礼跑了过来,还说了这么一句,便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实在是这几天这孙子仗势欺人的事干的太多了,他这的卷宗老高一摞。 却听孙悦冷笑一声道:“告诉你?这事你还真不够级别。” 说着,拿着鼓槌又咚咚的敲了足足几十下,这才停下,深吸一口气,高喊道:“南城无根草民孙悦,状告铁骑左厢军指挥使王彦升,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 孙悦的嗓音很嫩,这是属于孩童特有的嫩,只是喊出来的声音,却着实是有些石破天惊。 刑曹傻了,王彦礼也傻了。 王彦礼甚至揉了揉耳朵,不敢置信地问身边簇拥道:“我刚才好像没听清,他。。。。他刚才告的是谁?” 跟班也不太敢确定地道:“好。。。。好像告的是大老爷。” 刑曹一愣,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似是不明觉厉,又有些如释重负了一般,只是嘴里却道:“你们疯了?确定要告的是咱京师巡检,而不是他的什么亲戚?” 说着,目光还不自觉的往王彦礼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错,我们告的就是京师巡检,指挥使王彦升!” 刑曹闻言,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告王彦升,这起码勉强够了敲响鸣冤鼓的级别了,这样的案子,已经超过他的权责范围了,他就算事后挨骂,也不至于丢了官帽子。 “南城无根草民孙悦,状告铁骑左厢军指挥使王彦升,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 “南城无根草民孙悦,状告铁骑左厢军指挥使王彦升,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 “南城无根草民孙悦,状告铁骑左厢军指挥使王彦升,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 ………… 一边敲一边喊,一连喊了七八遍,敲的孙悦小胳膊都肿了,小嗓子都几乎失声了,衙门的大门终于缓缓的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的少年人,正是他要见的正主:赵光义。 孙悦笑了,他还真怕这赵光义上班时间花天酒地没在工作岗位上,那他可就惨了。 如果状告王彦升的亲戚,就算他敲响了鸣冤鼓,说实在的他也不太可能见得着这位二大王,就算见着了,人家也没功夫搭理他,这事多半还是会交给下面的人办,下面的人总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把王彦礼给弄死吧。 反倒是他们敲响鸣冤鼓,又只是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受到的处罚很可能远比王彦礼重,最后他们被整个半死,王彦礼啥事没有,并在之后的日子里变着花的整他们。 可如果告的人是王彦升,在这个侍卫司分家的敏感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因为这是一个值得赵光义亲自出手的人。 史书上记载,赵光义是参与并且几乎全程策划了陈桥兵变的,但其实这根本经不起推敲,史学家多有嗤之以鼻。 因为赵光义在这之前的官职是供奉官都知,其实就是朝廷看在赵匡胤的面子上给的闲职,又不是军人,有什么身份跟着大军出征?赵匡胤出兵的理由是攻打契丹的,谁家大军出征要带着不懂事的弟弟? 事实上,孙悦来到宋初之后经过多方打听,也得知陈桥兵变跟赵光义确实没什么关系,换句话说,此时的赵光义实际上只是一个因为姓赵给抬上来的小伙子,行政经验为零,更别说威信了,属于他的政治势力连影子都没有。 他从未上过战场,所以武人是不可能服他的,他要建的政治势力,只能是那些文官,而孙悦要做的,就是将自己作为一个契机,送给他。 有时候,一个大人物的倒下往往都是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因为一个很小很小的人物,前提是,时机恰到好处。 …… 赵光义今年其实才二十岁出头,跟孙春明此时的生理年龄差不多,出来也没什么前呼后拥的排场,只穿着一袭绸缎的青衫,脑袋顶上还带着一个大红花,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什么官老爷,更像是一个家里当大官的纨绔子弟。 出来后,这位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是你!你是那个卖汤饼的?” 孙春明没想到这位爷的开场白如此的别出心裁,好悬没憋得岔了气去,只得自顾自地拱手跪拜行礼,口中道:“草民孙春明,见过二大王,求二大王为草民主持公道!” 赵光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职业,沉吟了一会,道:“这样,你们爷俩先进来吧,咱有啥问题屋里说。” 不得不说,这业务水平狠狠地刷新了一下孙悦和孙春明的三观。 这特么跟历史上那个老阴哔的差别也太大啦啊!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正常,毕竟北宋才刚建立不到一个月,他也才刚当了不到一个月的官,还能指望他一个公子哥有什么样的水平呢?谁还能天生就是个老阴哔。 只是孙春明和孙悦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也慌了。 他们俩之前的种种设想,都是建立在赵光义是个老阴哔的基础上的,都是建立在他是个成熟的政客的基础上的,一时间,爷俩都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事实上也差不多,进了衙门,赵光义第一句话就如一盆冷水,兜头朝他们父子俩浇下:“那天大兄吃了你的汤饼,赞不绝口的,我让我们家厨子学着做却始终拉不开那么长,你给我做一碗去呗,我也想尝尝是啥味。” 第二十一章 市井之中有高人 没办法,孙春明只能去了赵光义的后厨,正好看见了个小铁锅,便随手给赵光义炒了两盘家常菜。 结果赵光义也不说什么汤饼了,呼噜呼噜全给吃光,就差把盘子舔一圈了,反正,他们爷俩心中的老阴哔形象是彻底崩塌。 开封府的那些大小官吏们好像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位爷不学无术啥也不会,一丁点官样子也没有,可人家是官家的亲弟弟,新朝廷的二大王,谁敢多说半个不字? 孙春明父子也绝望了,父子俩想的挺美,但人家可能压根就没想明白,如果王彦升栽在他手里意味着什么,自己这把刀就算磨得再锋利,人家持刀人不懂得砍人,又特么能有什么用? 赵光义吃完了饭,脱口而出道:“你这菜做的可以啊,比我们家厨子强多了,宫里的厨子可没有这手艺,要不你来我家给我做饭吧,那王彦升怎么也得给我个面子,就不敢拿你们怎么着了。” 孙春明也顾不上合适不合适了,只得善意地提醒道:“二大王,这个。。。。。我听说,朝廷在拆分侍卫司。” 赵光义诧异道:“呦,你消息挺灵通啊,是有这么个事,不过跟我没啥关系,我又不是军人。” 孙春明苦笑,只得继续提醒道:“二大王,我听说王彦升自上任京城巡检以来,行事素来嚣张,经常去各个朝廷大员,尤其是那些后周遗臣家里勒索,甚至就连王相公也被他索贿。” 赵光义道:“啊?这你也知道?你们放心,只要你做了我们家的厨子,他王彦升就算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我家闹事的。” 孙春明都快哭了,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衙门里的大小官吏全都用惊异的目光在瞅他,这二货怎么就听不懂呢? 孙悦也忍不住了,只得将话彻底说透道:“二大王,当今天下虽定,但余波尚在,圣天子思安之仁德之心天下皆知,然近侍之臣多有跋扈,于官家威名多有损害,满朝公卿,尽是前朝旧臣,为官家爪牙所迫,却多不敢言,官家身居宫中,亦未必知晓,若二大王能择其一二罚之,则一来,官家感念二大王替他分忧之心必喜,百官知朝廷维护之意必安,将士知官家一视同仁必定,百姓知律法之公允必附,二大王之名必能传遍天下,故,草民请二大王,做主。” 心想,老子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特么总不至于还听不明白吧! 结果,赵光义转过头对孙春明来,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儿子说话怎么总是文绉绉的,他说的这是个啥意思?” 孙春明脸都黑了,只得解释道:“二大王,犬子的意思是,如今虽然天下已经安定了,但是宵小之辈依然还在。官家的仁义之心,俺们这些百姓也都是知道的,可是官家虽然仁义,但有些跟官家亲近的武夫,平日里杀人惯了,不懂的仁义,对官家的名声,多有损害。” “如今,官家为了稳定,满朝文武都还是前朝的遗臣,许多人都被官家的亲信迫害,但因为身份的关系都是敢怒不敢言,官家住在宫里,也未必清楚,本想平稳过渡的计划,早晚会坏在这些人手里。” 赵光义闻言点头道:“嗯。。。。你说的有道理,我大哥说,前朝的这些老东西都不能动,他得做样子给天下人看,免得那些节度使们心虚,不听他的。” 爷俩对视一眼,纷纷苦笑,这话哪是他们俩草民该听的? 因此,孙春明只得装作听不见,继续翻译道:“如此局面下,如果二大王您能以开封府尹的身份,为民做主,将其中的一两个处罚一下,那么,官家一定会很高兴很欣慰,朝中那些前朝旧臣,一定会对您很是感激。” 因为实在是怕这赵光义听不明白其中门道,孙春明索性把话彻底说透道:“二大王,官家要稳住局势,因此这满朝的文官,起码短期之内都是不会变的,起码十年内,他们都是朝廷的主要组成部分,您若是能得到他们的感激,一定能让他们对您马首是瞻,成为他们的领袖,到时候,您在朝廷上说的话,就会更有分量,您就不光是当今官家的弟弟,而是满朝文官的领袖。” 赵光义闻言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道:“有道理呀!怪不得大哥总让我读书呢,你们这读书人的脑子太厉害了,你儿子都能想这么多。” 孙春明道:“若您能在此事上为那些前朝文官们主持公道,还能天下扬名,让天下人都知道二大王的雄韬伟略,不仅如此,此时正值侍卫司拆分的敏感时期,朝局自然要一切唯稳,但是侍卫司因为不是官家的嫡系,自然难免有些人心惶惶,若这个时候,能处理一个官家的亲信,做个样子,侍卫司的将士们也就知道了官家一视同仁绝无偏私之心,为了保证拆分稳定顺利,便是那受处罚之人的关系再怎么盘根错节,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替他求情,干预司法,开封的百姓也会将您比作青天大老爷,如此良机,失不再来呀。” 这下,赵光义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低头沉思了起来,他虽然是个雏,可他不是傻的呀,相反,这货的天资其实极高,只是没有经验罢了,孙春明把话都说的如此透彻明白了,他自然也就懂了。 挥挥手,赵光义对身边服侍的衙役和小官们道:“你们都先出去。” 父子俩腹诽,话都说成这样了,你还屏退个屁呀。 不过此时的赵光义虽然嫩,却也不是没有优点,至少全无架子,接人待物也还有一点实心眼,连忙请他们父子俩坐下,道:“我以前文不成武不就,虽然近些时日大哥让我多看书,但毕竟时日尚短,还没学的明白,我听出来了,你们父子俩就是市井之间的高人呀,还请先生教我,我该如何做?” ………… 门外面,赵光义把人请进去单聊,这事虽然怎么看怎么不符合规矩,但人家是二大王,王彦礼等人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况且人家孙家父子俩明确表示要告的人是他哥王彦升,自己连个被告都不是,人家也没理由让他们进去。 只是这父子俩如此反常的举动,着实让他有点懵,因此也不敢走,急的在外边转圈圈,心里跟长了草似的,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了。 却见过了一会,堂里的官吏们纷纷鱼贯而出,而且看神色还都有点慌,大喜之下连忙寻了个之前他说过话的推官,两锭银子塞手里道:“哥哥,二大王和那两个刁民。。。。。。怎么说的?” 那人瞅了瞅这王彦礼,又掂了一下手中的银子,苦笑着便塞回到了他的手里,道:“你这回,算是把你堂兄给害了,不愧是官家亲口夸赞过的,这父子俩,不是凡人呀。” 第二十二章 事了 说实在的,父子俩来找赵光义当这把刀,用王彦升当立威的对象,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赵光义来说,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首先,王彦升不是大佬,他只是一个赵匡胤的心腹,靠擅杀韩通上位的一个幸运儿而已,没有任何军功,军中不但没有什么根底,反而有许多不服他的人。 其次,就是这王彦升真的作死,观其弟看其兄,王彦升的嚣张跋扈只比王彦礼更甚,仗着自己是京师巡检,勒索后周遗臣是家常便饭,大晚上的敲宰相王溥的门,让王溥给他做饭吃还索贿,这心态已经不止是爆炸了,赵光义不出手赵匡胤也得收拾他。 赵光义虽然嫩,但起码这虚心劲还是有的,或者说,作为老阴哔的政治天赋还是有的,在深入的跟孙家父子求教之后,立马拍板,传王彦升过堂。 当王彦升被带到开封府大堂的时候,整个人完全是懵逼的,孙家父子上堂的时候他心里跟被羊驼践踏的感觉是差不多的。 你们特么的谁啊,完全不认识啊! 一听罪名,他哭的心都有了,他堂堂京师巡检,去抢两个草民的东西?还是什么官家御赐之物?赵匡胤臭大兵出身,他送的东西自己家里少说有个十件八件,我特么稀罕一个破扳指? 但是,铁证如山,确实是侍卫司的人去把人家的店给砸了,叫老钱一过堂也承认是王彦礼让的,这事马上就变得说不清楚了,虽说这事真的往公平里办的话,也就是个对家属管教不严,但正所谓官字两个口,怎么判还不是赵光义说了算。 于是,堂堂京师巡检,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被扣了,虽然原则上说,开封府尹其实没这么大的权利,这么大的官哪能说扣就扣,可谁让人家是二大王呢。 心里一万个不服,可他不敢跟赵光义发火,只得用杀人的目光刀子似的瞪向孙春明。 几天之后,王彦升因欺压百姓,抢夺御赐之物等罪状,被贬出京当了个唐州团练使。失去靠山的王彦礼又一夜回到了解放前,被老方领着人打上门去,活活打折了两条腿。 事情到此,也算是皆大欢喜,唯一跟计划有点出入的是,他们父子俩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有点过于重了,本来按计划,应该是两个不懂事的刁民告状,老阴哔借势打力,巧手刷存在。 结果老阴哔变成了傻白甜,整件事几乎是他们爷俩手把手的教赵光义怎么做的,就连给赵匡胤的折子都是孙悦代笔写的,关键龙套演员变成了幕后导演,偏偏当时他们俩说话的时候半个衙门的官员都听着呢,这下想不出名都难了,日后也难免有些麻烦。 好在赵光义也算仗义,本来想让孙春明留在他身边当个幕僚的,不过孙春明却拒绝了,推脱自己久不用书,已经难以胜任,赵光义虽然很失望,却也表示理解,这年头真正有才学的人都想龙门一跃,金榜题名,很少有人愿意干幕僚的。 当然,孙春明拒绝的原因可不是因为这个,他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这活孙悦干还凑合,他可不行,他连公文都写不好,毛笔字还没练明白呢。 赵光义拿了三千贯送给孙春明,孙春明又拒绝了,推脱无功不受禄,这事怎么看都是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哪有大老爷给草民钱的。 赵光义却因此更加钦佩孙春明的人品风骨,对人赞叹曰:“此父子二人,皆是宰相之才也。” 然后,父子俩在开封城彻底的就火了。 一介白衣之身,愣是能把京师巡检这样的高官拉下马,自己还啥事没有,这简直就是一段传奇故事,莫说南城,就连北城也有人慕名而来,就为了一睹这未来宰相真容。 却说父子二人与众人当天回到家中,一屁股坐地上腿就特么的软了,今这一幕实在是太刺激了,这可是真正的殊死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但凡中间稍有纰漏,不但他们父子俩要死,老曹老方他们怕是也不太好活了。 也不着忙收拾屋子了,孙春明让老曹打了酒,一人一碗,他当先端起来道:“今日之事,多亏诸位兄长仗义出手,救得我父子二人之性命,大恩不言谢,日后我孙某人,与各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干了。” 老方等人也不客气,冲击鸣冤鼓的时候他们为了阻挡官差,或多或少的都挨了几下水火棍,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却全都咧着大嘴乐的跟什么似的,痛痛快快的就将碗里的酒全都给干了。 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来,他们也很兴奋,别的不说,光吹牛哔都够他们吹上个一年半载了。 老方喝干了酒,问道:“兄弟,你早上的时候说,给我们兄弟们找了条饭辙?能不能详细说说,是什么道啊。” 孙春明笑道:“是这样的,我想,如今盛世将至,开封城的人口一定会越来越多,我看咱弟兄们做工的手艺都不错,何不专门成立个工程队,给别人建房子呢。” 老方道:“造房子?可兄弟们都不是专业的木匠啊,像咱们家这种改建还能做做,若是盖房子,咱这手艺可就不见得过关了啊。” 孙春明道:“造什么木房子,咱要干就得干点跟别人不一样的,别人造木房子,咱们造砖房子,我有一秘法,可以廉价的烧出红砖来,一会咱们试试去,成本其实比木头还要低一些,只是那砖缝之间要糊粟米,这个成本却是省不下来的,南城这边恐怕少有人家能造得起,但咱可以建在北城啊,砖房子造好了,一点都不比木房子难看,关键是冬天还暖和,可以再造一个壁炉啊火炕啊什么的,肯定不愁活干。” “好家伙,用木房子的成本造砖房子?听着都新鲜,行,俺们都是大老粗,你说啥俺们都听你的。” “一会咱们就在院子里砌个炉,我教你们烧,正好咱这房子也让人家给砸了,就拿咱们家练个手,练成之后我帮你们跑单子,到时候买块地建一个砖窑,钱我出,别跟我见外。” “行,那俺们就不客气了,但这买卖你得当掌柜的,俺们可不是做生意的料。” 第二十三章 厚礼 一场风波,随着孙家父子俩的拼死一搏而结束了,虽然房子被人家给砸了,却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南城这片地界,再也没有敢惹他们的了。 连王彦升这样的大佬都给弄下来了,谁还敢凑过来找死? 不过他们也没兴奋太长时间,因为这日子还是得过不是。 每天早上,他们的生煎、拉面、炒面依然卖得很是红火,甚至因为这次的事情,不少北城的贵人也听说了他这里,一尝之下这味道果然很棒,竟渐渐的成了一个北城老饕们的必来之所。 虽说他这地方小,连个坐都没有,但吃货的心是不会被这种小事而动摇的,实在不行,可以让下人打包了回家吃么。 红砖的烧制也很成功,这东西其实技术含量并不高,孙春明这个岁数的人小时候都是自己建房子,哪有几个不会烧的这玩意的,华北平原的黄土含钙量不高,烧出来的红砖虽不算上乘,却也绝对能用。 老方等人看着烧出来的一块块红方块,乐得眉眼都笑了,宋朝时虽然有青砖建筑,但青砖这东西实在太过于笨重,造价也有点超出界限,所以并未流行于民用。 红砖就不同了,这东西相比于青砖那可真是轻便太多了,稍微琢磨一下就能感觉得出来这东西的实用性,此时看这些红砖只觉得比金砖还要欢喜,活干的也越发的卖力了。 这一天中午,因为家里盖房子的原因孙春明也不说书了,收了食摊子就在后面忙活,却见一牛车缓缓从街角处走来,边上簇拥着十数个甲士,车上之人春风得意志得意满,正是堂堂开封府尹赵光义。 “春明兄,春明兄,我来看你来了。” 孙春明和孙悦一听声音知道是赵光义来了,连忙从后院蹿了出来,给赵光义鞠躬行礼,“见过二大王。” “不用不用,春明兄,你的学识人品我是佩服的,令公子更是神童之才,宰相之姿,不必拘泥于身份了,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说着,赵光义跳下牛车,打开车上的厚布,竟是足足半车的书和半车的纸。 “我知道你们父子俩清高,阿堵之物是不屑于收的,但令郎要学习,这书本总是要的,我也不是那不识民间疾苦的富贵王爷,少年时家里也有穷的吃不上饭的时候,深知寒门求学之艰难,这些书送给令郎,望他能早日高中,这你总不能推辞了吧?” 要说这赵光义能在历史上干出那般大的事情,就算再怎么嫩,再怎么坏,闪光点还是有的,至少这礼贤下士拉拢人心之事做起来很有天赋,说真的,还是挺有人格魅力的。 王彦升下课之后,果然如孙春明父子所说,他这个开封府尹做的越发的舒坦了,以前人们敬他只因他是赵匡胤的亲弟弟,现在则不同了,现在他是真正的士林领袖之一,宰相王溥亲自提着东西到他们家对他表示感谢,爽得他不要不要的。 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送走王溥之后,赵光义越发感觉到自己的欠缺,也越发感觉到孙家父子俩的厉害,加上他也确实心怀感激,便命人将市面上所有能找得到的书都给弄来了,打了个包就给他们送来了。 “你来看,除了这些书之外,我还弄了两套上好的笔墨砚台,你们爷俩一人一套。 你看这笔,用的料是南汉进贡而来的象牙,看这笔毫,这支硬毫用的是江南的石上老兔,万中则一而制成,唤做铁画银钩,这支软毫笔,用的乃是扬州的小湖羊毛,唤做神游天地,我大哥用的笔也就是如此了。” “你再看这方砚台,顶级的端砚,你看这个角,颜真卿的款!这可不是让你用的,留着诗书传家吧。 另外这墨和纸,都是南唐进贡,市面上有钱也不一定买的着,我给也给你拉来半车,以令郎的聪明劲,估计都足以让他用到他高中了。” 这赵光义这次真是下本了,就这么一车东西,拉到北城任意一个富贵人家门口,卖个两万贯跟玩似的,这么厚的礼,要说一点不感动又怎么可能? 关键这人还会送,这些东西,可以说是孙悦最急缺的东西了,根本就容不得孙春明拒绝。 笔墨纸砚倒也罢了,关键是那半车书,宋初时活字印刷术还没发明,书的价钱贵不说,关键是还少,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虽说他说只是将市面上买得到的书搜刮了一遍,但人家二大王买书和平头百姓买到的东西能一样么? 孙春明心中颇为感激,只得深深地给给赵光义行了个礼,道:“多谢二大王厚赐。” “哈哈哈,谢什么,你得请我吃饭,你以为我来干什么来了?话说你昨天给我做的那菜是真好吃,明天我把我们家厨子派来,你得把这手艺传了,要不然我以后可就都吃不下饭了。” “一定!一定!二大王屋里请,寒舍简陋,怠慢了。” “简陋什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我看你们父子这陋室不比他刘禹锡的差。” “二大王过奖了,不敢类比先贤,您稍坐,我去炒两个菜,一会就来,妮儿,你快去北城,沽一壶最好的酒来,招待二大王。” “唉,好嘞。” 却见赵光义伸手拉住孙春明,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来,口中道:“看看我给你们爷俩还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说着摊开来看,确实一副字,上书: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知道这是谁写给你们的不?” 却见这字写得刚劲有力,铁画银钩,倒也说不上如何好看,孙春明瞪大了双眼,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嘴唇都有些哆嗦,不敢置信地问道:“莫。。。。莫不是。。。。官家?” “对喽,正是我大兄,昨天我进宫陪他打鸟,他问我那折子是谁写的,我一想我这肚子里几滴墨水他还不清楚么,也就承认了,他一听那文章是出自令郎之手,当场就写了这首劝学诗,让我给送来。” 说着,赵光义还对孙悦道:“小子,你要是不好好学,可是要辜负天恩的。” 孙悦自然是大喜过望,北宋初年的科举可是没有糊名法的,有了这么一副字,只要他水平不是太次,主考官捏着鼻子也得给他一个进士。 “小人谢过官家和二大王厚爱,定发奋刻苦,将来长大为我大宋江山添砖加瓦。” 第二十四章 与虎谋皮 赵光义吃饱喝足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临走前,反复强调他明天会派厨子过来跟孙春明学手艺,顺便的,给了他们好几个大订单。 官家仁德,体谅百姓辛苦,从下个月开始,开封府就要管所有的河工口粮了,这是赵匡胤拉拢人心的手段,北宋著名的善政之一,由开封府负责督办。 这对老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但对他们这些开饭馆的人来说就不是那么好了,但这河工的口粮也得做不是,赵光义大手一挥,这活就成他们家的了。 从下个月开始,他们家将负责近十万人的口粮问题,就算每个人每天只供应四个馒头,一天就是四十万个馒头!这买卖利润虽小,可他走量呀,尤其是食材进料不用买,直接走漕运,每月跟开封府结账还没有欠款。 这差不多就相当于赵光义每个月送大几千贯给他们花,孙春明本想拒绝,赵光义却说,他们家做的东西连他这个二大王都吃的赞不绝口,他身为开封府尹,给河工们找个好厨子,这是他分内的事,一点都没有特意照顾的意思。 这还只是开胃菜,赵光义在看了他们的红砖之后也表示大感兴趣,正好开封府要扩修,直接当场拍板,把这活包给了他们,也是下个月就开始动工。 这活能赚多少钱先放在一边,关键是这个广告效益,红砖的推广最关键的就是观念的接受,大家住了几千年的木头房子了,凭什么就要用你的砖?谁知道这东西到底好不好。 现在好了,开封府都是我们修的,谁还敢说这砖房不好? 最大的一笔订单却是一块地皮,官商勾结最出利润的地方在哪?从古到今,这个答案都是唯一的,正是地产。 十万河工的口粮,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几个人来做,雇人都不行,肯定是要开加工厂的,另外老方他们也得开一个砖窑,这都需要一个很大的地皮,投资建厂。 他们虽然这些天做买卖攒下点钱,但要说买地皮建厂子,多少还是有些力有不逮的,这个问题,也被赵光义合理合法的给解决了。 后周和北宋时,流民来开封的头一年属于客户,客户虽然要受到身份上的许多不便,却有一好处,那就是可以低价从官府的罚没住房中租买,本意是安置流民,体恤百姓。 正好,潞州节度使李筠因为不满赵匡胤,所以造反了,哦不,也不能说人家造反,赵匡胤才是造反的那个么,但不管谁占理吧,他们家在京城的那点房产田产一下子就成了无主之物了。 宅子肯定是不用想了,多少人都惦记着呢,但他们家在城西郊外的一处两百多亩的良田却没那么扎眼了,开封府决定在那片田产上建设经济房,安置流民。 正好,这活也就包给老方他们了,工期一口气给批了三年,也就是说这三年之内这块地怎么使开封府就不管了,只要三年之后能把房子交上就行,只需要把墙盖上,里面该腌酱菜腌酱菜,该烧红砖烧红砖。 工人多雇一些流民,等到什么时候他们家买地的钱够了,什么时候交工也就是了,正巧孙悦他们爷俩自己就是客户,牵头领着自家的工人联名把这廉租房拍买下来也就是了。 整个过程合理合法,没有半点徇私舞弊的行为,莫说赵光义贵为二大王,便是御史存心找茬都找不出其中半点的不妥之处。 说的直白一点,赵光义在他们家坐了会,吃了顿饭,他们家就从穷人,摇身一变成了开封城顶级的豪商之一。 要不怎么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呢,读了书能做官啊。 将赵匡胤的劝学诗花重金裱好,高高地挂起来,孙悦却不见什么喜色,忧心忡忡地道:“爹,赵光义这人,阴私成性,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咱们受了他这么大的恩惠,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啊。” 孙春明叹息道:“我就算再怎么不读史,赵光义是什么货色还能不清楚么,只是那日开封府上,咱爷俩面对这么个真糊涂的主,难道还能装糊涂不成?如今这局面,已经势成骑虎,若再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怕是别说交好不成,还要徒增他的嫉恨,人家给你脸你不接,这就是打人家的脸了,咱爷俩斗得了王彦升,难道还能斗得了赵光义不成?” 孙悦也是一脸苦涩,道:“与虎谋皮,我就怕有朝一日要被虎噬咬啊。” 孙春明敲了敲已经裱好的劝学诗的边角,道:“那你还不赶快去温书?你早一日中举,咱爷俩就早自在一日。” “哦,知道了,三更灯火五更鸡么,小时候你就用这句话训我,想不到都来北宋了,还是没逃得了这句。” 当天晚间时候,孙春明想要帮忙和面,被一家人以一种极度坚决的态度给拒绝了。 老曹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底层百姓,哪见过上层人士这么花里胡哨的玩法,全都对他们爷俩惊为天人了,原来这钱应该是这么赚的么? 您动动嘴就几万贯,谁还敢让你干活? 到最后,孙春明几乎是被曹母用拐杖给打出去的,曹母怒道:“之前干活是为了供娃娃读书,如今既然已经不缺这个钱了,你还不读书?生意上的事你动嘴也就是了,非缺你这一个人手么?” 于是,孙春明悲剧的只能跑书房跟孙悦一块练字了。 他倒也不图科举了,在北宋做个豪商其实也挺有尊严面子的,但好歹是个文化人,总不能连字都不会写。 不到三天的功夫,老方就来告诉说,工人已经招好了,这年月别的没有,就是流民最多,给口吃的就能给你下死力气,这些人放到厂子里烧砖腌菜,不敢说能干的多好,至少也能保证干的不坏。 至于真正在外面干活的工程队,老方则只挑那些跟他一样当过兵杀过契丹人的袍泽,都是一块苦出来的,如今有了这么一条来钱的门道他也不想吃独食,孙春明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和那个拉面铺子一样,这两份生意也没什么清晰的股权占比,赚的钱就放账上,谁用谁就拿,现代生意讲究产权明晰,但封建社会还真不怎么讲究这个,起码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况且老方和老曹他们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当然,其实骨子里孙春明也没拿这两门生意多当回事就是了。 第二十五章 又是一年春来到 开封城下起了绵绵的细雨,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依然忙碌,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愈加多了起来。 转眼又是一年春节到,时间眼看着就要划向建隆二年。 这是经历了五代战乱的百姓所见过的,最好的时代,赵宋官家的仁爱之举一项接着一项,不但给河工增加了口粮,各行各业的税赋也减免了不少,城市里一片欣欣向荣,乡村也是播种繁忙,整个国家富足而又安乐。 这一年其实并不太平,李筠和李重进先后造反,新官家御驾亲征,不过打得可以说是干脆利落,落花流水。 李筠四月正式起兵六月就没了,李重进九月起兵十一月就没了,老百姓还没来得及同仇敌忾呢,仗就打完了,朝廷甚至没多收老百姓一分钱的税。 老百姓对赵匡胤的新朝廷自然更加认可了,新官家如今的民心堪称是稳如泰山,如此能打仗还对百姓这么好的官家,后娘养的才不拥戴呢,早就忘了后周是什么东西了。 随着李重进兵败身死的消息传回,开封城的百姓们心也就踏踏实实的放到肚子里去了,亏得他诺大的名头势力,也忒不经打了点,这年啊,可以放心的过了。 莫说是平常百姓,便是王公大臣也得为了新年忙活起来,孙悦他们一家自然也不能例外,这还是他们爷俩在大宋过的第一个年。 去年的这个时候因为要给柴荣治丧,大半的庆祝活动都停了,还没等反过劲来就赶上赵匡胤改朝换代,他还真没见识过新年是啥样呢。 这一年来,他们家生活的改变也是翻天覆地的,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刚穿越过来,饭还都吃不饱呢,而今年,靠着赵光义的帮衬,他们家已经把半条街都给盘下了,生意火爆的不行不行的,每天闭着眼睛都能有几百贯的收入,已经是南城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了。 换上新做好的蜀锦衣裳,孙悦和曹军曹妮儿等人一起给曹母拜年,曹母笑容可掬地掏出来几个破饼子,宝贝似得给他们几个小孩分了,他们还得磕头拜谢。 过了年来曹母的老年痴呆越发严重了,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明明一身绫罗绸缎,有时候却拿着个破碗到处要饭,时不时的还会将老曹和孙春明认错,以宋代的医学科技来说,没几年活头了,全家人都在尽量的哄着她高兴。 到孙春明那拜了年,拿了正式的压岁钱,每人都有足足一封的银子,这对小孩子来说绝对算是大手笔了,曹军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如今他们两家的关系更像是东家和掌柜,生意上的事孙春明几乎已经不过问了,全是老曹在张罗。 店面扩大规模之后,陆陆续续雇了二十几个人手,说书唱戏杂耍样样都有,吃食也五花八门各种都有,已经变成了南城人闲来最乐意来的地方,曹妮儿和曹军自然也早就不上手帮忙了,但真正的大事还是孙春明在做主。 当然了,店里一般没大事,所以一般孙春明啥都不管,老方那头也是大同小异。 孙悦难得也没有宅在家里读书,过年了,怎么还不让人休闲一下,不懂劳逸结合是很容易近视的,北宋可找不到配眼镜的地方,于是他索性也放飞了一把自我,跟着一群熊孩子疯玩了起来。 北宋时候的新年,对于小孩来说,大抵上跟后世经济困难那会并没有差太多,新衣裳,新鞋子,吃好吃的,这是三大盼望,除此之外也就是一些过年习俗之类的东西了,宋初时有了火药,也就是说老百姓过年的时候大多都会点爆竹,竹符也开始换成了纸做的,跟后世的春联大同小异。 只是有一样,熊孩子们玩的极开心的一个项目,吓得孙悦脸都绿了,却是后世已经没有了的一项陋习,唤做乞如愿。 据说,这个如愿是一个法力高强的婢女,可以满足人们的愿望,鬼知道为啥她一个神却是婢女,所谓乞如愿,就是用棉布做一个小棉人,用绳子绑好,代表那个叫如愿的婢女。 然后,把这个小棉人扔到粪堆里去打她,说是这个如愿女神比较害羞,需要使劲打她她才会出来,这样她就能实现你的新年愿望了(乞如愿原意不是这样,但传着传着民间就变成这样了)。 所以说,中国人其实真没啥尊敬神明的传统,古人居然会认为,把神打一顿,神就可以实现他们的愿望了,打一顿不行就往屎里打。 这特么刚穿上的新衣服,拿着木棍去打屎,这得多脑残才能干得出来?就算冬天这玩意不算特别臭,可毕竟还是屎啊!挣扎着就想跑,却被曹妮儿给摁住,非得要他来打。 小孩子本就是女娃先长身体,在加上曹妮儿身体上比他大好几岁,他一时居然还挣脱不开,俩人就在粪堆边上僵持了,却见曹军疯疯癫癫的跑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炮仗。 这种有火药捻子的炮仗,在北宋还只是刚刚兴起,所以只有富贵人家玩得起,曹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玩,所以格外兴奋,只见他点燃一根炮仗,咧着大嘴跑过来道:“阿姊和悦哥儿闪开,我炸她出来。” 孙悦吓得大喊:“兄弟,别冲动!” 可惜,话说的太晚了,曹军奇准无比的,正好把炮仗扔进了那一堆粪堆里,吓的孙悦和曹妮儿当场脸色就彻底变了,撒腿就跑。 曹军却不跑,反而一边嘲笑阿姊和孙悦胆小,一边插着腰,咧着大嘴哈哈大笑。 不一会,就听一声闷响:“噗~~” 大过年的,曹军哭的老惨烈了。上午是被粪崩的,下午是被老曹打的。 但这还都是孩子们玩的东西,大人们玩的东西就可就跟后世有很大差别了,。 孙悦等啊,盼啊,终于等来了老方过来拜年,趁孙春明不注意的时候一个猛子冲他怀里道:“方伯伯,快快,快带去玩吧。” 家中的三个大人中只有这位最没六,所谓没六,也就是说只有他才会带孙悦去那些少儿不宜的地方,说真的,孙悦对点个炮仗踢个毽子什么的是真没啥兴趣,但这少儿不宜,他可是真真的想见识见识。 第二十六章 相扑 十里长街,尽是搭起来的彩棚,南北货物吆喝声此起彼伏,歌舞升平,尽是道不尽的欢声笑语,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孙悦在北宋过的第一个新年,当真是热闹非凡。 老方将孙悦抗在肩膀上,顺着川流的人潮走走逛逛,只觉得看啥都新鲜有趣,手里拿着个糖人,走一步舔一口,好像自己真的跟个小孩子一样。 街面上的勾栏瓦舍倒也不少,说书的唱戏的演杂剧的自不待言,孙悦还特意关注了一下曲艺界的这些同行,大部分说单口的都是说经讲史的,应该是后世评书的雏形。 比较红火的是《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还有《崔莺莺商调蝶恋花》之类的,不过听起来远没法跟老爹模仿单田芳的相比。 “说的都是什么破玩意,居然还有人叫好。”说着,孙悦极为放肆的在底下:“吁~” “悦哥儿,您是此道的真行家,自然眼光高一些,其实他们说的,真是不错的。” “哪不错了啊,压根没学过就敢上台丢人,这也就是过年,否则我都想扔石块了。” “悦哥儿,他们几个,都是咱们家自己的怜人,你爹平时懒得教,所以没学着什么本事,但收益都还行,这已经是咱开封城最好的怜人之一了,再好的,就得去宫里的梨园了。” “…………” 好尴尬呀。 从兜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来,随手就扔台上了,高声喊到:“好!说得太好了,再来一个! 要说这一年来,自从他们家日子过的好了以后,孙悦就没过问过家里的生意,那真叫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自己家的怜人,自己居然一次都没见过。 “悦哥儿若是不喜欢这些,我领你去看看别的,平日里读书也忒闷了些,过年了自然该好好放松放松,看上啥了只管买就是,我来帮悦哥儿掏钱。” “好伯伯,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听说过年的时候有女子相扑,你领我去看可好?” 老方登时就一脸为难道:“有是有,但是悦哥,那东西不太适合你看,少儿不宜呀。” 孙悦闻言大喜,要看就得看少儿不宜的,他成天埋在《礼记》啊《春秋》啊之类的微言大义里,成天看的都是温良恭俭让的东西,难道过年了还要看正能量么?又不是看春晚。 “伯伯快带我去,快带我去,我要去反三俗!我要带着批判的眼光去看她们,好伯伯,求求你了。” 老方挨不过他,只好答应道:“那行吧,但咱可说好啊,可不能让你爹知道。” “当然,您怕挨说,我还怕挨揍呢,快点的快点的。” 老方无奈,只得带着他往少儿不宜的地方走去。 其实是老方自己也挺想看的,因为相扑虽然在开封随时都有,但真正‘好看’的相扑却是只有这三天才有。 因为北宋是严禁赌博的,只有初一到初三这三天不管,赌色不分家,除此之外**之类少儿不宜的东西,也只有这三天才会没有这样或那样的限制,他还没等自己逛逛街呢就被孙悦给缠上了,这次如果错过的话他还得再等一年。 来的专门的勾栏,买了票,孙悦发现这票还真不便宜,一贯钱一张,平头百姓有几个掏得起一贯钱放松休闲的? 结果一进去,发现里面那叫一个拥挤,人挤着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老少爷们们疯了似得往前面挤。 老方仗着身体好也往前挤,要知道老方在南城这片也算是一名人了,手下跟着一百多个当过兵杀过人的弟兄到处接工程,这号人不管是什么年代都不太好惹,所以那些人倒也比较识趣,纷纷让开了一条路,不一会他们俩就挤到擂台跟前来了。 孙悦骑在老方的脖子上本来位置就高,离擂台一挨上只觉得白花花的肉浪在眼前晃悠,当场就美了。 后世对相扑其实是有误解的,总以为是两个胖子在台上互相推,因为倭国的相扑就是这样的么,他们的相扑不就是咱们传过去的么? 其实这说法也对也不对,相扑这项运动是源自于军训的,赵匡胤本人就是相扑高手,每年都要在禁军中组织相扑大赛,由他亲自当裁判,胜利者是要升官的。 而勾栏里的相扑,是分为正规赛和表演赛两种的,正规赛自然都是些体重超标的胖子,因为瘦子真打不过胖子,但表演赛就不同了。 男子相扑表演赛又称乔相扑,需要做各种滑稽动作来博眼球,而女子相扑则全都是表演赛,既然是表演赛么。。。。俩胖娘们有什么好看的? 所以女子相扑手不但都不是胖子,还得长得漂亮,身材必须是胖而不肥,该大的地方一定要大,这样打起来会晃,白花花的才好看,但该瘦的地方还是要瘦的。 女子相扑又称裸戏,听名字就知道了,也就是这些女子都穿的极少,上下身各围一块小布,似露非露,等打起来之后往往会因为对抗过于激烈给扯下来,事实上表演赛么,都是设计好的,打到最后是一定要全都扯下来的,俩人不扯光之前怎么能分出胜负呢? 只见擂台上的两个女子扭抱在一起,“嚣三娘”正死死地压制“黑四姐”,推搡之际那嚣三娘耍坏,非要扒人家黑四姐的上身,黑四姐偏偏不让嚣三娘扒,两人在擂台上滚来滚去好不热闹,最后,黑四姐棋高一招逮着个机会不但挣脱出来,反而顺势把嚣三娘的上身给扒了。 至此,老少爷们们无不大声叫好,铜钱银块雨点似得就往台上扔,孙悦也不例外,一边扔一边叫好,叫的嗓子都有点哑了。 这特么的比a片儿好看多了啊!怎么这么优秀的传统文化到了一千年后就失传了呢? 又过了一会,俩相扑手都扒光了,孙悦知道差不多也就该结束了,男人是种贼奇特的生物,那地方挡着的时候为了看一眼里面的白花花多少钱都愿意扔,可真的都扒下来之后又会觉得索然无味。 所以这女相扑手可不是谁都能干的活,什么时候扒衣服什么时候扒不下来,什么时候分出胜负,怎么分配体力,如何勾搭现场观众往上面扔钱,都是有大学问的。 果然,没多大一会,台上的两个人就打完了,老少爷们们心满意足地等待下一场,却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掌柜的,你这俩相扑手卖不卖,我要买。” 孙悦一看,却是擂台对面,一个跟他一样,骑着自家大人脖子上的公子哥。 这公子哥大概十一二岁的年纪,比孙悦大上一些,身穿五色貂裘,头戴一通体雪白的狐狸毛帽子,帽子上还有一颗硕大的珍珠,除了身下驮着他的那个卫士之外,四周竟然还有一二十人的侍卫,各个精壮勇武身配刀剑,一看就是权贵家的公子。 孙悦诧异地问道:“这相扑士还能卖的么?” “当然,掌柜的开张做买卖是为了钱,只要能赚,卖了又如何,这些相扑手也高兴,都是苦命的人,这活还能干一辈子么,若能卖进个大户人家,哪怕做个使唤妇人,不比如此强得多?” 孙悦闻言大喜,高举双手道:“那我也要买,我也要买,对面的小哥,你要买哪一个,咱俩商量着分了吧。” 第二十七章 斗气 孙悦伸手就要买相扑士,吓得老方脸都变色了,道:“你买这东西干什么,咱不是说好不让你爹知道你来这地方么?到时候回去了怎么解释?再说你才八岁,买了人回去你能用得上么?” “没事,就说是你买了送给我爹的不就得了,其实你想想,家里有这么一个壮妇,用到的地方其实也多。” “悦哥儿,不带这么坑你伯伯的吧,你爹是那么好忽悠的吗?” “哎呀没事的方伯伯,你放心吧,我爹不会说什么的。” 孙悦心道,老子的真实年龄都快三十了,若不是穿越过来他都该逼我找对象了,买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 再说自己现在生理上还没发育,买回来也是孝敬给他的,这不是怕家里没个女人把他给憋坏了么。 另一边,其实也差不太多。 公子哥屁股底下的汉子一见自家主子举手,吓得好悬没一屁股坐地上,低声道:“王。。。。。公子,您要买这个?家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买这东西往哪放?这要是让咱家大人知道了,小的们可怎么交代?咱们可是偷着带您来这地方的呀。” “是哦,可是我真的喜欢呀,太好看了!我不管,先买了再说吧,我大哥那人刀子嘴豆腐心,真被他发现了我一力承当,他不会真的为难你们的。” 说着,这公子哥居然又一举手,高声却霸道地道:“不行,我两个都要买,掌柜的,你必须两个都卖给我,我要让她们打架给我看,买一个回去干什么用?” 这回换孙悦不乐意了,你这是叫板呀! “掌柜的,我也买两个。” 掌柜的冷汗都下来了,老方他是认识的,这是无论如何他都得罪不起的人物,而另一边的公子哥他虽然不认识,可看人家身边这个阵仗,难道他还敢拒绝不成? 于是,那掌柜的连忙跑上来,忙不迭的给两边鞠躬赔罪,口中解释道:“二位小公子,二位小祖宗,我这后面还有呢,这两个只是我这里耍的最差的,一会后面还有‘赛关索’、‘韩春春’、‘赛貌多’、‘饶六娘’、‘后辈饶’‘女急快’等名家好手,每一个都不比这两个差,您二位大可慢慢挑,莫因为这个伤了和气,价钱好说,价钱好说。” 孙悦闻言点了点头,只要有得买就行,他心里年龄都三十了,自然不会和小孩子置气,可谁知对面那小孩还是不依不饶,大笑道:“哈哈哈,原来还有,掌柜的你尽管开价,我绝不还口,打个包我都要了,你以后可以退休了。” 孙悦这回忍不了了呀,怒道:“熊孩子你欺人太甚,如此我还就不让了,掌柜,这俩女子我要定了,你也不用为难,开价便是,价高者得。” 对面那个小孩哈哈一笑道:“你居然跟我比有钱?来来来,掌柜的你随便开,不管他出多少,我都比他多一百贯。” 那小孩说完,他屁股底下的汉子连忙道:“公子,不可啊!您平日花钱本就没个数,这月的例钱早就花完了,您要是管咱家大人要,他肯定不会给,小的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经不起咱家大人一怒啊!” 少年无所谓道:“没事,我可以管我娘去要,我娘最是疼我了,不会让我大哥知道的。” 脖子下的汉子面色一苦,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主啊!早知道就不带他来这地方了,这下回去自己还不得扒层皮? 另一边,掌柜的却是真的懵了,看这少年的口气,家里的来头怕是不一般的大啊,再一瞅孙悦这边,老方正冷笑着抱着肩膀,斜着眼睛瞅他,吓得他尿都快出来了。 南城这地方,谁敢得罪老方啊,以后还想不想开买卖了? 眼下左边是条强龙,右边是条地头蛇,哪个都不是他一个小耗子可以得罪得起的,此时站在擂台上,真恨不得眼睛一翻昏过去算了。 孙悦率先开口道:“掌柜的,两个女人我全要了,三百贯。” “四百贯!而且之后的女人只要质量好,都是这个价。” “五百贯!” “六百!” “一千!” “两千!” 价喊到这,掌柜的已经彻底哆嗦了,钱谁都喜欢,但不是这么赚的,这要是大人斗气也就算了,兴许为了面子也就认了,可这是俩孩子啊!他今天敢收这个钱,明天孩子的爹找来了他还有活路么? 别说什么买定离手之类的屁话,后世孩子充个王者荣耀家长还要闹呢,何况是宋朝?那不叫花钱,叫骗钱。 “二位!二位小祖宗!听小的一言,您二位把价钱就算喊到天上去,您舍得给,小人也没胆子要了,这样,二百五十贯一人,两个加一块五百,后面的女子与这两个同价,这价钱小人就已经赚了不少了,小人实在是不敢做主卖给谁,您二位自己商量吧,如何?小人求二位祖宗了,别在为难小人了,给条活路吧!” 说着,那掌柜的连连给他们两人鞠躬,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似得。 事已至此,孙悦自然不会为难这个掌柜,对面那公子哥也是这个意思,俩人一时都踟蹰了起来,他俩都是真的喜欢这项运动,关键是这种尺度的相扑一年只有这三天才有,错过了可是要再等一年的,因此谁也不想放弃。 对面的小孩下面的汉子道:“公子,让小的们上吧,单对单,打一顿也就是了。” 小孩摇了摇头道:“不行,你们都是战场上的英雄,不可为了我一小二家胡闹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这对你们来说太屈辱了,折辱将士,我大哥知道了非打折我的腿不可。” 却见他高喊道:“嗨!对面的,咱俩打一场吧,以相扑搏击,谁赢了这俩就归谁。” 身旁的卫士都吓疯了,急忙道:“公子!!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亲自动手呢,主辱臣死,您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少年无所谓地笑道:“哪有的事,你们下场叫折辱,我下场顶多也就叫胡闹,大哥知道了顶多打我一顿屁股,没事的,这相扑我也是练过的,打得可好了,同龄人谁也打不过我。” 手下侍卫还要再劝,谁知孙悦却喊道:“呸!臭不要脸!我今年才八岁,看你的样子,你少说也有十岁了吧,你这不是欺负人么!” 少年一想也是,小孩子之间差出一两岁那力气能差破天去,于是灵机一动道:“有了,咱们可以玩骑马打仗啊!我让你先选,咱俩骑在她们脖子上打架,谁先掉下来算谁输,如何?” 孙悦一想也挺感兴趣,骑着女相扑士打仗,貌似挺好玩的,只是犹豫道:“这。。。。。对她们有些过于折辱了吧。” 少年笑骂道:“呸!装什么正人君子,她们俩又不是什么良家,衣服都没了,还有什么折不折辱的。” 第二十八章 解围 听了那公子哥的话,孙悦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尊严这种东西,对这些女子来说确实是早就没有了的,或许真的只有被个好主顾买下,才能找回一点这种东西来。 于是孙悦一琢磨感觉也挺有意思的,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观众们花钱买票,本来是看女子相扑的,突然莫名其妙的看俩孩子骑马打仗,一时间都有些不太爽,好在掌柜的答应,不管买卖成不成,今天会让那些女子都打完再说,并且还要多打两场,众人这才稍平怨气。 不平也不行啊,没看那公子哥手下的那些侍卫们眼珠子都快红了么,怪吓人的。 因为孙悦年纪小,所以公子哥让孙悦先挑了‘坐骑’,孙悦也无所谓,就随便选了黑四姐。 然后,两人骑在‘马’上,战作了一团。 一打起来才知道,这公子哥看上去虽然很纨绔,这力量却着实不小,而且绝对是个练家子,骑在人身上,那扑击动作之迅猛,吓得孙悦根本就不敢硬接,只能躲避为上。 好在孙悦的‘马’快,不管怎么跑,那公子哥就是追不上,孙悦大喜,如何还不知道,身下的这两匹‘马’已经有了默契了。 事实上,俩人还没上场的时候,黑四姐和嚣三娘一对眼神,马上心里就有数了,平日里打得都是相扑的表演赛,打起来默契不是一星半点,与其说这是一场孙悦和公子哥的对决,不如说这是一道给她们两人做的选择题。 这是一个他们想被卖到谁家的问题。 从排场上来看,这公子哥家里肯定不是孙悦能比的,孙悦这派头一眼就能看出来家里是巨富,而公子哥家里,则是权贵了,甚至还不是一般的权贵。 但是权贵之家一定比豪富之家好么?这还真不见得,真正的权贵家里,婢女成群,主子买俩婢女跟玩似得,那么同样的,死俩婢女也没人在意,那小公子明显是第一次看这东西一时新鲜,等主子的新鲜劲过去了,他们俩这种人还有什么用处? 孙悦这样的家庭就不同了,婢女少,相对的在主人跟前就能存下情分,同时豪富之家的婢女生活条件也都还不错,向来都是她们这种人最佳的去处。 最关键的是,孙悦上台前说的那句话,让她们折了心。 孙悦说,如此怕是折辱了她们,一下子就让俩人彻底坚定了,最起码人家是拿自己当人看的,而且心地善良,跟着这样的主子,未来等他看腻了相扑之后自己还能有保障。 谁不知道尊严是个好东西?但凡是稍微有一点办法,谁愿意干这个? 像他们这样的女相扑士,大多都是干过瑶姐的,战乱年代,卖儿卖女是很常见的,也谈不上什么理由不理由了,同样的,瑶姐这一行的竞争也激烈的很,十六七的小姑娘都稍有些嫌老,过了二十就几乎卖不上价了,这两人今年都快三十了,若不是身体好干的了这个,恐怕她们就更没尊严了。 所以很自然的,孙悦最后仗着马快,揪着公子哥的衣领,将他狠狠摔在了马下。 不过这胜利来的有些心虚啊,那公子哥的侍卫一个个睚眦欲裂的,手全都握在了刀柄上,仿佛那公子哥一声令下就要冲上来把他剁成肉酱一样。 公子哥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回过头冲着他的坐骑怒目而视,大骂道:“你是故意的!” 说着,扬起手来欲打,那嚣三娘自不敢躲,低着头等着挨揍。 却不料,那公子哥手扬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打,只是恨恨地一跺脚道:“算了算了,你们愿意跟着他就跟着他吧,没眼力劲的东西,后悔去吧你,这天底下多少人求着当我们家的奴才还没有门路呢!” 掌柜的见这边终于有了个结果,连忙跑过来点头哈腰,并干脆利落地将卖身契给了孙悦。 孙悦道:“掌柜的,明日上我们家去取钱,知道我是谁家的不?” “知道知道,吃勾栏饭的,谁不认得孙掌柜,小人也是久闻孙小相公风采,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说着,又转问公子哥道:“这位公子,不知贵府名姓,小人明日一早便将人给公子送去。” 公子哥脸色一变,道:“我们家名姓可不能告诉你。” 哈? 那掌柜的一懵,强笑道:“公子您说笑了,要不这样,若实在不方便透露贵府姓名,您明日差人送得钱来,再把人带走,如何?” “不行,这事不能让我大兄知道,所以我也不能差人过来。” “那公子的意思莫非是。。。。。您随身带了这么多的钱?” 公子哥一把将头上的大珍珠摘了下来,道:“这个珠子,少说值两千贯,是我娘过年新送给我的,我把这东西押在你这,等我跟我娘要来了钱,就找你把珠子赎回去,如何?” 掌柜的彻底方了,没见过这样的啊,什么珠子能值两千贯?即使这东西再值钱,可他不认得啊!哪里敢收?他一个底层小掌柜,哪里见过真正顶级的珍宝,这要是被忽悠了,那可是他全部的家当啊。 看热闹的观众更没见识,一看这公子哥牛皮吹的这么响,结果到头来居然没钱,霎时间全都起哄了起来,嘲笑羞辱的话也不是没有,气的公子哥眼眶都红了。 他平日里逛街去的都是北城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铺面,掌柜的大多也都识货,这一招屡试不爽,那些掌柜的巴不得他不来赎东西呢,不成想今日碰上个没眼力的,一时间又急又气又羞,却偏偏想不出什么办法。 主辱臣死,公子哥的那些侍卫这回是真急眼了,为首一人赤红着双眼拔出刀子骂道:“兀那贼厮!我家公子这颗宝珠乃是今年吴越国的贡品之首,全天下品相这么好的珍珠一共不超过三颗,莫说两千贯,便是万贯也值得,睁开你的狗眼给老子好好看清楚再说!” 那掌柜见他如此凶悍,一时间也有些尿裤子,可是让他用自己全部身家去换一颗珠子,关键是这公子哥连府上名姓都不愿意透露,他又如何有这个胆子? 关键时刻,还是孙悦解围道:“算了,掌柜的,要不先一并送到我家吧。” 说着,孙悦拿出一张名刺来,这玩意过年的时候做了不少,连他也有一张揣兜里,递给公子哥道:“别为难人家掌柜的了,你什么时候要到了钱,什么时候来我家取便是。” 公子哥大喜,连忙把大珠子递了过来“多谢多谢,实在太感谢你了。” 孙悦瞅着珍珠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既然是你娘新送给你的,丢了的话你也不好交代,你若不来,我权当自己买了就是。” 公子哥心下感动,抹了一把眼泪道:“你这人真好,你这朋友我交定了,我叫。。。。你就叫我赵三吧。” 第二十九章 赵光美 大年初二。 宋朝过年的习俗是过七天,一天占一物,分别是鸡、狗、羊、猪、牛、马、人,所以初二是狗日,曹妮儿正刷着胶水,踩在墩子上,将新画好的彩狗图贴在门上。 便见孙春明手持一根鸡毛掸子,追在孙悦的后面,大开大合的要揍他,孙悦也聪明,绕着曹妮儿跑,吓得曹妮儿也跟着大喊大叫。 “哎哎哎,别介别介,你们父子俩别在我这打,我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孙春明尤不解气地骂道:“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败家子,家里刚有点闲钱,不够你糟践的是吧,两千贯!两千贯啊!就买了八个玩相扑的娘们?你个小兔崽子有那个功能么你,你别跑!你给我站住,老子今天非抽烂你的皮不可。” 孙悦连连求饶道“哎呀爹你先别打,先别打,你听我解释啊,听我解释。” “你解释个屁!今天老子非揍你不可。” 然后,父子俩便又风风火火的跑远了,曹妮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狗已经粘的有些歪了,不由一阵气苦。 书房里,父子俩气喘吁吁,实在是跑不动了。孙春明将鸡毛掸子敲在桌子上敲的乒乓响,怒道:“解释吧,今不解释清楚跟你没完。” “爹,我一开始是只买了一个的,咱这样的人家出门也不方便带甲士护卫,这女相扑士既能当保镖,又不显得咱装,多合适啊,再说这不是也为了您么,您说您平日里连窑子都不去,我知道,您是对那些十五六的小姑娘下不去手,二十岁以上的您又嫌太脏,这多好,二十七八,正是您喜欢的年纪,在您给我找到您满意的后妈之前,先对付对付,儿子做到我这个份上,够孝顺了吧。” 孙春明气的又要再打,孙悦又跑,闹过一阵之后孙春明怒道:“那你一口气买了八个是什么意思?” 孙悦闻言收了嬉皮笑脸,正色道:“爹,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正事了,两千贯花出去莫说还会回来,便是回不来,这钱买个人情,我觉得也值。” 孙春明气笑了道:“两千贯买个小娃娃的人情?你知道那是谁啊。” 孙悦点头道:“虽不敢确定,但十之八九,猜到了。” 孙春明一愣,问道:“谁?” “三大王,赵光美。” “嘶~~~” 孙春明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这特么要真是赵光美的人情,莫说是两千贯,便是两万、二十万、两百万贯也赚大发了啊! “何以见得,就凭他说自己是赵三?” 孙悦道:“猜的,他那个排场,全开封没有几家的孩子能摆,又姓赵,他那珠子看上去真的很大,很可能真的是吴越新贡,若是新贡之物,便是赐给大臣,哪个大臣又会这么快戴在孩子脑袋上?再加上他那帽子是纯白狐狸毛,爹,封建社会中,白者为瑞,纯白毛的东西是只有皇室能带的,再加上他那个年纪,又说自己叫赵三,我想,怎么也有七八成的把握吧。” 孙春明闻言忍不住一阵头晕,老赵家仨孩子,先后跟他们父子二人有了交集,这也太巧了吧。 “你知道他是赵光美还敢打他?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那会不是还没想到么,我也是在他拿出珠子的时候才想到的。” “那你说,今天他会不会来?” “不知道,那要看他能不能从杜太后那要来钱了,小儿子么,老太太总是心疼一些的,官家也管不了他,其实从历史上来看,这位三大王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正儿八经的事,吃喝玩乐四个字就能高度概括他的一生,最后造反应该也是赵二的栽赃诬陷,总的来说这人其实就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也没受过什么正儿八经的皇室教育,接触起来总比赵二那个老阴哔要放心一些。” 孙春明闻言也点了点头,赵光美出生的时候,赵弘毅和赵匡胤在后周都已经是举足轻重的将领了,可以说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又是老小,算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跟赵大赵二不可相提并论,今年才十一岁,以孙悦三十岁的智商,蓄意交好之下其实很好摆弄。 “也好,那就听你的吧,我相信你有这个分寸,那八个女人就先留在家里做个佣人吧。” “嗯,您看看相中哪个了,要不先收您房里去?” “滚!” ………… 孙悦领着新买来的黑四姐在自己家溜达,至于嚣三娘,则被孙春明留在他那,说是做些简单的杂务,充当一下女保镖之类的,也不知会不会做到他床上去。 如今他们家自然不会还住在以前的破房子里了,而是一个大概三进左右的宅子,位置虽然不是北城,却也是南城的最北端,算是南北分界的一块位置,未来的开封中城一片区域,住的都是有了点身份,又不是贵人的人,说白了就是商人,倒也没怎么用心布置,因为早晚他们还是得搬,孙悦的目标可是考状元呢。 和老曹他们还是没分家,现代人讲究一家一户,北宋时可不兴这个,就他们父子两人成家的话住这么大宅子也觉得旷得慌,两家人真的当一家人过了,只是分了两个院。 本来孙春明是想让老方也一块住进来的,只是老方却不干,非要住在南城,跟他的一帮兄弟住在一起,再说他也没成家,挺大岁数了成天甚至连个固定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孙悦现在都没搞明白他到底是七个相好还是八个相好。 说起来,家里还真是头一次买人,孙春明不太喜欢这个,平日里家里的活都是雇佣一些原来的街坊,签的是雇佣的契约而不是主仆约,因此只能算外人。 因此,怎么安置这八个人,可算是愁怀了孙悦了,家里空屋子倒是有,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时候本来也是存了投资房地产的心思,因此买得很大,但却没立那么多规矩,孙春明不讲究这个,老曹也不懂,以至于全是乱住,根本就没有专门给女婢住的地方。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八个啊!赵光美要是再不派人过来领人,晚上都不知道让她们睡哪。 第三十章 说媒 为了这八个相扑士,孙悦很头疼,不过大概未时时分,赵光美就来了,而且还是他自己亲自来了。 赵光美不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孙悦也就假装不知道了,只是拱了拱手,叫他赵兄,赵光美的侍卫背来了半筐黄金,打开一看不用查,也有五千来贯,赵光美大度的表示不用找了,这让孙悦不得不感叹杜老太后对小儿子的偏爱,合着里外里他还赚了三千。 要知道,史书记载中,赵匡胤的亲姑娘,曾经因为穿了一条好看的裙子被赵匡胤骂到哭,弟弟这么个花钱法,要说赵匡胤不知道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但估摸着看在老太后的面子上他也没法管。 “悦哥儿,还有件事,得求一下您。” “赵兄说来听听。” “我的这几个相扑士,能不能暂且养在你家里。” “哈?啥意思” “悦哥儿有所不知,我家中大兄平日里对我们管教极严,这种女人想领回家中,就算我娘再宠着我恐怕大哥也不会同意,就算同意了,一顿揍也是免不了的,我原本想,在外面先买个宅子安放她们,等啥时候我跟大哥分了家,再把她们接过去。” “呵呵,你这个想法,还真挺有创意。” “昨日我回到家中,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兄弟你就是那个被官家夸奖过的神童啊!你是不知道,我家中大哥和二哥提起你来的时候都对你赞不绝口,我想,咱们兄弟俩也算是一见如故,又都如此喜欢相扑,不如索性把他们养在你家里,我若想看相扑了,就跟我大兄说找你一块温习功课,他一定乐意,如何?帮帮忙吧。” 孙悦闻言面色一苦,心里万千神兽跑过,坑爹啊你! 此时此刻,他心里已经有九成的把握,眼前之人就是赵光美了,这点小聪明,难道瞒得过赵匡胤?老子可是神童,未来宰相啊,这是要在官家树立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和三大王一起看女子相扑?像话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跟赵光美攀交情的好机会,以后他常来,他俩就算是发小了,考虑了一会之后,也就答应了,只是他一会还得为怎么安排这八个娘们发愁。 于是,赵光美便和孙悦一起,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下午的相扑,赵光美还让他们七个人进行了一场大乱扑,就为了见她们娇喝连喘,白浪滚滚的乱劲。 为什么是七个而不是八个?因为嚣三娘已经被孙春明给收了啊,鬼知道孙春明会不会吃这口肥腥,万一吃了呢?自己再看可就不好了。 这一下午他俩还玩了会骑马打仗,不过很遗憾的是这回没有了马的因素,孙悦败多胜少,一直到日落时分,肚子都看得饿了,二人这才兴致稍减。 正如孙春明所说,面对一个十二岁,没什么心计的公子哥,以孙悦三十岁的智商摆弄起来简直不要太简单,况且都是草根出身,所以赵光美的脑子里也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高人一等的思想壁垒,一个下午的功夫,孙悦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从好朋友,变成了生死之交。 皇家过年的礼仪是很复杂的,关键是跟他还没什么关系,所以赵光美也不乐意回家,俩人又骑在各自的相扑士脖子上趁着夜色逛了圈庙会,看了会表演,玩了会关扑,直到夜色彻底黑了下来,赵光美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家。 临走前,孙悦‘无意’中吐槽了一下那些说书艺人的手艺,答应等他下次再来亲口给他讲“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远不是那些说书人能比的,算是留了个扣,吊起了赵光美的胃口。 正月初三,占羊日,曹妮儿将门口那张粘歪了的狗撕扯下来,重新又贴上了一只奇奇怪怪的羊,这羊是孙春明亲自画的,据说是来自太乙东方的神羊,是吉兽,有个很吉利的名字叫喜羊羊,长得很可爱。 一上午的功夫,赵光美并没有再来,媒婆倒是来了一个。 这媒婆人们都唤她作春二娘,三十来岁的年纪,长相虽然普通,却是个正儿八经的官媒,带着紫色的头盖,红色的褙子,头戴冠子,无时无刻不在手里拿一把清凉伞,来家里也算是熟门熟路了,隔三差五的就来一趟,虽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却从不气馁,偏偏说话也颇为得体,他们一家也不烦她。 孙春明正用毛笔画画呢,见春二娘来了,也不招呼,只是笑笑道:“春二娘大正月初三的就来,又是要给我介绍哪家的小姐啊。” “瞧您这话说的,哪家小姐也得您看得上才行啊,老身前前后后来了十四回,都给您介绍六个大小姐了,可谁让您的眼光高啊,谁不知您孙大官人的才学本事,连儿子都是个小相公,老婆子还是那句话,东水门往南,要是有您相中了的人家,您只管说句话,老婆子保证帮你成了这桩好事。” 孙春明笑笑道:“二娘这是又拿我寻开心了,我一个生意人,还带着个拖油瓶,哪有您说的那么好,二娘既然不是给我说亲的,莫不是来拜年的?” “那可不,正是来给您拜年的,祝您新年吉祥。” “呦,那我可谢谢您了。莫急着走,且饮两盏屠苏。” “呵呵,自是不敢走的,这次啊,虽不给你说媒了,却是替旁人来问曹家大丫头的,跟您打声招呼,就要到隔壁院去了。” “妮儿?她才多大,给她提什么亲。” “哎呦,可不小了,今年都十三了吧,明年就到岁数了,可不得把亲先订下来。” 孙春明闻言不悦地皱了皱眉,宋时婚龄一般是男十六女十四,这里指的是虚岁,也就是说曹妮儿其实刚十二周岁,放后世刚上小学四年级,这就要考虑终身大事,怎么想都让孙春明有点不舒服。 不过入乡随俗,大宋风气就是如此,尤其是女子,男儿可以不成功名誓不婚,女子过了十八便已成昨日黄花,他也没办法拦着人家,只是他这一年多虽不敢说视曹妮儿当亲姑娘一般,却起码也是当亲侄女的,闻言便将毛笔放下道:“既如此,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吧。” 孙悦一旁听了也有些好信儿,他也不太舍得曹妮儿这么早就往外嫁,因此故意装作蹦蹦跳地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去看阿姊的官人去喽~” 第三十一章 曹妮儿要上学 砰! “我不嫁,死也不嫁,要嫁你自己去嫁!” 说完,曹妮儿一脚踢倒凳子,转脸就走了,气的老曹破口大骂,春二娘则尴尬的在一旁赔笑,孙悦和孙春明两人面面相觑。 若不是从头挺到尾,父子俩还以为这是要把他嫁给哪个地主老财的傻儿子呢。 但是事实上,这次春二娘说的可真是个青年才俊,城西廖员外独子,今年才十五岁,小模样长得极为俊俏,便帮他爹将生意打理的极是仅仅有条,曹妮儿自己也是见过的,那廖员外家里也是不错的人家,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都是良配。 那春二娘也是心中一阵痛骂,老身话刚开个头,你倒是给个推介的机会啊,怎么你们家的亲事都这么难说呢。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有这么跟她爹说话的么?简直是不孝!不孝!” 张氏轻轻扒了了一下老曹的脑袋,道:“哪有你这样的,女儿家面皮薄,这是舍不得你,你在这待着,招待好春二娘,我去问问妮儿的情况,看看咋回事。” 自从搬了新宅子,原来的张寡妇终于算是被老曹给哄好了,如今俩人就睡在一个屋里,张寡妇也就变成了张氏,只是张氏不管婆家人还是娘家人都死光了,倒也没办事,给个名分啥的。 孙悦跳起来道:“我也去我也去。”便和张氏一起进了曹妮儿的闺房。 却见曹妮儿正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见张氏来了,还故意侧过身去,撅起了嘴。 孙悦脱了鞋,一步蹦上了床去,笑着道:“阿姊这是为什么生气啊,我记得前些天你不是还跟我说那廖公子挺俊俏的么。” “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张氏也坐了过来,笑着道:“妮儿这是咋想的,跟姨娘说说,姨娘跟你去说,咱是看不上那廖公子?” 曹妮儿委屈道“我这是生我爹的气,他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姨娘,你跟我爹说说,我不嫁,大母年纪大了,又有病,身边不能没有亲人照顾,就让他晚些年再说这个吧。” 张氏笑道:“傻丫头,女子哪有不嫁人的,这嫁的早啊,是咱们挑人家,嫁的晚,可就是人家挑咱们了,你大母有姨娘照看,你放心就是了。” 曹妮儿又一噘嘴,把脸转过去,怒道:“反正我不嫁,打死也不嫁,我才刚学会读书识字,我不要这么早就嫁个男人,生个孩子,一辈子围着汉子孩子转”。 张氏惊异道:“哪个女人不是围着汉子和孩子转的?你这孩子,莫不是以后要当姑子不成?” 孙悦笑着道:“阿姊莫不是想嫁一个读书人?” 曹妮儿脸一红,羞答答的嗯了一声。 张氏乐了,道:“原来是心气儿高了啊,也行,等开春放榜,姨娘和你爹就去堵着去,保证给你抓个绿衣郎来,如何?” 哪知曹妮儿更怒,道:“我不要榜下捉婿,简直丢死个人了,况且那些个所谓的绿衣郎,有几个像样的?去年隔壁张掌柜给他们家闺女捉了一个,都四十三了,这是找夫君啊还是找大爹呢。” 榜下捉婿,算是大宋独特的婚姻文化了,每年放榜的时候,开封的大小富户都会带着女儿家丁聚集在金明池边上,逮着长得稍微顺眼一点的新科进士就要往家抢,抢回家再各种推销自家姑娘,因为除状元外的新科进士都赐绿袍,所以又叫抢绿衣郎,有诗曰: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看绿衣郎。 孙悦吐槽道:“以咱家这条件,三十岁以下的绿衣郎根本就不用想,能抓个五十的就算是烧高香了,我听过一首诗,‘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得一青衫。媒人却问余年纪,四十年前三十三。’姨娘,我看可以,抢回来一个跟大母做个老伴倒是挺合适。” 张氏脸黑道:“去!不帮忙净添乱,那你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滴。” 曹女憋了半天,说道:“我要自己选。” 张氏气道:“自己选?选哪个?你上哪选去。” “我想去上学。” 哈? 张氏一愣,“上学?上得什么学?要死啊!谁家的女娃娃去上学?你以后还嫁不嫁了?这是造孽啊!悦哥儿都没上学,你上的什么学?” 孙悦道:“姨娘这却是说错了,我可不是不上学,只是看不上那些蒙学罢了,说句自夸一点的话,今年如果有童举的话,我取之如探囊取物一般,便是明经也有七八分的把握,我去给他们当先生都够了,若不是年岁太小人家不收,我肯定是要寻个书院上的。” 张氏一拍大腿道:“哎呀我不懂这个那个的,女娃娃家读书识字也就罢了,上学算是什么事?” 孙悦却道:“我倒是觉得行,女子上学又怎么了,又不是没有上的,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子几乎都在上学,不读书不知礼,阿姊这么漂亮,凭什么让人家挑咱们?还捉什么绿衣郎,屁,我家阿姊,要嫁也得嫁一个绿衣少年郎。” 其实宋朝时,女性地位还是很高的,比唐朝时差不了多少,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基本上是扯淡,上学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很少而已,多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程朱理学虽然成与宋朝,但捧上神坛却是明朝时候的事,到了清朝才发展到变态的地步,在宋朝真没人拿他们那套当回事。 宋朝可是出了李清照、苏小妹、唐婉这样的大女文豪的,当然到了明清就只有柳如是和小凤仙了。 至于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之类的屁话,程颐要是敢早说二十年,范仲淹得拿大嘴巴子抽他,因为范仲淹的娘就是带着他改嫁的,他儿子早死之后还将儿媳嫁给自己的学生,司马光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提倡女子读书上学。 所以在宋朝,女子读书上学,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进不去书院而已,对曹妮儿这个想法,孙悦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 张氏叹息一声道:“也罢也罢,我是说不了你了,让你爹去说你去。” 第三十二章 鹧鸪天 “上学?上什么学!我就说女娃子不能读书,刚识得几个字,看把她给嘚瑟的,这事没商量,我这就过不去,你给我把她叫出来,叫出来看我不揍她。” 老曹一听曹妮儿不但不要嫁人,反而要上学,气的当场就炸了,尤其是春二娘就坐在这,让他多尴尬? 张氏劝道:“好好说,好好说,孩子有孩子的想法,现如今生活都变得好了,你也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人。” 老曹怒道:“放屁!还不都是你惯得,小丫头片子,哪有到了岁数不嫁人的?你个没见识的,这事不用你管了。” 张氏这一听可不干了,她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啊,插着腰,指着老曹的鼻子就痛骂一顿:“好你个老东西,你跟我厉害什么?你丫头不让我管是吧,老娘我还就不管了,以后永远都不管了,那是你丫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多余管你们家的破事,你个直娘贼,负心汉,田舍奴,没见识的老东西。” 连珠炮骂了一顿,张氏转脸就走了,只留下老曹一人一脸懵逼,好半天,等人都走老远了才反过劲来似得怒拍椅背“这是甚事啊!甚事啊!怎么还冲我来了?” 倒是春二娘似乎看出了个究竟,笑道:“曹家兄弟还没给人家个名分呢吧,怕是触景生情,迁怒了吧,也巧老身正好在这,贵府这门我登了这么多次,总不能一直让我白跑吧,我看莫不如,先把您和张氏的事给定下,老身帮你跑个流程。” 老曹不乐意道:“名分?他们家爹娘公婆都死了,还要什么名分?老子跟鬼走流程去?” 孙春明也笑着道:“我也觉得二娘这话在理,俩孩子现在还是叫姨娘呢吧,换了谁也不乐意啊,我看啊,听二娘的,先把你们俩的事给办了要紧。” 老曹脸一红,低头道“说孩子的事呢,说我做甚。” “孩子的事,我看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这事还是尊重孩子的意思吧,孩子想嫁个读书人,我看也没啥不好,咱家闺女也不比旁人差啥,至于上学这事,我是支持的,咱家现在也不差这个钱了,不如就让妮儿试试吧。” “试啥?等她上完了学,那都多大了?还有人要么?” “老哥哥这就不懂了,一般富贵人家的女娃娃,都是十六以后才谈婚事的,只要咱家娃娃优秀,还怕找不到婆家?” 也是欺负老曹没文化,孙春明胡咧咧道:“我跟你说啊,以前唐朝的时候,有个大才女,叫李清照,诗词歌赋金石书画样样精通,年轻时那追求者乌央乌央的,后来安史之乱中死了丈夫,您猜怎么着?嘿,五十多了,追求者照样乌央乌央的,再婚时嫁了个三十多岁的小鲜肉,还是书香门第朝廷命官呢,这女人啊,和男人一样,只要自己优秀了,只有她挑别人的份,哪能剩下呢?” 老曹连字都不识,李白是谁都未必知道,自然也不疑有假,他对孙春明向来又是极为信服的,闻言倒是又犹豫了。 孙春明趁机拍板道:“那就听我的,先这么定了,闺女上学的事再说,媒肯定是不说了,便让二娘先把你们俩的事办了就是。” 老曹无语道:“这。。。。这不胡闹么,这不胡闹么!” 孙春明哈哈大笑道:“人家二娘可是官媒,整个开封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这谢礼可不能马虎,来,二娘,这里是五两金子,您先拿着,就当是我们提前给了。” 春二娘的金字招牌,给自己说不成也就罢了,连丫头都吃闭门羹,孙春明还真怕以后他们家没有媒婆敢上门了,因此这出手倒也大方,见了钱,孙二娘也高兴,暗叹这孙员外会做人,倒也不客气,笑着道:“那老身可就不客气了,老身说媒说了一辈子准成,还真是只有这回啊,最有底气哩,曹当家的,把您的生辰八字给老身一下吧?” …… 曹妮儿这事,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依然是讨论个不休,比较神奇的是,今天饭桌上居然没有张氏,这女人啊,不管是一千年前还是一千年后,都是矫情的动物,这小日子都过了快一年了,今天纳了彩合了命,反倒搬出去住了,就自己一个人住在隔壁街的客栈里,说是要等他们曹家的定帖,莫说老曹了,连孙家父子都觉得蛋疼。 关键家里的饭平时还都是张氏在做,说是炒菜的绝技不能让下人偷学了去,老曹要是不抓点紧,全家都得跟着饿肚子。 最后,由难得清醒一回的曹母拍板,学,先学蒙学,再挑那种专门讲诗赋的先生去学,女儿家就算不用学经史,学点诗词书画也是好的,她也要让她孙女当那个李清照。 曹妮儿高兴的都要飞了,捧着曹母的脸亲个不停。 孙春明道:“你也先别乐,上学之前,你先把字给练练,毕竟也有基础了,别到时候写出来的字还没有五六岁的稚童好看,那就丢大人了,正好你爹和你姨娘最近要成就好事,索性等他们完了事再走吧。” “好嘞,那我就等一等,等我爹娶了姨娘之后再说,啊不对,以后该叫娘亲了。” 老太太开心的笑了笑,也知道自己糊涂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吃完饭趁着清醒,赶紧把喜帖给做了,又忙命人打了三金,既然儿媳妇要矫情,索性她也陪着胡闹一回,一切都按正规的来,由她这个长辈亲自操持,看那架势好像恨不得明天就打算把亲给迎了似得,毕竟没人做菜的日子,老太太也不乐意过啊。 吃过了饭,曹妮儿便蹦蹦跳跳的来找孙悦说要练字,孙悦自己练字的时候是用论语练的,但这东西是考科举时用的,其实于女儿家来说读过也就是了,并没多大用处,便随手从书架上找了本唐诗出来。 只是练了几篇之后,曹妮儿却总觉得不喜欢,写得也没什么神韵,进展不佳,不管是浪漫派的李白还是写实派的杜甫,都一样。 孙悦的脑子一抽,就教了点不该教的,诗以言志词以言情么,便将一些还没出生的女词人的作品拿了出来,果然效果大增,只是曹妮儿最喜欢,练的最好的既不是李清照的如梦令,也不是唐婉的钗头凤,而是这首鹧鸪天: 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合着您不是想当诗人,您这是想当女侠呀。 第三十三章 我要开花 正月初四。猪日。孙春明画了一张小猪佩奇贴在自家的大门口。 家里也算是双喜临门,请了乐队,找来花轿,备了花瓶花烛,香球罗纱,一路上吹吹打打就去客栈迎新娘子去了。 就这么快,‘许口酒’、‘缴担红’、“回鱼箸”、这一长串的订亲礼节,昨天一晚上就在睡觉之前全都给搞定了,还临时去街上找了个瞎子,说人家是算命大师,塞了他一角银之后,今天便成了俩人的黄道吉日,于是老曹就要去迎亲了。 张氏显然对这场仪式是看得很重的,没有娘家人,就找了些老街坊来凑数,还足足拿出二十贯的私房钱,做了花红,类似于后世红包一样的东西满大街的撒,眉眼间全是笑。 其实街坊邻居,谁还不清楚他们两口子是怎么档子事啊,五代乱世,像他们俩这样一块搭伙过日子的人家简直不要太多,都没办仪式,此时倒也都羡慕的不行,尤其是这一年来因为孙家父子的关系,这一家生活质量那真可谓是芝麻开花节节高,都有闲钱这么糟践了。 是的,就是糟践,这趟仪式,买的东西不算,光是请乐队花轿和撒的红包加一块都有七八十贯了,一点也不比寻常人家明媒正娶花的少,甚至还要多许多,老曹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边强颜欢笑,一边在心里一个劲的骂败家娘们。 孙悦正在家里等着闹洞房呢,却不想赵光美却来了,一见这阵势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个情况啊兄弟,前日我来的时候还没这说道呢,我这空着手来的呀。” 孙悦也只得蛋疼地道:“啊,昨天说的媒,晚上就把订亲流程走完了,算日子正好今天迎亲,也是巧了。” 就见赵光美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道:“现在民间说婚,都这么痛快了么?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孙悦便将老曹和张氏是怎么回事给解释了一下,赵光美听了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样,令叔嫂还真有情趣,只是既然是大喜日子被我赶上了,无论如何也得送点贺礼才是啊,容我找一找”。 说着,便在身上摸索了起来。 孙悦知道,在杜老太后死掉之前,这厮的身价就是个无底洞,花多少有多少,倒也不跟他客气,随口便谢过了他。 找了半天,可能是实在没找到像样又能送的出手的东西,孙悦又已经把谢字给说了,无奈之下只得掏出一根钗子道:“就这个吧,这珠钗可是我本打算买来送给我大侄女的。” 孙悦接过来,却是一根银钗,上面几串细小的珍珠,还有一颗红宝石,也是好看。 “这钗。。。。。一看就是小孩子带的,不适合我婶婶啊。” “那还给我,我还不舍得送呢。” 说着,赵光美还想伸手把珠钗抢回去。 孙悦抬手躲开,笑道:“哪有你这样的,送出去的东西还带往回抢的?这钗可是个好东西,我婶婶用不上,可以给我阿姊用啊。” 却在这时,老曹接亲的队伍也回来了,几个轿夫抬着轿子一晃一晃的,颠的张氏在里面花枝乱颤,吹吹打打的,连带着老曹也有了点笑脸。 孙悦笑道:“既然赶上了,就一块喝杯喜酒吧,平常百姓家里的东西,比不得你们权贵人家,不嫌弃吧。” 赵光美笑笑道:“哪的事,这年月哪有谁是天生的贵族,谁还没挨过饿是咋的。” 孙悦自然是不可能把人带去吃流水席的,领到大厅,还特意跟几个家里人介绍了一下,只说是叫赵三,自己朋友,曹母还一个劲的夸他长得俊呢。 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要喝酒的,平日里,虽然赵光美也喝酒,但一般都比较节制,毕竟年龄还小,家教又严,他一个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孩子,其实从没在市井里混过,偏偏又是纯种的军人家庭,身上带着一股子草莽的剽劲。 于是,赵光美很开心的就特么被一帮市井草民给灌得有点多了,那两个乔庄而来的侍卫看得干着急,偏偏这帮人中除了孙家父子之外谁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孙家父子还装不知道,这俩倒霉蛋冷汗都下来了。 然后………… 赵光美摇摇晃晃的,对两个护卫道:“你们。。。嗝~,你们都先回去吧,今天我。。。。不走了,我要跟我悦兄弟。。。。。抵足而眠,嗝~同床~共枕,嗝~,都走吧,天晚了,你们该回去了。” 俩护卫都快哭了,“三大。。。。。三大公子,您喝多了,快跟我们回家吧。” “回家?我不回去,不回去,我今年都。。。都。。。都。。。我多大了来着?” 护卫在一旁提醒说:“刚过了年,您十二了。” “啊对,十二了,我都十二岁了,还天天被我大兄管着,他都管了我。。。。好多好多年了,嗝~,天天回家睡觉,我就不能在外面睡一觉啊,你们回去就跟我大兄说!就说。。。。我在外边有。。。有。。。。有相好的了,今天住。。。。相好的家里了,我要分家!我要自己的宅子。。。我直娘贼的。。。。不愿意跟他一块住。” “三公子,您真是喝多了,求求您别为难小的们了,回家吧,行么?您想啊,您如果不回家,惹咱家大人生了气,以后他还能让您出来了吗?” “我~不!别人都怕他,我~才不怕他呢,他敢惹我不高兴,我就让我娘揍他!揍他!。都别说了,我今天就要跟我悦兄弟一起睡。” 说着,还搂着孙悦的脖子,特别近的捧过孙悦的脸来,醉醺醺地说:“哼~哼~哼~,悦兄弟,你就是我的相好啊~” 孙悦一脸的懵逼,奈何赵光美比他大几岁,力气比他大,他还推不开,心想老子这好感度刷的是不是有点爆了?这剧本不对啊,这要是赵匡胤当了真,明年这时候自己的坟头可就草三尺了啊。 “三公子,咱回家吧,外边不安全啊!” 这话可就惹了旁人不高兴了,老方醉醺醺的也喝多了,过来搂着赵光美的肩膀道:“这话我就。。。。就。。。就不爱听了,怎么就外边都。。。都不安全,就你们家。。。安全啊,你们家是皇宫大内啊。。。兄弟~睡!你爱在哪睡。。。。在哪睡!就当这是在自己家。。。。一样!” 说着,老方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吹牛哔道:“你满南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方俊!你大兄。。。。管你管的严是吧,你。。。你让他来找我来,我来跟他说,干什。。。。么呢这是,管弟弟管的跟娘贼的管儿子似的,他以为他谁啊!我跟你说~我最烦的就是这种。。。。太拿自己当回事的,他是不是以为他是。。。官家呢,想管啥就管啥呀!直娘贼。” 孙悦酒都吓醒了,赶忙把老方给拉开,这特么再让他吹牛哔下去就该诛九族了。 然后,赵光美许是喝的急了点,突然一阵恶心感上涌,跑外边哇的一声就吐了,孙悦和两个护卫赶忙出去看,却见他已经蹲小院的花坛里了。 “我现在是一朵花~春天到了,快,你们快把我埋起来,我要开花了~” 第三十四章 这发展有点不对啊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张流着哈喇子的大脸就映入眼帘,吓得好悬没一个激灵把人给踹下去。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特么是赵光美,自己原来真的跟他抵足而眠了,呲溜一下就跳下床,浑身上下乱摸了摸,还捂了下屁股,嗯,没啥异样的感觉,这才放心下来。 这货还真在自己家睡了啊。 努力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这货非说自己是一朵即将盛开的小花,怎么拉都拉不走,拽不动,后来还抱着他的一个护卫的大腿喊爹,估计是想赵弘殷了,反正那护卫的表情老精彩了,孙悦严重怀疑他当时已经吓尿裤子了。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派了一个护卫回家传了口信,由他了。 孙悦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瞅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赵光美,这特么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当真是想干啥干啥,想咋干咋干,估计十之八九眼前这货就是当今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吧,比起他那个当皇帝的大哥和当开封府尹的二哥,这才特么是人生赢家呀。 过了一会,门突然从外面被推了开来,却是曹妮儿进来,手中还端着两碗汤茶。 “醒了?” 孙悦笑道:“我醒了,赵兄还睡着呢。” 就见曹妮儿一脚抬起,咣的一下踹在了他的屁股上,直接给踹到了地上,让门口的两个护卫一愣,对视了一眼心想,这特么算不算我们保护不力? “起来喝茶!我特意亲手煎的。” 赵光美一屁墩坐地上,整个人醒的时候明显激了一下,一脸懵逼的瞅着这个似乎恶意满满的世界。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孙悦家里,昨晚的事隐隐约约记得,又不太记得,反正肯定是丢了人了。 抬头看了一眼曹妮儿,赵光美脑子更懵,什么情况?莫非我昨晚发育了? “想什么呢,你这公子哥怎么傻呵呵的,赶紧过来吃茶,知道你们都喝多了,一大早上的,我和我娘特意煎的二陈汤,赶紧的喝了,还有好多要送呢。” 嗯,自从叫了张氏一声娘,感觉曹妮儿的气质跟张氏居然莫名其妙的近了几分,也是神奇。 二陈汤在后世是当祛痰的中药的,但在北宋时却是最为流行的煎茶之一,用于早饭之前开胃,尤其这东西除了茶叶之外又是以生姜和乌梅为主料,最是解酒,赵光美自然不会陌生,闻言赶忙站了起来,端起来咕咚咚一饮而尽。 喝完,他还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赞叹道:“不错不错,姑娘果真是好手艺,这药茶煎的,已经颇登大雅之堂了,只是这茶叶差了一些,若是能取得再嫩一些,就完美了。” 曹妮儿白了他一眼道:“嘴倒是刁,真不愧是富家少爷,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嘴,今年扬州刚打了仗,市面上的新茶有钱都买不到,你们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感觉你什么好东西都张嘴就来啊,肯定又是个贪污腐败的贪官。” 赵光美尴尬地笑了笑,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被一个女人这么数落过,一时间居然还有点手足无措。 这货可不是一般的老小,稍微分析一下就能得出结论,杜老太后生他的时候至少也在四十五开外了,毕竟赵匡胤上面还有一个早夭的和一个可以拎着擀面杖满城削他的姐姐,说是老来得子,但实际上应该跟孙子的年纪差不多,他姐从年龄上来说跟他已经是两代人了,全家人都把他捧手心里,冷不丁的被女人一数落,这货居然还脸红了! 抬头瞥了眼曹妮儿,赵光美更觉惊奇,却见今天的曹妮儿,穿了一身青色的布料长衫,就是男人穿的那种,却又收了腰,花了袖口,领口处还秀了一朵小花,看上去不伦不类,却还挺好看。 曹妮儿见赵光美瞅她衣服,也低头看了一眼,不太自信地问道:“这衣裳,是我娘买来长衫之后改的,我要上学了,也不知应该穿什么,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见多识广,这样穿,是不是很怪呀。” 赵光美摇头道:“不怪,一点都不怪,挺好看的,而且还有一点书卷气。” 曹妮儿一听立马欢喜了不少,嘴角都往上翘了,既然赵三这样的权贵人家小孩都说不怪,那自然就真的不怪,谁敢说怪就是谁土包子。 孙悦突然想起来他兜里还有一钗,掏出来道:“对了阿姊,这是赵兄弟昨日的贺礼,我看这款式婶婶也戴不上,喏,你带着吧,甭跟他客气,他有的是钱。” 女人么,不管什么年代,都对亮晶晶的东西没有抵抗力,闻言欣喜地接过钗,赞叹道:“真好看,好东西啊,城北淑芳阁里都极少见这么精致的东西吧。” 赵光美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我加钱给他们,专门让他们打的,本想送给我大侄女,恰逢其会赶上了,我倒是觉得你带上更合适一些,这钗,跟你有缘。” 曹妮儿听了心里美滋滋的,笑道:“那谢谢你了啊,我弟既然说你有钱,就不跟你客气了。” 赵光美又道:“不过既然是要上学,又配了这身衣裳,插钗就不太匹配了,这样,我侄女那有一把是扇子,象牙镶珠的,上面有雕刻大师制的镂空的花纹图案,另配了一个用金丝缝角的香囊,上学的话,拿在手里最是合适不过,明日我去给你要来便是。” 孙悦闻言,一阵咳嗽,好悬没把二陈汤从鼻孔里喷出来。 什么情况? 该不会是。。。。。。艹! 曹妮儿不好意思地道:“既然是你侄女的心爱之物,怎么能让你拿来送我呢,心意领了,东西就不用了。” “没事没事,我侄女那好东西很多的,也不差一把扇子,我回头再送给他一些好东西也就是了,你不用跟我客气,就像悦兄弟说的一样,我们家有的是钱。” 曹女闻言一阵欢喜,明知道要人家侄女的东西不好,只是听这赵公子描述,他是真的喜欢那样的一把扇子,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索性低下头,啥都不说了。 赵光美又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曹妮儿一听脸就拉下来了,咣咣两下把空碗放到托盘上,没好气地道:“走了,我还得给其他宾客送药茶呢。” 说完,曹妮儿摔门而去。 赵光美懵逼地道:“她这是。。。。什么情况?” 就像前文说的,宋朝时女子地位很高,远不像明清时候那样,对外人说个名字就跟定了终身似的,虽然也不能给的太随便,但朋友之间互通名姓本就是应有之理,所以赵光美一时真的有点搞不清状况。 孙悦苦笑道:“不是冲你,我阿姊没名字,这是扎她心了。” 第三十五章 官家也有无奈时 皇宫,大内。 赵匡胤跪在地上,殷勤地服侍着杜老太后。 过年之后杜老太后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兴许这一二年就要没了,这活儿按说不该他来干,哪怕是出于孝道不用丫鬟,也可以用儿媳妇,但赵匡胤却坚持要亲自来。 有个老娘可以亲手伺候,这不是受苦,而是一种福气,多伺候一天就赚一天。 杜老太后的精神头也有些不济了,在赵匡胤的服侍下吃干了一碗参茶,就又有些倦了,却问道:“老小呢?今儿怎么没过来请安?” 赵匡胤登时脸就黑了,恨声道:“老三在外边玩野了,昨晚居然喝得酩酊大醉,睡在外面的百姓家里了,连给娘请安都忘了,简直是岂有此理,等他回来我非揍他不可,不学无术!” 老太太抬手照着赵匡胤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怒道:“打打打,就知道打,十二岁的大小伙子了,喝顿酒怎么了?他平日里被你管的那么厉害,过年了还不许人家放纵一会?你都已经是官家了,就不能让你弟弟痛快一些?连钱都不给够花,你这大兄当的,也是够心狠的。” 赵匡胤一听就炸了,道:“娘您又给他钱了?” 杜太后自知失言,尴尬地笑了一笑,道:“给了点,过年么,一点压岁钱而已。” 赵匡胤急道:“娘,这才一年不到,他都花了将近十万贯了,哪有这么个花钱法的?十万贯,够我养一营将士了,您可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慈母多败儿啊”。 杜老太后大怒,骂道:“你这是在教训为娘么?” 赵匡胤赶忙又重新跪下道:“儿不敢,儿错了,儿不是这个意思。” 杜老太后舒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点道:“儿啊,你现在都是官家了,天下都是咱们家的了,你弟弟花点钱怎么了?” “娘~,如今天下凋敝,百姓贫苦,多少人连饭都吃不饱,所谓上行下效,咱们皇家不崇简恶奢,下面的官员有样学样,老百姓可就惨了,更何况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今正是开国之初,子孙后代都看着咱们呢,不给后世子孙立下规矩,他们将来只会愈发奢靡,这不是十万贯的事啊!” 老太太怒打其头道:“万民表率有你这个做官家的就够了,跟你弟弟何干,他跟你们兄弟俩不一样,不是个做大事的,一辈子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也就够了,老身不管,老身没钱了,你一会让人送点钱过来。” 赵匡胤瞪大了眼珠子道:“您没钱了?娘,您这是又给他多少啊!” “什么又给他多少,老身就不能自己花钱了?你给不给,你就说你给不给。” 赵匡胤憋了半天,他知道他给多少最后都会跑到赵光美那去,可你要他说不给?他说不出口啊! 于是,回了寝宫之后的赵大怎么想怎么郁闷,这口气他还真有点咽不下去了。 拿出弹弓,砰砰啪啪又打死十好几只鸟,这怒火才总算是消下去一点,召来赵光美的侍卫,问道:“老三还特娘的没回来么?” 侍卫无奈,只得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他昨晚上怎么说的,你给我学一遍。” “……” “嗯?” “官家,昨晚三大王喝醉了,说出来的话不作数的。” 赵匡胤大怒:“酒后吐真言,他说什么了,他是不是非议我了?我命令你说,敢有半句虚言,我就砍了你。” 那护卫无奈,只得把昨晚赵光美醉后胡咧咧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赵匡胤越听脸越黑,这叫一个气!气得他拿玉斧乓乓的凿桌子啊。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识好歹!他还想买宅子?他还想出去住?就他那个花钱的劲,他出去了还好的了么?没有娘护着他,俩月他就得哭!他还说我管的严?你说,我管他管的严么?严么?” 那护卫低着头也不敢说话,心里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那是你弟弟,你跟我发什么火啊。 良久,赵匡胤叹气道:“德钧,你说,我管他管的严么?” 张德钧,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王继恩,此时却还只是个伺候赵匡胤的小太监,闻言笑着道:“呦,这话啊,我一个做奴才的可不敢说。” “让你说你就说,这是我的家事,你也算是咱们家里人了,有什么不敢说的。” “成,那我就说说,老奴以为啊,其实不是管的严不严的问题,三大王年幼,性子顽皮,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的惯了,想问题做事情难免单纯了点,官家对他的心意啊,他恐怕体会不深,而且他从小到大没缺过钱,也不知道这东西的来之不易,行事孟浪一些,也是有的,这么大的孩子,刚有了自己的主意,从小被官家管惯了,有点叛逆,也是人之常情,寻常百姓人家也是这样的,又有老太后宠着,自然也就不服管教了。” 赵匡胤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特么对他来说就是个死结,天下间任何的人和事他都可以想办法解决,唯独这个弟弟,他是真没办法。 当年老太太多厉害的一个人,自己十六岁就被踢出家门自谋生路,好悬没饿死在外面,可放在小儿子身上,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掉根汗毛都疼她心尖尖,管教赵光美,就等同于忤逆老太太,老太太这么大的岁数,活一天少一天了,他能让老太太不高兴么? 所以赵匡胤除了又叹了口气之外,一点招都没有。 张德均笑道:“奴才以为啊,三大王的情况,得顺毛捋,引导比管教来的实在,得找个能说的听他的人。” 赵匡胤一想,似乎有点道理,便问道:“老三还在那对神童父子家里?他跟那个神童关系很好?” “额。。。应该是,他跟小的们说过,那孙公子是他生死弟兄。” “你替我传个信给那父子俩,就说我请他们,帮我管教管教这个孩子,不求他能有多大出息,只求他能少花点钱,少惹点祸,别干出类似于强抢民女那样让我难做的事情来就行。” 那护卫疑惑道:“可是三大王似乎不希望那少年知道他的身份啊,这个。。。。” 赵匡胤嗤之以鼻道:“那对父子粘上毛比猴还精,老三那心机能瞒得住?人家这是知道他是三大王哄着他玩呢,你告诉他们,他们要是能把老三帮我管好喽,我今年就开一科童举,算了算了,你别去了,我让老二去找他爹说去。” 第三十六章 黑脸 日上正午,孙春明吃了午饭喝了两盏淡酒,正打算去店里溜达一圈,看看营收,却被下人告知,二大王来了,正往客厅里走呢。 孙春明连忙小跑着过去迎接,同时心里思虑,这货来干什么? 要说这一年以来,孙春明和赵二自然是有来往的,赵二想收他为幕僚的心不死,摆足了礼贤下士的态度,而孙春明的生意又确确实实受了人家不小的好处,偶尔也会回馈一二,开封城百废待兴,凭后世的经验偶尔帮他做做城市规划什么的,也算是还他这个人情,加上两人本就年龄相仿,一年多以来,这关系越处越和谐,赵二也常对人说,这是他挚友。 只是挚友归挚友,通常都是赵二使人唤他过去,却少有他亲自来的时候,这大过年的,皇家礼仪最是繁琐,他怎么有空跑自己这来了? 微微躬身行礼道:“见过二大王,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寒舍来了?” 赵光义笑笑道:“这不过年了么,我就不能来给你拜个年?” “呦,那还真是在下的荣幸,蓬荜生辉了。” 赵光义随手送了点贺礼道:“一点新茶,南唐进贡来的,我知道你喜欢,就给你带了几包。” 孙春明连忙双手接过,交给下人收好。 “昨日舍弟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孙春明一听脑子嗡了一下,用了半秒钟时间反应,索性也不再装了,道:“三大王与犬子颇为投缘,昨夜因家中有喜,多喝了两杯,倒是思虑不周了,您放心,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赵光义摆摆手道:“安心,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舍弟任性,我和我大兄都是没办法的,这次来见你,也是我大兄的意思,家中父亲死的早,三弟是被母亲一手带大的,难免疏于管教,现在再想管,已经有些晚了,大兄的意思是,这件事想求你们帮帮忙。” 孙春明吓得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官家有用得上我父子俩的尽管吩咐便是,可不敢当一个求字。” 赵光义将官家的要求说了一下,孙春明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在这之前他们父子俩可以装糊涂,在这之后可是不行了,赵匡胤的话虽然没说透,但他哪里还听不出这其中的弦外之音来。 赵二道:“我大兄说了,若老三真的能懂事一点,他今年便开一科童举,令郎可千万莫要错过机会啊。” 所谓童举,是指科举考试的一个分支,并不像科举一样几乎年年都有(宋初科举一年一次,),属于随官家心情而来的恩科,啥时候考,到底考不考,都是他说了算,考什么也没有定数,总之就是俩字,任性。 童举目的在于鼓励天下孩子早读书多读书,算是一种奖励小朋友的手段,所以规定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可以参加考试,考中之后也没个明确的去处,最基本的奖励是绢布二十匹,有点奖学金性质,但如果是比较优秀的则会赐进士及第,特别优秀的也可以直接赐官,比如著名的词人晏殊就是十四岁中的童举,晚年时也做了宰相。 孙悦的才能赵大和赵二都太清楚了,童子举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难度,只要朝廷开,他就肯定能中,其实自从他们父子俩击鼓鸣冤之后赵大就始终都关注着孙悦,未尝没有感慨,开童举的这个想法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这一做法,也算是公私两便。 孙春明闻言自然大为惊喜,童子举考试可比进士简单太多太多了,不过这其中的潜台词也很明白,把人家弟弟教育好了,人家给你开一个童举,你真有本事的话赐你个进士出身,可要是教育不好,信不信科举都没你啥事了。 便听赵二道:“春哥儿,舍弟的事,不仅是大兄的一块心病,我这个做二兄的,也是时常挂念的很啊,大兄的承诺是大兄的,我这个做二兄的自然也得有所表示,城北有一个丰乐搂,你可知道?” “开封第一酒楼,如何不知。” “他们家掌柜私通李重进,已经被我查到了证据,等过完了上元节就要抓人了,这犯人家产么,我打算找几个咱们开封城的酒楼行的翘楚一块商量商量怎么处置,春明兄的食店虽然是开在南城,却也是咱开封有名的去处,到时候还请一并过来,商量商量。” 孙春明内心狂震,那丰乐楼地理位置优越,离金鳞池不过数百步,周边的宅府非富即贵,又是四层多的高楼,算面积的话少说也有几千平,还带着院子和酒窖,便是此时开封的房价没起来,也值个百十万贯,这礼可不可谓不重了。 当然,到时候肯定是要走拍卖程序的,宋朝时的拍卖制度很发达,并不比现代弱多少,不过走的却是暗拍,要知道,即使是现代招标这里头的门道也大了去了,有赵光义这个开封府尹亲自操持,恐怕这拍卖的结果跟白送的区别也大不到哪去。 便在这时,曹妮儿端着茶水进来了,施了一礼后给赵光义斟了一杯茶,道:“二大王喝点茶水吧。” 赵光义笑着点头,孙春明的脸却刷的一下黑了,问道:“你不是正跟赵三公子他们一块听悦哥儿讲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呢么?你怎么知道二大王来了?” “哦,悦哥儿不讲了,因为军哥儿被爹给揍了。” “为甚?” “军哥儿拿着根棍子上桌子,比比划划的,我爹路过就问他,你这是在扮演孙悟空么?军哥儿说,爷爷在此,然后爹就把他打了,军哥儿哭得实在厉害,悦哥儿就讲不下去了。” 孙春明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问道:“那悦哥儿和那位赵三公子现在在干什么?” “悦哥儿说,他还从没去过青楼,赵三公子和军哥儿说他们也没去过,便偷偷翻墙躲开赵三公子的侍卫,逛青楼去了,我一个女娃,自然不能跟他们三个一块胡闹,听说二大王来了,就煎了点茶。” 啪叽一声,孙春明的茶碗就掉地上摔碎了,赵光义的脸也黑的跟炭似得了。 第三十七章 青楼女子 孙悦三人走在大街上,琢磨着上哪去领略青楼文化。 宋初承旧唐五代故制,绝大多数的制度习俗跟唐朝时相差都不大,唯有一点不同,就是城市的规划。 唐朝时长安分出了一百零八坊,各安其事各司其职,早上敲鼓起床晚上敲钟睡觉,天一擦黑就宵禁,临街不得开门,买东西只能去东西两市,玩姑娘只能去平康坊,要的就是个严正有序。 而开封,除了大概分成南北,还没有明确分界线之外,其余一律随便,天黑也不宵禁了,住客栈也不用身份证明了,临街的开个窗口就可以卖货了,这青楼,自然也开得到处都是了,要的就是这么个自由自在,朝气蓬勃。 既然青楼开得遍地都是,那这服务质量自然也就千差万别了,有人说宋时青楼看临安,因为那有三十六条花柳巷,却不知,汴梁的花柳巷已经数不过来了。 从曲院街西,到御街东西两侧一直到朱雀门外,竟然全是青楼,史料记载宋初时光在开封府登记在册的青楼女便有一万以上,若算上那些为了偷税漏税没登记的,半卖半不卖的,还有大大小小的暗娼,这数字绝对超过后世的阿姆斯特丹。 所以说,青楼的水很深,若不找个闲汉甚至都玩不明白的那种深,以至于从没来过这地方的三人,站在脂粉飘香的院街街头,咧着大嘴傻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有那闲汉见三人衣着华丽,也不管是不是少儿不宜,舔着脸就凑过来道:“三位小公子,可是来开开眼界,寻一番快乐的?小的窜天鼠,常年厮混在这一片,开封城大小的楼子院子都熟,您三位想玩什么,保证都能给您安排的妥妥帖帖。” 这种类似于后世东-京的歌舞伎听案内人,专门为客人提供服务的,如果客人出手阔绰,就会给客人介绍最棒最好的姑娘,得一点赏钱,如果客人囊中羞涩,就介绍生意不好的楼子,从中抽一点抽成。 孙悦随手一角银子扔去道:“我兄弟三人要那一等的女子,快快带路,若是满意的话自有你额外的赏钱,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家伯伯乃是南城方俊,若敢欺我等年少忽悠我们。。。。” “呦,不敢不敢,您放心,一定是一等一的好姑娘。” 青楼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一等青楼独门独院,一院只有一个头牌,起居要住宽静房宇,最少也得三四厅堂,庭院里还得布置好花卉假山,怪石盆池,卧室都是帷幕茵榻,以经史子集为装点的。 这种女人可不是用来玩的,而是用来追求的,简单说就是用来谈恋爱的,花再多的钱也甭想一亲芳泽,直到有朝一日他对谁倾心了,那人便要砸下万贯家财将人娶走,保准领回家的时候还是处女。 矮大紧评价的好,这种女人,卖的其实不是色相,而是爱情,在媒妁之言门当户对的这么个封建时代,爱情是无价的,所以才会有才子佳人,才会有晏殊与欧阳修两个大宰相与青楼女张采萍的故事,才会有那首: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一等之上还有特等,也就是超级极品,千金散去连追求都不为,只图能和她说说话,便是死了也不枉了,比如李师师就是这种特等极品,不过那是青楼文化真正大成之后的产物,宋初时水平还没到这,天下还没有这种极品的女人。 其实他们仨,年龄最大的赵光美也就十二,换算成周岁就是十一,曹军和孙悦更是只有七周岁,都还没有发育,仨人上青楼跟国足进了世界杯也差不多:就是不射! 所以说,反正是能看不能吃了,为啥不看个好点的?孙悦也想看看这一等的青楼女子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七拐八拐,那闲汉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小院,小院的位置倒也算清幽,点点寒梅翻过墙头,露出半截在墙外面迎着风洒着香,却也颇有诗意。 白墙青瓦,乌黑色的小门,门环惹了些许铜绿,半遮半掩的却是没锁,好似在诱人将它推开似得。 “三位,这就是春蕊姑娘的院子了,请进请进。” 曹军和赵光美听后全都露出了猪哥相,唯有孙悦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 进了屋,便有一徐娘半老的女人热情地招呼了他们坐了,摆出瓜果蜜饯,薄荷、紫苏、荔枝圆眼等汤茶药,配上一点甘露饼和玉屑膏,让他们先吃着,回身便招呼了三五个姑娘出来。 这三五个姑娘各个都是仪容姣好,身段妖娆,手中各持乐器,出来后见是三个少年人齐齐的就是一愣,其中一个酒窝子浅的噗呲一声便笑了出来,随后赶紧收去。 那半老的徐娘笑着招呼道:“不瞒几位贵人,我家的春蕊姑娘,歌舞可是这汴梁一绝,不过咱家的姑娘,可是只唱歌舞,不陪酒的,若是要人陪酒,大可在这几位中选一个。” 赵光美随手便是一块银饼子扔了出去道:“不必了,快叫那什么春蕊姑娘出来,少爷们看的就是歌舞。” 要说这赵光美也是有趣,以他的身份什么歌舞没见过,却偏偏是三人中最兴奋的一个,一副迫不及待的样,若不是实在年龄太小,孙悦真觉得他干的出霸王硬上弓的事情来。 那徐娘收了银饼自然欣喜异常,心知是来了大客户,连忙便把正主唤了出来,那三五个女子却也不下去,反而各自坐开,摆弄起手中的乐器,演奏了起来,但觉曲音婉转,韵律柔情,配上空气中淡淡的香薰,却是说不出的迤逦。 而那所谓的春蕊姑娘,也终于伴着伴奏缓缓地走了出来,仅一露面,便将仨少年人惊出了一副猪哥的样子,瓜子脸丹凤眼,一双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好像会说话,一点朱唇,一颦一笑俱是万种的风情。 仨人一时间都有点傻了,纷纷咽了几口吐沫,眼珠子直勾勾目不转睛的瞅着都不愿意挪了,就见这春蕊身穿一修剪得极为美的绛绡缕,似透非透,又外搭一淡粉色的罗裳,浅红色的石榴裙,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极美,伴着袅袅香气和音乐,边唱边舞了起来。 偷眼去瞧,曹军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而赵光美则似乎是悄悄流出了一点口水,他平日里看的歌舞大半都是跟赵匡胤一块,都是那种七八十人一块跳的大礼乐,好看固然是好看,却哪有这般勾魂夺舍? 孙悦见状不由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连忙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了几分,随后用筷子乓乓敲了几下碟盘,叫停了舞蹈。 春蕊姑娘不由诧异道:“小郎君这是何意,可是春蕊跳得不合心意么?” 孙悦笑了笑,又掏出一块银饼来放到桌子上道:“打搅了,这算是我们赔礼了。” 随后一杯子摔到那闲汉脚下,骂道:“田舍奴!少爷让你领我们去找那第一等的女子,却只拿这二三等的来糊弄少爷,莫不是身上的皮紧了想让少爷帮你松松骨头不成?” 第三十八章 旗楼赛诗 孙悦莫名其妙的发火,让一屋子的人,全都尴尬了,尤其是那几个吹拉弹唱的,纷纷用愤怒的目光看着他。 敢说我们家姑娘是二三等?多少高门贵子欲求春风一夜而不得呢,要不是看在你放了银饼的份上,非得跟你理论一番不可。 反倒是春蕊落落大方的一礼,笑道:“原来公子是饱读诗书之士,看不上妾身的蒲柳之姿,却是妾孟浪了,公子自便。” 说着,她倒也不客气,拿了桌上的银子就走了。 那闲汉可就慌了,看着孙悦范怒的目光,连连解释道:“公子您明鉴,春蕊姑娘的确谈不上是一等女子,却已经是小的能领您见到最好的姑娘了,那一等女子,小人连话都搭不上啊。” 孙悦道:“你只管带路便是,哪个让你打门了?速速带我兄弟三人过去,否则老子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同时心中不免腹诽,三个小顽童,看看歌舞就得了呗,居然还想见一等女子,那一等女子是那么容易见得到的么? 赵光美和曹军一听,居然这春蕊真不是一等女子,一时间都有些脑子不够转了,在他看来,这春蕊姑娘的歌舞和姿色已经远在他大兄后宫的嫔妃之上了,居然只是个二三等的女子? 二等三等就长这样了,那一等的还不得起飞喽啊,这也就是他不懂女子的级别划分,否则估计他肠子都悔青了,一等女子的歌舞什么样不好说,但今天想看,却怕是基本没戏。 孙悦也正是因为赵光美面露猪哥之相,这才连忙摔杯翻脸的,二三等的女人,以赵光美的权势,想泡总能泡的到的,声色娱人之辈,也配上三大王的床么?尤其是这三大王还这么小,这要是被赵匡胤知道是他撺掇的,会不会因此而迁怒? 至于一等女子么,那倒反而无所谓了,不管赵光美看不看得上人家,反正人家肯定是看不上他的,况且一等女子从不以色艺事人,赵光美十二岁上青楼不但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反而是一件雅事了。 不得不说他自制力不错,要是刚才被那春蕊姑娘的歌舞给攻陷了,他可就要凉了,他虽不知赵匡胤已经点名让他来引导赵光美,但什么能玩什么不能碰,这点分寸他还能没有么。 出了门曹军不解地问道:“悦哥儿如何知道这不是一等的女子?” “一等女子卖爱情,二等三等卖才艺,四等五等卖酒笑,五等以下卖身体,这春蕊姑娘一句话都没跟咱聊,掏块银饼就给咱跳舞,便是二等女子中也是垫底的,真正的一等女子,哪那么容易给你唱歌跳舞?” 那闲汉回过头讨好道:“公子,行家啊,是小人眼皮子浅了,对不住,真对不住,要说这一等的女子,全开封城也只有两位,一位叫刘欣,一位叫杨蓉,其中这杨姑娘便住在这院街不远,小人这就领您过去,不过这位杨姑娘的门极是难进,户部张侍郎家的公子求了小半个月,送的礼加起来怕是有千余贯了,依然没能见着人家的面,这个。。。。。” “无妨,带路便是。” “是。” 赵光美和曹军听了心都直突突,好家伙,千贯礼物送出去,愣是没见得着面?这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有这般了得的风采?这般难进的门,我们三个能进得去么? 孙悦问那闲汉道:“这杨蓉姑娘什么来历,你给说道说道。” “公子这还真问对人了,这杨姑娘的门小人虽然进不去,但她的来历小人还是清楚的,要说这杨姑娘确实不凡,乃是后汉杨侍郎的幼女,自幼诗词俱佳甚至粗通兵法韬略,只因杨侍郎卷进了周太祖一家的案子被杀,全家打入贱籍,这才不得已流落风尘,但人没了交情在,杨侍郎与咱们魏相公在后汉时便是知己好友,所以魏相公待这杨姑娘便如自家侄女一般,杨姑娘能有今日的地位也离不开魏相公的帮衬。” 三人一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这女子有这么大的架子,却是魏仁浦亲自罩着的? 宋初时的一等女子其实大半出身都差不多,这年月,专门培养一等女子的团伙还水平有限,客人的素质也没那么高,不是这样真正的千金小姐,还真不可能有这样的地位。 说着话,那闲汉已经将他们领到了地方,却是真真吓了几人一跳,反光锃亮的朱门上钉着铜钉,门楣上画着蝙蝠,门口处立着两个半米多高的石狮子。 这特么的是青楼? “三位,这本是杨大人家原来的一处别院,罚没之后便被魏相公给赎了过来,安置被杨大人被罚没的家眷,杨姑娘就住在里面,小人能力有限,只能领到这了,这个。。。。。” 赵光美不耐烦的扔了颗金豆道:“滚滚滚,快滚快滚。” 闲汉收了钱,欢天喜地的滚了,三人全都是咽了咽口水,整理了一下一角,然后才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有大茶壶上来热切地招呼,一见是三个熊孩子,不由微微一愣,却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地道:“三位公子,是来。。。。” 孙悦掏出一角银子赏他,道:“想一见杨姑娘,还请引路。” 哈? 那大茶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接过银子苦笑了一声,道:“几位,请跟我来,杨姑娘住在后院的阁楼。” “有劳了。” 说罢,大茶壶便将三人带到了地方,却是环境清幽的一个小别院,景色错落有致,落落大方,假山温泉,垂柳浅池,三五梅花争点缀,七八虫鸟浅浅鸣,光这一布置便不知胜了刚刚那春蕊姑娘几倍。 进了阁楼的门,自然也是优雅别致,十数个姑娘抚琴的抚琴,写字的写字,三五个或少年或中年的男子在点评,时不时的还有被小姑娘领出阁楼不知干啥去的,总之,跟他们想象中差别很大,却是占足了一个雅字。 一楼里,一个高高的大影壁十分醒目,上面七七八八写了将近两百多首诗,有些字迹娟秀,有些字迹豪迈,歪歪扭扭的也不是没有,诗词水准也是千差万别。 “三位公子,请题诗。” 赵光美不解道:“题诗?题什么诗。” 孙悦笑笑道:“这叫旗楼赛诗,想见小姐,要先题一首诗在影壁上,小姐看了觉得好的才能上楼,不好的,就只能哪来的哪去了。” 说着,便又掏出两块银饼,递给一位穿红裙的丫鬟,道:“这位小姐姐请了,麻烦帮我取一些笔墨。” 曹军和赵光美暗道,今天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小姑娘红袖添香,素手研墨,孙悦提起笔来也是挥毫即兴,龙飞凤舞。 过了一会题完了诗,便在一片清幽雅致之中,只听一男子十分突兀的大声道:“我这么好的诗小姐居然还说不满意?你家小姐莫不是拿我当了大头不成,我张凯在这开封城混迹十余载,何时受过这等的气?” 便见一粉黛绿群的标致美女不冷不硬地怼道:“张公子这确实难为奴家了,奴家只是小姐身边的一个丫鬟,不懂诗词,或许公子的诗词是极好的,但我家小姐不喜欢,却是与公子无缘了。” 却在这时,又一个小姑娘从二楼处下来道:“不知刚才题诗的是哪位公子,我家小姐请公子上二楼一叙。” 众人无不哗然,纷纷扭头望去,却见孙悦一脸淡然,好像早知如此一般,放下笔,还朝着给他磨墨的小姑娘道了声谢。 “你家小姐这是存心欺辱于我不成?我这半个月前前后后来了足有七八次了,打赏也有几千贯了,至今没能上楼,现在你家小姐却邀这么豆丁点大的雏上去?今天你不给我解释出个所以然来,便是魏相的面子本公子也要闹上一闹了。” 第三十九章 香与茶 孙悦本来想低调一点的,他真的是很单纯的仰慕宋时青楼文化,来观摩观摩长长见识而已,却不想,被这公子哥一嗓子给叫板了。 事实上来见杨蓉的,绝大多数都是被挡在了这旗楼赛诗的一关,诗不好,就得多掏钱,掏得钱多了,兴许您随便写点什么也就让您上去了,但第一首诗就能上楼的,确实是极少极少的。 所以公子哥这一嗓子,下面这些文人士子居然还真有不少人同仇敌忾了起来。 他们倒是不怀疑这杨蓉姑娘真是在羞辱这张公子,却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等人苦学多年,连一个小娃娃都比不过。 要说这杨蓉姑娘既然住在了院街,主要的客户自然就都是太学院的那些士子们和进京赶考的举子了,大多都有些年少气盛,文章诗文这东西本来就是难分优劣,见孙悦如此年纪,一个个就算嘴上不说,但心中恐怕想的却是跟这张公子差不多的。 于是众人纷纷在张公子的带领下围了上来,非要看看这稚童小儿能写出什么东西来,那张公子心中不无阴暗的想,便是真的好我也要说成不好。 孙悦笑了笑,也没搭理他,只是随意地闪开,让他们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所写的东西,谢过小姑娘之后还了笔,却不理会一众找茬的士子,径直便上去了。 只有那张公子,拧着一双眉毛,一对大苦瓜脸跟霜打了茄子似得,瞠目结舌半天,张大了嘴巴也没敢把找茬的话说出口。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情归处。” 这特么是小孩子写的词?逗我呢吧!那我这二十多年书岂不是都读在狗身上了? 这词牌写的算是一流了,更重要的是这意境,‘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简直句句都跟小刀子似得往人家杨姑娘的心窝子上扎呀,难怪杨姑娘仅凭这一首词就迫不及待的要见他。 “公子,一首诗只能上一个人,您这两位朋友。。。。” 孙悦哈哈大笑道:“他们这些人来,都是对杨姑娘有非分之想的,我们三个少年人才是真真正正来看人的,如何还不能通融则个?那帮家伙要泡妞,所以自然要事事按照规矩办,我们几个不过是想见见世面罢了,我三人加一块都还不到三十,便算是一个人了吧,大不了一会我再作两首词来补上便是,带路吧。” 那小姑娘闻言轻轻一笑,小姐沦落风尘已有十年了,确实是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客人呢,许是对他观感还不错,居然真的就给请上去了。 一上了二楼,却是个香烟袅袅丝竹悦耳之所在,赵光美驻足听了一会,不由感叹道:“不错,不错,想来弹琴之人必是小姐了吧,这技艺比之大兄的专门乐师,却也是不遑多让了。” 丫头笑道:“这可不是我家小姐弹的,弹琴的乃是我家的一个妹妹,跟我一样的丫鬟。” 孙悦闻言也笑笑道:“想让小姐给你弹琴,少说你也得来个七回八回才行,小姐这般千金尊贵的人,等闲可是不会亲自抚琴的。” 七转八转,那丫鬟终于将他们领到了厅上,却已有一中年一青年两个男子在客厅坐着了,反倒是正主,却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坐在后面,让人看得到轮廓,却又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宋朝时,一等的女子见客,极少有单独相见的时候,通常每天都跟个派对似的,或以酒局或以茶局,每天都将三五仰慕者聚拢到一块,大家聊聊天,说说话,谈谈理想什么的,久而久之反倒有不少人上青楼不为女人,而为了拓展人脉参加沙龙了,所以楼上有男人没什么好奇怪的,没男人才奇怪,没三五个月天天砸钱过来,想单独跟小姐见面,基本等同于痴心妄想。 见他们三个上来了,薄纱后面的小姐也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孙悦注意到,这女子身穿一套素雅的浅黄色罗裙,浑身不带半点艳彩,头上梳了个流苏鬓,除插着一支白玉的簪子之外别无半点头饰,甚至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也是清一色的水绿色裙摆,浅粉色的褙子,一举手一投足,无不端庄大气。 “有意思。” 宋朝时,风尘女子着红,农家女子着青,贱籍婢女着绿,只有诰命贵妇才会着黄,这杨蓉姑娘明明身在风尘,可整个二楼十几个丫鬟连他自己,却几乎找不到半分的红色,楼上的摆件陈设,也毫无迤逦之感,除了经史书籍,便是金石字画,甚至还有宝剑长弓,铜鼎香炉,稍不留神,几乎忘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这女子一露面,三人便如痴了一般,齐齐的呆了一呆,要说美貌,说心里话比之前的春蕊姑娘顶多也就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但一举手一投足,无不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如果说那春蕊姑娘是上佳的珍品玩物,这杨蓉姑娘简直便如天上的天仙一般,判若云泥。 只见这杨蓉姑娘柔声道:“贵客初来,让妾来为贵客洗一洗风尘吧。” 说罢,只见这杨蓉仙气十足的将大袖一挥,层层叠叠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暖而润,浓而轻,一时间孙悦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不由感叹道:“好一手香风袖,杨姑娘的香道,果真是炉火纯青,天下无双啊。” “些许雕虫小技,让贵客见笑了。” 孙悦等人也不客气,径直的坐了,笑道:“这是要打茶围么?若是斗茶品茗,那我三人今日可就白来了,我们可是空着手来的,而且我对这些也不是很懂。” “公子说笑了,不知公子平日里喜欢喝什么茶,妾这里别的不敢说,但茶还是比较全的,除了天家专供的龙凤茶团,我这里大体都是有的。” 说着,便一一取出兔毫盏、银汤瓶、漆盏托、玉碾子、金灯台,齐齐摆成一列,这架势看的孙悦直搓牙花子,连忙用求救的眼光瞥向赵光美。 赵光美笑着道:“我平日里就只管喝了,倒是不知这茶中的讲究,平日里我常喝七宝茶、日注茶、双井茶、月兔茶、偶尔也喝一些峨眉雪芽,姑娘看着点便是,三点五点都行,牛嚼牡丹,品不出什么滋味的。” 那杨蓉听了这话好悬没一个踉跄,脸都有点挂不住了,这小子提到的几种茶,没有一种不是贡茶,流出来的本就极少,几乎与黄金等值,这什么来头? 第四十章 取我鸡毛掸子来 一等的女子,几乎很少以声色娱人,却是要掌握几手真本事的,一进门一手香风袖,堪称技近乎道,便是香道大家恐怕也不过如此,此时见她斟茶,更觉厉害非常,白乳浮盏面,如疏星淡月一般,三点两点之间,茶香满屋,混着屋中原有的麝香,当真是沁人心脾,入喉品尝,更绝回味无穷。 杨蓉起身笑道:“妾听丫鬟说,您一首词带了三个人上来,说是要补两首的。” 一边说着,一边拔下头上的玉簪,隔着火片拨动了一下香炉里的香丸,霎时间整个屋子的香气为之一变,更显香道之精。 “这有何难,便作一首西江月吧:紫素全如玉琢,清音不假金妆。海沈时许试芬芳。仿佛云飞仙掌。烟缕不愁凄断,宝钗还与商量。佳人特特为翻香。图得氤氲重上。” 杨蓉一听,翻香的手便一顿,些许红晕便悄然爬到了脸上,这词写的,还真是颇有几分调戏的味道。 “公子少年高才,妾身佩服,小小年纪,便已是妾见过的,文采第二之人了。” 孙悦诧异道:“第二?却不知这第一是哪个。” 杨蓉从香囊中掏出一张纸来,笑道:“这是那人昨日所送来的小词,贵客看看,与您相比如何?” 孙悦自信的接过来,一秒不到脸就变色了,匆匆扫了两眼,直接掏出了七八块小银饼放在桌上道:“这是茶钱,告辞了,当我今天没来过,一会麻烦把影壁上题的词擦去,军哥儿三哥,走。” 曹军和赵光美愣了,这就走了?什么情况?就算那人真的是李太白在世,也不至于如此吧。 但孙悦却不解释,反而闷着头,一溜烟的跑了,二人无奈,只得连忙跟上,毕竟这杨蓉又不唱歌跳舞,没了孙悦他们俩连话都搭不上,只留下杨蓉和几个士子瞅着信纸和留下的银饼一脸的茫然。 “悦哥儿,悦哥儿,你慢着点,等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啊,那诗写的就这么好,你一看之下就羞愤的夺门而逃。” “好个屁,那是我爹写的。” “…………” 阁楼上,两个士子不由十分好奇地将那张纸拿出来瞅了瞅,“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且不提楼上之人怎么想,反正孙悦此时的心情,用天雷滚滚来形容绝对合适。 逛青楼的时候看见柳三变的蝶恋花,上哪说理去?柳永他爹也没出生啊! 这蝶恋花和他之前的卜算子还不同,这特么俩人绝哔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了,搞不好都已经单独见面了,否则以老爹的性格是不可能写这么肉麻直白的东西的。 换而言之,自己刚才差一点就把后妈给调戏了,心里别提多闹腾了。 孙春明的感情生活,向来都是他很惦记和关心的,只是孙春明从来不跟他说,一副铁了心要当和尚的架势,冷不丁挖到这么一颗大雷,差一点就把自己给炸着了,自己特么的又不是晏几道。 老爹好歹也是穿越过来的,他一点都不怀疑老爹能不能把这妞泡到手,虽然这杨蓉是风尘女子,是贱籍,从礼法上来说不可能当自己后妈,顶多只能当个小妾,可小妈也不能乱泡不是?怪不得从没听说老爹的什么风流韵事,这眼光够高啊。 赵光美倒觉得挺遗憾的,但朋友妻尚不可欺,朋友娘自然就更不能碰了,本身他们也就是来见见世面的,就是想发生点啥也发生不了,这趟见了这一等一的女子,倒也算是不虚此行。 回了家,赵光美也知道浪够了,便跟护卫匆匆回去了,孙春明却把孙悦叫到书房,好一顿痛批,顺便传达了赵大和赵二两人的意思,孙悦的脸,一时间更绿了。 “爹,赵光美那纨绔性子,赵大都管不了,让我来管?这不是扯犊子么。” “他现在是青春期,你又不是没从这时候过过,这个阶段,朋友的话确实是比师长要管用许多,又不是让你教他考状元,陪他玩一点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东西很难么?你知不知道,今天赵光义的脸都黑成碳灰了。” “行吧,我知道了,下次他再来找我玩,我给他讲三国,这够有益身心健康了吧,对了爹,那丰乐楼,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樊楼啊,咱家要把那地方盘下来了?” “哪能这么快,这么大的买卖,多少人盯着呢,赵光义也不能干的太明目张胆,还有的操作呢,况且这买卖咱家一户吃不下,得找几个靠山一块分分股,咱家最后能占四成就算不错了,生意上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把书读好比什么都强,今年若开童举,你可有把握?” “探囊取物,反掌观纹。” “真的假的,宋初人杰地灵,可莫要小觑了天下英雄啊。” “爹,莫说童举,其实科举也没那么难,您想啊,一科科举,少说也得录二三十人吧,感觉上好像挺少,可基数也不大呀,现在才北宋初,文风还没盛到一百年后那么夸张的程度,应考的考生一共也就几千人,这比例,真没咱后世的985来的难,童子举就更不用说了,能背诵六经就算是合格,能通晓大义就算是上等,再作个诗赋便能推恩了,这玩意你去后世京四中随便拎出来一个人突击一年都差不多能考得上,说真的,我都不稀罕考。” “莫要狂傲,如今你是在官家面前都挂了号的神童,真要是没考好,看你还有没有脸面。” “安了安了,莫说童举,科举我都想试试去,爹,咱不说这个,咱说说您的事呗。” “我的事?什么我的事。” “说说您和那杨蓉姑娘的事呗,您是不是想让他当我后妈。” “滚!” “爹,平时看您这舍不得买那舍不得用的,泡起妹子来出手很阔绰啊,那杨蓉姑娘的茶喝起来可不便宜。” 孙春明老脸一红,怒道:“小王八蛋我看你分明是皮痒了欠揍,越来越没规矩了,老子是那样的人么?那杨蓉姑娘被老子的文采所打动,老子现在喝茶都不掏钱。” 孙悦竖起大拇哥道:“倒搭啊!爹,您离柳三变的境界可是不远了。” 孙春明又羞又怒:“小兔崽子别跑,我鸡毛掸子呢?” 第四十一章 见面礼 过年七天乐,乐完了,还是得正常上班,千年前千年后都是如此,街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孙悦也和之前一样,埋首于满屋子的之乎者也之中,学习先贤思想。 虽然今年会有童举,看这架势还是特意为他开的,他也有十足的信心能考得上,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功课不可一日不读,狮子搏兔亦尽全力,真考不上他可就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况且他这个年纪,就算考上了童子举也不太可能直接给他个官做,尤其是北宋做官,终究还得进士才是王道,他就算是赐了进士及第,也肯定是要再战一场科举的。 自从过了正月初七,孙春明和老曹便一直极少在家,整日的在外面忙活,孙悦知道,这是在为盘下丰乐楼做准备,家里这一年多虽说攒下点钱,但想盘丰乐楼这么大的买卖,就算有赵光义的帮衬也还是差着点意思的,据说是打算把南城的那个店面和河工的口粮作坊都给卖了,实在不行,自家现在住的这个宅子也要卖。 不是没想过生财之道,但真的来了宋朝才知道,之前那些穿越小说中的赚钱方法大部分都是扯淡。 穿越赚钱有三宝,玻璃、白酒、和香水,除此之外还有些肥皂啊抄茶啊之类的东西,他们父子俩自然也是研究过的,而研究后的结果么。。。。他们简直想打死那些误人子弟的网文写手。 北宋是有白酒的,甚至北宋的蒸馏器已经普及到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宋时白酒与后世白酒的区别无非也就是几蒸几酿而已,一丁点都不新鲜,之所以白酒没普及起来,无非是因为宋人不爱喝白酒而已。 至于香水,那就更坑爹了,北宋的香文化很流行,就杨蓉那一手香风袖就够后世人练个十年八年了,除了熏香之外,香水也不是没有,极品香水是从大食进口的‘蔷薇水’,次一等的是咱们自己山寨仿制的‘花露蒸沉液’,不敢说比后世的香水更好,但至少不比花露水差,让他和孙春明两个外行摸索着研究香水,真未必有人家现成的做得好。 至于炒茶啊牛油肥皂啊,宋朝都有,却是下等人用的东西,上等人喝茶用的是茶团,条茶那是元代蛮子喝不惯这么精细的东西鼓捣出来的,明朝时朱元璋嫌团茶太贵不喝,当官的工资又贼特么低,喝不起,这才让炒茶流行起来。 而洗脸,宋朝上等人用的则是油膏,又称仙女膏,类似于用中药和黄瓜做的洗面奶,甚至豪富之家还特么有面膜,做出来香皂卖哪个爹去? 封建社会就这德行,普通老百姓过的恨不得都去要饭去了,但高门大户里享乐之精细永远都那么高端,要不怎么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呢。 想赚钱,终究还是得赚朱门的钱,穷鬼的钱没什么好赚的,以至于父子俩想赚点钱来花花,居然发现短时间内只有吃食来的最实在,偏偏炒菜这东西又没太多花样,才一年,开封城好多酒楼都能炒两个了。 孙悦还真没想过他们家居然有朝一日还会为钱发愁,想帮帮忙,但孙春明说啥也不让他参与,说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把赵光美管好就行,管不好三大王,童举也好丰乐楼也罢,都不过是镜花水月。 家里没大人,自然就成了孩子的天地了,曹妮儿眼看着过完上元节就要去上学了,正在为选一个什么样的名字而苦恼,倒也老实,而曹军则正是熊孩子的年纪,没大人看着能玩出花来。 到了晚上,天都擦黑了,孙春明和老曹还是没回来,估计又是跟哪应酬得晚了,睡人家里了,就见曹军疯疯癫癫的跑到书房来,非要跟他一块睡,还要孙悦给他讲孙猴子的故事。 孙悦瞅了瞅曹军一裤子的大黄泥就犯膈应,鬼知道刚才疯哪去了,便道:“你去找你娘,把裤子脱了换条干净的再过来。” “哦。” 正好,张氏打他门口过,曹军就跑过去喊道:“娘~娘~,悦哥让你把裤子脱了跟他睡。” “…………” ……………… 第二天一早,老曹和孙春明还是没有回来,倒是赵光美来了,许是上次不带侍卫翻墙把杜老太后给吓着了,这趟出门愣是跟了二十多个护卫,赵光义也没这么大谱啊。 一见面,赵光美就掏出一把扇子来臭显摆道:“你看,扇子,上次答应曹阿姊的,让我给带来了。” 孙悦无语道:“你还真把昭庆公主的扇子给要来了啊,你这小叔当的也太那个了吧。” “咦?你怎知我侄女是公主的?” “三大王,您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我要还猜不出您的身份不成傻子了么,官家可是给我父子俩下了命令了,让我看着点你,少花点钱,少惹点祸,还说要开一科童举作谢礼,你二兄在上面还加了个丰乐楼做添头,你就当帮兄弟个忙,消停两天吧。” “呜哈哈,我还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跟我生分呢,我原来小时的玩伴,现在都不大爱跟我玩了,你放心,我这人最讲义气了,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少花点钱就是了,以你的才学,中个童举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成吧,那我借你吉言了。” 赵光美道:“对了,曹阿姊呢?我要亲手把扇子交给她” 孙悦神情古怪道:“三大王,你不是看上我阿姊了吧。” 赵光美脸一红,道:“哪有的事,我只是觉得,曹阿姊很有精气神,明明出身微寒却喜欢读书,跟其他女子有些不同。” 孙悦叹息道:“但愿真不是吧。” 赵光美大怒:“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还配不上你阿姊不成?” “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是你个王府?再说,你这身份娶妻生子难道还能自己做主不成,我是肯定不会让我阿姊做妾室的,莫说你只是三大王,便是官家也不成,再说我家阿姊喜欢读书人,不喜欢你这种纨绔子弟。” 孙悦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这倒霉催的不到三十就会被他亲二哥给弄死,他可不想曹妮儿守活寡。 赵光美闻言撅起了嘴,看样子好像有点不高兴。 孙悦诧异道:“你不会真动情了吧!” 赵光美脸上更红,拼命摇头道:“没有没有,真没有,你想多了,本王爷能看上的怎么也得是天仙似的人,曹阿姊还真差点意思,不就是一把扇子么,算不得什么的,天下都是我们家的,这样的扇子我还真没当会事,权当是补个见面礼呗。” 第四十二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赵光美将扇子送给曹妮儿,曹妮儿腾的一下也有些脸红了。 打开一看,曹妮儿被这象牙镂空的扇子吓了一大跳,她之前听赵光美介绍,只觉得这扇子好棒,这一见到实物直接就把她给震住了,她就算在不识货也知道这扇子非同小可,连忙塞回到了赵光美的手里。 “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太贵重了,我可不能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赵光美坦然地笑道:“没事,我实话告诉你,我是大宋的三大王,当今官家的亲弟弟,不信你可以问悦哥儿,对别人来说这扇子是宝物,可对我来说,这玩意家里有的是,天下都是我们家的,一把扇子算得了啥?拿着,千万别跟我客气。” 曹妮儿愣了愣,他早知道这赵三公子的身份极为尊贵,却不成想会贵到这个地步,小姑娘对三大王是怎么个概念其实并不是特别清楚,想,这扇子对他来说,应该就跟自己在外面送朋友一个两文钱的棉人儿似的吧,嗯,确实是这样。 然后,就把扇子给收了。 孙悦则朝他投了一个鄙意的目光,还敢说对我阿姊没意思,这大话张嘴就来啊。 赵光美又道:“你在干什么呢?” “我?练字啊,过两天就要上学了,这字却写的还是不好。” “能给我看看么?” 曹妮儿犹豫了半天,道:“看可以,不许笑话我。” “咦?写的很不错啊,虽然谈不上书法,但很工整,我写的字也就是如此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看看你在写什么。” “哎呀,不许看。” 曹妮儿伸手去抓,赵光美闪身去躲,一边躲还一边念了出来:“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就见曹妮儿的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 “这是你写的?” “真没文化,亏你还是三大王呢,我要能写出这么好的诗还上什么学,这是唐代才女鱼玄机的诗。” 说着,曹妮儿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意思分明就是:鄙视你。 孙悦实在看不下去了,轻轻咳嗽了两声,道:“我是不是应该出去给你们腾个地方?” 曹妮儿更羞,狠狠一跺脚,“不理你了。”说着,便要把他俩给赶走。 孙悦道:“三大王,你不是要看相扑么,我跟你说,最近我家黑四娘新练成了一手绝活,你的那几个肯定打不过她了。” 赵光美勃然大怒道:“谁要看那个了,俩娘们打架有什么看头?悦哥儿,我来找你是来看书的,是来向你请教诗文的,你怎么能跟我谈这么伤风败俗的东西呢?” “哈?” 孙悦回了下头,看到的是曹妮儿要走不走的身影,黑着脸转回头,这特么赵光美要不是三大王他真想骂他。 然后,孙悦居然真的被赵光美给拉到书房,看书去了,掏出唐诗三百首来吟的摇头晃脑的。 呵呵,赵匡胤的任务超额完成了,他老人家要是看见赵光美如此刻苦努力的读书,一定会很欣慰的。 孙悦也掏出一本经书来读,考科举和泡妞,读的书肯定是不一样的,时不时指点一下赵光美诗词方面的东西,一上午的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到了中午,眼瞅着就要吃午饭了,老曹和孙春明还是没有回来。 张氏敲了敲门进来,孙悦还以为是开饭了,却听张氏道:“悦哥儿,家里来客人了,是来找你爹的。” “嗯?” “来人好像挺有身份,你爹又不在,要不你招待一下?” “招待客人?额。。。。好吧,我去应付一下。” 放下书,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角,孙悦打算去客厅应付一下客人,其实就是说两句客套话之类的,张氏平日里挺得体大方的一个人,只是难免举止有些粗俗,不够自信,因此倒也不敢瞎应对。 只是来到客厅,一股熟悉的香风缓缓侵入鼻腔,孙悦一下就傻了。 只见客厅上,端坐着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女,身穿一淡黄色长裙,明眸皓齿,还点了个梅花妆。 “杨姑娘?” “孙公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俩人一时间都傻傻地愣在了那里。 孙悦不由腹诽,不是说一等的女子么,架子不是端的老高老高了么,怎么还带出台的? “咳咳,嗯。。。。孙春明是我爹。” 杨蓉也露出恍然之色,面颊红了一红,道:“怪不得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了得的才学,孙家一门双探花,真是好生了得。” 探花在宋初时并不是指科考中的一甲第三名,而是指一甲中最年轻的人,所以少年俊彦又被成为探花郎,孙春明虽然真实心理年龄已经很老了,但生理上其实才二十出头,倒也当得这探花郎的名头。 孙悦闻言不由脸一红,鬼特么一门双探花,一门双剽客还差不多。咳咳,这是剽窃的剽。 “杨姑娘,您来找我爹是。。。。。进展的都这么快了么?” 杨蓉脸色更红了几分,道:“公子不要误会,只是最近听说令尊大人在四处筹钱,还打算将南城的铺面给卖了,妾一时关心,想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杨蓉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她身后可是魏仁浦的面子。 孙悦闻言连忙将事情的情况大概说明了一下,杨蓉一听不是麻烦事,倒也放下了心来。 “若只是缺钱,倒也好办了,不知令尊还差多少的缺口,妾这些年倒也攒了一些,十几万贯,还是能拿出来的,一会妾便差人送来。” 噗~ 孙悦这回是真喷了。 “杨姑娘的意思是。。。。你给我爹钱?” “些许心意,还请公子代令尊收下,暂时应应急吧,若是不够,妾到还有些珠宝古玩之物可以变卖,大概也值个十万贯左右。” “杨姑娘,这钱。。。。应该是您一大家子人的养老钱吧,这做生意总是有风险的,万一这中间出点什么岔子。。。。” “不碍的,钱财乃身外之物,令尊乃是心高气傲的人物,莫要因这铜臭之物而折了气节。” “………………” 第四十三章 灯谜 晚上,书房。 孙悦正在和孙春明展开一场严肃而又认真的谈话。 “爹,您真收杨蓉的钱了?” “嗯。” “不是吧爹,这钱也收啊!那杨蓉虽说赚钱容易,但今年也已经二十多了,一大家子人可就指着这点积蓄了,再怎么说也是风月钱,这钱你拿的不烫手?” “我分了她三成的股份。” “哈?” “你也说了,她今年都二十多了,好年华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一大家子人,总得有条饭辙,省的将来老无所依,门前冷落车马稀,正好趁此机会,金盆洗手,虽说还是贱籍,但丰乐楼的收益应该也不会比她现在少,保障生活还是足够的。” “额。。。。。” “丰乐楼不比咱家的小店,除了吃饭客宿,风月女子也是少不了的,这方面的事我不懂,她来做正合适,班底都是现成的,况且她背后站着的是魏仁浦,也算是个靠山,我仔细想过,她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我跟她谈过了,她没意见。” “呵呵。。。。合着您不是惦记她一个,是惦记她全家呀,这下不但积蓄没了,连下半辈子也搭给您了。” 孙春明脸一红,怒拍桌子道:“明明是合则两利的事,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显得我这么卑鄙无耻?” “爹,傻子都看得出来,人家图的不是这个,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怎么说也是咱开封城一等一的大家,三成股份就给人家打发了?你就没想过让她当我后妈?真没想过?你该不会是有心理洁癖吧。” 孙春明也是一脸纠结,道:“先这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爹我现在也没资格收人家做小,再说对这等女子来说,嫁人也不是什么好的归宿,未许之时贵如凰,嫁人之后不如鸡,我可不想让她当董小宛。” 孙悦伸出大拇指道:“爹,高啊,渣都能渣出境界来,听着跟为人家考虑似的。” 孙春明大怒:“小兔崽子好生无礼,取我鸡毛掸子来。” ………… 日子就这么滑啊滑啊的,又过了好几天,一转眼,便是上元佳节。 早早的,赵光美便差人送来了宫里才有的五彩琉璃灯,上面还画着十分好看的画,他今天人肯定是来不了了,但礼物却是不能少,给曹妮儿喜欢的不得了。 礼物来了就挺好,人过不过来并不重要。 曹军和曹妮儿笑嘻嘻地拉着他去放花灯,这对小孩子来说自然是极好的玩具,其实孙悦本来是想去金明河畔玩赛诗会的,结果孙春明死活不让他去,估计是怕俩人互相抄蹿了,他要开丰乐楼,正是需要扬名的时候,特意写了一首青玉案元夕打算去装装哔。 孙悦则只得跟两个熊孩子一块玩灯。 “阿姊,先生找好了么?” “找好了,还是个落地举子呢,据说是考科从后汉一直考到去年都没中,索性留在京城教书,据说诗词水平很好,考不中只因为策论不行。” 孙悦不屑道:“考了这么多年都没考中,十之八九这水平也有限。” “那又有什么办法?肯收女学生的先生就那么几个,这个已经算是好的了。” “没事,等你上完了蒙学,咱换个师父便是,实在找不着,我看咱也没必要非得上外面找去,最近正疯狂追求我爹的那个杨蓉,他那文学水平应该不错,若不是生了个女儿身,未必就考不上进士。” 曹妮儿叹了口气道:“杨姑娘,也是个可怜的人,本应是千金的小姐,却只能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红颜薄命。” “没办法的事,宋承周命,官家对前朝是一体继承了的,还特意优待了柴家的人,她爹卷进的是郭威一家的惨案,这辈子是脱不了贱籍了,不说她了,说说你吧,还没想好要叫什么么?” 曹妮儿苦闷的噘嘴,“还没呢,有好几个喜欢的,却反而不知道该选哪个好了。” “没事,不着急,名字可是一辈子的事,慢慢想。” 却在此时,见前面灯火璀璨处,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不知在看些什么。 曹军兴奋道:“悦哥儿,阿姊,前面好热闹,咱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说着,也不管二人同不同意,呲溜就钻前面去了。 孙悦和曹妮儿也赶忙挤了进去,生怕这孩子一不留神让人拐子给拐跑了,只见前面一溜烟的诗牌灯,却是三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溜达到了大相国寺。 古时候的和尚还是很有操守的,尤其是大相国寺,从年初一开始化香油钱,一直化到上元佳节,便真的拿钱买来香油,做一溜诗牌灯挂在外面,供百姓们猜灯谜为乐,猜对了还有小礼品。 礼品倒是不如何贵重,全是些火杨梅啊,夜蛾啊之类的小东西,但在封建社会,上元夜本来就有相亲夜的意思,而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进士之才,猜灯谜难度不大,又能适当地展示个人的头脑学识,所以这大相国寺外的诗灯,倒成了无数男男女女私定终身的地方,也算是和尚们每年都坚持做的一件好事。 曹军兴奋地看了半天,才发现他不认字,不由羞红了脸,看了一会便觉得没劲了,曹妮儿是今年新学的字,自然兴致高昂,拉着孙悦要玩,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孙悦自然也就是看个乐呵,并不打算亲自下场,只笑呵呵地看着曹妮儿玩。 “此花自古无人栽,没到隆冬他会开,无根无叶真奇怪,春风一吹回天外,打一花,哈哈,我知道了,是雪花。” 曹妮儿虽识字晚些,但脑子却是聪明的,这会功夫已经猜中了七八个,每猜中一个,和尚便会笑呵呵地给她一个火杨梅,其实就是把炭屑放在大枣里点了,用根绳子一系,跟个小火球似得,这会功夫她腰间已经快系满了,只一转圈,身周便火花乱飞,吓得孙悦都不太敢往她身边靠近了。 宋初时,文风并不如何兴盛,读书识字之人本来就少,女子自然就更少了,曹妮儿长相本来就不错,又特意换了一身淡粉色的罗裳,手中拿着大内流出来的五彩琉璃灯,长夜中欢快的一笑,伴着腰间的一长串火杨梅,于夜色中,成了最美的一道风景。 宋朝女子适婚年龄是十四,她今年十三,也就是传说中谈恋爱最好的年华,孙悦偷眼一瞧,一半左右的公子哥全都在直勾勾地看着她,明显是有什么想法。 不一会,曹妮儿便停在了一盏十分好看的白玉灯面前,这灯竟然是通体白玉所做,如冰心玉壶,比之他们手中从大内流出来的也不遑多让。 灯后面的老和尚慈眉善目地道:“姑娘好机敏,这是今年最难的灯谜,姑娘若猜得中,这盏白玉灯就送给姑娘了。” 第四十四章 如此亲戚 “悦哥儿,悦哥儿,你快来帮帮我。” 孙悦走进一看,却是个对子谜。 所谓对子谜,便是以对联来猜谜,不但要人猜出谜底,还得以对联的形式答上来,主要考的其实不是猜谜,而是对对子了,却是玩的稍微高端了些。 只见上书道:“花甲重开,外加三七岁月” 孙悦笑了笑道:“其实挺简单的,你再想想。” 曹妮儿毕竟刚学会识字不久,对联这种东西,真有些难为她了,何况还是这种谜语联,所以想了半天,还是摇头道:“想不到,你来帮我对”。 孙悦却摇头道:“我可不帮你对,你若是想不出,我回家再告诉你便是,把这花灯留给别人。” 曹妮儿撅起嘴,不高兴了。 孙悦又好气又好笑道:“花灯本就是一彩头,你既然对不出来,何必要这花灯?你手里那五彩琉璃灯能换十个那白玉灯了,玩乐的东西,哪有包圆吃了的道理。” 曹妮儿还是不开心。 孙悦无奈,正打算干脆帮她答了算了,却见一俊俏小生走了过去。 却见来人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板将将长成,却生得一张好俊的皮囊,货真价实的面若冠玉,身穿一青色的长衫,手拿一溜黑的花灯,这模样若搁现代,参加天团少年组合都不用化妆,妥妥的小鲜肉。 “你喜欢这个白玉灯?” 曹妮儿羞怯地点了点头。 “那我对给你。” 说罢,少年提笔便写道:“古稀双庆,内多一个春秋。” 花甲对古稀,重开对双庆,岁月对春秋,倒也工整,而且加一块都是这倒题的谜底,一百四十一岁。 写完,那帅哥便自然而然的将花灯交到了曹妮儿手上:“送给你。” 曹妮儿这下脸色更红,在这五彩斑斓的灯光之中更显得好看,乐呵呵的接过,随后又把自己手里的五彩琉璃灯一递:“那,这个送给你。” 孙悦都看傻了。 还特么可以这样?话说那琉璃灯是赵光美送的吧,连琉璃都是南唐进贡的,满开封也找不出二十个的极品好灯啊,这要是他问起来咱到底说不说实话啊,说实话的话他会砍人吧。 俩人交换完了灯,谁也不说话,居然对视了起来,孙悦给他们还查了一下,差不多有七八秒,俩人才脸红着避开视线。 “敢问。。。。姑娘芳名?” 曹妮儿羞道:“妾姓曹,名字还没取呢,明日便去读书,还没想好到底要叫什么。” “有美一人,清杨婉兮,姑娘觉得,婉这个字,如何?” “妾觉得。。。。。挺好,那。。。。以后妾便叫曹婉了。” 孙悦在一旁都懵了,这么随和么? “不知公子姓名?府上何处?” “哦,在下乃是洛阳人士,现在嵩阳书院求学,姓吕,双字蒙正,姑娘若是有心向学,可以来嵩阳书院找我。” ……………… 回到家,曹妮儿,哦不,现在应该叫曹婉了,曹婉把白玉灯放到房间的桌上,脸几乎贴灯上瞅来瞅去,时不时的又傻乐一下,明显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了。 孙悦也差不多,被这扑面而来的玛丽苏气息给整的有点迷糊,话说我才是穿越者啊,就算我不是主角那不还有我爹呢么,这浓浓的女频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啊!随便猜个灯谜都能碰上寒门偶像吕蒙正? 好吧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光美那怎么交代?按照剧情的惯性,妥妥的备胎命啊!孙悦觉得,以赵光美的跋扈劲,当备胎是不可能的了,他可能真的会去把吕蒙正的腿给打断。 于是,一晚上,孙悦都在纠结,他在纠结怎么过赵光美这一关,他的童举,他爹的丰乐楼,可都在人家身上系着呢,最起码不能让他真的把吕蒙正给打了不是。 结果,吕蒙正还没被打,他爹就先让人家给打了。 突然间外面嘈杂一片,老曹把满脸是血的孙春明背回到屋里,杨蓉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可给孙悦吓坏了。 “怎么回事?这。。。。。这谁干的这是。” 孙春明捂着血葫芦一样的脑袋,摇了摇头道:“不碍的,没什么大事。开个瓢而已,等血止住了就好了。” 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杨蓉惹得祸,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也。 事情并不如何复杂,孙春明和老曹去了杨蓉那取钱,跟众人商量怎么分配股份的事,顺便畅想一下未来,给这些他日后的员工打了一缸鸡血。 在孙春明想来,杨蓉投资丰乐楼,怎么看都是两全其美的事,她出二十万贯,分他三成的股份,以丰乐楼的地理环境和大小来说,这绝哔是赚大了,杨蓉也知道这是在帮她,很感动,可结果,有人却并不乐意。 杨家一大家子全是贱籍,一辈子没法翻身的那种,所以杨家上上下下全是在靠那些女人养着,其中杨蓉占了大头,剩下的那些女子也没少卖艺卖笑,好在这些女子都比较有素养,又有魏仁浦罩着,倒也没人沦落到卖肉的地步,又收了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姐妹,这才到了现在这样的规模。 可是,奇葩就奇葩在,杨家现在说了算的居然不是杨蓉,而是杨蓉他三叔!而打孙春明的,也正是此人。 在杨蓉他三叔看来,一旦做了丰乐楼的买卖,杨蓉势必就要金盆洗手,日后跟孙春明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罢,这赎身钱肯定是打水漂了。 开酒楼,肯定是又忙又累,赚的还不见得比现在多,这怎么能行呢?他都计划好了,以杨蓉的年纪姿色,至少还能再卖个三四年,等三四年后年后年纪大些了,寻个好财主一卖,至少又是十几万的赎身钱,何必要遭这开酒楼的罪呢? 至于以后,这院子里这么多的姑娘,他只要再挑一个捧就得了呗,只要魏相公的这条感情还在,捧红个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只要随便找机会请人到比较重要的场合说说话,跳跳舞,唱唱歌,魏相再随口整两句诗夸一夸,新的红牌不就出来了么?到时候如法炮制便可,他就可以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了,说真的,起码他这生活质量上,不比家道中落以前差。 杨家有这想法的,还真就不止他三叔一个,姑娘们自然都希望有份产业攥在手里面,杨蓉说了,大家愿意出钱的都可以出,到时候人人有股,可男人们却大多都不干了,十年贱民,把这些人的骨气全都给磨没了。 所以,孙春明就跟他们吵了起来,然后,就这样了。 第四十五章 事端 孙春明头上的伤口倒也不大,搁后世也就缝三四针的事,孙春明看着黑乎乎的所谓‘金疮药’,只觉得一阵阵恶心,一问,这玩意的主要配方居然是炉灰,一点都不敢试。 “嫂子,你去杀一只小鸡,越小越好,肠子取出来洗净拿来,曹老哥,麻烦帮我买一坛最烈的烧刀子回来,杨姑娘,不知你那有没有蒸馏器?就是蒸花露用的那东西。” “有的” “如此甚好,麻烦差人将东西取来,对了杨姑娘,你会针织女红么?” “啊?啊,会。。。。会一点。” “那好,那麻烦您一会,帮我把伤口缝起来。” 杨蓉愣了一下,惊异地问道:“缝?” 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这种缝么?” “对。” “这……这人又不是衣服,怎么能缝上?” 孙悦也在一旁道:“放心吧杨姑娘,这是我们老家那边的办法,治外伤很管用的,这活还真就得你干,您这纤纤玉手缝上去,估计我爹都不疼。” 孙春明骂道:“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调侃你老子。” 孙悦笑笑就找了一把刀过来道:“爹,咱先帮你把头发刮了吧。” 孙春明闻言只得苦笑,古时候的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换句话说就是无论男女从来不剪头,厚厚的一层头发挡着,一会肯定是没法下针的,再说也不利于伤口恢复。 孙春明面色一苦,心中不免纠结,但一想还是自己的命比头发重要些,也就由他了,等孙悦剔完,好好的脑袋缺了一块,跟狗啃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杨蓉接过剪刀道:“我来吧,可以修一修的。” 说着,杨蓉又在孙悦剃完头的基础上,又嘁哩喀喳的一顿剪,倒是比之前能强一点。 “妾平日对发饰有过些研究,可以梳上的,不仔细看的话应该看不出来。” 孙春明道:“那就麻烦杨姑娘,日后为我梳头了。” 杨蓉羞答答地应了句:“嗯。” 孙悦一脸无语的瞅着俩人,今儿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到哪都能让人喂一把狗粮,你们让我这个还有六七年才会发育的童子鸡情何以堪啊! 这一会功夫,老曹他们也回来了,孙春明好歹年轻时也是下过乡的,也有过三天不打架浑身不得劲的时候,那会因为成天开瓢所以也就懒得去卫生所了,都是自己缝的,所以对这套东西并不陌生,非常淡定的吩咐众人做事。 把白酒放到蒸香水的银瓶子里蒸馏,虽然蒸不出蒸酒精,但六十来度还是有的,将小鸡肠子洗净后搓成线,在酒里泡一泡消毒,再将缝衣服的针掰弯了火烤一下,直接就开缝。 杨蓉自然不敢,但孙春明却很坚持,甚至还像模像样的教,孙悦满眼小星星地看笑话,孙春明道:“要不我把我儿子也开个瓢,我缝一次你看着,就会了。” 孙悦脸当场就黑了,“来来来,爹,杨姑娘不敢,还是我来缝吧,以前泡过卫校的妹子。” “快给我滚一边去,你连缝衣服都不会,你想疼死你爹啊。” 最后,还是从厨房里找了块猪肉,杨蓉练了下手才敢上手,而孙春明表现的却也算硬气,除了偶尔抽一口冷气皱一皱眉毛之外,竟然一声没吭。 “本以为孙公子只是名士风流,不想还如此坚毅果敢,关公刮骨,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 “杨姑娘谬赞了,不敢跟先贤比较。” 孙悦注意到,杨蓉看孙春明的眼神里都亮的刺眼了。 还是老曹破坏了气氛,见孙春明已经没事了,便愤怒的一拍桌子道:“春哥儿,这事你说咋办吧,咱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孙悦的神情也很严肃,不管这针缝的多欢乐,毕竟是让人家开了瓢,开口道:“要不,报官吧。” 孙春明摇头道:“这么点小事,就不要麻烦二大王了吧。” 老曹道:“报官?报官太便宜他们了,明天我就去找老方,咱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 孙春明犹豫道:“让老方出手的话。。。。我有点怕他把事情给闹大,如今是太平年月,打打杀杀,终究不好,若是弄出人命来,咱们跟二大王也不好交代,况且。。。。。” 便见杨蓉施施然大礼跪下道:“孙公子,妾代家叔给您赔礼了,但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妾的长辈,能否请孙公子给妾一点时间,让妾自己来解决此事。” 孙春明叹了口气,这毕竟是杨蓉的家人啊,自己还惦记着他们帮自己打理丰乐楼呢。 “杨姑娘快快请起,此事与你无关,何必因此来跟我道歉?既然你这么说,那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理便是。” 说着,孙春明自己还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憋屈啊。 哪知,他们这边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呢,院子里便响起了咣咣的砸门声。 有下人开门去看,哎呦一声便让来人给打了。 他们家这些下人,没有一个是签了卖身契进来的,全都是以前的老街坊老邻居,平日里都是当半个家人对待的,这下气的孙春明头上刚缝的针都快崩开了,老曹回屋抄出一把唐刀就往外冲,嘴里骂骂咧咧地喊道:“谁啊?谁?” 出去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杨蓉他三叔,领着几个杨家的闲汉,手中也是拿着棍棒刀枪,大咧咧地堵在了门口。 “又是你们这些指着女人养活的废物,打了人还不够,还冲家来了?来来来,不怕死的就上来,爷砍你们这些东西都怕脏了爷这把宝刀。” 杨蓉也惊慌地跑了出来:“三叔?你。。。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 “我疯了?我看是你个小贱人疯了吧,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莫非想在这过夜不成?嘿,后边那个,想当入幕之宾啊,行啊,我听说你挺有钱是吧,十万贯赎身,这贱人以后就归你了,以这贱人的名气,我没管你多要吧。” 孙春明气的头上都呲呲冒血了,咬牙切齿地骂道:“我特么赎你大爷!” 说着,抄起宝剑就想往外抽,老曹和一众家丁也纷纷亮起了家伙,就连曹婉也不知从哪寻出来两把鸳鸯刀来打算开干,孙悦也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 对面一看这架势可能也有点虚,扯着嗓子喊道:“呦呦哟,要动手是吧,街坊们评评理啊,姓孙的玩姑娘不给钱啊嘿,直娘的卖花的姑娘劈开腿也得收钱,这贱人这么大的名气你还想白玩?” 孙春明正要动手,杨蓉却扑了过来:“孙公子莫要置气,您是个斯文人,这不是你该干的事情,妾跟他们回去便是了,您给妾一点时间,让妾来处理吧。” 第四十六章 对峙 第二天一早,孙春明捂着脑袋,吃早饭的时候都不太敢低头了,昨天那么一气,脑瓜子上面缝的线到底还是有点崩开了。 最终,他们还是没跟对面动手,眼看着他们把杨蓉给带走了,虽然憋屈,可事实上人家就是占着理,不服也只能忍着。 宋初虽然没有礼教严苛,但家庭伦理却是比国法还大的东西,官家莫管家务事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且根深蒂固了,杨家那么一大家子人,赚钱的是特么女人,却特娘的是男人当家,以至于她那三叔明明猪狗不如,原则上却是杨蓉的叔父,对杨蓉几乎有生杀大权,敢反抗,先给你扣一顶不孝的帽子。 在宋朝,任何人只要扣上这么一顶帽子,这辈子便算是彻底的毁了,出门买个菜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经此一事,孙春明对杨蓉所谓的自己解决已经基本不报信心了, 越想越气,以至于想来斯文有礼的孙春明,早饭还没吃完,就把盘子碗的一股脑都摔了。 将近中午,老方带了几个人过来,显然也是听说了昨天的事,吵吵嚷嚷的,闹得他好不心烦。 “谁啊这是,这特娘的谁干的!春哥儿放心,我弄死他个狗娘养的。” “老方啊,你能不能消停一会,我已经够烦的了,这就不是靠拳头能解决得了的事,他们占着理呢。” 说着,便将前因后果给老方说了一说。 “这是什么特娘的混账逻辑,天底下哪有这么坑自己侄女的叔父?不行,我非弄死他不可,有什么事我顶着。” 孙春明怒道:“你给我坐下!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么,别给我添乱了。” 老方恨恨地用拳头捶了一下大腿,只得无奈的坐下,跟着孙春明一起憋气。 与此同时,杨家,也在上演着一场家族内部的对决。 杨蓉一身礼服,十分郑重的将家里的几个长辈都请到上首位坐着,十分郑重地行礼拜见,然后道:“三叔,各位长辈,现在全家人都在,投资丰乐楼的事,咱们商量商量吧。” 三叔不乐意道:“商量什么?有什么好商量的?大白天的为什么不开门做生意?全家人喝西北风么?大侄女,不要别人捧你几句,说几句好听的,你就真以为你还是千金小姐啊,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个贱人,一辈子都是贱人,莫要想做那良家之事。” “三叔!我敬你是长辈,可你也别。。。。别太过分了。” 还是另一位长辈开口道:“三哥,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毕竟是咱们自己家的侄女,另外小蓉啊,你三叔的话,话糙理不糙,咱们家命苦,全家都沦为了贱籍,多亏了魏相公帮衬,才没沦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你若是真遇到了良人想要托付,我们也不会非拦着你,但你一人走也就是了,何必将咱们全家都搭进去?当年家里出事,是我们几个老东西把家抗下来的,也是我们去找魏相公求他帮衬的,当年你才十二岁,也是我们把你养这么大,把你捧到今天的地位的,现如今就算要走,难道连留下点银钱给我们养老都不愿意?便是良家女子出嫁也得要点聘礼,家里把你养这么大,你便是给人做妾,难道家里就不该要点卖身钱?孩子,不管你多红,多少人捧,给家里赚了多少钱,总得讲点理吧。” 杨蓉恨的直咬牙,咬的牙花子都出血,气的眼珠子里都是泪花,可偏偏这歪理乍一听还挺像那么回事。 “三叔四叔,各位长辈,不是我杨蓉不敬长辈,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自己,我和孙公子的事放到一边姑且不谈,就说二十万贯买下丰乐楼三成份子这事,你们摸着良心说,这买卖到底是咱们帮他,还是他在帮咱们?不用你们提醒我,我知道自己是贱籍,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也都是贱籍,如今我存下的钱,哪怕不嫁人也够我一辈子花销了,可是姐妹们呢?非要等到门前冷落车马稀的那一天么?过些年,弹曲子没人听了是不是要卖酒卖笑?等酒笑都卖不出去了,是不是就要卖身?卖身也卖不出去的那一天呢?娘的你们这么想卖,你们自己卖啊!” 说着,杨蓉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狠狠地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众人都傻了,这还是一向温柔婉约的杨蓉,第一次发火。 三叔怒拍桌子道:“放肆!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 杨蓉鄙意地看了他一眼道:“三叔,您好歹以前也是读过书的,您的气节呢?各位长辈,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有魏相看护,便是没了我,你们也可以捧另一个大家起来,但你们要知道,现在毕竟已经是大宋的天下了,魏相的处境,未必还是像之前那样好,他已护了咱们十年,仁至义尽了,难道,一个正经买卖,不比将全家性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要可靠么?” 杨蓉的话算是有理有据有节,一家人中大半都露出了赞许和激动的神色,但可惜,那些坐着的长辈们,大半都在冷笑。 开酒楼,他们没干过啊,谁知道靠谱不靠谱,就算是靠谱,可他们什么也不会啊!小姑娘们可以唱歌跳舞,可他们呢?虽然现在他们也是吃白饭的,但现在是关起门来聊家事,他们这些长辈可以对这些姑娘们指手画脚,真合伙做了买卖,人家占着大头,这些丫头片子还管得了么? 最后还是三叔一锤定音道:“好了,不用再说了,你要疯自己去疯,不过家里的钱,你一分也别想带走,再让你那相好给准备十万贯的赎身钱,就这样吧,散了散了,开门迎客吧。” 杨蓉被逼无奈,只得道:“既然谈不拢,那不如这样吧,我带家中愿意跟我一起走的姐妹们去开酒楼,我们除了二十万贯之外什么也不带,这个家里的宅子留给各位长辈。” 三叔一把掏出刀来怒道:“杨蓉!你这是要造反么?” 杨蓉寸步不让:“便是寻常百姓家中也没听说过不许分家的,如今我家这支男丁尽死,我便是话事人,今天我就要跟你分家,愿意跟我开酒楼的姐妹们站在我后面来。” 唰的一下,几乎全部的女人,都站了出来。 “岂有此理!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这个家谁做主,来人啊,给我拿下!” 第四十七章 同去同去 全部的女人都站了出来,站在自己这一边,这并没有出乎杨蓉的预料,这也是她敢跟长辈叫板的底气。 毕竟,她是她们的招牌,平日里这些小姐妹都很听她的,尤其是那些外来的,只是跟他们家同病相怜的其他女子,本就是借着她的名气抬身价而已,跟家中的长辈更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也不是真的想分家,她只是以此为筹码逼迫这些长辈而已,要知道,这些长辈全是所谓的寄生虫,离开了这些女子,他们狗屁都不是,甚至有可能会活活饿死,她本以为,他们一定会就范的。 但很显然,她低估了一个人的无耻程度。 此时的杨蓉,正被五花大绑的扔在房间里,麻绳勒进他柔嫩的皮肤,让她稍微一动就觉得很痛。 她没想到,家中大半的男人居然都是站在长辈们这一边的,居然直接以暴力手段将她们全都制服了。 她心中一遍一遍的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十年前的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竟然举家堕落到了这个地步? 嘭的一声,房间的门被踹开,三叔摇摇晃晃的进来,显然是喝了酒。 “乖侄女,知道错了么?知道错,就去跟你那些小姐妹们说说,别耗着了,劝劝她们,该开门迎客了,一家老小还等着吃饭呢,不接客可不行啊。” “呸!” 杨蓉直接一口口水吐在了三叔的脸上。 三叔大怒,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贱人,你敢吐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家里边商量了,这次的事,全是你这个贱人在头上挑拨的,家里决定杀鸡儆猴,你不是不想干了么?好啊,家里打算把你卖给城西的周员外做小妾,你这些年攒下的钱,一个铜板都别想拿走,呵呵,你猜猜,你卖了多少钱?十八万贯!奶奶的,真想不到原来你这么值钱。” 杨蓉气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也顾不得斯文不斯文了,朝他破口大骂了起来,那周员外她当然知道是谁,不过一个肉贩起家的商人罢了,今年已经年近花甲,关键还是个不识字的文盲。 以杨蓉的名气才学,哪怕真要卖,起码也得卖给一朱袍显贵的家里做小才是,卖给这周员外,确实是存了惩戒的心思,卖给其他姑娘们看的。 眼见这三叔被骂的越狠就越高兴,似乎就是喜欢看杨蓉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杨蓉索性也不骂了,猛地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他的手腕子上,使出吃奶的劲来,咬的三叔嗷嗷直叫。 “贱人!” 三叔大怒狠狠又是几巴掌扇到了一边,看着自己手腕上血粼粼的伤口,一时间也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你个贱人,今儿老子就要看看,价值十八万的女人和只值十八贯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说着,三叔狞笑着,揉了揉手腕,朝杨蓉走去,竟然伸手去脱她的衣服。 杨蓉整个人简直都傻了,莫说她这样的一等女子,便是二等三等的女子在许人之前也一定是不破身的,所以她在风月场里打滚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居然完全不知所措了。 “你干嘛?你干嘛?你这个禽兽,我是你亲侄女啊!救命啊!救命啊~” “咳咳,三哥啊,破身的话,老周那个奸商肯定会趁机压价的吧。” 冷不丁的,门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老四正倚着门目睹着这一香艳场景。 “哼!便宜你了,贱人。” ………… 与此同时,孙家。 老方问孙春明道:“春哥儿,这都大半天了,您倒是想出主意没有啊。” “唉,没有,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算了?脑袋上见血的事,算了?” “唉!别让杨姑娘为难么,本来是互相帮衬的事,现在搞成这样,我看索性算了,我把杨姑娘一个人接出来也就是了。”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太憋屈了。” “我不比你更憋屈?” 说这话,门外又传来邦邦的敲门声。 老方道:“我去。” 说着,老方提了一把唐刀威风八面的就一个人过去把门给开开了,随即一愣,却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小姑娘压根就没搭理凶神恶煞的老方,推开他直接往里院冲去“姑爷~姑爷~,姑爷你快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孙春明一愣,认出来人,“小红?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姑爷你快救救我们家小姐吧,小姐被三老爷给绑起来了,还要把他卖给城西的周员外。” 孙春明整个人都懵了,诧异道:“他不是杨蓉的三叔么?” “是啊,可他。。。。他不是人,他就是个畜生,他还差一点。。。。差一点就侵犯了小姐呢。” 孙春明闻言,脑瓜子上的线嘭的一下又开了。 “畜生啊!畜生!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长辈?” 当下,小丫鬟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一边,一时间孙春明也急眼了,虽然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他和杨蓉之间的关系,但最起码杨蓉对他的心意他还是很清楚的,这事已经不是生意和股份的事了。 “去他么的长辈去吧,这种人也配当长辈?老方,把你的人都特么给老子叫上,抄家伙,今天老子不弄死这狗屁三叔,老子就是特么的乌龟王八蛋。” 老方爽快地答应道:“就等你这句话呢,人我早叫齐了。”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孙悦自然也听到了,连忙从书房跑了出来,“怎么了爹?又出什么事了?” “没事,爹去弄死个人,一会就回来。” “什么情况?” 说着,孙春明又把情况跟孙悦说了一遍。 “我艹,有人要上我后妈?你等我会,我也要去。” 说完,孙悦噔噔跑了,不一会拿了把短刀出来,孙春明上去就是一脚道:“小孩子家家的瞎掺和什么?” 孙悦举了举戴在手上的扳指道:“我有这个,万一闹大了,兴许会有用。” 孙春明想了想,今天这事不是万一闹大了,是特么肯定要往大了闹的,便道:“也好,那你后面跟着吧。” 说着,孙春明领着孙悦,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就出了门了。 也是巧,一出门口,发现赵光美就过来了,正是来找孙悦一块玩的,看这架势也是一愣,“甚事啊?” 然后,孙悦又一次把情况给说了。赵光美可是军人世家,他爹他哥他爷爷甚至包括他祖宗都是当兵的,一听之下也炸了。 “王八蛋!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无耻的混账!同去同去,打死这个龟孙。” 第四十八章 闹大了 赵光美要跟着去打架,在微微慌乱了一下之后,孙悦马上就答应了。 说真的,凭老方这些人去上门搞事情,根本就算不上打架,对面只是个青楼而已,还是一群被抽掉了脊梁,只能靠欺负女人吸血的废物,而老方这帮人,稍微组织组织,都敢冲击巡防营,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所以他并不怎么担心赵光美的安全问题。 赵匡胤可不是那种养在深宫的富贵天子,人家今天的地位是靠一条蟠龙棍打出来的,所以他应该并不会反感赵光美亲自打架,甚至还会觉得男人就应该这样,只要不仗势欺人,又有充足的理由,他甚至只会觉得欣慰。 这一场闹剧真正难办的也不是打架这一部分,而是打完之后的收尾部分,带上赵光美,比带上一百个铁扳指都有用。 来到地方,发现大门果然死死的关着,并没有迎客的意思。 嘭! 由两个老方手下的壮汉,一人一个大铁锤,狠狠的将大门砸开,孙春明一马当先走了进去,深吸一口气,大声地喊道:“蓉儿~~!我来救你来了~~” 院里的男人们听到动静自然也纷纷冲了出来,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可出来一看孙春明身后的架势。。。。。 不是说这特么就是一开食店的生意人么,谁告诉我跟在他后面的那些壮汉都是啥? 如今的老方,他的工程队已经有了三百余人的规模,全是以前在后汉认识的老弟兄,这些人,拿起砖头就是建筑工,可要是拿起武器。。。。 他三叔也终于出现了,一见这阵势一时间也有点腿麻,可还是勉强站了过来道:“干什么干什么?闹事是吧,我们可是魏相公的人。” 孙悦不屑地道:“呸!魏相的清名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替魏相公恶心。” 孙春明大模大样的走过去,一把抓住三叔的脖领子从人群中拽了出来,而那些围在三叔身边所谓的家人,却愣是一个敢动的都没有。 孙春明不屑地瞥了一眼这些软蛋,轻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冷冷道:“都是些什么东西。” 随即,孙春明也不管他们了,瞅着眼前快要尿裤子了的所谓三叔,啪的一个耳光就抽了上去。 “我我我我,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啊,你要是乱来的话,魏相公不会放过你。” “魏相公是吧,啊?魏相公是吧,魏相公一世清名,怎么就跟你这么个人渣扯上了关系,王八蛋,今天你死定了,别说魏相公,观音来了也救不了你,我说的。” 说完,孙春明抽出宝剑,狠狠地捅在了他的肚子上,一下还不解气,抽出来又捅了两三下,直到肠子流出来撒的满地都是,人彻底死透了才放手。 杀完了人,孙春明脸色都没变一下,拎着带血的剑朝人群一指:“杨蓉在哪?” 众人哪里还敢多说一句废话,连忙将杨蓉放了,一家的莺莺燕燕自然也全都跟在杨蓉后面放了出来,杨蓉瞅着浑身是血的孙春明,猛的就扑了上去,边哭边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做这样的事情的。” “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说着,孙春明搂住杨蓉的肩膀就要往外走。 “杨蓉姐,带我们一起走吧。” “是啊杨蓉姐,带我们一起走吧,求求你了杨蓉姐。” 杨蓉转过头,面露微笑道:“我之前说的,依然算数,愿意跟我走的姐妹,带上自己的财产,走就是了,我宣布,我杨蓉,正式分家。” 众女人闻言,全都高高兴兴的收拾行李去了,这让那些男人们看得睚眦欲裂,一旦这些女人都走了,那他们。。。。岂不是就要饿死了? 可看着孙春明这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这群没骨气的又实在是提不起勇气反抗。 反倒是一路上兴奋莫名的赵光美不乐意了,他长这么大,好不容易要打一场架,就这么结束了?这帮人得孬成什么样啊!欺负自家女人的能耐呢? 实在是不爽,赵光美冲过去,随便逮着一个看起来挺壮硕的汉子,一巴掌扇了上去,“生气不?” 那人没反应。 又跑到另一个汉子面前,还是一巴掌:“还手啊。” 那人还是没反应。 如法炮制又扇出去二十多个嘴巴子,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有什么反应。 赵光美失望地摇了摇头,也没了继续打的兴趣,无奈的吐槽了一句:“这都是什么玩意啊。” 过了一会,那些女人们都收拾好东西下楼了,杨蓉的财物也都给打包收拾好了,就在这时,却听外边一阵骚动,数百个全副武装的禁军将这里团团围了起来。 巡防营。 院里面的男人们大喜:“军爷~军爷啊~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这些凶徒光天化日之下闯进我们家杀人抢劫,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孙春明冷哼一声,巡防营过来他并不意外,不来才是奇怪呢,他自然也早就做好了直面巡防营的准备,抬腿就是一脚,正好踢在了说话那人的两腿中间,好像一点也不把巡防营当回事似的。 巡防营将众人团团包围了起来,为首一人,身穿鎏金明光铠,浓眉大眼不怒自威,抱着膀子一个人就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乱象也皱了皱眉,撇了老方他们一眼,道:“谁是管事的,出来说话。” 老方膀子一晃就想站出来,却被孙春明给拦住了。 “我是。” 孙春明在巡防营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上一任京城巡检王彦升就是被他击鼓鸣冤给撸下来的,马上就有认出他的小兵爬在那将领耳边,告诉了他的身份。 那将领眉毛一挑,笑道:“原来你就是孙春明啊,那我还真是久仰大名了,堂堂天子脚下,出动三百多个兵甲之士,光天化日之下闯入私宅行凶,好大的胆子啊,都他娘的给老子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另一边,杨家的男人们见来了救星,闻言自然纷纷嘴角上扬,带着笑意,赵光美抄起棍子就往他们脑袋上拍“笑笑笑,笑你娘个球,你再笑一个?” 为首那将领都懵了,因为赵光美是背对着他的他也没看清,喝斥道:“嘿!那边那个小孩,做甚呢?” 赵光美闻言放下棍子,就在杨家众人一片希翼的目光中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慕容兄长,你这身铠甲好威风啊,回头给我也做一套呗。” “三。。。。三大王?你怎么在这!” 杨家的这些男人,傻了。 第四十九章 慕容兄弟 当赵光美回头的那一刻,慕容延卿忍不住俩太阳穴就是一阵疼痛,忍不住的想骂两句脏字。 京师巡检是个肥差美差不假,但最怕就是碰上这样的事,以他的家世,开封城里他惹不起的人真不多,但恰恰赵光美就是其中一个。 本来,他应该把人统统抓起来交给开封府去审的,但现在既然赵光美搅和在里面,他却是不太好办了,总不能把三大王抓起来吧。 赵光美嬉皮笑脸的凑过来卖萌道:“慕容兄长,你快把他们全都抓起来,他们不是好人,要行刺我,我怀疑他们是前朝的余孽,要不就是李重进的党羽。” 院子里跪着的一票杨家人吓得都尿裤子了,他们本就是被改朝换代连累当了十年的贱人,太清楚一顶反贼的帽子有多重了,当下不由得淘淘大哭,磕头求饶,看上去要多惨有多惨。 慕容延卿狠狠地瞪了赵光美一眼,赵光美的话他自然是连个语气助词都不会信的,这天底下哪有怂成这样的刺客,再说赵光美这个王爷纯粹是个纨绔子弟,谁会吃饱了撑的行刺他? 还是杨蓉走上前,给他行了个礼,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这杨蓉本就是事端的由来,由她讲来自然合适,加上她人长得漂亮,说话得体,表述得清晰,慕容延卿很快就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事实上杨蓉的大名他自然是知晓的,甚至在魏相的宴会上他们还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他军人出身不通文墨,对这种矫情的女子兴趣不大罢了,但男人么,对美女,尤其是对这种知名的美女天然就有好感度,对杨蓉的话自然也就信了七分,加上杨蓉身后的莺莺燕燕全都跟着一块帮腔,便又多信了三分。 随后,慕容延卿板着脸对赵光美道:“这么说,你这次不是胡闹,反而是见义勇为了?” 赵光美顺杆爬道:“勇为,大大的勇为,今这事,便是大兄知道了都不会怪我,慕容兄长您就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得了。” 慕容延卿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聚众之事便不追究了,但,不管怎么说,毕竟闹出了人命,杀人者是谁?” 孙春明正要站出来,便见老方一拉他,对身后道:“人是谁杀的?站出来,既然是替我们春哥儿杀的人,春哥儿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回头疏通了关系走个过场,蹲不了几年的苦窑,出来后多开个砖厂给你,准你拉一支队伍单干。” 慕容延卿眼角直抽,这特么的,太明目张胆了。 果然,就见老方后面的那些人,纷纷踊跃举手,大喊着:“我杀的我杀的,官爷,您把我抓走吧。” 孙春明见状,朝慕容延卿深鞠一礼,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杀的,将军把我抓了吧。” “春哥儿!” “爹!” 孙春明朝后面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说了,这将军既然姓慕容,自然不是他们能拿捏得了的,还是莫要让二大王和三大王为难了吧。 慕容延卿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哈哈大笑地狠拍了一下孙春明的肩膀,拍的他一阵摇晃,道:“就你这小身板子还杀人?你一个文弱书生,还是莫要学人家义气出头了。”随后,慕容延卿随手一指身后的一人道:“就是你了,本将军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人肯定是你杀的。” 如果孙春明不站出来,他可能真的会把孙春明抓起来,孙春明背后站着赵光义,这事又掺和进来了赵光美,真要把他抓起来肯定很麻烦,但他姓慕容,还真不怕什么麻烦,但既然他主动站出来,他也不介意交个朋友,毕竟,那所谓的三叔真的太渣了,渣到他都想杀。 可是,跪着的那群杨家的人却有人不干了,可能是勇气可嘉,也可能是没闹清形势,站起来道:“将军明察啊,三叔伯真是那个书生杀的。” 慕容延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个站出来顶包的汉子咧嘴一笑,突然捡起地上的刀子,三两步冲了过去,冲着说话之人的心窝就是一刀。 “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宰,便是弄死你家满门,也无非是一条人命,还有哪个有意见?” 整个过程,慕容延卿好像没看见一样,直到人都杀完了,慕容延卿才冷哼一声,道:“你这狂徒,当着本将军的面居然也敢杀人,来人,绑了,押到开封府衙去,收队吧”。 说着,慕容延卿还扇了扇鼻子,刚才那汉子杀人的时候,杨家又有好几个人都尿了裤子。 孙春明自然连忙对慕容延卿礼:“多谢慕容将军,他日在下一定登门拜谢。” 慕容延卿笑笑道:“你这人,比我以为的要强,改日来家里喝几杯便是,莫要说什么谢不谢的。” 说着,便领着人撤了。 而孙春明他们,自然也领着一群莺莺燕燕大包小裹的回到了家,只留下杨家一众老少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冷风一吹,冻得直哆嗦。 这边厢,孙春明他们回了家,便赶忙安排一群莺莺燕燕住下,杨蓉走过来深深一礼,算是谢过,千言万语放在心中,并不需要说出来。 “孙郎,魏相公那边,妾要去一趟,孙郎是否要与我同去?” 魏仁浦那边是一定要去的,杨家毕竟是他照拂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也得给人家交代一声,而且万一去晚了,人家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就不好了。 孙春明道:“我就不去了,我跟三大王一道,先去慕容府拜谢慕容将军,让悦哥儿陪你去吧。” “也好。” “悦哥儿,去家中寻一些拿得出手的礼物,陪杨姑娘拜会魏相去吧。” “知道了爹爹。” 说着,却把孙春明拉到一边,小声道:“爹,你知道这慕容将军是谁不。” “刚才听三大王说了,乃是殿前都点检,侍中慕容延钊之弟慕容延卿。” “爹,就这一两月的功夫,官家就会废掉殿前都点检这个职位,贬慕容延钊出京担任山南东道节度、西南面兵马都部署,依我见那慕容延卿能出任京师巡检,乃是官家对慕容家的补偿,爹,这是个机会啊。” 孙春明闻言双目中精光一闪,暗暗点了点头。 “我知道怎么做了。” 第五十章 魏仁浦 魏府。 魏仁浦捏着太阳穴,不无失落地叹着气,左手边坐着的是杨家老四,右手边坐着的是杨家小姑娘,两人各执一词,各说各话,听得他头昏脑涨,好半天断不清这个官司。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家里的事,哪是那么容易就说得清的,况且他又不是他们杨家的长辈,本来是念旧友之谊,对他们家稍微帮衬了一把,没成想还帮出毛病来了,说到底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可人家找上门来非得让他做主,他也是觉得闹挺,找人做主你上开封府啊! 孙悦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正在四下打量着魏府的摆设和这魏仁浦本人,杨蓉却是暗呼侥幸,他们过来的时候四叔已经先一步到了,正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呢,这要是来得晚一点,指不定在魏仁浦心中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呢。 魏仁浦的权势如何先放一边,单单凭他庇护自己十几年,杨蓉早就拿他当亲长辈一样看待了,若是让魏仁浦误以为自己是个不孝之人,她会很难过的。 “咳咳~咳咳咳咳。” “魏相?魏相你没事吧。” “魏叔叔?” 魏仁浦摆了摆手,紧了紧身上的貂皮被褥,叹了口气道:“人老了,受不得风了,精力也不济了。” 转过头对杨家老四道:“四哥儿啊,如今已经改朝换代了,我如今,只是个戴罪之身了,你来找我,我这老头子也没什么用了,今日这事,既然牵扯了二大王、三大王还有慕容将军,老头子我的面子,在人家那,不值钱。” 杨老四惊慌道:“怎么会?您。。。您可是宰相啊!” 魏仁浦苦笑道:“前朝的宰相罢了,我前段时间私通李重进,被官家识破了,只等着上元节过完,很快就要三司会审了。” 杨老四听后吓得直哆嗦,脸都青了,“魏。。。魏。。。魏相,我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先走了。” 说完,杨四屁滚尿流的就跑了,孙悦嘲讽道:“这么急着走,不会是你娘给你生了个弟弟吧。” 杨蓉瞪了孙悦一眼,孙悦这才想起他娘是杨蓉亲奶奶,不由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杨蓉没心思搭理他,忙跪在魏仁浦的身边道:“魏叔叔,您。。。。您真的私通反贼了?” 魏仁浦不忿地道:“什么反贼,他赵匡胤才是反贼。” 杨蓉吓得脸色煞白,道:“魏叔叔,我。。。。我这些年来倒也攒了些钱,我不做生意了,您。。。。您照顾了我们十年,以后我来照顾您的家人。” 魏仁浦闻言哈哈大笑道:“傻丫头,你魏叔叔再怎么落魄,也用不着花你的钱,你的钱就留着吧,怎么,你不怕跟我这个反贼走得太近,被连累了?” 杨蓉摇了摇头道:“我本就是贱籍,还能连累到哪去?” 魏仁浦笑道:“好啊,好,没白疼你,你对我尚且如此孝顺,想来,若不是他们逼急了你,你也不会做这样的事的,起来吧,一会留下吃个饭。” 杨蓉瞪大眼睛道:“魏叔叔刚才是在试探我们?” 魏仁浦摇头道:“那道不是,我确实是私通了李重进。” “那…………” 孙悦却笑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魏相忠于旧主,明知不可为而为,当为天下楷模,官家既承周命,如何会杀大周之忠臣?魏相之气节,当垂青史。” 孙悦当然知道魏仁浦不会有事,说真的,宋初的这点后周遗臣里,也只有眼前这位魏仁浦被他看在眼里,钦佩不已,甚至可以说,这是整个北宋初年,最值得尊敬的人。 后周三相,范质为首,王溥次之,魏仁浦再次之,可是陈桥兵变时,向来以刚直著称的范质却第一个向赵匡胤献上了膝盖,王溥紧随其后,而向来以老好人形象示人的魏仁浦,却义无反顾的纠集文武重臣与赵匡胤血拼,以卵击石,被镇压之后还对赵匡胤破口大骂。 所谓板荡识忠臣,魏仁浦没有辜负柴荣的信任,当时的形势下,他绝对是抱着给后周陪葬的心去反抗的。 本来,他应该跟柴荣去作伴的,偏偏遇上赵匡胤这么个奇葩,越想死越不让他死,不但不杀他,反而依然让他当宰相,信赖有加,把他树成了文武百官的榜样,以彰显自己的仁德,而自那之后,魏仁浦便一病不起了,一直到去世都没给过赵匡胤好脸,据说临死的时候还对着柴荣的画像放声痛哭,责怪自己没能替他守好江山。 这样的人,不私通李重进才奇怪了,毕竟那是郭威的外甥,赵匡胤自然也不会对此放在心上,毕竟这是他立的牌坊,清名给的足足的,实权却早就收得一干二净了。 魏仁浦看着孙悦笑笑道:“你就是官家夸赞过的神童?” “神童不敢当,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学生孙悦,拜见魏相公。” 魏仁浦赞许道:“好气度,好见识,二大王说你有宰相之才,本来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也不全是胡言乱语。” 孙悦再行礼道:“当今官家之仁义无双,自唐以来古之未有,既得大宝,实是天命,非是人力所能左右,天下归宋,未尝不是好事,魏相切莫过度自责,还需保重身体才是啊。” 魏仁浦嗤笑道:“乱臣贼子,你倒是很拥护啊。” “我不过一介草民,却也知官家御极这一年多来,国泰民安,天下稳定,些许贼子反手而定,征李筠,李重进,威压南唐,势逼北汉,胡虏不敢稍窥中原,天下却没增一文的税赋,反倒是给了开封的十万河工口粮,听说今年官家还要再赦天下,如皮革角筋之物不再并入税赋,该为朝廷花钱来征收,如此官家,草民为何不不拥戴?” “哼!天命?黄口小儿,也敢妄言天命,岂不可笑?” “便是黄口小儿也知道天命,魏相却因身在局中看不通透,不觉得更可笑么?” 魏仁浦沉默半响,叹了口气,这话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听了,无数人用这样的话来劝过他,却从没觉得像今天这么重。 连八岁顽童,都知道天命,自己,在赵匡胤眼中,是不是也如那跳梁小丑一般,幼稚可笑呢? “还请魏相,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魏仁浦自嘲一笑:“无用废人,早死了算了,见了幽都王,再去向世宗皇帝请罪。” “魏相可不能死,柴家血脉,世宗遗孤,都还活着呢,魏相既然是大周忠臣,难道不应该替世宗皇帝照料他的遗孀遗孤么?学生所见,这天底下的大周忠臣,只有魏相一个了,只有魏相活着,才能知道当今官家是真仁还是假义,只有活着的魏相,才会让官家对柴家稍有忌惮,退一万步说,若有一天官家真要对柴家不利,天下只有魏相可以站出来抵抗,魏相如此自暴自弃,若真是先死去见了幽都王,谁来保护柴家遗孤?九泉之下,难道就有面目去见世宗皇帝了么?” 魏仁浦闻言一哆嗦,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杨蓉急道:“魏叔叔,童言无忌,您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我代他向您赔罪了。” 魏仁浦却摆了摆手,朝孙悦一礼道:“受教了。” 孙悦自然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只要魏相爱惜身体,莫要自暴自弃就好。” “小子,我听说你一身本事全靠自学,没有老师?” “是,说句不自谦的话,蒙学与我而言实则无用,倒是想去嵩阳书院,可人家不收我。” “嗯。。。。你可愿随我学经?” 第五十一章 雅贿 “小子,你可愿随我学经?” 淡淡的一句话,让孙悦喜出望外。 “老师再上,请受弟子一拜。” 北宋初年的教育与北宋中后期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太学里只有一百多个学生,几乎全都是官宦子弟家小,平民想进太学念书可以说是难如登天,虽然开封城的私塾很多,但大多都只是单纯的蒙学,顶多讲一讲论语啊孝敬之类的,孙悦如果去的话基本可以当先生。 当然,平民求学的路并没有被堵死,出了开封不到一百里就有座嵩阳书院,也是中华四大书院之一,再往南还有一座睢阳书院,不过因为离家太远,所以只得住校,这对孙悦来说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但人家书院根本不敢让这么小的孩子过来,所以,孙悦想学真本事最少还得等个五六年。 而且说实话,书院里的所谓大儒,都是些坐而论道的空谈之辈,如何能跟魏仁浦这样从小吏出身一步步做到宰相的重臣相提并论?况且魏仁浦不论是名声能力还是气节风度,那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人物,若能拜在他的门下,无形中也是很丰厚的政治资源。 魏仁浦笑笑道:“小子,你前程远大,就不怕我这个前朝余孽会拖累了你?” “不怕。” 魏仁浦却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不怕,我却是怕的,你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在官家和二大王那都挂着号,又与三大王相交莫逆,只待考上科举,很快就会青云直上,而我,却是个心系前朝的顽固不化之辈,指不定什么时候惹恼了那人,便把我给杀了,你拜我为师没有好处。” “那您的意思是……” “以后,你可以时时来我府上向我请教经义,我也会给你留下课业,但你不要拜师,你也不是我的徒弟,等将来你高中,再去拜一个真正能庇护你的老师。” 有实无名么。。。。 孙悦品了品,确实是这样比较好,不过这样一来,自己以后再出色,在外人眼里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啊,如此看来,这魏仁浦果然是君子,这件事上,几乎是零回报的。 想罢,孙悦大礼跪拜,“学生拜见魏相。” ………… 另一边。 孙春明带着赵光美,带着一些上好的食材和美酒便去了慕容府上。 赵光美撒娇似地道:“慕容兄长。” 慕容延卿也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头,跟孙春明互相见了礼,就招呼了他们坐。 说起来,慕容延卿和赵光美之间这么熟,并不完全因为慕容延钊是重臣,事实上,慕容家和赵家本来就是世交,慕容延钊的父亲慕容章和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毅是很好的兄弟,两家住的很近,两家的孩子自然也就很亲,从小,慕容家的这些兄长们便带着赵家的弟弟们一块玩,赵匡胤也不例外。 因为这么一层关系,在赵光美的举荐下,孙春明和慕容延卿很快便熟了起来,孙春明道:“知道将军家里位极人臣什么也不缺,平民百姓的,想感谢今天慕容将军仗义出手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唯有这一身庖厨的手艺还算尚可,我还特意带了些自家酿的酒,若将军不嫌弃,一会在下亲自下厨给将军置一桌酒菜,与将军共饮几杯如何?” 赵光美道:“慕容兄长,孙家叔叔做菜的手艺很好的,我二兄家和宫里的御厨都是跟他学的,平日里叔叔可是从不下厨的,便是二兄要吃,都吃不到呢。” 慕容延卿闻言笑道:“兄弟有心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应该的,应该的。” 说罢,孙春明便拿着东西进了厨房,忙活了起来,顺便指导了一下慕容家的厨子。 宋人的口味类似于淮扬菜,喜欢吃酸甜香酥的东西,因此不一会的功夫,孙春明便做了一道蟹粉狮子头、一道腌笃鲜、一道大烫干丝、还有一道松鼠桂鱼,油爆河虾,全是宋朝没听说过的东西。 做好了饭菜,出来见过慕容延卿的夫人孩子,他倒也不见外,直接便上桌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捎带手的介绍了一下菜品的特色。 拿出酒来,介绍道:“慕容将军,这是家中自酿的几种小酒,您尝尝,哪种喝的惯一些。” 说着,孙春明拿出他的珍酿,包括了宋人最爱的甜酒和黄酒,还有些他改良过的白酒和果酒,甚至还有他鼓捣出来的朗姆酒和啤酒。 慕容延卿先吃了口菜,随即便眼珠子直发亮,连连称赞道:“好,好,好,精妙,实在是精妙,兄弟这手艺真的没的说。” 又喝了口酒,先喝了由孙悦改良过的,九蒸十八酿的白酒,噗呲一声就都给喷出来了,眼珠子灼的通红,却还是道:“这酒好大的力气啊。” “这酒确实是烈了些,将军尝尝这个,这也是我独家的手艺,外面喝不到的。”说着,孙春明便把啤酒推到了慕容延卿的面前。 其实啤酒的酿造并不复杂,孙春明上辈子的时候也曾自酿过,啤酒花在宋朝也并不是难买的东西,只是成本降不下来,也没法大规模酿造,保质期极短只有十天左右,所以只能酒楼自用,没法用它发财。 当然,这种简易酿造的啤酒肯定没法跟后世的相比,但对这些古人来说,最少这新奇的口感还是一下便让慕容延卿瞪大了眼,一口喝下一大碗,连连夸赞不停。 “兄弟,有这手艺,你怎么不开个酒楼啊!” 孙春明笑笑道:“却有这个打算,下月打算将丰乐楼拍下来。” 慕容延卿笑道:“丰乐楼?好家伙,兄弟大手笔啊,凭兄弟这手艺和这酒,将来肯定是财源广进啊!” “却是有个不情之请。” “哦?兄弟尽管说来。” “正因为这丰乐楼是大买卖,所以最近在下手头有点紧张,不知慕容兄有没有余钱,投一点在里面,算是帮在下个忙,在下用丰乐楼三成的份子,换您十万贯可好?” “兄弟的意思是。。。。要我入股?” “是。” “嘶~这……” 慕容延卿闻言不由犹豫了,其实那丰乐楼作为开封第一高楼,少说也值一百几十万贯,十万贯换三成的份子,啥都不管坐地分红,说真的这不叫借钱,这就叫雅贿,怪不得今天这孙兄弟又是做菜又是拿酒呢,他相信,光凭这酒菜,十万贯或许几个月就能回本。 但,如今他们家已经位极人臣,钱这东西,他还真不怎么在乎,相反的,他更怕别人抓到他们的把柄,于是犹豫了没一会,就打算开口拒绝。 可他正要开口呢,便听身后一个病恹恹的声音道:“孙兄弟果真好手笔,十万贯换三成丰乐楼的份子,却是我们家占了便宜了,如此,我慕容家便却之不恭了,日后有任何麻烦的事情,你尽管来找我二弟便是。” 慕容延卿惊恐地回过头,“大。。。。大兄?” 孙春明闻言也连忙站起来郑重的行礼,却见来人身披一个极厚的狐皮坎肩,脸色蜡黄,眼圈深陷,看着跟吸大烟似得,走两步还要咳嗽两声,好像风衣吹人就会倒似得。 天下第一军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殿前都点检,侍中,慕容延钊! 第五十二章 入股(书单加更) 慕容延钊出来,一桌子人自然都要站起来行礼,就连赵光美也不由得换上了一副紧张局促的神色,慕容延钊笑笑的摆了摆手道:“都坐都坐,老远就闻着老二你这屋的香味,吃好吃的也不想着大兄?” 说着,慕容延钊神色自然的坐下来随手拿了根筷子,一边吃还一边赞叹孙春明的手艺。 “你就是那个以白衣之身,将王彦升都踢出京城的那个孙春明?” 孙春明只好道:“全是二大王仁德仗义,为民做主,草民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慕容延钊笑道:“二大王哪有那脑子,你们父子俩干的事,连我都知道了,一年时间,从衣食无着,混到现在这地步,也算是本事,来,我跟你喝一杯。” “大兄,你的病?御医说你不能喝酒。” “不碍的,难得今天看孙兄弟顺眼,喝一杯酒怎么了,大老爷们要是连酒都不让喝,便是长命百岁又能有什么意思?来,干了。” 说着,慕容延钊不由分说,端起碗来就朝孙春明碰了一下,然后一仰脖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慕容延钊敬酒,孙春明自然是受宠若惊,连忙陪着小心将自己那一碗也给喝了,只是腹中却好生疑惑,这慕容延钊什么情况? 一放下碗,却见慕容延钊猛地咳嗽了起来,好像这一口酒给他喝的呛着了一般,吓得一桌子人都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慕容延钊才反映过劲来,拿开捂着嘴巴的手,却有丝丝血迹在那上面。 “大哥?你……你又吐血了?” 慕容延钊笑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点血么,别大惊小怪的。” 说着,慕容延钊居然又端起酒壶,亲自斟了一碗,还拿着酒壶给孙春明倒了一碗,吓得孙春明连忙站起来推辞,又被他示意坐了回去。 “既然是兄弟,那就没那么多讲究,你既然是老二的兄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兄弟,来,再干。” 孙春明整个人都傻了,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个意思?折节下交?别特么逗了,自己是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么,慕容延卿跟自己论论哥们还差不多,慕容延钊?自己一草头老百姓有什么好值得他来拉拢的? 当然了,诧异归诧异,酒还是要喝的,就这样,孙春明居然让慕容延钊拉着连干了三大碗,要知道慕容延钊坐下之前他就已经喝不少了,这三碗酒下肚,只觉得胃里头好一阵难受,眼珠子都直冒金星星。 慕容延钊见此笑笑道:“酒量不错,你这酒也不错。” “无用书生,比不得侍中真豪杰。” “孙兄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您说。” “我听说二大王好几次都想让你去做他的幕僚,你都拒绝了,这是为何啊?” “不敢欺瞒侍中,非是草民不愿,实在是草民自知能力有限,不敢担当,况且我这人野惯了,不太适合当官,就想着做点小生意,供养犬子读书,不敢有更多的奢求。” “哈哈哈,二大王说你有宰相之才,不入仕途,岂不是可惜了?” “不过是二大王抬举罢了。” “兄弟你太谦虚了,你今天能来,能想着拉我二弟入股,啧啧,这眼光,满朝文武恐怕无出其右了,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无心仕途?” 孙春明不明所以,只得道:“确实无心。” “那好,十万贯买丰乐楼三成份子,这买卖确实划算,不过这么好的事便宜我二弟一个人可不行啊,这样吧,这钱我和我二弟一人五万,那三成份子,算是整个慕容家的,如何?” 噗的一声,赵光美听的正热闹呢,冷不丁的慕容延钊来这么一句,惊的他把一口酒全都给喷了。 当然,孙春明也没好哪去,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驱了一下昏沉大脑里的酒气。 慕容延钊亲自入股?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官到了人家这个地步,钱早就是身外之物了,居然会掏钱出来入股区区一酒楼?要知道这货可是殿前都点检啊! 举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赵匡胤明天突然嘎的一下就挂了,下一个黄袍加身的就是他! 不过很快,孙春明便想明白了这慕容延钊的心思,反应过来颇为平静地道:“如此,自然更好。” 慕容延钊眼中赞许之色更浓,道:“不过我入股却是有一个条件。” “您说。” “以后,孙老弟不管做任何生意,我慕容家都要参最少三成的份子,你放心,钱,我们会出的,绝不占你的便宜,不过事,我们不管,只管坐地分钱。” 孙春明大喜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如果这样的话在后世去说,妥妥的大贪污犯,欺负人,但在封建社会,慕容家占你的股份,那可就真是抬举,别说给钱,不给钱都是求不来的面子。 慕容延钊见他识趣,哈哈笑着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跟孙春明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道:“身体抱恙,不能久陪,我先回去歇息了,你们慢慢吃,慢慢聊。” 说罢,慕容延钊抬腿就走,干脆利落,就好像没来过一样。 不过他这么一搞,谁还喝的下去,慕容延卿与孙春明匆匆再喝过一会,便告辞了。 书房里,慕容延卿一脸懵逼的伺候了慕容延钊又扔掉一块带血的帕子,道:“大兄,我。。。。我不太明白,您不是一直想让家里沾染是非的么?怎么今天。。。。” 慕容延钊的脸色蜡黄,瞅着慕容延卿,借着酒劲摸了摸他的脸,苦笑道:“下个月,我就不是殿前都点检了。” “大兄?” “今天,赵老大跟我通了个信,他打算把我撤掉,出京,放一任节度使。” 慕容延卿大惊失色道:“什么?凭什么,大兄您又没犯什么过错。” 慕容延钊笑道:“你能问出这话来,说明你果然不适合官场,往后,安心做一个富家翁吧,还能为了什么,他赵老大自己就是从殿前都点检上摇身一变成了官家的,这位子上不管坐的是谁,他都不放心啊。” 慕容延卿闻言诧异道:“他连大兄你都信不过?” “事关江山社稷,亲儿子都要防一手,何况是兄弟呢?说真的,他不直接一刀砍了我,已经是他还念着旧情了,我这身体,活不了多久了,临死前,用一个职位,保咱们家世代富贵,这买卖不亏,以后啊,你和咱们家人仕途基本上是没什么指望了,但好在逍遥快乐还是不成问题的,既然做不成官,自然就要做生意了,否则赏赐再多也有花完的一天,咱们慕容家世代清名,总不能去喝兵血去赚钱,那孙春明是个明白人啊,若非他早已料定如此,他是不敢来拉咱们家入股的,有这份见识,跟着他错不了的,恐怕几十年后,咱家的富贵还真就得落在他身上了。” 第五十三章 滑板车 回到家中,孙春明和孙悦父子俩一聊,一时间都挺诧异,没成想两头都这么有收获。 听了孙春明的说法,孙悦对慕容延钊的想法倒也猜到了七八分,要知道北宋开国的这么些大将中,他的地位确实是有些尴尬。 首先,他只是赵匡胤的好兄弟,却不是他的亲信,因为他年纪比赵匡胤要大出许多,并不一直都是赵匡胤手下,陈桥兵变之前一直都是殿前副点检,这位子已经很高很高了。 偏偏,这位天下第一军人,并没有参与陈桥兵变,那天他们率军出征,慕容延钊率领两万人作为先锋,是走在赵匡胤前面的,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慕容延钊引两万本部人马满腔热血的作为先锋去打契丹去了,等他人都快走到太行山了,才发现契丹其实并没有来,而他老大摇身一变突然成了皇帝,于是他这两万人瞬间就麻爪了。 再之后,赵匡胤一道旨意,表扬了他北上震慑北汉的功劳,封他为殿前都点检,然后他就一脸懵逼的回京了,估计他人都回家了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在孙悦看来,慕容延钊就是个跟赵匡胤关系很铁的后周余孽而已。 偏偏慕容延钊的威望实在太高了,殿前都点检这职位实权实在是有点太大,赵匡胤怎么可能会放心得下,所以大名鼎鼎的杯酒释兵权中,并没有慕容延钊,因为赵匡胤压根就等不到明年,今年就提前把他给撸了。 如果是朱元璋的话这样的人物肯定转脸就给砍了,但赵匡胤却不是那无情之人,所以慕容家仕途虽断,家人却能永保富贵,慕容延卿被封了个都指挥使,还摘下了京师巡检这样的肥差,孙悦还知道慕容延钊死后会被追封为河-南郡王,慕容家荣宠至极。 所以起码在太祖一朝,凭慕容延钊的面子,慕容家只要不是造反了,就是当街抢几个民女都不会有人来管,军权换富贵么,所以自然也就不在乎什么沾染是非了,慕容家后代子女接下来一百年之内干一件事就好:吃喝玩乐。 吃喝玩乐得有钱呀,赵匡胤的赏赐再多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他们又不想真的欺负老百姓,所以孙春明这样一个有能力有本事又能赚钱还不想当官的家伙就成了他们理想的合伙人,大家各取所需么。 而孙悦这边同样也是收获颇丰,魏仁浦虽然实权几乎没有了,但他的气节却更被人所尊重,要知道古时候文人评人,气节是要远远排在能力前面的,如冯道那样的不倒翁,其实是相当不受人待见的,自己跟着他,虽然很难获得什么实质的好处,却会无形中积攒一些好名声。 更何况,魏仁浦小吏出身,纯正的草根逆袭,而且博闻强记文采斐然,不管是经史子集还是行政经验,几乎都是天下之冠,更何况二人并没有确立正式的师徒关系,不用担心他后周余孽的身份会牵连到自己,怎么算都是赚大了。 却是没想到,只是帮了杨蓉一把,麻烦没多少,却居然搭上了这么两个大靠山。 另外,今天的事,无论如何也得谢谢人家赵光美,若不是他这三大王的面子,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三大王,你过来,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赵光美摆手道:“咱们俩之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要啥没有,还稀罕你的什么礼物,你自己留着吧。” 孙悦笑道:“真不要?这可是我和我爹特意给你做的,全天下独一份,有钱可是买不着。” “啥东西?独一份?” “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孙悦回了屋,宝贝似的取出一个大木盒,郑重其事的打开,本来赵光美还挺期待,一看之下大失所望:“这啥玩意,破木板?” “什么叫破木板,这叫滑板车,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不信你让工部的大匠做,肯定做不出来。” “这玩意干啥用的?” “哼哼,让我给你演示一遍吧。” 说着,孙悦把滑板车放在地上,一脚踩上去嗖的就没影了,便见他左摇右晃,一会转过来一会转过去,还时不时的跳起来飞一下,甚至还有单轮旋转等高端技巧,说不出的潇洒帅气。 他这滑板车,主材料是用木头做的,自然比不上后世用铝合金做的专业滑板,后世铝合金轴承的专业滑板速度可以达到一百多迈,他这个二十迈就顶天了,不过说真的,二十迈,这几乎已经超过一般的驽马了。 赵光美看得大喜,兴奋的直跳,连忙学着样子一脚踩了上去,然后啪叽一下就摔了个狗吃屎。 孙悦耍帅似得一个飘移停在他前面道:“这东西是有技巧的,没掌握好平衡之前,能站在上面不摔就不错了。” “那你快快教我。” “好啊,以后你随时想学了就过来,等你学会了,咱们俩就用这滑板比赛,我再教你花式滑板玩法。” ………… 又过了半个多月,赵匡胤见赵光美果然是越学越好,整天不是捧着唐诗在品读,就是去找孙悦学习什么滑板,一直也没管杜老太后要过钱,甚至还将自己的份钱攒下买了些礼物送给他,一时间老怀大慰,特决定,于今年八月举行一场童举,当然也并不真的是单独给孙悦办的,童举这种带有鼓励性质和奖学金性质的考试,本来也是帝国太平,文治昌明的象征,他还巴不得孙悦考不中呢,这说明天下尚有许多贤才。 当然,这个想法只能是想法。 自然的,丰乐楼的拍卖也提上了日程,如今这丰乐楼除了他赵光义之外还多了魏仁浦和慕容延钊两个人的面子,拍卖的过程自然没有什么波折,孙春明卖了南城的家业,又东拼西凑砸锅卖铁的,把目前暂时住的房子也抵押给了朋友,好不容易才凑了四十万贯,加上杨蓉她们的二十万贯和慕容家出的十万贯,共七十万贯,成功变成了开封城第一酒楼的老板,占四成的份子,慕容家和杨家各占三成。 当然,表面上看孙春明似乎很吃亏,但其实并没有,慕容家便是一分钱不掏,给人家三成份子都是他占便宜,至于杨蓉他们,除了这二十万贯之外人家还搭上了三十多个顶级的歌姬,外加杨蓉这么个花魁,在北宋开高端酒楼没有歌姬跟扯犊子一样,算下来其实一点都没亏着。 如今,丰乐楼的官方手续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只等他们把前期的准备做一做有个二三十天就可以开门迎客了。 第五十四章 开业前的琐事 孙家。 孙悦正和曹军一块玩闹,曹军这货居然抓到了一支野兔子,正琢磨着怎么把它扒皮抽筋,放火上给烤了。 曹婉在屋里洗头发,这丫头也是二,之前听杨蓉说鸡蛋清对头发好,一口气打了七八个鸡蛋,结果水太热,她拿鸡蛋汤洗了个头,出门感觉整个人都是香气扑鼻的,不得不重新洗一遍。 最近,曹婉和杨蓉打的火热,人家杨蓉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出身,虽说后来沦落风尘了,可也是捧着养的,远非他们家这样的暴发户能比的,说白了就是人家知道钱这个东西要怎么花。 杨蓉其实不会歌舞,却是琴、香、茶、诗四绝,尤其是一手香道的水平堪称是冠绝京华,无人能比,这也是大户人家女子都会学的东西,她自然是学的如饥似渴,杨蓉也不藏私,算是倾囊相授。 什么龙涎香啊龙脑香啊,沉香木啊蔷薇水啊之类的,杨蓉居然随身带着大大小小二十多种香料,各种搭配各种组合,各种炮制手法都能散发出不同的香味,适合不同的场合,曹婉学的是不亦乐乎,只是当老曹听说那巴掌大的一块龙脑香需要二十贯的时候,心疼的牙花子都肿了,从此再也不看曹婉玩香。 那特么不是在玩香,那就是在祸害钱。 昨天曹婉还去了嵩阳书院一趟,赵光美昨天来的时候还问来着,孙悦只得尴尬的打了个哈哈算是掩盖过去了,好在赵光美沉迷于滑板车无法自拔,问一句也就算了,否则他还真怕未来的寒门偶像变成个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 不一会,老曹鬼鬼祟祟地过来,还颇为羞涩地道:“悦哥?悦哥?伯伯跟你商量个事啊。” “啥事?” “你那有没有两贯钱借我用用。” 孙悦诧异道:“不是吧伯伯,你,管我借钱,咱家账上这么困难了么?” “那倒不是,这不是你婶不让我拿钱么。” 要说这老曹也是惨,自从跟张氏把事办了之后,张氏贤惠归贤惠,可管他却管的更严了,尤其是杨蓉他们住进来之后,整天琢磨着老曹是不是跟她们有事,死死地把他们家钱把在手里。 毕竟自家人知自家事,以前大家都穷,老曹跟她算是高攀,现如今老曹已经是南半城出名的财主了,张氏难免有点自卑,尤其是杨蓉她们这一票人,各个都是大家闺秀出身,又都流落了风尘,一颦一笑全都风情万种的,整的张氏都有危机意识了,而老曹也是个不错的人,起码挺体谅的,也并没有要振一振夫纲的想法。 孙悦道:“伯伯,你要两贯钱是要干啥呀。” “我给小红买胭脂啊。” “…………” “咳咳,说错了说错了,我相中一把刀,你也知道,我是当兵的出身,平日里就喜欢这类东西,嗯。。。那把刀是名家名款,所以贵一些。” 孙悦回过头,问曹军道:“军哥儿,你信了不?” 曹军摇摇头道:“悦哥儿,我知道我不聪明,可我起码不是傻子呀,爹肯定是想纳妾了。” 吓得老曹连忙照着曹军的屁股打了几下,“瞎说什么呢,你爹是那样人么?这么些年了,你娘跟着我也不容易,你大母现在都是她在伺候着,这日子好不容易才好了一点,你爹能干丧良心的事么?” “哦。” 然后,曹军转过头不搭理他了,继续摆弄兔子,老曹一脸尴尬。 孙悦道:“伯伯,你这样不是办法啊,不就是要钱么,我教你一招。” “你?什么办法。” 然后,孙悦就在老曹耳边耳语了一番,老曹大喜过望,扯着嗓子便喊:“婆娘?婆娘?你过来。” 张氏不一会过来道:“喊啥?” “给我拿两贯钱。” “多少?” “两贯。” “你要那么多钱干啥呀。” “我一个一家之主,管你要两贯钱,还得跟你汇报一下干啥不成?” 张氏怒道:“你说不说。” “我说,这不是我刚才回家的时候么,路过之前那个街对角老王的店,老王拉着我问,那个张氏是你婆娘啊,我说对啊,他说你婆娘太漂亮了啊,还贤惠,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拿两贯钱,去照顾照顾他的生意?” 张氏闻言羞涩一笑,随后抬手就打,边打边骂道:“人家街对角老王是卖胭脂的,老娘我从不用这玩意,说,你是给哪个小狐狸精买的?” 曹军小声地开口道:“好像是叫小红。” 然后,老曹就被打了,没多大一会曹军又被老曹给打哭了,然后,又肥又香的兔子就全归孙悦了。 傍晚的时候,孙春明还没回家,孙悦挺关心的就去找他了,丰乐楼这么大的酒楼自然有个自己的大酒窖,年产少说也有几吨,孙春明和老方以及一众弟兄果然都在这忙活着。 一进门,一股子发酵的酸味便扑鼻而来,孙春明和老方和几个工匠正嘀嘀咕咕地研究着,孙悦走过去道:“爹,天快黑了,咱该回家了。” 孙春明摆了摆手道:“不了,你既然来了,就帮我一块忙活忙活。” “这是研究啥呢?” “眼瞅着酒楼就要开张了,这酒还没着落呢,喏,这便是丰乐楼的酒,一为眉寿,一为和旨,不过配方都在原主人手里,我跟着这些酿酒师父们一块研究了好几天,试着酿了好几回,可始终酿不对味道来。” 孙悦过来尝了尝,微微皱眉道:“酸不拉几的,有什么好?我看还不如咱自己酿的啤酒和朗姆酒。” 孙春明笑骂道:“你懂个屁,喝酒这玩意讲究个习惯,习惯喝什么酒了就会一直喝,那啤酒也好朗姆也罢,那以前的老顾客不得拉着么?再说了,咱们用家酿法酿的啤酒保质期实在是太短了,除了楼里消费之外根本就别想外销,这丰乐楼此前光卖酒曲一月就是几万斤,哪怕一斤酒曲赚他个三文五文那又是多少?这钱你赚不赚?” 孙悦想了想道:“那你在这呆着又有什么用啊,咱爷俩以前一年到头能喝几斤黄酒,喝的都没有做菜用的多,你就别在这外行指挥内行了,既然手头的酿酒师父研究不出来,你就再去找啊,挖墙脚您还不会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丰乐楼历史上因李师师而扬名天下,少说还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期间光我知道的就最少换过三四次主人,也没见他们的酒曲断过,怎么可能研究不出来?” 孙春明道:“说的容易,谁家的酿酒匠不是宝贝?你挖了人家的酒匠,人家能与你善罢甘休么?这丰乐楼出事这段时间都已经走了将近一半的酒匠了,要不然也不至于难成这样。” 孙悦道:“爹啊,咱连慕容家都拉进来了,总不是摆着看的吧,他们家不用负责日常经营,可有些事总得出头不是,这事交给我了,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第五十五章 父子夜话 不管什么年月,这技术工种都是稀缺资源,哪怕是酿酒的工人也不例外,有手有脚能干活的上河滩上一抓就是一堆,可会酿酒的却是珍惜动物了。 若按照常规方法来招或是自己培养,没个三年五载休想达到这丰乐楼之前的规模,但封建社会么,为啥要非用常规的方法?大半夜的让老方领着人上那些之名的酒匠家中敲敲门不就得了么?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开出了别人家几乎双倍的工钱,总算是在三天的时间里凑了一百多人出来,就不信酿不出好酒来。 当然,这么干其实挺招人恨的,现代社会中跳个槽不算啥,甚至还衍生出了猎头这种专门挖墙脚的职业来,但在封建社会,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可谁让咱背后有人呢。 挖完了人,甭管是纯自愿还是半强迫,让慕容延卿领巡防营去人家原东家那扔俩钱,随便说两句有的没的,自然就没人敢放屁了,若不是他们多少还有点底线,以慕容家现在的情况,直接上大街上绑人都不算个啥。 一直折腾了五六天,眉寿跟和旨终于酿出来了,虽不敢说完全一样,但至少也有八九分相似,足够了,他们家本来也不是以这两种黄酒为主么。 至于那些过来帮着酿酒的师傅,一半左右留了下来,另一半则给了笔赏钱回家了,孙春明比较会做人,给那些被挖角的同行每家都送了厚礼,反正红白脸是唱的不错。 回了家,累了好几天的孙春明躺床上就不会动弹了,“乖儿子,给爹锤锤腿呗,这两天累的跟狗似得。” 孙悦沉吟两秒道:“爹,狗其实没您想的那么累的。” “…………” “杨蓉呢?你让她来呀。” 孙春明皱眉道“怎么还直呼其名了,以后你得叫姨娘。” “你要纳她为妾了?” “并没有。” “切,那我叫什么姨,她比我原来还要小六七岁呢。” 孙春明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毕竟孙悦这心理年龄在这摆着呢,也就不强求了,他还真没决定好纳不纳呢,等名分定下来再说吧。 “杨姑娘最近比我可忙多了,我好像都七八天没看见她了。” 原先的丰乐楼自然也是有歌姬的,但那些贱籍的,赵光义可以给他们留着,那些良籍的,则早就跑的一干二净了,甚至贱籍的也跑了一多半,如今总共就剩下二三十人,还是水平相对一般的。 虽然杨蓉带来了三十来个,质量都是杠杠的,但数量实在是差的太多了,想开张,怎么也得凑出两百个来,而且各个层次的都得有,一等如杨蓉这样,时不时露个面撑门面的,二等三等唱歌跳舞表演节目的,这些倒是不愁,可三等以下陪酒卖笑的,卖花卖酒的,这缺口可就太大了,几乎要从头开始,当然,这种高端酒楼最次的女人也就是陪酒,摸两下亲两口还行,想进一步就不可能了,卖肉的女子反而会拉低酒楼的档次。 孙春明和杨蓉的分工极其明确,酒菜吃喝之事归孙春明管,但女人上的事他却是丝毫不沾的,一来是因为他确实不懂,二来也是因为这里面的龌龊太多,眼不见心不烦。 孙悦叹息道:“却是苦了她了,爹,咱家也要买人么?” 孙春明摇头道:“不买,杨姑娘的意思,尽量以合作的方式为主,唱歌的跳舞的,靠她们就够了,陪酒和卖花的姑娘只签短约,赚酒水提成,全凭自愿,况且凭咱爷俩这一肚子宋词,就算等她们老了咱捧红个把姑娘也不是难事,犯不着干那丧良心的事。” 孙悦笑道:“我听说,曹伯伯最近总是惦记着往她们那跑,特喜欢指点她们的节目,气的婶婶成天打他,这是要开第二春呀。” 孙春明不屑道:“他?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纳妾,就张氏那性子,娶了小妾进门,还不得让她活活打死,也就敢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乱搞一搞,偏偏张氏钱管的还死,呵呵,他算是被收拾住了。” 孙悦道:“要不怎么说还是这古代讲理呢,虽说可以纳妾,可一般平头百姓哪有这好事,现代的达官贵人虽说不能纳妾,却可以养小三啊,小三逆袭的不知有多少,大老婆除了哭啥办法都没有,打小三居然还特娘的犯法,哪像这古代,大老婆好歹有打死小妾的权利。” 宋朝法律,妻打妾罪减三等,妻打婢,无罪,所以基本上大老婆稍微凶悍一点,只要不打死,打残了白打,碰上那醋性大的,各种欺负凌辱,谁也管不了,所以极少有小妾逆袭的,孙悦甚至觉得,这样挺好,像后世那种小三蹬鼻子上脸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 这也是孙春明不敢纳杨蓉为妾的原因,谁知道以后他会娶一个什么样的老婆?杨蓉是贱籍,正式身份上连个妾都当不了,只能做婢,就是打死白打的那种,许身之前是天人,许身之后是贱人,说的就是她们这样的女子,很难想象杨蓉这种女子端茶倒水低眉顺眼的情形,真要是那样,反倒是不如现在这样来的有魅力。 孙悦是个孝顺孩子,最终,起来给孙春明捶了捶背。 等俩人都累的瘫了,躺床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孙悦突然道:“爹,咱家买了丰乐楼,以后应该再也不缺钱了吧。” “嗯。” “我搭上了魏相的线,以我的聪明才智,童举和科举都是水到渠成的,现在我在赵大赵二赵三那都挂了号,咱家又有慕容家做靠山,以后不管是我的仕途还是你的商路,可以肯定,都是一帆风顺吧。” “是啊,你这么年轻,熬个几十年,混吃等死都能混个宰相或者转运使当当。” “那爹,你就没想过改变点什么?” “改变什么?” “爹,烛影斧声啊,以咱俩的年纪,只要不横死,肯定能赶上澶渊之盟吧,多好的大宋啊,官家冠军之勇,在位十六年一统天下,无人可挡的军锋啊,等赵二一上台,可就全特么完了,更别说还有那靖康之耻了,咱既然是穿越者,既然现在这么顺,是不是该改变点什么?我跟你说,宋弱可不是官家的锅,官家改革只是强干弱枝,可没玩崇文抑武那套,不说别的,我实在没法想象,赵光美被赵光义活活逼死,我却无动于衷?” 孙春明沉吟了半天,才道:“歇着吧,你就是个小人物,你能做什么?你能改变的了什么?赵光义对咱爷俩不错,他当了皇帝咱爷俩依然是红人,靖康耻在一百多年后呢,那时候你孙子都死成渣了,操那个闲心干嘛,过好自己得了,管不了的事,就别去想了。” 第五十六章 开张 二月二,龙抬头,开封城第一大酒楼丰乐楼,终于重新开张了。 走在丰乐楼咯吱咯吱的楼梯板上,孙悦只觉得心情舒畅,几乎做梦都能被笑醒了,尤其是走到最高处,放眼望去,皇宫大内里什么情况居然看得一清二楚,当真是好不壮观。 没错,丰乐楼是比皇宫要高出挺大一块的,因为北宋的皇宫是原来的节度使府改的,那会的丰乐楼修的再高也不存在僭越的说法,后来变成皇宫之后再想垫高已经不可能了,虽然瞅着丰乐楼来气,可也就听之任之了。 如果是其他朝代,像丰乐楼这样的高楼铁定是要拆掉的,全家砍头都不稀奇,哪个皇帝愿意让整个宫禁都被你尽收眼底?闹呢?可偏偏北宋就忍了,而且历史上的丰乐楼也越修越大,越修越高,宋初时只有一座主楼高于皇宫大内,北宋末期时三四座副楼也都比它高,也没见哪个皇帝就不乐意了,这也说明,北宋皇帝对百姓私有财产的尊重。 想象一下,在这四楼上一边喝着美酒吃着美食,一边欣赏着最好的歌姬献上的歌舞,转过头靠在窗户边上偷窥皇宫大内里的后宫佳丽,这是何等的享受啊!这酒楼若不是赵光义帮衬,三五百万也休想弄到手里来。 眼看着吉时已经差不多了,孙春明亲自在门口放了两卦鞭炮,点上火呲溜就跑了,宋朝时的鞭炮可不比后世,这玩意危险着呢。 舞龙舞狮,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叮叮当当一顿热闹,看得老百姓一顿叫好,据说光这开业的排场就足足花了近千贯,当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孙春明还在门口题了首诗:“城中酒楼高入天,烹珍煮馐味肥鲜。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 “今天,丰乐楼重新开张,所有消费,一律八折。” 朝乌央乌央客似云来的百姓们拱了拱手,然后,老百姓一下子就走光了,万里无云。 孙春明也不恼,丰乐楼本来就不是老百姓来消费的地方。 丰乐楼这个名字后世一般少有人知道,这是它正式的名字,但要说它另一个民间瞎叫的名字樊搂,却是大名鼎鼎了,因为历史上的李师师就是这的姑娘,这种高消费的地方,走的从来都不是量,而是质。 没多大一会,他等的贵客就来了。 三五十个侍卫在前,百十来个护卫在侧,人人腰中挎着弓刀,中间簇拥着十几个大汉,缓缓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为首之人身披一极厚的貂皮坎肩,面色消瘦蜡黄,走一步咳嗽一声,正是天下第一军人,慕容延钊。 孙春明自然赶紧迎了上去,招呼众人里边请,慕容延钊笑笑道:“这楼里既然有我的三成份子,我就不送礼物了,给你拉来几个贵客,一会介绍你认识,以后他们来了千万别打折,给我狠狠地宰。” 说着还笑笑道:“这可是我们家的买卖,你们送的都是什么礼物啊,送的轻了,可别怪我这做兄长的给你们穿小鞋啊。”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将各自带的礼物送到了孙春明的手里,看得孙春明眼珠子直跳,有西域的宝石,南汉的珊瑚,后蜀的锦缎,南唐的珍珠,愣是没有一样不是稀世珍宝。 “快请快请,诸位将军来尝尝小店的口味,吃好了以后常来呀。” 等众人依次坐下,孙春明赶忙招呼着好酒好菜,慕容延钊依次介绍道:“春哥儿,来认识认识,这位是马步军都指挥使韩令坤,我几十年的好兄弟了,这可是咱家未来的大户,官家的赏赐堆了好几屋子都装不下呀,你可得给掏出来。” 孙春明自然连连应承,慕容延钊这话说的也是大实话,别看这韩令坤地位很高,但跟慕容延钊的情况其实半斤八两都差不多,说白了就是官太大,资历太深,眼看着就要跟慕容延钊一块养老了,不过钱却是有的是,贪污都不带有人敢管的,正是他最喜欢的那种贵客。 “呦,那感情好,小店新推出会员卡制度,预存三千贯,消费打八折,全家都能用,还能享受专属尊贵菜品酒品,您办一个不?”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韩令坤道:“慕容兄长,你找的伙伴好厉害的生意手段啊,来,我喜欢你这个什么啤酒,你跟我连干三碗,这三千贯我今天就存下。” 然后,孙春明就干了三碗啤酒。 慕容延钊接着介绍道:“这位是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石守信,官家的左膀右臂啊,往后我不在京城,有什么我二弟解决不了的麻烦,只管找他。” 石守信笑道:“那还用说,兄弟既然是慕容兄长的朋友,那就是我老石的自己人了,我喜欢你这个白酒,够劲,这才是男人应该喝的酒么,你跟我干一碗,以后就是兄弟。” 孙春明心里一苦,却也不敢不喝,这可是真正的大佬,只得又干了一碗白酒。 慕容延钊继续介绍“这位是我的副手,殿前副点检高怀德。” 孙春明又喝一碗朗姆。 “这位是殿前都指挥使王审琦。” 孙春明又喝了一碗黄酒。 “这位是张令铎,这位是赵彦徽,这位是王全斌,这位是刘光义……” 慕容延钊介绍的兄弟,自然全是大佬中的大佬,至少在杯酒释兵权之前,全都是这大宋朝牌面上顶了尖的人物,孙春明知道慕容延钊这是想在出京之前尽量用他的影响力多给他找两条大腿来抱一抱,他自然不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每个人都端起碗来跟他干了一碗酒,不一会功夫孙春明已经喝了一肚子了,若不是前世当小公务员时酒精沙场,这会肯定已经吐了。 等所有人都喝完了酒,慕容延钊一挥手道:“行了,你忙去吧,这有我招呼着呢,去叫几个歌姬过来陪酒歌舞便是,来,诸位兄弟,多谢你们今天来给我捧场,我身体抱恙就不挨个敬酒了,来,满饮。” 孙春明自然巴不得早点走呢,他实在是特么喝不动了,连忙趁机告辞,吩咐杨蓉领着最好的几个姑娘进去陪两杯,又连忙下楼招呼。 远远的就看见魏仁浦领着好几个气度不凡的中老年男子和一众护卫过来了,顿时觉得腹中翻滚不休,连忙把孙悦给提溜过来道:“你爹我实在是喝不下了,那是你老师,去,招呼去。” 第五十七章 后周三相 魏仁浦领着一众中老年在高楼上落座。 丰乐楼的楼上并不是如后世酒楼一样,用个屏风隔开就算单间了,那是二楼的待遇,更不会把人塞到小屋子里,整个四楼一共也就那么三五间包房,全是用绿植盆栽,怪石等物隔开视线,坐在其中,不往窗外看还以为是在哪个高档市内园林呢。 孙悦一看众人落座的顺序心里就是一紧,因为魏仁浦并不是坐在首位的,俩半大老头,坐的比他还要高一些,这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果然便听魏仁浦介绍道:“小子,给你介绍两位长辈,这是范质范相公,这是王溥王相公。” 孙悦自然连忙施礼,范质和王溥显然也是知道他跟着魏仁浦学经却无师徒之名的事,随口考较了一点学问,便对他赞不绝口的一顿猛夸。 范质感叹道:“果然是好后生,今年官家要考童举,想来,一定有你一席之地了?” 孙悦俏皮道:“考童举还不是您几位相公出题,要不然您告诉我您打算出什么,我背下来去考?”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倒也不当真。 如今,宋朝的大权已经被赵普给全盘攥在了手里,尤其是今年过了年之后,他们仨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往上升了官,现在都是一品大员了,甭管哪朝哪代,一品大员要么是随时可以废立皇帝的大权臣,要么是狗屁事也管不了的闲散职位,很明显,这仨货属于后者,算是他这丰乐楼最最喜欢的客人之一,孙悦自然要忽悠他们办会员卡了。 还是魏仁浦脸色一板道:“小子,你父亲支了这么大的一摊买卖,放弃了科举仕途,是为了你能够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莫要过度沉迷于这铜臭之物中,舍本逐末,昨日给你讲的六韬,你可温习了?” 孙悦脸一苦,连连道:“温习了温习了,昨晚回家看了两遍才睡去。” 魏仁浦不悦道:“才看了两遍,分明就是没有好好用功,你莫要以为童举不难便放松了学习,更莫要以为科举不考的学问便弃之敝履,本相为官三十年,见多了惊才绝艳之辈,但真正能成大器的全是那些肯踏实下来,勤学好学之人,去吧,这不用你招呼,回去将六韬抄写十遍,明日送来我的府上。” 孙悦闻言脸色就是一苦,看来今晚又要挑灯夜战了,连忙拱手跟各位大佬告辞,再聊下去一会指不定又要抄什么呢。 魏仁浦自从那天被他一顿喷之后,算是彻底打起精神了,之前怎么治都不好的病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看见赵匡胤也能给个好脸了,毕竟他今年才五十出头,远没到真正老的不行的时候,只要自己不想死,幽都王一时半刻的还收不了他。 可孙悦却被他给调教惨了,尤其是他升上尚书右仆射之后,这个唐朝时的权相职位如今彻底变成了一个名头,让他有的是时间调教孙悦,孙悦甚至以为这他纯属闲着没事收拾自己找乐,在考察了一番课业之后,六经居然不教了,教了两天公羊之后连九经都不教了,反正是科举考的一概不教,非得让他学六韬和素书,以及三史,甚至还想让他学阵法和阴符。 这特么的是自己该学的东西么! 等孙悦人都走了,范质才皱眉道:“道济兄,这孩子今年好像才八岁吧,您管的是不是太严了点,况且您让他学六韬……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早了啊,毕竟眼下童举在即呀。” 魏仁浦摇头苦笑道:“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神童,简直就是个妖孽啊,莫说童举,便是现在去考进士,十之八九也是能中的,让这孩子皓首穷经,实在是太浪费了,就科举那点东西,他没几年就能学明白,加上这孩子家资丰厚,到时候天性放纵之下四处游玩,平白耽误了这好苗子,况且你知道我是小吏出身,真要论经我其实水平也就那样,九经我是不敢讲了,但我好歹在枢密院干了二十多年,这兵法韬略方面,我自问还是无出其右的。” 范质不敢置信地道:“这么小个孩子,你说他现在就能考上进士?那我辈这么多年读的书,岂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王溥也摇头道:“我也不信,道济兄,你夸你徒弟我可以理解,说他是神童我也信,可要说连你都教不了他九经,这不是胡说八道么!要知道我儿子今年都二十了,还在学周易和毛诗,莫非我生出来的是个棒槌?” 魏仁浦笑道:“明日,明日你二人来我家中饮酒,我把他唤来你们考较一番便是,齐物兄,当年你可是进士一甲,又是翰林院出身,编过五代史,要说经史,天下应该没有能比得上你的了,还有文素兄,显德周律是你订的,你的诗词文采向来无人能比得了,这小子我一个人真教不了,若有闲暇,可愿意于我一同教导教导?免得误人子弟呀。” 范质惊诧道:“好家伙,跟你学兵法,跟齐物兄学经史,跟我学刑律?太子也没这待遇吧!你这教的是什么徒弟,哦不对,你俩还没有师徒名分!何至于此啊!” “良才美玉难得啊,是真只假,明日在我府上一试便知,若我没有夸大其词……” 王溥一拍桌子道:“若你没有夸大其词,我们俩就陪你疯一回,反正以后这朝中诸事也跟咱仨没关系了,有的是时间。” 范质笑骂道:“他胡说八道,你还真信了不成,反正我是肯定不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妖孽,他又不是进士,哪分得清什么学问不学问的,哈哈哈,喝酒喝酒。” 魏仁浦不是进士出身,这一辈子不知受了多少的窝囊气,听范质揭他伤疤,大怒道:“好你个拗老头,焉敢小觑了我,来来来,今也不跟你比学问,咱们酒桌上分个高下吧,看我不喝死你,干了!” ………… 此时的孙悦还不知道,他老师已经把他稀里糊涂的就给卖了,本来看这宋初的科举这么简单,远没有想象中困难,确实有了一点懈怠之心,此时正拉着赵光美到处参观他们家的新买卖呢,这丰乐楼虽然大体上没做什么变动,但小细节之处,他和孙春明可是没少操心,多出了许多的现代元素,正显摆着呢。 又过了一会,赵光义也亲自到了,孙春明连忙下去亲自陪了几杯,此时已经彻底喝迷糊了,只顾一个劲的感谢他。 赵光义道:“感谢什么的就不用说了,你我兄弟,不说这客气话,我这却有一事,正在为难,不知你能不能给我解决?” 孙春明大着舌头道:“二大王讲就是了,只要是我能办的肯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兄长在年后,加封我一个殿前都虞侯,负责大内都部署,兄弟你是知道我的,我没打过仗啊,那些将士们,不一定服我呀,我就想,有没有个什么办法施恩他们。” “那二大王可有什么想法?” “如今禁军正在淘老汰弱,许多将士都给开除军籍了,你说这帮杀才,离了军队能干什么?也就是河工呗,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朝廷给的那点钱管不了几年,我琢磨着,你跟老方不是有个装修队和砖窑么,我看他们总缺人手,你看这样行不行,尽量安排他们下来的上你那干去,好歹比作河工强多了不是,你放心,人不会太多的,我手里这点人都是大内的班值,汰不下来多少,这不就收买个军心么,你看成不。” 孙春明也真是喝多了,一听之下哈哈大笑,拍着胸脯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转业兵再就业啊,你放心,别说是淘汰下来的,便是以后你手里退下来的也尽管统统送我这来,二大王我不是跟你说大话啊,不用多,你给我半年时间,别说是转业兵了,我把军属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到时候你手下的兵,家眷都有活干,工钱比军饷还高,羡慕死那些不跟着你的,咋样!” 第五十八章 分歧 昨天,因为有赵光义、魏仁浦、慕容延钊三个人面子的缘故,丰乐楼开张,京师里叫得上号的权贵除了赵匡胤本人以外基本上都来了。 孙春明前世可是领导干部,什么大饭店没吃过,所以在高端菜品上,直接甩了目前的开封一百条街以上,而啤酒和朗姆酒这种大宋从来没见过的酒也广受好评,除了没法解决保质期的问题外别的都挺好。 所以很自然的,昨天来的宾客大半都办了会员卡,一天功夫就收回了几十万贯,起码他们家不用再担心卖房子了。 可是孙春明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此时,他正蓬头垢面地抓着头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屋里,似乎是在怀疑人生。 “完蛋了~完蛋了呀~这可如何是好呦!” 孙悦过来道:“咋了爹,不是一切都挺顺利的么。” 孙春明悲催地道:“昨天二大王让我帮他解决他手底下的将士转业问题,我因为喝多了,稀里糊涂的就给答应了。” “部队转业?哦,我明白了,禁军改革么,咱家的生意反正也需要人手,就雇佣了呗。” “我还答应他,半年之内解决军属就业问题。” “呵呵,好样的爹爹,我就佩服你喝多了啥都敢答应的勇气,嗯,他虽然是殿前都虞侯,但北宋官、职、差相互分离,他主要管的应该也就是大内班值吧,大内班值人不算太多,大约有个六七千的样子,假设每个将士俩家属,嗯,也就是你需要在半年之内解决一万五左右的就业岗位,是这意思吧。” 孙春明悲催地点头道:“二大王还特么的信了。” “干的漂亮啊我的爹,你这信口开河的罪过应该不至于株连家人吧,你放心,以后我每年都会给您烧纸的。” 孙春明崩溃地抓住孙悦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风凉话,我可是你亲爹,你必须得帮我。” “我咋帮你?你自己吹出去的牛,我可没本事给您拉回来。” “水泥!关键是水泥!没有水泥,红砖的用途毕竟不大,但要是有了水泥,这玩意对建筑方式的改变就是革命性的了,到时候再多的就业缺口都堵的上,你帮我把水泥给研究出来。” “开什么玩笑呢爹,手工业时代研究水泥?我一个文科生啊!你以为这是三流的穿越小说么?” “可是你高中时候理科学的好啊!你都不行,你爹就更完犊子了,那么多穿越小说都能造得出来水泥,凭啥你造不出来。” 孙悦叹息道:“爹,土法造水泥起码得有石灰啊!您知道纯手工造石灰有多费劲么!有那功夫挖石灰,那成本都上天了,这不扯呢么。” “不是有石灰矿呢么。” “呵呵,石灰矿?是你找得着还是我找得着,除非是那种喀什地貌或者溶洞,否则咱爷俩这种水平,石灰矿放在面前都是睁眼瞎,喀什地貌我就知道分部在云贵高原一带,现在那地方归大理管,终宋一朝也没能把那片给统一喽,而且那片交通环境很差,根本没法往出运,溶洞倒是可以研究研究,反正我是不知道哪有,我又不是学地质学的,你慢慢找吧,祝你半年之内能找到溶洞,否则我也没招。” 孙春明脸色一苦,不过好歹也有了方向不是,溶洞那玩意中原肯定有,就是不知道在哪,看来这事还是得找赵光义给解决,他是肯定没本事找得到的。 不理会孙春明自怨自艾,他自己喝多了吹得牛,他可没兴趣陪着闹,洛阳鸡冠洞就是天然溶洞,那都是后世的旅游景点了,但他就是不说,他其实巴不得这事办不成呢,之前说那么严重都是玩笑话,事办不成,顶多让赵光义不爽而已,孙悦和孙春明现在的想法有了点分歧,他巴不得离赵光义越远越好,甚至可能的话他还想尝试着在烛影斧声之前做点什么。 虽然还没有下定决心,但,孙悦不想让赵光义当皇帝。 赵光义能当上皇帝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担任殿前都虞侯,掌大内都部署,宫里的大内侍卫全是他的人,这活别人干赵大不放心,除了赵二他谁都不信任,然后他就挂了。 还特么帮他拉拢大内班值的人心,这不是资敌么,反正孙春明想干啥他这个做儿子的肯定是管不了,但想让他帮忙,不!可!能! 其实自从那天他简单跟孙春明谈过之后他就知道,他们父子俩现在的三观是有很大的分歧的,他自己可能多少还有点愤青,加上跟赵光美的关系铁磁,已经开始惦记着改变些什么了,而大宋几乎所有的症结所在全都在于赵光义这个皇帝。 如果不是他得位不正,担心赵匡胤留下的骄兵悍将造反,大宋不会崇文抑武到那么邪门的地步,如果不是他威望不足,需要靠大量增加新科士子来填充根基,大宋也不可能冗官到那个程度,最关键的是如果不是他狗屁不懂还喜欢瞎指挥,不信任前线大将,三个月平李筠两个月平李重进,百日内连破荆南、胡-南,六十六天平定有着剑门天险的后蜀的无敌宋军,怎么可能会废到那个奶奶样! 宋军弱么?宋军在赵匡胤手里可是一点都不弱,几乎称得上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两千年历史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强军。 至于后来的宋军成了什么样,孙悦都懒得想,那就叫送军。 而孙春明则不然,他更希望抱紧赵光义的大粗腿,把好日子过下去,因为摆在他们爷俩面前的几乎是一片坦途,只要他们俩自己不作死不要浪,一个当宰相,一个当大宋首富,一点悬念都没有。 眼前,他们俩这点观念上的冲突还不明显,但以后,随着赵光义的权利一天比一天稳固,这个矛盾恐怕只会越来越深。 谁对?谁错?很难说得清,毕竟檀渊之盟还有四十年,而且跟他们俩没什么关系,仗毕竟没打到开封来,孙悦穿越前也是研究生毕了业的快三十的人,并不是中二的愤青,为了赵光美他可以两肋插刀,但你让他去怼皇帝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事不可为之下也并不排斥抱一抱赵光义的大腿。 以后的事,很难说啊。 说两句 之前有人说我在金钱无价上漏洞百出,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对此,我只能说,你们说的对啊。 我吧,确实数学不好,有些花钱的地方,脑子一热,数就写大了,现在已经把前文中的金饼改成银饼了。 网络小说,一天四千字,我还是双开,时间紧任务重,有时候小细节处理的不到位,确实是难免的,但,每一条书评和本章说我都是看的。我的习惯,每三十章左右会根据大家指出的意见和错误大改一次,所以有什么意见大家尽管提,只要是正确合理的,又不影响主线和后面内容的,我都会听。 再说一下杨蓉亲戚那一段,那一段大概三四章吧,好多人看着不爽,看过大家总结的意见之后,类似的剧情不会再写了,当然这一段不可能改了。 说白了,就是不会写装逼打脸呗,不会写还硬写,以至于水平不够,我呢,也认命了,可能确实也不适合写套路。说实话,那段写的相当认真,但效果不好,可能这就是个人风格吧。 最后说一下书单加更,之前说好一个书单加一更的。结果现在欠四更了。 上架后,欠的一定会补上,怎么说呢,我这本书吧,成绩在可与不可之间,就是也许能上三江,也许不能上的意思。 为了不再扑街,三江我应该是会努力一把的,那字数控制就很关键了,所以不敢现在随便爆更,上架后一定补上。 最后,求一波收藏与推荐,我这个成绩的作者,在起点众多扑街中属于不上不下,也就是能赚一点钱,又不太够养家糊口,好尴尬的,所以成绩真的很重要,上去了呢,以后就可以全职写书了。上不去呢?呵呵,熬着呗。 第五十九章 考校 不理会孙春明的自怨自艾,孙悦拿着课业,提着礼物,就去了魏仁浦家里。 进了厅堂,就见范质王溥魏仁浦三个人谈笑风生,孙悦一愣,便道:“不知魏相公和王相公也在,看来晚辈来的可能不是时候。” 魏仁浦却道:“来得正好,眼看着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我听说你也会做几个新菜式,且去做来,让我与范兄王兄下酒。” “是。” 孙悦自然也是会做菜的,虽说比不上孙春明玩的那么高端,但起码家常小炒还是没问题的,放到这大宋,倒也新鲜。 不一会的功夫,菜炒好了,孙悦也不敢上桌,捧着酒在一边伺候着,就这三个老家伙吹牛哔,感觉也挺有意思。范质则一直在用眼角瞥着他,暗露赞许的神色。 “小子,既然要参加童子举,六经可曾背熟?” “背熟了。” “可晓大义?” “略懂,范相公可是要考校晚辈?”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闻,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何解?” “先贤的意思是,启发合乎法则的思考,征求德行善良的人,只能做到小有声明,却不足以感动大众。如果接近贤者。亲近疏远者,就能够感动大众,却不足以教化大众。君子大人如果要教化大众,形成良好的风俗,就必须从教育着手。”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面露喜色。 又问了几道题目,孙悦一一对答如流,连个磕巴都没打过,范质和王溥自然越问越是满意,孙悦却发现,这俩货出的题全是出自春秋和礼记的,一点也没有要考校六经的意思。 就在孙悦一头雾水之际,范质双眼中精光一闪,突然问道:“可敢论策?” 孙悦一时间也激起了一点傲气,昂然道:“有何不敢!” 春秋、礼记,都是进士科考的东西,宋初时进士相对比较简单,而且并不重死记硬背,只考论语十帖,春秋和礼记的墨义十条,其他如孟子周易等压根不考。 但,除了这点经史之外,还要考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却是真才实学,来不得半点虚假,这几位相公根本就是特么的在以进士科的题目在考自己。 不过自己好歹以前也是985的文科硕士,来宋初又一年多了,不就是个进士题么,他还真想见识见识。 要知道,孙悦本来就是个小神童,虽然每一个学习好的人都说自己是靠努力和拼搏,但其实靠的是啥心里难道没点哔数么,他前世可是河-南的考生,谁的学习不刻苦?他们邻居家小孩天天学到半夜十二点,也就上了个二本,他能考上985,归根结底就俩字,聪明。 况且他也不是全无基础,虽然视角不同,但作为文科硕士,起码穿越过来之前,四书五经还是精通的,古文观止还是能背的,毕竟他还多出来那么多年的见识,要知道学问之道几乎全是自宋朝开始的,那些喜欢对经书闲着没事作各种注解的事哔几乎全在宋朝以后,所以他天然就有相当不错的基础,这也是魏仁浦觉得自己教不了他的原因。 王溥赞叹道:“人不大,口气却不小,可敢言后唐庄宗之失?” 后唐庄宗,便是大名鼎鼎的李存勖了,这是个武力值强盛到爆炸的五代猛人,十分天下他至少占了七,先灭梁再灭蜀,一扫天下之势无人能挡,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唯一的一次惨败就是折在了他的手上,可惜因为重用怜人和宦官,最终身死国灭。 如今,大宋的锐气已成,先南后北之策人尽皆知,一统天下之势比起李存勖来可以说是相差无几,以此为题借古说今,倒也应景。 孙悦的眼珠子转了转,要说这策论,他自然是会写的,但这考题。。。。恰好他知道一篇极其合适的。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 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 《书》曰:“满招损,谦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 慷慨激昂的说完,再抬头看时,范质王溥全都是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而魏仁浦,则止不住的摇头苦笑了起来。 这特么是八岁幼童作的题?便是他俩亲自执笔,也不敢说能答得比这更好了吧! 孙悦所不知道的是,今天范质所考校他的,全都是今年春闱进士科的考题! 宋初时科举并不像后来那么严格,因此以范质的身份自然是能看到的,甚至还参与了阅卷,且不说经义部分,光这一篇策论,起码今年的这点考生里,没有一个能跟他相比的,所谓的状元,给他提鞋都不配。 接着,王溥又考了他一点诗赋,这方面孙悦就更擅长了,宋初时怼诗赋的要求并不是特别严格,远没到明清八股文的地步,自然侃侃而答,不无经典,很快就将范质和王溥彻底震住了。 彼此对视一眼,范质道:“齐物兄以为如何?” 王溥沉默良久,道“一甲,状元之才” 第六十章 狗血的剧情 孙悦很郁闷,真的,非常郁闷。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自从那天被范质一顿考校之后,他就几乎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范质非要教导他律法断案和诗词赋论,王溥非得教他经史子集,并且魏仁浦所教授的兵法还不能落下。 关键是这三个老夫子还都极其严厉,动不动就给他吃竹笋炒肉,虽无师徒之名,却全都是在以徒弟的标准在要求他,生生将他美好的童年彻底扼杀了,现在连赵光美想找他玩滑板他都没什么时间。 要说这三大宰相共同教导,无论怎么看都是造化,但是,你倒是教导点有用的东西啊,考童举只要能默写六经书就算合格了,便是考进士也无非加上了策论和诗赋而已,学刑律和兵法算是怎么回事儿?谁家孩子高三备考的时候还玩素质教育? 其实三位宰相也是一番苦心,在他们看来,孙悦分明就是治世之才,再去学那些应试的东西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说真的等当了官之后最没用的就是那些东西,正好他们仨又是各有所长,便一门心思的想要教出一个千古名臣来。 因此,三位宰相在授课的时候,除了将知识教授给他之外,更多的还是在分享他们几十年宦海沉浮的行政经验,教学过程中又不断以各种实际案例辅佐,孙悦也聪明,常常能举一反三,还时不时的冒出一些让他们耳目一新的观点出来,更是让三位宰相教授的特别的爽。 然后孙悦就不爽了,为了赶上三位老师的授课进度,孙悦真可以说是起的比鸡早,睡得比鸡晚了。 看着跟自己岁数差不多的曹军整天满院子的疯玩,孙悦的心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于是,孙悦找了个机会对老曹道:“伯伯,军哥儿今年也八岁了,就算无心学问,也不好总这么放任他野着吧。” 老曹点头道:“是这么回事,可是他不喜欢学习,整日里惦记着当兵,我也没办法啊。” “学武啊!没有一身好武艺,将来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伯伯,我可是听说,厉害的功夫都是童子功,军哥儿这岁数正是好时候,甭管怎么说,练练武功对他以后总没坏处不是?” 老曹想了想,动心了。 “可是,找谁来教他呢?我和老方都是庄稼把式,有点功夫也都是战场上摸索出来的,并不怎么高明啊。” “武馆啊!我打听了,开封城最好的武馆,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打基础,每个月只要三贯钱的学费,还管一顿肉。” 每月三贯,这对他们家现在的经济情况不过是毛毛雨而已,当然这只是打基础的费用,将来若想学有所成,请名师教导,花费比学文可是只多不少,穷文富武么。 老曹想了想觉得靠谱,一问曹军他竟然也乐意,于是道:“悦哥儿,这事你帮我一块跟他娘说去呗。” 孙悦诧异道“三贯钱的事,婶婶还能不同意不成?” “你跟她说,学费每月六贯,到时候我藏三贯当私房钱。” “…………” “你这招不行,我教你一招,保证你要到私房钱。” 不一会,老曹带着孙悦去找张氏,张氏一听事关孩子前途,自无不答应的道理“学费多少钱啊?” 孙悦沉吟了一下道:“每个月十贯。” 老曹一愣,不是说好了六贯么?不过马上配合道:“没错没错,就是十贯,穷文富武么,咱家也不差这点钱,是吧。” 张氏狐疑道:“小孩子学个拳,十贯?谁家的武馆会这么贵,我去问问去。” 老曹大急道:“别……” 张氏怒道:“怎么回事!” 孙悦道:“婶婶,我错了,小孩子不应该撒谎的,其实学费是六贯,多出来那四贯是伯伯要的,他想藏私房钱。” 老曹:“哈?” 然后,老曹就被收拾了。不过好歹三贯钱是存下了。 “…………” 从此以后,孙悦再读书的时候窗外总是伴着曹军因为抻腿而疼的鬼哭狼嚎的声音,感觉这心情舒畅多了。 家里的两个小孩子一个从文,一个从武,曹婉便成了他们几个小孩中最潇洒的人,时不时的出去一趟,美其名曰去嵩阳书院请教学问,每次回来的时候小脸都红扑扑的,隔着老远孙悦都能闻到一股名叫恋爱的酸臭味道。 过了几天,曹军的腿已经抻开了,也不再鬼哭狼嚎的了,孙悦觉得没啥意思,便去找曹婉放松放松,结果就见她趴着桌子放声痛哭,哭的可伤心了。 而那个趴在她身边安慰的,却是赵光美。 孙悦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会是赵光美真把吕蒙正的腿给打折了吧。 便听赵光美义愤填膺地道:“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那个姓吕的竟然如此待你,我都忍不了,要不要我去帮你揍他。” 曹婉白了他一眼道:“哪都有你,要不是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许你再添乱了,你走。” 赵光美讪讪的,也不回个话。 孙悦那颗八卦的心一下子可就燃烧起来了,他不过是闭门苦读了几天而已,又发生了什么狗血的事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些天来曹婉总去嵩阳书院找吕蒙正请教学问,这醉翁之意哪个不知,俩人发展的似乎也挺顺利的,虽然没人挑明什么,却是尽在不言中,这一切不知咋的被赵光美给知道了,好在他并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至少吕蒙正的腿还是完好的。 可是后来呢,吕蒙正和曹婉俩人闹了一点小矛盾,因为吕蒙正把他俩交换的定情信物,五彩琉璃灯给卖了。 其实这事挺好解释的,吕蒙正之所以被当时当做是寒门偶像,就是因为他家够穷么,孙悦估计他把那玩意卖了也是为了补贴家用,然后他俩就闹别扭了,再然后,赵光美突然跳了出来,告诉他那是宫里御用的五彩琉璃灯,想吓唬吓唬他,当然,他自己的身份也没瞒着。 然后,事情就成这样了,因为吕蒙正之前一直以为曹婉只是个富商家里的女儿,商家女子和穷书生,多般配呀,可谁家的商人女子拿得出五彩琉璃灯? 再加上吕蒙正看出了赵光美对曹婉的意思,不由的也就打了退堂鼓,从那之后便几乎没怎么跟曹婉见过面了,哪怕是曹婉主动找他他也是尽量躲着。 嗯,简单来说,就是凤凰男突然发现白富美的真实面目,怂了。 第六十一章 嵩阳书院 从本心上来说,孙悦一点也不想掺和这种狗血的爱情故事里,青春期的男男女女,可以因为一个眼神而爱的轰轰烈烈,也可以因为一句错话而恨的咬牙切齿,说白了就是荷尔蒙分泌过盛,没个准普,谁还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啊,多经历些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将来最珍贵的回忆。 但是,曹婉这事儿一头牵着赵光美,一头牵着吕蒙正,这就很尴尬了。 想了想,孙悦拍了拍曹婉的背道:“你也不要怪他,你自己也是苦出身,那个五彩琉璃灯卖出去少说也值三四十贯钱,你应该知道对一个穷苦人家来说三四十贯钱意味着什么。” 曹婉不说话,噘着嘴,明显还是很生气,赵光美倒是颇为不爽地瞥了他一眼。 “我去找他谈一谈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欺负了我阿姊不是。” 曹军道:“我也去我也去,我最近新学了好厉害的功夫。” 赵光美道:“我也去。” 曹婉瞪了他俩一眼道:“你俩不许去。” 好半天,曹婉才对孙悦道:“你去的话,好好跟他说,若他不想我再去,我以后不再去找他也就是了。” 说着,曹婉还将白玉灯找了出来,道:“他若是不想我去见他,你就把这个还给他。” 孙悦点了点头,接过东西,搂着赵光美的肩膀把他拽走。 出了屋,赵光美的眼神更加幽怨,却没说什么,孙悦笑道:“怎么,不怪我不帮你说话么?” 赵光美摇头道:“我是王爷,将来的王妃不是哪个开国元勋的女儿孙女就是哪个大将的妹妹,跟她没戏,总不能让她做小吧,你不帮我说话,很正常,我也从没有过非分之想,只觉得,能做个好朋友就挺好。” 孙悦很诧异,想不到赵光美还有这觉悟,倒是挺刮目相看的。 “怎么?是不是很吃惊我这么豁达大度,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个不懂事的纨绔子弟?” 孙悦思考了一下,道:“是啊。” 赵光美脸一黑,不理他了。 不过没多大一会,赵光美还是忍不住道:“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阿姊能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的好人家,那姓吕的虽不能说是家徒四壁,却实在是穷的厉害,穷的厉害也就罢了,男儿有志不患穷,我大兄年轻时也偷过菜,但最起码一个男人不能没有担当,不能没有自信,不过是一个琉璃灯而已,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他却因为这么个东西退缩了,实在不是什么良配,我压根没怎么吓唬他,真的,哪有他这个样子的,话都不说明白,躲着不见人算是怎么一档子事?” 孙悦道:“你既然没有非分之想,气的这么义愤填膺的干嘛。” “我……我作为你的友人,你阿姊被小白脸欺负了,我抱打不平行不行。” 孙悦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即使做不成一对,也要做她的骑士,暗中守护着她之类的,看到她过的好,你就开心了。”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对个屁,这在我们老家那,叫作备胎,行了,你甭管了,既然你没有非分之想我也就放心了,但愿你自己不要忘了就好,吕蒙正的事,交给我就是了。” 说着,孙悦便招呼着曹军,找了俩之前买下的相扑士,拴好一辆牛车,抱着他上了路,直奔嵩阳书院而去。 说起来,孙悦本来也是打算过些年自己长大一点就来这读书的,对于自己一介寒门子弟,嵩阳书院或是睢阳书院差不多是通天的唯一一条路了。 只不过生活中的猝不及防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闪了他的腰,后周三相的共同教导,一下子就让他重温美好大学生活的念想泡了汤。 骄阳似火,坐在牛车里烤的难受,但好在开封到嵩山本来也没有多远,所以晃晃悠悠的孙悦还没来得及在牛车上睡一觉,就到地方了。 孙悦抬头看了看,确实是绿树成荫,奇石环绕,倒也是好一副雅致景象。 此时的嵩阳书院虽然不及后来那般的赫赫名头,但也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求学圣地了,被官方赐名为太乙书院,门口由汉武帝刘彻亲封的三颗‘大将军树’和李林甫亲自撰写的大唐碑,似乎是在向人们炫耀它光辉显赫的历史。 好歹自己也是一个读书人,孙悦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个向学之心的,来到这么神圣的地方,一定要郑重一点,于是他下了车,让黑四姐将自己放下来,徒步沿着高高的台阶爬了上去,累的跟王八犊子子似的,好不容易才推开书院沉重的大门。 然后,他便看见一群二十多岁的士子,光着膀子咧着环,正抱着个大西瓜啃的可来劲了,吃的满身满嘴都是,还有十几个少年,脱得干干净净地泡在泉水里,伸着舌头跟死狗似得。 说好的儒家圣地呢? 众士子本来懒洋洋的,毕竟现在只是宋初,大热天的其实没什么人来拜访他们书院,一看孙悦身后的黑四娘是个女眷,连忙胡乱将衣服穿好,一时间都有点尴尬,毕竟这样太有辱斯文了。 而那些泡在河里的士子惊慌之下倒也聪明,没有一个站起来穿衣服的,只是简单翻了个身,把头一低,放眼望去全都是一个个的屁股,反正不看脸这些屁股们长得都差不多。 黑四娘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她以前可是当过娼妓的,啥没见识过,她甚至能通过这些屁股蛋上的纹理来判断一这些士子中哪个比较肾虚。 好吧,其实想想也正常,谁规定儒生就必须时时刻刻严严正正的了,说到底嵩阳书院再大的名头也不过就是一书院罢了,里面又没有女眷,这大热天的太阳恨不得能把人给烤干似得,也不会有人爬这五岳之首的嵩山,这帮人彼此间都那么熟了,怎么可能还像他想象中那样,规规矩矩的穿着儒袍在一块吟诗作对复习功课。 不过孙悦却皱了皱眉,难道阿姊平时来嵩阳书院,也看过这样辣眼睛的景象么? 便有一好不容易穿好衣服的儒生三两步走了过来,对着孙悦一礼,不无幽怨地道:“敢问贵客大热天的爬上来,可是有事?” “额……我找吕蒙正。” “吕兄?吕兄并不是我们书院的学生,他们家在山脚下,他娘搭了个茅草屋,平日里帮我们洗洗衣服什么的补贴生活,还种了两亩西瓜,偶尔会上来卖,你要找他的话,上山来干什么。” 第六十二章 初会吕蒙正 下山的时候,孙悦对这个书院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敬畏之心了,整个人都是爬在黑四娘背上被驮着下去的。 多方打听,终于来到了吕蒙正所在的村子。 “您好,请问这是吕蒙正的家么?” 屋里,一个大约三十多岁年纪,正在做针线活的妇女,笑容满面地抬起了头,只是一看孙悦和曹军的年纪,不由诧异地道:“你们是……” 孙悦笑笑道:“我们是他的朋友,找他有点事。” 妇人暗暗奇怪,毕竟孙悦和曹军的年龄太小了些,至于黑四姐,妇人倒是颇有眼力,认得出大小王。 “大郎他下地干活去了,我这就唤他回来,快坐吧,快坐,家中没什么茶水招待,来,吃个寒瓜吧,可甜了,自己家种的。” 说着,这妇人便从井水中提了一个西瓜上来,黑四姐在孙悦的眼神示意下也赶忙过去帮忙,不一会切开,咬一口透心的凉爽。 毫无疑问,妇人便是吕蒙正的母亲了,孙悦边吃西瓜,一边注意到这吕蒙正家中的书桌上摆放着两本经书,分别是孝经和论语,不由得笑了笑。 不一会,吕蒙正回来,身上只穿了一身短褂,却已经被汗给湿透了,脚上还有许多黄泥,看上去颇为狼狈,不复当初上元灯会见到时那么潇洒,但孙悦却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厮尽管已经这么狼狈了,却依然还是那么帅。 “是你们?” “吕兄居然还记得我们?” “记得,我这人脑子好,见过一面就不会忘,是曹姑娘让你们来的?” 一边说着,吕蒙正一边从水缸里滔了一碗凉水,咕咚咚灌进了肚,对桌子上切开的冰凉西瓜仿佛没看见一般。 “娘,天热,您先到里屋休息一下吧,我招待一下我两个朋友。” 吕母略有深意地看了孙悦和曹军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回避了。 孙悦瞅着桌上的孝经笑道:“我听我阿姊说,吕兄有状元之才,怎么看上孝经了?可是要考今年的童举?” 童举所考的六经,毕竟和九经不同,相对来说更注重孝经和论语,至于春秋礼记之类的反而要求的不高,毕竟不是明经,但这东西进士却是不考的,故而孙悦才会有此一问。 “是啊,临阵抱佛脚,突击一下,倒是让孙兄弟见笑了。” “不知吕兄今年……” 吕蒙正坦然道:“啊,过了年刚好十五,算是擦个边吧,家里贫苦,全靠孤母看顾,中举可以得二十匹绢,这对你们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对我来说,却很重要了,听曹姑娘说,孙兄弟也是要考今年的童举的?” “不错,倒是与吕兄有缘。” 吕蒙正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黑四姐手中的花灯上,道:“是曹姑娘让你把灯还回来的?” 孙悦点了点头,“不错。” 吕蒙正没说什么,只是很自然地将花灯接了过来,道:“也好。” 孙悦还没说什么,曹军却不干了,这两天他练武练的火气正旺,一拍桌子怒道:“你这书生,好没道理,我阿姊整日在家哭哭啼啼,你却如此绝情,当我们家没人不成?” 吕蒙正闻言叹息一声,从家中的角落里也翻出一盏灯来,正是五色琉璃灯,放到桌上道:“五彩琉璃,淡白石玉,不配啊,两位兄弟还请将这灯,还回去吧。” 孙悦疑惑道:“不是说,卖了么?” 吕蒙正苦笑道:“田舍乡民,见识浅薄,不识宝物,只卖了三贯多一点,买了些书,本打算等中了童举就去提亲事的,前段时日才知这灯的珍贵,又给赎回来了,辜负了曹姑娘的一番心意,实在惭愧。” 孙悦将琉璃灯拿起来,瞅着它转了两圈,笑了笑道:“恕我直言,以吕兄的家境,便是三贯钱,也不是一个小数吧,说实话,我今天只是来送灯的,可没想过会再拿一盏灯回去”。 “孙兄弟说这话,却是小瞧了我了,我与曹姑娘发乎情止乎礼,她倒是也拿过些钱过来,我却是没有收过的。” 孙悦点了点头,将琉璃灯交给黑四姐,道:“也好,那我们便回去了,不过吕兄你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知是真还是假?” 吕蒙正一愣,点了点头道:“这倒是真的。” “若吕兄真有如此本事的话,我倒是有一位老师,奉官家之命正在编写唐会要,身边倒是缺一服侍的童子,我看吕兄一表人才,若是有意,我倒是可以帮忙引荐一下。” 吕蒙正大惊,连忙郑重问道:“敢问令师是……” “司空,王溥。” “啊!孙兄弟居然是王相公的高足?” “吕兄,我看你身居陋室,却有凌云之志,将来科举高中不过早晚之事,若是到了那时我阿姊尚未婚配,不知……” 吕蒙正郑重道:“自然是非君不娶。” 孙悦笑了笑道:“那你可得抓点紧了。” ……………… 出了门,曹军不解地问道:“悦哥儿,咱这次来,不是帮阿姊说和的么?怎么还让你给说分了?若是看不上他,又何必介绍王相公与他?” 孙悦看了眼那盏五彩琉璃灯,叹息了声道:“他说的没错,五彩琉璃,清白石玉,不配啊。” 曹军道:“我不明白,咱家又不图他的钱,你不是说他有才么?” 孙悦笑着摸了摸曹军的头道:“等你大一些,就明白了。” 说着,孙悦吩咐黑四娘道:“走吧,回家。” 心道,吕蒙正,有点意思。 其实这次来,孙悦是真的打算说和他们俩的,但之前他一直以为吕蒙正是在嵩阳书院读书的,那样的话便是家境差一点也不要紧,可来了才发现,这差距实在是有点太大了,除非他愿意入赘,否则俩人的事根本没戏,吕蒙正会入赘么?很显然,不会。 哪怕是千年以后,家世,都是一个逃不过去的槛,稍微成熟一点的女性也不会去找一个凤凰男,何况是这封建社会呢?感情的世界里,最痛苦的就是配不起三个字,两个人都痛苦,与其纠缠,不如断个干净,说实话,这吕蒙正表现的,比自己想象中成熟得多。 关于吕蒙正的家世,孙悦倒是有一点印象,应该说,他并不是天生的贫苦人家,否则也没机会读书识字了,他的生父应该是有一点小钱的,幼年时的吕蒙正应该也是读过书的,只是他们家发生了一件比较奇葩的事:宠妾灭妻。 封建社会中,小三上位可是一奇闻,年少的吕蒙正从此便跟着母亲生活,至于之后的事,史书并没有明确的记载,民间流传的版本却很多,有说他是在尼姑庵长大的,因为日日看佛经,所以才开了窍,也有说是因为他有一次失足落水被神仙给救了,从此传了他一身神通的,反正都是些不靠谱的说法。 不过如今看来,这吕蒙正还真有点凿壁借光的意思,起码这一身志气是不输旁人的,他肯定不会怀疑这吕蒙正的才学,要知道,吕蒙正历史上可是状元及第,而且东华门唱名的时候,应该只有三十出头,这在进士里已经算是年轻的了。 将他推荐给王溥,算是在他们俩之间留下一活扣吧,这厮靠旁听都能听出个状元,若是能得王溥教导,万一人家二十多就混出来了呢?到时候俩人也未必就是彻底没戏。 第六十三章 无力 时光飞逝,一晃眼又过了一个月,转眼间就进入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家里面,孙春明和老曹都在忙着赚钱,丰乐楼的生意火爆的不行,而自己则继续在三个老师的严厉教育下日夜苦读,曹军则每天练武练到深夜,曹婉似乎也从失恋的打击之中走了出来,天天老老实实地去上学,据说成绩可好了。 最近孙悦发现自己的生活贼稳定,早起一杯豆浆,一个鸡蛋,一张脆饼,简单的温一会书,孙悦便带着功课去老师家里接受教导,轮番被三个一品大佬折磨一顿,中午便会去丰乐楼蹭一顿饭吃,顺便关心一下老爹的生意,自己再温习一会书,然后便回家玩耍,一直到吃晚饭,饭后再回书房做功课,做完了就睡觉,日子过得特别充实。 这天孙悦从丰乐楼回了家,刚一进家门,就见赵光美和曹军俩人坐在院子里,对着扇大嘴巴子,啪啪啪,扇的可响了。 “什么情况?” 曹军哭着说:“悦哥儿啊,我们要死了。” 一问才知,俩人是在嚼槟榔。 这玩意自然也是孙春明新鼓捣出来的东西了,最近他找溶洞找的眼珠子都红了,却一直没有找到,赵光义那边的人又送过来了,只得暂且塞在老方那一块烧砖盖房。 可是没有水泥,红砖的用途毕竟还是有限,冷不丁的多了这么多人,老方的生意都不好了,老孙同志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这么个玩意,还没开始卖,就在家里晒着,曹军这个嘴馋的货自然就先尝为快了。 等到今天赵光美过来玩,曹军自然欢天喜地的拿出这样的好东西来跟他分享,一吃之下赵光美果然很喜欢。 也不知老曹怎么忽悠曹军的,曹军居然以为这玩意咽肚会死,结果赵光美吃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还真就给咽了。 赵光美吓坏了,他的那些侍卫一时间也吓得麻爪了,因为槟榔干这东西谁也没见过啊,结果,曹军特够意思的把自己嘴里的也给咽了,说要死一块死。 然后,俩人就坐在院子里一边等御医一边等死,等了一会之后曹军说他困了,赵光美以为他要死了,便扇他嘴巴子,说这时候要是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后来,赵光美也困了…… 好一顿解释,俩二货才相信,原来这东西咽下去没啥事儿,然后两个猪头便搂在一起抱头痛哭了起来,正好,吓得半死的护卫也将御医给请来了,正好给他俩包扎脸。 等他俩的脸包扎好了,也是没记性,居然又去拿那槟榔吃,孙悦也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嚼了两口发现晒的时间其实还不太够,也就没了兴趣,道:“你们两个也少吃一点,这东西少吃一点提神醒脑,但要是吃得多了,对身体其实还是有害的。” 俩人点了点头,但却都没怎么当回事。 赵光美道:“悦哥儿,这槟榔,我娘可以吃么?我想拿回去给我娘也尝尝” 孙悦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杜老太后好像就是今年死的,便不动声色地问道:“太后她老人家,近来身体可还好么?” 赵光美叹息了一声,情绪也有点低落,道:“不太好,入了夏之后就一直不好,天热的时候起都起不来,前些时候还热晕了一次,大兄将她寝宫中放满了冰块,结果又因为太潮伤了腿,唉,御医说,不是什么毛病,就是太老了。” 说着,赵光美居然还眼泪婆裟的了。 今年的夏天热的邪门,听说扬州那边都热出大荒来了,莫说老太太,孙悦自己都受不了。 想了想,孙悦道:“老太后的牙口若是咬得动,吃一点这东西倒是没啥,提神醒脑,我给你做一点降暑的东西,你回宫的时候给老太后捎着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嗯,好的,那就谢谢你了。” 想了想,孙悦决定做一道老黄瓜小排扁豆汤,去厨房找了一圈,便道:“军哥儿,你去给我买一点小肋排来,记住了是要羊的小肋排,最下边那根带小肉块的骨头。” 曹军问,“啥是小肋排呀。” 孙悦道:“你把上衣脱掉。” 然后,孙悦在书房拿毛笔,在曹军的身上画了个圈道:“你到了肉贩子那,把衣服一脱,告诉他要这个部位的。” “哦。” 然后,孙悦又拿出绿豆粉来,做了一点凉粉,浇上点酸汁,算是个配菜,又灵机一动,做了点奶油布丁,最适合老年人夏天零嘴。 “宫里面应该有冰窖吧,这凉粉和布丁你拿回去,在冰窖里冻两个时辰,然后给老太后吃,应该能让老太后舒服一些。” “好。” “对了,嗯……老太后最近,有没有召见过枢密使?” “赵普?没有啊,我娘很少见外臣的,她又不理国事,见赵普干什么。” “呵呵,果然如此。” “什么果然如此?” “没什么,老太后年纪大了,你还是尽量多陪陪她吧,若是老太后召见了枢密使,你别忘了跟我说一声就是。” 赵光美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为啥他娘要见赵普,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出于对孙悦的信任,还是答应了下来。 过了一会,曹军终于将东西买回来了,孙悦做好了凉粉、布丁、排骨汤,让赵光美拿着东西走了,望着赵光美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到书房想做功课,却提着笔,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 如果说之前他只有七成把握,现在则是已经有九成了,金匮之盟,是假的,这封最终要了赵光美性命的东西,不过是历史上赵普编出来投效赵光义的投名状而已。 可是,想明白又能有什么用呢?自己终究,什么都做不了,就像老爹说的,小人物而已,去琢磨这种层次的事,两个字就能高度概括:有病! 孙悦摇头苦笑,一个人最可悲的不是他不知道明天将要发生什么,而是明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自己却无力改变,有时候先知,真的是一件挺痛苦的事。 第六十四章 请客 屋外的鸟叽叽喳喳的乱叫,像个闹钟似的将孙悦吵醒,昨晚上想那金匮之盟的事失眠了半宿,以至于他现在迷迷糊糊的,用嫩柳枝刷牙的时候,咬啊咬啊咬,居然稀里糊涂的就给咽下去了。 呸,真难吃。 用洗脸泥洗了把脸,这里面有一点薄荷花成分,倒也算是精神了许多,稀里糊涂的对付了一口早餐,便将作业用胳膊一夹,踩着滑板车就去找三位老师学习去了。 到了司空府,亲切的跟门房打了招呼,一个帅气的动作将滑板车踩起来拎着,熟门熟路的就进了书房。 “王司空早上好啊,昨日家里做了点布丁,拿了点孝敬您,您放在府上的冰窖里,等凉快了再吃,最是解暑。” 王溥和魏仁浦一样,对他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平日里也不让他以师父相称,对外并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弟子,虽然孙悦心理上早就拿三位当师父了,但嘴上却只能叫大人,这是三位宰相怕后周遗臣的身份耽误他的前途,他自然不会不识好歹。 王溥放下书笑道:“你这臭小子,倒是有心了,这就是你昨天托三大王之手进献给太后的避暑佳品?可曾给道济兄和文素兄送去了?” “自然已经差人给送过去了。” 王溥点了点头,吩咐吕蒙正交给下人,放冰窖里冻好,不一会,吕蒙正又端来一盘子水果,都是冰好了的,放在桌上道:“老师、孙兄弟,天气炎热,还是吃点水果吧”。 “多谢吕兄。” 王溥如今编纂唐会要,文书工作多得令人发指,那天他去史馆查资料,两个小翰林居然没给他安排座位,虽说事后两个小翰林被上官狠狠地骂了一顿,他却莫名受了刺激,能不去,就尽量不去了。 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翰林院的翰林都是一甲和二甲出身的新科进士,前途无量,同样是编书,谁也不愿意跟着他这么个过时的人,要了几次助手总觉得人家不情不愿的,偏偏以他的身份还不好跟他们一般见识,呵呵,所谓司空,叫着是真好听,高官厚禄自然也从没吝啬过,但实际上在翰林院,却是已经连狗都嫌了。 正因此,孙悦将吕蒙正介绍过来之后王溥十分高兴的就留在了身边,虽说此时的吕蒙正才能上还不能跟翰林院的那些新科进士们比,但这小孩聪明啊,过目不忘的本事比孙悦还要厉害三分,而且对他恭敬有加,伺候的无微不至,几天的功夫他就喜欢的不行。 而对吕蒙正来说,自然更是一场造化了,以他的本事,科举所要考校的论语、春秋等书自然早就倒背如流了,差的就是诗词和策论,而唐会要却是专门搜集唐朝的文章、骈文、策论、以及典章制度的巨献,在一旁帮忙之下捎带手的看看,时不时的再让王溥给指点两句,一天的功夫能顶之前在嵩山脚下一个月的,对孙悦这个恩人自然也极为感激。 这会见王溥开始考校孙悦功课,吕蒙正自然而然的赶忙在一旁聚精会神的‘偷师’,孙悦差不多三天来一次,他也就三天听一次,每次都会有醍醐灌顶之感,虽然他底子有点薄,但好在足够认真,倒也不至于听不明白。 讲了一会,眼看着差不多中午了,口干舌燥的王溥也就停了下来,布置好作业,也就差不多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不过要记得温故而知新,三天后再来,要讲出新的见地来才行,知道么?” “是,那司空我就回去了。” 王溥点了点头道:“嗯,小吕也先回去吧,我下午有点事,不编书了,明日早晨你再过来。” “是,老师。” 出了门,就感觉炎热的空气像是把人烤化了一样,用扇子扇的风到了脸上都感觉是烫的,孙悦道:“吕兄,还没吃饭呢吧,走啊,我请你吃一顿。” “这……还是不用了吧,我不比你们这些贵人,一天只吃两顿饭。” 孙悦笑道,“我们家一做生意的,算是哪门子贵人?走着吧,你不吃我也得吃,吃自己家的东西又不用花钱,跟我还客气个啥。” 说着,孙悦把滑板往地上一放,对吕蒙正道:“上来,正好与吕兄把酒言欢一场,怎么,莫不是嫌我年幼,不屑于和我这个小破孩做朋友?” 吕蒙正连忙摇头,这孙悦虽然年纪小,但他可没有一点托大的胆子,自己拿那王溥已经当亲爹一样的去伺候了,却只换来了一个记名弟子,只有在心情好或是顺手的时候指点一下,这位,可是同时被范质、王溥、魏仁浦三位宰相用心去教育的妖孽,这三位可都是三师三公一级的人物,这妖孽享受的那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待遇。 见孙悦确实是盛情难却,便只得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孙兄弟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本应该是我请你吃饭谢谢你的,倒是让你来请我了。” 孙悦闻言哈哈大笑道:“那倒不必了,我一个丰乐楼的少东家,要是让别人知道去别人家吃饭,我们家买卖还开不开了,要说那丰乐楼,你可请不起我,快点的吧别墨迹了。” 吕蒙正只好站了上去,孙悦踩在他后面,侧着露出个脑袋看前方,脚一使劲,嗖~就走了。 等到了地方下了滑板车,吕蒙正就对丰乐楼大门前的彩欢门咽了口口水,门口两个伙计,头戴方顶样头巾,身穿紫衫,脚下丝鞋净袜,见是孙悦到了,连忙极为狗腿的招呼。 孙悦对此自然已经习惯了,等吕蒙正从滑板上下来随手将滑板踩起来一扔,昂首挺胸的就走了进去,反倒是吕蒙正,从来没受过这待遇一时间居然还有点手足无措,尤其是那伙计一抬手便抖出了一点香露水洒在身上,让他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略微有些丢人。 进了门,正好孙春明今天也在店里,毕竟是新开张的买卖,后厨对他那些新式菜品也并没完全摸透,所以他在这看着点,吕蒙正自然连忙跟他以长辈之礼见了礼。 一落座,便有两个小姑娘迎了上来,将一些羹汤果干之类的东西摆了过来,这样的女人在宋代叫焌糟,类似于啤酒妹,自然是要着红裙的,上身也稍微穿的诱惑了一点,她们的工作性质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啤酒妹,孙悦见吕蒙正俩眼睛直勾勾的往不该看的地方看,笑道:“吕兄可是要叫两个姑娘陪酒?” 吕蒙正的脸色腾的就是一红,连连摇头给拒绝了,便见孙悦笑着道:“把这些撤下去吧,吕兄喜欢吃甜瓜,去取几个冰过的甜瓜过来便是。” 第六十五章 施恩 第六十五章施恩 “孙兄弟如何知道我喜欢吃甜瓜?” “呵呵,猜的,吕兄吃什么主菜。” “客随主便,你决定就好。” “来一个红烧肉,来一个狮子头,再来一盘炒时蔬,再要一个凉拌海蜇皮”,点完菜,孙悦笑道:“都是些猪肉,吕兄可以尝尝,这猪肉价格便宜,一般人不爱吃,无非是不会烹制而已,其实做好了,味道并不比羊肉差,吕兄如今给司空做住手,也是辛苦了,回头我来教你这猪肉的烹饪方法,你回去让婶婶做了给你补一补。” “多谢孙兄弟好意。” 取了一壶上等的加了冰块的啤酒,孙悦便与吕蒙正聊了起来。 日上正午,正是丰乐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孙悦和吕蒙正也就没上楼,就在一楼大厅里聊了起来,吕蒙正头一次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吃喝,自然吃的极为高兴,只是吃了个七八分饱之后便不吃了。 孙悦又吩咐后厨整两个硬菜打包带走,让吕蒙正给他娘带着,毕竟百善孝为先,吕蒙正也没有拒绝,一边聊天,一边欣赏来人赶趁。 所谓赶趁,无非是说书唱戏之类的罢了,中午的时候一楼是没有小姐姐歌舞娱人的,孙春明之前又是干这个的,因此自然而然的,丰乐楼不管是说书的还是唱曲的,远非其他酒楼能比。 此时,那说书人正在讲三国,说书人都是练过的,每个人只对着一两桌客人,保证他所说的你都听得清清楚楚,却不会影响了其他客人。 听了一会,吕蒙正赞叹道:“我也算是个三国迷了,从小到大听了少说也有七八个人说的三国,但与孙兄家的三国相比,实在是糟粕的紧啊,敢问这三国,可是令尊所作?” “不错,是我爹搜集了许多三国话本之后重新整理过的。” 三国演义自然并不是罗贯中一个人写的,事实上早在唐朝时就有三国,只是说书人所说的三国源于民间草根,其中自然有许多不切实际甚至前后矛盾的地方,最关键的是,太俗,纯属给村姑闲汉听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 能来丰乐楼吃饭的,自然都是风雅之人,也因此孙春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三国话本收集了个八九不离十,结合前世单田芳老师讲过的评书,自己修改的,虽比不上罗贯中的三国演义精彩,但比起此时市面上所流行的三国,却的强的多的多了。 “原来令尊也是一代探花之才,真是失敬了。” “家父一心从商,做我坚实的后盾,却是没有入仕的打算的,评书戏剧,是家父的兴趣所在,其实家父的博学,也是不弱于人的。” 吕蒙正闻言感叹:“令尊为了你而放弃仕途,真是……让人敬佩啊。” 孙悦闻言脸上也浮现一丝笑容道:“是啊,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多年,父亲为我做出的牺牲,蛮大的。” 孙悦其实心中是有数的,穿越这种事,其实好坏参半,靠着领先一千年的见识,混个出将入相的其实并不难,以孙春明的本事,便是不考科举,难道就不能混个宰相当当么?要知道魏仁浦也不是科举出身,现在才北宋初年,官场上对学历虽然看中,但也并不是必不可少。 但是,一个时代通常来说有这样一个主角就够了,穿越所带来的福利,一个人用和两个人用其实是差不多的,况且朝廷也不太可能让一对父子俩都出将入相,有红花,自然就要有绿叶,孙春明投身商海,自绝仕途的同时结交显贵,给他提供花不完的银子,这份父爱他是一直铭记于心的。 吕蒙正见状苦笑着喝了口酒,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孙悦见状连忙道:“不好意思,说道你伤心处了。” 吕蒙正的父亲休妻弃子,明明家境很殷实,却不得不跟娘亲艰难度日,相依为命,要说对此没有怨气,这怎么可能?相比之下,孙悦父子俩的父慈子孝,对他来说可是扎了心了。 吕蒙正摇了摇头,道:“习惯了,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子不言父过,命如此,强求不得,承蒙孙兄弟举荐之恩,我们母子俩如今这日子好过多了,最主要的是你还给了我一个盼头,不说了,我先干为敬,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孙悦也不客气,坦然受了吕蒙正的敬酒,道:“家里生活上可还缺什么东西么?你也知道我这家境,千万别跟我客气。” “不用了,举荐之恩没齿难忘,但我有手有脚,好歹也不会让娘饿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穷惯了,还是吃我家的粗茶淡饭来的踏实,食粥安之已久,今遽享盛馔,后日岂能复啖此粥乎?我听闻孙兄父子二人一年前初来开封时还颇为落魄,如今白手起家,却已有了如此光景,吕某和家慈自问也算是要强的人,就不信离了那个男人真会饿死。” 孙悦笑了笑,也并不强求,而是道:“既然如此,那这样吧,我爹这丰乐楼的后厨,还缺一些人手,你知道,我家的这些酒菜在开封城都是独一份的,生恐被旁人偷偷学了去,所以只能找完全信得过的人,令堂可愿意来我这楼里做事?我们家日俸还是不错的,包食宿,每日三百文,如此你们母子住在城里,平日里也方便些,你我兄弟,也好亲近亲近,如今吕兄有了司空教导,想来那嵩阳书院的课,也不必去听了。” 吕蒙正深深看了孙悦一眼:“如此,吕某再谢孙兄弟了,等吕某中了童举,当结草衔环以报。” “你就这么肯定你能中童举?” “哈哈哈,若是连个区区童举都中不上,哪还有什么资格跟孙兄弟这样的天下奇才坐在一块一块喝酒呢。” “哈哈哈,好,男儿在世就当有此志气,不以穷困坠了青云之志,不过这场童举,我也是要作过的,到时候跟吕兄比一比,谁能成此届童举的魁首。” 第六十六章 杜太后的交代 顶着毒辣的太阳回到家中,开始了一天中最自在的休闲时光,从井水里拿出一个又大又甜的西瓜,劈成两半,坐在院中的树荫处用小勺子挖着吃,感受口腔中透出来的冰凉,听着叽叽喳喳的鸟叫虫鸣,那感觉就一个字,美。 家里面,曹婉正跟着杨蓉学琴,曹军正举着个大石锁吐气开声,哼哼嘿嘿地打熬身体,老曹因为昨天偷吃没擦干净嘴,正被张氏拿着擀面杖满院子的追打,当真是一派和谐安宁的景象。 他这一天天学习其实也真是挺累的,虽然心里年龄已经很成熟了,但生理上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用功了一上午,难免有点脑仁疼,于是就这么在树下面睡着了,捎带手的还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大嘴巴子扇自己,可疼了,然后就醒了。 一睁眼,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赵光美真的在扇他嘴巴子。 “干嘛呀这是,你怎么来了,你扇我干什么,别以为你是三大王我就不敢打你。” “没事,你打不过我。” “…………” “别睡了悦哥儿,急事儿,快,洗把脸,跟我进宫。” “进宫?” “我娘要见你。” “杜太后?她要见我干嘛啊,我不是已经教给御厨做布丁的方法了么。” “哎呀我也不知道她见你干什么,你快点跟我走吧。” 孙悦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整理好衣裳,跟赵光美风风火火的就进宫去了。 这几日,杜老太后的身体愈发的差劲了,除了布丁之外,几乎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精神也越来越萎靡,御医们不敢明说,但赵匡胤自己都看得出来,这已经没几天活头了,虽然他是人间至高无上的帝王,但依然没法从幽都王手里换他母亲的性命。 也正是因此,赵光美最近几乎就没怎么来过,一直在宫中服侍伺候老太后来着。 眼看着老太太就要咽气了,却突然想要见自己,孙悦心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进了宫,宫中的气氛很是压抑,宫女太监们都低着头走路,整个大内安静的可怕。 “娘~娘~,我把孙悦给带来了。” 孙悦连忙跪地行大礼参拜道:“草民孙悦,见过太后。” 跪下之前,孙悦还用余光剽了一眼,此时的老太太瘦的皮包骨一般,脸上全是褶皱,皮肤松松的好像沙皮狗似得,却是比自己想象中还严重了不少。 “嗯?小孙悦来啦啊,快,别跪着,快起来吧。” 孙悦抬起头看了一圈,为难道:“这个……不用了太后,草民还是跪着吧。” 这特么赵匡胤和赵光义都在榻前跪着呢,他就是向天借个胆子,也不敢站起来呀。 赵匡胤见此,也不矫情,自己先站了起来,道:“娘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 “是。” 孙悦见赵光义在一旁也站了起来,这才跟着站起,试探着问道:“这个……太后召见草民,所为何事啊。” 老太后示意赵匡胤扶自己起来,笑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冷不丁的想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这样不好,你跟我们家老三是好兄弟,老三也经常跟我提起你,民间百姓结为兄弟,尚要升堂拜母呢,我寻思着我要再不见见你,就要去见幽都王了,来,快过来让我看看你。” 孙悦闻言长舒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弄了半天是要升堂拜母啊。 来到杜太后身边,杜太后笑着摸了摸孙悦的头,道:“多俊的小哥儿啊,白白嫩嫩的真招人喜欢,老身这一辈子啊,算是值了,等将来下去见了他们的爹,我能跟他吹好半天呢,他儿子都让我培养成官家了。” 呵呵,这话唠的,孙悦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接。 “老身这辈子啊,生了五子二女,长子和幼子早夭,不提了,剩下了三个,老大就不必说了,便是老二,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唯独这老三,最是让我放心不下,他打小被我给宠坏了,是个没本事的,干不了什么事,只求他能在有生之年,做个潇洒逍遥的闲散王爷,老身就可以含笑九泉了,这孩子本性纯良,挺好的,就是花钱没有个数,偏偏他那兄长又是个抠门的人,我怕我走了以后,就没人给他钱了,你们既是兄弟,以后可要多管着他点,让他别再像以前那么花钱了,我知道你和你爹都有能赚钱的本事,以后要是有什么好的生意,也算他一份,知道不?” 孙悦点了点头,这自然是应有之意,赵光美花钱这个大手大脚的劲,赵匡胤能忍他一年完全是因为看在老太后的面子上,估计以后这货就该变成‘穷人’了。 老太太笑着,眼中精光一闪,道:“这以后的事啊,谁也说不准,你比老三年岁还小些,自然也就能陪着他长一些,你得答应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不管这天下还是不是我们赵家的,你都把老三给我看住了,别让他掺和朝堂上的事,他不是那块料,行么?” “太后您放心,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嗯,我这一年多啊,偷偷攒下了点钱,老大他不知道,这是我特意留给老三的,可是我一想啊,这钱不能放到老三手里,否则一年他就能给花没喽,更不能放到老大手里,否则跟没给有啥区别,想来想去啊,唉,这钱还是放你手里合适,你来管着这个钱,老三管你要的话,你觉得应该给呢,就给他,不应该给呢,就别给他。” 一交代,这钱还不少呢,居然足足有二十万贯。 孙悦偷眼一瞧,赵匡胤本来就黑的脸色,这下更看不出个色来了,跟非洲人似得。 “娘,您哪来这么多钱,这一年,我给您的一共也没二十万啊。” 说着,赵匡胤还瞪了赵光义一眼,赵光义特无辜的摊了一下手,他又不是贪官,哪来的二十万贯。 杜老太后老脸一红,随即瞪了赵匡胤一眼,道:“你管得着么,这是老身自己的钱,你以为除了你,就没人给我钱了?” 说着,老太后特温柔的抚摸着孙悦的脸,道:“好孩子,去吧,老三以后就交给你了。” 第六十七章 滑板俱乐部 从大内回到家,孙悦的整个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老太太给小儿子偷偷藏了二十万贯的存款很好理解,天下人谁不知道赵匡胤是个超级大孝子,拍他的马屁难度太高了,相比之下拍老太后的马屁要简单得多,而且有时候效果可能比拍赵匡胤的马屁都好,但问题是,为什么这个钱要交给他来保管,要知道自己表面上的年龄可是才八岁呀。 狗屁的升堂拜母,这老太太分明就是故意挖了个坑给自己,她就是看上孙春明的丰乐楼了,想给赵光美找一张长期饭票,就赵光美那个花钱的纨绔劲,家里有座金山够他吃的啊? 于是孙悦想了想后,对赵光美道:“三大王,你喜欢什么东西啊,咱们拿这钱做个你喜欢玩的买卖吧,不图赚钱,能把你的娱乐给解决了就行。” 赵光美想想道:“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啊,我对你研究的这个滑板倒是挺喜欢的,我可是很厉害的,现在都会拐弯了,滑起来飕飕快,比你也差不了多少了。” 孙悦想了想道:“好,那就决定了,这二十万贯就开个滑板车俱乐部吧,多少应该也能赚一点钱,最关键的是,你可以在俱乐部里使劲的疯,都花不了多少钱了,你平日王府的开销自然有你的封地供着。” 赵光美想了想道:“好啊好啊,我觉得挺好,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孙悦坏坏一笑,道:“需要你去找你二兄,买块地,十万贯,能买着什么样的地可就全靠你了,总之就一个要求,越大越好,而且离大内越近越好。” 赵光美笑笑道:“妥了,今晚我就上二兄家哭闹去,他不给我画个百八十亩的,晚上就别想睡觉。” “嘿嘿嘿。” 大内,赵光义冷不丁的突然打了个喷嚏,后脖颈的没来由一阵发凉。 等回了家,孙悦琢磨着,这事指赵光美肯定白扯,他也就能卖个面子弄一块物美价廉性价比爆炸的地,各项手续啊什么的但凡是跟正事稍微沾边的就都指不上他。 这滑板想要玩出来,工程量可是大得很,别看这东西小小的,技术含量却是一点都不低,要不然他也不会只做两个了,连曹军都没有,在没有机床的宋代,光是雕刻四个一模一样大小的轴承就好悬没难死他。 孙悦估计,要想批量做出滑板来,最少得请七八个大匠级的师傅来,没有后世八级技工的水平都加工不了这东西,这其中方方面面的事其实一点都不少。 自己肯定是没法亲自弄的,一来自己现在还太小,二来自己应付三位老师就几乎要拼尽全力了,哪还有功夫搞这事,况且眼瞅着也快要童举了。 孙春明?他干这个似乎就有点大材小用了,而且他也不见得就比自己清闲,他要忙着开店,还要忙着安排人手去找溶洞,更何况孙悦也不想让他借此机会再接触赵光义了。 老方?还是算了吧,老方那性格在南城干什么都行,北城的事他还真不太合适。 想来想去,能帮自己的似乎就只有老曹了。 自从丰乐楼开张之后,孙春明主要负责后厨的菜品和大人物的迎来送往,而老方则主要负责酒窖了的酿酒,尤其是啤酒和朗姆酒的配方,更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但相比之下,老曹毕竟还是有一点时间的不是,要不然他也不会成天在外面沾花惹草,回家挨张氏收拾了,况且他也认识赵光义,由他出面,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 一进了老曹的院,果不其然的,他们家又在打架。这让他想起后世一位富商说的话,人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发财,最幸福的就是那些小康之家,你看这老曹自从有了钱以后,成天在外面偷腥,家里就几乎没一天安宁过。 离着老远,就听见张氏的大嗓门道“姓曹的你给老娘说清楚了,那个女人是谁?你昨天又上哪个骚狐狸那去风流去了?” 老曹大怒道:“哎呀你别闹了,我告诉你我也是男人,我也是有尊严有底线的,别给我太过分,你这叫善妒懂不?逼急了信不信我休了你?。” 孙悦走到门口,想了想,觉得是不是换个时候再来比较好。 就在这时,曹母过来了,老太太清醒的时候虽然比较少,但一旦清醒,还是很厉害的,拄着拐杖骂道:“吵吵,吵吵,吵吵什么吵吵,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 指着老曹骂道:“好日子刚过上几天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不?你还想休妻?要不要把你老娘我也给撵出家门啊。” “娘,您身体不好,快回去歇着吧。” “要我歇着也行,你,道歉,大老爷们,一点肚量都没有,别吵吵了啊,好容易睡会觉。” 说着,曹母转身便走了,张氏趾高气昂道:“听着没?娘让你道歉!” “哼!” 老曹心想,老子好不容易厉害一把,能不能重振雄风就看这一次了,我这是鼓起多大的勇气啊,让我道歉?没门。 就见张氏抡起大巴掌照着老曹的肥胳膊使劲就是两巴掌,打的贼响,一边打还一边叫唤,老曹大怒,骂道:“你干什么?” 正好这时候曹母听到了动静跑回来,张氏突然捂着脸,扑在曹母怀里哭了起来:“呜呜呜,娘,他打我。” 曹母大怒,抡起拐杖劈头盖脸的就朝老曹砸去:“怎么还动手了呢!我让你动手!动手!你长能耐了是吧,还跟你自己婆娘动上手了。” 一边打还一边安慰张氏道:“好媳妇,咱不哭,嗷,娘给你出气。” 老曹都快哭出来了,“娘~,是她打得我。” ………… 孙悦站在门口寻思了半天,嗯,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之前一直以为现代套路深,现在看起来,封建社会的路也挺滑呀。 回头一看,曹军正蹲着马步一拳一拳打得有模有样的,曹婉也拿着本书,正在有腔有调的品读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屋里正在挨揍的亲爹,或者说,已经习惯了。 第六十八章 俱乐部的畅想 又过了两天。 在孙悦、赵光美、和老曹三人的多方努力之下,滑板俱乐部,终究还是没开成。 因为赵光美他看上的地段实在都太好了,全是在皇城边上的,这皇城边如今早就住满了达官显贵,若是向让他们搬迁的话,光赔偿金就得个百八十万贯的,赵光义被赵光美烦死也没招。 要知道,北宋皇帝住在历朝历代最小的皇宫里,一百多年里一寸都没有往外扩建过,就是因为给不起赔偿金,赵光美的这点面子还真不太好使。 所以最终,赵光美只是在北城和南城之间的一片找到了块地方,也就是离孙悦的家不远处,面积倒是不小,足有六十多亩,据说如果不是赵光美的面子,这块地最少要卖三十万贯,而他们只花了十万贯就给买下来了。 不过赵光美对此却一点都不开心,因为他最开始看上的金鳞池边上那块地,最少值一百二十万贯,按他的说法是,这块地他赔了九十万,伤心的饭都吃不下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滑板俱乐部的工程自然是交由老方他们来做了,其实别看地方大,真正需要施工的地方却并没有多少,只要用磨光的石板将地面铺平就算是完成一半了,再建一些障碍啊,u型滑道啊什么的,主体部分就算是完成了。 但是,老太后给自己二十万贯若是就建了这么个东西出来,自己这辈子的仕途估摸着也就到此为止了,所以,孙悦去找了杨蓉。 “你让我来帮你做这什么滑板生意?可是我不明白,滑板这东西明显是男人玩的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你说呢?滑板这玩意,玩的就是个潇洒,而潇洒么,总得有人看不是,以后这滑板俱乐部,主要客户全是富家公子哥,而漂亮的女观众,则是他们的动力,我想过了,这样的女观众,可以分成三个种类。” “三个种类?” “首先,自然是同样喜欢滑板或者运动的大家闺秀,能下场自己玩的才好,因此我这俱乐部,年轻小姑娘不但不收会费,还要像他们提供免费的饮料,只有来玩的小姑娘多了,来玩的小伙子们才会愿意在这上面花钱。” “其次,是俱乐部里的服务人员,我想过了,要清一色的良家女子,但这个所谓的良家不是真的良家,要十四到二十岁之间的,人长得漂亮的,若是被客户看上了想干点什么全凭自愿,店里本质上不管,不过不能用强,这方面的事情,您一定比我明白。” “最后,则是那些开封城里的普通大户人家小姐了,我会在俱乐部里建一排小木屋,里面专门给那些小姐们配一些香囊啊,胭脂水粉啊,美容护肤啊,免费帮着盘个发式啊之类的东西,不计成本,不图收益,要的就是把人给聚过来,还可以再设置一些女子玩乐的项目,总之,我要开封城的大小姐有事没事的都往我这俱乐部跑,要说这开封城论香道、美容、化妆之类的事物,您才是此道的行家啊,我不找您找谁。” 杨蓉听了后笑道:“明白了,你想用小姑娘勾搭着小伙子们都去你那玩,良家的风尘的荤素不忌,又想要用我来帮你勾搭着那些姑娘们,是这意思吧。” “不错,而且除了滑板车以外,俱乐部里以后肯定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娱乐项目,我的打算是,姑娘们爱玩的最少要占三成左右的地方。” “呵呵,你这活,听起来倒还挺有意思的,不过要真想达到你说的那样,我付出的心力比起丰乐楼来恐怕都只多不少了,你又打算分我多少成份子?” 孙悦脸色一苦,道:“哪有什么份子,这买卖是老太后给三大王攒下的私房钱,别说您了,理论上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事实上这也不是个赚钱的买卖,有点赚头够三大王胡闹我就心满意足了,实在是没钱分给您,不过姨娘啊,咱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谈钱多伤感情啊,是不。” 杨蓉听孙悦管她叫了声姨娘,羞得脸霎时就红了,同时心里不免美滋滋的,一时间脑子也乱了。 要知道,这杨蓉之前一直以为,等那丰乐楼正式开张以后,她跟孙春明的事自然而然就会水到渠成,可结果,太监脱裤子,下边没了。 杨蓉笑道:“行吧,既然你都叫姨娘了,姨娘当然也不会推辞什么,这以后不抛头露面了,伺候伺候那些千金小姐倒是也不错。” 孙悦闻言自然大喜,便听杨蓉道:“你这小子倒也机灵,按你的想法,将来这开封城十之八九的高门少爷,都会到你那地方去玩滑板,你倒是不赚钱,可是无形之中,你织了好大的一张交情网啊。” “嘿嘿,姨娘真不愧是姨娘,聪慧,没办法,谁让我是寒门子弟呢,正好老太后交代了这么个任务,我这也是搂草打兔子,捎带手呗。” “可是,这地方你哪有时间亲自打理,你还得读书呢,况且你还这么小,姨娘能帮你打理那些女人的事情,但那些公子哥,姨娘可管不过来,总不能让三大王亲自来迎来送往吧。” “他?真指望他,这俱乐部半年都用不了就得关门,关于这个,我倒是已经物色了一个可以替我迎来送往的人选。” “哦?” 孙悦笑道:“之前跟阿姊换过花灯的那个吕蒙正,姨娘以为他这人如何?” ………… 晚上,孙悦踩着滑板又去工地溜达了一圈,老方和他的人临时找来千来个石匠,没黑没白的干,那速度真是没的说,看着施工的进度,感觉很是满意,一个月左右就能差不多干出他想要的样子,就是比较废石头。 孙悦甚至寻思着,要不要干脆把洛阳的鸡冠洞的位置告诉孙春明得了,让他赶紧把水泥弄出来,到时候就省事多了。 不过这想法很快就被他给放弃了,毕竟水泥的滑轮效果照比石板还是差了点,况且那水泥就算研究出来恐怕也轮不上他来用。 孙悦琢磨着,是时候淘几个大匠专门给他做轴承了,这年月顶级的大匠十之八九都在工部,嗯,看来这事又要赵光美亲自去办了。 第六十九章 童子举 一觉醒来,孙悦十分舒坦的抻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都舒爽了。 起床,孙悦嘴里哼哼道:“老子今天不上班,想咋懒我就咋懒~” 是的,孙悦终于不用再做功课了,因为他一直在等着的童举,终于快要开始了。 难得的,他的三位一品的老师,终于不再给他布置作业了,只是让他回家好好再背一背六经,尤其是孝经和论语,别再阴沟里翻了船,这要是考不上,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于是,对其他考生来说的考前复习,对他来说却相当于一个可以愉快玩耍的假期,若不是因为老太后刚死全国都在守孝,他都想摆酒大吃大喝开派对了。 当然了,虽说是举国守孝,但如果要在家里玩闹的话朝廷也是不管的,但问题是孙悦穿越这一年半,真正知心的朋友竟然只有赵光美一个,就连吕蒙正,他也不觉得那算是他的朋友。 说起吕蒙正,如今这位寒门偶像基本上已经算是被他收服的小弟了,对于他提出的,让他帮忙照看滑板俱乐部的想法,再经过了几天的犹豫之后,终于还是答应了,并对孙悦表示千恩万谢,孙悦也没推辞。 一来,他和他娘以后都可以住在俱乐部里,还可以领一份工钱,他娘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改善他们的生活,二来么,那吕蒙正又不是傻子,杨蓉都能猜得到的东西他如何猜不到? 如今的吕蒙正跟在王溥身边,进展几乎可以说是一日千里,甚至他那颗对曹婉已经死了心都有点要重新萌动的意思,经过王溥亲自鉴定,他考上进士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 与他的学识一道增长的,自然就是见识了,以前的他,只是个读死书的书生,圣人之言记在心里,但具体有什么用他也不知道,如今在王溥的提点之下,自然对政治对官场都有了新的理解,孙悦的这个滑板俱乐部旨在将开封城的纨绔子弟一网打尽,三大王的生意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岔子,这固然是孙悦拓展人脉的手段,可难道就不是他的机会了么? 要知道,孙悦怎么也是个寒门,而他们家,却是连个门都没有啊! 所以虽然吕蒙正嘴上没说什么,但孙悦对他的这份恩情他却是记在心里的,先是把他介绍给魏仁浦,如今又将这样的事情相托付,虽然对孙悦来说似乎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但对他来说,说是再造之恩也不过分了。 当然,孙悦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嘴上啥也没提,可不代表他心里啥也不想,君子不计人过,不忘人恩,这样大的恩情,若是有朝一日用得到的话,吕蒙正这个君子用命来换都不奇怪。 一晃眼,考试的日子就到了。 孙悦还是忍不住的将孝经和论语都拿出来又读了一遍,确定倒背如流之后才安心的合上了书。 出了屋,全家人都已经起来了,早饭也已经做好了,全都在用殷切地目光看着他,这样的感觉很熟悉,感觉有点像是上辈子的高考。 一直到吃完了饭,孙春明才跟他说了第一句话道:“好好考,若是考不中,就别回来了。” 孙悦也故作轻松地道:“考不中?不存在的,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走了。” 说着,孙悦踩着滑板,嗖的一声,潇洒地走了。 童子举虽说也是科举的一个组成部分,但事实上朝廷也并没有对它有多么的重视,影响力远不能跟进士相比,所以相应的,流程也是比较简单的。 要想参加童子举,首先要经过州府的举荐,各地知府所辖人口中,如有比较出名的神童,都可以举荐上去,孙悦如今在开封城已经住满一年,自然走的是开封府的籍贯,还是由赵光义亲自举荐的。 而受到举荐的童子,到了开封城的第一关,叫做验讫,其实就是去国子监做一套卷子,当场评判,合格者方能进中书覆试,最后再由皇帝亲自推恩,跟进士的乡试、省试、殿试差不多,但走一圈需要的时间却短很多。 而今天孙悦要参加的,就是这第一关,验讫。 踩着滑板来到国子监,因为还没到时辰,所以国子监的大门紧闭,一大票的神童们全都紧张兮兮地在门外等着,有抱着本书临阵磨枪的,也有趁机递撒名刺,展开交际的,也有三三两两聊天的,反正这样的气氛下,就是不紧张的人肯定也会跟着紧张了。 所以,当孙悦踩着滑板,一个帅气的飘移停在门口的时候,就显得有些破坏气氛,格外的显眼了。 “各位,我脚底下踩的这个叫滑板,可好玩了,是开封城目前最流行的玩具,目前城中有一个正在建的滑板俱乐部,里面各种各样的好玩意都有,下个月就要开业了,头一个月开业大酬宾,不收会员费,滑板免费玩,到时候各位若是考中了,留在开封,闲暇时可以和我一块玩滑板啊。” 其余考生一脸古怪的看着他,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小子是谁?哪个州举荐的?真的是神童么?” “眼看着就要验讫了,不想着看看书,却光想着玩,谁家的神童会这么没溜,这样的小孩也有人举荐,真是,呵呵。” “兄台这话就说错了,你看他那年纪,依我看不会超过十岁,虽说这童举想来是十五以下都能参与,但谁听说过十岁以下的神童?我看啊,这是哪个知府的亲戚,送过来长长见识的,重在参与么,所以他心里的压力自然不能跟我等势在必得之人相比,小孩子么,贪玩一些也可以理解。” “不对吧,既然这是开封城新出来的玩具,这小孩又如此了解,应该是开封府举荐吧,那他的举荐人,应该是二大王啊,这小子总不能是皇亲国戚吧。” “真的假的,二大王怎么会举荐这么小的小孩子?” 众人的议论之声不小,孙悦自然也听到了,但却并不介意,在他看来,考场门口温书这种行为真的是傻透了,除了会让自己更紧张之外一点屁用都没有,更蠢的就是那些这时候找个不认识的人一顿胡聊的。 想想这个时候能聊什么?无非都是些客气话,外加一些考试准备工作的探讨,不把自己聊的紧张兮兮才怪呢。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机宣传一下自家的生意呢,这些孩子不管来自天南海北哪个地方,只要中举,几乎都会留在开封,年岁上也正是贪玩的时候,全都是自己的潜在客户啊,这才是真正的有用功。 嗯……就是这些可爱的客户大部分都在骂自己是个傻缺就是了。 不过,毕竟还只是大部分么,还有那么一小部分是凑了过来的, 最先凑过来的是一个真·小孩子,长得跟个瓷娃娃似得,看上去也就五六岁,孙悦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特么比自己还小啊,这么小的小孩真的是推荐上来考试的么? 就见这熊孩子留着鼻涕,咬着手指,关键是长得还特难看,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都是粉嘟嘟的,他却是一张大饼子脸,还是用平底锅狠狠拍出来的那种大饼子脸,孙悦一直以为,只有岛国动漫才会把人脸画出这么猎奇的效果,不想今天却看着了。 “这就是滑板么?哇哦,我早就想要一个了,大哥哥能让我玩一下么?” 孙悦神色一动,道:“小弟弟你是开封的考生?” “是啊,不过我跟大哥哥们可不一样,我真是来凑热闹的,我爹是监察御史,跟二大王关系很好,就让我过来凑个热闹。” 孙悦奇道:“令尊如何称呼?” “监察御史,王祐。” “啊!你是王旦!” 第七十章 验讫 孙悦实在是想不到,考个童举的功夫,居然能见着未来的全德元老。 既然是王旦,说真的,这次人家这童举未必就真是重在参与的,虽然,他才五岁。 不一会,吕蒙正也踩着滑板过来了,亲切地和孙悦打了个招呼,看着小王旦踩着滑板玩的不亦乐乎,又听那些举子们的窃窃私语,很快就明白咋回事了,帅气的一踩,滑板就飞到了他的手里,道“这滑板真的很好玩哦,还有没有想要试试看的?” 人么,都是从众的,一开始孙悦一个人推销滑板,众人都觉得这是个傻的,现在又来了一个推销滑板的,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再加上那个玩的特开心的那个孩子,众人一时间不由得纷纷好奇了起来。 要知道,开封的繁华,远不是别的城市能比的,至少在此时北宋的地盘上是这样的,所以这些外地神童进京,其实都有点土包子进城的心态,见这三个明显是开封举荐的神童都在玩这个,许多人不由的就会想,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很好玩? 毕竟都是十来岁的小孩子,再怎么神童爱玩的天性还是在的,很快的,大家便纷纷眼巴巴地凑了过来,孙悦自然也趁机开始兜售他的滑板俱乐部,从他的那张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玩的去处。 一个小胖子率先跑了过来,道:“我这么胖,也可以玩这个东西么?” 孙悦笑眯眯地道:“可以啊,你怎么称呼?” 孙悦早就注意到这个胖子了,因为他虽然之前也在看书,但看的却是浮世绘,也就是古时候的彩画,不穿衣服的那种,这对这些十来岁的少年人来说,已经很是大胆了,尤其还是在国子监的门口。 “哦,我叫李沆,洺州人。” “噗~” “咋了?” “哦,没事没事,来来来,认识一下,他叫吕蒙正,你们俩握个手,我感觉你们俩以后一定会是一对好基,哦不,是好朋友。” 这尼玛是要疯啊,李沆、吕蒙正、王旦、还差一个寇准,宋初四大明相就到齐了。 想到此,孙悦还真四下看了一眼,嗯,应该没有寇准啥事,毕竟这货今年刚一岁,这要是也能来考试,那就不是天才而是妖孽了。 其实想想也正常,毕竟能混上宰相高位的,哪个不是神童,吕蒙正和李沆都是三十岁高中,王旦这货更是二十岁就中了进士,年少时若是没个神童之名才叫奇怪了。 不过,神童也好,明相也罢,那又能如何呢?不还是在玩滑板车呢么,吕蒙正那么大个宰相,不也成了自己小弟么,自己如今,不比他们差,以后若是愿意抱赵光义的大腿的话,一个宰相也是跑不了的。 想到此,孙悦的一颗见到名人的心也就淡了。 又过了一会,一群神童中除了少部分各色的,几乎全都凑了过来,那两块小小的滑板也成了这一群神童的稀罕玩意,纷纷来争抢,以至于当国子监的官员打开大门的时候都愣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们……是来验讫的童子么?” 众人一见门开了,自然纷纷整理好衣冠,朝开门的那个官员行礼,官员点了点头,这画风才对么,于是便领着众人进了屋。 宋初时,莫说童举了,就连科举都没有个专业的考试场地,一般都是哪有空地方就在哪办,大多时候都是安排在某个寺院里,随便摆上几张桌子,就算作露天考场了,而童子举自然也就更加随便了,就直接在国子监发了卷子,要他们填写,甚至连监考都只是两个国子监的小吏而不是官员,可见对这验讫的糊弄。 事实上童子举的验讫确实挺糊弄的,主要是考试内容相对简单,判卷标准随意,绝大多数能拿到知府举荐的童子都能过关,过不了的也不可能往这送。 孙悦看了一下,几乎全是送分题,童举所考校的,虽说是六经,却是以孝经和论语为主,考试的主要形式为贴经,也就是做填空题,只考校死记硬背的本事。 要知道,孝经一共才一千九百多字,搁后世,放到网文小说里都不够发一章的,论语虽然多一点一共也不过一万多字而已,而且并不要求全对,能对个七八成就行,剩下的部分就算略有出入也可以算作合格,这也是为啥孙悦一直说童举对他如探囊取物的原因。 老子花一年的时间难道还背不下来七章网文么? 所以很自然的,孙悦很快就将试卷都答完了,抬头一看,众人书写的速度都差不多,吕蒙正还冲自己微微一笑,递了个眼神,显然也完事了。 就在这时,孙悦突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人捅自己,一不留神,身后居然飞过来一个小纸团,正好砸到他的手里,孙悦一愣,居然还有人敢在童举中作弊? 用眼神一瞥,发现扔来纸团的居然是李沆,孙悦不由得诧异万分,按说李沆不应该被这种程度的题目给难倒啊! 打开一看,孙悦好悬没在考场上直接骂出声来,只见纸条上赫然写着:“一会考完别走,我请你喝酒,你借我再玩一会滑板呗。” 尼妹啊!这是科举啊!科举啊!你知道作弊被人抓到是什么样的后果么? 于是,孙悦在纸条上写道:“行。”又给扔回去了。 不一会,从另一个方向上居然又飞过来一个纸条,孙悦更诧异了,现在这孩子们胆子都这么大了么?抬头瞅了瞅,监考并没有注意到,怀着好奇的心打开,上面写道:“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以顺天下。是以其教不肃而成,。兄弟帮帮忙,一会出去给你五十贯。” 得,这货估摸着是见自己跟李沆传纸条,以为自己真是作弊的呢。 于是,孙悦趁着监考不注意的功夫,又是一个纸条扔了过去,那童子大喜,连忙捡了起来,带着忐忑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避开监考的视线,怀着激动的心思打了开来。 上面写:你猜。 猜你娘个蛋啊!这小孩神经病吧! 孙悦却是懒得多待了,直接站起来交卷,他还真怕一会再飞过来一个纸条让监考抓住呢,吕蒙正见他交卷了,想了想干脆也把卷子给交了。 出了门,吕蒙正笑道:“孙大少爷看来是胸有成竹啊,找个地方请我这穷书生喝一杯去?” 孙悦笑道:“等一等,看看里面的情况,我倒觉得今天那李沆挺有意思的,一会一块叫上吧。” “哦?孙兄弟这是有了结交之心了?” “算是吧。” 于是,孙悦和吕蒙正两人就在国子监的门口站着等着,因为俩人没出声,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倒也没人来管他们。 第七十一章 义结金兰 大概等了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收卷的时间终于到了。 李沆一脸自信的走了过来,见孙悦和吕蒙正真的在等他,高兴地道:“好兄弟,真够意思,眼看着中午了,我先请你吃饭,除了丰乐楼,开封城有名的酒楼随便挑。” 吕蒙正笑道:“那还真是巧了,咱们这位孙大少爷,除了丰乐楼之外,别人家酒楼可是从来不去的。” 李沆一愣,“这么阔气么?” 孙悦笑道:“哪有什么阔气的,恰好丰乐楼是我们家的产业而已,我与李兄也算是一见如故,还是我来请吧。” 李沆一笑,肥肥的大脸都抖动起来了,“那我可就多谢孙兄弟了,我这人最爱吃了,早听闻那丰乐楼的菜做的犹如天上人间,大内都比不得,就是太贵,一直没舍得去吃。” 说着,三人就要结伴去吃饭,正好那监考的官员手里拿着卷子走过,三人自然纷纷拱手行礼,便见那老师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却是王旦。 “考官考官,我的卷子,我的卷子写完了,求求您收了吧。” 考官冷着脸道:“时间已经过了,考试资格作废,不用说了。” 王旦很失落,大饼子脸一抽,眼泪吧嗒吧嗒的就往下流,虽说他这次来参加童举纯粹是来凑热闹的,但好不容易答完的卷子人家连收都不收,心里还是非常不是滋味的。 吕蒙正于心不忍,出言道:“这位考官,你看他才这么小,能答完这试卷已经很厉害了,您就破个例,收了吧。” 考官冷哼道:“破例?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又是在干什么?童举也是科举!” 孙悦道:“你这考官,可知道他是谁么?” 王旦大惊,虽然他爹是监察御史,但这要是把他爹搬出来压人,那可就太丢人了,连连对着孙悦摆手。 考官冷哼道,“我管他是谁,谁的儿子也不能在科考上破例。”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哼,你是谁也没用。” “哦,不知道啊。” 说着,孙悦一把抢过王旦和考官手里的卷子,齐齐往天上一扔,来了个天女散花,大喊道:“快跑!” 说着,这货拉着王旦,领着吕蒙正和李沆,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只留下考官一脸的懵逼,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虽然很想去追,但毕竟还是卷子更重要一些,于是连忙把地上的卷子都捡了起来,恨恨地骂道:“小犊子,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 跑出去一段距离,四个小孩都有些气喘,尤其是刚五岁多点的小王旦,更是已经不行不行的了,还是感动地道:“谢谢你帮我。” 李沆却后知后觉地道:“唉?不对啊,我就是想玩个滑板而已啊,我跟你们不是一块的呀,我装不认识你们不就完了?我跟你们一块跑什么,这要是复试的时候被认出来,岂不是我要陪着你一起死了?” 孙悦笑了笑,暗道,这李沆毕竟还是见识短了些,便对吕蒙正道:“吕兄,你来给他解释解释。” 吕蒙正笑道:“李兄不用担心,今日那官员是国子监的,而且应该只是个小官,咱们复试的地方在中书省,以他的官职应该见不到咱们,况且国子监相对中书省来说毕竟只是小衙门,这事他根本不敢往上面去捅,跨着好几个衙门呢,肯定没事。” 王旦奶声奶气地道:“吕大哥好见识啊,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吕兄的家中也是在朝中做官的么?” “不是,只是最近跟在师父身边,耳濡目染的见得多了些而已。” 李沆道:“敢问令师是?” “哦,蒙司空赏识,跟在他身边帮着修史。” 李沆一惊,倒吸一口冷气道:“原来是司空大人的高足,失敬失敬。” 吕蒙正苦笑道:“我算是哪门子的高足,这位孙少爷,那才是真正的名师出高徒。” 李沆还待再问,便被孙悦打断道:“行了,莫说这个了,走吧。” 说着,便领众人往丰乐楼走去,反倒是李沆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本来么,他其实就是想多玩一会滑板,并没有真的拿孙悦这个半大孩子多当回事,眼看着这三位同期似乎都有着通了天的背景,自然便升起了一点结交之心。 偷偷问吕蒙正道:“不知这孙兄弟的师承是?” “鲁国公教他刑律,右仆射教他兵法,我师父只教他经史。” “嘶~” 李沆听了之后直挫自己牙花子,这是太子在微服私访不成? 来到丰乐楼,为表重视,孙悦特意上了三楼找了一屋,当然,这也跟太后新丧,酒楼里没有娱乐活动生意不景气有关,否则他想上三楼,孙春明都舍不得让他占座。 “李兄,我家这酒水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别人家还喝不到,我独喜欢这啤酒,今日与李兄一见如故,干一杯如何?” “哈哈哈,孙兄弟真是个痛快人,干了。” 吕蒙正笑道:“那也带我一个吧。” 王旦道:“还有我呢还有我呢,我也要喝。” “去,小孩子喝什么酒,喝你的果汁去。” 王旦嘴一撅,不高兴了,嘀咕道:“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得。” “人小鬼大,你便以那果汁当酒,与我们干一杯吧。” 王旦大喜,他天生比较早慧,属于真正的天才,搁后世就是最强大脑那种,但难免和周围同龄人会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他长得还巨丑,身边的小孩子都不愿意跟他玩,他还真挺喜欢这三个大哥哥的。 喝什么不重要,只要带着他一块玩就行。 如今这丰乐楼中午也没有赶趁的人了,反倒是更利于他们几个人聊天,三碗五碗的酒水下肚,众人都有些嗨,要知道桌上的三位可都是青史留名的贤相,哪个也不是什么凡人,就连五岁多的小王旦,偶尔也能蹦出一两句名言,孙悦的学识渊博,比众人多了一千年见识,又经后周三相联手教导,却也不比他们差,很快,四人都有了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丰乐楼是自己家开的买卖,酒食一道也算是还不错,今日与二位投缘,我便替我爹做主,送两张会员卡,当做是见面礼了吧。” 李沆道:“兄弟,你这礼有点贵重啊,我听说这丰乐楼的会员卡,可是三千贯一张啊。” 孙悦迷迷糊糊地道:“钱算什么,小爷我有的是,小爷差的不是钱,是特么感情。” 吕蒙正笑着解释道:“你也不想想这丰乐楼的利是多大,他送你这一张会员卡,你吃三千贯的,他们家成本也就是三五十,还是收着吧。” 王旦突然道:“我也很喜欢三位哥哥,既然如此,咱们不如索性结拜了吧。” 李沆一听眼睛都直发光,连忙表示同意,要知道这三人中就数他是全无跟脚的,王旦有个做御史的亲爹,吕蒙正家虽然穷却有个当司空的老师,孙悦这货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寒门,可他眼睛太小,反正是没看出来寒在哪了。 至于吕蒙正,则瞅着孙悦,显然是听孙悦的。 孙悦一拍桌子道:“好!难得跟三位兄弟如此投缘,从今天起,咱们就结为异姓兄弟!” 第七十二章 宰相也有年少时 北宋初年的时候,义结金兰是很流行的一种交往方式,其中典型自然就是以赵匡胤为首的义社十兄弟了,当然,他当上皇帝之后也没见他对九个兄弟有多好,估计在他的心中,那九个加一块都比不上亲弟弟赵光义的一根毛。 所以十分顺理成章的,吕蒙正、李沆、孙悦、和王旦一起,斩鸡头烧黄纸,摆着一张关二哥的画像,一个头磕地上再起来的时候就大兄二兄的叫了,别人只当是四个小娃娃瞎胡闹,只有孙春明听到另外三个名字的时候好悬没吓着。 孙悦甚至不无激动的想,若是自己将来也能做一番事业,这一天会不会被记载在史册上? 当然,结拜这种事从来都是按照年龄排顺序的,老大吕蒙正,今年十五岁,这货来考童举就是贴这边上的,老二李沆,十二岁,老幺王旦,五岁,自己则混了个老三。 喝完了酒,三人晕晕乎乎地拐着王旦去了滑板俱乐部的工地上,给他们俩送了一人一套滑板,并简单教授了一些玩这东西的技巧,这片地方虽然名义上是属于赵光美的,但付出的可全都是他的心血。 结拜完起来,几人自然也就熟络了起来,众人又聊了一会,突然李沆道:“四弟,你可是官宦人家的孩子,这个……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可不要笑话二哥啊。” 王旦蠢萌蠢萌地道:“啥事?” “那个……你有奶娘么?” “有啊。” “那……那你还吃奶不?” 王旦脸一黑,撅起嘴不高兴了。 “兄弟,你别误会啊,我就是好奇,自打我记事以后,就没再吃过奶了,我就想知道,那个……女人的胸部……吃起来是什么感觉啊,听说很软?” 吕蒙正一巴掌拍在李沆的脑袋上骂道:“想什么呢,四弟还这么小,莫要说些这样的事情。” “哦,我这不就是好奇么。” 孙悦无奈地捂了下额头,也是真没想到,三十年后那个以严谨、纯良、有着光明正大美誉并冠以圣相之名的李沆,居然年少时是这么个货色,未来这三十年你到底是受了什么样的刺激了? 吕蒙正和孙悦自然不去搭理他,王旦这孩子可能还是比较单纯,想了想道:“是挺软的,就像两个包子一样。” “哦~包子呀。” 说着,小胖脸上居然还露出一抹贱笑。 吕蒙正忍不住道:“二弟,你要真是好奇,要不咱就回丰乐楼,让三弟给你叫两个陪酒的女子,你自己摸摸看?” 孙悦脸一黑,道:“本店是高端场所,不提供这么低端的服务,所有姑娘一律卖艺不卖身。” 其实李沆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那东西刚刚有了点功能,将将能使的时候,许多官宦人家的公子少爷也都是这个年纪跟自己的大丫鬟破的身,而没这条件的普通人家,一般自然就没这待遇了,有时候想入非非一些,其实倒也正常了,孙悦上辈子也是这个阶段过来的,理解。 嗯,他上辈子这么大的时候,晚上宿舍一关灯,探讨的全是类似于少儿不宜的话题。 所以想了想,孙悦还是提醒道:“二哥啊,其实从医学的角度来讲,男人过早的破身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嗯……尤其是那个啥,少用手,否则等以后大了真正要那个什么的时候,嗯……就会比较尴尬。” 李沆:“哈?” “咳咳,嗯,言尽于此,你往心里去啊,你那本浮世绘,以后能不看,还是尽量别看了吧,对身体不好。” “哦。” 孙悦心想,这可都是老子上辈子作为一个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啊,年少不知精珍贵,老来望……咳咳,跑题了。 就这样,一直玩到了天黑时分,四人才依依不舍的散去,李沆是外地来开封赶考的,所以索性就住进了丰乐楼,孙春明给他打了个折,丰乐楼自然是有住宿服务的。 吕蒙正自不必说,如今他和他娘都住在这俱乐部工地上,而王旦因为实在太小,孙悦还得给他送回家,结果他突然尴尬的发现,自己居然只去过寥寥数次的北城,居然还都是直奔大内的,压根不知道路,而王旦呢,则是从来没出过北城,俩人大眼瞪小眼,居然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家。 于是孙悦只得先将王旦领回了家,回头让家里人再给他送回去。 一进门,看见曹军还在那练武呢,互相打了个招呼,曹军道:“悦哥儿,这小孩谁家的啊,怎么这么丑。” 王旦脸一黑,小鼻子一抽,看那架势好像要哭出来似得,气的孙悦连忙用脚踹他,骂道:“瞎说什么呢,这是我今天新结拜的兄弟。” 不一会,曹婉又路过,瞅了一眼也是一愣,脱口而出道:“这孩子怎么长的这么丑。” 王旦终于再也忍不住,呜的一声哭了起来,孙悦还得去哄。 “三哥,我真的丑么?” 孙悦看了看,“嗯,是挺丑。” “哇~呜” “别哭别哭,你虽然长得丑,但是你……丑得很特别啊。” “真的么?” “嗯,也就是特别的丑” “…………” 孙悦揉了揉王旦的脑袋笑道:“好了不闹了,你现在长得不好看,那是因为你还小,还没长开,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人也一样,小时候长得好看的大了未必英俊,小时候难看的大了以后也未必就丑,其实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好看。” 王旦这下更伤心了,“可是,你现在也不好看啊。” 孙悦脸黑了。 大约等了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张氏还给王旦做了口饭吃,王家的人终于姗姗来迟,把王旦给接走了,众人问询孙悦考得怎么样,孙悦自然说十拿九稳之类的,让他们放心。 事实上一家人对他的学业也确实是挺放心的,问过之后也就不再继续问了,反倒是曹婉一脸小星星的,一直打听童举的细节,感觉对此很是向往。 相反的,曹军就一点都不感兴趣,老曹扒拉曹军道:“你看看人家悦哥儿,再看看你,同样是差不多大的孩子,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曹军不爽地道:“娘,咱家柜子底下藏着的那半块金饼是你放的不?” 老曹:“…………” 第七十三章 大事件 第二天早上,孙悦无所事事的起来,一想到暂时没有功课可温,他居然还有点迷茫。 验讫的成绩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出来,想了想,他决定去找昨天刚结拜的几个兄弟去刷一刷好感度,顺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玩。 自从穿越过来变小之后,他有时候行为模式就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一来是因为他上辈子硕士刚毕业就穿越过来,并没有什么社会阅历,二来更主要的可能也是他身体变小之后身体激素分泌之类的对他进行着潜移默化的改变。 当然,他才不承认是觉得当个小孩好爽呢,小时候做过最蠢的事就是期盼自己早点长大,他吃饱了撑的才会故意显得自己像个大人。 于是孙悦先去了北城找王旦,又去了体育馆的工地找到吕蒙正,最后,三个人一块去丰乐楼找李沆,这样找完人他们正好还能在丰乐楼胡吃海喝一顿。 几个人都挺开心的,天才么,总是孤独又寂寞的,身边能跟自己一块玩的这么少,这下一下子多出来仨,能不高兴么,结果,到了丰乐楼的时候,孙悦本来要敲房门的,结果王旦冒冒失失的嘭的一声就把李沆的房门给撞开了。 就看见李沆人在床上,光着身子,手里捏着俩包子,屁股对面也是俩包子,似乎在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脸上还露出邪恶的笑容。 孙悦:“……” 吕蒙正:“……” 王旦:“咦?二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李沆:“…………” 孙悦无奈的捂住了王旦的脸,把他拽了出去,关上门,解释道:“你二哥在做一件快乐的事情。” 过了一会,李沆终于羞红着脸,穿好衣服出来了,尬笑道:“今天的月亮,好圆哦。” 孙悦忍不住的捂了一下额头,他有点后悔这么痛快的就结拜了。 还是王旦,因为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没心没肺地张罗着要吃好吃的,李沆连忙就坡下驴,说自己饿瘪了,占着一张位子就要点菜,想要以此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孙悦对着点菜的活计道:“给这位李公子上一盘蒜抄羊球,炭烤羊鞭,溜腰花,再整一杯三鞭鹿茸酒。” 那伙计都懵了,“这么吃,身体能受得了吗?” “没事儿,受不了他有包子啊。” “哈哈哈哈哈哈~” 孙悦和吕蒙正实在是忍不住了,拍着桌子可劲的笑,李沆则黑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王旦则因为听不懂两个哥哥的笑话不太开心了。 李沆知道,等将来他们兄弟四个要是做了官,这事儿怕是得让他们笑一辈子。 ………… 就这样,孙悦跟三个结拜兄弟一起,过了好几天放荡快乐的生活,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然后心安理得的等待童举的考试结果。 这一天早上起床,孙悦破天荒的懂事去厨房给孙春明整了点饭吃,难得的想做点好吃的孝顺一下老爹。 然后,当孙悦起了个大早,废了好大的劲,做了果酱和面包,亲自端到孙春明的房里,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好好感动一下老爹的时候,就看见杨蓉在他床上,半个香肩露在被窝外面,睡得可香甜了,吓得他赶忙把东西放桌上掉头就跑。 艹,这日子没法过了。 等到孙春明起了床,看了一眼孙悦放下的早餐,不自觉的先红了一下脸。随即轻轻抚了下杨蓉的玉背,嘴角抽了下,似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苦笑,将被子给她盖好,便轻手轻脚的下床去了。 毕竟是破瓜之痛,家里又没有长辈要服侍,便让她多睡一会吧,想起昨晚的半推半就,孙春明心中还略有一点愧疚,这段感情里,对杨蓉实在是不太公平,贱的,又何止是籍贯,这事儿若搁现代,他应该算是十足十的渣男了吧。 杨蓉和孙春明的关系这就算是确定了,虽无侍妾之名,却有侍妾之实,至于要不要给她名分,那还得看以后家里的女主人是谁,是什么性格再做决定。 而杨蓉对此也是比较满意的,事实上她对身份看得没那么重,若孙春明真的娶了个厉害的婆娘,她大不了往外一搬,让孙春明过和老曹差不多的日子便是,她可还是丰乐楼的合伙人呢。 做个能上床的合伙人,总比做个伺候人的侍妾要强得多。 总之,对于孙春明的正经老婆还没有,却已经有了个和他上床的绝世大美女,这让孙悦这个做儿子的都忍不住有点嫉妒了,回到屋里脱了裤子,看着他的小丁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呀。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孙悦等复试的这段时间,孙春明的溶洞也终于找着了,慕容延钊托人问了一圈,最终这事儿让官家的第一心腹石守信给办妥了。 溶洞这事,关系到水泥,关系到他们家生意的影响力,也关系到他能不能抱紧赵光义的大粗腿,所以,孙悦即使得到了验讫通过的结果,却反而并不怎么开心了。 在古代,出门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开封到洛阳确实是没多远,但因为漕运不通走不了水路,只能在陆上走,如今这天下虽然在城里还是比较太平的,但出了城还是难免有些危险,于是老方特意带了三十多个人,亲自陪着他去,赵光义对此也很重视,居然也派了二十多人跟着,有这五十多人护卫,起码中原这片大地上安全性倒也算是有保障了。 而因为正在跟他生气的原因,孙悦并没有为孙春明送行,这在众人看来,无疑便是一种小孩脾气的表现了。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这父子俩因为什么闹别扭。 孙悦也有自己的事要忙,童举的考试周期很短,一晃眼,他就要面临中书省的复试了,他也成为了这次复试中年龄第二小的小神童。 至于最小的,自然便是王旦了,这货不愧是未来二十岁就考中进士的超级天才,老天在给了他一个难看的外表的同时却是给了他一个超级的脑子。 同样的,他的两个结拜兄长也毫不意外的拿到了中书省复试的资格,王旦和孙悦这两个年龄尤其小的小神童也算小小的出了一把名,被人津津乐道了两天。 但,也就是两天,就消失在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当中了,因为就在他们复试的前一天,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把人们的注意力都给转移了。 继慕容延钊和韩令坤这两个军方的一二号人物之后,没有任何预兆的,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张令铎、赵彦徽等一大票威名赫赫禁军高级将领,一夕之间全部罢免。 相比之下,所谓童举,实在是已经算不上是个事儿了。 第七十四章 神童 大宋朝廷一夕之间全部的高级将领丢官罢职,老百姓一时之间难免会有些惊恐,纷纷在猜测着上层又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政治斗争。 而孙悦则知道,杯酒释兵权,只是赵匡胤为了告别五代乱象,对这个国家大刀阔斧改革中的第一步而已。 不过这一切,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暂时,这事对他来说纯粹就是个八卦新闻而已,好好应付童举才是他的正事。 此时的孙悦,全身心都在童举上,要是能考出来个进士出身,自己就算是士大夫了。 于是,当孙悦抱着这样一颗不成功则成仁的决心走进中书省政事堂的时候,一抬眼看见一众考官,止不住的笑了。 童举和科考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过了验讫之后,就不用再做卷子了,而是由中书省的各位宰相们口头考校诸位童子的学问,口头给出评价和取仕的建议,再上报给官家,毕竟童举的目的是在寻找神童,十五岁的吕蒙正不可能在题目上享受和五岁的王旦一样的难度。 孙悦之所以会笑,正是因为他一抬头,政事堂之首坐着的仨人正是范质、王溥、魏仁浦。 这仨人实权肯定是一点没有了,但官职辈分毕竟在那里,名气学识也不是其他宰相比得了的,所以在这种与实权无关的问题上,他们的意见就很是重要了。 这对孙悦来说就是两个字:稳了。 考试的时候先从最小的王旦开始考起,问的都是些孝经和论语中的问题,全是死记硬背的题目并不涉及义理,王旦也一一对答如流,众宰相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开始问一些六经,这回王旦虽然大部分都答不上来了,但还是答上来相当多的部分,众位宰相纷纷点头表示赞许,就连一众考生也暗暗的佩服,他们五岁的时候可没这本事。 考校完学问,由王溥随意出了个题目,让王旦作了首诗,就算是考完了,当然,诗的水平并不怎么样也就是了。 轮到孙悦,一开始的节奏跟王旦一样,也是先随便截取了孝经和论语中的背书考校,孙悦答得也比较流利,可是没多久,魏仁浦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伸手打断道:“王兄,这么简单的东西就不要问这孩子了,我来问问吧。” “哦?那魏相公请。” 魏仁浦嘴角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看的孙悦整个人就是一激灵。 “凡战,先则弊,后则慑;后一句是什么?” 孙悦答:“息则怠,不息亦弊,息久亦反其慑。” “可晓大义?” “意思是说,凡是作战,行动过早易使兵力疲惫,行动过迟易使军心畏怯,只注意休息会使军队懈怠,总不休息必然使军队疲困,但是休息久了,反而会产生怯战心理。” “可否举出实际案例?” “巨鹿之战,可为此证。” “分合为变者,奇正安在?” “善用兵者,无不正,无不奇,使敌莫测,故正亦胜,奇亦胜。三军之士,止知其胜,莫知其所以胜,非变而能通,安能至是哉。” 魏仁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了许多问题,全是平日里他教过孙悦的东西,从司马法、李卫公问对,一直到六韬、阵纪,孙悦却冷汗都下来了,要知道他已经好久没复习了,最近看书都是在为了童举在做准备,没听说过童举要考兵法的呀! 范质见魏仁浦发问,他也忍不住了,又亲自考校了一点刑律,然后又是王溥,一圈下来孙悦竟然只答上了八成多,因为他最近确实是没怎么温习过功课,果然,一抬头便见三位老师面上都有一点不悦之色,心里不由得阵阵发苦。 他是心里发苦,其他的童举考生都发凉了,有那心理素质不太好的都快昏过去了。 难道这才是童举的正确难度?开什么玩笑啊!要知道这些考生中也不乏像吕蒙正一样,奔着进士去的,也有奔着明经为目标,将九经都通晓的,但,为什么这宰相们考的题目他们连一个标点符号都听不懂? 这货才八岁呀!八岁就考这么难的东西了,那他们还考个毛啊,尤其是这货明明应答如流,三相还一脸不满意的神情,天啊!他们感觉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 其他宰执的反应也差不多,纷纷大眼瞪小眼的,完全懵了,这特么好多考题连他们都不会啊!这真是来考童举的? 只有吕蒙正因为清楚孙悦的底细,倒是没有瞎想,却也不得不苦笑不已,这三位宰相分明就是将这童举当做是一次随机检验了。他自问自己也算是优秀,天赋才情上从不服人,但认识了孙悦才知道,这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真的是天生的。 等到孙悦终于战战兢兢地答完了题目,冷汗都出了一把,还是魏仁浦冷哼一声道:“勉强吧,少年人不要因为贪玩而荒废了学业,知道么?” “是。” “作首诗吧。” “请诸位相公出题。” “今日既是考童举,你便以神童为题,作诗一首吧。” 神童? 科举中考的诗赋,一般都是用以言志的,而神童,算是相对来说比较好答的题目。 最关键的是,他刚巧又知道一首现成的神作,恰好也是北宋一位神童所作,名字就叫神童诗,稍作修改,用出来怎么就这么合适呢,鉴于之前的考校他好像并没有让三位老师满意,所以在这关键的时刻,他决定抄的干脆点: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学问勤中得,萤窗万卷书; 三冬今足用,谁笑腹空虚。 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神童诗全文一千多字,就不全抄上骗字数了) 这首神童诗是孙悦前世最喜欢的长作之一,时隔多年,后面的虽然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至少前面的经典部分他还是一字不忘的。 诗文一出,就连三相都有些傻了,他们自然是知道孙悦的才情和诗文方面的才华的,但这种超长诗,他们却是有些懵了,这其中的难度之大,远不是短诗能比得,事实上,这种大长诗在此时的宋初,还几乎没什么人玩过,孙悦这一手,几乎算是开创了文坛中一种新的文体形式了。 对此,一众参加童举的考生,包括吕蒙正在内,只有一个字能形容心中的感慨了: 艹! 第七十五章 士大夫 理所应当的,孙悦顺利的通过了中书省的复试,并在随后不久的天子推恩环节中表现优异,被赐了进士出身,并授官翰林院行走。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孙悦便是一名士大夫了,而孙家也从一介寒门,变成了真正意义的官宦人家。 赐进士出身这种事连孙悦自己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但却没想到会被赐个翰林行走,这就很让他诧异了,虽然这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但他毕竟才八岁啊,哪有八岁少年当官的? 北宋历史上,被童举赐官的,最年轻的记录应该是杨亿,赐秘书省正字,年十一,自己要比他还足足小了三岁。 他也不想想,这次他表现的如此优秀,若是他不赐官的话,别人还怎么赏?况且翰林院行走这职位其实也说不上是官,更多的是给了他一个出入翰林院翻阅资料,观政学习的资格而已,比之翰林院编纂还要差上好几个档次呢,简单理解的话,有点类似于一千年后的党校旁听生,前途无量,实权屁也没有。 而其他人中,王旦的水平虽然还差着点意思,但五岁的年龄也足以给他个神童之名,被赐绢二十匹,这点玩意对他们家家境来说也就是他自己的零花钱,可关键是有面子啊,听说他爹这两天上朝的时候的仰着脸走路。 而李沆也算是不错的,被赐了个童子出身,只有吕蒙正,跟孙悦一样都被赐了个进士出身,授翰林院行走。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虚的,真正落到实处的,孙悦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终于结束了,从此以后,他们兄弟四人都将去国子监进修,为将来考进士而继续奋斗。 换句话说,他们以后就是同窗了,不是都说男人四大铁么,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脏,一起同过窗,一起剽过……咳咳,反正就是这意思吧。 北宋前期,太学还没有太学,国子监虽然是全国最高学府,但实际上却更类似于一个贵族教育机构,里面的子弟全是家里蒙荫的纯正二代,数量不超过一百人,以宋初时的科举难度来说,基本上他考上进士的比例还是很高的。 至少在宋仁宗建立太学之前,论教育质量恐怕全天下的书院加起来都没法跟国子监相比,当然了,这对寒门子弟来说绝不公平,属于宋初陋习的一部分,以前孙悦也没少吐槽过这样垄断教育资源的制度,但现在轮到他成为了受益方,那感觉,爽啊。 当然,眼下不管是朝野士林还是平民百姓,所关注的重点都不是他们,而是刚刚被罢免了兵权的石守信等人。 事实上,几乎就在孙悦如愿以偿的被赐进士及第,成为一名光荣的士大夫的同时,孙春明的溶洞考察工作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用土法做水泥虽然麻烦,但至少要比用粟米方便得多,在有了足够的石灰之后,孙春明很快就将水泥给研制了出来,并斥巨资在洛阳建了一个原始版的水泥厂。 多亏了有慕容家的帮衬,否则他这个水泥厂还真没法建的这么顺利。 至于水泥的用途,第一批当然是先拨给了孙悦和赵光美的体育馆了,有了这东西,俱乐部的建设速度加快了很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他们进国子监读书之前就能搞定了。 这东西一研制出来,马上就爆发了它巨大的威力,尤其是跟孙春明之前烧制出来的红砖相结合,马上就跟产生化学反应一般的在大宋掀起了一场建筑革命。 开封城作为一个平均每年着火一百多次的城市,还有谁能比赵光义更明白木房子的痛?要知道在宋朝的律法中,哪怕是皇帝出巡,都得给消防队让路,可见这火灾威力之大,稍微控制不好半个城烧光都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像是修路啊,修桥啊,修城墙啊,方方面面的,哪不用水泥?而出乎孙悦意料的是,孙春明在水泥上居然是以几乎没有的利润在做事,接下了好多好多的工程。 对此,孙悦感觉很是欣慰,他特别不能理解,前世看的那些网络小说中,仗着点科学技术就要牟取暴利的主角们,你们有那个命赚钱有命花么? 钱这东西,有丰乐楼在他们家根本就不缺,至少孙悦现在花钱的时候已经很少问价了,再多的钱对他们来说也就是个数,他们看中的,是这门生意对社会的影响力。 所以他几乎以不赚钱的微薄利润发展这水泥厂,换来的除了赵光义的好感之外,更还有源源不绝的订单,而源源不绝的订单自然就要源源不绝的人手。 哦,顺便说一句,孙春明之所以几乎没利润,是因为他给他的员工开的薪水比外面其他资本家要高出一大截,赚的那点钱都给工人们开工资了,他甚至还主动给他的员工分股,然后大量的吸收赵光义手下的将士家属和慕容延钊以前的老部下。 这就是利用社会影响力给自己穿护甲呢,此举不但将慕容延钊和赵光义两人的大腿牢牢的抱紧,更是给自己织了一张大大的保护网,等以后他的水泥生意做大了之后他还会招几千个,甚至更多的工人,若算上产业的上下游,他能拉动几万人甚至更多的就业问题,全是军属,这样一来就算是赵大也不会轻易的动他了吧?孙悦将来要做大事,他这个当爹的总得在旁边打个辅助什么的,甚至若仕途混不下去,好歹给他留个产业,别丢了穿越者的脸。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个宏伟蓝图而已,真想要做到这份上,少说还得好几年的时间。 因为这溶洞是石守信帮他找到的,所以他自然顺势而为的,也就抱上了石守信的大腿,正好石守信在杯酒释兵权后已经形同养老,正好来当他水泥的第一个正经客户。 慕容延钊的靠山固然很硬,但他还是觉得不太稳妥,而赵匡胤的第一亲信石守信也就成了最棒的选择,虽然石守信的实权已经半点不在,但却是一票大佬中唯一一个还留在京城,担任禁军高级将领的人。 而赵匡胤给这些大佬的任务也很简单,吃喝玩乐四个字足以。虽军权不在,但一应赏赐却是毫不吝啬,换句话说,就是这哔现在可有钱了,正发愁怎么花呢。 于是孙春明便请了慕容延卿从中牵线搭桥,由孙春明请石守信在丰乐楼,吃了个饭,好好跟他商议了一下,如何用新材料建造超级豪宅的问题。 第七十六章 参观 这人那,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一顿糙粮感觉挺想,但要是顿顿吃,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孙悦就是这种情况。 本以为,国子监的学习生涯应该挺开心的,轻松的课业,可爱的小伙伴,温良的师长,这些都跟他想象中差不多,但他坚持了没一个月就受不了了。 因为他的眼光已经不知不觉的被后周三相给惯的太高太高了,国子监的老师再怎么优秀,也不可能比王溥博学,比范质有才,比魏仁浦经验丰富,教的又都是准备科考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大而无当,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因为他童举表现得很优异的缘故,又拥有进士出身,虽然他依然还是准备考进士,但这已经不是必须了,晏殊就是单纯靠童举做到的宰相,况且他也不认为以他现在的名气和才学考进士真有人敢挂了他。 于是,一个月没到的功夫,孙悦就灰溜溜备好礼物,又跑到三相那请教学问去了,而国子监那边,他则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大儒讲经的时候就去听听,平时能逃的课就不上了,好在老师们知道他的水平,也都不去管他,这反而让那些无心向学的熊孩子们羡慕的不行。 其实他现在之所以还隔三差五的去一趟国子监,学东西已经是次要的了,交朋友才是主要的,他打算将他所有的同窗同学都忽悠到他的滑板俱乐部去办一张卡,目前已经忽悠了一小半了。 嗖的一声,赵光美滑着滑板来到了国子监的门口,这地方出入再怎么严格也严不到他的头上,远远的看见孙悦在踩着滑板秀着各种高难度动作装哔,借此推广他们的滑板俱乐部。 “悦哥儿,悦哥儿。” “三大王?你怎么来了,好家伙,都多少日子没看见你了。” “是啊,我都想你了。” 这几个月来,因为杜老太后去世,赵光美一直在安陵那边守孝,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见他了,不得不说这赵光美虽然纨绔,但孝心还是很足的,一应礼制都是很全的,丝毫没有马虎,看他面有菜色,就知道他这几个月是真的没有吃肉,毕竟他那两个哥都那么忙,这种事只能他去做。 “这不是咱那俱乐部要开张了么,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跑过来看看。” 孙悦皱眉道:“你能玩?” 赵光美拧着眉叹息道:“玩不了,那还不让看看么?” 赵光美严格按照民俗给杜太后守孝,应该是整整一年的孝期的,最起码这一年中吃肉喝酒肯定都是不行的,除此之外还不能出入娱乐场所,换句话说丰乐楼对他来说肯定是禁地了。 按照礼上的说法,守孝期间连同房都不行,不过这一条一般人都守不住,但他就肯定没这个顾虑了,他那玩意还没发育呢。 其实滑板这东西,到底算不算是娱乐场所谁也界定不好,毕竟这也算是强身健体,但孝道论心不论迹,这东西归根到底还是给自己守的,要不然他就算天天吃肉喝酒又有谁管得了他? 所以他对这一点很坚持,虽然日常还是用滑板代步,但却坚持不去‘玩’滑板了,可不管怎么说这滑板俱乐部也是他的生意,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来看看。 “好,那我去跟老师请个假,陪你去俱乐部看看,” 然后,孙悦像模像样的拿出一张便签,刷刷刷几笔熟练的写好请假条,交给王旦让他帮助自己转交,不理会王旦日了狗一样的表情,跟赵光美踩着滑板,嗖的一下就走了。 王旦低头看着手里的请假理由,脸不自觉的抽了:发现裤子和鞋子的颜色不搭,故无心上课,特请假一天去买衣服。 这是何等扯淡的理由啊!偏偏老师还真就批了!这特么有时候人跟人的差距,真的比人跟猪的还大。 却说孙悦和赵光美两人来到了等待开业的俱乐部,很自觉的就充当起向导,向着它真正的主人详细的介绍它,很可惜吕蒙正因为不能用这种奇葩的理由请假,所以没能跟着一块过来,否则他跟着可能会介绍的更合适。 一入门,便是清一色竹青色的拦马桩,显示着它的高档,一进门,绿竹如荫,纵横交错,一下子就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六个模样可爱的小姑娘站在门口齐齐行礼道:“少爷好。” “认识一下吧,这是咱俱乐部真正的东家,三大王,今年他给太后守孝不能常来,以后见到了有点眼力见。” 众女连忙又是一福礼:“见过三大王。” 赵光美不解的看过来,孙悦道:“这叫迎宾,表达咱俱乐部对每一个顾客的尊重。” “他们主要负责什么差事?” “就是站着,行礼,打招呼啊。” “…………” “你可别小看这些迎宾,这是咱俱乐部的门面,这可都是良家女子,都是穷苦人家出来补贴家用的,公子哥们一进门被这么来一下,他在咱这整天都得绷着。” 往里走了两步,发现里面十步一亭,五步一景,好不高级,没走几步又进了个小殿宇,装修倒也干净素雅,只是一抬眼又是一大排美女齐齐的行礼鞠躬。 赵光美道:“这又是干什么?” “这是教练,毕竟滑板是个新玩意,大多数人都还不会玩,这些女子就是负责教授他们的,这些女子都是开张前提前两个多月,日夜不停地苦练技术的,别看你玩的时间长些,他们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你的技术好。” 赵光美的嘴抽了抽,道:“这滑板俱乐部……女人真多。” 孙悦笑道:“这才哪到哪啊,咱家这买卖,女员工足有一百多名,走,咱往那边走走。” “喏,那边是休息大厅,里面可以喝茶,喝饮料,沐浴更衣等,有专门的琴师弹奏音乐的,那边是女生区域,里面有一些专门针对女子的消费,都是高端的服务,只收呆萌的价格。” 赵光美已经无语了,他走了大半天,饶了少说有三四成的区域了,愣是一点正经玩意都没见着。 孙悦却对此嗤之以鼻道:“正经玩意?单靠那点正经玩意还怎么赚钱,谁家俱乐部的钱是靠正经玩意赚的?没有钱还怎么养活你?” 第七十七章 石守信 其实,孙悦他建的这个滑板俱乐部,更多的是在挂羊头卖狗肉。 说实在的滑板也就是一引子,因为这玩意帅,简单,单人玩,容易将人吸引过来,但其实玩一段时间也就没意思了,还是要向滑轮鞋去转变,等滑轮鞋大家都会了之后还会变成以冰球为主的游戏,而真正运动的地方,滑轮类游戏其实连两成的占地面积都不到,剩下的都是其他运动。 这俱乐部的实质,其实是个运动馆。 之后,孙悦又领着赵光美参观了许多其他的地方,有些是大宋本来就有的体育项目,但更多的还是他将后世体育竞技搬过来的东西,如橄榄球啊攀岩啊之类的,大部分都是荷尔蒙爆棚的那种运动,优雅的如桌球羽毛球等也有。 不知不觉,孙悦对这个运动场投入了满腔的热情,似乎真有点拿这东西当事业好好干一波的打算。 不过,他的这个事业,相比于孙春明来说,实在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目前老孙同志的事业干的当真是风风火火有声有色,虽是一介布衣之身,却大有搅动风云之势。 砖石房屋有了水泥,自然不可跟之前同日而语了,别的不说,一个可以在冬天取暖的炕头,就足以秒杀木房子的所有优点,光是给石守信他们家盖房子,就是一笔十万贯左右的大订单,老石同志充分贯彻赵匡胤的指示,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四个字执行的那叫一个彻底,十足的土豪范,买东西都只选贵的,不选对的。 从体育馆回家,正好孙春明也在,最近他都忙的瘦了,早出晚归的,孙悦有时候好几天都不见得能见得着他,有时候孙悦看着也挺心疼的,久而久之,也就原谅他了。 “爸,这是昨天杨姨娘给你做的一点果干,休息一会吃一点吧。” 孙春明揉了揉太阳穴,神色很是疲惫,道:“好,你也一块吃点吧。” 孙悦暗暗叹了口气,甭管啥年月,这男人好像还真都差不多,光鲜的背后就没有不疲惫的,于是他便主动的站在孙春明的后面,帮他做了一下头部按摩。 “咱家要换新房子了,有什么想法么?” “换新房子?为什么啊,这房子不是挺好的么。” “这房子毕竟才三进,相对来说还是小了些,已经不太符合咱们家的身份排场了,况且毕竟是南城,正好现在水泥研究出来了,也是时候建一个砖石的房子了。” “那,咱们要和曹伯伯他们分家么?” “应该还是不分吧,否则咱们家就咱爷俩两个人,住一个五进的院子,实在是太冷清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打算让老方也一块住进来,以后咱们家生意,用他的地方比老曹多。” “那你找好地方了么?” “还没。” “如果问我的话,我倒是希望能跟三大王住的近一些,他今年也要搬出来住了,宅子正在修。” 说着话的功夫,孙春明一不小心,把一个果干给碰掉地上了,捡起来随意吹了吹,顺嘴就喂孙悦嘴里去了。 “呸!什么情况?” 孙春明一愣,随即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爹刚才晃神了,以为你真是小时候呢,顺手了。” 孙悦脸一黑,“所以爹,我小时候就是这么喂大的是么。” “呵呵。” 孙悦脸一黑,一点也不想给他按摩了。 便在两父子好不容易享受一会安静的时候,外边突然传来了好大好大的大嗓门:“春哥儿啊,哈哈哈,我来看你来了,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孙悦和孙春明齐齐叹了口气,这宅子是该换一换了,没侯厅没门房,连个通传的下人都没有,稍微关系铁一点的客人进了门就直接进院了,都没个缓冲。 不过孙悦听这声音还真挺陌生,一时还真没听出来是谁。 孙春明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是石守信,最近我俩走的比较勤,正好你也在,一块出来见见吧。” 孙悦道:“我就不用见了吧。” “还是见见吧,石守信虽说削了兵权,但毕竟还是官家的第一亲信,这么多年仗打下来在军中地位也算是举足轻重,你以后走仕途,若能得他的帮衬总是一件好事。” 孙悦闻言撇了下嘴,暗想,我一个文官要他一个武夫帮衬什么玩意,想炫耀一下自己的神童儿子就直说呗,又不能拒绝你。 来到客厅,这还是孙悦第一次见石守信,就见来人生的五大三粗,豹头环眼,根根的胡子像钢针一般,到挺像是戏词里的张飞,手里正提溜着一个看上去比他还大一些的王八。 “春哥儿,这可是小的们今天早上才孝敬我的,这不,拿来跟你一块分享,咱么兄弟俩,晚上好好再喝一杯,哈哈哈哈。” 瞥见孙悦,笑着道:“这就是春哥儿你那神童儿子吧,哈哈哈,好,真好,来,给你个见面礼。” 说着,石守信一把撸下来手上的一个串,送给了孙悦,孙悦甜甜地道:“谢谢石伯伯。” 石守信大咧咧地道:“客气个啥。” 要说这石守信,粗鲁中还真就带着点人格魅力,虽然挺大个嗓门,还略微有点无礼,却并不怎么讨人厌,只是孙悦暗自狐疑,老爹不就是给他建了个房子么,至于搞得这么热情,好像多年的兄弟一样么? 飞了个眼神给孙春明,发现孙春明也是一脸的疑惑,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兄弟,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孙春明哭笑不得道:“石大哥面前,我哪有什么资格称本事?” “不不不,我这点本事,全在打仗上面了,你老哥我这一辈子,除了打仗杀人,别的什么也不会啊!如今官家的意思很明显了,老哥我虽然还保留了马步军都指挥使的这么个职位,可这也就是过度一下,也没什么实权了,早晚还是得摘了,去地方上任节度使,哎呀,这京里还一大家子人哪,我又是个花钱没数的主,这官家赏赐虽多,可我有点怕不够我吃啊,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慕容兄长,出京之前,把家里的这些事儿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听说,老弟的所有生意都有他三成的股份?嘿,凭老弟你的本事,可不是给子孙后代留下了一条源源不绝的财路么?” 孙春明苦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没听明白,不成傻子了么。 第七十八章 分歧 石守信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孙春明自然不装没听明白,就像他之前说的,此人虽然实权不在,却依然还是赵匡胤的好兄弟,第一心腹,军中资历和老兄弟依然很多,有他罩着以后还是有用的,而若是得罪了他,呵呵,人家就是弄死你也顶多挨句骂。 “说来也巧,正准备扩张一些生意呢,只是手头缺些钱,若是石大哥不嫌弃,不如……咱们也合个伙?” 石守信一拍大腿道:“好!好兄弟!哥哥我如今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你说,你想做什么买卖,干就完了。” “这个……要不,扩张一下丰乐楼?” 石守信道:“丰乐楼自然是个好买卖,但我听说这丰乐楼你自己总共也只占了四成,这样吧,你那丰乐楼有酒有肉有美女,什么都好,但要我说,还是缺了一样东西,若是能加上这样东西,你的生意一定会更好的。” “哦?不知石大哥指的是……” “赌!” “赌?可是,朝廷禁赌啊!” 石守信哈哈大笑道:“兄弟啊兄弟,你这就胆子太小了,你的生意,不说有慕容大兄三成的股份,便是以你自己跟二大王的关系,还能有人敢扫你的场子不成?若再加上我,我看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找麻烦,老子不把他腿打折,我看啊,这事就这么定了。” 孙春明苦笑道:“既然石大哥都这么说了,这事倒也做得,那这股份的分配……” “慕容兄长要占三成,我总不能比慕容兄长占得还多,这样吧,慕容兄长占三成,我占两成,再给高怀德占一成,其余四成你来分配便是,不占你便宜,需要多少钱我们按份来出一份都不少,上不封顶,哈哈哈,就这么定了,来,兄弟喝酒。” 孙春明无奈,只得跟他喝了起来。 等到把人送走了以后,孙悦忧心忡忡地道:“爹,这是不是有点……唉!” “你能如何?” “要不找慕容将军说说?” 孙春明嗤笑道:“慕容延钊毕竟人不在京,指着慕容延卿帮咱们出头不成?唉,分出去就分出去吧,咱家也不差钱,分出去越多,你爹我心里其实反而就越踏实,这石守信毕竟比慕容延钊的命长。” “正因为咱家不差钱,才更不应该沾赌啊,这是要惹祸端的,更何况大宋还禁赌。” “后世还特么禁黄呢,我这背景不比天上人间来的硬?”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事端,是把柄,更何况赌之一道最是害人,君子不为也,石守信想找条财路,咱送他个其他买卖就是,以咱爷俩的见识,难道还想不出好生意不成?反正我不同意。” “你以为我愿意沾染?读了两天书,还真拿自己当古人了不成?那毕竟是石守信,大宋也毕竟不是个法治社会,大不了咱家尽量不碰高利贷就是了。” “爹!” “滚蛋!” 孙悦很生气,甩下脸就走了。 孙春明看着孙悦闹小脾气的背影,无声苦笑了一声,眼中尽是疼爱。 说真的,谁愿意干这破事?谁愿意被人戳脊梁骨呢?可这事他必须得做。这么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他太清楚了,他早晚会变成这些老一代将领的白手套,甚至已经是白手套了。 可是,如今他们父子俩看上去好像挺风光,可谁的屁股上不是一手的屎,臭小子如今跟赵光美打得如此火热,他想干什么,难道自己还不知道么?知子莫如父啊。 说实在话,孙春明对此是不赞同的,他只想过自己的富贵日子,至于那种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的事,他一点都不想掺和,历史是那么容易被你一升斗小民给改变的么?但可惜,他拦不住这儿子。 男人的什么硬了就拉不住了?当然是翅膀啊。 为此,他只能尽力去给孙悦铺一条后路,反而要尽力的去抱紧赵光义的大腿,将来,他还要当赵光义的白手套,如此,或许到了事不可为那天,到了赵光美‘造反’的那天,他们家才有可能不被牵累。 再怎么娇艳的花朵也需要将根插在淤泥里才能吸收营养,混了一辈子体制的他其实比孙悦这么一刚出校门的愤青要明白得多,政治人物一旦没了依靠,什么感情啊,资历啊,都是特么的扯淡,风一吹就得倒,满打满算赵匡胤还剩下十五年的命,等到了那时候,除了自己,他还能靠谁呢。 阳光留给正人君子,而黑暗,总得有人去背负,他这双白手套,真正的主人,其实是孙悦啊。 公允来说,石守信其实也不算欺负人,否则人家就是想要入干股你也只能忍着,好歹人家答应把真金白银拿出来,而且拉来了高怀德,又给他们留了四成的份子,但靠赌赚钱,实在是为孙悦所不齿,至于自己这一片苦心他能不能懂,其实也并不那么重要。 杨蓉不知啥时候从后面冒了出来,递上了一杯豆水。 “老爷和悦哥儿又吵架了啊,要不要妾来从中斡旋一下?” 孙春明接过豆水,摆了摆手道:“我这儿子跟寻常孩子不同,你就不用管了,他有他的坚持,我有我的打算,也谈不上谁对谁错,你来的正好,正要跟你商量这股份的事,我手里只剩四成了,给你们两成吧,我知道你们没什么钱了,出人就行。” 杨蓉道:“老爷说这话做甚,岂不是见外了么?需要妾做什么您吩咐也就是了。” 孙春明道:“一码归一码,我对钱本也没什么兴趣了,只要咱们俩加起来能占大股就行,我跟你自然是用不着算账的,但你下面还有那么多姐妹呢不是,你知道,我父子俩一向不喜欢买人,这赌场要用的风尘女子只怕不在少数,这份子是让你分给他们的红利,赌场跟酒楼毕竟不同,恐怕……还需要些可以侍寝的女子,我……” “老爷您不必说了,妾明白的,这些事交给妾便是,老爷不必过问。” “唉……到头来还是要你来抛头露面做这些破事,我知道,那小子的体育馆也是你在帮着张罗那些女子之事,我这心里,还是不太好过的。”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姐妹们都说老爷这是再造之恩呢,女子不由己,除了老爷,谁还愿意给我们这些可怜人股份?老爷您不必放在心上,这是好事。” 第七十九章 赵德昭 孙春明前世毕竟是陪着他们单位领导去过澳门和拉斯维加斯的,所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赌博这玩意,除了老虎机他整不出来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难度,捎带手的,他还能把麻将给弄出来。 慎重考虑之后,孙春明决定,在丰乐楼后面再新建两个小楼,一个作赌场,另一个用来客宿,还可以再新拓展一个院子,丰乐楼从来也不是单单的一个楼,而是一个建筑群,正好用石守信他们的钱来规划一下,让整个丰乐楼的环境再上升一个台阶。 反正,石守信他们有的是钱,如此再投个三十万,自己只需要出十二万就行,艹,十二万也不是小钱啊! 赌场的生意孙春明是没时间管了,他现在一心忙着水泥的事,过两天洛阳的水泥厂就要正式投产了,相比之下那才是大事,他现在连丰乐楼都顾不上了,大多数时候都是老曹在打理,这赌场么,自然就只能交给老方了。 自然的,老方也就从建筑生意中退了出来,如今他那建筑生意虽然红火,但已经不是老方能拿得了主意的了,更何况他几乎是零利润销售,由他和他那些兄弟们管理赌场还是要更合适一些,小瘪三交给他来收拾,过江龙扔给石守信。 孙春明铁了心要做的事,孙悦管不了,眼不见为净,也懒得搭理他,他这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了。 他的体育馆,终于要开张了。那场面,真是相当的壮观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孙悦领着赵光美一块,就站在门口负责接待工作,跟几个月前丰乐楼开张的时候孙春明干的事差不多,因为这是赵光美的买卖,所以京城里的大小纨绔基本上都来捧场来了,加上孙悦在国子监的同学,半天时间竟也卖出去一百多张会员卡。 这一上午行礼行的,腰都特么酸了。 “悦哥儿,悦哥儿,你快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看着赵光美兴致勃勃的样子,孙悦强在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上前行礼,这一上午赵光美已经给他介绍好几十人了,没一个不是顶了尖的纨绔。 “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我侄子,赵德昭。” “见过赵公……嘎?大殿下?” 赵德昭笑笑道:“别什么殿下不殿下了,你跟我小叔既然是好友,跟我也不必这么客气,不过咱们可得各论各的,一直都有听闻你的神童之名,早就想见见了,可惜一直没机会。” “殿下说笑了,些许虚名而已,没什么用处。” “这就是你跟小叔一块弄的体育馆么?很好啊,都有什么好玩的,领我看看可好?能不能也给我一块滑板玩玩。” 孙悦苦笑道:“滑板这东西初学难免要摔一些跟头,而且说来恐怕还是有一些危险,恐不太适合大殿下玩耍,不过我这体育馆里还有一项运动叫桌球,大殿下若有兴趣,不如咱们看看?” 赵德昭身为大皇子,虽然未被封王,更没封太子,但鬼知道赵匡胤的心思怎么想的,孙悦觉得,他还是谨慎一点的好,赵光美定位就是个纨绔,自然玩什么都行,但这赵德昭,还是玩的体面一点吧。 而赵德昭,似乎也并不是真对滑板有什么兴趣,笑笑道:“既然孙兄这么说,那就客随主便吧。” 说着,赵德昭居然还十分客气地做了个手势示意孙悦先行,就算谈不上礼贤下士,但也算是平易近人了。 “对了,我听小叔说孙兄喜欢羊脂玉,正好我最近新得了一根这样的书签,便作为贺礼送给孙兄了吧。” 宋初时上层流行的顶级玉石是黄玉和红玉,羊脂玉虽然也堪称极品但相较之下却是稍差一筹的,赵德昭能拿出这么个贺礼,值不值钱不说,起码也是有心了。 孙悦连忙双手接过,握在手里略感一暖,便知是顶级的货色,当即连连谢过。 赵光美一旁道:“这买卖我也有份,你怎么不给我送贺礼?” 赵德昭道:“我与孙兄乃是同辈论交,送上贺礼自然是应有之意,你却是我的小叔,这世上哪有侄子送叔叔礼物的道理,反倒是你今天大喜,应该给我包一封零花钱才对吧。” 赵光美撇嘴,权当作没听见。 孙悦将书签恭恭敬敬地收到了袖子里,心中自然少不了一番盘算,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将他们俩引到桌球厅去,选了几根上好的球杆,让他们先试试手感。 “这东西怎么玩的,孙兄教教我?” 赵光美也跃跃欲试道:“对啊对啊,这东西怎么玩,” “其实我打的也不太好,那边有教练,可以让教练教一教咱们。” 当然了,孙悦的这个体育馆,所有的教练全是美女,孙悦还故意让他们穿上了v字领,为的就是低头教学时候的那一抹春光,看着姑娘悉心地教授赵德昭桌球,赵光美眼睛都直了,一只手不自觉的上下搓动着球杆。 “挺好玩的,小叔一块来打两杆玩玩啊。” “不了,今天主要是看你打,你学会了我再学。”说着,他还咽了口口水。 赵德昭笑了一下,也不当会事,继续打他的球,说来也是好笑,明明赵德昭才是侄子,年龄也比赵光美要小两岁,但这俩人往那一站,怎么看这赵光美都更像是个小辈。 等到赵德昭练够了,换了赵光美打球,赵德昭也没盯着人家教练的胸口看,反倒是取了两杯饮料,给孙悦一杯,自己一杯,闲聊了起来。 “我听说你们父子俩最近打算卖房子?” “啊,资金出了点问题,我爹要扩大生意,差点钱,只能先把房子卖了,那房子本来也打算换了。” “那你们一家人卖了房子之后住哪?” “啊,还不知道呢,听我爹安排呗,他总不能让我们流落街头吧。” “我与孙兄一见如故,正想跟你多亲近亲近呢,我今年刚出阁,宅子也是新建的,跟小叔的那个宅子离得也近,若是孙兄的房子真的卖了,不妨来我府上暂住一些时日。” “啊?” 第八十章 飘了 晚上在书房里,孙悦将二郎腿翘在桌子上,玩味的把玩着赵德昭送来的羊脂玉书签,不由嘀咕道:“有点意思。” 赵德昭虽然有点少年老成,但毕竟年少火候还差点意思,这拉拢结交的意思还是明显了些,当然,搬过去跟他住什么的,笑笑也就是了,这是赵德昭不成熟的表现,不用在意。 赵德昭拉拢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当然,从北宋目前的局势来看,赵匡胤没有一丁点要立赵德昭为太子的意思,甚至皇子出阁连个王爷都没封,赵德昭也没有表达过任何一丁点对于皇位的觊觎。 但是,今天这块羊脂玉,让孙悦觉得,这赵德昭应该并不是没有一点想法,恐怕他的这点想法,应该也瞒不住赵匡胤和赵光义吧,不过这也正常,赵德昭既嫡且长,凭什么就不让人家有点想法呢? 孙春明正在书房里看书,孙悦屁颠屁颠的就跑过去打算跟老爹显摆显摆。 直到孙春明听完孙悦的话,才皱着眉问道:“你在得意什么?” “额……” “你是不是以为,赵德昭拉拢于你,是看上了你的才华,你的潜力,在为将来做打算?” 孙悦不满地道:“难道不是?就许你抱赵光义的大腿,不许我抱赵德昭的?看如今官家的种种安排,确实有几分将来要托大事给赵光义的意思,赵德昭如今年小无力,无法改变局面,自然要着眼于将来才是,我年纪虽小,但才华潜力都是摆在这的,他拉拢我证明他有眼光才是。” 孙春明叹气道:“傻孩子啊,你这是飘了啊,你当这是起点小白文么?” “我……我怎么就飘了?从小你就这样,我一有点成绩你就说我飘,别人家孩子考试考到年级前十家长就给领出去吃好吃的,我考了全年级第一你也只会跟我说别骄傲,你怎么现在还这样?” 孙春明道:“你的潜力?你来告诉告诉我,你的潜力在哪?十年后混一身朱袍,二十年混一身紫袍,够逆天了吧,可国本大事,便是赵普又能说得上几句话?连我这么个穿越者,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不认为你能起什么作用,你觉得大殿下怎么就看出你有潜力了?你有什么值得大殿下拉拢的潜力?” 孙悦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却尤不服,拿出羊脂玉书签道:“可是,这不是在拉拢我么?” 孙春明道:“他的确是在拉拢你,可是他看上的,不是你的潜力,而是你跟三大王之间的关系啊!他不是在拉拢你,而是想通过你来拉拢三大王啊!很简单的道理,凭他自己争不过二大王,就想拉上三大王一块,他与三大王年龄相仿,天然就有这么个条件,可这是要犯官家忌讳的啊!你说,你在这其中,算是什么?” 孙悦抿着嘴,不说话了,后脊上冷汗都下来了。 “想明白了?一旦官家震怒,三大王和大殿下一个是他亲弟弟,一个是他亲儿子,你,就是那用来出气的出气筒,是那道最后的保险啊,他跟二大王争宠,争不过就全是你这小人挑拨他们天家亲情呀!” 秋风透过窗吹在身上,孙悦只觉得一阵阵发凉。 原本历史上,著名的德险之争后,赵匡胤开始了对赵光义不遗余力的打压,但他选择的方法并不是直接提升赵德昭的地位,更没有直接册立太子,而是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三幸光美府邸”,意图先扶持赵光美来分赵光义的权。 这说明,赵光美这个纨绔王爷,别看平时对政局屁用都没有,但是在某些关键时刻,他比所谓的宰相要有用的多得多。 这段历史,孙悦是熟知的,相反以孙春明的历史功底他可能并不知晓,可偏偏一眼看中问题关键所在的却是孙春明,这难道真的只是姜还是老的辣么?恐怕不是。 就像孙春明说的一样,他飘了。 这大半年来,他实在是太顺风顺水了,拜师后周三相、结交赵光美、以八岁之年被赐进士及第,宋初四大明相有三个现在都是他的结拜兄弟,让他有了种无所不能的错觉,让他有了种当小说主角的错觉,让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像三流小白文一样,怼天怼地怼空气,真的可以王八之气一震,四方豪杰慕名来投。 所以,他一个堂堂硕士毕业心理年龄接近三十岁的穿越者,才会只差一点,就被一个年仅十岁出头的小屁孩给玩了。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赶紧滚吧,想想以后怎么处理你跟大殿下的关系。” “知道了爹,你也早点休息吧,夜晚凉,不要熬夜了。” 孙春明笑骂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对了,过几天我要去趟洛阳,那边现在忙着呢,建赌场的事,你多少看顾一点,有些东西老方毕竟还玩不明白。” 孙悦撇嘴道:“又是去给赵光义拍马屁,还让我帮你开赌场。” “刚特么夸你两句,又没良心了不是?我这水泥是光给二大王一个人服务的么?你想想那水泥厂建在了哪。” “建在了哪?洛阳啊,额……德险之争?您是说……漕运?” “废话,洛阳城如今一片凋敝,漕运自然不通,若是日后洛阳能繁荣起来,漕运自然就要修上,德险之争还有十几年,谁能反对修这条河?洛阳本就有洛水环绕,修一条运河工作量很大么?臭小子,也不知道你老爹我一天天都是为了谁,你还嫌弃我开赌场?赶紧滚赶紧滚,瞅你就烦。” “哦。” 低着头,孙悦灰溜溜地就走了,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失魂落魄的。 不知为啥,明明屁事没有,但孙悦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受了打击,还是巨大的那种,再看手里的那块羊脂玉书签,刚才还觉得特别好看,现在只觉得难看的要死,一股邪火直顶他脑门,气的狠狠就把书签给摔了。 一直以来,以为无所不能的自己,原来不过是一个被十岁孩子玩弄于鼓掌的傻瓜,反倒是感觉上特怂特窝囊的孙春明才是那明眼观世的智者,人家的布局已经布到十五年后了,进可攻退可守,一边抱着赵二的大腿一边帮自己铺路,而自己,却还在因为这么点眼前的成就而沾沾自喜。 膨胀了啊。 第八十一章 热闹的早餐 雄鸡破晓,清晨的一天在孙悦家里的大公鸡的打鸣声中开始,这玩意比闹钟好使多了,孙悦迷迷糊糊的就睁开了眼睛,足足用了七八分钟的时间来跟被子搏斗,终于还是胜利了,穿上鞋,开始洗漱。 公鸡是曹母养的,入秋以来曹母的病情又加重了些许,发起病来除了老曹之外谁都不认识,听人说,当曹母连老曹都不认识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这人老了啊,眼前的事总是记不住,可几十年前的事却总能记得特清楚,于是曹母一老太太,算是彻底活在四十年前耶律阿保机南下之前的那几天了,成天惦记着媳妇,捎带手的,也惦记她的鸡。 所谓百善孝为先,小孩子胡闹的时候就得打,但老人胡闹起来就得顺着,就这样,老曹就在他们家养了只鸡,因为孙家和曹家分别住在一个院子的两进,所以老曹他们家的鸡一叫,连孙悦也没法睡懒觉了。 “臭鸡,早晚把你杀了吃肉。” 孙悦一边咬着嫩柳枝,一边狠狠地骂道,好像手中的嫩柳枝不再是刷牙的工具,而是一只香喷喷的鸡腿一般。 出了门,孙悦就去老曹他们家吃饭了,往常时候他们两家早饭很少在一起吃的,只有晚上才会聚一块好好吃一顿正餐,因为大家起床的时间不一样,孙悦和孙春明早上都有胡乱对付的习惯,现在托那只大公鸡的福,起床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况且今天孙悦就是想吃也没的吃,因为孙春明昨天已经出差去洛阳了,而杨蓉这女人虽然才色无双,但做饭的手艺却是半点也无,只会做一些煎茶甜点之类的零嘴,有点像后世只会做烘焙蛋糕,舒芙蕾都能搞定却不会闷大米饭的那种女人,也不知这样的女人娶进家到底是谁伺候谁。 孙悦从篮子里拿了两个鸡蛋,自己一个,曹军一个,一边往脑门上一磕,一边道:“军哥儿吃鸡蛋,长身体长力气。”然后笑着把皮扒了。 曹军也学着孙悦的样子把鸡蛋往脑门上一磕,结果蛋清蛋黄满脑袋都是,笑的全家人前仰后合,不由得幽怨地瞪了孙悦一眼“你哪来的生鸡蛋呢?” 孙悦笑笑道:“还能是哪,早起的时候鸡圈里掏的呗,你们家养的那公鸡,也是个鸡中色坯,叫唤完了就到处寻摸母鸡擒拿,非得踩着母鸡身上威风一番才罢休,我要不把蛋掏了,过两天就改孵小鸡了。” 张氏听了后啐了一声道:“谁家的鸡像谁,真是一家里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鸡。” 老曹脸一红道:“怎么又折我这来了?还有完没完啊。” 张氏冷着一张脸,不搭理他。 孙悦见状不由得大感好奇,一颗八卦的心在蠢蠢欲动。 曹婉小声解释道:“昨晚我娘发现了我爹养在外面的一个二房,都打了一晚上了。” 孙悦哦~了一声,心里表示活该,低下头继续默默吃饭。 老曹嘀咕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厉害的女人进门。” 曹婉放下碗筷,接话道:“爹,咱家以前穷的时候,你说的是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啊,能有这么好的女人。” 老曹脸一红,被亲姑娘这么一说,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低声埋怨道:“你到底是谁亲生的啊”。 曹婉道:“反正这件事我站在娘这边,要我看,你就是平时零花钱给的多了,等孙叔叔回来告诉他,以后一分钱也不许你在账上支取。” 老曹:“…………” 不一会,老方也过来了,咧着嘴大笑道:“弟妹啊,快快给我整点吃的,饿死我了。” 说着,老方坐在早饭桌上就开吃。 张氏冷言冷语道:“方大哥这是刚醒了要出去啊,还是刚从外面回来要睡觉啊,就这么点剩饭,爱吃不吃。” 自从孙春明要建赌场,并将建筑生意接手过来之后,老方就搬过来跟他们一个院住了,三进的院子住三家正好,不过老方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极少能看见他,听人说这货相好满城南,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寻思踏踏实实成个家过日子,似乎是打算这辈子就这么过了。 也因此,张氏对他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他觉得,老曹肯定是被这老方给带坏的。 老方被张氏这么一呛也愣了一下,求助似得目光扫过其余众人,然后对着老曹道:“又惹弟妹生气了?” 老曹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是你跟春花姑娘那事被弟妹知道了?” 老曹嗷的一下就蹦了起来,大喊道:“什么春花,你不要乱说,我跟他可什么关系都没有。” “哦~不是这事啊,那是你跟兄弟们背着弟妹借钱的那事?” 老曹都快哭了,“我啥时候管你们借钱了?我我我……” 一边说,还一边做贼心虚似得看了张氏一眼。 孙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怕再这么唠下去,老曹今晚上就得上大街上睡觉去了,便赶紧给拦下来道:“是曹伯伯养外室被婶婶发现了。” “哦~外室啊,小红还是小淘?” 噗~孙悦实在忍不住,一口粥还来不及咽肚全给喷了,看张氏手里青筋捏的直冒,孙悦真怕她顺手拿着盛粥的勺子把老曹给开个瓢。 “什么小红小淘,我和她们早就断了,你今天是故意来毁我的吧,是小晴,小晴!!” “哦~是小晴啊,她不是那个小倩的妹妹么?你啥时候把这姐妹花全都拿下的啊。” 孙悦算是看出来了,这老方分明就是故意的,至于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那就只有老曹自己知道了,这不,张氏实在是憋不住了,拎着老曹的耳朵又给拽走了。 老方嘿嘿乐着继续吃他的早饭,一边吃还一边嘀咕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欠钱不还。” 哈? 老方这一嘀咕,不说孙悦了,一桌子人全都愣了。 “那伯伯您刚才说的那什么小红小绿小倩的……” “我随口编的啊。” 第八十二章 来者不善(加更一) 屋外,张氏对着老曹的叫骂声跟背景音乐似得,屋里面吃早餐的这些人该干啥还干啥。 孙悦道:“方伯伯,一会吃完饭我跟你一块去赌场转转吧,我爹不在,有些东西您不懂的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呦?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不一向看不上赌场那点事么。” 孙悦苦笑道:“自己家的买卖,有啥看上看不上的呢。” 经过昨晚上的一夜苦思冥想,孙悦已经想明白了。 赌场这事,既然已成了定局,不如索性因势利导,将这东西尽量掌控住,好歹也是针对开封城高端群体的娱乐场所,想来,应该也不至于搞出倾家荡产卖儿卖女之类的罪恶之事吧。 之前他确实是膨胀的有些厉害了,石守信要做的买卖他都敢嗤之以鼻,还以为自己挺有理了。 为今之计,只能先做着了,好在他们家在其中的股份并不多,而且看孙春明的意思以后还得继续往里拉人,等那石守信贬出了京,他们家也就不用怕他什么了,到时候想抽身而退,也就容易多了。 曹婉问道:“对了方伯伯,咱们家这房子找到买主了么?” “有几个正在谈,正在商量最后的价钱,反正赌场那边要盖新楼,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不着急投入资金,咱们就先踏踏实实的住着便是。”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报,说门外有客人登门,来求见孙春明。 孙春明人还在洛阳呢,来人自然是见不着了,孙悦接过帖子看了一下,只见上面干干净净,只写了两个大字:魏伟。 这客贴跟后世名片的性质比较相似,一般敢这么光秃秃就写一名字的,要么就是实在没啥可写的无业游民,要么,就是一方豪杰,根本不愁别人不认识他。 “方伯伯,这魏伟是何许人也,您可曾认识?” 老方颇为严肃地道:“不认识,但我却听说过他的大名,这两年来开封城里几乎没有敢不给他面子的人,乃是一方大豪,不过这人名声并不怎么样,进门恐怕八成没好事,悦哥你跟我一块去会会他吧。” “有什么惹不起的背景?比咱家的还大些么?” “枢密使的妻弟,据说,枢密使许多不方便亲自做的事,都是他在干,便是朝中朱紫也要让他三分。” 孙悦恍然,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竟然是赵普的小舅子兼白手套。 要说他们家如今的背景也还算是挺硬了,赵二赵三,慕容延钊石守信,范质王溥魏仁浦,文、武、皇亲三样都占齐了,但这三样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上一个赵普来的硬,更何况人家还是实在亲戚。 因为这人说过一句“半部论语治天下”,所以大多人听到这名字第一反应就是文化不高,能力有限,似乎也没怎么听说他干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观赵普的一生,这货从来不在意自己在哪个部门,干什么职位,因为这货在哪个部门,哪个部门就是他的一言堂,在哪个职位,哪个职位就是大宋的第一宰相,一人之下,不管是太祖一朝还是太宗一朝皆是如此,比如他现在任职的这枢密使,这本来就是皇帝身边的一个秘书官,根本达不到宰相的高度,但只要赵普坐在那个位子上,这位置就是百官之首,这样的人物五千年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不服气么?不服气也得忍着,这就是赵普,翻遍史书几乎找不到他所干过的具体的事情,大体就介绍了这人的俩特点,一个是跋扈,想干成的事就非得干成不可,想用的人就非得用了不可,得罪他的人就非弄死不可,赵大和赵二都对此毫无办法。而另一个就是贪,大贪特贪,放一千年后属于枪毙五分钟都不解气的那种贪。 但这,其实就更显此人的可怕之处了,赵大赵二是什么人?竟能忍着这又贪又跋扈,独揽大权的赵普,这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所以,哪怕是他的一个妻弟找上门来,也由不得孙悦不慎重对待,连忙擦了擦嘴,简单整理了一下衣冠仪容,去客厅招待人家。 这魏伟年岁倒是也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跟孙春明的生理年龄差不多,身穿一白色的绸衫,往客厅上一坐,连腰板都是笔直笔直的,一眼看上去竟像是个彬彬有礼的举子,正在客厅上颇为文雅地喝茶。 老方和孙悦一个太老一个太小,明显不是他要见的孙春明的,但他依然彬彬有礼的站起来拱手行礼道:“见过二位,敢问二位是……” 孙悦道:“这是我方伯伯,跟我爹想来是不分彼此的,我爹便是孙春明,前一天去洛阳看水泥去了,魏公子有什么事,尽管与我们说便是,若是有我们不能做主的,等家父回来后一定会告诉他的。” 魏伟笑容可掬地道:“原来是孙掌柜家的公子,范、王、魏三位大人的共同弟子,世人皆知的小神童,还有南城冢虎方大哥,久仰久仰。” “不敢当不敢当,您太客气了。” 众人落座,魏伟道:“既然令尊大人不在,想来有些事跟您二位说也是一样的,只可惜不能跟孙掌柜一见,却是颇为遗憾,听闻孙掌柜才学惊人,魏某可是神交已久了。” 老方道:“好说,好说,魏掌柜的大名我们也是如雷贯耳许久了,等春哥儿回来,找个魏掌柜您方便的时间,我们在丰乐楼摆上一桌,到时还请魏掌柜,一定赏脸啊。” “一定一定,到时候也一定跟方大哥多喝几杯。” 又说了会客气话,这魏伟给人感觉到是如沐春风,挺舒服的。 “实不相瞒,这次过来,本是有点生意想跟孙掌柜谈,几既然二位能做主,不如我就说说?” “您请讲。” “我听说,诸位为了建赌场,打算把房子都给卖了?” “额……是有这么回事儿,怎么,您对我们这房子有兴趣?” “哦,并不是,是这样,我这手里正好也有些闲钱,一直都羡慕孙掌柜点石成金的能力,所以想掏些钱出来,占个股,也省的你们卖了房子没地方住,不方便。” “哦?可是我们家在这赌场里面一共也只有四成的股了,其中还有两成是给姑娘们的干股,这……” “不,别误会,我不分润赌场的份子,是这样,你们看行不行,我拿出五万贯出来投在赌场里,不参与赌场的具体经营,也不分润赌场的正常利润,只想跟诸位商量一下,将赌场里印子钱的业务承包下来,你们看,这生意可还做的?” “你要在我们赌场里放高利贷?” 蹭的一下,孙悦便站了起来,变了脸色。 第八十三章 原则(加更二) “你要在我们赌场里放高利贷?” 蹭的一下,孙悦便站了起来,变了脸色。 魏伟看起来愣了一下,随即笑笑道:“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魏掌柜,我们家赌场不放贷,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我们自己也是绝不碰这根线的。” 魏伟笑眯眯地道:“这是何必呢,干嘛要跟钱过意不去,这开赌场的,哪有不捞偏门的道理。” “魏公子不必再说了,您若是对其他生意感兴趣,大家可以一同发财,我们也愿意跟魏公子这样的能人交朋友,但此事却是绝无可能。” 魏伟又看向了老方:“方大哥也是这个意思?要知道,魏某人对朋友,向来都是极好的,开封城中,不愿意跟魏某做朋友的人,可是不多啊。” 老方笑笑道:“这确实也是我的意思,赌场输赢,乃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这买卖虽不如何光彩,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印子钱却是要沾血的,我老方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却也自认是一条汉子,这事,确实是没的商量。” 孙悦一喜,脱口而出道:“方伯伯好样的。” 魏伟的脸上终于变了颜色,红一块紫一块,阴沉道:“两位拒绝的如此干脆,难道就不需要等孙掌柜回来问问他的意见么?” “不必了,我的爹我了解,印子钱这种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松这个口的,魏掌柜若是还想当朋友,我们自然愿意高攀,若是想当敌人,有什么招我们接着便是了。” 魏伟闻言,低沉着脸沉默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道:“小郎君说话好冲的火气,这是做什么,买卖么,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难道还能强买强卖不成?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做不成合伙的兄弟,还可以做朋友么,就像你说的,这往后啊,咱们可以合作的地方还多得是,既然你们有这样的原则,那这买卖不谈也就是了,哪能结仇家呢,既然如此,那魏某就先行告辞了,等孙掌柜回来了,别忘了请我喝酒啊,我对孙掌柜可是神交已久啊,哈哈哈。” 说着,魏伟竟然像没事人一样,真的就走了,两人将他一直送出了门,一步三回头极其客气有礼的依依惜别,背影都看不见了,依然不怎么敢相信。 老方自己都不信地道:“这就完事了?” 孙悦摇摇头道:“他若是那种稍有不合心意就胡乱叫嚣的脑残,枢密使也不会扶他出来帮他们家赚钱了,祈祷吧,没有事最好,真有了什么事……” 孙悦还有半句话没说完,真要有什么事其实更好,他巴不得这赌场开不成呢,有赵普在前面挡着,也不用担心石守信的嫉恨了。 “唉!” 老方无奈的叹了口气,本以为他们家如今已经够厉害了,但碰上这种真正的白手套,才知道自己的心虚。 天作证,刚才老方拒绝的时候别看面上大义凛然的,但心里是真的一点底都没有。 甩了甩脑子,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了出去,这些事等孙春明从洛阳回来交给他去头疼也就是了,上辈子老爹唠唠叨叨最常跟他说的就是要认清自己的定位,什么角色就要干什么角色该干的事,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其他的事不归你管。 这话他想上网打游戏的时候听,关心孙春明事业的时候听,早恋打架的时候也听,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不过这辈子他却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嗯,他现在是个学生,任务是好好学习,学习以外的事不管,孙春明不在帮他操一操心就得了,管这闲事多闹得慌。 “方伯伯,快走吧,咱们去赌坊看看施工的进度。” “唉?这就走么?我早饭还没吃完呢。” 孙悦摇头道:“还是赶紧走吧,我怕一会我老师来逮我,魏相公最近闲的没事,看我成天野在外面不务正业正来气呢,说不准啥时候就来咱家家访,我好不容易有点理由偷一偷懒。” 如今的孙悦,平常跟魏仁浦接触的要更多一些,一来是因为范质和王溥都相对更忙一点,王溥要编纂唐会要,时间相对没那么充裕,范质则要修订一些礼乐典章之类的东西,而且身体也不太好还病了,赵匡胤要修大宋律,虽说明面上跟他没半点关系,但傻子都知道这玩意跟他所主持修正的周律是一脉相承下来的,几乎就是换了个皮,狗屁倒灶的事总去找他。 这二来么,则是相对来说,魏仁浦所教导的东西对孙悦来说也更有用一些,经史和刑律的基础学的差不多了之后,剩下的则更多是务虚的东西,反倒是魏仁辅一身在枢密院打磨出来的兵法,越学越感觉里面浩如烟海的学问。 说到底,北宋初年还是个铁与血的世界,他一介文人也不指着带兵打仗了,但将来去枢密院发挥一下余热,当个坐镇大后方光动嘴皮子的参谋还是兴趣很大的。 嗯,如今他跟魏仁浦混的已经相当熟了,熟到了有恰当理由都敢逃课的地步了,当然,国子监那边,有没有恰当理由他都是不怎么上课的。 说实话,魏仁浦那种到哪都板着脸一身正气的人其实并不是特别受待见的,比如老方这种半混子的职业就不怎么愿意跟他打交道,一听说魏仁浦一会可能要来,连忙拐带着孙悦就走了。 出门的时候,俩人看见老曹还在被张氏指着鼻子痛骂,估计这事三天两天之内算是过不去了,老曹不无仇恨地瞪了罪魁祸首的老方一眼,看得老方嘿嘿直乐,一点也不怕这老曹恼羞成怒的急眼什么的。 孙悦看着这对活宝夫妻,一时间也是有些莞尔,魏伟带来的阴郁冲淡了不少。 不管这世道怎样,事业怎样,钱多钱少又有什么打紧的,只要这些家人们都在,都能健健康康的,开开心心的,这天底下也就没多大的事了。 一出门口,发现曹母正在摇椅上迷迷糊糊地晒着太阳睡着了,孙悦还特意回屋取来个毯子给她盖上,怕他着了凉。 第八十四章 面试 孙家的赌场建在丰乐楼的后面,也要起两个三层左右的高楼,因为尝试用水泥和红砖去建,所以速度要比建一个木头的高楼要快上不少,整体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就差内外装修了。 也因此,软性方面的筹备也就提上日程了。 虽然在孙悦的眼里,这种用红砖头和土法水泥盖起来的小楼难看的要死,如果不在外面画上画就跟日伪的筒子楼似得,再怎么粉饰遮掩也盖不住一股子屯味,远没法跟木头造的丰乐楼正楼相比,但宋朝人坚定的认为这玩意比木头楼好看,孙悦也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建筑方面的事情老方自然都能搞定,用不着孙悦指手画脚的,老方搞不定的是软性,毕竟他们家建的这个赌场是仿照拉斯维加斯的,许多东西老方根本不明白,这才需要孙悦来指导指导。 比如招人,老方就完全不明白到底要招什么样的人,怎么做培训。 “悦哥儿,我今天正好约了几个伙计过来,你帮着给掌掌眼?” “嗯,行啊,不就是面试么,好歹以前也有过点被面试的经验。” 赌场如今还是个半成品,自然也没有可以用来招人的办公室,所以孙悦选择了在丰乐楼开了一个包间,摆上香茗,点上冰片,还让一个姐儿在一旁抚琴,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面试官的范也就出来了。 一个逼格高一点的面试,入职者进来之后也会怀揣一份敬畏之心,干活也会更努力一些,这是不管千年前还是千年后都共通的道理。 面试的一共就三个人,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壮汉,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伙,看上去都是市井中人,颇让孙悦不喜,只有一个身穿青衫的俊俏小生,看起来还比较顺眼,只可惜年纪略有一点不够,作荷官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场子。 将三人请来坐下,孙悦亲自端起煎茶给来人一一斟了,道“不要紧张,就是聊聊天,谁来先介绍一下自己给我认识认识,说说你有什么优势?” 瘦弱男人道:“我对赌博有热情,赌了一辈子,也算是个高手,我靠听就能听出色子大概有几点,十次里有七八次都能赢。” 孙悦闻言肃然起敬,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忙问道:“好!我们赌场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除了听色子之外还会什么?” “我还会特别能挨饿,不谦虚的说,我曾经七天只靠两个馒头就挺过来了。” “哈?敢问这位大师,您练这门绝技有什么用么?” “当然有用啊,没有这门绝技,我早就饿死了。” “额……您不是十次里有七八次都能赢么?” 瘦子脸一红道:“我婆娘摇色盅的话,十次里能听出来个七八次,别人摇的话也就能听出来五次左右。” 孙悦脸一黑,这跟瞎蒙的概率不是一样么,道:“那敢问尊夫人……” “被我输给别人了啊。” “……” “你放心,我肯定还会赢回来的,我跟你说,赌输很正常,但是输了一定要报仇,最瞧不起那些动不动就说戒赌、剁手的,男人一定要硬气,不怕输的苦就怕断了赌,爱拼才会赢,敢下注才行,要想富,下重注,赌场一刻钟,少做十年工,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谁家小孩天天哭,哪个赌徒天天输?小赌养家糊口,大赌发家致富,这是我做人的信念!” 孙悦一脸黑线的用手一指外边“滚!” 边上大汉怒哼一声,像拎小鸡一样的就把小瘦子给扔出去了。 孙悦目露赞许之色,大汉笑笑道:“孙家的买卖,也是这种货色能来碰运气的?要我说就挨揍挨的少。” 孙悦深表赞同,道:“多谢,这位大叔一定是有真本事的吧,可是会什么厉害的赌术?” 大汉道:“赌术?哪有什么赌术,全都是千数和骗术,鄙人不才,会一手还算凑合的千数。” “好!这才是真本事,开赌场的,不怕客人赢钱就怕客人出千抓不住,若是有人出千的话,你能抓得住么?” “不好说,因为每个人使的千术都不太一样,反正我自己出千是不怕被抓住的。” “哦?大叔对自己的千术这么有信心?” “不,我只是对挨揍比较有信心。” “…………” “我从小到大赌过几百局,几乎每次出千都会被抓住,但我每挨揍都能挺得住,我听说少林有一门功夫叫铁布衫,我感觉我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孙悦无奈,只得侧过脑袋大有深意地瞅着老方。 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人?亏老子还摆了这么大的阵仗!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 老方也挺无奈的,三拳两脚把号称擅长挨揍的大汉给打了出去,真不能怪他不努力,他已经大索全城的去找了,事实证明传说中的赌术高手是不存在的,所谓十赌九输,另一个赢的那个绝哔就是因为运气好而已。 孙悦只得将希望放在最后一人身上,道:“这位公子,不知您又擅长什么?” 那俊俏公子笑道:“我不会赌博,听说你们招的人希望有算学的基础,我就来试试。” 孙悦大喜,要知道赌术千术都是小道,算概率才是王道,只要有点底子,孙悦就能教出个概率大师出来,忙道:“公子学过算学?” “不错,而且我心算很快,实不相瞒,在下还从未遇到过心算比我快的人呢。” “一百零六乘四千三百二十一等于多少。” “五十一万零三二百八十六。” “两千六百一十三乘三十二加八万三千八再减去九万九千六等于多少?” “四十五万三千二百四。” “十五乘以三等于多少?” “六万五千八百四十八。” “你这差的也太远了啊。” “我没说我算的准啊,你就说算的快不快吧。” “…………” 孙悦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想到自己一上午啥也没干,就跟三个二货逗了会闷子,他就替自己那些宝贵的时间心疼的慌。 第八十五章 冰球比赛 一晃眼又是两个月过去,秋去冬来,又到了不乐意出屋的时候。 开封的冬天还是挺冷的,冷的孙悦前世一个东北上大学的孩子都有些受不了,每天出门的时候孙春明都会给他穿成个球一样,走路都是外八字的。 冬天真正熬人的是上厕所,毕竟屋里有炭出门有衣,可上厕所就没办法了,孙春明和孙悦都穿越快两年了都没适应宋人屋里拉屎的习惯,有时候北风一吹,吹的都感觉不到小丁丁的存在了,生怕这玩意还没等发育就失去了功能。 隔着大棉裤,捂着屁股哆哆嗦嗦的回了屋,往新建好的热炕上一坐,孙悦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围着火炉,全家人正在开会。 孙春明见孙悦终于从厕所回来了,清了清嗓子便道:“跟大家说个事,家里的这个宅子,已经找好买主了,托这新式炉子和热炕的福,一共卖了二十万多贯。” 众人都没说什么,杨蓉和曹婉在低着头绣花,曹军捧着桌上的一点坚果饿死鬼投胎似得不停的往嘴里送,张氏在给家里人缝补衣服,老方和老曹则是早就知道,孙悦则还沉浸在刚才风吹蛋蛋凉的气氛里无法自拔,气氛一时间略有一点尬。 “新宅子我已经寻好了,在北城,一个五进的院子,比现在这个大了一倍,布置和环境都挺好的,至于各家细节上的装饰,咱们随着各人喜欢的来就是,一人一进,还能空出来两进,我打算一进用来住下人,另一进暂时空着,你们想不想去看看新家?” 孙悦道:“我一会要去体育馆,今天有一场冰球比赛,是我国子监的同学对三大王他们,我去给他们当裁判。” 曹婉道:“我一会陪悦哥儿去看冰球。” 曹军道:“那你们都去,我一个人在家还有啥意思?我也要去看冰球。” 孙春明的脸又黑了,乔迁之喜啊,这三个小孩对新房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么? 可能是怕他尴尬,还是杨蓉问道:“咱家这房子本是为了凑钱才买的,怎么又有钱买一个更大的了?” 孙春明得意地道:“唉,生意么,关键就在变通两个字上,这两个月里,丰乐楼的生意还算不错,水泥厂那块也已经没什么投入了,缺口只有八万贯左右,还能剩下不少,我跟那户卖主商量好了,十万贯先当首付,也就是订金付了,等后天赌场开张,咱们家就有钱了,水泥厂那块还有一点尾款,刚好够把第二批补上,再剩下的,分两年之内还清。” 孙悦皱眉道:“卖主不缺钱么?若不是像咱家一样缺大笔的资金周转,干嘛要卖宅子?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孙春明道:“是三个崽卖爷田的败家子,家里老人死了,把宅子卖了正好分家过,不但已经立下了字据,而且还在开封府备了案。” 孙悦了然,既然已经在开封府备案了,凭他们家跟赵光义的关系,确实也不怕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了。 又聊了一会新宅子的事,孙春明见几个小崽子确实是兴致缺缺,他说着也没什么意思,不一会,话头就止住了,孙悦道:“那爹,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啊。” 孙春明无奈扶了下额头,这孩子穿过来两年,越来越像是个真的熊孩子了,他这身份代入的还挺快,只得道:“去吧去吧,不过冰球这东西毕竟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又有身体碰撞,你们幼,看看就好了,千万别下场玩。” “知道了爹,我们走了。” 说着,三个棉球一样的熊孩子一溜烟的就跑了,留下孙春明和老曹老方面面相觑,说话都没意思了。 却说三人来到了体育馆,比赛的双方都已经穿戴好各自的防具,准备就位了。 体育馆如今具体事务都是吕蒙正在弄,毕竟人家是将来能当宰相的苗子,诺大一个国家都能管理的井井有条,小小的一个体育馆自然不在话下,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原来单纯为了滑板而来的公子哥们已经深深的痴迷于各种竞技运动而不可自拔了,就连观众席也是人满为患,其中杨蓉花心思找来当托的小姐姐只占了三成左右,剩下的少男少女竟然都是自发的过来买票看比赛的。 孙悦估计,等后天他们家赌场开张,他甚至可以琢磨着开赌球了。 今天比赛是分红蓝两方在打的,红方是以赵光美为首的一票京城纨绔,赵德昭也像模像样的穿上了防护服,虽然杜老太后还在丧期,但这种体育运动却是能勉强归到健体类里面去的,倒也没人找这个茬,而蓝方则是国子监的学生们,好吧其实也都是一票纨绔,但更多的都是文官家的孩子。 文武之争,可并不只是大人们的游戏,虽然宋初时武将的地位还略在文官之上,尤其是这边还有赵光美和赵德昭在,但少年人么,难免脾气大一些,竞技场上这帮国子监的学生还真不怵。 孙悦像模像样的坐在了裁判席上,一本正经地道:“体育精神,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双方无论输赢,都不许记恨,更不许赛后找小茬,听到没有?” 众人纷纷口头表示答应,但看他们对峙那恶狠狠的劲头,孙悦估计这话肯定没往心里去,只求国子监这面能稍稍克制一点,最起码别伤了赵德昭。 “各就各位~开始!” 随着孙悦的一声令下,赵光美一骑当先,率先抢过蓝队手里的冰球,在冰面上好似一只灵活的水鱼一样,左躲右闪,绕过一个又一个拦截,很快就冲到了蓝队的大门,漂亮的一个大力抽射,破门得分。 孙悦见此暗暗点头,这赵光美其实还挺有运动天赋的么,当然,这跟他接触滑板比较早,身体平衡性更好也有关系,不过最关键的恐怕还是蓝队忌惮他三大王的身份不敢认真拦他。 也不知那观众席上多少是真的多少是托,反正整个冰场都爆发出了惊涛骇浪一般的欢呼声,无数的漂亮小姐姐疯狂地喊着三大王的名字,这都是一个多月以来孙悦找托刻意引导的结果,虽然封建社会中直接叫人名字是一件挺不礼貌的做法,但不得不说在这样的场合下,真的是很热血。 只见赵光美风骚地在冰面上转着圈,还冲着第一排看台上曹婉的位置表演了一个高难度的空中转体。 曹婉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甜甜的一笑,然后站起来大喊道:“吕蒙正,加油。” 啪! 就在赵光美嘚瑟的功夫,吕蒙正已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破门得分了。 虽然带着厚厚的头盔看不清赵光美脸上的神色,但孙悦估计,应该不是绿色就是黑色的。 第八十六章 意外? 球场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渐渐的变成了吕蒙正和赵光美两个人的个人秀。 当吕蒙正拿到球的时候,赵光美一定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抢球,而当赵光美拿到球的时候,吕蒙正也经常有意无意的拦着,一开始大家还都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但后来发现他们不管是谁进球了都会有意无意的往观众席上曹婉的位置看,也就索性成全他们俩,尽量将球多传给他们俩。 这人啊,进化一万年也逃不掉动物的本性,动物界为了争夺交配权可以互相打得头破血流半死不活,而其实也差不多,区别是动物界中打赢的一定可以骑自己心仪的雌性,而人却不一定能称心如意。 每当赵光美进球的时候,曹婉都会伸出大拇指,笑着说:“三大王真棒。” 而每当吕蒙正拿到球的时候,曹婉就会又蹦又跳,欢呼雀跃,这其中的差别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以至于虽然整个体育馆的姑娘们几乎都在给赵光美加油,其中也不乏想要给他生猴子的,但这些姑娘中没有曹婉,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孙悦也不由暗自诧异,他们俩不是都已经断了么?这是藕断丝连了,还是这吕蒙正被赐了出身之后死灰复燃了? 这一切,自然全都被双方玩球的队友们看在了眼里,尤其是一直默默划水的赵德昭,他先是分别朝赵光美和吕蒙正之间看了看,又扭头看了看张牙舞爪的曹婉正在给吕蒙正加油打气的曹婉。 溜溜凑过来,贴着气喘吁吁的赵光美道:“小叔喜欢那个姑娘?看起来,似乎是有情敌?” 赵光美没好气地道:“有你什么事,小屁孩毛都没长全呢,我的事不用你管。” 赵德昭听出赵光美声音里带着火气,倒也不恼,而是道:“这姑娘好生没有眼光啊,怎么,竟然还瞧不上小叔不成?还有那个书生,好生不懂眼色。” “打你的球,别胡说八道了,我跟曹婉什么关系都没有,这就是一场单纯的球赛。”说着,赵光美理都不理他,奔着球就冲了过去,继续投入到他和吕蒙正的争抢游戏之中。 赵德昭却是笑了笑,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好半天,才拿起球杆自顾自的继续打球去了。 嗖~ 又一次吕蒙正接到了球,娴熟的过人走位,不过这次他却没来得及碰上赵光美,却是被赵德昭给呲溜的一下挡在了他的前面。 若是旁人,以吕蒙正的技术轻轻一撞也就撞开了,但这毕竟是赵德昭,甭管嘴上再怎么说,谁能对他没点顾虑?人家今年才十岁,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万一真撞坏了可咋整? 于是嘭的一声,吕蒙正一个急闪,赵德昭没事了,他却一屁股坐在了冰面上,而赵德昭却趁机抢过冰球射门得分。 孙悦微微皱了下眉,赵德昭刚才绝对是故意的,那根本就不是防御的动作,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在欺负人。 可偏偏人家还没犯规,孙悦也不好吹他。 比赛继续,这回由赵光美控球,吕蒙正要拦,却发现左侧一个小个子身影冲着自己笔直的冲了过来,正是赵德昭,看上去似乎是想跟自己来个碰撞,眼看着拐弯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吕蒙正只好一个急停,又摔了,而且因为刚才的速度太快,这一下急停急摔特别的狠,好半天都没起来。 众人连忙将吕蒙正扶了起来,一时间都有些气愤,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有李沆骂道:“日他娘,这孙子绝对是故意的。” 吕蒙正抬手啪的一下打在了李沆的脑袋上:“不要命了?赶紧继续打球。” 李沆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这要是上纲上线,要他命都不是不可能,只是依然觉得很气,恶狠狠的瞪了赵德昭一眼。 球赛继续。 嗖~ 李沆一个漂亮的回传,将球整张好好的传到了吕蒙正的球杆下,吕蒙正马上就势如猛虎的转身突破,然后,一个娇小的身影,又从正面朝他撞了过来。 不用说,又是赵德昭,他是铁了心仗着自己年幼又身份尊贵欺负人了。 吕蒙正这回倒也不慌,当即朝左边一闪,这次却没有倒,而是双腿用力大喝一声,竟然整个人跳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来保持身体的平衡,平平稳稳的落了下来,这利索又潇洒的动作,看得看台上的一众关中全都忍不住一阵叫好。 漂亮! 太漂亮了,孙悦也在心里暗赞,这动作都快赶上后世的职业冰球运动员了。 而与他错身一过的赵德昭却是一愣,万万没想到吕蒙正的技术会有这么好,尤其是这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来的掌声,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羞辱了一样。 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于是,鬼使神差的,赵德昭脑子一热,悄悄的将球杆往身后一递,不偏不倚正好勾在落地后惯性前扑的吕蒙正的脚上。 嘭. 这回,吕蒙正整个人直接横着就摔地上了,在冰面上滑了足足七八米才停下,孙悦吓得连忙从裁判椅上跳下来跑去关心他的伤势,这要是劲寸了,摔折他几根肋骨都是正常的。 “我日你娘!” 李沆再也忍不住了,这是打球还是打人?也是一时热血冲了脑子,李沆三两步冲了过来,抬起球杆照着赵德昭带着头盔的脑袋就是一棍,咚! “大殿下!保护大殿下!” 也不知哪个缺德的喊了一句:“抓刺客!” 整个场面彻底乱了起来。 一时间,球杆全都当做木剑在劈砍,勋贵和国子监的学生们大打出手的打成了一团,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孙悦大急,连忙吹着哨子,奋力的插了进去想把两方人马拉开,一边大喊道:“住手!都住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友谊!友谊!卧槽,谁特么打我?” 没多大一会,孙悦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了,还不知道是哪打的,眼看着这双方都打出了真火,彻底拉不开了,只得无奈的喊道:“都特么看着点,别乱打,莫要伤了大殿下!艹,也特么不要伤了裁判!!啊~~!!” 台上的观众们都看傻了,他们本来是看打球的,怎么稀里糊涂就变成看打架了呢? 第八十七章 崩溃(上) 冰场上,一片狼藉,医馆里一片哀嚎。 庆幸这体育馆建的时候孙悦就有先见之明弄了两个医馆,否则他还真怕这些少年人火气大一会又要打。 孙悦捂着脑袋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这一群人里数他被揍的最惨,虽然都是误伤,可谁让全场就他没穿防护服呢。 关切地扒拉了一下吕蒙正,这货被摔断了两根肋骨,正躺那呻吟呢:“大哥没事吧。” “死不了。” 又转向李沆:“你呢。” 李沆晃了晃被敲的迷糊的脑袋:“还行” “都没事就赶紧起来跟我走吧。” 李沆道:“去哪?” “去给大殿下道歉啊。” 李沆大怒:“凭什么?明明是他先手脏的。” 还是吕蒙正挣扎着起身,拍了拍李沆的脑袋道:“就凭他是大殿下啊,不要任性了,你扶我一把。” 孙悦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形势比人强,就算换了上辈子新时代人与人之间也不是真正平等的,少年人的成长,总是先从委屈开始的。 三个人相互搀扶,一瘸一拐的来到隔壁纨绔们的那一屋,这一屋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不过伤的最轻的却是赵德昭这个罪魁祸首,除了一开始隔着头盔挨了李沆一下之外,愣是一点事也没有,显然国子监那边动手的时候都是有分寸的,都故意避开了他。 “大殿下,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伤?我带着我的大哥二哥来给您赔礼来了,还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吕蒙正强撑着脱开李沆的搀扶,忍着肋骨骨折的疼痛弯下腰行礼,疼的冷汗都下来了,道:“千错万错都是吕某的错,还请大殿下大人有大量,望大殿下海涵。” 孙悦隐晦的踢了李沆一脚,李沆也只得不情不愿地道:“大殿下,我错了,你要是不解气,你就打回来吧。” 赵德昭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们仨也不说话,还是赵光美踢了他一脚道:“差不多得了。” 赵德昭突然哈哈大笑道:“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打球么,有点火气多正常点事,难道我是那小气的人么?快起来快起来,不打不相识么,几位兄弟没什么事吧?正所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打球的目的是交朋友,伤了和气就不好了么,这样,一会我在丰乐楼摆上一桌,大老爷们,还能拿把这小事当回事不成?” 孙悦见赵德昭没有追究的意思,连忙松了口气,别的不提,就光是李沆那句干你娘,不说弄死他,毁他的仕途绝对是够了,当即道:“大殿下说笑了,既然是丰乐楼摆酒,怎么可能让大殿下破费,我来,我来,这球赛是我组织的,便算是我向双方赔罪吧。” “也好,那我就不跟孙兄弟客气了,两位兄弟快快回去歇息去吧,切莫牵动了伤势,对了孙兄弟,说起这次比赛,我看其实是很好的,虽然最后出了点意外,但并不能怪在你的头上,是这样,前天父亲找我,说对你那冰球兴趣不大,但对你那橄榄球却很是喜欢,说是很有几分练兵之道,是比蹴鞠更适合军中游戏,打算在全军推广,同时在你这场子里搞个军中大比,因为我最近常来你这运动馆锻炼,这事就让我来负责了,你可得帮帮我啊。” 孙悦心中苦笑,自然道:“一定一定,那,大殿下,我就先送我两位结义兄长走了。” “不送。” 孙悦弯腰行礼,走到一边扶起吕蒙正,一瘸一拐的走了。 赵光美坐到了赵德昭的身边,低声道:“小昭你这次……确实是有点手脏了,我知道你这是为我出气,但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赵德昭笑了笑,用更低的声音小声道:“小叔愿意跟这些人一块玩,自然是极好的,可咱们把架子放下,那叫礼贤下士,端起来,却更是理所应当,爹爹教育我们,对外人可以礼贤下士,但必须得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君,否则,将来这帮人会蹬鼻子上脸的。” 赵光美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离开后,吕蒙正和李沆自然兴致不高,甚至整个国子监都有点闷闷不乐的,这场群架打的,因为顾虑赵光美和赵德昭,所以他们都感觉有点没发挥好,吃了不小的亏,以至于连之后丰乐楼的大餐都吃的不怎么爽快,关键是他们打完架一会还得接着去上课,这鼻青脸肿的形象多不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孙悦这边的小孩子胡闹,孙春明并不如何关心,虽然当天看他鼻青脸肿的也挺心疼,不过打架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确定过赵德昭没被伤着之后,他就连问都懒得问了。 眼瞅着赌场就要开张,他已经忙的脚不沾地了。 终于到了日子,孙春明和老曹老方去赌场做事,张氏杨蓉则领着三个孩子雇了一堆佣人忙活着搬家,过了今天,他们就得给房子的买主把地方腾出来,好在新家虽然还没装修妥当,却也已经勉强可以住人,孙悦则换上了朝服,难得的跑去了翰林院执勤,毕竟,他还是个翰林院行走呢,因为魏仁浦并没有像原本历史中一样成天抱病在床不理赵匡胤,所以他也和范质王溥一样有了修书的任务,孙悦作为翰林院行走,正好做他编纂武略的助手。 却说赌场这边,不同于丰乐楼和体育馆开张时搞得那么大气声张,因为毕竟是律法所不允的东西,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是背后的靠山较硬,来的人也还是不少的。 赌场分成了两个区,分别是赌区和博区,赌区自不必说,除了色子之外他们还加入了轮盘、大小点、庄闲等纯凭运气的项目,赌场靠概率赚钱,博区则更像是一个棋牌室,引进了麻将和扑克,玩法自然也是多彩多样,赌场主要靠抽水营收,都是宋人没见过的新奇玩意,自有美女负责教授,很快来玩的客人们便沉迷于其中无法自拔,砝码哗啦哗啦的往外兑。 “兄弟,输光了?可惜,太可惜了,你之前明明运气这么好的,要是再有一点本钱,肯定能全赢回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我是进京来置办货物的,现在本钱输光了,这要是回了家,我兄弟会砍死我的。” “不要怕,赌输了,赢回来就是了,我这有点砝码,可以先借给兄弟应应急,赢了您在还我么。” “多少利?” “不多,一个月,才两成,今天还上不收。” 砰的一声,说话之人只觉得后脖领子一紧,整个人竟被提溜了起来,老方怒道:“你在我赌场放贷?找死!” “误会啊大哥,误会啊,我是魏掌柜的人,魏掌柜说,跟你们是商量好了的呀。” “放屁!我们什么时候答应他放贷了!” “是我答应的。” 老方回头,就见石守信和魏伟一人手里端着杯果酒,肩并肩的走了过来,看起来,关系极是不错。 第八十八章 崩溃(中) 赌场的大办公室里,石守信、高怀德、慕容延卿、魏伟,还有孙春明五个人,颇为严肃的坐成了一个圈。 “石大哥,敢问兄弟可是有什么做的不当的地方?” “兄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开封城谁不知道你孙兄弟你做事滴水不漏,谁听说过你做过什么不当的地方?再说兄弟么,就算你做了什么不当的事,那也是要相互体谅的么。” 孙春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太冲,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平缓地问道:“那敢问石大哥,他是怎么回事?” 自从孙春明从洛阳回来之后,魏伟自然是尤不死心的又找上来了,不过这方面孙春明倒是没有让孙悦失望,高利贷这事,说什么也没有答应,纵使深陷淤泥,他至少还保留着自己的底线。 自然,那天他们倒是也没有不欢而散什么的,魏伟表现的就像一个真正的生意人,不但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跟孙春明喝酒聊天聊得极为投契,再加上他们又都是白手套,大有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 而今天,这魏伟居然堂而皇之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放贷,这无异于是在狠狠打他的脸了。 高怀德开口道:“孙兄弟,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好兄弟么,这钱谁赚不是赚?魏兄弟在咱们场子放贷,每个月给咱们三万贯的费用,何必跟钱有仇呢?” 老方在一旁忍不住怒道:“可是这个钱赚的丧良心,这沾血的钱!点检,您是咱大宋顶了尖的大人物,注定要青史留名的,何必还要赚这点蝇头小利,您看看外面的火爆场景,这赌场还怕没有钱赚么?您这么做就不怕留下个贪渎的恶名吗!” 石守信呵呵笑道:“要不怎么说孙兄弟不是凡人呢,好家伙,你这赌场开的,可比我想象中厉害多了啊,哈哈,真是好兄弟啊,不过啊,钱这个东西,谁又能嫌他太多呢?至于这钱沾不沾血,我老石这辈子领兵杀人少说也有十几万了,这点血,我还真不在乎,另外老方啊,这间屋子里,什么时候特娘的轮到你说话了?给我滚出去!” 老方一愣,估摸着是没想到石守信居然会如此直白的骂他,一时间羞愤交加,双手死死地握着拳,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动手,而石守信则好整以暇地斜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老方气的要死却又进退失据的样子。 还是孙春明一伸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方大哥,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春哥儿~” “出去。” 老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转身出去的时候使劲把门给摔了一下,外面传来砰砰的声音和老方憋屈的低吼,估计是在用拳头打楼梯撒气。 孙春明此时已经顾不上他了,石守信这么跟老方说话,相当于把他的面皮撕下来扔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恐怕这是奔着翻脸来的了,当即伸出略微有些发抖的手,取了桌上的茶,缓缓地喝了一口才稳定下自己的思绪。 “点检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咱们可是说好的,点检并不参与赌场的具体管理,只负责分红而已。” 石守信笑道:“日常的经营么,我自然是不会管的,但这样的大事,我好歹也是股东么,难道还不能提一提意见?” 孙春明放下茶杯,语气平缓却异常坚定地道:“放贷这事,我不同意。” 石守信咪咪着眼,语气颇为阴郁地道:“兄弟,有些话你最好想想再说。” “不用想了,这事没商量,点检若是拿我当兄弟,自然是孙某的荣幸,若是不想交我这个兄弟,孙某自然也不敢高攀。” 石守信哈哈笑道:“那好,现在咱们表决一下,这事你孙兄弟不同意,但是我同意,其他几位兄弟呢?你们觉得如何?” 高怀德笑眯眯地道:“石大哥既然同意了,我自然也是同意的。” 于是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慕容延卿,赌场的这点股份,孙春明占了四成,石守信占了两成,高怀德占了一成,算下来现在是四对三,慕容延卿手里的三成,就很重要了。 “慕容兄长!印子钱不能放,令兄出将入相一辈子,可是从没有过污名啊!” 石守信则嘿嘿笑道:“慕容老弟,没事,咱们这都是多少年关系了,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可是有实差的。” “我……” 慕容延卿看了孙春明一眼,略带歉意的传递了一个眼神道:“家兄不在,我听石大哥的。” 孙春明捏了捏椅子上的把手,手背上青筋都冒出来了,良久,叹息一声道:“如此,我退股。” 魏伟笑道:“若是孙掌柜退股的话,小弟倒是愿意接手。” 高怀德也道:“我也愿意把手里的股份增一点。” “这赌场我前前后后一共投入了十二万贯,心思就不算了,不管你们怎么分,我只想把我投进来的钱拿走。” 石守信呵呵冷笑道:“八万,孙兄弟不愿意卖就算了。” 孙春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石守信洋溢着热情、豪爽的脸,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八万就八万。” 魏伟神奇的从怀里掏出一纸字契,道:“八万贯啊,这可不是比小钱,我需要准备准备,孙掌柜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月之内一定把八万贯一文不少的送上,若孙掌柜同意,咱们这就可以去开封府备案。” 孙春明十分痛快的签字画押,几个月心血建造的大赌场,好不容易开张,一文钱都还没来得及赚,就先赔了四万贯。 不过他倒也没有像老方那样情绪失控,整个过程全都非常的配合,除了命老方事后建一睹水泥墙将丰乐楼和赌场分开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多余动作和反应。 ………… 当孙悦从翰林院回到他们新搬的家时,本以为正在赌场数钱的孙春明和老曹老方三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家里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咋了这是?” 听明白前因后果,孙悦不但没觉得难过,反倒是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没事,不就是赔了四万贯么,咱家又不差钱,我还巴不得那赌场赶紧甩手呢,当初我就不同意这买卖。” 孙春明道:“不是四万的事,我感觉这事还没完,这事看起来像是早有预谋,若是人家针对咱们,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的。” 老曹叹气一声道:“别说这个了,吃饭吧,再憋屈也得吃饭啊。” 说着话,下人来报,有贵客上门,孙春明父子去客厅一瞧,竟是魏伟。 “魏公子还来干什么?莫非是八万贯凑出来了?” 魏伟笑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一件事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提醒孙兄一下。” “什么事?” “你们现在住的这个宅子,其实,是我的。” 第八十九章 崩溃(下)加更一 新家的客厅,魏伟淡定自若的坐在他们家的客厅上美滋滋的饮茶,态度温和,语调亲切,可说出来的内容,却跟寒冬的风一样,直往他们父子俩的心里吹。 “你们现在住的这个宅子,原来是我的。” 孙春明心中暗感不妙,开口道:“那又如何?既然我已经买下来了,自然就是我的了,难道你反悔不想卖了?” “按照咱们签的字契,你只付了我一点订金,下个月十五号,你就要付我一笔六万贯的款项,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你该筹钱了,否则,这么好的宅子,我可就要收回去了。” 孙悦道:“我爹欠你六万,你欠我爹八万,抹一下不就行了?算下来其实你还欠了我爹两万啊。” “不不不不,账可不是这么算的,小郎君,我欠你爹的的这八万,是约定三十天还的,你爹欠我的这六万,还有十五天就要还了,所以如果你们到时候还不上的话,我就要先收了房子,然后再还你们八万,您说,是这么个理吧。” 孙春明心里一痛,忍不住捂了下胸口,严重厉色闪过道:“我现在的确没什么钱了,这二年积攒的家业全都投在了赌坊和这宅子里,但区区六万贯你也想坑我?别的不说,光是水泥那边的尾款就……” 说着,孙春明脸色突然一变。 魏伟笑道:“怎么,想起来了?我知道,石点检还欠你们五万贯的工程尾款还没有结,可是孙掌柜真的还确定,你能在十五天之内要来尾款么?” 孙春明咬着牙切着齿,从牙缝里往外挤出一句话道:“你们联手坑我?” “孙掌柜这话就有点伤人了,在商言商,咱们做生意的,自然要想办法将利润最大化才是,我这生意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给我姐夫打长工的,有三分的利润却只赚一分,反倒是愧对东家,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孙悦颇为按奈不住地怒道:“我知道你姐夫是赵普!可难道你以为我们背后就没有靠山么?” 魏伟故作惊诧地道:“小郎君何出此言?这字契上白纸黑字写的分明,又是开封府证过的,大家都是商业行为,怎么这话让你说的,好像我在强买强卖一样?莫非孙掌柜打算借着二大王的势力来逼迫于我?” “你……” 孙春明一把拉住孙悦,道:“好了儿子,人在江湖,挨打要立正,这次被套,是我的过错,下次注意也就是了,不要失了里子再丢了体面。” 说罢,孙春明开口道:“你们的目的,应该不是只为了坑我十几万的钱吧,你们还有什么打算?” 魏伟啪的一拍巴掌道:“聪明,孙掌柜果然聪明,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既然孙掌柜这么说,那我也实不相瞒了,我们看上的,是您丰乐楼的股份,您知道,那赌场跟丰乐楼联手起来,才是最赚钱的,我知道这丰乐楼您当时和杨姑娘一共投了六十万(前面部分有人说我总投资太大,已经给改成七十万了),我们也不占您便宜,我们给你七十万,只要三成的份子就好,到时候您依然占着四,是丰乐楼的最大股东,如何?” 孙春明冷笑:“然后就再像今天似得的,被你们联手给赶出来么?” 魏伟坦然地道:“自然是不会了的,丰乐楼跟赌场毕竟不一样,赌场我们把您挤出去,只要学会您设计的那些新奇的玩法,我们照样能开,甚至只要我们手脏一点赚的还会比您更多,但丰乐楼能有今天全是靠您那不断变着花样的炒菜和几种您独家酿造的美酒,因此您大可以放心,丰乐楼我们是绝不会鸠占鹊巢的。” “呵呵。” 孙春明气的都乐了,“虽说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但区区六万贯,我还真不放在眼里,请回吧,再说,我们一家子全都是苦出身,便是没了房子,大不了露宿街头罢了,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送客!” 魏伟还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孙掌柜这是在做什么,您这不是意气用事么,我姐夫告诉我,男儿在世要学会能伸能缩,不就是一口气么,有什么咽不下的?要不您打我一顿出出气?俗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啊,我上个月初来您府上拜访的时候就说过,这开封城里啊,不愿意跟我交朋友的,不多。” 孙春明突然摔了杯子怒道:“这口气老子还真就不咽了,滚!别逼我动手打你,失了你我的身份!” 魏伟笑了笑,他还真不怕孙春明打他,到了他们这个身份地位,谁先动手能讹不死你,但看这孙春明明显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斗气不为钱了,他也就不再硬劝了,而是道: “孙掌柜在洛阳的水泥厂,支应了那么大的摊子,每日里的花销恐怕都不在少数吧,我听说您雇佣的全都是咱们禁军将士的家属,有将近六七百人呢吧,听说这待遇还极为优陌?只是您目前应该还是在往里搭钱的吧,唉!六七百号的人,那可就是六七百张的嘴啊,你喂不饱他们,他们就会来吃你呀,孙掌柜,魏某是真的很佩服您,也是真心想跟您交朋友的,实不相瞒,这次的局我们设置了三环,这房子,还只是第二环,那第三环么……说实在的,我是真的不想用啊,临走之前再劝您一句,魏某人的友谊,还是不要轻易拒绝的好啊,我给您三天的时间,您要是改了主意,您派人来找我?” 说着,魏伟笑着退后了几步,转身就走了。 要说这人也是有本事,明明神态谦恭,举止得体,但就是能巧妙的将嚣张两个字直直的怼在你心里去。 孙悦突然道:“站住!” 魏伟停下:“小郎君还有什么吩咐么?” “魏掌柜,我们知道你靠山很硬,但是我也有一句话想劝劝你。” “小郎君请说。” “赌场的事,被坑我们认了,反正我们本来也不喜欢那生意,你喜欢你去做就好了,房子的事,是我爹大意了,十几万贯买个教训,我们也能忍,但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再做更多的事了,是不是时间太长,已经有人忘记我们父子俩是怎么起家的了?” “你们父子俩……” “两年前我跟我父亲两介白衣,拼得一死弄下来了王彦升,这才有了今天,若魏掌柜真的要赶尽杀绝,我也劝劝你,我们父子俩仇,这天底下也没几个人挡得住,我说的!” 第九十章 崩溃(终)加更二 对于孙悦的话,魏伟只是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权当是无奈之下放出来的空话而已。 的确,他们父子俩以白衣之身搞下了王彦升,这很让人惊诧,但王彦升对平头百姓来说算是个人物,可在他眼里又算得上是个什么呢?不过是个骤然幸进的小角色而已。 这次朝他们出手的是谁?石守信就不说了,慕容延钊和韩令坤走了他就是禁军第一人,新的天下第一军人,他的姐夫更是大宋第一宰相赵普,莫说小小的一个孙家父子,便是赵光义亲自上,又能在这两人面前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自然的,他对孙悦的威胁彻底当做了耳旁风,他也不想想,这两年来孙家父子的地位翻了多少倍,还当他们是两年前的那对白衣么? 却说这魏伟走了之后,孙春明和孙悦回到饭厅,老曹老方等人早就把饭菜给盛完摆好了,孙春明好像一个没事儿人一样的笑笑道:“呦,等我们呢?快吃快吃,一会凉了,就白瞎了嫂子的手艺了。” “春哥儿,我们刚才都听到了,咱们这次……是不是真的要完了啊。” 孙春明笑道:“不就是六万贯么,多大点事儿呀,快吃饭快吃饭,你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这么点小钱算什么呀,快吃快吃,你们不吃我可要吃,我都要饿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端起碗迟了起来,却都挺不是滋味的,整顿饭也没有一个人说话,挺沉闷的,就连向来不懂事的曹军也感觉出了气氛的异样,老老实实吃饭,连点声都不敢出。 可是没几口,孙春明却吃不下去了,放下了碗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笑了笑道:“你看,我就说着饭凉了不好吃吧,可白瞎了嫂子的一片心思,好好的乔迁之喜,多影响气氛呀。” 老方道:“春哥儿,你别这样,要不咱跟他们拼了吧,你给我三天时间,我能找五百多个弟兄,全是见过血的好汉。” 孙春明笑道:“拼什么拼,有毛病啊你,还五百好汉,你是要造反么?行了,没多大事儿,瞅你们一个愁眉苦脸的,搬新家都不开心,真是的,我吃饱了,去外边溜达溜达。” 老方放下碗筷道:“我陪你。” 孙悦突然拦住道:“让我爹去吧。” 等孙春明走出去,孙悦才道:“他这是去找石守信要账去了。” “那石守信能给?” “肯定不能给啊。” “那还要?自取其辱?” 孙悦笑了笑,没有说话,暗想,就是因为知道要不来,所以他才说是去溜达溜达呀。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 这一天孙春明连门都没出,就一直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美其名曰陶冶心性,其实孙悦知道他这是在等魏伟出招,看他的作品就知道了,跟狗扒似的。 “老爷~老爷老爷!不好了老爷!”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打起来了,咱家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是丰乐楼,有人在丰乐楼打起来了,火并了!” “多大规模,可有人伤亡?” “这……两方加起来,怕是得有百八十人吧,伤亡还不知道,但是脑浆子都打出来了,少说也得死二三十个吧。” 孙春明噗通一下就坐在了椅子上,手脚一阵阵冰凉。 杨蓉又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老爷老爷,二……二大王来了。” 孙春明蹭的站了起来,“快,快给我更衣,不,不特么更了,快带我去见二大王。” 孙悦在一旁看着,感觉孙春明的情绪好像已经有点快要失控了,连忙陪着跟了出去。 就见赵光义背着手,在客厅上一圈又一圈的乱转,压根就没有坐下喝茶的意思,孙春明和孙悦的心里咯噔就是一下子,连忙小跑两步上前行礼道:“见过二大王。” 赵光义一挥衣袖道:“都特娘什么时候了,别行礼了,出大事儿了,你店里火并了你知不知道,死了四十三个人!四十三个呀,这是咱们大宋开国以来,开封城发生过最大的治安事故你知不知道,一会我进宫,大兄指不定要怎么骂我呢。” 孙春明忍不住身子就是一阵摇晃,道:“给二大王添麻烦了。” “我麻不麻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么大的事,你那丰乐楼怎么着也是要封些时日的,两个月之内,你别想开门了,我来跟你说一声,到时候不要怪我。” 孙春明道:“是,应该的。” 赵光义突然红着眼睛贴着孙春明恶狠狠地道:“我告诉你,丰乐楼的生意停不停的跟我无关,但是水泥那边,半点差错也不能出,你那用的都是我的军属!要是闹出什么事,休怪我跟你不讲情面。” 孙春明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只得道:“二大王放心,水泥那边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与丰乐楼无关,我以性命担保不会出问题。” 赵光义叹了口气,可能也是有感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太重了,轻轻拍了拍孙春明的肩膀道:“唉!我也是没办法,你跟他们的事儿我听说了,他们不就是想要丰乐楼么?大不了给他们就是了,有我帮衬着你,还怕找不到好生意做么?我能做的不多,帮你扫了他们的赌场给你解解气吧,不过他们的背景太硬,我也封不了他们太久,你要做好打算啊。” “二大王放心,我明白的,区区一个酒楼而已,我并没有那么看重,真要是事不可为,我不会耽误您的大事的。” 赵光义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行了,我走了,你赶紧想想办法吧,有什么用得着我的直接来开封府或者我家找我便是,非常时刻,就别跟我客气了。” “是。” 赵光义半点没客套,直接带着人就走了,只留下孙春明呆呆地瘫在新买的椅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老方又跑过来了“春哥儿~不好了春哥儿,不好了啊!” 这回连孙悦都坐不住了,怒道:“又特娘的怎么了?” 老方哀叹一声道:“我禁军中的朋友问我,咱家是不是出事儿了,军中有谣言说,咱们家出了问题,水泥那边已经发不出工钱了,这要是安抚不好恐怕是要出大事的啊。” 孙悦一时间也傻了,忙问道:“那咱家现在账面上到底还有多少钱?可还够发这个月的?” “这个月……恐怕还差点。” 这下,连孙悦都忍不住眼前黑了黑,要知道,这特么可是刚过了五代十国呀,根本就不是后来宋朝的那些怂包兵,骄兵驱主帅,悍将逐君王,这句话几乎都已经刻在那帮大兵骨子里了,欠饷?真对不起,他们脑子里压根就没这概念,你信不信,谁敢少他们一文钱的饷,第二天脑袋就得搬家。 忍不住看向孙春明,却见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低的将头埋了下去,只露出他那一点也不好看的头皮。 成年人的崩溃,无声。 第九十一章 破局之要 孙府。 夜已经很深了,但他们家从主子到下人,一个睡觉的都没有,全家点着灯火,面面相觑的干耗。 老曹和老方低头擦拭着兵刃,张氏和曹婉不停的煎茶,只有孙春明和孙悦两个人不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在商量些什么,这样的场景还真是有些似曾相识,两年前,他们父子俩咸鱼翻身的那一战,拉下来王彦升的前一天夜晚,几乎跟现在一模一样。 两年前他们赢了,并从此搭上了赵光义的线一飞冲天,直接从平头老百姓变成了开封城排的上号的富豪之家。 两年后,对手强大了百倍,这一次他们还能绝地反击么? 书房里。 父子俩其实已经各自沉默了好久好久了。 “唉~这次的事,是爹错了,若早听你的,不去碰这东西,也就没这个事了,连累你了啊。” “唉,两辈子你都是我爹,还说这个干啥,世上只有亏欠父母的子女,哪有亏欠儿子的老子?爹,咱现在可是在封建社会,老子给儿子道歉,我可就不孝了。” “好,这关要是过不去了,下辈子我还当你爹,你可还愿意做儿子?” “做儿子有什么不好呢,你还真别说,咱爷俩死一次都能跑一千年前来,要是再死一次,没准还真能再往前穿一千年,秦汉?我记得咱穿越过来之前网上的秦汉文好像挺火的,以咱俩的本事,说不定还能割据称王,甚至跟刘邦项羽争霸天下呢。” 噗呲,孙春明居然被孙悦给逗笑了,“你啊,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张嘴皮,小时候就不该带你去听那么多的相声。” “说正事吧爹,这次你到底是想降还是想拼,或者是再挣扎一下,我都听你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怎么个说法。” “要降,这个最简单,也别什么份子不份子的,丰乐楼给他们不就是了,说到底他们只是图财而不是害命,咱爷俩也不是真的就在乎那么个破酒楼,说实话,纯理性分析的话,这是上策。” “不错,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咱爷俩死过一次的人了,好不容易穿过来,又扑腾了这么大的摊子,总不是来给人当孙子的。” “我也这么想,所以剩下两策,一个是挣扎,想办法把这两个月熬过去,等丰乐楼重新开张有了钱,工人们的工钱自然也就续上了,不过这是下策,一来他们不见得就会善罢甘休,可能会想出新的招来断咱们的流水,甚至简单点再安排一场火并咱们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二来么,呵呵,其实也挺憋屈的,所以这是下策。” “中策呢?” “中策,干他娘的就完了,他们能给咱们下套,咱们自然也能给他们做局,咱们背后又不是没有人,怕他个球,若比做局,我还真不信这北宋有谁能做得过咱们俩。” “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一半对一半,要么咱们死,要么他姓魏的死。” “具体说说。” “好,这次的事,主要是魏伟和石守信两人搞的,咱们一个一个来,石守信,如今的禁军之中第一人,官家的第一心腹,铁杆大将,又交出了兵权,官家对他有愧,承诺他兵权换富贵,表面上看来,只要他不造反,再大的火也烧不到他头上,可以为所欲为,堪称不漏金身。” “这正是石守信强大的地方,这货现在就是一块滚刀肉,除了官家,几乎没人能治得了他,况且杯酒释兵权言犹在耳,这个时候官家要是动他,只会寒了他那些老将军们的心,郭王之事不远,前车之鉴在前,所以官家只会宠着他,顺着他,惯着他。” “不错,这么看起来确实是无解,但有一点却是他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官家对他的忌,禁军十几个大将,在杯酒释兵权之后一夕之间全部外放地方持节,连慕容延钊都走了,独他一人留在军中还任职马步军都点检一职,为何?无非是侍卫军拆分正是关键时候,官家需要他充一下招牌,稳定一下局面罢了,按历史进程,等侍卫军彻底拆成两军,他这个点检也就可以滚蛋了,那么,官家有那么多亲信,光结义兄弟就有九个之多,这个招牌为什么非得用他呢?无非两点而已,一,是他级别够高,镇得住场面,二,是他懂事有眼力见,所以咱们要设局,就得想办法把他的这两个点给破了。” “有理,可行,那么,魏伟呢?相比于石守信,这货才是罪魁祸首,可恨!” “魏伟的厉害之处,无非是他背后站着赵普罢了,赵普是真的没解,整个宋初唯一能跟他掰手腕的只有数年后的赵光义一个人,还是靠着官家拉偏架赵光义才赢的,但他只是赵普的妻弟,不是赵普本人啊,若是赵普放弃了他,他还算个什么东西?妻弟又如何,说白了无非是赵普的一双手套而已,之所以用他,除了看在亲戚的份上,更重要的是这魏伟的分寸掌握的好,搜刮钱财无数却不给他惹什么麻烦罢了,只要破了他这分寸二字,咱父子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孙悦道:“破魏伟比较容易,我可以直接开挂嫩他,您让赵光义给我弄一张调往枢密院的调令,我这个级别的芝麻官随便一个吏部主事就能把这事办了,就是不知道赵普对他这个所谓的妻弟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因此胜算五五开。” “五五开已经够了,办他!那石守信又如何?” “算计石守信,需要两个人的帮忙,若这两个人能帮咱们,我的把握少说有九成。” “谁?” “第一个,慕容延钊,毕竟是他的老上级,老哥哥,只要他一天不死,就轮不到他石守信来当大宋的第一军人,按照您的说法,今天那慕容延卿对此事应该是不知情的,只是迫于石守信的淫威,这才帮着他把您挤了出来。慕容家的事,终究还是要慕容延钊做主才是的,所以这第一个人,就是慕容延钊,想做此局,必须得得到慕容延钊的支持。” “此事我来办,第二个人是谁?” “第二个……唉,不到万不得已我真不想用这第二个人,此人我来办,调令办理少说也得大半个月的功夫,慕容延钊人在山-东,便是快马传信一来一回也需要这个数,况且我布局也需要一些时间准备,到时候再说吧,兴许我能想出别的替代之人呢。” 第九十二章 愧如刀,刀刀断肠 天快亮的时候,孙悦和孙春明两人才从书房里出来。 全家人全都殷切地看着他们:“怎么样?想出破局的方法了么?” “想出来了,不过把握并不是太大,我和悦哥儿决定拼一把,你死我亡,今天这事是我错了,连累你们了,我在这,给你们道歉了。”说着,孙春明拱起手,深深地对着众人鞠了一躬。 老方道:“真的?有办法还击了?干他娘的这两天可把老子憋屈死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孙春明苦笑道:“需要你们筹钱啊。” “筹钱?” “是啊,我和悦哥商量的局,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成,所以咱们最起码,得把这一个月挺过去,最最起码的,得将这个月的工钱先发下去,稳定军心,蓉儿,咱们家账上的钱,还差了多少?” “若是只筹这个月的,只差八百多贯就够了,但要真想稳定军心,怎么也得把下个月的钱筹出来,那差的就多了,少说也得五千多贯,若是这事拖得时间长了,那就得一两万贯以上了,若是姓魏的欠咱那八万到时候不还,咱家可就真顶不了多久了。” 孙悦道:“好办,体育馆的账上还有一点钱,四五千贯还是拿得出来的,我跟三大王说说,先支应出来应了下个月的急便是,就算我借他的,若是再差的,想来也不多了,咱们想想办法哪怕四处借借也能筹得出来。” 张氏突然道:“不用,老曹外面有个宅子养了个小骚狐狸,让他把宅子卖了便是。” 嗯? 老曹一脸懵逼的抬起头,这全家都在这惆怅呢,咋还扯到他这了? “看什么看!老娘让他进门成不成?特娘的老娘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还得帮你张罗着纳妾。” 哈!? 虽然老曹也觉得时机很不合适,但还是忍不住的发出了怪声音,连曹婉和曹军也愣了,一时都有点接受不了,家里要进姨娘了?这一定是个幻觉吧。 不过老曹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扯他们家皮的时候,正色道:“我那是个南城的宅子,而且不大,只是个一进的院子,卖的话也就是两三千贯,咱家卖的急的话,估计两千贯都够呛,倒也算聊胜于无吧。” 漂亮啊,孙悦都忍不住想给老曹竖大拇哥了,平时看他偷偷攒点私房钱都费劲成什么样了,恨不得一文两文的省,居然这都能让他攒出来一个大院子? 平时一两千贯感觉没什么,在这时候这样的一笔钱可起了大用了。 孙春明继续苦笑道“还有第二件事,那就是我们很快就要无家可归了,欠魏伟的那六万贯,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了,这房子的订金肯定是要打水漂了,关键是接下来这段时间咱们全家都没地方住了,唉,让你们受苦了。” “这话让你说的,再苦还能比两年前还苦?吃糠咽菜的日子又不是没过过,这好日子才刚过上几天啊。” 孙春明将饱含歉意的目光又转向了杨蓉,虽然她人是贱籍,但这一屋子人里头,就只有她是没过过苦日子的。 “了不起无非一死,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穷呢,只要跟老爷在一块,什么日子我都能受的。” 孙悦实在是忍不住了,敲了敲桌子道:“干嘛啊干嘛啊,至于不至于的呀,好像咱真的就穷到揭不开锅了似得,丰乐楼封了,我那体育馆不还好好的么,再说实在不行,咱们上三大王那借住一段时间不就得了?他那府邸光佣人保卫就五十多号人,咱这几号人还找不着床了咋滴?再说大殿下和二大王那也是能住的,不要乱带气氛啊你们。” 众人一想好像也真是,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他们家好歹也是张口闭口几万几万的主,便是再怎么落魄,恐怕跟穷也沾不上什么边,看看悦哥这口气,借个宿而已,张嘴闭嘴却全是老赵家的人。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天不早了,赶紧歇了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升起来呢,孙府就传来了乓乓的砸门声,孙悦还以为是谁又来闹事呢,正打算掏刀子,就见赵光美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悦哥儿悦哥~我听说你们家出事了,怎么回事?需要帮忙不?” 孙悦苦笑,心下却有些感动,道:“没什么,就是让人套了一下而已,我们已经有办法了,谢谢你。” 说着,孙悦将事情的始末大致给赵光美讲了一下。 “日他娘,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悦哥儿你真的有办法了?没办法你跟我说,我直接弄死那姓魏的就是,我就不信赵普能因为他这个妻弟跟我翻脸。” 嗯??? 我擦,别说这还真是个招,赵光美这身份杀俩人还真不是多大的事,有时候脑子单纯的人还真能想出些简单粗暴的办法来,当然,真这么干了赵普是拿赵光美没什么招,但弄死孙家全家出出气想来应该是可能的。 孙悦道:“好兄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这样,若是我这次输了甚至死了,你就帮我把姓魏的宰了给我报仇便是。” 赵光美特郑重而又严肃地道:“好,三天之内一定让他给你陪葬。” 孙悦噗呲一笑道:“逗你的啦,放心吧,我们爷俩的命硬着呢,幽都王都不肯收我们,不过你还别说,真有件事你得帮忙。” “好,你说。” “给我们找个住的地方,这房子人家下半月就要收了,总不能等人家撵走不是,况且这房子既然是姓魏的算计我们的,我们也不乐意住了。” “没问题,交给我就是,我新开的府,还没住满呢,又大又宽敞,你们直接来我家便是。” “好,既然如此,我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干脆一会我们就搬。” “好,我帮你。” 然后,众人就开始收拾行李了起来,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本来也是刚住进来,家具什么的都还没来得及置办呢,只是曹母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出了点岔子,许是这大包小裹的触了她的弦,拄着拐棍正满院子的乱跑呢。 “哎呀,契丹啊,契丹啊,契丹人来了,咱们快跑哇。” 见此,孙春明无声地抹了抹眼角的泪。 第九十三章 将门有虎女 一晃眼的功夫,一个月就过去了,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 孙春明和孙悦一丝不苟的整理着衣襟,把自己打扮的要多体面就有多体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孙春明道:“慕容延钊派了人回来。” “嗯,现在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走吧,咱们爷俩去会会这个东风。” 出了门,看见赵光美,互相行礼之后,赵光美道:“我把人带到了一间静厅,不管你们聊什么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知道你们要动手了,只要是我能做的,你们尽管开口就是。” “有劳了。” “孙悦,你自己的仇你自己去报,我可不想你死了之后给你报仇,就算是我,杀人也是要挨我大兄骂的。” 孙悦回过头灿烂的一笑,走了。 静室内,慕容延卿已经等在那里多时了,只是此时他一个大老爷们看上去就像个受气包一样,身边还跟了个妙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穿一紫色的裘皮,里趁一枣红色的披风,没穿裙子而是穿着一条光亮的皮裤,端的是英姿飒爽,身上五彩斑斓各种颜色都有。 唐时着装喜艳,宋时却已经喜淡了,这女子身上从衣服到鞋子再到发饰全都五颜六色的,走在人群里怕不是会如灯泡一般的耀眼。 “慕容嫣见过孙掌柜,见过孙小郎君。” 说着,女子竟抬起手中的配剑,用剑柄轻轻捅了一下慕容延卿。 慕容延卿只得道:“孙掌柜,我……我大兄把我给骂了,他让我给您道歉,这次的事情,是我错了。” 孙春明连忙道:“慕容兄长这是做什么,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石守信如今贵为点检,您又有实差在身,也是不得已,我怎么会怪您呢。” 慕容嫣嗤笑道:“一个空名头罢了,他也配叫点检?孙掌柜,我爹的原话说,他还没死呢,轮不到石守信翘尾巴上天,我二叔也不是他可以逼迫的,这次的事情他不光是把您给欺了,同时也是在打我们家的脸,赌之一道我爹也不甚喜欢,更何况是印子钱,我爹一辈子干净,老来土埋半截了,却差点被毁了英明,因此孙掌柜放心,这次的事我们家管定了。” 孙春明暗道,好英烈的女子。 “原来是慕容千金当面,幸会幸会,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不知慕容将军的意思,是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慕容嫣抱拳道:“我爹的意思是若孙掌柜心里有计划,就让我听你的,我们慕容家无条件支持,若是孙掌柜没有打算,就安心等我们的消息便好,我这有一封我爹骂他的信,这次孙掌柜亏了多少,保证就让他吐出来多少。” 孙春明和孙悦对视一眼,脸上藏不住的喜色,这慕容延钊态度如此强硬,这简直就是及时雨呀! 孙悦道:“这位阿姊请了,我们自然也是有所打算的,却有一事想向阿姊问询,这个……不知慕容将军原来禁军中的那些部下,可认得阿姊?” 慕容嫣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的是什么,你们放心,我从小是在军营里长大的,禁军中的许多长辈待我如子侄一般,我爹这几十年对待手下将士也是没的说的,万不会出现人一走茶就凉的情况。” “好,我确有一事需要慕容阿姊配合,我需要…………” “我当什么事呢,就这么简单?小事儿,给我三天时间,一定办好。” “多谢慕容阿姊。” “不用谢,我爹还让我带了句话,他说,孙家是他选的伙伴,是朋友,我们慕容家从来不会背弃朋友,这次赌场的事,是我二叔的一时糊涂,他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了,希望孙家与慕容家,可以世代交好。” “明白,明白,也请姑娘回令尊的话,孙家与慕容家世代交好,最少三代不变。” 女子一笑,抱剑道:“告辞!” “告辞。” 女子走了,像一阵风一样,整个会面过程痛快的不像样子,好像十分钟都没到就结束了,一点也没有别人家女子的扭捏。 孙悦忍不住苦笑道:“这还真特么是将门虎女呀,连口茶都没喝,甚至都没一句客气话。” 孙春明笑道:“看她如此做派,我倒是信她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了,对此事反倒是把握了几分,说来,你之前说要破石守信,需要两个人,一个是慕容延钊,现在东风已经就位了,另一个是谁?” 孙悦低下头,好半天才叹气道:“是吕蒙正。” “吕蒙正?” “要破石守信的不漏金身,我需要一把利剑,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但……” “利剑会断?” “是,若事不成,自然万事休提,就算事成了,恐怕……恐怕他也得不了好去,虽无性命之忧,但前途……恐怕无亮。” 孙春明沉默了。 “没有其他的剑了么?” “没有这么利的了。” “去跟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白吧,不要骗他欺他,若是他肯当这把剑,日后等你出将入相那天,莫忘了他的恩情,若是他不肯,咱们再去找别的人就是。” “好,我去了。” “等等。” “嗯?” “调令的事,二大王已经给办好了,你现在随时可以去枢密院上班了。” “好,那我先去跟三位老师告个别。” ………… 魏府。 孙悦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在向魏仁浦叩头,魏仁浦也没拦,坦然的受了。 他没管魏仁浦教过老师,魏仁浦也不认他是自己的弟子,但在他心里,二者之间早就是铁打不动的师徒之情了。 师徒父子,并不只是在于名分,更在于心。 “我听说了,你要去枢密院?” “是。徒儿想更深的学一些兵法。” “唉!也好,你这孩子是个妖孽,却并不是个作学问的苗子,我该教的,也都已经教了,留在翰林院,已经成长不了多少了,如今天下分崩,正是大争之世,你的一身本事,确实该用在枢密院才是,那地方我从小吏混到过副使,虽然现在是个废老头,但门生故吏,却也还是有一些的,你若遇到了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便是,应该也还能帮上一点忙。” “魏相厚恩,学生无以为报,若将来能有些许出息,必保魏相后世子孙,永世富贵。” 魏仁浦笑笑,“好,有这个心意就够了,你这孩子以后是要出将入相的,我们三个老家伙费了这么大的劲教你,是想为这天下再最后做一点事情,若我们等不及了,你将来能去我们坟头,告诉我们,江山一统,天下太平。” 第九十四章 准备动手 赵光美府邸,庖厨之内。 孙春明围着个围裙,正在亲自下厨,仔细地盯着小火,灶台上喷香的佛跳墙从早上炖到现在,时候已经差不多了。 孙悦也在厨房里忙活着,他在仔细地处理着一条河豚,这东西在北宋来说属于第一等的美味,不过做的不好的话容易吃出人命来,所以他做的格外小心。 他们父子俩穿越过来两年,还是第一次联手下厨,也不知这样一桌丰盛的饕餮大餐,能不能等来那个配得上品尝它们的正主。 孙悦昨天拜别了后周三相之后,便找到了吕蒙正,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计划全都说给他了,吕蒙正自然也晓得了其中的风险,孙悦说,如果他愿意做这件事,就在今天午时的时候来他们家吃一顿便饭,如果不愿意,他们依然是结拜的好兄弟,不怪他。 时间一刻一刻的逼近,饭菜也已经一道又一道的上了桌,全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饭桌边上等待,其中曹军还特别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三大王~来了来了,来了!” 赵光美急道:“什么来了!” “吕公子,是吕公子来了。” 众人大喜,齐齐的松了口气,再看时,吕蒙正穿着板板整整的一袭长衫,已经缓缓的走了过来,依然是那么帅,依然是那么的俊秀,仿佛是从天上仙家走下来的小仙童一般。 鞠躬行礼,“三大王,伯父,三弟,吕某来吃饭来了。” 孙悦眼泪都快止不住了,冲上去一把将人保住,坚定的说:“我兄弟,君不负我,日后我必不负你,从今以后,你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样的话他们结拜的时候自然也是说过的,但别看当时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谁也不会真记在心上,而此时这样的话说出来,却是颇为掷地有声。 全家人齐齐朝他鞠了一躬,孙春明道:“吕小兄弟高义,孙某谢过了。” “孙叔叔说笑了,吕某受孙家大恩,本也是无以为报,又跟三弟结为了异性兄弟,孙家的事,自然也就是吕某的事了,读圣贤书,又不只是为了做官,若是连恩义二字都不晓得,便是做到了宰相,也是枉然。” 孙悦刚松开人,正要再说两句,突然一阵香风吹过,就感觉自己好悬没被推了一跟头,就见曹婉一把冲了过来,猛的往吕蒙正的脖子上一抱,旁若无人的就是一口。 这俩人居然亲上了!什么情况?多肃穆感人的兄弟情谊呀,怎么一下子整的一点气氛都没有了呢? 几乎是下意识,条件反射似得,全家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全都集中到赵光美身上了,而赵光美的脸色也确实是不怎么好看。 曹军还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溜到了赵光美的身边,握住了赵光美的手:“那个……三大王,今天是我们家的大事,你就当帮帮忙,忍忍?给个面子吧。” 赵光美狠狠瞪了曹军一眼,这下脸更黑了。 好半天,等他们俩互相亲完了,俩人的脸也红了,赵光美才施施然的走了过去,曹婉一把挡在前边“你要作甚。” 赵光美叹了口气,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什么,吕兄,我是想跟你说,上次冰球那事,是小昭错了,我这个做叔叔的代他向你赔礼了。” 说着,赵光美也朝吕蒙正鞠了一躬。 吕蒙正笑了笑道:“没事了,我已经好了,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今日之事后,若是我还有机会,再与三大王一块较量冰球。” “好,我等着你。” 孙悦赶忙张罗道:“好了好了,再墨迹一会菜都该凉了,快吃饭吧吃饭吧。” 于是众人分宾主就位,谦让一番之后竟让吕蒙正坐了上首,吕蒙正实在是推辞不过,竟也做了,吃了一会,互相敬了几杯酒,彼此都有了一点醉意,吕蒙正略陪着几分小心道:“这位……就是曹伯父吧,那个……小生……小生想……” 老曹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跟妮儿的事,我同意就是了,等这次的事情完了之后,咱给你们风风光光的办一场喜事。” 张氏却突然道:“不过你以后一定要对妮儿好一点,不要学你岳父,有点钱就瞎抖落学人家什么风流。” 老曹脸一红,这特么女婿第一次上门,还能不能给留一点面子了? 孙悦哈哈大笑道:“有了大哥的帮忙,咱们这一次稳赢了他们,憋了一个月的气,终于可以痛快的出了,今天在座的没有外人,来,我先干为敬。” ………… 饭后,孙家父子俩本想好好跟吕蒙正说说话,结果人家却被曹婉给拽走不知上哪玩去了,老曹却黑着脸不太开心,虽然他也知道人家这么讲究他不能多说什么,也知道这吕蒙正除了家里穷点之外哪配他宝贝闺女都是绰绰有余,但他就是开心不起来,感觉堵的难受。 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是泼出去的水,他这姑娘还没嫁呢,就只知男人不知道爹了,这姑娘啊,就像是一盆养了十几年的小花,每天给她浇水,每天给她施肥,给她说阳光给她雨露给她爱,好不容易长成了,让一个叫做女婿的小瘪犊子连盆都给端走了。 孙悦则找上了赵光美,此时他正一个人坐在他们家院子里生闷气呢,小孩子失落的时候努力摆出一副老子很有风度的样子,其实看起来是很好笑的,明明不开心三个字都写脸上了,还非得嘴硬着说老子祝福你们。 于是孙悦先是低头瞅了一下他的脸,赵光美白了他一眼道:“你干啥?” “看看你掉眼泪没有。” “滚,老子是那么没用的人么。” 孙悦坐在他边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笑道:“真不怪他?” “怪什么怪,我跟你阿姊又没有可能,我要铁了心想争,就凭他也配是个对手?只是以前以为他没担当不是良配,不太服气罢了,今天这么一看,他倒是还挺爷们的,嗯,虽然长着一张小白脸。” 孙悦笑笑道:“你看得开就好,没事,有我陪着你呢,以后肯定帮你找个更好的媳妇。” “滚,说的跟龙阳似得,我估摸着我媳妇大兄已经给寻好了。” “人的一生很短,短到只能爱一个人,但是你可以纳很多妾呀。” “噗呲,”赵光美终于被孙悦给逗笑了,一脸无奈的用小拳头使劲锤了孙悦好几下。 “不说这事了,说说你吧,你的利剑找好了,是不是该动手了?” “啊,明天就要动手了。” 第九十五章 橄榄球赛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体育馆里,赵德昭正在和孙悦两人热情地讨论着关于大宋第一届橄榄球联赛的相关事宜。 “大殿下,官家的意思,可是以殿前司和侍卫司分组进行对抗?” “不不不,孙兄弟的消息看来还是不太灵通啊,禁军的改组已经进行到收尾的时候了,父亲有意在三衙之下再设四卫,这次大比,也是有意提前试试水,所以这次大比要分成四组,如何统筹规划,可是愁坏了我了,孙兄弟你不帮我,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弄呢,工作量很大啊。” “哦?这么说来,官家对这次大比很重视了?” “相当重视。” 孙悦笑笑不说话,心中却是忍不住的大喜。 大宋建国已经将近两年的时间了,这两年里,赵匡胤改军的心思可以说是路人皆知,甚至可以说这两年他除了征讨李筠和李重进之外就忙活这一件事了,虽还没有正式整编,但基本上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次橄榄球比赛,似乎是有点要试水的意思。 说起四卫,孙悦就不得不佩服赵匡胤的脑洞了,慕容延钊走后,殿前司点检由他自己亲自担任,说白了也就是把这个职位给废了,杯酒释兵权后免了高怀德的副点检,却不找人顶这个职位,所以整个殿前司都没长官了。 殿前司没长官了,侍卫司点检石守信按说应该就是禁军中的第一人了吧,呵呵,当然不是,目前侍卫司正在红红火火的闹拆分,他这个长官其实挺尴尬的,况且赵匡胤之所以撵走慕容延钊和韩令坤就是怕他们俩职权太大,若是把石守信顶上去,那不就成了换汤不换药了么?于是,赵匡胤在下面设了四个卫,分别是:殿前司下边的铁骑军、控鹤军、侍卫司下边的龙捷军、虎捷军,四卫之下再设四个都指挥使,简单理解,就是每个大兵脑袋上都顶着一堆的大小领导,不打仗的时候甚至都搞不清谁是自己老大,直接将拥兵自重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而石守信,实际上现在就是侍卫司改制时期的特殊产物,说他是天下第一军人吧,好像也可以,但要说他就是个吉祥物吧,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而孙悦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连这个吉祥物都当不成。 既然赵匡胤对这一场橄榄球比赛很重视,赵德昭对这次的橄榄球比赛自然也就更重视了,这是他今年出阁建府后所干的第一件正事,铁了心要把这场比赛给办的漂漂亮亮的,这货压根就不知道孙悦跟石守信的矛盾,正兴致勃勃的跟孙悦商量赛制的安排呢。 既然人家真心实意的请,孙悦自然也就顺水推舟的把这事给办了。 本来,橄榄球这种项目是不太适合冬天玩的,因为冬天草都没了,摔地上会很疼,而且跑出汗了以后很容易生病,但这球赛归根到底还是一场练兵,北宋最大的敌人始终还是北方的契丹,契丹一般又都是冬天才会入寇,所以赵匡胤故意把这场比赛安排到了冬天,反正要孙悦来看的话就是一个字,损。 这类的损招赵匡胤还有很多,比如发饷的时候他会让城东的兵去城西取粮,城西的兵去城东取粮,还不许雇人雇车,他自己美滋滋地站在城中制高点上看着满城的大兵背着少说三百多斤的铜钱,累的跟死狗似的,至于背不动?背不动你扔下呗,这可不是不给你发,是你自己没本事取钱。 所以总之吧,宋初的这些大兵都快让赵匡胤给玩坏了,当他们得知他们要在大冷的天不穿护具的打橄榄球的时候,全都淡定的表示,我们已经习惯了。 孙悦设置的赛制是这样的,四卫一共一十六厢,一百六十军,一千六百营,以营为单位先在各军自己比,最后选上来一百六十个代表队,按照四军分四十个组进行对抗,每一组晋级一支队伍,哪一军晋级上来的营多,哪一军就算是夺魁,然后四十个组再进行淘汰制,比到最后的就是冠军,全营将士升职加薪,也算是简单粗暴。 这么大工程量,这场橄榄球比完估计都得过年,也就是赵德昭有这个闲工夫搞这玩意,要不是孙悦惦记着阴石守信一把,他非得想办法给推了不可。 而赵德昭却觉得,这孙悦之所以能答应却是因为自己的拉拢起了效果,上次打冰球时没跟吕蒙正他们一般见识果然是先见之明,也算是他们俩阴差阳错,更主要的是孙悦的这个脑子,当真是天马行空,他都想撬开他的脑子来看看这孩子脑壳里面到底是不是脑浆子。 什么队服啊,啦啦队啊,都是他听都没听过的表演项目,甚至这货还提议什么广告招商?赞助?哥们咱练兵呢,您能严肃点么? 孙悦却道:“大殿下若是不同意,不妨将此事问问官家的意见,这样大规模的一场练兵,花费何止巨万,若是将各军的初赛也算上,这就是一场一千六百只队伍的超级大赛,再说各营将士好不容易杀出重围,你总不能只赏赐冠军吧,这么一大笔赏钱从哪来?当然,我知道这些钱官家花得起,可今年这大比办了,明年还办不办?若是年年都办,国库里有座金山也耗不起呀,大殿下,您办好这一场比赛算不得什么本事,若能想出办法来让这大赛年年都办下去,真正起到练兵的作用,那才叫本事,才会让官家对您另眼相看,大殿下以为如何?” 赵德昭想了一下,似乎这孙悦说的确实是很有道理,大宋虽然有钱,但赵匡胤却是很穷的,陈桥兵变那天,为啥大兵没有进城劫掠?那是因为赵匡胤把国家的府库整个搬空了,这才填饱了那些大兵们的胃。 两年了,好不容易攒下点钱,一招杯酒释兵权,把兵权算是全都给‘买’回来了,他倒是仁德了,可秘库又特么的空了,要不然他至于抠成那样么?整个皇宫大内宫女太监加一块一共就一百来人,对比李隆基时期的十几万宫女,连人家一个零头都没有,对外统一口径说是官家节俭,可你以为他真不想花钱么?他是真没有,要不然赵光美想花俩钱也不至于难成那样,还得老太后给他想法子。 钱不钱的赵德昭不在乎,但有本事三个字却是牢牢把他给吸引住了,谁不想把皇位传给儿子,谁愿意弟弟当家呀,说白了还不就是怕他年纪小挑不起大梁么,若能向父亲,向天下证明自己有本事,他什么都愿意干。 “好,既然如此这些事全都交给你去办了,这场赛事我可就全都靠你了,你办事,我放心。” 第九十六章 出手(上) 赌场里,热闹非凡。 赌场,这真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纵使再怎么有身份的人来了这里,也少有不丢掉自己体面的,输的想翻本赢了的还想赢,朝野公卿和市井商旅混坐,不需要大小,不需要规矩,只要往这一坐,便只有输和赢两个字了。 托孙春明费尽心思抄袭后世的精巧设计和装修,新开业的赌场生意好的不要不要的,从每天开张到关门始终都是人满为患,石守信站在楼上的办公室往下瞅着一个个人头攒动,脸上就忍不住的露出笑容,听尤其是看下边哗啦哗啦兑换出去的筹码,感觉钱都不算钱了似的。 “要说这孙春明,还特娘的真是个人才呀,怪不得慕容兄长要跟他合伙做生意,原来这生意应该是这么做的,这赌场的流水都特娘的够养两个军的将士了,啧啧,可惜不怎么识抬举,否则我还真不想把他给踢出去。” “说到底,还是一个读书人罢了,身上沾着读书人的臭毛病,当了表字还要立个牌坊,不过要说这赚钱的本事,我却是真佩服他,若这赌场能跟丰乐楼联成一块,那利润才大呢,可惜,那混蛋居然在丰乐楼后面砌起了一堵水泥墙,这特么是存了心的恶心咱们了。” “嗯……是啊,说起这丰乐楼,还封着呢吧,他们父子俩毕竟也有些能量,跟二大王三大王还有几个前朝老臣关系都是不错的,有没有人来作过说客?” “没有,一个都没有,我也正奇怪着呢,要说这是打算怂了?看着还真不太像,莫非是打算跟咱们拼一把?” “拼一把?他们父子俩拿什么跟咱们拼,再说了,两个读书人,我还真不信他们有这个胆子,咱不就想坑他点钱么,又不是要他们的命。” “啧,怎么我还是不太放心呢,他们父子俩最近都在干什么?” “大的没什么动作,小的,正跟大殿下一块整那个什么橄榄球大赛,听说搞得有模有样的,官家很是喜欢,我看不用理他们,等撑不住了自然会找咱服软的。” “但愿吧,可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是在憋着什么坏呢。” 石守信大手一挥,道:“不必去管他们,说白了就是一商贾罢了,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他们以为他们真算是什么东西不成?这刀子啊,握在自己手上才叫刀子,势力也得在自己羽下才叫势力,真到了关键时候,握得住的力量才是力量,他们有什么力量?我反倒是有些担心慕容兄长,前些天慕容延卿突然退股,似乎是慕容兄长的意思,我还真怕他有什么手段要使。” “慕容延钊?他人不在京师,能有什么手段,再说我听说他已经病得都快下不了床了。” 石守信摇头道:“不能这么想,生病的老虎依然是老虎,也依然可以咬人的,他要是真想咬我,我还真有点怕他。” “石大哥多虑了,他慕容延钊是老虎,咱们也不是看门狗啊,再说区区一个赌场而已,我可不信他会为了这么点小事亲自回来,只要他不回来,就他那个弟弟,咱还真没放在眼里。” “嗯……好吧,不去想他们,这两天咱家生意赚了多少?” “好的很啊,光是今天从早上开门到现在,赌区那边赚了两千多贯了,博区那边的抽水也有一千多,最关键的是那球彩区,今天禁军的将士们开工资,都斗着气呢,光彩票就兑出去将近二十万贯的,按照咱们每百抽五的规矩,这就是一万多贯呢。” “哈哈哈哈,这么说,孙家父子帮着大殿下搞得这个球赛,反倒是帮咱们赚了不少钱了?” “可不是。” “这还真特娘的是人才呀,若这次他们肯服软,以后啊,还是带着他们一块玩吧,哈哈哈哈哈。” 正美着呢,突然一个心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点检,不好了点检,不好了。” “什么事?” “官家,官家要见您,在体育馆,据说……雷霆大怒。” “什么?大哥要见我,还生气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一个时辰前。 体育馆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精彩的橄榄球对抗赛,这样的比赛已经开始好几天,每天都要分四组同时进行好多场,观众们一开始看着挺新鲜,而现在却已经渐渐习惯了。 不过今天的这场稍微有一点不同,因为观众里终于来了个重量级的,这么多天,赵匡胤终于有时间过来看看他的将士们了,给孙悦等的都没什么耐心了,还以为这货要总决赛才会过来呢,看来官家也有好奇心么。 在赵光美和赵德昭的陪同下,赵匡胤施施然的就走到了观众席中最前排的位置,回头一瞧,呦呵,观众很多嘛。 “父亲,要不要把这些观众都清一清?鱼龙混杂,我怕不安全。” 赵匡胤笑着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来看看将士们都玩的怎么样,也看看你这次干的怎么样,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是。” 赵匡胤指着场地上几块硕大的木头牌子,只见那牌子上写着:“丰乐楼祝大宋第一届橄榄球大赛圆满成功、曹婆婆肉饼祝大宋第一届橄榄球大赛圆满成功、老刘棺材铺祝大宋第一届橄榄球大赛圆满成功……” “这就是你说的什么赞助么?怎么样,能补上点花费?” “可不止补上,还能剩下些呢,现在只是预选赛,等预选赛结束,进入淘汰赛,观众肯定会更多,门票可以卖得贵一些,赞助费也可以卖得贵一些,估计赚上个三五万贯都是有可能的。” 赵匡胤闻言嘴都咧到耳朵根了,大笑着拍了拍赵德昭的肩膀:“好好好!太好了太好了,不指着这个赚钱!不赚不赚,真有收入的话,就当做奖励,全都奖给将士们吧,哈哈哈,好,真好,以后这个比赛要成为常例,每年都要搞,好小子你这次办的真是不错,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就是聪明。” 赵德昭当然不会说这都是孙悦的主意了,直接就把这功劳给扣自己头上了,只是一个劲的说着算不上什么之类的谦虚话,哄得赵匡胤贼开心。 “怎么,小组赛也有这么多观众看么?老百姓都喜欢这橄榄球?你这门票多少钱一张。” “门票不贵,二十文一张,淘汰赛可能会破百,决赛的时候甚至可以考虑卖一贯钱一张。” 赵光美笑笑道:“要说这橄榄球,看着确实是比蹴鞠要刺激许多,百姓们倒是也确实挺喜欢的,不过这小组赛就能有这么多的观众,恐怕除了亲友之外,更多的都是下了注的吧。” “下注?下什么注。” “哦,大兄您还不知道吧,石点检他们开了个赌场,借着这橄榄球的热乎劲,开了个盘口,每一组都押一下是哪支卫军可以出线,这武无第二么,将士们都觉得自己厉害,都在自己的卫上下了不小的重注呢。” 赵匡胤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颇为不喜。 第九十七章 出手(中) 北宋禁赌,只有在过年的初一至初三这三天没有这个限制,赵匡胤年轻时混迹江湖,也曾迷恋赌博,甚至输光了他的盘缠,要不然他爹好歹也是有八面玲珑之称的赵弘殷,他也不至于偷人家白菜吃。 虽然很快就戒掉了这个坏习惯,并奋发图强混到了人生巅峰,但他对这一恶习却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所以听说石守信开盘口之后微微皱了皱眉毛,还是觉得不喜。 当然,就像孙春明所说,后世还特么禁黄呢,这种人性深层需要的东西,终究还是止不住的,他刚收回了石守信的兵权,再加上眼下正是侍卫司拆分的关键时刻,倒也不想因为这个去找石守信的麻烦。 “嗯,开始比赛吧,让我看看大宋将士们的英姿,咦?那个是慕容家的丫头么?她怎么回京了?他身边那是孙悦?老三,去把他们叫过来。” “好嘞。” 不一会,孙悦和慕容嫣被叫到了赵匡胤的跟前,“微臣孙悦,见过官家。” “慕容嫣见过官家。” “哈哈哈,丫头,你怎么回京了?慕容兄长的身体还好吧。” “官家,我回京是办一点私事的,我爹的身体……唉,他有点住不惯那边的水土,也就那样,还凑合吧,应该还能再挺几年。” 赵匡胤苦笑,这丫头说话从来都这么怼人肠子,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托官家的福,身体安康么?还不习惯那边的水土,这是埋怨我呀,我倒是想让你爹回乡养病,可你爹是地地道道的开封本地人,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把禁军中的头头脑脑们都给撸掉,难道还能让你爹回来? 因此赵匡胤只得尴尬的笑笑,强行转移话题道:“孙悦啊,听说这次的比赛是你跟昭儿一块办的,费了不少的心吧,你的这些点子都不错啊,我给你记着,回头等你长大了一块赏你,哈哈哈。” “官家抬举了,大半都是大殿下做的,那些主意也都是大殿下出的,我也就是帮着他打打下手罢了。” 慕容嫣不爽的拿白眼珠子翻了赵匡胤一眼,他们家跟老赵家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她对赵匡胤还真不像别人那么敬重,更何况她是真想让她爹能回京养病,人都说叶落归根,她爹这眼瞅着没几天活头了,怎么还非得要死外边呢? 好在她也知道现在跟找赵大之间说不了理,也只能把这口气给忍了,只得跟他们一块看球。 孙悦偷偷给慕容嫣递了一个眼神,既然赵匡胤来了,给石守信布的局也就可以开始了,夜长梦多,万一人家一会想起有什么重要的军国大事要处理提前走了,他这么长时间可白忙活了。 慕容嫣偷偷的朝他比了一个手势,表示一切尽在掌握,然后他们就跟众人一起,陪着赵匡胤安安静静地看起了球赛。 要说孙悦上辈子其实不爱看橄榄球比赛,因为这玩意太野蛮了,整个比赛就俩内容,一个是撞,一个是跑,一点技巧性都没有,但要说这世界上的体育项目,却也确实是没有比橄榄球更适合练兵的了。 这玩意要想赢,团队的组织纪律和配合的默契要求极高,抢球的套路包括各种包抄围攻,跟用兵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家比的就是谁身体素质好,谁的指挥更高明,甚至比田猎还要合适练兵,毕竟田猎练的主要是骑兵,而宋军终究还是以步兵为主。 于是赵匡胤看着场上的大兵们叮叮咣咣的撞作一团,看得可开心了,时不时的就要站起来拍手叫好。 “场上的这是控鹤军和虎捷军吧,不错不错,果然是不错,真不愧是我大宋的好男儿啊。” 两队打完,赵匡胤站在观众席上对着胜利的队伍发表了好一通激动人心的演讲,整的大家伙热血沸腾的,整的他自己也热血沸腾的,看那架势好像恨不得脱了衣服甩开膀子跟着一块干一场似的。 当然,他也就是想想。 很快,新的一组又开始了,这回是虎捷军对龙捷军的一场较量,赵匡胤兴致勃勃的看,结果很快他的脸就有点黑了。 过了一会,赵匡胤忍不住站起来大吼道:“撞啊!你们倒是撞啊!那个四号那个,你撞他呀,你们是娘们么?为什么都不撞!” 慕容嫣笑道:“这龙虎二卫,不都是侍卫司么,许是念及袍泽之谊吧,或者是石叔叔有什么吩咐,自己人节省体力,合伙打殿前司也不一定。” 赵匡胤黑着脸,不说话了,但心里却是极其不爽的,他废了多大的劲,才搞出这么个三衙四卫来,难道在这些大兵心里还是殿前和侍卫两司的概念?那他这两年到底在干嘛,玩么?石守信莫非真拿自己当点检了? 只有赵德昭眼神颇为不善地瞅着孙悦,他清楚的记得这一场应该是控鹤对龙捷的呀!什么时候换的?恰好在父亲的眼前,又恰好打的这么烂,这是故意的吧! 他组织这球赛都好多天了,什么侍卫司殿前司,谁碰上谁都没有讲情面的时候,怎么这么巧,这一场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了? 当然,随着赵匡胤的喝骂,很快场下的两军就开始拼命的干起来了,但赵匡胤却黑着脸,已经看的一点都不开心了。 孙悦笑着道:“官家,下一场是铁骑对虎捷,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了。” 赵德昭已经有点慌了,下一场不应该是铁骑对控鹤么?怎么又给改了?这孙悦到底在搞什么? 偷偷的凑过去,严厉地小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这可是御前,你别搞事呀。” 孙悦笑笑低声道:“大殿下说笑了,官家面前,我哪有搞事的能力。” 赵德昭自然不信,全神贯注的盯着场下的两支队伍,他预感,这一场肯定还有幺蛾子,而且只会比上一场还大,还坑。 尤其是赵德昭回头,发现孙悦和慕容嫣隐晦的对了一下眼神之后。 第九十八章 出手(下) 球场上,参赛的两支队伍入场,先朝着赵匡胤行礼,再向着观众们挥手致意。 “老齐?那个四号位不是老齐么,哈哈,这是陷阵营呀,铁骑军的陷阵营呀。” 赵光美笑道:“大兄认识那个四号位?” “认识,当然认识了,那是铁骑军的王牌营,那老齐我有印象,斩将夺旗,特别勇猛,在整个殿前司中,陷阵营都是仅次于慕容兄长的精锐。” “这么说,铁骑军岂不是赢定了?” “自然是赢定了,我在殿前司那么多年,谁强谁弱我还不清楚么。” “那我跟大兄打个赌如何?” “打赌?赌什么。” “我赌虎捷赢,若我赢了,你就多给我点零花钱,如何?大兄,这橄榄球赛可是在我的体育馆里办的,几乎把其他的项目全都给挤了,还不给场地费,收了的门票昭儿也不给我,这不断我财路么。” 赵匡胤又好气又好笑的骂道:“瞅你那点出息,什么时候能长进呢?也罢也罢,我就跟你赌这一把便是,那你输了如何?” “我输了,我这体育馆给你免费用,以后再也不提收钱的事了便是。” 赵匡胤心想,好像你提了我就能似的,不过他心里这一局自己是稳赢的,也就答应了。 球赛开始。 精锐营和普通营的差别其实是非常悬殊的,一切如赵匡胤所料,一开场,虎捷军就派出了一个特别壮的壮汉去撞四分卫的老齐,结果铁骑军这边压根就没派人保护,而是由老齐怒吼一声,不退反进,朝那个壮汉使劲的撞了过去,并使了一个摔跤技,直接将那大汉撂倒在地,然后从容不迫的指挥铁骑军发起进攻,很快就将球送到了底线。 赵匡胤见此非常高兴,忍不住的还轻轻的拍了几下手,毕竟他原来是殿前司的老大,看到自己原来的小弟威风他也与有荣焉,只是一想到自己现在是皇帝不能表现出偏心来,这才生生的忍住了叫好声。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战术都是没用的,况且老齐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比战术他也不输给旁人。” 赵光美笑道:“比赛这才刚刚开始,体育赛事的魅力,就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断定结果,大兄咱们拭目以待便是。” 赵匡胤自然信心十足的不以为意,这不过是赵光美的嘴炮而已。 正打算说些什么,突然场上一声哨响,虎捷军居然把球拦下来了,还没等赵匡胤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虎捷军一方便齐齐发起了进攻,明明他们力量上不如铁骑,却神奇的将球线一口气推进了足足七八米,正在关键时刻,突然间那个拦球的铁骑军哎呀一声,竟然把自己的脚给崴了,虎捷军得分。 赵匡胤的脸色不太好看了,有一种被人打脸的错觉。 “怎么样大兄,我就说,球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吧。” 赵匡胤冷哼一声:“运气而已,不过这样的意外应该不会再有了,不管是球场还是战场,真正决定胜负的永远都是实力!” 赵光美笑笑不说话,继续陪着赵匡胤看比赛,结果越看赵匡胤的脸就越黑。 论实力,铁骑军这边很明显是在虎捷军这边之上的,但是比分却一直打的很焦灼,而且并不是虎捷军这边名不见经传的这个营打的有多棒,更多的是铁骑军这边的频频失误。 比如刚刚,两个铁骑军的二货一不小心居然自己撞到了自己,脑瓜子碰上duang的一下,因为没护具的原因伤比后世的橄榄球赛重得多,直接就躺地上起不来了。 如果说一次两次是巧合,是运气不好,但一直这样,那就令人玩味了。 果然,当最后虎捷军以极微弱的优势绝杀铁骑,险胜出线的时候,赵匡胤的脸色已经低沉的都快出水了。 赵光美笑笑道:“怎么样大兄,我说的没错吧,球场上决定胜负的可不仅仅是实力哦,还有最主要的运气。” 赵匡胤黑着脸问:“你当我缺心眼么?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虎捷军会赢的,说!” 赵光美笑笑道:“其实很简单,真就是运气,只不过这个运气到底是老天爷给的还是别的什么人给的,那就不好说了,我只知道这一组如果铁骑军再赢,这一营就要出线了,您也说了,这是老牌强营,您知道,我知道,禁军的其他将士也知道,所以虽然他们的赔率很低,但将士们依然全都买了他们赢,如果他们真的出线的话,石守信要赔足足七八千贯呢,对了,我还听说昨晚突然有一大笔资金,足有一万多贯买了他们输,悦哥教过我一句话,当所有人都觉得你能赢的时候,都将钱押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一定不能赢,因为一旦你真的赢了,庄家可就要破产了,而庄家是永远不会破产的,所以这个时候,运气就很重要了。” 赵匡胤张着大嘴,好半天没反过劲来。 后世的球迷经过博彩公司长年累月的摧残,对球场上出现这种状况已经几乎免疫了,因为总出现这种情况,体育迷们甚至会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这样才是有意思的。 比如孙悦穿越之前的那届世界杯。 但大宋是第一次搞这个东西呀,赵匡胤简直不能想象,社会的路已经这么滑了么? 最主要的是,他这真的是在组织一场单纯的比赛么?当然不是,他这是在练兵啊!是在给他的军改试水呀!他的将士们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当着他的面打假球? 他为什么让石守信来当这个点检,大宋比他有资历的将领不一抓一把?不就是因为这个结义兄弟懂事,而且镇得住场子么,现在好了,刚刚先是看了一场侍卫司内部的‘友好切磋’,又看了一场幕后带着导演的‘激烈碰撞’,他都已经快被气炸了。 这说明,石守信已经一点也不懂事,而且还镇不住场子了。 更何况,特娘的北宋还禁赌。 “我日他娘的老母,给老子把石守信给我叫过来!” 第九十九章 出手(我还下) 在绝大多数时候,赵匡胤都是和蔼的,得体的,都是有素质有休养的,可据说他一旦暴怒,骨子里的武夫本性就会暴露无遗,虽然没杀过人,但却喜欢玩一招叫做天外飞斧的武学神功,躲得开算你命大,躲不开算你倒霉,御史言官如果说话不漏风,没被他凿掉过几颗大板牙都没脸出门见人。 被赵匡胤亲自动手暴锤了一顿的石守信鼻青脸肿的回到了家,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种懵逼状态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操纵球场打假球?这是哪个孙子干的? 不过石守信毕竟也是能混到点检的牛人,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意识到是谁在阴他了,这假球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官家亲自当观众的时候打,这明显是在陷害他,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那些军中虎狼连荣誉都不要,这么往死了害他? 天底下有这么大本事的人恐怕只有一个了:慕容延钊! 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官家只是暴怒,仗着杯酒释兵权的面子,过两天气应该就消了,但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那他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石守信在短暂的思考之后,果断的在干和降之间选择了后者。 毕竟,慕容延钊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还是个要客死异乡的人了,自己现在身居高位而且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犯不着跟他拼,于是他顶着伤,就备了厚礼,亲自来到了慕容家打算负荆请罪。 一进慕容家的门,石守信就是一愣,因为下人不是将他领到慕容延卿的院子,而是领到了慕容延钊的院子,莫非是慕容延钊回来了?不可能啊! 很快,他就见到了笑语嫣然的慕容嫣。 “啊哈哈哈哈,原来是侄女你回京了呀,我说的么,你二叔可没有你这么漂亮的手段,好,真不愧是大兄的将门虎女,厉害,哈哈哈。” 慕容嫣笑道:“石叔叔说笑了,我一个弱女子,哪有什么手段,比不得石叔叔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了,还没恭喜石叔叔您高升点检大位呢。” 石守信哈哈笑道:“这话说的,侄女你这是寒碜叔叔啊,好侄女,叔错了,这不,给你们道歉来了么,咱两家是什么交情,我跟你爹那是战场上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感情,区区一个赌场,那么豆丁大点的小事,你就放了你石叔叔如何?你要是不解气,你叔叔给你陪个罪吧。” 说着,石守信站起来就要行礼,吓得慕容嫣连忙搀扶:“石叔叔您这是做什么,受不起受不起,这可绝对受不起,您快起来。” 石守信也就是摆个样子,见慕容嫣作势欲扶,他也就顺坡下驴的重新坐下了。 慕容嫣看着石守信嬉皮笑脸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阵的无奈,这就是一块滚刀肉啊,这要是她自己设局的话,可能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哈哈哈,侄女你看看这破事弄的,还劳烦侄女你回来一趟,侄女有什么想让叔叔做的,你尽管说。” 慕容嫣笑道:“我可不是为了这事回来的,我是为了我自己的事回来的。” “哦?自己的事?侄女你能有什么事?” 慕容嫣脸一红,道:“自然是终身大事了。” “终身大事?哦哈哈哈哈,是的是的,一晃眼,侄女都长成大姑娘了,可是有意中人了?” 慕容嫣不好意思道“哪有什么意中人,不过是一个比较谈得来的朋友罢了。” “哦?” “是哪家的幸运小子呀?” 慕容嫣叹气道:“真要是什么公子哥就好了,我也不会愁成这样了,却是一个穷家小子,我爹嫌他穷,一直不同意我俩的事了,可是他人真的很好的,特别的有才华,还中了今年的童举,被赐了进士出身呢,石叔叔,您可得帮帮我。” “哦?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慕容嫣这下头低的更低了,道:“我先让石叔叔见见人吧。” 说着,慕容嫣吩咐下人道:“去,将吕郎带上来让石叔叔见见。” 不一会,一个风姿俊朗的少年人缓缓的走了过来,端的是一表人才,小模样长得就一个字,俊! “学生吕蒙正,见过点检。” 石守信心道,好小子呀,怪不得能将慕容家的千金都给勾搭到手了。 “贤侄快快请起,无需如此多礼,我跟慕容兄长那是刀头舔血,过命的交情,慕容家的女婿,那就是我老石自己的女婿,不要跟我这么见外么,哈哈哈。” 慕容嫣道:“石叔叔,吕郎真的很有本事的,这次童举,他可是第二名呢,我给你看他的文章,写的真的很好很好的。” 石守信像模像样的看了一眼,其实他看得懂个球啊,却道:“嗯,不错不错,确实是不错。侄女你说,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啊?” 慕容嫣叹息一声道:“唉,吕郎他什么都好,就是家里太穷了,他又不肯入赘,真真是气死我了呢。” “侄女这话就不对了,小兄弟能中童举,自然也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谁会愿意入赘呀。” “说的是啊,我也相信假以时日吕郎一定会出将入相的,可,可我也不能等个十几二十年呀,吕郎现在在秘书省做了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这得什么时候才能熬出来呀,我听说,通进司有一个书令的位置出缺,侄女知道您跟赵普的关系是极好的,都一块合伙做生意了呢,您能不能帮我问问赵普,看吕郎行么,您放心,若是吕郎自己的才学不行,赵普看不上他,侄女也承您这份恩情。” 通进司隶属于枢密院,职责是“掌受天下奏章、案牍,及閤门、在京百司奏牍,文武近臣表疏,然后颁布于外,”乃是权利极大的实权衙门,书令虽然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但却能时时见到赵普,算是赵普秘书班子中的一员,实权什么的有没有不好说,但前途却是极远大的。 石守信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就这呀,没问题,你让吕兄弟写一个自荐信,我修书一封给赵普便是,那好侄女,叔叔帮你,你是不是也得帮帮叔叔啊,这赌场的事……” “自然一笔勾销” 第一百章 出手(终) 枢密院。 因为赵普人在枢密院的缘故,如今的枢密院已经成为了大宋真正的决策衙门,“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以佐邦治。” 赵普神色泰然的坐在椅子上,由下属一条一条的将全国各地的大小事务汇报上来,再游刃有余的将一条又一条的批示传达下去,效率之高简直能亮瞎人的狗眼。 而枢密院的众人对此显然早已见怪不怪了,这赵普简直就是个怪物,什么事一过了他的脑子保管变得可靠而又周密,对这位上官自然也愈发恭敬。 “今日的事就议到这里,大家散了,各自忙去吧,银台司最近注意一点,孟昶近些时日不太老实,也许要大规模范边,要备好钱粮。” “是。” 众人依言而散,赵普也抻了个懒腰,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觉,最近新娶了第九房的小妾,那小妖精功夫了得的很,他感觉自己的老腰都快被榨干了。 “大人,大人?大人请留步。” 赵普回头,发现竟是个八九岁的小娃娃将他叫住,这让他微微皱了下眉,整个枢密院这么丁点大的自然只有今年童举新考出来的孙悦了,据说人很聪明,不过赵普并不怎么喜欢他,在他看来,所谓的童举也好天才也罢,都是扯犊子,治理天下靠的是扎扎实实的经验和阅历,这么点的小娃娃来枢密院这种地方,这不是添乱么,读几本破书就能做官了?他赵普号称半部论语治天下,可官场上这些所谓的高才大儒,谁玩得过他? 不由皱着眉问道:“有事?” “大人,下官有件事想跟大人商量,不知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普闻言眉毛皱的更深了,这也是他不喜欢那些所谓天才的原因,一路上顺风顺水惯了,做人难免有时候没有分寸,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真以为自己是个天才别人就都得惯着你么? “不可,我很忙。” 赵普转脸就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也不认为这小娃娃能真有什么重要的事。 却见孙悦也不恼,而是冲着赵普的背影叫道:“大人,瓜子好吃么?” 赵普猛然转身,眼神中杀机毕露,沉声道:“你说什么?” 孙悦不慌不乱,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道:“大人,瓜子好吃么?” 赵普闻言心中一沉,道:“跟我来。” 这里所谓的瓜子,自然不是真正用来吃的瓜子了,而是一种用纯金所打造的瓜子,产自吴越。 当今这个天下,大宋一统江山之势已经很明显了,除了后蜀的孟昶还看不清形势时不时的跳出来蹦跶一下,叫嚣着北伐中原之类的屁话,拿自己当刘备之外,其余诸侯全都仰大宋鼻息,就巴望着大宋先去打别人而不是先来打自己,因此每年都给都给大宋进贡。 而比较神奇的是,这进贡,却是赵匡胤张大口,赵普张小口,各国主除了要给大宋朝廷进贡之外,还得单独列出来一份,给赵普私人进贡,而其中吴越国进贡的就是金瓜子,按原本的历史赵匡胤要到开宝三年才会发现。 这已经不是贪的问题了,赵普贪财赵匡胤自然是知道的,他是个实干主义者,国家初立百废待兴,能力远比品德重要得多,所以赵匡胤能忍他的贪,但你连外国的钱也贪,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往大了说,这叫里通敌国,这已经有点碰了赵匡胤的底线了。 也因此,赵普冷不丁的被人道出这等隐秘之事,一时间还真有点慌了。 将孙悦带到一间静室,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赵普坐在椅子上,语气颇为古怪地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大人,下官这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大人。” “哦?是什么礼物。” “下官听说,官家对年号不满,明年想换一个年号,还让大人您帮他选一个,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人用过的年号,可有此事?” 赵普道:“却有此事。” “敢问大人,想出来的可是乾德?” “哦?你这小子,消息倒真是好生灵通啊,不错,正是乾德。” 孙悦笑道:“上天恩泽,帝王之德,果然是是好寓意。大人,下官有一铜镜,想送于大人。” 说着,孙悦从怀中真的就拿出了一面镜子,一面朴朴实实,毫无特色的镜子。 赵普不由狐疑,却还是接过了镜子仔细看了起来,看正面,这镜子实在普通的不行,估计连他们家下人都不愿意用,可是一翻到背面,赵普却啊的一声,失手就将铜镜给扔了。 只见铜镜的背面上赫然写着:乾德四年。 “这……这是哪弄来的镜子?” “回大人,这是从蜀中而来的铜镜,乾德,曾是前蜀后主王衍所用之年号,共用了六年,大人还是要早做准备,想想该怎么劝官家换一个年号吧。” 赵普听了后心里就忍不住一凉,真要是千八百年前谁用过的年号也就罢了,前蜀啊!一共刚灭亡了三十多年,这要是赵匡胤真用了乾德二字作为年号,那得是多大的一个笑话? 丢不丢脸的还没那么重要,赵匡胤是一个务实而不务虚的人,可这一个年号暴露了他这个宰相是何其无知?何等的不学无术?这样一个无知而又不学无术的人,还能坐在宰相的位置上么? 万幸啊,若不是这面镜子,他可能真的要凉了,好在现在一切尚早,还有亡羊补牢的机会。 “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你可有什么想求的么?” “明日之前,大人应该会收到一封石守信给您写的信,我希望,这封信可以出现在官家的面前。” 赵普意味深长地看了孙悦一眼,忍不住赞叹道:“后生可畏呀,去吧,我答应你了。” “是,谢大人。” “等一等。”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瓜子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是从您的妻弟处得知的,至于如何知道,我想,并不重要。” “嗯……你跟他有仇?” “反目成仇。” “好,我知道了,我会查清这件事的。” “大人告辞。” 第一百零一章 物伤其类 议政殿上,石守信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看着身前的一纸书信,心里头就跟寒冬腊月里被冷水里外浇透一样。 “好兄弟呀,论资历,你跟慕容兄长差得可太远了,这满朝文武中,莫说是你,比功劳比资历,比我强的都不是没有,你说,我为什么要让你来当这个点检呀。” 石守信只得道:“因为我是大哥的兄弟,是大哥信得过的人,大哥让我在这个位子上,用的放心。” 赵匡胤猛地把书信摔在他脸上,高声怒道:“可是你让我放心了么?枢密院的人事任命,也是特娘的你能碰的?” “我……我……大哥,我错了,我这是一时糊涂,我真的错了。” 赵匡胤叹了口气,无奈地扶了扶眉心,道:“滚吧,拿着朕之前赏赐你的钱,去山-东放一任节度使吧,不过不属于你的钱你就别带走了,盘口留下,人赶紧给我滚蛋。” “我……” “嗯?” “是……” “哼!” 赵匡胤怒哼一声,道:“这个叫吕蒙正的,取消其进士资格,永不叙用!想当官,就要靠真才实学,这种投机钻营的小人,就不要来污了老子的朝堂了。” ………… 与此同时,赵光美府。 “小生刘涛,见过孙掌柜,见过孙小郎君。” “哦?刘先生,请问您这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也是赵枢密的妻弟,奉我姐夫的命令,来给二位送点东西。” “哦?你也是枢密大人的妻弟?那个魏伟呢?他怎么没来?” “来了。” “啊?” “这呢。” 说着,这个叫刘涛的恭恭敬敬的递上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却是个精致的木头盒子,盒子再一打开,则是一个血粼粼的人头:魏伟。 “姐夫让我把这个送过来,算是给孙小郎君的回礼,另外,这是那栋宅子的房契和魏伟在那座赌场里的股份,算是个添头,还请孙掌柜和孙小郎君笑纳。” 孙春明整个人都傻了一样,就连孙悦也有点受不住了,虽然他们俩都杀过人,但冷不丁看见一个血乎啦的脑袋,谁能受得了啊,尤其是这脑袋还特新鲜,盖子一开,血臭味直接往鼻子里冲,孙悦觉得胃里极不舒服,一转脸就干呕了起来,差一点就吐了。 “这……” “孙掌柜,以后魏伟的生意就由我来接手了,孙掌柜的大名刘某也是如雷贯耳,还希望今后咱们能有多多合作的机会,您放心,刘某自认比不上魏伟聪明,但却比他实在,像这次这样的事,一定不会再发生了,我相信,咱们一定会合作的很愉快,我跟孙掌柜也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见孙春明还捧着个人头好像被吓住的模样,刘涛笑了笑,倒也不以为意,鞠个躬就告辞了,也没用孙家父子俩送。 父子俩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在桌子上,一时间都有些相顾无言,说真的,孙春明一点都没觉得痛快、爽快,反而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 且不说魏伟干的这事赵普到底知不知道,可说到底他这是在给赵普办事啊,这二年多来魏伟类似的事应该也干了不少,出门都被人戳脊梁骨,可就因为孙悦的一句话,仅仅是疑似他嘴不严,就被赵普亲手了结了性命。 况且孙悦又不是真从他嘴里知道金瓜子的事的,感觉他应该死不瞑目吧,他这回是真的冤。 “爹,这就是白手套啊,被带在手上的时候看起来威风,可一旦破了或是脏了,上位者随时可以把手套扔了,换一双就是,这魏伟还是赵普的妻弟,尚且落得如此下场,爹爹您和赵光义……” 孙春明沉默地点了点头,不但没把盒子盖上,反而伸手进去将人头拿了起来,找了块麻布,亲自一点一点的将上面的血擦拭干净,然后捧起来仔细的瞅,连那扑鼻的血臭味道都不顾了。 “别人的力量终究还是别人的,真正的关键时刻,还是只有自己才靠得住啊,这个人头别埋了,找人处理一下吧,我想放在我屋的床头,时刻警醒一下自己。” “哈?爹您口味这么重了么?还没娶媳妇呢,在床头就摆个人脑袋,还是你仇家,不怕半夜上厕所的时候吓着么?” “嗯……那还是找个石匠照这个雕一个假的吧,说的这么渗人。” 正打算把人头收起来,外面便传来了爽朗的笑声:“春明兄弟,哥哥来看你来了,哈哈哈哈。” 孙悦和孙春明齐齐一愣,因为他们都听出来了,这是石守信。 赵光美的府邸当然不会像以前孙悦家那样任他出入无忌,所以石守信很快就被拦下来了,赵光美也跑出来一脸警惕的望着他:“你要干嘛?这可是我的府邸,由不得你乱来。” 石守信又哈哈大笑道:“三大王说什么呢,什么乱来乱来的,这不么,下面小的们给我送了个大王八,要说这玩意啊,还得是春明老弟做的香,春明老弟,老弟?哥哥来看你来了。” 孙悦和孙春明笑着对视了一眼,这特么的滚刀肉。 孙春明只得苦笑着走出去,鞠躬道:“见过石点检。” 石守信大手一挥,亲切地笑道:“还叫什么点检,丢官罢职了,这不你们亲手弄的么。” “额……” “哈哈哈,玩笑,玩笑而已,孙兄弟你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还是叫大哥吧。” 说着,石守信搂过孙春明的肩膀就往屋里走,一进厅堂正好看见魏伟的脑袋,不由道:“这不是魏伟那孙子么?给弄死了?好,弄死的太好了,都是这孙子,离间破坏咱们的兄弟感情,好兄弟,千错万错,可都是他的错呀,咱们俩之间,那可都是误会惹的祸。” “…………” “对了,这是我赌坊的股份,你收着,我就要离京了,这地方也顾不上了,这可都是你的心血,还是还给你吧,哈哈哈。” 随即,石守信苦笑一声道:“兄弟呀,哥哥再怎么贪,也无非是想图你点钱而已,兄弟你这出手却是真的狠,你这是惦记着要哥哥的命呀。” 孙春明和孙悦俩吓得一激灵,这才想起石守信也是沙场上的悍将,他俩还真挺怕他恼羞成怒,三拳两脚的把他俩打死在这的。 “哈哈哈,玩笑,都是玩笑,好兄弟,把这汤炖了呀,今天咱们兄弟俩好好整几杯,不醉不归,哦对了,把老方也叫上,我特喜欢老方这个人,对我口味,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二章 黑白 大内。 赵匡胤将石守信大骂一顿之后,正气的揉太阳穴呢,赵德昭恰到好处的从身后出现,递上了一杯热茶。 “木香?嗯,昭儿有心了。” “父亲可是还生那石守信的气?” “是啊,本以为是个懂事的,唉!看错了人啊。” “孩儿却以为,父亲无需为了此事动怒,今天这事似乎另有蹊跷,不太对。” “哦?哪里不对?” “那个吕蒙正我认识,我还跟他一块打过冰球呢,是个真正的寒门,跟石守信半点关系也扯不上,石守信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将他推介给赵普呢?赵普又怎么可能二话不说的就将信转送御前了呢?相反,这石守信乃是那孙悦的结拜兄弟,我听说,孙家父子前些日子因为点生意上的事,跟石守信闹得不可开交,这其中……会不会有怪?” “嗯?你的意思是,这是个针对石守信的套?” “八九不离十,三叔与那吕蒙正也是认识的,还是他情敌呢,再加上平日他又素来与那孙悦交好,想来,这件事他应该是比较清楚的,要不父亲您问问他?” 赵匡胤脸色不由变得古怪了起来,想了想道:“也好,德钧,你派个人将老三叫过来。” “是。” 不一会,赵光美进了大殿,赵匡胤直接问道:“那个吕蒙正你认识?” 赵光美不明所以,只得道:“这个……是认识,一块打过几场球。” “所以,这次的事情是孙家父子给石守信设的一个套?你可知其中详情,说来听听。” 赵光美一慌,只得看了赵德昭一眼,叹息一声道:“昭儿,我知道悦哥儿在你的球赛上设套,令你感到不快,但他那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况且若不是他,这场球赛又哪会办的这么好?你又何必补这一刀呢。” 赵德昭笑道:“三叔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会那么小气呢,我只是不想父亲误会忠奸,被人蒙蔽罢了,可没有补刀的意思,孙悦的才能,我确也是佩服的。” 赵匡胤皱了皱眉,对赵光美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三,你详细的给我道来。” 赵光美无奈,只得将详情说了出来,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赵光美都是很了解的,包括孙悦的计划他也是一开始就知之甚详,除了不知道孙悦是怎么搞定赵普的之外,都很清楚,一一将事情讲了出来。 “大兄,孙家父子这也是逼不得已的反击,虽然是个套,但石守信那封信总不是被他们逼着写的,这些问题其实还是存在的,况且石守信这件事做的确实是又嚣张又跋扈,也太欺负人了些,他是大兄的亲信,败坏的自然也是大兄的仁德,我觉得将他踢下来也没什么不妥,还请您不要处置他们了吧。” 赵匡胤低头沉思了一会,道:“赵普的妻弟,和石守信联手欺负他们父子?结果他们父子俩没什么事,石守信却丢官罢职了?而且还是赵普亲自帮的忙?” “是。” “嘶~好厉害的父子俩啊,一个白衣,一个娃娃官,同时面对文官领袖和禁军第一人,居然还赢了?这还真是了不起啊。” “那大兄,石守信这事儿……” “也罢,踢都踢了,总不好朝令夕改,本来也不可能一直将他留在禁军当中,再说他好歹也是官场沙场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上来的,让一对白衣父子给玩成这样,他还有什么脸当这点检?反倒是这两父子,却是小看他们了。” “那父亲,此事如何处置?” “呵呵算了,一对白衣,你让朕怎么处置?叫过来骂一顿么?再说石守信先图人家财产,还不许人家反击么,归根到底他们也没触犯什么律条,老三刚才有句话说的没错,这事上,是你小气了。” “父亲您误会了,我可真不是因为这个而生气,只是不想让您被欺瞒而已,况且他们父子俩这手段未免过于阴毒了些,有违君子之道吧。” 赵匡胤嗤笑道:“什么狗屁君子之道,你真以为那玩意有用?想在朝堂上有所作为,必须得有点手段,你以为赵普是怎么当上宰相的?不是我非用他不可,而是所有人都斗不过他,他肚子里那点墨水,都不见得及得上一个新科进士。这两父子我看到是不错,有底线,有原则,又有捍卫底线的手段,这已经是宰辅的苗子了,昭儿你还是小了些,等你再大一点,应该就明白了。” “孩儿懂了,谢父亲教诲。” 赵光美突然道“大兄既然不怪他们,那吕蒙正……能不能不罚?” 赵匡胤突然好奇道:“哦?我听昭儿说,他不是你的情敌么?” 赵光美脸色一红,点点头道:“算是吧,不过他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才华在少年人中也是顶尖的,又重义气有担当,除了家里穷一些,也确实是良配,一码归一码,他这人当个朋友还是很不错的。” 赵匡胤哈哈大笑:“想不到老三居然是个情种啊,这么大气么?” 赵光美撇嘴道:“不大气又能怎么样,你能让我娶她?她有个好归宿,我也跟着高兴。” 赵匡胤瞅赵光美这一出就觉得有意思,笑笑道:“不罚是不可能的,他既然做了人家的刀,就是有断的觉悟了,也罢也罢,难得老三你大气一回,那就只除他的进士吧,若是他真有本事,等将来再考一次真正的进士也就是了。” 赵光美大喜:“多谢大兄。” ………… 孙府,好不容易送走了滚刀肉石守信,父子俩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有些感慨。 这点破事压在他们心里一个多月,总算是过去了,一时间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起码这结果还算不错。 孙悦拿起桌上的两纸股份协定,因为慕容家退股,石守信捎带手的又把高怀德的股份也送来了,因此这赌场兜兜转转,全部的份子居然都回来了。 “父亲,这赌场你打算怎么处置?” 孙春明笑笑接过了契书,撕拉一声,就将文书给撕了。 “父亲?” “烧了吧。” “烧了?” “我当初就不应该跟他们一块掺和这东西,否则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前些天我还说你膨胀,其实真正膨胀的那个应该是我才对,这两年来不光是你太顺了,我也太顺了,有了一种自己真的很牛哔的错觉,这次的事算是个教训吧,挺好,起码没跌的太惨。” “这可是几十万贯呀。” 孙春明笑了笑,“这个教训比几十万贯要值钱多了,赌博再怎么说也是害人的东西,你说的没错,这东西是祸根,是事端,还是烧了来的干净,我以前的领导跟我说过一句话,以前我不认同,现在我真的觉得挺有道理的。” “什么话?” “这世界只有两条道,一条黑道,一条白道,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灰,那些自以为自己是灰的,其实不过是处于从白色往黑色滑的过程而已,终究会一点点彻底的黑掉,我以为我可以开赌场而不放贷,守住自己的底线,我以为我可以做一个在黑暗中谨守光明的人,事实证明,我错了,我应该谢谢石守信和魏伟,如果不是他们,我也许会越滑越远,直到彻底变成黑色,再也洗不白了。” 第一百零三章 出仕 孙府。 尘埃落定,伴着赌坊的冲天火光,孙家一家人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坐在一块吃个好饭了。 “诸位,这一个多月以来担惊受怕的,辛苦各位了,来,满饮。” 老曹笑笑道:“春哥儿说这见外话干啥,再说我们也没做什么,有啥好辛苦的。” “正要跟你们商量点事。” 老方道:“春哥你有事说就是,咱们之间还商量啥。” “是这样,昨天二大王来找我,让我当他的支使,我答应了,以后家中生意上的事,我可能就会过问的少一些,老曹,丰乐楼那块你就多担起来一点,老方,水泥那边就交给你了。” “春哥儿,你不是说不想当官么,怎么改主意了?” 孙春明笑笑道:“这次的事咱们搞的有点大了,二大王找我聊了足有两个多时辰,实在是有点盛情难却了,况且这次二大王也的确是有诚意,之前他找我当的是曹官,这次却是支使,我觉得也还算不错,这次的事让我也明白了很多道理,外力不可靠,打铁还是得自身硬一点才行。” 孙悦皱了皱眉道:“支使?这二大王还真是下了本钱呀,所以爹,您要去给他当幕僚了?” 支使的职权跟掌书记相同,如果是进士出身就叫掌书记,非进士出身就叫支使,官级不高但实权很大,主要负责赵光义的文秘工作和应酬等日常事务,类似于后世的领导大秘,在整个开封府中地位仅在判官和推官之下,可以说是幕官之首。 说真的,赵光义诚意给到极限也就是这样了,再往上他说了也不算了,这岗位上干几年之后外放地方当一任知府一点难度都没有,如果赵光义顺利继位的话,凭这样的出身混到宰相都不是不可能,不得不说他这次对孙春明是真的上了心了。 当然,人家这么有诚意的邀请你,你如果还拒绝那就有点给脸不要脸了,所以孙春明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这样的一个出身,孙春明身上也就打下了铁杆的烙印,如果赵光义不是皇帝而只是个官的话,他这辈子都是赵光义的人了,没有任何改换门庭的可能。 对此,孙悦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经过了这件事后,他已经成熟了不少,没有以前那么愤青了,烛影斧声这事,能改就尽量去改,改不了他也不会强求了,家里有老爹死抱赵光义的大腿,就算自己以后真干出什么赵光义容不下自己的事,最少也不会牵累全家,也就不再反对了。 事实上现在的他们也没资格反对。 而与此同时,魏府,却也迎来了一个极为特殊的客人。 “仆射近些时日来可是越发清减了,您可是咱们大宋的栋梁,要注意保重身体呀。” 魏仁浦无奈的苦笑,看着眼前正在给自己点茶斟水的赵普,一时间居然还有一点受宠若惊之感,还真有点不得劲呢。 虽然官职上他是尚书右仆射,而赵普只是知枢密院事,但谁才是真宰相他自己心里还能没点数么,他跟赵普一向都没什么交集,一个是枢密院出身,一个是赵匡胤的幕僚出身,俩人之前在这之前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怎么今天突然大冷天跑来关心自己身体来了? “赵枢密日理万机事物繁忙,怎么有心思来看我来了?” “魏仆射德高望重,我这个做晚辈的来看看也是应该的么,另外魏仆射,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谁?” “孙悦。” “哦?赵枢密打听他?可是在枢密院中有过接触了?” “啊,接触了,何止是接触,简直是印象深刻呀,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实在不能相信这世上竟有人能早慧到这等地步,年纪虽小,但才学手段却俱是上等,尤其是听说他跟三大王的私交还非常好,真是惊到我了啊,二十年后,必是朝中宰执啊,听说,他是您教出来的?” 魏仁浦多精明一个人呀,马上就听出了赵普的意思,道:“倒也谈不上是教,这孩子父亲的偏房夫人与我有些渊源,所以跟他总有些接触,我不过是指点过他一点兵法之道而已,正所谓璞玉也需大匠雕琢,这样的一块良才美玉,我贸然去教,怕给人家教坏了。” “哦?这么说魏相与他并无师徒之实了?” “绝对没有,这孩子于用兵之道上其实挺有天赋的,天生就是在枢密院做事的料,赵枢密可是起了爱才之心,想收作门下了?” 赵普笑笑道:“确实有点想法,可仆射您知道,我这名声不算太好,之前我妻弟似乎还跟他闹过一点不愉快,若是贸然提出来,我还真怕他少年心性不识厉害会拒绝了我,好好的一块璞玉,真要是摔得碎了,那就可惜了。” 魏仁浦听明白了其中的潜台词,道:“赵枢密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赵枢密对大宋的功劳那是有目共睹的,些许流言蜚语,不过是那些嫉妒之人背后嚼的舌头罢了,赵枢密何必放在心上?所谓谣言止于智者,我看孙悦这孩子是个聪明的,少年人那股子叛逆他倒是真没有,我看啊,他应该会同意的。” 赵普似笑非笑地道:“他真的会同意?” “一定会,能拜在赵枢密门下,这是他天大的福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拒绝?此事我去跟他说一声便是。” 赵普哈哈大笑道:“好,如此甚好,既然魏仆射说此事可行,那想来就一定是可行的,这孩子天资是真高呀,这样吧,通进司那边正好有一个书令的位置出缺,以他的级别倒也够了,虽然年纪小点,但想来应该是能做得好的,魏仆射不妨把这个消息一并带过去。” “好,书令这个位置,确实是极适合这孩子的,枢密有心了。” “哈哈哈哈哈,魏仆射喝茶,喝茶,快尝尝我点的这茶怎么样,魏仆射家的这茶团,当真是好呀,我沏过那么多茶就没见过这么好的。” “赵枢密说笑了,再好的茶团,没有赵枢密的这一手茶道,也点不出这悠悠满屋香啊。” 第一百零四章 早饭 最近一段时间,孙悦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已经好久没好好的睡一觉了,眼下尘埃落定,他这一觉睡的就很沉,睡梦中,他还梦到自己混的贼好,出将入相,登上了人生巅峰,他们全校的校花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嗯,这很明显就是一个梦么,一千年后的校花怎么可能跑到北宋来追求他呢?但这个梦做得真是太爽了,所以他尽管意识到了也不愿意醒来。 “悦哥儿?悦哥?悦哥儿你醒醒,再不起来饭都凉了。” 梦里传来曹军的声音,眼瞅着自己就要答应校花跟他去小旅馆帮她辅导功课了,这不是添乱么?于是孙悦翻了个身,不理他,继续约会校花。 曹军又叫了一会还是叫不起来他,只好喊道:“阿姊,你来看看悦哥儿啊,这一大早上的,居然硬不起来。” “艹。” 明明很正常一件事,可从曹军嘴里说出来就总能让人往歪的地方想,孙悦再不起来估计一会就该出事了,只得遗憾的在梦里严词拒绝了校花,坐起来一脸幽怨的瞪了曹军一眼,开始洗漱。 一大早上的刚起来,就见曹婉描眉画眼的,吓了孙悦一跳。 “干甚呢这是,大早上的还没吃饭你涂什么胭脂,也不怕吃肚子里去?那玩意里头有铅,你少画一点,不然对身体影响很不好的” “我乐意,管得着么你。” 这货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好几天了,自从她跟吕蒙正的事定下来之后一直都是这样,杨蓉的那点化妆手艺他都已经青出于蓝了,有时候卸了妆孙悦甚至都有一种不太敢认的错觉。 “早饭呢?今天谁做的早饭。” “我爹呗,我娘都好几天没碰过锅了。” “哦,又是曹伯伯啊,我都想死婶子做的早饭了。” 老曹从后面突然冒出来打了孙悦一下道:“爱吃不吃,吃现成的还挑嘴。” 这两天,老曹对张氏可真是没的说,用两个字就能高度概括:孝顺。 当然,有时候也是活该,谁让他把狐狸精给领家来了呢,之前家里遇事的时候老曹把他的外宅给卖了,这外面养的女人自然也就进了门了,本以为这老货以后可以尽想齐人之福了,但结果似乎却并不如人意,老曹现在啊,老惨了。 按照规矩,老曹的那个二奶是没资格上桌吃饭的,甚至张氏也不让她上灶台,因为他们家毕竟是开饭馆的,做的菜都是有窍门的,外人不让见,所以这每天的早饭都只能老曹来做了,倒也不是难吃,但还真是有点吃不太习惯了。 “曹伯伯,咱这新家这么大,下人是不是应该雇几个了,咱们家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总这么用以前的街坊们临时帮工也不是个事,家里还是得多弄一些自己人的。” 老曹那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可不敢可不敢,我刚领回来一个你婶婶就这样了,这要是家里再买几个丫鬟,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孙春明却道:“我觉得悦哥儿说的有道理,反正你们家不买我们家也肯定是要买的,你买那种有定期不能通房的不就得了?再说除了丫鬟之外护院什么的也得配上了呀。” 张氏道:“干嘛不用,我是那不讲理的人么?回头我去找几个人牙子,咱们挑一挑便是。”说着转过脸对老曹道:“你放心,咱们家的丫鬟我亲手挑。” 杨蓉放下碗筷道:“找什么人牙子?都不知道找来的放心不放心,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真让你找一群悍妇住进你们家,都浪费了这宅子,我吃饱了。” “你……” 这些天杨蓉和张氏的关系越发的差了,杨蓉的心情也不太好,时不时的说话也带着软钉子了。 毕竟,杨蓉的身份其实跟老曹的那个侧室也差不太多,而且还颇有渊源,而张氏对那个侧室也实在是差了些,这不,这一大早上的也不知为啥就让那女人跪在外面冰天雪地里罚着,老曹好几次想开口求情都没敢。 对此,孙春明也是不太喜的,不过他相信张氏骨子里不是个坏人,无非是还有些气不过要撒撒气罢了,过些时日气消了就好了。 “对了阿姊,大哥的情绪最近还好么?” “还行吧,当初毕竟都已经做好永不叙用的准备了,现在只是取消了进士出身而已,将来再考一次进士的事,他倒也挺有信心的,最近他忙着成婚的事,我看忙的也挺乐呵的。” “给他的钱还是没收么?” “没,那就是个倔驴,不过没关系,我到时多带一些嫁妆也就是了。” 孙悦想了想道:“还是不太好,毕竟你是要嫁过去的,总不好连个宅子都没有,况且他这么要强的人,你带的嫁妆他也不一定愿意花。” “没事,不花就不花呗,我相信吕郎,早晚重新把这进士考回来,到时候日子自然就好过了,我又不是没受过穷,没那么娇气。” 孙悦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试试看能不能从他爹身上想想主意,大哥的情况比较特殊,说白了其实是他娘穷而不是他爹穷,若是能让他爹娘重归于好,事情就简单了。” 张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呵呵,宠妾灭妻呀,这得多丧良心,多王八蛋多不是东西的老爷们才能干出这事来,啧啧,我看他爹也不是什么好鸟,你给撺掇到一块去,妮儿摊上这么个公公受气咋办?唉,也别说,她亲爹也没强哪去,人家好歹还有个好儿子,唉,我连俩孩子都不是自己的。” 老曹一摔筷子道:“你怎么又来了,有完没完。”说着一指外面跪着受罚的小媳妇,“她能灭的了你?我都怕你哪天再把她给欺负死了。” “你什么意思啊你,心疼了啊。” 孙春明忍不住的一锤桌子怒道:“你们公母俩这点破事要吵回你们自己家吵去,这说孩子的事呢,还能不能有点正形了?” 张氏轻轻哼了一声,看在孙春明的面子上才作罢。 第一百零五章 所谓师徒 吃完了早饭,一家人正商量事呢,便有下人来报,魏仁浦来了。 孙家对魏仁浦自然是极敬重的,因此孙春明马上就领着孙悦去郑重其事的将人家迎接了进来,一丝不苟的行礼。 魏仁浦笑笑道:“你这新家不错啊,快赶上我那宅子大了,这就是从赵普妻弟那赚来的?” “魏相见笑了。” 魏仁浦笑眯眯地接过杨蓉亲手煎的香茶,品了品道:“茶叶也不错,好像比之前在城南的时候还强了不少似得。” 孙春明笑道:“这茶团是前些天二大王来做客时带的一点伴手礼,我们也不怎么会喝,若魏相喜欢,大可拿去一些。” 魏仁浦笑笑道:“这倒不用,你们留着吧,今天我来,却是受人之托,作个说客,跟你们商量个事的。” “瞧您这话说的,您有什么需要吩咐便是,跟我们您还见外什么,哪还用得着商量二字。” “不商量不行呀,却是悦哥儿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 “昨日赵普来我家找我来了,他的意思是让悦哥儿进通进司,作他的书令,同时还有收悦哥儿为徒的意思,委托我过来探个话。” 孙悦闻言自己都诧异了,“赵枢密要我当通进司的书令?还要收我为徒?开什么玩笑。” 魏仁浦道:“怎么,我大早上的来你家是跟你开玩笑来了?我觉得这事挺好,可是跟赵普拍了胸脯的,你难道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孙悦和孙春明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不知要说什么是好,这赵普的心思,一般人还真猜不透哇。 “魏相,我这一身本事都是您和另外两位宰执教的,如何能再另拜他师?再说据我所知赵枢密才学并不如何高明,我跟着他又能学得到什么?” 魏仁浦道:“你能有这个心思,我就很高兴了,但我,是昨日的黄花,已经给不了你什么助力了,相反,你若真拜了我为师只会对你以后的发展变成阻碍,但赵普不一样,他是官家信得过的人,而且他那一身的手段也确实是无人能及,乃是真正的宰执天下之人,你跟着他,于前途上远远胜于我们。” 孙悦激动道:“可是若连恩师都可以为了前途而随意攀附更换,那原则二字何在,更何谈忠孝?我深受魏相传道受业解惑之恩,便是你们不肯收我,自然也该时时放在心里,哪有令择老师的道理。” 魏仁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孝心可嘉,但当初不肯收你,为的就是今日,我们三个教你是为了你来给我们扬名么?还是指望着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我们指望的,是你有朝一日出将入相,一统天下,还百姓一个安宁和太平,而这些,我们帮不了你,只有赵普可以。” 孙春明道:“悦儿,师恩这种事论心,孝顺也不在于虚名,只要你心里记得谁是你真正的老师,就远比什么都重要,既然这是魏相的意思,你也就不要辜负他的一片好意了。” “爹~” 孙悦回头一个劲的给孙春明使眼色,他不同意拜赵普为师自然也不光是因为这个,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用不了几年赵普和赵光义就会闹掰,甚至闹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孙春明刚答应了赵光义去当他的支使,自己却拜了赵普为师,现在倒是也并不不可,但若是几年以后,他们父子俩处起来可就尴尬了。 孙春明却也是明白孙悦的意思,给他使了个安心的眼色,示意他自己心里有数,便跟着魏仁浦一块劝他了。 既然如此,孙悦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了,事实上他不答应的话也确实不太明智,赵普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这次的事虽然他对赵普施了恩,但也未尝没有迫的成分,若不彻底跳到他的阵营,他还真怕赵普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会像捏一只蚂蚁一样的将自己给捏死。 魏仁浦见孙悦终于同意了,也就心满意足的走了,孙悦本来也想换了朝服去上班,却被孙春明给拦住了,“就这么去,你跟赵普见了面都尴尬,印象也不会太好,那赵普为人贪财,恰好咱们家又有一点余财,等今晚下了差我领着你,带着点宝物,亲自去他们家拜访一下,这样会好的多,这种事还是在家里比在枢密院更合适一些。” “那……也好,那我去看看吕蒙正吧。” “嗯,去吧,吕蒙正他爹的事,交给我办便是。” ………… 来到体育馆见到吕蒙正,这货正捧着本书在读,读的还挺刻苦。 “大哥。” “三弟你来了啊。” 吕蒙正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温暖而阳光,看不出任何因为取缔童举而多出来的阴霾,甚至看起来精神状态好像还挺好。 “这次的事情多亏大哥了,还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真是过意不去了。” “没什么,区区一童举而已,已经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了,听四弟说这件事三大王还出了力了,否则应该是永不叙用的,回头再见到三大王,你帮我谢谢他。” “我已经跟魏相说过你的情况了,我如今调到枢密院,而且明天就会拜赵普为师,却是已经没法再向三位相公请教了,大哥你诗词经赋自然是早有根底,才学人品又都是俱佳,魏相对你也很是满意,我走之后,若他有闲暇,也会指点于你的。” “哦?我日后也能跟魏相请教学问了?” “是,另外大哥你如今虽然不是官身,但若有机会,我应该可以试着将你安排到枢密院做一个小吏,先积攒一些行政经验,等将来考中了科举再来个一飞冲天。” 吕蒙正笑了笑道:“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也不要总想着愧疚或是补偿我之类的,若不是你将我介绍给司空大人,我本来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况且我就要跟你阿姊成亲了,你也不欠我什么,若你拿我当大哥,就不要再说这些客气话了。” “好,家里可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没了,真没了,现在这样我就挺满意的了,” 秦浩想了想,道:“那……你大婚,想过要通知令尊大人么。” 吕蒙正想了想,苦笑着道:“于情于理,确实都不太好避开他啊,我已经写了信回去,至于他来不来,我就管不着了,来了,我自然孝顺于他,不来,呵呵,这么多年我也早就习惯了。” 第一百零六章 陪侍 古人讲究百善孝为先,讲究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大多数时候这固然都是没错的,但有时候想一想,又真的是一个很混账的逻辑。 比如吕蒙正。 现代人离了婚还得给赡养费呢,他那个老爹居然真的能狠下心来不闻不问,可吕蒙正当了宰相之后还得把他老爹接来颐养天年,还得每天一早一晚给人家请安,他爹死了他还得扔下一个国家去给他爹丁忧,最尴尬的是还得管后来的那个女人叫娘。 说真的孙悦都替他气得慌,说真的孙悦都想过干脆把他爹给弄死让吕蒙正分点遗产得了。 正因为如此,孙悦他们才会主张将他爹接到开封来,他那个老爹既然早晚都会成为他的负累,索性就趁着吕蒙正相对还小,让事情缓冲一下,省的将来尴尬。 而与父子关系相似的,还有师徒关系,古人讲究师徒父子,一个头磕地上从此以后就跟亲儿子一样了,一个欺师灭祖的名声足以毁掉任何人。 所以,当晚上孙悦朝赵普磕了头起来之后,瞅着赵普笑眯眯的神情,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跟吕蒙正一样,他这辈子都躲不开这层关系了。 赵普大模大样的受了孙悦的礼,笑道:“既然叫我一声老师,日后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你这娃娃天资聪慧,远非其他同龄人可以相比,于我而言,知识上可以教你的并不多,你所欠缺的,乃是真正的经验,明天开始,你便去通进司上差吧,我会时刻看着你的,在那地方干上几年,枢密院是个什么地方,你也就都知道了。” “是,多谢老师提携。” 赵普笑呵呵的将孙春明送来的东西退了回来,道:“那条腊肉,我收下了,其余这些金银珍宝,你一会给你爹拿回去吧,我这人平素虽然贪财了一点,但总不至于在收徒这样事上耍什么心思,你们父子俩这是把我给看轻了啊,不过没关系,魏伟那事弄得我跟你们可能有点误会,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们师徒之间慢慢处就是。” 孙悦连忙道:“师父您误会了,这些不过是家父的一点心意罢了,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您肯收我为徒,那是我的福分,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法子来表一表这孝心,所以可能也不是特别合适,可万万没有小瞧您的意思。” “哈哈,小瞧不小瞧的,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怎么说,你拿回去吧,我听说你庖厨之道不错,若是真有孝心,不如给我做一桌吃食尝尝如何?” “是,师父。” 孙悦也不知赵普这是装的还是真的,但人家这话说出来,倒确实对他的观感好上了不少。 入了赵府后厨,孙悦却是更诧异了几分,只见这后厨虽然也算宽敞明亮,干净整洁,但看上去却并不如何的阔绰,帮佣也不过七八个人,食材也是相对普通的食物,比之赵光美家中的后厨似乎也没强多少。 他还以为,这赵普会像蔡京一样,雇五十人给他做包子呢。 当下跟后厨的帮佣们见了礼,言明自己来历,便指挥着他们打起了下手,打算做一些大宋还没有的吃食出来,图个新鲜。 一个厨娘一边按照孙悦的吩咐收拾鱼,一边笑道:“公子既然是老爷的徒弟,岂不就是书生了么,怎么还能作这下人们做的事情?我家小子读了几天书就再不下厨帮我的忙了,说什么‘君子远庖厨’。” 孙悦笑道:“那您回家应该好好揍您孩子一顿了,君子远庖厨指的其实并不是做饭,而是杀生,圣人觉得,杀鸡宰养的过程有些残忍,不符合君子仁心,所以应该不做、不看、不闻,跟做饭却是没什么关系的。” “真的?” “当然。” 边上有人笑道“既然是老爷的高徒,肯定是有大学问的神童才是,比刘姐你们家娃娃不知要强出多少,说的肯定是对的,我看你家那娃娃啊,肯定是为了偷懒忽悠你呢,这是欠揍了。” 孙悦发现,这帮人说说笑笑的,一点都不怕他,至少并没有明显的感觉出多么严格的森严等级之类的,这让他对所谓的官宦人家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以小见大,这赵普的生活倒也并没有比赵光美强出来多少,跟平常人家相比自然是‘奢靡’,但跟传说中真正的巨贪相比,似乎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恐怕比起他的后辈蔡京,连人家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这让孙悦不由感叹什么叫上行下效了,蔡京的职权和贪婪比起赵普那简直是差的太远了,赵普不但在国内贪财,连国外的各大小国主都不放过,但哪怕他贪墨再多,恐怕也没什么花的机会,蔡京奢靡,是因为宋徽宗花起钱来更狠,而赵匡胤奉行节俭,赵普就不可能放肆。 过了一会,孙悦先是做好了一份三杯鸡,用海碗装着,端到客厅打算让赵普品尝品尝,只是一只脚跨进门中却是一愣,只见客厅的小榻上,赵普的对面居然还坐着一个黑壮黑壮的汉子。 “官家?” 赵匡胤回头,看到孙悦也挺诧异,“孙悦?你怎么在这?” 赵普笑笑道:“我看这孩子聪明伶俐,是一块难得的好材料,已经收他为徒了。” “哦?” 赵匡胤看看孙悦,又看看赵普,点头道:“良才配名师,不错,不错。” 孙悦忙道:“官家既然来了,便常常我做的这三杯**,后厨里还有几道新花样的菜正在做,您稍等一会,马上就好。” 赵匡胤哈哈笑道:“好好好,看来我今天有口福了呀,来来来,兄长嫂嫂,快来一块吃点。” 不一会,孙悦将西湖醋鱼、糖醋里脊、油爆河虾、软炸肉段等新鲜物一一做好后端到了他们君臣二人的桌上,就要十分有眼力见的告退了,自己可没有上这个桌吃饭的份。 便听赵普道:“别急着走,给我和官家斟酒。” 孙悦诧异道:“我?这合适么?” 要知道赵匡胤和赵普聊的,用脚指头想都是军国大事,据说整个宋朝的框架都是他们俩这么一顿饭一顿饭的在赵普家聊出来的,这其中涉及多少的军国机密?若不是怕走漏消息,赵匡胤何必成天屈尊降贵的往这跑? 赵匡胤想了想道:“既然已经是枢密的弟子,那就留下吧,来,倒酒。” 第一百零七章 谏言 好酒好菜,赵匡胤和赵普两人聊得正欢,孙悦则老老实实地端着个酒壶像个服务生一样的在一旁服侍,虽然不敢插话,但能听一听这么高级别的对话,对他来说也是有益的。 聊了一会朝堂上这两天发生的大事小事,赵匡胤终于进入了正题道:“如今,禁军之兵权我已收回了大半,军改虽尚未完成,但也算是初见成效,可是自唐亡以来,天下分崩,几十年里称帝称王者竟有四十余人,我最近常看史书,似乎自夏商以来,从未有过如此乱局,这些君王中,亦不乏有雄才大略之人,奈何这天下始终难以平定,如之奈何?” 赵普闻言道:“回官家,臣以为中唐之前之所以天下安定,是因为大唐以关中强军立国,内重外轻,而中唐以后,繁镇割据,是因为外重而内轻,我大宋若想继往开来,必须收天下精兵入禁中,重回内中外轻之局,谓之强干弱枝。” 说着,赵普就将他那套大名鼎鼎的强干弱枝之法一一说了一遍,赵匡胤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显然也很合他的心意。 哗啦的一下,孙悦冷不丁闻这四字真言一不小心手一抖,就将酒撒到外面去了。 “官家赎罪,师父赎罪。” 说着,孙悦连忙就手用袖子将洒在桌上的酒水麻利的擦干,心中却是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强干弱枝,这是大宋二百七十年的国策呀,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幸旁听,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激动,手抖了。 赵匡胤斜着眼睛瞅了他一眼,突然道:“小子,可是有什么想法?” 孙悦连忙道:“此乃国本大事,哪有下官说话的份,下官才疏学浅,发言也是胡说八道,实在不值官家和师父一听。” 赵普却道:“说不说在你,听不听在我们,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小子向来聪慧,若真有所思所悟,未必就是无用之言,尽管说来听听便是,怎么,莫非你觉得师父会记恨你抢了我的风头?” “徒儿不敢。” 赵匡胤想了想道:“若有所悟,尽管说来便是,赵普刚才所言,甚合吾心,你可是有不同的意见?” “这个……”孙悦瞅了瞅赵普,又瞅了瞅赵匡胤,他十分清楚,这绝对不是他能说话的场合。 可他同样也清楚,这一席对话有多么的重要,若他的话真能起到一丁点的作用,所影响的甚至都不止是当代,而是大宋的三百年国运甚至整个中华文明的千年历史。 从根上改变,总好过百年后范仲淹王安石他们变来变去的省事。 所以忍啊,忍,终于,孙悦还是忍不住了,大礼跪拜道:“官家赎罪,师父赎罪,师父刚才所说之言,臣绝对是赞同的,只是臣还有一些补充之言,实在是不吐不快。” “哦?什么补充之言,说来听听?” “臣以为,若按照师父所说,我大宋江山的确可以稳固绵长,至少百年之内,可以免内部的叛乱,也无需担心外地的袭扰,官家若行此策,必保江山百年无事,结束唐末以来的天下混乱。” 赵普抚着胡须笑道:“直接说你的意见便是,我还用你来奉承不成?后面可还有但是?” 孙悦嘿嘿一笑,只得道:“确实是有。” 赵匡胤颇感兴趣地道:“说来听听。” “小臣以为,若行如此之法,强干弱枝,内外相制,稳定固然是稳定了,一百年内也确实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百年之后,一旦禁军荒废,久不习战,外又没有强藩屏护,一旦外敌来范,则只能不断的扩编禁军的数量以应对,积年累月下来,必成冗兵之困局,同样,臣看史书,官职也从来都是越设越多,就没见过越来越少的,朝堂上权职分离,现在看来问题不大,可百年以后必成冗官之局,若单纯的强干弱枝,一旦树木主干的营养跟不上,就是树倒猢狲散的局面,所以下官斗胆问官家一句,官家是想成百年之王业,还是想创万世之太平。” 赵匡胤和赵普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这话若是从一宰执老臣的口中说出来,他俩笑笑也就不当回事了,可从这样一孩童口中说出来,那就称得上了不起三个字了。 这需要的不仅仅是聪慧,更需要眼光,一个人能看清未来三年的走向就已经是人才了,能看清十年的就是国之栋梁,能看三十年的就可以称得上国士无双了,这小娃娃一张嘴就是一百年,怎不叫他俩惊诧? 当然,国策的这种问题他和赵普已经想了两年了,许多东西,他们难道真的看不出问题的所在么?当然不是,他们只是选择性的忽视了罢了。 选择削夺兵权,制约钱谷,收其精兵,就会从根本上将国家和民族的精气神死死的压住,最后每况愈下直到精尽而亡,就像孙悦所说的,等到这强大的树干耗尽土地里所有养分的时候,随便是谁用不了三斧两斧,这大树就会倒塌,可如果选择强悍呢? 如果放心的使用臣子藩王,把国家做强做大,难道就不会重蹈晋唐的覆辙么?难道晋唐王朝死的就不难看,百姓就不困苦么? 世间安得两全法,这一切的一切在他们二人看来,都不过是一种选择罢了,人类发展到了现在,再怎么歌功颂德的人也得承认,天下无不亡的王朝,既然早晚都是个死,为什么不选择一个家里平安,没有内乱的死法呢? 更关键的是,五代十国这几十年,王朝更迭的实在是太吓人了,说实在的,赵匡胤连自己身后二十年都没有信心,何谈什么百年呢? “能看到这么远,已经不容易了,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可相比起百年之后,我却更看重这十年二十年的太平和稳定,或者说,你有什么既能看顾眼前,又能兼顾百年的两全之法?” 说这话的时候,赵匡胤和赵普都笑了,在他们二人想来,这孙悦就是一嘴炮的书生,虽然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对国家而言,真正重要的并不是发现问题的眼睛,而是解决问题的脑子,赵普之法好歹可以解大宋百年之疾,将五代十国王朝更替的病根一味药就去个八九不离十,难道你还能有去大宋千年之病的药方不成? 却见孙悦颇为坚定地道:“臣以为,有。” 第一百零八章 固根(上) 赵匡胤半是好奇半是好笑地道:“既然你有两全之法,不妨说来听听。” 反正也起了头了,孙悦索性仗着童言无忌四个字就畅所欲言了,道:“官家,臣以为师父的话并无不妥,只是强干弱枝之上还需再加两个字。” “什么字?” “固根。” “固根?” “是,臣以为,一颗大树,只有根深蒂固,才能经得起风雨,哪怕是营养跟不上了,主干长不动了,只要根还在,就不怕树会倒下。” 赵匡胤对这说法倒是挺好奇的,道:“有点意思,详细的说说。” “是,官家您之前问,为何自有史以来,天下从来都没有这么乱过,臣以为,这根子还是出在兵制上,中唐以前,天下是没有职业军人,或是很少有职业军人的,不管是秦时军功制度,汉晋的良家子制度,亦或者是隋唐时的府兵制度,本质上都是一种军事贵族制度,这一套制度,国人通过几千年的时间早已经摸清了其中规律,虽然亦不见长存的王朝,但大家大体都还知道怎么玩,照着前人的经验来,只要做官家的不昏庸,国脉总能延绵一些时日。” 赵匡胤点头,表示认可,示意他继续。 “不论是隋唐时的府兵,还是汉晋时的良家子,臣管他们都叫义务兵制度,这种义务兵制度的本质,其实都是以土地、荣誉、爵位为根本,激励将士的,国初立的时候,开国时一般土地比较多,爵位也比较多,天下人也比较重视荣誉,只要平衡好少数几家军事贵族的势力,天子便可以高枕无忧,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必然会越来越少,而爵位越发越滥,而天下太平时爵位也总是不值钱,所以兵制就会崩坏,而兵制崩坏,便是历朝历代亡国的第一大原因。” 赵匡胤听的胡子都揪下来了,他以前虽然没什么文化,可当皇帝这两年却是手不离卷的,看了很多的儒学经典,也听了许多名师大儒给讲的课,人家别人都说国亡于仁德不施礼乐崩坏之类的原因,甚至还有归纳到天数上的,虽然赵匡胤有时候觉得挺扯淡的,但是大家都这么说,慢慢的他也就信了几分。 今天听孙悦这么一说,突然感觉到豁然开朗,这比什么仁德礼乐之类的直白多了啊,所谓仁德也好,贤君良臣也罢,所能做的无非也就是延缓这一过程罢了。 这话要是对那些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大儒去说,多半会嗤之以鼻的将其当做胡言乱语,可赵匡胤和赵普两人一个是从亲兵起家的纯军人,另一个是小吏起家的纯实吏,居然还听得频频点头,催促他赶快说下去。 孙悦见两个观众好像都挺配合,心中也略微安了一些,思路也更清晰了,继续侃侃而谈道:“自中唐以来,武则天开始,随着科举的大面积实行,寒门天下制度的确立,军事贵族已经不见,而随着土地开垦,农作物革新,江南开发等一系列生产力变革,募兵制开始了,军和民头一次被泾渭分明的分开,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军制,而人们还在用旧的那一套方法来管理,自然就会出问题了。” “简单来说,以前义务兵时期,最基层的将士听命于他们的宗族、里长,而这样的一个小团体又听命于地方的团练校尉,地方的团练校尉大多都是来自于军事贵族,比如唐时宿卫,汉时良家子,因为这些军事贵族的势力都是一盘散沙,所以做官家的只要不像隋炀帝那样自己作死,铁了心要跟全天下的门阀贵族对着干,这些军事贵族很难联合起来。” “可是现在这种募兵制不同了,最基层的士兵听命于队正,队正听命于营长,营长听命于指挥使,一层层的下来,大兵们只知头上的将军而不知将军头上的官家,这才造成了所谓骄兵驱主帅,悍将逐君王的情况,若是还按照以前那一套,天子将目光盯在悍将的身上,其实臣以为用处不会太大,因为换一个将帅其实也一样,决定君臣关系的并不是臣是否勇悍,而是君是否有机可乘,固然,层层掣肘,使得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也是一种不错的手段,若是调动军队麻烦到连官家自己都因为层层叠叠的人事关系而头大的程度,自然也就不会有人造反了,但军队若是真发展到那个地步,便是百万大军,恐怕也只能当百万头猪来用了。” 赵匡胤听了这话大点其头,决定君臣关系的不是悍将而是君王,这句话他实在是太深有感触了,要知道三年以前,他赵匡胤算个屁呀,不说老一茬的节度使,禁军中张永德和李重进哪个不比他资历老威望高,结果柴荣临死之前把李重进扔去了扬州,张永德更是直接让他滚蛋回家,留下资历稍差的他和韩通来当家,可结果呢? 很显然,并没有什么卵用,赵匡胤也并不认为是他抢了柴家的江山,这活他不干韩通也得干。 孙悦的话很直白,直白到全是大实话,一点之乎者也都没有,更没引用半句圣人之言,什么仁义啊,天数啊更是一点都没谈,可他却有醍醐灌顶之感,经觉得他这话讲得比赵普还要通透几分。 “要说解决之道,这就要说道臣的固根二字了,朝廷是树,地方是枝,中央是干,那这根,便是天下百姓,不过这么说太笼统了,前人将百姓分为士农工商四个阶级,自然是对的,但自中唐以来,天底下其实已经多出了一个全新的阶级,那就是兵,臣以为,只要所有的兵都认可咱们大宋江山,些许魑魅魍魉野心之辈,再怎么折腾也是跳梁小丑,同样的,若是将士们比主帅还盼着改朝换代,便如官家这样,便是那将领再怎么忠心,又能有什么用呢?所以臣以为,若强干弱枝的目光只放在将领身上,通过层层叠叠的重复架构来制约将领,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与其说那是在制约将领,臣以为不如说自废武功来的恰当。” 赵匡胤笑了笑道:“好小子,居然教训起我来了,那你来说说,怎么让这大宋的三十万将士都对朝廷忠心耿耿?” 第一百零九章 固根(中) “既然是强干弱枝,那么臣以为,厢军和禁军自然要区别对待,首先来说禁军,最直接的就是让禁军的将士们感念官家您的仁德,其实简单理解,就是需要官家能对他们更好一些。” 赵匡胤闻言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我对将士们难道还不够好么?” 这话可真不是赵匡胤自我感觉良好,他对将士们是真的好,可以说金帛财物无所爱惜,赏赐起来真是丰厚到不行,不管是他当皇帝之前还是当皇帝之后,用一句爱兵如子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可孙悦却道:“臣觉得,不够,所谓君父,就是像父亲一样对待自己的将士,假如臣的父亲每月都给臣许多钱,但对臣的生活却不管不问,臣一样会觉得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官家给将士们赏赐是不少,可是钱这东西花完也就没了,况且钱这东西毕竟不是您亲手发给将士的,将士们也未必念着您的好,就算念着您的好,也未必念着大宋的好。”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难不成还要给他们找媳妇?”说着,赵匡胤和赵普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孙悦却一脸认真地道:“为什么不呢?” “哈?” “臣觉得,官家给将士们的俸禄赏赐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这笔钱其实完全可以省下来干别的呀,比如说找媳妇,谁家的姑娘若是嫁给禁军的将士,娘家那边可以考虑减三年的户税,如此一来,将士们找媳妇自然就会容易得多,这不仅是在给赏赐,更是再给荣誉,臣以为这比直接赏赐财物更有效,而且更容易作为祖宗家法推行下去。” “…………” “官家,您这两年中淘老汰弱,裁下去的将士有三四万以上了吧,他们现在都在干嘛呢?” “自然是散回原籍,分以田产,不敢说大富大贵,小康之家还是可以的。” “然后呢?” “然后?” “假如他离开兵营的时候是三十五岁,一个男人平均寿命是六十,剩下的二十五年呢?他的婆娘呢?他的孩子呢?” “…………” “官家,臣的父亲最近在洛阳开了一个水泥厂,用了许多内殿班值淘汰下来的将士和他们的家属,别人家的工人每天开一百文,我们就开两百,所赚取的利润几乎都花在了这些工人的身上,我听说如今内殿班值的将士找媳妇比其他军要容易的多,提亲的媒婆都快要挤破门槛了,不知官家对此是否了解?” 赵匡胤点点头道:“听老二说过一嘴,你爹这事做的确实不错。” “假设,我是说假设,将来内殿班值的都虞候想造反,想要推翻赵宋的江山,可将士们的妻子家小全都在洛阳的水泥厂里,您觉得这些将士们是会跟着那个野心的都虞候,还是会砍了他的脑袋?” 赵匡胤听了后眼睛直放光,他好像有点理解这所谓的固根是什么意思了。 赵普却道:“你也说了,你爹为了维持那些军属们的高薪,水泥这么好的买卖,却几乎没有利润,天底下有几个人会像你爹那样?就算有,可如果将这一套推广到整个禁军中,要多少个你爹这样的人才够用?” 孙悦理直气壮地道:“我爹这么干是为了拍二大王的马屁,这笔钱本来就不应该我爹来掏,这都是我爹给朝廷垫付的,这笔钱指着百姓个人去垫付不现实,只有朝廷出面才是正理,官家,据我所知,朝廷办的造船厂、火器厂、造纸厂、还有官窑之类的地方,总共要用五万多工人,水泥这东西用量这么大,以后肯定也是要逐渐国营的,这些工人中,有多少是一定需要有手艺的呢?就算是对手艺要求很高的地方,能不能考虑培养禁军子女呢?当了一辈子兵的人,他们身上的组织性纪律性远非农民出身的难民可比,同样,真让他们去种地,他们也不见得种的好,何不让那些退役的将士进到这些工厂来呢?作工收入不高?咱们给的高一些不就得了么?如果这些国办的工厂不够用的话,我们也可以进行官民合作呀,比如,凡是用工超过两成退役老兵的商贾,减免一成的商赋,超过九成的商贾,减免五成的商税,这样一来,退役老兵们在作工的时候,是不是就会比较抢手呢?商人们是不是就会给他们开更高的薪水呢?如果立过功的再给一些补贴什么的,他们将来的生活自然就更好了。” 赵普闻言皱眉道:“这样一来,朝廷的负担将会很大啊。” 赵匡胤却道:“但这笔钱花的值,如此一来不但不用担心悍将逐君王的问题,而且朝廷也不用再扩军了,去年打李重进,为什么不捎带手把南唐给灭了?不就是因为后方空虚,怕契丹人趁势南下么,若是按照他的意思将工与兵相互结合,这些人平日里是做事的工,一旦战事吃紧或是兵临城下,他们拿起武器就是兵,这样一来开封城养十万禁军就足够平定天下了,省下来的钱正好都花在这些军属和退役将士的身上。” 孙悦赶忙拍马屁道:“官家圣明,如果十万禁军的家属人人都在国办的工厂里作工,开封城的各大厂子里再养上五万作工的老兵,您说,谁还造得了赵宋的反?另外,臣以为,如此对待将士,还是不够。” “还是不够?这样的做法,朝廷的负担就已经很重了,虽没具体算过,但恐怕禁军超过二十万,朝廷的财政就要崩溃了。” 孙悦笑笑道:“兵贵精而不贵多,官家横扫天下,也不过就用了十万禁军而已,蜀国倒是有将近二十万的兵,可谁拿他们当回事了?将士们待遇如此之好,百姓们自然踊跃参军,身体素质稍微差一点的咱还不要呢,留下的全是精锐中的精锐,要那么多禁军干嘛?况且臣接下来要说的,是不花钱的。” “不花钱?” “是,臣赞同用文官制衡武将的想法,但臣以为,文官毕竟不懂战事,如此一来将帅倒是老实了,但军队的战斗力可就废了,既然如此,何不让文官管些别的呢?” “别的?” “臣觉得,官家往禁军中安插的文官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但他们管的东西不对。臣觉得,禁军中可以以营为单位,每个营设一个政委,每一卫设一个军委会,专门负责处理将士们生活上的事情,比如,将士们的伙食不好了,这种事将军不许管,要去找政委,比如哪个将士找不到对象了,这种事要去找政委,比如将士们谁家老人去世了,这种事也要去找政委,总之,只要是和打仗无关事,都要去找政委,政委就是将士们的大管家,是为大家服务的,相应的也可以设置一些考核指标,比如,所在营的光棍率啊,住宿条件满意度啊之类的,那些军属的安置工作,也得由他们具体来担负起来,但同样的,只要是和打仗相关的事儿,政委就不许管,不许管练兵,不许管演习,战场上要无条件服从将帅的命令,若敢对战事指手画脚将帅有权直接砍了政委,军委和三衙之间相互独立,互不统属,军委长官可以由枢密使或枢密副使担当,如此,则军中将帅不再独大,文官也不会影响军队的战斗力。” 第一百一十章 固根(下) 其实公允的来讲,宋朝的政治生态,可以称得上是封建社会的巅峰了,它不杀士大夫,不区别士农工商,不杀上书言事之人,它尊重私有财产,老百姓每天三十文就能满足生活,而城市居民的普遍日俸却是两三百文,山民也有一百文左右的收入,许多人每天只需要工作两个时辰,日子就可以过得很逍遥,说真的,二十世纪的生活质量也就是如此了吧。 至于后来的元明清,在政治上其实都是一种大踏步的倒退,想想那凌迟宰执,老百姓活活饿死的大萌朝,再想想天下争当包衣奴,动不动就文字狱的螨朝,孙悦不知不觉间越说就越激动,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说的那叫一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他前世的时候曾经听过一位历史大牛跟他说过,后世的种种制度其实本质上就是宋朝制度的一种补充和完善,甚至在有些地方上还不如宋朝,所以绝大多数后世的制度,都是可以套在宋朝制度上的,所以他这一起头,还真就有点停不下来,而赵匡胤和赵普,则已经听得是目瞪口呆,连酒菜都忘了吃了。 “照你这弄法,十万禁军,朝廷也要竭尽全力了,那么,地方上的厢军呢?他们总不能也这么搞吧,朝廷可负担不起他们的福利了。” 孙悦道:“确实,这样庞大的后勤压力,连禁军都没法扩建了,厢军自然就不能跟着学了,但官家,现在这一朝的厢军自然还是有战斗力的,可百年之后呢?在强干弱枝的大政策之下,恐怕到时候,也指不上他们打仗了,所以臣觉得,不如现在就开始布局,厢军也改一改。” 赵匡胤此时已经不拿他当胡言乱语的小孩子了,颇为严肃的道:“说说看,厢军怎么改。” “军政分离,四个字足矣,官家欲设转运使削夺节度使的财权,臣以为此策大善,但臣还是那句话,节度使也好转运使也罢,这都只是上层的叶子,每一个将士才是根,当然,朝廷对厢军肯定没有那么大的精力了,也用不着,但臣以为,最少应该控制在知府和指挥使这一层级。” “知府和指挥使?有什么不妥么?” “当然不妥,知府的职级在指挥使之上,可是知府都是文官,他们哪懂军队的事?地方上的钱都让转运使给收走了,知府们为了民生,必然会将钱财大量挪用到地方建设上,长此以往,哪用得上百年,不出二十年,厢军就废了,如果臣是知府,厢军么,饿不死就行了,甚至干脆将它当成塞难民的地方,可能还会让他们做做手工活之类的事情,补一补财政上的困难,官家,臣如果真这么做,官家以为臣的政绩考核,会是哪一等?” 赵匡胤的脸都有点绿了,只得道:“只要不打仗,应该会是个良吧。” “官家圣明,厢军,本是为了给禁军做补充,征伐之时或为先锋修桥铺路,或为后勤运输粮草,若各地知府都像臣这么个搞法,三十年以后,便是有五十万的厢军,可还挡得住契丹铁骑的一轮冲锋么?” 赵匡胤脸都黑了,直接道:“行了,直接说你的对策便是,难道要提高指挥使的地位?” 孙悦道:“这自然是万万不可的,指挥使必须在知府之下,以文驭武,否则指挥使手里有刀把子,知府就成了摆设,跟后唐也就没什么区别了,臣是以为,可以由军委下属在地方再多派一个文官位同通判,在知府之下,专门负责军旅之事,却直接朝转运使汇报,将军事预算单独拿出来,知府无权去动用,专门负责所属州县厢军将士们的生活问题,由此人管住军营里的钱袋子,如此,则此人既制衡了指挥使,又能对知府稍有制约。” 赵普闻言皱了一下眉道:“如此,转运使的职权可就有些过于大了,恐怕还要再派个类似于刺史一样的人去制约转运使,嘶~又是个大工程啊。”说着,他居然还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孙悦只得讪笑道:“那个……我就想到知府这一级,上面转运使和节度使的关系,自然就要师父您来费心了。” 赵匡胤挥挥手道:“无妨,你继续说,还真指着你一娃娃将什么都想到了不成?” “是,那臣就继续说了,厢军,在臣看来也是要区别对待的,臣刚才说的这些只是适用于大部分的州府,前线厢军和后方厢军的职能自然不同,比如雄州的天雄军,他们驻守在契丹前线,自然跟其他地方不能同而语之,莫说是派转运使去收钱,朝廷每年还得给他们补充大量的军费,这种地方,臣刚才那一套自然就行不通了。” 赵普道:“这也是强干弱枝的症结所在,那种地方,一切以战事优先,派不派转运使,其实都没什么意义。” “臣以为,可以让他们享受禁军的待遇,咱们派不了转运使,可以派政委呀,也让他们的子女家眷入厂作工,再派文官去管理工商业,朝廷可以将部分军器好火器的工坊设在那里,这些事情总不能归节度使管吧,甚至必要时可以让他们的兄弟姊妹们来开封工作,只要这个良性循环保持住,天雄军就是禁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再也不是什么符家军了。” 赵普笑道:“那官家可要快一点统一天下才行了,若是只让雄州享受禁军待遇,朝廷咬咬牙倒是也担得起,要是秦州、扬州、潞州都享受这待遇,朝廷非得让那些将士们吃黄了不可。” 孙悦道:“官家,这就是臣的固根之策,其实不光是军制,臣以为政务上也可同此理,将领之所以难制,其根源在于那些拥护他的兵,宰执之所以难制,同样也是因为那些拥护他的士,臣以为,制度的确立,确实应该抛却忠义,以最恶的角度考量每一个将领,他们确实应该受到掣肘和制衡,但这个掣肘,不应该是建立在分权责的基础上,而应该直接制衡在每一个将士身上,朝廷攥住每一个将士的家眷,攥住每一个将士退役之后的二十年甚至他们的后代子孙,便是曹操复生,又能掀起多大的浪花来?臣以为,此方为百年大计,此方位祖宗之法,求官家,纳之。” 第百一十一章 祖宗之法 孙悦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全看赵匡胤是否采纳了,冷不丁的他还真有几分心虚,因为他所说的毕竟都是自己的一己之见,他又没当过宰相,甚至都不是封建社会的人,说的这些也都是纸上谈兵,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怎么样。 更何况,这种事还真不是他一个芝麻绿豆官能掺和的,要不是仗着年龄小,有童言无忌的天然优势,估计他都不敢张口,就这,说完之后还一阵阵后怕呢。 好半天,赵匡胤才探寻似得问赵普道:“这小子说的这些,有几分可行性?实际实施起来有什么难度?” 赵普想了想道:“倒也并不全是虚妄之言,具体实行起来当然有难度,比如他说的那个政委,真要普及到营一级,光禁军那就是一千多名低级文官,这还是在不扩军的前提下,至于兵工结合的问题,那这实际操作困难就更多了,而且经济还不能倒退,一旦那些工厂没活干了,若不能想出稳妥的法子,反而更容易闹出兵变,朝廷的负担也确实太重了些,具体的还没有算过,这其中隐形成本太大。” 孙悦连忙道:“可是师父,这些都可以变通啊,首先说政委,政委不一定非得是考中进士的,明经、甚至童举都可以担任,给个八品甚至九品的芝麻官都足够了,还可以安排军属加分或是烈士遗子免考,至于经济问题,我相信随着天下的稳定,人口的增多,将来天下的经济状况肯定会比现在好得多的多。” 赵普道:“不错,这些问题都不是不能解决,只是比较麻烦而已,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套改革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从政事堂到枢密院,甚至六部九卿都有涉及,地方上,从节度使转运使到下面的知府指挥使甚至再下面的县令校尉,都逃不开,要想做到这些,以现有的架构来讲可以说是难如登天,必须专门成立一个职权在六部之上,两府之下的衙门专门来处理这事,平白添上这么高级别的部门,无异于增加一位宰相,整个朝廷的政治结构都要做出调整,想要做到,太难。” 赵匡胤闻言点了点头,他们这个层次想的东西比孙悦多得多,孙悦闻言也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这回孙悦闭嘴了,政治架构上的许多东西,他是真的不懂,这里面涉及到的东西远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赵普笑了笑道:“但是,如果这一套真的能做到,立为祖宗家法,则大宋的江山,或许真的可以万世不易,有此十万禁军,便可天下无敌,这么大的动作到底值不值,就要由官家来做主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如今天下初定,政治结构还没有稳定,官家的威望也是无人能比,要想做这么大动作的调整,只有官家您能做,若是这件事官家您都没有做完,那么后世子孙,也就连提都不用去提了。” 赵匡胤哈哈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他说的这些不是做不到,而是很难做到,是否?” “是。” “结束乱世,建立百年不易的王朝,本就不容易,何况是将眼下百年和百年之后统统兼顾呢,不就是调整政治架构么?有什么大不了,此事交给你去办就是,朕觉得此事可以先行筹备,先做出一个相对完整的计划出来,将来此事若成,这个新增出来的衙门就交给你来管了,朕给你十年时间,可能办得成?” 赵匡胤突然不称我而改称朕,这自然代表着他已经对此事极度认真,极度严肃了,他毕竟不是那没魄力的帝王,这江山是靠他一根蟠龙棍一拳一脚打出来的,他有什么理由不自信呢? 赵普大礼拜道:“臣,必当竭尽全力,为万世开太平。” “好,那就先在枢密院下属成立一个军委司吧,孙悦,你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孙悦想了想,也跪下来道:“官家,臣斗胆,请官家立下祖宗之法。” 赵匡胤已经完全不拿他当小孩子看待了,问道:“什么祖宗之法,说来听听。” “臣以为,有此禁军,十万足以平定天下,再多了朝廷也负担不起,将来天下太平人口富裕,朝廷的经济自然会变得更好,也许能养得起二十万三十万,但臣并不觉得如此有什么意义,臣所请的第一条祖宗之法,便是严格限制禁军数量,京中禁军无论何时,都不得超过二十万,官家以为这个数字可够了?” 宋朝的军事史可有意思了,他的部队战斗力一直都是跟人数成反比,赵匡胤时只有十二万将士,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无敌,太宗年间扩张到了三十五万,就已经打不过契丹了,到了元丰年间史料记载是六十一万,徽宗年间没有明确的记载,但想来水浒传中所谓的八十万禁军教头也不一定是信口开河。 赵匡胤点点头道:“够了,十万禁军若算上边军和厢军,可用之兵也有二十多万了,那些作工的退役老兵也算上随时还能再抽出十万来,足以应付一切战事了,你是怕后世子孙盲目扩军,以至于朝廷在负担不起,不得已削减禁军待遇,减轻后勤压力,伤了将士们的心,影响战斗力吧,难为你能看这么远,朕准了。” “臣再请第二条祖宗之法,不管是将门勋贵,还是及第士子,任何人不得折辱将士,哪怕是城门站岗的卫兵,也神圣不可侵犯,宰相之子若是辱之亦斩!” 赵匡胤不解道:“这是为何?” “朝廷重文轻武之局已定,但臣以为轻那些将军也就是了,但将士们才是大宋朝廷的根,臣是怕将来有一天,杀敌建功的英雄,比不上一个东华门唱名的书生,若真有这么一天,大宋离亡国灭种也就不远了,禁军的待遇既然这么好,臣觉得,天下人可以以为国征战为荣。” “杀敌建功的英雄,比不上一个东华门唱名的书生?你是在与朕说笑么?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这说法为免也太夸张了些,怪吓人的。” 孙悦苦笑。 “也罢,朕准了便是,还有么?” “额……没了。” “嗯,今天说的这些,回去后写成折子,交上来一份吧。” “是。” 第一百一十二章 秋月 自从那天孙悦在赵普家慷慨激昂的发表了一篇高论之后,他就被掉入了通进司,任了一员书令,明明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芝麻绿豆官,可除了赵普之外却也没几个人管得着他,他倒也落得个轻松自在,出了门甚至还能狐假虎威一番,寻常比他大上三两级的官员见了他也都挺客气。 那天的那番高论孙悦回到家之后自然是写成策论上交了,不过却在赵匡胤的授意下署了赵普的名字,对此他倒也没什么好不舒服的,因为这本来也不是他该说的事,赵普对他倒也算投桃报李,将他从通进司的日常工作中摘了出来,作为他的助手负责帮他做这些改革的准备工作,忙碌,却也挺有意思。 他忙,孙春明也没闲着,好歹也是穿越者,什么事只要做了就肯定要和旁人不一样,支使这个官,在开封府基本上属于什么都可以管的那种,但同样的,基本上什么事说了也不算就是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刚上岗还没有几天,就跟开封府原来的一帮胥吏干上了。 他居然野心勃勃的想建立一套科学的胥吏考核体系,很是惹了那些胥吏们的不快,闹腾的不可开交,连赵光义都头疼。 总之,他们爷俩实在是太忙了,忙的晕头转向的,连他们家装修都顾不上了,这些天家里忙活的鸡飞狗跳,他俩都没顾得上问,一直到硬件上差不多都完事了,最后挑下人的时候才有心思回家瞅一眼。 孙春明既然走了仕途,以后自然也就是官宦人家了,家里自然要多挑几个下人才行,原来那种签短工契的就不能用了,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当甩手掌柜,否则以后用的不称心,那就很尴尬了。 一大早上,教坊司的几名小吏就孙子似的等在了他们家门口,如今他们父子俩虽然官职都不大,但却分别属于赵光义和赵普面前的红人,而且实权也不算小,不但前途光明而且还贼有钱,自然要小心伺候起来。 这是杨蓉的意思,从教坊司里挑选的下人大多都是其他官宦人家调教过的,懂规矩,不用教,比较省心省事,而且质量上也比一般人牙子手里的强一些。 “孙老爷,这丫鬟您这要几个?” 孙春明和孙悦互相看了一眼,道“三个吧,我们家要三个,我屋一个,孩子屋一个,蓉儿屋里一个。” 小吏领上来一排,看起来每一个都精心打扮了一番,瞅模样也都是中上之姿,齐齐朝孙春明行了个万福礼,甜甜地叫了声“老爷好。”看起来颇有夜总会的感觉。 “您看看有您中意的没有?” 孙春明一眼望过,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随口在地上吐了口口水。 一个模样秀气的小姑娘眼神一动,就去边上取了工具给扫了,孙春明也不由面露赞许之色。 小吏道:“这叫小蛮,是个伶俐人,以前是礼部张大人家的帮厨丫鬟,孙老爷可是要把她留下?” “不,我要那个胸大的。” “…………” 贴身丫鬟一般都是通房丫鬟,一般在主卧的边上都会有个专门的小隔断,给她留一张床,虽说不一定会给睡了,但至少晚上起夜还是要人家伺候的,与主人家的关系相对就很亲密了,有些得宠的丫鬟甚至可以呵斥侍妾,所以孙春明挑的是很认真的。 同样,孙悦这边挑的也比较认真,因为他这种富家少爷,破身一般都是跟自己房里的大丫头,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理解成这是在挑自己的初恋。 因为孙悦今年才八岁,得过了年才九岁,所以他要挑的丫鬟都不太大,都是十一二岁的样子,等过两年他那东西长成了,她们刚好十五六岁,于宋朝的审美来说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虽然孙悦并不觉得初中生有啥好玩的,却也得入乡随这个俗。 孙悦问了句:“俱是佳人,都是谁家的千金?” 还不等那小吏答话,便见一模样颇为秀美的女子站出来道:“都是怜人,君既我等的东主。” 呦呵?孙悦还挺诧异,这怎么还对上下联了? “姑娘读过书?” “略识些文字。” 孙悦抬头看向小吏,小吏道:“这是秋月姑娘,原是南唐一大臣之女,因些许罪过得罪了李国主被罚没,去岁官家南征时李国主送了一百妙女子,这便是其中的一个。” “秋月见过少爷。” 孙悦叹道:“南唐果是人文荟萃,小女子胸中尚有这般文采。” 秋月接道:“大宋才是豪杰辈出,小相公腹中也藏志气乾坤。” 孙悦眼睛都亮了,心想我擦,这是个地地道道的才女呀,忙道:“秋月姑娘请坐,请饮清茶半盏。” “孙小相公仁德,但求饱饭一餐。” 孙悦心中更是欢喜,小吏笑道:“秋月姑娘可是这般年纪的女子中最出挑的,想来也只有这般女子,才配得上服侍孙小相公了。” 孙悦点点头道:“嗯,可是我更喜欢那个腿长的。” “…………” 秋月闻言自然是极为失落,小吏也有些尴尬,孙悦笑道:“姑娘莫要误会,我只需一个伺候我起居的小丫鬟便是,姑娘若是跟了我,反倒是有些糟蹋了姑娘了,反倒是我阿姊一定会对姑娘很是喜欢,而且我阿姊眼看着就要嫁人了,尚缺一个陪嫁的,我看姑娘就很合适。” 秋月闻言瞬间变大喜了起来,跪地上连连磕起了头来,孙悦自然是连连搀扶,口说不必,小吏也跟着祝贺了起来,算是个皆大欢喜。 后人总以为陪嫁丫鬟地位很低,其实却是大错特错了,陪嫁丫鬟作为主母在婆家唯一的娘家人,地位其实是在一般侍妾之上的,虽然有些主母为了巩固自己地位让陪嫁丫鬟跟她一块共侍一夫,但本质上丫鬟还是主母的人,若是主母稍微强势一些,陪嫁丫鬟呵斥管家都是常事,这秋月跟着曹婉陪嫁,于她而言可是比留在孙悦身边当个大丫鬟要强得多的多。 其实本来孙悦是极烦陪嫁丫鬟这一套的,但这时候的礼法就是如此,以他们家的家境来说,若嫁女都不陪送丫鬟,那是真的会被人笑话的,显得对吕家也不够尊重,本来人家家境就不好,再让人家误会了就不好了。 更何况,吕蒙正以后肯定是要当宰相的,宋朝的侍妾文化极其流行,而且趋于病态,吕蒙正以后不纳妾的可能性还真不怎么高,他不愿意曹婉都得帮他张罗,有这么个知书达理的陪嫁丫鬟跟着他们也能放心一些。 于是,孙悦一边让他挑的那个长腿姐姐搂着,一边就亲自领着秋月往曹婉那屋去给她送去,一边心里感叹,这特么封建社会对男人简直太好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用纸 领着秋月往老曹他们那院走,一路上便听两个教司坊的小吏嘀嘀咕咕的。 “田舍奴啊,真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家,这前前后后见了得有三四十个了吧,愣是没有一个看的上眼的,就是找个丫鬟,还想咱们把后蜀的花蕊夫人给弄来不成?” “谁说不是呢,这曹掌柜看上去挺和善个人啊,名声在开封城也是不错的,怎么这么事呢。” 孙悦想了想,插话道:“你们找的是不是都是漂亮的?” 俩小吏闻言吓了一跳,刚才俩人没看见孙悦,这下连忙躬身行礼,毕竟背后说东主坏话被听着了,也挺尴尬的不是。 孙悦摆摆手道:“没事,我问你们,给曹伯伯挑的姑娘是不是都是漂亮的?” “那是自然,今天来给您家中过眼的全都是精挑细选的,不管是模样还是伶俐都是百里挑一。” “嗯……你们换上一些又老又丑的试试。” “啊?” “我曹伯伯惧内,你的丫鬟若是太漂亮,他不敢收的,碍于面子他又不好意思明说,你照我的法子试试,肯定行。” 俩小吏面面相觑,可能实在是被老曹给整的没招了,居然还真将原本打算当厨娘卖的一个娘们给领了进去,却是大屁股圆脸,上下一般粗还腿短的一壮妇,看着跟猪站起来了似得。 老曹目瞪口呆的瞅了半天,不敢置信地问道:“这特娘的是伺候老子的通房丫鬟?”心想,这就是伺候我娘恐怕都嫌手粗吧。 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张氏便一拍桌子道:“这姑娘好啊,一看就合眼缘,什么来历,我要了。” 老曹都快哭出来了:“夫人,您三思啊!我……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您也稍微差不多点吧。”随即偷偷趴在张氏耳边小声道:“瞅着她我硬不起来呀,这会影响咱们夫妻生活的”。 张氏一听大喜:“真的?太好了,就她了我要了,小晴那屋不是还没有丫鬟呢么,这个就送给她了,省的外人说我这个主母对她刻薄。” 老曹:“…………” 孙悦在边上瞅了一会,倒还真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笑笑就去找曹婉了。 “阿姊,怎么样,有挑中的么?” 曹婉回过头一见是孙悦,只得苦笑了一下道:“还没有呢,关键是我还是不太确定吕郎会喜欢什么样的。” 孙悦笑道:“喏,我给你带来一个,这女子不错,大哥会喜欢的,若是将来真有敢争宠的侍妾,也能帮你收拾她,你过过眼?” 曹婉笑道:“既然是悦哥儿说的,那想来一定是合适的,那就这么定下吧。” “大哥最近怎么样?” “读书,学习,管理体育馆,没中童举之前啥样现在还是啥样,没事。” 又说了会话,便见曹军跑了过来,哈哈大笑地道:“悦哥儿,阿姊,你们看你们看,我这个丫鬟怎么样,哈哈哈哈哈。” 孙悦回过头去,便见曹军身后居然还站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丫头,看上去好像已经有十四五岁了,比曹婉还要大一些,模样上看起来虽然也算是清秀,却跟美沾不上边,平胸粗腿,还没屁股,孙悦实在是想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个审美。 小丫头略有些羞涩,低头行礼道:“萍儿见过孙少爷,见过小姐。” 曹军激动的拍了拍萍儿的肩膀,拍的啪啪直响,道:“怎么样,不错吧,今天见的这些丫头中,就属他她能打,沦落贱籍之前她爹还是个武将呢,刚刚我们俩切磋了一下,我差点都没打过她。” 孙悦无语道:“那个……军哥儿啊,这是找大丫鬟,不是找陪练啊,你知道大丫鬟是干啥的不?” 曹军道:“我当然知道啊,我娘跟我说,大丫鬟除了要照顾我的起居之外,还要负责跟我玩摔跤游戏,我看过了,还是这个好,这个经摔,我刚才把她都摔出血了她都没吭声。” “额,你就是这么理解摔跤游戏的么,等等,你说她受伤了?” 曹军一指萍儿两腿中间道:“可不是,你看,刚才出了可多血了,都渗外边来了。” “…………” 看着萍儿的脸都红的透了,曹婉都坐不住了,忍不住的就拿东西砸他,骂道:“你那脑子里长得就是木头,什么时候能开窍啊,咱们曹家可还指着你传宗接代呢。” 曹军则一脸的懵逼,不明白自己为啥挨了骂,曹婉却不搭理他,领着萍儿去处理月事去了。 等到曹婉回来,孙悦不由问道:“阿姊已经来过天葵了么?我还真不知道。” 曹军道:“什么是天葵啊。” 曹婉脸一红,瞪他一眼道:“一个长不熟,一个熟的都糊了,我这是摊上了俩什么弟弟呀。” 孙悦笑笑道:“别闹,咱们姐弟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 曹婉怒道:“懂就赶紧过来帮忙,跟我一道弄点草木灰来。” “草木灰?用这玩意干啥。” 曹婉瞥他一眼道:“你不是明白么,还问个甚?” 孙悦是真的懵了,他明白什么? 曹婉没好气地道:“当然是裹在布条里了。”说着,哪怕他早就拿孙悦当了亲弟弟,也不由得一阵脸红。 “包在布条里?啊!你该不会是用它来吸血的吧。” 见曹婉恨不得要捏死他的目光望过来,孙悦只好怯生生地道:“那个……为什么不用纸呢?如果将纸裹在布里,应该比草木灰的效果好吧,而且相对也卫生一些。” 曹婉闻言登时就呆了,楞楞的看着孙悦。 “那个……你该不会从没想过用纸吧。” “…………” 这却是孙悦无知了,古时候的女子,其实并没有用买月事带的地方,这东西向来都是口口相传,自己做自己的,而纸张开始普及到寻常百姓家,其实也就是这几年的事,而且还死贵死贵的,所以人们用的最多的就是草木灰,就算富贵人家开始用纸也是宋中期以后的事了,曹婉做月事带的方法自然便是张氏教的,所以虽然他们家早就用得起纸,但还真没这么想过。 “你真不知道可以用纸?” 曹婉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来,我教你做一个好东西,比月带好多了。” 曹婉大怒道:“哪个用你教了,老娘自己不会做么?这种姑娘家的东西你还挺明白啊,你给老娘滚!”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春情 在封建社会,有丫鬟伺候和没丫鬟伺候,那绝对是两种生活,听说晚清时李鸿章有一次出国带二十个丫鬟伺候他把洋人都给看傻了,他也想不出来二十个丫鬟伺候一个人都需要做什么,反正他现在只有一个丫鬟,便已经感觉非常非常的爽了。 早上起来,水便已经打好了端来,刷牙用的嫩柳枝也给折好了,衣服也全都干干净净的用梅片熏过,直接穿就行了,随时想吃点什么也可以差她去买,到了晚上还能给他暖床。 是真的暖床,特单纯的那种。 “少爷,洗澡水已经放好了,您今天是想熏蔷薇,还是月季的花瓣。” “都行,小蝶喜欢什么闻味道?” 小蝶咯咯一笑道:“只要是少爷身上的味道,小蝶都喜欢闻的。” 前世看小说的时候,丫头总是笨笨的,蠢蠢的,萌萌的,可孙悦这个丫鬟却是个伶俐鬼,除了腿长之外情商也挺高,说话总是很得体,而且心灵手巧,接触了几天之后不怎么怕他了,有时候还反过来撩拨起他来了,一点也不像想象中那么害羞。 孙悦赤果果的躺在大松木盆里,让小蝶用香胰在他身上打出泡沫来,靠在她身上让她给自己洗头。 可惜,小蝶年岁尚小了一点,刚刚才开始发育,虽然有一双长腿,胸部却属于小荷才露尖尖角那种,靠上去倒也没什么感觉,也不知以后能不能长得大一点,直接当洗面奶用。 “小蝶啊,昨天教你的字可都会写了?” 小蝶道:“奴婢实在是太笨了,枉费了少爷的一片苦心,还有昨日教的十个字只练会了六个,还有四个不会呢。” “唉,你呀你,就是不用心,做我的丫鬟,识文断字可是必须的,一会我再教你十个,练不会就不要吃饭了。” 小蝶笑嘻嘻地道:“是是是,是奴婢偷懒了,请少爷责罚。” 说着,小蝶便走到木盆边上,脱下裤子,撅起雪白的屁股对着他,这丫头腿长,轻轻一撅屁股正好越过盆沿,不高不低,打起来正顺手,美其名曰执行家法。 这一巴掌下去,正好一个通红的掌印落在雪白上,古人却有一讲究,叫做雪泥红爪,也有叫白山枫叶的,可惜肉还稍微少了些,否则若是一拍之下能拍出臀浪阵阵,就可以叫日出白波了。 小妮子挨了打,却娇哼一声叫的似痛非痛的,笑嘻嘻更是撩人,明明是在责罚于她,却给自己整的火燎燎的难受,低头看向自己的小雀,不由的再一次感叹起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来。 这小蝶做事也确实是有分寸,起码懂的过犹不及的道理,自家少爷早熟,府中的下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可早熟的毕竟是心里,身体上的事他就是熟透了都没招,在撩下去也没法吃,反倒容易惹他不快了,所以很快就聊起了正事道 “少爷,我听小翠姐姐说,老爷最近这两天很是烦闷,每日都要三更以后才睡,似乎是在为公事所烦恼,少爷大才,怎么不去帮帮老爷去?” 一说起正事,孙悦心头的邪火似乎一下子就消去了不少,道:“他那是自找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惦记着拿胥吏立威,胥吏们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这帮玩意就是属苍蝇的,不咬人却膈应人,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我相信凭我爹的本事,早晚能把那些胥吏给收服的,我现在可顾不上他,我这忙活的事可比他那要重要的多。” “嘻嘻,少爷也忙么?少爷忙的是甚,怎么没见少爷把差事带回家来做过?” 孙悦笑道:“你家少爷我在枢密院通进司当差,经受的奏疏十份里有九份都是军国机要,自然不可能带回家来做事,怎么,你想打听少爷我在忙的啥?南唐后蜀也想打听,要不要少爷告诉你?” 小蝶吓得脸都白了,眼泪汪汪的就要磕头请罪,让孙悦赶紧给拦住了:“这是作甚,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 “对……对不起少爷,是小蝶敏感了。” 孙悦叹息了一声,暗怪自己大意,这小蝶毕竟是从教司坊里来的,未免尴尬孙悦一直都没问过她的来历,他还真怕这丫头以前是谁家员外郎的千金小姐,那样的话自己再使唤她的时候多少会有点不自然,可看现在这情况,或许这丫头还真不是宋人,又是个被战争荼毒的可怜人。 “好了,给我擦一擦吧,我要上差去了,你在家收拾收拾屋子,将我教你的字练会了。” “是。” ………… 孙春明屋里,一大早上的孙春明与杨蓉翻云覆雨之后,颇有些劳累的躺在床上正回气,由小琴从屋里取了湿帕来给他们二人做一些清洁善后的工作。 这人啊,学好不容易,学坏可特娘的快了,孙春明前几日的时候做那事时被人瞅着还浑身不自在的几乎硬不起来,这几天便已经怡然自得了。 小琴便是这次给杨蓉买的丫鬟,她之前的那些青楼姐妹各个都分了丰乐楼的股,散去了,她这回特意挑了个肤白貌美气质佳的,本也有些陪侍的意思,只是孙春明心中到底还存着一点现代人的价值观,暂时还干不出那等事来。 古时候,妻、妾、婢都是有严格的等级区分的,杨蓉毕竟只是妾而不是妻,却是没有吃醋的资格的,自然不会像张氏那样的霸道刁蛮,在宋人的价值观中,这小琴不但不是跟杨蓉争宠的,反而是给她固宠的,好比潘金莲和庞春梅一般。 孙春明自然是读过金瓶-梅的,也晓得杨蓉颇有默许的意思,说实话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以前的那套价值观还能坚守多久,之前听人说,读金瓶生怜悯心者菩萨,生畏惧心者君子,生欢喜心着小人,生效法心者禽兽,孙春明前世读书之时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处于君子和小人之间的,可近些时日来他发现自己竟然偶尔真的生出几分效法之心来,虽很快就将这种想法抛出脑外,时时引以为戒,但有些价值观却越来越向古人靠拢了,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吧。 穿过来两年,难免对女性越来越物化,也开始在潜意识中区分贱籍和良籍了,虽比之同时代的男人还远强出许多,比之老曹都称得上楷模了,但若是放到后世却是已经是个十足十的渣男了。 见小琴正在用红花水帮着杨蓉清洗下体,孙春明不由皱眉道:“行了别洗了,怀了就怀了,这东西伤身体的,我本就已经有儿子了,你就算生出来个带把的也是非嫡非长,费那个事干嘛。” 杨蓉笑道“老爷若怜惜妾身,那便快些找个主母回家,妾也好看人下菜。” 孙春明哼了一声,也不接这话,他刚刚抽搐过,正是身心都处于圣人模式的时候,在小琴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开始整理公文,杨蓉则伸出纤纤玉手来给他按摩,道:“老爷何必这么辛苦,您乃堂堂开封支使,跟这些小吏置什么气。” 孙春明摇头道:“你不懂,这官啊,再怎么亲民,跟百姓也始终隔着一层呢,说是地方父母官,可开封城如今一百多万人,有谁知道二大王长什么模样?便是曹官,一年到头来又能见得了几个百姓,若是治不住这些胥吏,再好的政策也落不到百姓的头上,天子脚下尚且如此,何况下面的各路各州?他们不是要斗么?老子连石守信都给斗下来了,还怕了他们不成,民谚云官取一吏取九,以前我还不信,当了这个支使我才知道,特娘的一九开都算那税吏有良心了,这是哪来的道理?我还就不信老子掰不回这朗朗乾坤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调动 一早上来到通进司,孙悦十分有礼的给司里的每一位同僚行礼问好,还带了点自家做的小零食给大家分了,有些同僚客气的收下并回礼,但也有些冷哼一声不搭理他,孙悦也并不以为意。 虽然他也算是有背景有靠山,但通进司这种衙门,谁的背后还不站着几个大人物啊,不是官二代还真摸不着这地方的门,而他以八岁之龄便做了书令,还被赵普收作了弟子,信任有加委以重任,甚至还在官家那里挂了号,不招人妒才是奇怪事,好在他的日常工作除了赵普很少跟旁人有什么交集,倒也不用担心有人会给他使绊子。 例行的,孙悦先去了赵普处给他见礼,给他带了点自家调制的特制饮料,便要告辞回通进司整理公文,却被赵普叫住了道:“你等一下,有事要跟你说。” “师父请吩咐。” “关于军改的事,大体思路已经捋的差不多了,不过这么大的动作,想要一步到位可以说是难如登天,必须要循序渐进才行,官家的意思是,十年见成果。” 孙悦只得道:“官家圣明。” 赵普道:“我和官家的意思是,先分别从大小两处试一下,大处便是内殿班值,他们的家眷和老兵本就在你父的水泥生意中作事,所以官家打算直接在其中以监军的名义设一个军司,负责整个内殿班值将士们的生活状况,人选已经有了,至于这小处么……官家打算给这一届橄榄球冠军的那一营设一个政委,暂时还没找到合适人选,这毕竟是你的首倡,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孙悦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就是一纸上谈兵的书生,那天说的那些东西全是脑袋一热,根本就不知道能不能成,这涉及到具体实操方面,我哪还有什么建议。” 赵普点点头,暗道这孩子还挺知道分寸。 “对了师父,不知这营一级的政委,朝廷打算用什么品级?” 北宋讲究官、职、差三者分离,其实也并不全是为了互相制衡避免集权,起码暂时来看其实是为了平衡后周老臣与宋初新贵的关系,比如范质王溥他们官职都给的高高的,但实差却都在赵普这帮人的手上,但再怎么分离,终究也还是得有个度不是,总不能让七品小官去干宰相的活。 “没定死,但也就是八品左右,正为这事犯愁呢,这一试验至关重要,必须得找个有能力的人来做,可这八品左右小官,有几个有能力的?便是有,恐怕我也不认识,事关重大我也不敢瞎去问怕走了消息,怎么?你有兴趣?你要干这个的话,却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孙悦想了想道:“师父,我有一个结拜二哥,姓李名沆,今年被赐了童子出身,正在国子监读书,若这职位只是八品的话,或许我二哥可以试试?” 赵普一听是童举出身,本能的就要拒绝,他还是不喜欢所谓的天才,可一想,自己这徒弟不正是这一届的天才之首么,他晓得孙悦看似谦恭,实则内心中却是心高气傲之人,当日同时与自己的妻弟和石守信结仇都不肯服个软,既然愿意拜那人为兄,或许还真有几分本事? “好吧,那你得了空将他领来,让我见见再说,这是咱们大宋第一个政委,官职虽然不大,却也是被官家看在眼里的,若是能做得好,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是,多谢师父。” “嗯,对了,有件事得委屈你一下,通进司那边的事,你准备准备开始交接吧,等过些天内殿值那个监军到了,你就去承旨司跟着他,这事少不得要跟你爹打交道,你又是军改首倡,给他帮帮忙,忙过了这阵子我再将你调回来,莫要心有怨气。” 孙悦不由好奇道:“学生不敢,学生相信,老师您一定是为了学生好,内殿值的新监军是承旨司的人?官家还真是重视啊,却不知是哪位大人?” 赵普笑道:“正是曹承旨本人,这事交给别人官家也不放心,便让曹承旨姑且兼着这个差,也是怕他忙不过来,才让你去帮帮他,你也莫要轻看了曹承旨,曹承旨虽是前朝皇亲,却是官家看中的人,将来许是要委以重任的,你跟着他做一段事,对你有好处。” 孙悦闻言面色古怪地道:“是,多谢老师提醒,学生晓得了,一定对曹承旨尊敬有加。” 心里想,这还用你说?人家在后世的名气可比你这个宰相来的大。 回通进司的路上,孙悦便在脑海里努力回想这位新上司的资料,曹彬,字国华,郭威妻子的外甥,柴荣的亲信,却能在赵宋得以重用,灭后蜀平南唐,位至侍中、枢密使,死后追封中书令、济阳郡王,赵大一朝战无不胜,赵二一朝战无不败,虽褒贬不一,却也是十数年后货真价实的大宋第一将,却不想自己这么快就要到他手底下作事了。 一回到通进司,便有两个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同僚过来安慰:“悦哥儿,我听说你要调到承旨司去了?” 承旨司和通进司虽然都是枢密院的要害部门,一个负责从上往下,一个负责从下往上,甚至承旨司比通进司还要重要几分,但承旨司的基层却用了大量的太监,除了上面的几个大官之外,那些书记之类的小官有事后干的事还真跟太监差不多,所以以孙悦的级别来说,这一调动还真有点流放的意思,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孙悦笑笑道:“啊,今天就走,这些天承蒙照顾了。” “唉!你不是枢密的徒弟么,怎么把你也给调走了?要不一会休班,我请你喝点去?” 孙悦心中一暖,道:“不用了,过些天可能还会调回来,还是等到时候我请你们喝酒吧,我们家毕竟是开酒楼的。” 便听边上有人阴阳怪气地道:“调回来?这是拿通进司当自己家了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地方还能调回来的。” “林兄,人家小孩子嘴硬好面子,你跟人家一般见识什么?平白显得你小气,他八岁,莫非你也八岁不成。” 众人闻言哄笑。 “我早就说过,咱这是什么地方?便是八品九品的小官,一言一行也无不干系着军国大事,赵枢密用人又向来严格,哪是仗着些小聪明就能混得下去的,便是赵枢密自己的徒弟,也没有因人任事的道理。” 孙悦自然不会搭理这些庸人的嫉妒之言,他早就有心里准备,毕竟他年龄摆在这,类似这种流言蜚语以后可能少说也得伴着他十年二十年的,若是置气的话岂不是要气死? 再说,哥们这次调走可是去跟曹彬的,谁有心思跟这帮二货一般见识?万一闹起来让赵普以为他不想走再给他留下来他岂不是要哭死? 有礼的朝同僚们拱了拱手,说好话的和说风凉话的都算上了,道:“各位,承蒙关照,后会有期。” 第一百一十六章 曹彬 “臣孙悦,拜见承旨大人。” “哈哈哈,小孙悦,小神童,快起来快起来,坐坐坐,早就听说过你了,想不到这次竟然是你来帮我,对了,我这有一点我家自制的饮料,我小孩特别爱喝,你们岁数差不多,尝尝,看看你喜欢不。” 孙悦还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一时间对曹彬的观感大好了起来,偷偷抬眼瞧他,却见曹彬清瘦清瘦的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看脸色挺白的,虽然三十岁了却依然给人一种小鲜肉的感觉,反正就是帅,言语间很是让人感到亲切。 后世没详细了解过宋史的人大多都会以为曹彬是个武将,但其实人家却是地地道道的文官出身,北宋好像也没有过纯武将当枢密使的,他先后干过河中都监、潼关监军、晋州都监、平阳监军、就连日后平蜀的时候其实他也是监军,堪称监军专业户一样的男人,历史上以监军出身最后混成主帅的人里,他好像唯一不是太监的那个。 见孙悦美滋滋地喝着饮料,还特别真诚的说好喝,曹彬笑了笑,和蔼可亲的问道:“军委司的建议,是你提的?” 孙悦连忙道:“不不不,只是纸上谈兵,起了个头而已,具体完善使之真正能成策,还是靠官家和我师父。” 曹彬笑道:“你这孩子倒是挺谦虚,不错。” 曹彬对自己新增的这一差遣其实很是满意,虽然现在只是叫军委司,但他知道,这早晚是要改成部堂一级的,这一衙门的长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宰相,只要自己这一茬干好了,将来不敢说一把手,一个二把手还是免不了的,副宰相,这对一个文人来说几乎是顶了天的追求了。 简单做了些交接事宜,曹彬道:“令尊大人近日可有闲暇?我想请他吃个便饭,聊聊洛阳水泥厂那边的事情。” 孙悦笑道:“既然是承旨大人相邀,没空也得有空啊,这样如何,现在眼看着也要中午了,我父子二人请您上丰乐楼尝尝手艺?” 曹彬笑道:“如此正好,你们家那丰乐楼什么都好,就是酒菜太贵,平时我轻易都不舍得去吃,走着走着,我最喜欢你们家的西湖醋鱼了。” 孙悦道:“可是还没到下差的时辰啊。” “有美酒好菜,还顾什么时辰,承旨司我最大,我说下差了就是下差了。”说着,曹彬拉起孙悦就走,好像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勾的他等不及了一样。 到了丰乐楼,还没等菜上齐,便见孙春明满头大汗的来了,跟孙悦想的一样,一听说是曹彬亲自相邀,天大的事他也得放下。 “孙支使,久仰大名了。” “不敢不敢,曹承旨相邀,是在下的福气。” 两人好一顿客气,终于分宾主落座,吃吃喝喝了起来。 “孙支使的水泥办的好啊,有此神器,修桥铺路有如神助,修营建城更是神速,兵房那边,可都是眼巴巴的等着孙支使手里的那点货呢,更难得的是孙支使明明攥着这么一只下金蛋的鸡,却并不以此盈利,反而用来贴补将士们的生活,曹某佩服,来,我敬你一碗。” “承旨客气了,孙某平日里多受二大王照拂,不过是借此聊表寸心而已,私心多于公心,实在当不得承旨一敬,倒是犬子日后在承旨手下做事,这孩子毛病比较多,免不得还需要承旨的照拂,这碗酒,还是下官敬您吧。” 两人都是酒桌上的高手,不一会的功夫客气话说了好几筐,酒也喝了小半坛,却一句正事都没说,光在那互相奉承,商业互吹了,还没孙悦什么事,等孙悦都吃的快饱了,一抬头俩人居然还没怎么动筷子,这么个喝法他俩怕不是得把月亮给喝出来。 这两人下午不用工作的么? 实在是忍不住了,孙悦点破道:“爹,承旨接手了内殿班值军委的差事,日后就要负责内殿班值将士们的生活事宜了,这次是想跟您了解一下洛阳水泥厂那边,那些军属和退役将士们的情况。” 孙春明点头道:“明白,明白,承旨想了解哪些情况,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曹彬苦笑道:“可是我对水泥一窍不通,甚至就连基本的商贾之道也不甚了解,说实话,你就是让我问,我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是这样,曹某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孙兄弟能够帮忙。” 孙春明见曹彬叫自己兄弟,自然打蛇随棍上道:“曹大哥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哪说得上帮忙二字。” 曹彬笑笑也不说什么,算是认下了他们二人间的兄弟名分,道:“是这样,正式上这个差之前,我想先去一趟洛***体实地看过那边的情况再说,不知孙兄弟能否百忙之中陪我去一趟?” 孙春明为难道:“这个……” “哦,若是孙兄弟抽不开身,让旁人随我同去也是可以的。” 孙悦偷偷的在桌子底下踩了孙春明一脚,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他知道孙春明最近因为胥吏的事确实是忙的不可开交,可哪头轻哪头重心里还没点数么?工作什么时候不能做,这可是北宋第一良将曹彬。 曹彬其人在历史上向来都是以人品好而称道的,有恩向来是必偿的,不比已经没几年好活的慕容延钊,人家一直活到真宗年间才死,比赵光义活的都长,这么大的粗腿还不赶紧抱住? 孙春明知孙悦的心思,洛阳离开封毕竟不算远,一来一回也耽误不了几天,只好道:“也好,承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就三天后吧,我这边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一下。”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正事说完,二人终于动起了筷子来,那桌上的西湖醋鱼都凉了,两人却吃的好像津津有味,还不耽误他俩继续商业互吹。 就在这时,便听下面一阵嘈杂之声,似乎是有人闹事,这毕竟是他们自己家的买卖,所以孙春明告了声罪,几人便下楼去了,一见之下却是个浑身青一块紫一块满身是伤的汉子,被抬进了丰乐楼的大堂,几十个壮汉手持棍棒在吵吵嚷嚷。 孙春明已经许久不问生意上的事了,招来老曹问道:“怎么回事?” 老曹皱眉道:“应该是来找茬的,那人昨日在楼中饮酒,喝多了非礼陪侍的姑娘,我让人将他打了一顿扔出去了。” “打的这么重?” “怎么可能?这种事也不是发生第一次了,弟兄们下手都有分寸,都是皮肉伤,顶多在床上躺几天的事,他那伤绝对是后补的。” 曹彬奇道:“开封城中还有那不开眼的敢在丰乐楼闹事?这是哪路的神仙?” 孙春明苦笑道:“八成是冲我来的,最近我在开封府整顿胥吏,可能是给逼的急了吧,让曹大哥看笑话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舒服的大腿 孙春明施施然的走了下去,微微皱了皱眉,这些帮闲的汉子中有不少他都认识,正是开封府的小吏,本以为是叫了几个混混之流的当枪使,却不想居然都亲自上了,这是铁了心的要撕破脸啊。 他也不想想,开封城的混混里有几个不怕老方的,那些惹得起老方的又有几个不晓得他的厉害的,石守信都给干的怂了,还有几个敢跟他呲牙的。 “铁阿三,你这是什么意思?领着人来我的地盘上闹事?” “大人,您是官我是吏,您就是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得罪您啊,可是我弟弟昨天在您这酒楼里饮酒,却让您的人打了个半死,这事您得给个说法吧?是,我知道他昨天非礼您这楼里的姑娘了,可那不是喝多了么,您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吧,您看看,命都快保不住了,再说了姑娘既然出来陪酒,就得让人摸,都是贱人,你这楼里的怎么就装的跟贞洁烈女似的?” 孙春明皱眉道:“铁阿三,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个,你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大家好歹也是一个衙门里做事的同僚,你确定要跟我来这套?你也算是开封城的地头蛇了,我孙春明是什么人干过什么你应该知道,你跟我玩的起?” “呵呵,大人,您有您的抱负,可小人们谁家没有大家子的人要养活?兔子急了尚且还咬人呢,谁要断我们的活路,便是天王老子哥们也得斗上一斗了。” 北宋的吏制,根本就是一糊涂账,明明官员们的工资待遇给的都吓人,可偏偏轮到胥吏,却一分钱也不给,而且人手还不太够,经常有些胥吏一家子都跟着忙活,所以毫不夸张的说,北宋虽然官员贪腐的不算太多,可胥吏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孙春明整顿胥吏,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在断他们的财路,所以这反弹也自然就格外的大了,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所以那铁老三也并不全是再说虚妄之言,真逼急了同归于尽都不是没可能。 当然,孙春明自然也有怀柔的后手,只是这些胥吏们向来嚣张惯了,不先以重手打得他们服了,再好的怀柔手段都是肉包子打狗,所以他是铁了心的先使劲打几棒子再喂甜枣了。 只是眼下之事,还真不太好办,不管什么年代,出了人命都是大事,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这些胥吏联合起来能量也不小,若真是跟他们来一场全武行,后续的麻烦也足够让他头疼的了。 孙春明怒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赔钱?” “大人,小的们哪敢让您破财,只要您答应放小的们一条生路,小的们马上就走,还给您磕头赔罪。” 孙春明嗤笑道:“你们让我纵容你们鱼肉百姓?” 那铁老三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道:“快来看啊,店大欺客啊,支使大人草菅人命啊,欺压百姓啊,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啊,快来人呀啊~” 这货是个破锣嗓子,偏偏哭的还贼大声,他在一楼嚎,估计四楼都能听得真真的,孙春明拿这滚刀肉一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忍不住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却看曹彬这时候从后面走了过来,蹲地上看了看,笑道:“伤的很重啊。” “那可不,就剩一口气了,这可是我亲弟弟。” “够狠的啊,不过还是稍微差点意思,要是彻底死了,效果就更好了,来,我帮你。”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曹彬刷的一下抽出配剑,噗呲一下就把担架上的人给捅死了。 这一下的动作实在太快,太突兀,众人都傻了,那铁老三眼眶腾的一下就红了,那可真是他亲弟弟。 “你……你……你真敢杀人?” “杀人者枢密承旨曹彬,与孙家父子无关,怎么,你想跟本官动手?喏,这是凶器,人证物证俱在,想报官也随你们。” 枢密承旨? 好歹也是在开封混的胥吏,这帮人自然之道枢密承旨是多大的官,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今天这是出门没看黄历啊。 报官?谁看见人家杀人了?什么狗屁人证物证俱在,这年月又没有指纹,得多缺心眼的人才会帮着他们这群胥吏去指认枢密承旨?况且人家这么大的官就算是证据确凿,杀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事? 那铁老三死了弟弟眼珠子通红的看起来还真要往上扑,却被他身后的众人死死的给拉住了,说到底他们这次是所有胥吏绑在一块在跟孙春明斗,你铁老三死弟弟又不是所有人都死了弟弟,自然不能让他胡来再惹到枢密院去。 身后一人踏上来道:“这次算我们倒霉,小的们这就回去,但孙支使,小人们也是为了养家糊口,只要孙支使一天不收回成命,这事就一天不完,告辞。” 说罢,这些胥吏抬腿便走,倒也痛快,老曹连忙命人将地上的血污擦拭干净,又免了中午来吃饭的这些客人们的单,此事这才算过去,好在乱世刚结束不久,老百姓大半都是见过血的,虽然死了个人,却也并没影响他们喝酒的兴趣。 “让曹大哥见笑了,惹得曹大哥亲自出手沾染是非,实在是我的过错。” 曹彬笑了笑道:“孙兄弟不必放在心上,自我第一次当监军开始算起至今已经快十年了,十年里我也算是杀人无数,却从未因个人喜怒而擅杀一人,今日杀人也不全是为你,胥吏之祸我也是知之甚深,对此也常颇有感慨,以孙兄弟的才能手段和背景,想有一番作为,干什么不好,本没必要去惹他们,所为的,不也是公义么?冲着这份公义,曹某出手杀个人有何不可?就凭孙兄弟这品节,日后若有什么用得上曹某的,尽管开口便是,你这个兄弟我认下了。” 孙春明深深一礼,并未说什么,只觉得这个大腿抱上去,还真挺舒服。 第一百一十八章 混账逻辑 丰乐楼里,孙悦请客,四兄弟聚会。 李沆道:“三弟,我听说前些天你们家又出事了?有用得着帮忙的地方么?用得着我你尽管说,别跟二哥客气。” 孙悦笑笑道:“没事,这回跟上次不是一回事,只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全都是些不咬人的苍蝇,虽然烦,却也没什么麻烦,不过今天找哥几个过来,确实是有些事。” “啥事?” “枢密院承旨司要新设一个八品小官,这官并不简单,是有关军改试水的,具体细则涉及到军国机密,我现在还不能说,但这个职位,是被官家和我师父都看在眼里的,二哥,我向我师父举荐了你,你怎么想?” “官家和枢密都看在眼里的八品小官?承旨司?承旨司的八品不都是一些太监么。” “只是暂时隶属于承旨司而已,将来肯定要变化的,其实这差也不在枢密院,只是在那挂着官职而已,实际的差是在兵营里,具体的我真不能多说了,干系太大,有兴趣么?” 李沆犹豫了一下,他还真挺纠结的,“可是……可是我还想温书考进士啊,若干了这样的实差,是不是就没有时间读书了?单凭一童子出身,以后会不会……” 孙悦道:“那就要看你这差干的好不好了,我也不瞒你,你干了这个差,肯定是没有温书的时间了,不过我说的并不夸张,如果你干的好,入了官家和我师父的眼,便是白身出身也不耽误你青云直上,况且我说句不该说的,你要真招了官家和我师父的喜爱,还怕中不了进士?但同样的,这个差你若办不好,不但进士无望,日后的仕途恐怕也不会太顺了。” “这……”李沆真的纠结了。 吕蒙正却道:“二弟,什么事都是风险与机遇并存的,这天上从来就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总不能因为怕烫嘴就不吃糖饼了不是,这样的机会不是常有的,寻常人一生也未必等得到,天下英才犹如过江之卿,但青史留名者又有几人?君子当善断。” 李沆道:“我晓得的,只是刚才有点晃着了,这差使具体是做什么的,能说么?” “这当然可以。” 说着,孙悦简单将政委的工作内容与职责跟李沆介绍了一下,李沆道:“所以说,这差使负责的是一营将士的吃喝拉撒?还得把他们家人也看顾了?这不成了他们管家了么?” 孙悦点点头道:“差不多,政委就是军营的管家。” “那具体带的是哪一营?骑兵还是陆军?” “不知道,应该是这次橄榄球赛的冠军营,还没比完呢我也不知道带哪个,你若是干的话,离冠军选出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正好准备准备。” 李沆点了点头道:“行,那我干,你那眼光都高的上天去了,你都说这是机会,想来一定不差,不过我可从来没下过军营,事实上我认识的军人都没几个,到时候你可一定得帮我。” 孙悦笑笑道:“咱们是兄弟,不帮你帮谁啊,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别喝太多酒,一会跟我一块去我师父家让他见见,礼物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好,都是兄弟,那我就不跟你说谢谢了。” “嗯,过两天我跟我爹陪着曹承旨去一趟洛阳,曹承旨日后便是我的顶头上司了,跟你干的事也差不多,只是级别不同而已,你要不要一块跟着去看看?” “哦,那就看看去呗,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对了大哥,你不是洛阳人么?何不一块同去呢?” 吕蒙正苦笑道:“我就不回去了,娘在哪哪是家,我现在啊,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开封人了。” 孙悦道:“别介,你跟我阿姊大婚这么大的事你总不能绕开你亲爹吧,正要跟大哥说这事呢,我方伯伯那边找到了你爹,跟他谈过了,他说他愿意接纳你们娘俩回家,婚后你愿意回开封自然可以,婚却是要在家成的。” 吕蒙正闻言一愣,颇有深意地瞅了孙悦一眼,道:“我的爹我了解,他能让我娘回家?你们应该许了他好处了吧。” “啊,送了他六百亩的地,还有几间在洛阳的商铺,洛阳城防要用水泥修一下,我们请了二大王出面,由他把这活包下来了。” 见吕蒙正眉宇间颇有不悦之色,孙悦叹息一声解释道:“别这么看着我,这都是我阿姊的嫁妆,我知道你对那个家不喜欢,可这世道本身就这么尿性,老子对儿子怎么都行,儿子却必须得对老子孝顺,成婚这么大的事若不让你爹出面,你以后当了官,总不能让人家说你不孝吧,再说你有骨气,也得替你娘考虑考虑,她把你拉扯这么大不容易,别因为置气误了她的后半辈子。” 吕蒙正闻言一肚子的火,却也只能叹息一声,道:“我回去问问我娘的意见吧,她要是想回去,我便跟你们走一趟洛阳吧。” 王旦道:“你们仨都去,就留我一个人在开封?不行,我也要去,我也要看大哥娶媳妇。” 孙悦笑着摸了摸王旦的脑袋道:“行,你回家跟你爹说一下,他要是同意你就跟我们一起去。” 孙悦知道,吕蒙正的娘亲是一定会同意的,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吕蒙正的前程她也得回家,她被老公踢出家门,甭管是谁是谁非,她的名声都不会太好听,甚至正常人听了他们家的事第一反应肯定是她犯了七出之条了,封建社会么,对女人到底还是苛刻了些,这种情况下,极端点说,只要他爹不死,吕蒙正发达之后朝廷若是想赐个诰命夫人,都只能赐给那个后来的女人,她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能让吕蒙正将来被人戳脊梁骨。 这逻辑就是这么混账,但这就是礼法,原本历史上因为吕蒙正这点破事朝堂上甚至还议过礼,群臣和皇帝一块讨论谁才是他娘的问题。 第一百一十九章 洛阳 天公作美,风和日丽,开封的冬天许久都没这么晴朗过了,这倒真是个好日子,孙悦等一行人几乎是骑着马儿唱着歌的慢悠悠的出了城,若不是地上还有些许积雪,他自己都几乎以为这是要出门踏青。 他们这出行的团队还真挺庞大,曹彬自己就是枢密院的高官,他的排场本就不小,加上这次捎带手的还要给吕蒙正成个婚,老曹和张氏也跟去了,说是要见见亲家,说来也是好笑,订婚的七八道礼仪全是跟吕蒙正他娘走的,结果现在眼瞅着婚就要成了亲家却换人了。 又因为这是曹婉成婚,所以赵光美还非得欠了吧唧的要跟去,非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成婚,躲在角落默默鼓掌,铁了心要把好备胎的最后一步给做了。 不过一上路孙悦就忍不住有点心虚了,这货出门居然带了三百多个护卫,全是内殿班值,这莫不是赵大给他留的后手?要是反悔了岂不是随时就能抢亲? 开封离洛阳其实并不算远,后世开车顶破天也就俩小时,他们他们骑着马坐着车慢悠悠的走,有个小半天也就到了,乡间的情况看不见,但起码这官道上倒是还颇为热闹,一派繁荣景象,一点都看不出乱世的影子了。 进了城,曹婉和吕蒙正一起将吕母搀下了车,吕母望着洛阳破败的城楼神色颇为复杂的叹息了一声,也不知心中是什么心情,倒是孙悦的心里颇有些失望,因为这洛阳城看起来真的很破,一点都没有西京的气势,甚至看起来跟个小镇似的。 还没等进城,便见一队人马从城中疾驰而来,为首之人翻身下马,高声行礼道:“可是三大王和曹承旨当面?河-南知府赵淇,迎的晚了,罪过罪过。” 如今的洛阳还不是大宋的陪都,所以洛阳的长官还不是河-南府尹那样的高官,顶多只能算是职权大一些的权知府而已,在赵光美和曹彬面前自然也就算不得多大的官了,甚至就连孙春明这个开封支使,真要论起来也不好说他俩到底谁大谁小。 “哦?你知道我们要来?” 来人苦笑道:“刚知道,就赶忙跑出来了,还是晚了一步。” 赵光美哈哈笑了笑道:“有这份心就行了,心领了,我们这次来跟你无关,也用不着你招待,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是是是,那几位可需要下官安排驿馆?” 曹彬和赵光美看向孙春明,孙春明想了下道:“我就不必了,我在洛阳还有一套房产,住那就行了,正好我侄女大婚,也收拾收拾,总不能让吕家去驿站迎亲吧,曹大哥和三大王请便吧。” 赵光美理所当然地道:“我可不去,我可是娘家人,还惦记着刁难新郎官呢。” 曹彬笑道:“你们都不去,总不好我自己一个人去吧,那就这样,赵知府,你一会你将我们这些护卫安顿好就是,我们不用你招待,忙你的去吧。” “那哪成啊,难得三大王和曹承旨来洛阳一趟,怎么也得莅临指导指导,就算不住驿馆,也得让下官一尽地主之谊不是。” 赵光美哈哈笑了两声道:“你这知府说话倒是好听,那就晚上吧,地方你挑,开个宴会,给阿姊壮壮排场。” “明白,明白,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安排。” 老曹还忍不住道:“三大王,这……用不着吧。” 赵光美笑道:“怎么就用不着了,吕兄的人品我认可了,吕兄的老爹我虽没见过,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歹是阿姊日后的公爹,虽然这婚成了之后他们就回开封了,但日后难免还是要有接触,不把他震住万一日后给阿姊气受怎么办?” 当着人子骂人父,这赵光美也是没谁了,老曹连忙偷眼望向新姑爷,发现吕蒙正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事实上,吕蒙正自己也觉得他爹不是个东西,也就权当没听见了。 孙春明洛阳的这个宅子是作为临时落脚买的,本也有趁着洛阳房市低迷抄底的心思,所以地方虽然不小,但也没怎么装修,一应生活用品自然是要啥没啥,但这赵知府确实也是会做官,他们前脚刚到地方,还没等吩咐人采办,溜溜的一应生活用品就全都送到了,捎带手的还送了二十几个拿东西的丫鬟,曹彬什么感受看不出来,但赵光美却已经对他连连交口称赞了。 曹彬道:“孙兄,天也不早了,咱们直接去水泥厂吧。” “好。” 李沆和孙悦自然跟着,曹彬笑道:“小悦就别去了吧,有你爹陪我就够了,你阿姊要嫁人了,还是嫁给你结义的兄长,你留在家里帮你阿姊张罗张罗吧。” 孙悦大喜道:“谢承旨。” 然后,好像生怕曹彬反悔似得,呲溜就躲屋里去了。曹彬呵呵笑了两声,也不以为意,便由孙春明领着他,还带着个屁颠屁颠的知府办正事去了。 回了屋,张氏正在和吕母说话,也不知她俩都聊了啥,聊的吕母眼泪都下来了,张氏的眼圈也有一点红,却见吕母指节都被自己捏的发白了,显然是心中极为忐忑紧张,而吕蒙正则一个劲的安慰着她。 老曹道:“亲家,我们陪你走一趟吧,我们也见见孩子他公爹。” 吕母点了点头,在吕蒙正的搀扶下几乎浑身抖着站了起来,孙悦道:“那带我一个,我也去吧。” 王旦和曹军道:“同去同去,我们也去。” 赵光美想了想道:“你们都去?那我也去。” 曹婉道:“我也去。” “去什么去,哪有新媳妇不到日子就上门的,你在家呆着。” 众人乘了车,老曹还特意准备了点礼,浩浩荡荡的就在吕蒙正的指路下往他们家而去了。 这吕家说起来其实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吕蒙正的祖父吕梦奇曾做过后唐的御史中丞和户部侍郎这样的高官,只可惜子孙不肖,到了他爹吕龟图这一代,哥俩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主,虽在后周当过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却也不过是仰仗他祖父的萌荫,已经沦落成普通的土财主了。 但正所谓破船尚有三斤钉,吕府门前两尊小石狮子似乎在向来人炫耀主家高贵的身份,这宅子比起开封城中的官宦人家自然是颇有不如,但放在洛阳却也算是顶级的了,老曹本打算去打门,却被吕母给阻止了,吕蒙正和吕母互相搀扶,两只手握得死死的,却颇为坚定的走了上去,轻轻叩响了大门。 第一百二十章 家务事 被下人迎进客厅,孙悦颇有些无聊的吃着桌上的瓜果点心等物,他们已经等了将近两刻钟了。 “亲家公,哈哈哈哈,抱歉抱歉,久等了。” 孙悦偷眼去瞧,这吕父长三十多岁的年纪,脸色略有些发黑,与吕蒙正长得有个三分相似,若是不去看他颇有些鼓起的肚子和下巴上的一层肥肉,倒也是个帅哥。 这吕父明显是特意打扮过的,身穿一干净得体的金丝绸袍,上面用纯金的金线绣着花鸟图案,感觉都晃眼睛,鞋子上还有两颗硕大的珍珠,一拱手却见十根手指头上好像全都戴着金戒指,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是个小金人似的。 这一身行头,恐怕还真不便宜,不过对这种暴发户一样的审美,孙悦实在是不敢恭维,这身衣服明显不可能是平常家里穿的,十之八九是为了这次大婚特意做的,所以孙悦估计,刚刚让他们等这么长时间,十之八九就是在穿衣打扮,特意穿了这么一套玩意出来,丑归丑,但至少说明人家不是有意怠慢。 老曹估计也被吕父这一身金给晃了一下,颇有些不自然的跟他见了礼。 简单寒暄了几句,吕父很自然的就将目光投向了吕蒙正他们娘俩,一时间眼眶还有些红,噎在那半天,却也没蹦出个字来。还是吕母手足无措的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叫了一声:“老爷。” “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吕蒙正,吕蒙正张了张嘴,却没什么动静,还是吕母在背后狠狠掐了他一下,他才颇有些不情不愿地叫了声:“爹。” “唉,好好,这几年,你出息了,你成婚需要用的东西爹都筹备完了,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爹您费心了,一切正常操办就好。” 众人分宾主落座,又说了会客气话,然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老曹和吕父虽然是亲家,但该走的礼都已经走过了,俩孩子甚至都已经私定终身了,而吕父这些年对吕蒙正母子不闻不问的,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一时间场面颇为尴尬, 却在此时,屋外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颇为妖娆的声音道:“呦,是正哥儿回来了呀,老爷,有贵客远来,您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这个做主母的脸亲家公都不出来见见,岂不是让外人说咱们吕家没有礼数么。” 不用说,来人自然是吕蒙正的后妈,宠妾灭妻的那个正主郑氏了,只见她身穿绫罗裙装,走着猫步一扭一扭的就走了过来,随意的往主位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还好整以暇地道:“呦,姐姐也回来了啊,好久不见,可是想煞了妹妹了”。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女人一出来,吕母的脸色就变了,冷冷的哼了一声,骂道:“贱人。” 这女人一出来,本就尴尬的场面这下自然就更尴尬了,吕蒙正压根都不抬头瞅她,可偏偏她还摆出一副主人家待客的架势,搞得老曹和张氏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人家。 按说,这应该叫亲家母,可她若是叫了亲家母,吕母又叫什么?唉! “正哥儿,你放心,既然回来了,娘一定拿你当自家孩子一样,绝对不会偏心偏向,这些年你在外面一定受苦了吧,我这有一对玉镯子,是经名匠之手,花重金打造的,这儿媳妇还没见过呢,这个送给他,当为娘补个礼吧。” 说着,郑氏就要把镯子往吕蒙正的手里塞,还没等吕蒙正说啥,吕母却一巴掌连人带镯子抽一边去了:“贱人,你是谁的娘了?我们回来是为了全正儿的一片孝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不在你屋里躲着,来此处丢什么人,现什么眼?” 郑氏姣好的容颜上特清晰的一个巴掌印,马上就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扑在吕龟图大腿上,娇滴滴地哭了起来道:“老爷,您看她啊,我~我又做错什么了,您可得给妾身做主啊。” “哎呀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她……她也是一片好意啊。” 郑氏闻言又不乐意了:“夫人?你管她叫夫人?那我是什么?合着她没有骂错,是我该打不是?”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夫人,我……我这不是叫顺口了么。你才是夫人,你才是夫人。” 郑氏道:“既然我是夫人,正儿是不是该叫我娘,你说,是不是啊。” “这……夫人,你……这又是何必呢,他们就是回来成个婚,成完了就走,你何必非较这个真呢。” 吕母气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吕蒙正也是死死握着拳头咬牙切齿的,郑氏却不依不饶起来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正儿成婚可是要拜高堂的,难不成要拜两个娘?名不正则言不顺,今天咱还必须得把这事给掰扯明白了不可,今儿来了不少的贵客,你们可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们来说句公道话,正儿是不是应该叫我娘?” 孙悦见状忍不住的就使劲使劲地揉太阳穴,这特娘的赶上八点档狗血剧了,同时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就找一个老婆,去他娘的什么齐人之福吧。 嗯……就算找侍妾,也决不能找太多,更不能做这种宠妾灭妻之事。 一抬头发现赵光美也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对视一眼,不由得纷纷苦笑了起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换了赵匡胤来,估计对眼前这状况也没招。 这还真不是这郑氏无理取闹,顶多也就是眼皮子浅了点,谁是妻谁是妾,关系到死后谁能进家庙,谁儿子是嫡子,谁孩子能继承遗产等问题,吕龟图可以不在乎这些,她可不能不管,若是不趁现在将名分定死,等他们回到开封之后就没机会了。 其实公允来说,这郑氏在吕蒙正的视角里自然是个大反派,但若是跳出圈外来看,这货完全就是一宫斗女主的命,从一届婢女先是逆袭成了侍妾,又从侍妾变成了宠妾,最后甚至一脚将大老婆踢开,成了一家主母,拿人物传记出来拍电视剧都不用改剧本。 好不容易逆袭了吧,可好日子没过几天,那大老婆居然领着儿子又特娘的回来了,还领着三大王这样级别的外援,光儿媳妇的嫁妆就顶得上他们家的大半家产,若是还了吕蒙正嫡子的身份,自己成啥了?这事搁谁身上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仗势欺人 尴尬,异常的尴尬,自从郑氏出来之后,一屋子人都有点坐立不安,场面僵持不下,一时间大家都挺下不来台的。 从人情来说,吕蒙正肯定都要恨死郑氏了,可从法理上来讲,只要吕龟图一天不休了郑氏,道理还真就站在人家那方。 至于休了郑氏,说真的吕龟图还真没想过,所谓七出三不去,若非当初吕母刘氏自己的性格有问题,太过刚烈了些,也没这小三上位的份。 吕龟图实在是愁的没法了,他都有些后悔接了曹家这么多嫁妆了,只得以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吕蒙正道:“正儿,要不……你就叫你娘一声吧。” “我……” 王旦也拉了一下吕蒙正的袖子,道:“那女人无非是怕你将来强你老子财产而已,反正你以后回开封跟她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何必非置这个气,大哥你回洛阳是干什么的?来都来了,三弟他们家将近十万贯的嫁妆也送了,若是差在这么一个娘字上让他们占了理,咱岂不是白折腾了?莫要平白损了你的名声,孝比天大啊。” “呼~” 这话是说给吕蒙正听的,但也未尝不是说给吕母听的,吕母也不是那不懂礼数的村妇,要知道她的娘家在幽州也是高门大户的,封建社会,只有老子不要儿子,没有儿子不要老子的道理,将来吕蒙正是要做官,是要出将入相的,妇道人家沾染什么骂名都不碍事,可他若跟不孝二字沾了边,这辈子可就彻底的废了。 吕母闻言也只得哀叹一声,她当年为自己可以一气之下离家,但为了儿子却也不得不低头服软,轻轻推了吕蒙正一把道:“去吧,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四弟说的对,也莫要因为这点小事而辜负了亲家他们的一片苦心。” 吕蒙正深吸了一口气,后槽牙都咬的咯咯作响,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叫道:“娘”。 “唉~正儿真是出息,快来,把这镯子给拿着。” 吕蒙正不情不愿地将镯子接了,吕龟图可是乐坏了,他还真怕吕蒙正一气之下一走了之呢,他倒不是真对这儿子有什么感情,关键是人家女方还给了那么多嫁妆呢。 老曹也赶忙打圆场道:“哈哈,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别搞得大家都不高兴么,这名分既然定下来了,一家人还是要和和睦睦的才是,亲家,咱还是聊聊成婚的事吧。” “是极是极,这都是小事,还是孩子成婚的事要紧。” 却见郑氏突然抬手道:“慢着,我的名分定下来了,可是姐姐的名分可还没定呢,孩子总不能有两个娘吧。” 这下连吕父都急了:“你……你还要干什么,不是都叫你娘了么,你闹到什么时候才是够啊!” 郑氏楚楚可怜地道:“老爷,不是我这个当娘的恶,实在是这事若说不清楚,将来在礼法上难免麻烦,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可老爷,我也是作娘的,咱们儿子今年也十二岁了,过些年他也要娶媳妇了啊,老爷,妾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但为了儿子,今日妾也只能让您为难一回了。” “这……” 吕母冷笑一声,嘴上也不客气,道:“贱人有话明说就是,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嘴脸吧,这么些年没见了,我看着恶心。” 郑氏笑道:“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姐姐出身幽州刘氏,乃是名门之后,又有一这么出息的儿子养老傍身,自然有资格烈性,可妹妹我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唯一的指望也就是老爷和这正妻的名分,实在不是有意为难姐姐,我的意思也简单,只要姐姐当着这些贵客的面,给妹妹斟一杯茶,就像妹妹进门时那样,我便让老爷将你写回到家谱上,保证正儿大婚再也不闹了,如何?” 啪的一声,吕母就把杯子给摔了“你让我给你这贱人侍茶?” 郑氏笑笑道:“倒也不用姐姐给我跪地磕头,只要斟一杯水,是个意思就行。” “呸!” 吕母一口吐沫就喷到了郑氏的脸上。 郑氏看上去也不恼,淡定的取出丝帕来,轻轻将脸上的口水擦去,轻声道:“老爷,若是姐姐不回家门,您说这家谱上,正儿算是嫡子啊,还是庶子,又或者算……野种?” “你……唉。要不孩他娘,你就……” 吕母气的都乐了,摇摇头苦笑道:“老吕啊老吕,我之前还以为这些年不见,你能有点长进,看来却是我想多了,狗,终究还是改不了吃屎,想让我给这贱人斟茶?下辈子吧。” 说着,吕母竟然一咬牙,狠狠朝边上的柱子上撞去,看这架势竟是要活活撞死在这,却是张氏手快,似乎早有防备,猛地一扑给拦下来了。 “亲家,你这又是何苦。”说着话,张氏居然搂着吕母,嚎嚎大哭了起来,也不知是触了她的哪根弦了,哭的竟比吕母还要伤心。 吕蒙正也急了“娘,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回家便是,这个爹我不认了,不孝就不孝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孙悦见状叹了口气,道:“已经给你们留足了面子了,怎么就拎不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呢。” 话音一落,就见孙悦蹭的一声拔出随身短剑,一个健步就朝郑氏冲了过去,竟是打算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杀了了事。 这下兔起鹘落实在太快,众人刚刚因为吕母的刚烈之举夺了心神,竟然都没反应过来,等众人缓过劲来的时候人已经扑到近前,郑氏眼看着就要躲避不及了。 啪 剑尖离郑氏不过寸许的时候,孙悦猛地被人给抱住了,只觉双脚离地直接一个大摔就给撂地上了,抬头一看却是赵光美。 “三大王?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弄死这女人不可。” 却见赵光美摁着孙悦的手,一根一根的将他的手指头掰开,将刀子夺了过来道:“你是正哥儿的结拜兄弟,你不能杀他爹的老婆。” 随即猛地一回身,照着郑氏的脖子就是一刀,道:“我特娘的是他情敌,我能。” 赵光美作为赵匡胤的弟弟自然也是有武术根底的,这一剑劈的又急又狠,直接就将郑氏的脖子整个的切开,差点脑袋都给斩了,鲜血顺着脖颈就喷出来几米高,美丽的脑袋瞪着大眼睛倒地还一抽一抽的,估计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吕龟图整个人都傻了,“你们……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在我家,杀我夫人?” 赵光美直接拎着带血的短剑指着吕龟图的鼻尖道:“小爷姓赵名光美,是当今官家的亲弟弟,我就杀你婆娘了怎么了?不服?你特娘的要不是正哥儿的亲老子,小爷今非把你劈成八块不可,收尸,我们走之前不许发丧,要是敢耽搁了大婚的进度,我把你全家都弄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成婚 红烛喜被,锣鼓喧天,今天,是吕府大婚的日子。 民间成婚该有的东西都是齐全的,吕蒙正骑坐在高头大马上,乐得跟缺心眼似的,一路上礼包不要钱似得满街乱撒,几乎全洛阳的小孩子都叽叽喳的围过来抢包,抢的不亦乐乎。 “好大的排场啊,这是谁家的公子成婚?” “你没看那喜牌么,吕家。” “嚯,吕老抠这么大方了么?这么大的排场,以后日子不过了?不对啊,他们家的公子不是才十岁出头么?成的是哪门子婚?” “睁开你狗眼好好看看,那可是吕大公子。” “吕大公子?他和他娘不是被撵出家门了么?怎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听说啊,这吕大公子可了不得,去开封求学,求出来个进士出身,而且还结识了许多权贵,比他祖父当年只强不弱,这吕家啊,还是根好,说不定以后又要出一个吕相公了。” 边上有人道:“跟你们说,这吕大郎这次娶的,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女子,光嫁妆,就是几十万贯,听说,那女子连朝廷的三大王都喜欢极了,可偏偏那女子就非看上吕大郎了,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真的假的,这吕大郎这么出息了?” “呵呵,你们这消息啊,早就过时了,我家表兄在府衙里做事,他跟我说啊,吕大郎这次回来,那可是猛龙过江,知道为啥吕员外让他回家不?就在两天前,吕员外那个后找的婆娘,死了,连脑袋都砍下来了。” “啊?真的假的,他们家死了夫人,却给儿子办婚事?” “千真万确啊,要不怎么说是猛龙过江呢,吕员外这次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据说这次跟着吕大郎回来的那些个朋友,势力极大,全是在开封城都横着走的主,你们是没看见,赵知府在他们面前跟孙子似的。” ………… 不理会这些路人怎么想,反正吕蒙正现在的感觉,却是真的很爽,他这些天被一个孝字压的实在是喘不过气来,可随着赵光美那干脆利落的一剑,只觉得这些年在心中的阴霾一下子就一扫而光,他娘也重回了吕家,恢复了妻的身份,当然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成完了婚就跟他回开封。 再加上今天是要迎娶心爱的女子,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还真是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味。 嗯,如果赵光美不拦着不让他进的话就更完美了。 所谓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孙家的府上,赵光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铁了心的祸害起吕蒙正来,这一会功夫,吕蒙正已经用不同的题目作诗了七八首,唱了长调三思篇,又喝了小半坛子的酒了,可赵光美却一点够了的意思都没有。 这俩人如今也算是兄弟了,但今天赵光美却格外的不通情理,曹婉在屋里等的都急了,他还是死活不肯挪开,等到曹婉终于坐上花轿的时候,吕蒙正已经喝的彻底趴下了,几乎是搂着马脖子迷糊着回的吕府。 吕府的厅堂之上,前来祝贺的人可谓是人山人海,因为前一日他们的接风宴上吕蒙正也去了,看上去跟三大王又是关系匪浅的意思,因此这一日洛阳城的大小员外和官吏,甭管是跟吕家熟还是不熟,只要没仇的,几乎全都来了。 府里张灯结彩,府外的流水席也是大排长龙,当真是好不热闹,许多人都说,便是知府大人的公子结婚,也办不出这么大的排场,不过吕府的主人,吕龟图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头一次知道,大婚还有逼着成的,明明他夫人已经死了,他还得跟仇人笑脸相迎,不但不能发丧,反而还得贴红挂花,甚至为了吕蒙正的清誉,婚成了之后也不能发丧。 昨日,知府大人跟他说,人既然是三大王杀的,那这世上最好压根就没有这个人,否则对三大王的名声不好,谁敢让三大王不痛快,官家就能让他全家全族都不痛快,反正也是后娶的,娘家又没什么势力,就当从未转正,被夫人失手给打死了。 嗯,按律法,主母打死自家婢女要罚银八十两,刘氏特痛快的就把钱给交了。 眼看着他儿子和新媳妇就要拜高堂,刘氏坐在他边上乐的脸上跟一朵花似的,他却怎么也乐不出来。 赵知府阴测测地道:“吕员外,令郎大婚,你难道不高兴?嗯?” “我……我高兴,我高兴还不行么。”说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眼看着宾客快要到齐了,吕龟图正想站出来说两句,便听门外唱礼道: “曹承旨到~贺:金丝蜀锦十匹、红罗十匹、银器十对~” “三大王到~贺:百子千孙图、碧玉如意一对,三斤重的金鸳鸯一对~” 众宾客一听大惊失色,洛阳毕竟是做过帝都的地方,这些员外们倒也都有些见识,一听这么大的人物又送来这么重的礼,一时间全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这吕员外什么时候跟京里的贵人攀上了这么硬的关系?” “嗨,这哪是他的关系啊,这可都是冲着新郎官来的,你没发现,这吕家的主母都换人了么?” “哦~怪不得,这吕家大郎真是好生了得啊,我听说几年前他们吕家宠妾灭妻,那刘氏可是个刚烈的性子,一文钱都没拿,也不回娘家,就带着大郎只身去了开封,老吕这么些年是一没管二没问,这才几年的光景,就这么出息了,怎么我看这吕员外脸上,好像不太高兴?” “呵呵,被自己亲儿子打脸,能高兴么。” 吕龟图阴沉着脸不说话,等了好一会,刚想站起来,那门外的置宾却又唱上了: “赵……赵枢密派使者前来观礼~贺:金器十件、玉器十件、琉璃灯十盏~” “二……二大王派使者前来观礼~贺:白玉腰带两条,尘笏一对、金马鞍一对~” “司……司空大人,司空王大人到~,贺:白玉狮子一对、宝马良驹二十匹、黄玉枕十对~” 众宾客这一会都傻了,连使相和二大王都送礼了?司空从开封亲自过来了? 不一会,果然便见王溥一身便服,背着手,一副高洁的样子,昂首阔步的进来了,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站起来拱手行礼,这些土财主们未必知道什么实差不实差的,可司空啊,这是三公之一啊,这吕家到底是多大的面子?不,应该说着吕家大郎到底是多大的能耐? 吕龟图一时间也懵了,刚想要起身相迎,却见吕蒙正这个新郎官迎了过去,先是依次见过赵光义和赵普派来的使者,客客气气的请到尊席上落座,随后给王溥行礼道:“师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哈哈哈哈,瞧你这话说的,我徒弟大婚,我难道不该来么?太傅和右仆射本来也要来的,可奈何前日魏仁浦染了一点风寒,范质又被官家抓去帮着修宋律,实在走不开,只好由我代表他们俩了,不过他们人没来,礼可是托我捎过来了,哈哈哈。” 众人一听这对话,太傅和右仆射差点也要过来?这吕家大郎是他们的徒弟? 宾客们如此反应,吕龟图其实心中苦涩更甚,却只得苦笑着将屁股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暗想,这特么郑氏死了也好,他这儿子看这架势这是要青史留名的人物啊,也罢也罢,就当他从没当过主母吧,嗯,是极是极,老子从来就没有过宠妾灭妻的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看以后谁敢乱嚼舌根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的青云路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将吕蒙正和曹婉双双送入洞房,众人不由得纷纷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没有什么幺蛾子了。 张氏突然道:“姓曹的我告诉你,若以后你敢干这种宠妾灭妻之事,信不信我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老曹马上就怂了,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信,信,我信还不行么。” 孙悦和孙春明见状也是会心一笑,一时间都颇有感触涌上心头。 上辈子看穿越小说,穿越者到了古代总是能坐收其美,享尽齐人之福,漂亮姑娘一个又一个的往家领,然后一家n口和和美美的过小日子,甚至不少都整出什么平妻之类的,公主郡主一起收的也不是没有,羡慕的不行不行的。 不装犊子的说,难道他们俩就不羡慕么?就没有效法之心么?都是男人,装什么纯情啊。 但现在看吕家的这点破事,彻底浇灭了他们的那点龌龊心思,这哪里是什么齐人之福,分明是齐人之祸啊,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吧,可不敢去招惹那些有身份的女人了。 孙春明甚至还想着,要不他干脆不成亲得了,反正嫡长子他都已经有了,若家里全是像杨蓉那样的贱籍,岂不是予取予求,岂不是美哉? 见酒席吃完,无关人等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们这些开封来的,自然也就坐一块聊了起来,本来孙悦想招待一下王溥的,结果王溥特给面子的去找吕母聊上了,聊得什么不知道,但看着吕母笑呵呵的样子,和一旁一个劲的赔小心的吕龟图,估摸着以后吕龟图肯定是不敢再给刘氏气受了。 自然的,他们聊着聊着,就聊到政事上去了。 曹彬道:“孙兄弟,这两天水泥厂我看得差不多了,大体的情况也已经了解了,孙兄弟的高义,曹某实在是佩服,佩服,见孙兄弟这边这么大的规模,日后我的差事可就好做了。” 孙春明笑道:“曹大哥您抬举我了,这水泥厂干的时候我不过是一介商贾,就算是补贴了些,也不过是讨好二大王罢了,有什么好佩服的。” 曹彬道:“是这样,之前孙兄弟为了建这个水泥厂,也投入了不小的心力和财力吧,以后内殿班值这一块的大小生活事物,都将由我来接手,总不能还让孙兄弟劳累着,我打算上奏官家,由朝廷出钱将这个水泥厂买下来,日后将水泥生意与盐铁一样,统一收回国有,你放心,绝不让您之前白忙活,朝廷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格,如何?” 孙春明笑了,“这水泥厂本来也是为了这些班值将士们开的,我也没从中赚钱,既然现在朝廷要建军委,自然还是给朝廷去办好些,曹大哥也莫要提什么钱不钱的了,我不差钱,能给朝廷做点事,那是我的荣幸,只是,曹承旨是打算亲自过问水泥厂的事物么?” 曹彬苦笑道:“我哪有那个时间啊,应该会归到工部吧,这水泥的用处很大,用于民用可以赚钱补贴将士,用于军用可以修路建城,将来少说也得修他个百八十个的,具体怎么管,还真是要从长计议,孙兄弟可是有什么好建议。” 孙春明道:“确实是有几分拙见,曹大哥不妨姑且听听,有用的就用,若是有不切实际的地方您也别笑话我。” “稍等。” 却见曹彬闻言居然起身管吕龟图借来了纸笔,竟是打算做笔记了。“孙兄弟请说。” “我是这样想的,水泥这东西,其实军用价值远大于民用价值,所需要的匠人不少,又都没什么技术含量,加上这东西又是新出来的,好规划,何必非要归到工部下面呢?隔着如此多的部门,还如何高效的管理?这种军属方面的事情,将士们也未必乐意给书生去管吧,何不干脆由军委直接管辖?哪怕是将来专设一司来管这事也好啊。” “军委毕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这么细致的工作,军委很难安排人事的。” “何必需要管的那么细?只要用好了人就行了啊,既然水泥厂里的工匠全都是军属和退役兵,何不干脆再在其中设一个军属委员会呢,这委员会的成员么,我觉得可以用那些因伤退役的战斗英雄和烈士子女来担任,专门负责所在水泥厂的重大事项,一应管理岗位,也可以通过这个委员会来自选,只要委员会超过半数同意,就可以撤换掉水泥厂的负责人,水泥厂的利益和他们息息相关,倒也不用担心他们徇私舞弊,如此,既能少了那些书生掣肘、扯皮,又能激励将士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管自己?” “是,军属和退役老兵,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么,烈士子女和寻常将士子女,必须要严格区分开才行,若是在军属委中做得好,又能读书识字的,大可以提拔到营里面去当政委去啊,朝廷不是正愁没这么多低级官吏可用么,这不比通过其他的寻常小吏或是科举选出来的政委要强得多?” 曹彬闭目思虑了一会,道:“如此,是要创造一条新的进身之阶啊。” 孙春明道:“有什么不好么?凭什么战场上的英雄子女,比不上一个只会作两句酸诗的士大夫?或者说,凭什么他们不是士大夫?” 孙悦也帮腔道:“我也觉得如此最好,再多的抚恤,都不如一条实实在在的登天路来的实惠,甚至此举也可以推广到除了水泥厂之外的其他地方,将士子女若是庸人之资,在水泥厂或是其他厂子里得进军属委,一辈子吃喝不愁,手中又能有点小权利,也是不错的,若是有上进心,有头脑,能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升到政委,便是给一个官身又能有什么关系?甚至朝廷还可以建一个学院,一年一届就好,专门从烈士子女中挑选出类拔萃者,培养他们读书识字,朝着政委的方向培养,这样一来朝廷甚至连抚恤金都省了,若是将来有朝一日,大宋出来个军属出身的宰相,或许敢死营就再也不需要用囚犯了。” 此时的大宋,其实还是武人天下的,即使是做到宰执的文官,也大半都是从枢密院出身,打过仗监国军的,远不是后来那个与士大夫公治的那个大怂,这条进身路,确实有它铺成的条件,也不会有哪个士大夫会站出来反对,否则隔天就会有亡命徒砍了他的脑袋。 曹彬想了想,笑道:“真不知你们父子俩这脑袋是怎么长的,竟想出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却又真的颇有道理,这样吧,此事等我回京之后专门写个折子通进官家吧,不过能不能成,肯定还要讨论考虑之后再说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父慈子孝 从洛阳回京的路上,曹彬和孙春明一直在聊关于水泥厂日后管理方面的事情,曹彬的笔记也从一片简单的策论,升级成了近乎一本书的厚度,对孙家父子也是越发的器重。 他终于明白,为啥这无权无势,无根无底的两个人,可以这么受二大王和赵枢密重视了。 李沆也取了纸笔在一旁记录了起来,他这个政委只等橄榄球赛分出胜负就要上任了,因此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充电,要么就是听孙春明跟曹彬聊天,要么就是缠着孙悦问这又问那,见此,曹彬心中踏实多了,这政委找的,果然靠谱。 孙悦对李沆道:“二哥,你这个政委是营一级的,禁军中一营满编也才五百人,而且绝大多数都没有满编,有个二三百人就顶天了,所以你负责的,主要是一些实操的任务,太宏观的东西,其实用不着你考虑的。” “那我这个政委管什么?” “第一,给你们全营将士都找个婆娘,第二,给他们的亲属找个赚得多又不累的活干,第三,把伙食和住宿条件安排好,第四,了解他们家中的具体情况,如果谁家里有什么状况你要想办法给解决。” 李沆想了想道:“说白了就是伺候他们呗。” 孙悦偷偷道:“没错,就是伺候他们,但这只是基础工作内容,若是只干这些事,也用不着你来做这个政委,既然是官家都看在眼里的职位,你得想办法做的比这些还好,给官家一种惊喜的感觉,这样你以后的前程才会稳。” “嘿嘿,三弟你快跟我说说,指点指点我,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差事给办的漂亮,给官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首先,你得跟你们营的指挥使学会唱红白脸,以你的性格,我建议你干脆就装成老好人,把得罪人的事全都推给你们指挥使去干,只要你们配合的默契,你就是在营里怂成软蛋都不怕,最好能给后面的政委都打个处事的榜样。” 李沆点头道:“如果把将士们当做孩子的话,指挥使就是那严父,我就是那慈母呗。” “聪明,就是这个意思,其次,你这个政委要想干好,跟上面的相关部门必须得维护好关系,别人申请不下来的东西,你能弄得到条子,那你的威望就是杠杠的,枢密院这边你不用担心,你要啥支持各司肯定都是一路绿灯,但六部九卿政事堂,甚至开封府,你都得把下面各司具体办事的人给答对的明明白白的。” 李沆点头道:“这个我明白,没问题的,还有呢?” “还有第三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得弄得来钱。” “钱?啥意思?” “做到上面两点,你在官家心中的评价就是优秀,前途倒也一片光明,但如果你能做到第三点,你就会像我一样,做到卓越,不是跟你吹,别看弟弟也是八品,但一般的朱紫袍,还真没有我在官家心中的地位重。” 李沆来了精神道:“那还请三弟指教?” “简单啊,政委,管着一营将士的钱袋子,全营将士是吃肉还是吃糠都靠你,能从枢密院和户部要出钱来算什么本事,能自己想来法子搞到钱还不增加朝廷负担,才是真能耐,不过有几点原则,第一不能耽误训练,第二不能有失体面,第三不能触犯刑律。” “这三样都不能碰,那还怎么弄钱?” 孙悦笑道:“你以为,英才俩字是嘴上说的么?” “三弟莫非有办法?” “我自然是有,但是二哥,你确定要我说?” “这……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吧,你都把路给我铺好了,总不能事事靠你。” “加油,相信你。” ………… 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闹闹,倒也不觉得无聊,只是比来时多了一个人:吕龟图。 本来,孙悦他们杀了郑氏,心里都是比较忐忑的,以赵光美的身份当然不怕吕龟图有什么意见,但这回确确实实是仗势欺人了,于礼法和律法来说干的都有点欠妥当,没听说过用刀架在老爸脖子上尽孝的,这事处理不好,就是天大的麻烦,万一等将来吕蒙正中了进士之后吕龟图就此事而闹起来,他们会非常被动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刘氏刚烈到几乎要撞死的地步,这才实在没别的急智,不得已而为之。 没想到,大婚之后,吕龟图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绝口不再提郑氏的事了,好像那真的就是一被主母打死的婢女一样,对吕蒙正也有了笑模样,那天之后居然还去了刘氏那屋,似乎想干点什么,结果被刘氏一个无影脚就给踢出去了,却也不恼,整天嬉皮笑脸的。 而当他们启程要走的时候,吕龟图也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并把在洛阳的产业交付给了他弟弟吕龟祥,也就是吕夷简的爷爷来打理,非说自己这么些年愧对他们母子,要跟着去开封照顾他们,打算在开封置办一个宅子,供养吕蒙正求学读书,并且把他们家少爷,郑氏的那个儿子一脚踢到南厢房去了,东厢房收拾的干干净净美其名曰给吕蒙正留着。 孙悦也真是开了眼界了,人特么居然可以猥琐到这个地步。 他是吕蒙正的亲爹,吕蒙正自然也不能对他恶语相向,相反的每天早上还得请个安,可刘氏对他就不假辞色了,但正所谓烈女怕缠郎,这货一路上对刘氏发起了令人发指的追求攻势,铁了心的要树立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人设,虽然孙悦看着挺恶心的,但似乎还真的有点效果,刘氏虽然还是不乐意搭理他,但至少已经不拿脚踹他了,他也偶尔贱特特的去摸一下刘氏的小手什么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么,封建社会的女子,又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也没什么享受爱情的资格,在这么下去可能用不了几天,刘氏真的会原谅他,跟他踏踏实实过日子,这女人啊,再怎么刚强,内心也都是柔软的。 其实这也是件好事,人生在世什么都能选,就亲爹亲妈是天生的,父子亲情,毕竟是绕不开的,若是吕龟图不计较,杀郑氏的事也就翻篇了,而且不管因为什么,若他们家真的可以做到父慈子孝,哪怕是表面上的父慈子孝,对吕蒙正来说也都是好事。 孙悦不由得瞅了孙春明一眼,只觉得同样是爹,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自己这个爹真是怎么瞅怎么顺眼。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从洛阳回到家,一路上风尘仆仆的都有些累了,孙悦在小蝶的服侍下洗了个澡就睡了,而孙春明,则跑到杨蓉那屋,也洗了个澡,却不想睡,小别胜新婚么。 “蓉儿,咱们那个吧。” “今天那个来了不能那个,如果你想那个的话我只能用那个帮您那个,但您那个太那个了,不能太使劲那个,也不能那个到我那个里面哦,要不你还是让小屏或小琴帮你那个吧。” 孙春明想了想,还是算了,刚在洛阳看了一场狗血家庭伦理剧,正是心有余悸的时候,他还真不想胡乱招惹。 “还是你用那个帮我那个吧,对了,我有一个决定想跟你说。” “什么决定?” “我不打算续弦了。” “啊?” “我想过了,既然我已经有了嫡长子,何必还非得娶个夫人回家?虽然悦儿可能也不稀罕我这点家产,但真要是生一个终究还是麻烦,况且以我的情况,带个孩子,高门大户的女人看不上我,普通人家的女孩娶了也没什么意思,若是碰上个善解人意的还好,要是摊上个不懂事的,肯定又要家宅不宁了,若是她跟小悦闹起来,凭小悦的本事,非把这家整个翻过来不可。” “这……那……咱家以后就没有主母了?” “嗯。” 杨蓉听了后大喜,一把将孙春明给抱住,狠狠的就亲了上去,乐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虽然她也知道主要不是冲她,可那也高兴啊。 “老爷,您不是一直想要我用那个帮你那个么,要不今天……” 孙春明大喜,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正要得逞,却见小屏突然开开门进来了,饶是孙春明现在已经习惯了被人看着,一时也忍不住有点恼羞成怒:“干什么?你进来干什么?” 小屏见他们俩那动作,一时间也有一点脸红,但还是低头道:“打搅老爷的性质了,是二大王来了,他听说您回来了,马上就赶过来了要见您,您现在还真不能那个。” “我……” 杨蓉也羞涩地抬起头连忙又找好了孙春明的衣服给他穿上,道:“正事要紧,二大王这么急迫,必有大事。” 孙春明也知道是必有大事,只得暗骂了一声赵光义来的不是时候,取了些凉水洗了洗脸,又洗了洗那个,这才整理好衣冠,去厅上见赵光义。 赵光义正安安静静的在客厅上喝茶,见了孙春明,还打趣道:“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小别胜新婚啊,罪过罪过,要不然过些天我请你吃饭赔罪吧。” 孙春明苦笑道:“二大王莫要打趣我了,这么急着来找我,可是出什么事了?莫非是那些胥吏?” 赵光义点头道:“不错,就在昨天,开封府三百二十一名胥吏,集体交了辞呈,这是要将我的军呀,你捅出来的篓子,可得负责给我补上啊,有什么办法么?” 孙春明点了点头,一点都不带意外的,道:“早料到他们会有这一招了,让二大王为难了,罪过。” “你心里有数就好,但开封城一百多多万的人口,眼看着年关将近,总不能就这么耗着,我知道你是一片忠义之心,胥吏之祸,我也深恨之,但我恐怕没法给你太长的时间,最多五天,若是没有把握,不妨给他们些甜头,先把眼前对付过去,否则真出了什么大事,莫说是你,连我也得挨骂。” 赵光义毕竟是二大王,除了开封府尹之外身上还有一堆的兼差,主要的精力自然不可能放在开封府的具体事务上,而作为开封府的支使,幕僚之首的孙春明,几乎都快成了权知开封府了,开封府的日常工作,都是他在过问,定期向赵光义汇报而已,这一次赵光义亲自问责,显然这是真把天给捅漏了。 孙春明想了想道:“他们这一招,我早就想到了,本来我也有换一茬胥吏的想法,这些胥吏们都是老油条了,收钱收的也顺手了,再好的制度恐怕他们也不会去遵守,既然他们要辞,准了便是,没有张屠户,难道还不吃带毛的猪了不成。” “准了?三百多名胥吏,全都准了?” “是,准了,他们不想干,那就别干了。” 赵光义沉吟了一会,还是道:“你就这么有信心么?真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保不住你。” “也说不上什么信心不信心吧,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整顿胥吏,不光是为了我自己立威,更重要的是给天下州府打个样子,救一世百姓,头既然已经开了,总不能半途而废,真要是败了,我受着就是。” 赵光义苦笑道:“你还真是高义啊,也罢也罢,我信你一次便是,准了他们的辞呈之后呢?还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把您的殿前班值借我用用。” 赵光义皱眉道:“你想用内殿班值暂时顶替那些胥吏?这……那就是一帮杀才,恐怕不妥吧。” “不,我不是让他们顶替胥吏,我是让他们帮忙,把这些胥吏都抓起来。” “抓起来?” “这些人这两年没少干欺压百姓的事,其中甚至不乏罪大恶极者,还特么辞呈?以为递交了辞呈这事就算完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既然辞了开封府的差事,那就算算总账吧,我这次,打算多杀几个人。” “那……这三百多个胥吏的空缺你上哪找去。” “二大王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这嗑唠的,赵光义心里都没底了,不过他知道孙春明不是一个冲动不长脑子的人,想想他算计石守信的步步为营,莫名的他还真有了那么点信心。 “行吧,但愿你心里有数就好,这段时间,我会安排不轮值的内殿班值过来听你调遣,你那个水泥厂他们都谢谢你呢,给你做事,估计他们也能乐意,你也注意一点自己的安全,最近出门多带点人手,难免有狗急跳墙的,这事做得成就做,做不成也没什么,有我罩着你呢,但你自己的小命可得看顾好喽。” 孙春明拱手道:“多谢二大王关心。” “嗯,去吧,我知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去陪你夫人去吧,哈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判推二官 第二天一大早,孙悦洗漱完毕吃完早饭本来是打算要上差的,结果一开家门蹭的就给吓回去了。 “什么情况?” 只见他们家门外面,男女老少站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 孙春明道:“这些是内殿班值的弟兄,我还和慕容大哥借了点巡防营的人,这段时间你出门让他们护着点。” “惹麻烦了?胥吏?” “啊,集体辞呈了。” “这么绝?二大王没怪您吧。” “没有,给了五天时间。” “有把握么?” “试试看呗,走吧,你上差要迟到了。” “哦,好,那爹您保重。” 说完,孙悦就在这些将士们的保护下,上差去了,一直送到了枢密院的门口,并且约定下差的时辰来接他,整的孙悦还挺紧张。 三百多名胥吏集体辞呈,这事其实闹得并不算小,京里面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曹彬关切地问道:“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怎么样,你爹那能应付得过来么,需要我做点什么?” 孙悦道:“多谢承旨好意,应该不用了,我爹这次是铁了心了要做,想来应该有他的计划吧。” 曹彬点了点头,道:“你们父子俩关于军属委员会的建议,我已经报给官家了,官家本人倒也没什么意见,对你们父子俩也很满意,还说让我替他夸奖夸奖你,但想要具体实施还需要商讨,策论我已经写完了,你帮我润色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也一道补充补充。” 孙悦点点头,将曹彬的折子接了过来,说起来,这才是他这个书令的本职工作,只是印象中他似乎很少有做本职工作的时候,就连他爹也差不多,他那个支使,操的心都快赶上权知开封府了。 “一会你去一趟内殿,将内殿班值的情况摸一摸,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是身上有伤的,又有多少是有儿子的,将他们之前的功勋状况也了解一下,整理成折子给我。” “是统计这两年的,还是把前朝时候的也算上?” 曹彬想了想道:“前朝的也算上吧,宋承周命,也别寒了将士们的心。” “行,那我一会就去。” 说着,孙悦埋头帮曹彬看起折子来,而另一头,还没等穿好衣服出门的孙春明,却被人堵在了家里。 “周判,李推?您二位怎么来了?有事在衙门里吩咐一声不就好了,怎么还劳烦二位来寒舍来了。” 来的人正是开封府的判官周放和推官李皮,此时两个人脸黑的跟锅底灰似的,一脸阶级斗争一样的表情瞅着孙春明。 “哼,不敢当啊,开封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孙支使是二大王身边的红人,我们俩何德何能,还敢吩咐孙支使?孙支使上任近三个月,文书没怎么处理过,可事却是干了不少啊,不来一趟,可见不着支使大人啊。” 孙春明一听这是要找茬啊,苦笑了一声道:“两位上官,可是下官有什么不当之处,得罪二位了?若下官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您二位该批评批评,该处罚处罚。” 李皮道:“没有,绝对没有,孙支使可不要瞎说,开封府上上下下谁敢批评您,您什么身份,那是连官家都要挂在嘴边的人物,我们这两个上官,哪敢跟您不满啊,是不是。” 孙春明眉毛一皱,说话间不自觉的也带了几分火气,道:“李推您什么意思,不妨直言,您这阴阳怪气的装给谁看呢。” “你……你就这么跟上官说话么?莫要以为你仗着二大王的宠信,就可以坏了官场上的规矩。” “那你们一大早上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上我家堵我,难道就合官场规矩了?” “你……” 李推官还要再说,周判官却伸手打起了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要因为这种事吵架么,二大王平日里事物繁忙,这开封城的这些大小杂事,还不是要靠咱们三个人商量着办么,孙支使,不,孙老弟,我们这次啊,是为了胥吏辞呈的事来的,你也别怪老李说话臭,你这事儿办的,确实也是绝了点,把他给装下了,这胥吏考评,毕竟是他的本职,我也不说那大话,咱们实在的讲,这事若是真闹出什么乱子,你一个支使,还用不着负主要责任,况且有二大王护着你你也能全身而退,可老李不同啊,这要是一个搞不好,他可就要发配了,就连我这个判官,搞不好也得丢官弃职,咱们三人还是互相体谅体谅吧。” 孙春明看出来了,这俩人是打算唱红白脸了,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一下心境,道:“那,二位上官可是有什么赐教?” 李推官道:“赐教不敢当,只是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胥吏集体辞职,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开封府,而我这个推官却什么都不知道,孙支使,这说不过去吧。” 孙春明拱手道:“唉,此事没经过李推的同意,我就擅作主张,是我的错,等事了之后我请两位上官在丰乐楼摆上几桌,给二位赔罪,如何?” 周推官笑道:“自家兄弟,说这个干甚,赔罪不赔罪的,以后再说就是,可是孙老弟啊,出了事,咱们得想办法解决啊,我听说,您不但不求着缓解,还让禁军把他们给抓了?你……你这不是激化矛盾么,弟弟,老哥今年年都快五十了,你就当为我考虑考虑行不行?这开封府不管发生什么事,官家问起责来,不都得问到我这个判官头上?老哥不比你这么有靠山有才学,家里几十口子人还靠我吃饭呢,我还指着荣休回老家养老呢,你这是干什么啊!” 孙春明皱眉道“按周判的意思,难道还跟他们妥协不成,放任他们继续作吏,鱼肉乡里?还集体辞呈?既然有胆子将我的军,自然就要做好被收拾的准备,哪有上官向胥吏妥协的道理?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他们。” 李推官怒道:“嘿!周判好好跟你说没用是吧,我告诉你,在官场上混,不管你背后站着谁,都得按规矩来,二大王不在,这开封府周判最大,谁让你把人给扣了的?周判批了么?这么多胥吏辞呈,我这个推官还没发话呢,有你什么事?” 孙春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用内殿班值的兵抓的人,你说谁批准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御史台还去不? 孙春明的语气并不怎么好,公然顶撞,这其实并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官场上自有官场的规矩,不能仗着有靠山就乱了尊卑体统,否则通进司那帮二世祖岂不是没人管得了了? 但,孙春明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别看他表面上云淡风轻,信心十足的样子,其实内心里早就毛了,这样的关键时刻,两个上官不说帮把手同舟共济,反而还堵他家给他使绊子唱红白脸,他也实在是有点没控制住。 说起来这周判和李推其实都不能算是坏人或是恶官,李推官平日里咄咄逼人,那是因为好人全让周判给当了,二把手性格取决于一把手么,千年来都是这样的,这两年来开封城治安这么好,功劳虽然都记在了赵光义的身上,但实话实说,确实是这俩人努力的结果。 贪污腐败是肯定没有的,出工不出力也是没有的,但开封这种地方干一线,时间久了,难免就会沾染上胆小怕事的毛病,什么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孙春明新官上任点了这么大一捧火,彻底把他们俩给点着了。 所以某种角度上说,孙春明对他们俩也还是有几分理解的。 但理解归理解,孙春明对这两个猪队友的举动还是觉得来气,而且这开封城的胥吏如此猖狂,未尝不是在欺负这俩主官怕事的性格,说白了都是特么的惯的,因为这地方的特殊性,所以只要刑事案件上没什么大的纰漏,这俩主官就谢天谢地,对其他的事情都很少管很少问,他们俩官当的倒是轻松,可百姓的日子可就苦了。 全国州府看开封啊,孙春明始终觉得,当官不作为,比贪官更可恨,更可耻。 所以孙春明这一会的功夫,跟李皮俩人越吵越是厉害,撸胳膊挽袖子的,好像要动手似得。 周判官还在那一个劲的劝“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呀,你们这是作甚,传出去岂不是让其他州府笑话死?” “姓孙的,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但现在我以长官的身份命令你,马上把那些胥吏都给我放了。” 孙春明冷笑道:“对不起,我这个支使是二大王的幕僚官,开封府里只听二大王一个人的命令。” “你……你竟敢目无上官,我要去御史台,参你一本!” 周判道:“别别别,咱自家内部的事,闹到御史台去干什么,孙老弟啊,我们也是为了消消停停的过好这个年啊,哥哥我在地方上当知县出身的,跟这些胥吏们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你的好心,我们都理解,知道你是想给老百姓们办一点实事,给地方州府树立一个榜样,但是兄弟啊,你这真是有一点书生意气了,现实不是那么理想的,那都是地头蛇啊,你没下过村收过粮吧,这粮食,还真不是谁都能收的上来的,听哥哥一句劝吧,咱们徐徐渐进不好么?没了他们,到时候城里乡下全都乱起来,怎么办?若是闹出恶性的治安事件,死个百八十人,又该如何是好?放了吧,从长计议啊!” 孙春明不屑地道:“两位,你们一个推官,一个判官,那些胥吏们就关在开封府的大牢里,你们要真是觉得如此不妥,大可直接下令放人便是,什么时候释放囚犯还需要我的签押了?你们要真是直接到狱中放人而不是来我这施压,我还真就高看你们一眼。归根结底,这事是二大王首肯过的,你们不敢直接忤逆二大王的意思,又怕出了事官家震怒牵连你们,这才来跟我这唱红白脸,想逼我出尔反尔,对不?呵呵,周判,李推,二大王能管得了多少州府事咱们都很清楚,您二位明面上是判官推官,但实际上,与一方父母官也差不了多少,事关吏制大事,一点办法都不想,就急着甩锅?主政一方,却半点不愿担当,肩上只扛官帽子而枉顾开封城一百余万的百姓,呵呵,这算什么?简直是鼠辈!” 这下,就连好脾气的周判都急了:“你……你居然骂人?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孙春明不耐烦道:“就骂你们了怎滴。” 李推官都气乐了,“好好好,周判,您还看不出来么?这是仗着有人给他撑腰,不把咱们俩放在眼里,呵呵,周判,我的官身,应该是在政事堂的,是正六品,若我没记错的话,您的官身应该是在吏部吧,是从五品还是正五品来着?孙春明,大宋是礼仪之邦,你的官身是哪个衙门的,又官居几品啊?你这垮了最少三级了吧,等着吧,咱们御史台见,就不信治不了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 孙春明皱眉道:“你们……想拿官级来压我?” 周判官不说话了,李推官却道:“对啊,我就是拿官级来压你,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孙春明厌恶的撇了撇嘴,一时间也是有些无语了,北宋的官制,官、职、差都是分离的,一二品的大员下地方去当知府都是常有的事,那官,更多的就是个面子,只有实差才是里子。 可偏偏孙春明走的是幸进的路子,之前也没在哪个衙门挂过职,真要说官身的话,他其实还是白丁一个,这俩人要是铁了心抓住礼法二字办他,闹到御史台也够他喝一壶的了,虽然他不相信这俩人真有这个胆子,但还真有点觉得闹挺。 便在此时,老曹慌慌张张的就进来了,连门都没敲,周李二人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就见老曹一把将孙春明的手给抓住了,“快,赶紧准备好,整理一下衣服,禁中来人宣旨了。” “禁中?有圣旨?” 说着话,便见乌央一帮丫鬟佣人赶紧进屋布置了起来,没一会功夫香都点上了,这还是他们家第一次接圣旨,他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礼仪来对待。 不一会,便见一太监笑呵呵地慢步走了进来,道:“不用不用,不必如此,凭孙哥儿的本事啊,估计以后接圣旨的次数多着呢,以后可少不得要麻烦爷们。” 老曹闻言连忙几颗大金饼子塞到了那太监的手里,那太监也不见外,直接就装到了兜里,笑道:“接旨吧。” 孙春明一家子连忙朝禁中的方向拜了一拜,然后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 “门下诏曰:庶民孙春明,献水泥有功,赐新安县子,实封三百户,中散大夫,钦此。” 原来却是来封官的,那天他跟曹彬说好,要将洛阳的水泥厂卖给朝廷,并大方的表示不差钱,结果,这朝廷还真就不给钱了。 “额……敢问这位内官,中散大夫,是几品?” “正五品,文官,归属在中书省。” 孙春明乐了,似笑非笑地望向周李二人,道:“两位上官,这御史台咱还去么?” 就见周李二人的脸色,黑的跟特么锅底似得,刚才俩人还打算用职官压他呢,这下好了,人家不但是官,还是特么的子爵了,朝廷要是祭天的话,人家还得站在自己两人的前头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甄别良恶 在内殿班值,孙悦足足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整理好了将士们的具体资料,感觉头都有些大了,打算一会非得跟曹彬好好诉诉苦,让他请自己搓一顿。 正往外走着,突然听见有人叫他。 “孙悦兄弟?什么风把你给吹内殿来了?” 孙悦回头一看,竟是赵德昭,脚踩着一鹿皮小靴,腰间还挂着一匕首,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见过大殿下,我被调到承旨司了,曹承旨让我来统计一下内殿班值的情况。” “哦?孙悦兄弟现在是官身了?” “算不上什么官身,帮曹承旨打打杂而已,大殿下这是要……” 赵德昭笑道:“哦,练练橄榄球,我还真挺喜欢这项运动的,可惜这内殿的侍卫们跟我玩总不敢撞我,也不清楚自己的水平什么样,还是跟你的那个兄弟,叫什么来着?哦对,李沆,还是这小子有种,等回头体育馆里的橄榄球赛打完,咱们约两局。” 孙悦嘴角抽了一抽,不自觉的想起他们前一阵子打冰球的时候,吕蒙正现在肋骨使劲一碰还疼呢,心中不由得为李沆默哀了三秒钟,这大殿下貌似还挺记仇,自己得小心别哪块不留神得罪了他。 “对了,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橄榄球比赛进行的很顺利,前些天十六进八的时候父亲又去看了,很是满意,对我还夸奖了呢,这两天你得空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前些天父亲赐我一条象拔,是从南汉进贡的,足有将近两米长,我把东西拿丰乐楼去,咱们哥俩喝两杯?” 孙悦赶忙道:“殿下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能帮上大殿下的忙,是我的荣幸,不敢受大殿下一谢,那次橄榄球初选赛的时候,没经大殿下同意,就给石守信设了个套,仗着大殿下的信任谋了些私利,还未给大殿下道歉。” 赵德昭哈哈一笑,拍着孙悦的肩膀道:“说这作甚,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么?不过这事却是孙兄弟你不够朋友了,你跟石守信闹矛盾,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呢,你这是没拿我当兄弟啊,你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我还能不让你做不成,若是有我来帮忙配合,说不定事情做得更有把握呢,兄弟么,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不对?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你若再如此见外,可别怪我翻脸哦。” “是。能与大殿下成为兄弟,真是我的福分。” “别这么说,我不是也有用你帮忙的时候么?最近挺忙的吧,可还有闲暇帮我搞一搞决赛?” “决赛?” “是啊,过年之前的头两天决赛,到时候南唐后蜀南汉吴越等国的使者都会到,父亲要给他们看看大宋健儿的风采,还是我来办,我就寻思,总得办的比之前的比赛更漂亮些,你脑子里鬼点子多,来帮帮我?” “这……大殿下相邀,我自然不会推辞,只是大殿下,最近承旨司在做军委建设方面的工作,正是最忙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能抽出多少时间来。” “嗯?哈哈哈,没事没事,有闲暇的时候搭一把手就行,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你动脑子就行,事情可以我来办么,这么点小忙,我相信你不会不帮的,对吧。” “行,那我一得了空就去体育馆找您,这两天抽时间做个计划书出来给您过目。” “好好好,果然够兄弟,明天中午你来找我,我请你吃大象拔,哈哈哈。” ………… 另一边,开封府。 孙春明将整理来的资料汇总好,亲自下了狱中,打算跟这些胥吏们唠唠。 开封府大牢的环境其实还是凑合的,孙春明也并没有为难他们,至少一个个的都还挺干净,没有蓬头垢面什么的,不过这些人一个个都用杀父仇人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看着还挺吓人。 “诸位,聊聊吧。” 没人搭理他。 “本官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之前,朝廷没有给你们发俸禄,你们为了养家糊口,难免手脚不干净,这我理解,但有些时候,你们做的未免太过分了些,我自然不会一棍子将你们全都打死,上任这些天,我其实一直在调查你们的风评,那些鱼肉百姓身上有人命的,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不用抱幻想了,你们死定了,不过风评好的我自然也会网开一面。” “哼,姓孙的,你想分化我们之间的关系?做梦!” 孙春明笑笑道:“铁老三,你不用着急出头,我了解过了,你的那第三房小妾,就是通过巧取豪夺的手段从良家掠来的,你身为一府都头,勒索小商小贩也就罢了,更曾干出过逼良为娼这种事来,我所掌握的,你手中人命共有一十八条,谁活着,我也不能让你活着。” “你……我那是职责所在,你这是冤枉我,我要见周判。” 孙春明却不理他,而是对着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道:“宋押司,我听人说,您是胥吏中难得的好人,甚至于谁家摊上官司若是实在困苦,您还会亲自帮他们写状,几位曹官对您也比较推崇,怎么,您也要跟着他们一起胡闹,反对本官?”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我做胥吏二十余年,鱼肉百姓之事也没少干,若是支使大人有心问责,我也难逃此咎,反对支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谈不上胡闹二字。” “宋押司,本官刚才说了,我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朝廷给胥吏的俸禄太少,借着手中职权发点小财,也是应有之意,自然不会怪罪,只是这事没个标准,难免便有混账如那铁都头一般泯灭良心之辈,我有心改变这种情况,不知宋押司可愿意帮我?” “我?却不知大人相让我如何帮你?” “甄别良恶,如此而已,胥吏中有跟宋押司一样,本性不坏,在百姓中风评尚可的,放出来我有话说,有那贪赃枉法却未沾人命的,打一顿棍棒也放了便是,而那些曾经逼死过人的,也莫要让他们逍遥法外,本官自会请旨,将他们秋后问斩。”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手续费 孙春明和以宋押司为首的大约百十来人,将整个丰乐楼的二楼都给包了下来,算是摆酒给他们赔罪,孙春明不差钱,又不是小气的人,一应的山珍海味自然是如流水一般的送了上去,吃喝玩乐,自然也是齐全的。 “诸位兄弟,本官知道你们都是心存良知的,之前事发突然,委屈了,我来敬诸位一杯,给诸位赔罪了。” 众人倒是也不敢不给面子,另一批一百多人刚刚就当着他们的面打了屁股,打的是血肉模糊,而除此之外还有好几十个依然关在牢里没放出来的呢,按孙春明的说法这是要定罪的,该流放流放,该杀头杀头,绝不手软。 众人意识到,这位新来的孙支使,是个货真价实的狠角色。 还是相对比较有面子的宋押司,代表众人出来说话道:“孙大人的意思,我们都明白,我等身在局中,也确实都做过些同流合污的事情,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都有妻儿老小,也都要养家糊口,朝廷不给俸禄,我们也……若是孙大人能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问朝廷要来饷,不求能大富大贵,起码让我们能有个相对还算不错的生活,我们保证从今以后,以孙大人马首是瞻,可若是要不来这饷……唉,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孙春明笑道:“饷,肯定是没有的,我也不会管朝廷去要,所以这份心,你们就死了吧。” “啊?这……” 有那性子比较急的已经叫嚷上了:“孙支使,您想让弟兄们洗干净手脚,又不给弟兄们钱,弟兄们喝西北风养活全家么?” 孙春明也不恼,只是淡淡地道:“放心,我既然敢碰这一块,自然是做好了打算的,官家尚且不差饿兵,开封府也不可能真指着你们发扬风格饿死家小,只是这钱怎么发,却不能简简单单的单纯加饷。” 说这句话的时候,孙春明脸不红气不喘,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是有点虚的,宋朝的吏制,堪称是大宋的毒瘤之首,历朝历代都在想办法,但无一例外全都没用,孙春明也不知道他这套到底行不行。 宋朝的吏制问题并不仅是鱼肉百姓那么简单而已,州府一级相对还好,下到县乡一级,基本上都是这帮吏在管事,一般主官纯粹就是个空壳,甚至有那牛叉的,县太爷还得给押司送礼,更恶劣的也不是没有,比如水浒传中的宋江宋押司,虽是虚构,却也有几分营设,有时候这帮人占山为王,只要不堂而皇之的把反旗打出来,拿他们是真没办法。 北宋朝廷也不是没想过发钱,事实上北宋朝廷是历代封建王朝中最有钱的朝廷,甚至在神宗时还给孔目官等高级胥吏开出过八十贯的‘厚禄’,要知道县太爷的工资也才二十贯(不算朝廷赐的米绢等‘奖金’),熙宁八年时岁支三十七万多贯,并逐年增加,这还不算‘仓法’。可事实上狗屁用也没有。 之所以如此,除了官员的层层克扣之外,还有许多非常复杂的原因,但究其根本,无非是从朝廷到胥吏之间的距离太远,而胥吏的工作又太杂,根本就没法做到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再往根上说,地方政府没钱,知府权利太小,事事请示中央,中央做工作又不能具体到一乡一县,所以这其实还是强干弱枝的锅。 孙春明如果仅仅是想解决开封一地的胥吏问题,那确实比较简单,天子脚下,这些胥吏还真算不得什么,只要把工资给申请下来,然后恩威并施的严加监察,自然就不怕他们为祸了。 但作为堂堂穿越者,新官上任所烧的第一把火,若是就这么简单,那他还不被孙悦给笑话死?要干,就得用一个可以作为试点推广全国的法子,让赵匡胤和一众朝廷大佬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国士无双。 “我想了个法子,打算先在开封城试试看,若是可行,以后全国都可以以此为做事的依据,二大王对此已经同意了。” “不知大人想出的是何等妙法?” “倒也谈不上妙,三个字,手续费而已。” “手续费?” “是啊,我打算在税的基础上再加一样手续费,由州府甚至县府自行拟定,再分配给各府的胥吏,充作薪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比如,捕快们抓赌,除了劳役之外还得没收赌金吧,还得收他们的罚款吧,这笔钱我们可以跟税收分开,并不上缴各路转运使,一半留下给一线的弟兄,由都头做主将钱分了,另一半则由衙门收回,由押司负责分配,分润给那些文书工作等不亲自上一线的弟兄。” 众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孙春明道:“简单的说,任何人找你们办事,总得给你们塞点钱吧,别的不说,就连我身后这么硬的背景,开这个丰乐楼,也塞出去了将近二十贯了,不管是打官司,还是成婚册籍贯,少则收个十文二十文,多的甚至还有收一贯两贯把人逼死的,对吧,我的意思,就是把这笔钱作为定数形成体统,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算是大家的辛苦费,不过同时也会设立一个反贪的部门,除了这笔钱,谁要是敢再贪,那就法场伺候了。” 宋押司不敢置信地道:“额……孙大人,我理解一下,您的意思是不是……我们以后可以合法的巧立名目了?” 孙春明噗呲一声都被逗乐了,笑道:“想什么呢,还能让你们合法贪腐不成,收费,是有标准的,而这个标准,开封城是由咱们二大王定的,将来其他地方也由各地主官来订,县一级的费用收取标准要报给州府,州府也会派人下去监察审查,而府一级的手续费则要报给各路监司和转运使,如此,既能做到因地制宜,又能将其置于朝廷的监管之下,诸位以为,此策如何?” 众官吏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点懵。 手续费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新颖了,反正以后就是他们可以合法受贿了,但有数量限制了呗?反正人家是官,既然上面没有了意见,那咱们就试试看呗。 孙春明这套政策,正是二十一世纪后国家全力在改革的部分,不过这一套在二十一世纪虽然过时甚至是毒瘤,但在北宋,却未尝不可作为一条良策。 本质上来说,这条政策的实际意义是将贪污受贿的权利,从小吏回收到各地主官的手里,再发下去,诚然要是遇到了蛀虫官员也是无可奈何,但至少官员还能稍微要点脸吧,也都是读过圣贤书的,还直接受到朝廷的监管,至少比这些小吏要好的多吧,北宋的官员贪腐情况,还是可以的,至少比明清要强的多的多。 第一百三十章 开封府中二三人 周府。 周判官在侍妾的服侍下刚吃了一碗蟹粥,冬天的螃蟹算不上太肥,倒也勉强可以入口,近些年他越发的感觉到自己的老迈,明明年轻时不喜吃粥,现在却顿顿都离不开了。 “那女人还在门外跪着呢么?” “是啊老爷,都跪了小半天了,看着怪可怜的,外边那么冷,要不您还是让她进来吧。” “唉,她想求什么,我心知肚明,只是如今这开封府,是那孙支使说了算,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你再去跟她说说,让她回去吧。” “老爷,这女人救夫心切,妾看您要不见她,她非得跪死在外面不可,您还是亲自见她一面,哪怕是让她死心呢?若是真让她死在咱们家门前,可就说不清了。” “这……也罢,那就将她请进偏厅吧,煮一碗姜茶给她去去寒气。” “是。” 不一会那女子进了偏厅,也不看那姜茶,噗通一下就大礼跪下,口中高呼道:“民女王氏,求周判替我家夫君做主。” 周判官挥挥手示意她起来,叹息一声道:“铁夫人,我与铁都头也是三四年的交情了,若有办法,我是绝不会束手旁观的,只是孙支使杀他之心太绝,他之前的许多作为,也确实是过分了些,而且还不擦干净屁股,铁证如山,本官也是无能为力啊,铁夫人,喝一碗姜茶暖暖身子,回去吧,莫要让我为难啊。” “民女孤陋寡闻,实是不知,这开封府什么时候改由支使做主了?或是大宋出了新律法,通判断案,还需要支使的签押了?” 周判官笑笑道:“你也用不着激我,那孙家父子背后有大靠山,他这一手也是得了二大王支持的,甚至这事官家都有可能知晓一二,我虽是通判,却也没什么跟脚,此案,翻不过来了,或许,你可以去找李推试试?或许他会帮你。” “周判,开封府事物,向来都是您做主的,二大王虽说挂着开封府尹的名头,却也没多少时间处理这种俗物,那孙春明后台本就坚挺,恕我直言,能力恐怕也远在周判之上,若是此事真让他做成了,他以二大王的名义在开封府发号施令,周判您将置于何地?” 周判官闻言眯眯眼,认真地道:“本官也没几年任期了,他要做这开封府的主,让他做了便是,你以为本官是那贪恋权位之人么?开封这地界作通判,呵呵,随便拎出来一个人来都比你官大,我早就当够了。” “身为通判,却被支使架空,周判也算是开了官场的先河了,二大王如今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官家对他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将来,他对开封府的管理只会是越来越少,按常理来说,用不了多久,一个权知开封府的任免是跑不了您的,只要您不出什么差错,以后调任一方,大宋如今的一百多个州府还不是随您任选?甚至若是运气好些的话,有生之年,您还可以从转运使或是监司的位子上退下来,这可就是真正的封疆大吏了,可若是您被一支使压住,一个庸官的帽子想来怕是摘不掉了,十之八九,您也就是调到六部百司之中,恐怕就算是百司之中,您也当不了正官了。” 周判的脸色很不好,乓的一下敲了桌子道:“你说的这些,难道我还会不知道么?可那孙春明是什么人,连石守信都在他手上吃了瘪,灰溜溜的滚出了京城,我又算是老几,也敢跟他斗?你特娘的给老子滚!” “大人当然不是那孙春明的对手,若是等他此事成了之后再与他相斗,民女也不认为大人还会有什么胜算,可是大人,他这事不是还没成呢么?孙春明一口气将府中的胥吏全都抓了起来,这大过年的若是出了事端,捅出了大篓子,那二大王就是再宠着他,他还有脸当这个支使么?民女有一计,可以帮大人除此心腹大患,只求大人能法外开恩,救我家老爷一命。” 周判皱眉道:“可是本官身为开封通判,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乱子,本官也难辞其咎,况且那孙春明手段高绝,若是惹他日后报复,本官也……” “大人,据民女所知,开封府中对孙春明不满的人,并不是大人,而是李推官,此事若是能安插在李推的头上,大人岂不是就可坐收渔人之利?” 周判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将你的办法,说来听听。” ………… 开封府中,灯火通明,大晚上的孙春明也没时间睡觉,正加班加点的跟宋押司两人商讨公务,尤其是现在临近年关,正是治安事物最紧要的时候,而以铁都头为首的一众巡捕,十之八九全都被关进了大牢,人手奇缺。 “大人,现在收投名,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我让我家方大哥先顶一顶,他那手底下有许多可用之人,跟这开封城各片的龙蛇鼠蚁也都熟悉,应该可以应付过去,只要这个年过去了,咱们就好办了。” 便在此时,孙春明身后传来一声不屑地冷哼道:“不知道孙支使此举,算不算是任人唯亲呀,怎么,想把自家的兄弟,安排成开封府的都头?” 孙春明回头,却是李皮,当下拱手道:“李推?这么晚了,您怎么没下差啊。” “怎么?这开封府只有你孙支使一个良官了,我这种昏官庸官,就不能加个班处理一下公务?哦,也是,如今这开封府是您孙支使说了算了,您大权独揽,我哪有什么公务可处理的?” 孙春明尴尬地笑笑,只得道:“李推官误会了,我只是让老方暂时帮帮我而已,等过了年,还是要收投名,组建一支全新的巡捕队伍,毕竟这开封府的执法,大多都是要由他们来做的,一定要严格要求,要多用一些好人才行啊。” “哼,书生之见,好人是做不了巡捕的,没点霹雳手段,怎么镇得住那些牛鬼蛇神?巡捕这活,远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就凭你那个兄弟?简直是乱弹琴,开封府要真交给你来打理,非出大乱子不可。” “李推可是有什么高见?” “高见?你孙支使现在是朝中正五品的中散大夫,新乡县子,谁敢给你高见?我还有事,先走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鞋挤脚 一大早上起来,孙春明顶着熬夜工作留下的黑眼圈去找老方,发现老曹正在老方的怀里放声痛哭,整的孙春明一时间特别尴尬,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 “什么情况?” “呜呜呜~春哥儿,救命啊。” “你慢慢说,怎么了。” “兄弟啊,自打从洛阳回来,我家那娘们就彻底疯了,他为了不让我在我外面胡来,天天逼着我跟他那个啊,哥哥我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这身子骨,不比你们这年轻小伙子,我这实在是受不了了啊。” 孙春明面色古怪道:“年轻小伙子也不是天天都行啊,她……就没有让你歇息歇息的时候?她总得来那个吧。” 老曹哭的跟什么似的:“没有,真没有哇,来那个他也不饶我呀!我这身体呀,以前好歹还是个送礼的,进了门才把东西放下,现在,我特么都特娘的成了送餐的了,到了门口就缴械投降啊,兄弟,你帮帮我,给我出个主意吧。” “我能有什么主意?要不你故意淋个雨什么的,看能不能生病,你要是病了,他总不能再逼你那个什么吧。” 老方道:“我觉得还可以买通一个郎中,就让他说你纵欲过度,房事太频之类的,不,我看干脆就让他说你再行房事有性命之忧,这样你就解脱了。” “唉?这个主意好,哈哈,那我先去做饭去了,你们聊。”说着,老曹兴高采烈的就走了。 看着老曹的背影,孙春明莫名的觉得,这特么还会是一个坑。 老方道:“春哥儿,找我有事?” “哦,是有点事儿,最近开封府的胥吏急缺,税吏和刑吏倒是还好,但巡捕可就真是急了,毕竟要过年了么,就想着让你帮帮我。” “没问题,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不过春哥儿,你最近小心一点,开封城里的几十号混混头子们最近聚在一起的很频繁,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还特意把我给绕开了,我怀疑别是冲着你来的。” “嗯?这里头可有开封府的事?” “应该是有的,最近李推官频繁的去见各个混混头子,以他的身份,有什么事需要亲自出面?” 孙春明闻言皱了皱眉,“但愿,他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吧,同僚一场,还是我的上官,若真是对他出手了,于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只要他不故意惹我,那就随他去吧。” ………… 孙春明真的很忙,但他好歹还能回家睡一觉,而孙悦这边,早上睁眼睛起来,整个人都是懵着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人在枢密院,昨晚加班实在是太晚,索性就在曹彬的办公室睡了。 本来曹彬这刚接手军委组建的工作,他作为小助手忙的就已经脚打后脑勺了,又有那赵德昭跟着添乱,以至于他两辈子加一块都没这么紧张过,整个脑子都是迷糊的,昨天晚上熬夜将曹彬所需要的文件整理好,总共睡了也不到两个时辰,现在还得赶紧去跟赵德昭去讲解他的总决赛计划书。 还不等出门,孙悦就被一最讨厌的声音喝住了:“站住,这一大早上的,正是上差的时辰,别人都往里走,就你一个人要往外走,怎么,你是想公然旷差么?” 孙悦心里一苦,暗暗骂了一声倒霉,却也只好陪着笑,点头哈腰地回过头来道“李枢密明鉴,我可不敢旷差呀,只是大殿下找下官有点私事,实在是推不开啊,您给个假,用不了多大一会我就回来,昨晚上加班加点的,其实我已经把今天要做的工作都给做完了。” 要说这枢密院里,谁是孙悦最不想碰上的人,那绝对便是李处耘了,别人知道他是赵普的得意门生,在官家心里也是挂着号的,除了曹彬这个直属领导之外别人都会稍微给一点面子,不会多管闲事的来训斥他,但李处耘可不会管这个,稍微逮到一点小错就是一顿狠批。 要说李处耘这人,在后世的知名度不高,甚至还远比不上他儿子李继隆和他女儿明德皇后,但在此时,这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陈桥兵变中赵普负责幕后策划,他则负责执行,直白点说,他这个枢密副使,乃是和赵普争锋,不敌而‘屈就’的,名为赵普的副手,实际上则是他最大的政敌,之所以声名不显,不过是因为赵普太耀眼了而已。 所以可想而知,他这个赵普弟子不但不会得到这位枢密副使的关照,反而会找来他许多的麻烦,他在赵普面前固然是总吃瘪,可要收拾孙悦,孙悦还真就只能受着。 “孙悦,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枢密院,天下军机要务尽汇于此,凡是在此执笔之人,一字一句皆是国之大事,是你想上差就上差,想走就走的地方么?莫不是你真以为仗着赵枢密的关系,就可以肆意妄为?” “我……下官不敢,只是大殿下邀的急,下官实在是推脱不开,此事承旨大人也是知晓的,我也没有耽误我的本职差遣,您……” “岂有此理!孙悦,你是在用大殿下来压本官么?” “我……下官不敢。” “枢密院,处理的全是军国机要,只有官家一人有权问责,你身为枢密院的官,却帮着大殿下忙前忙后,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孙悦皱眉道:“您这话说的,好像大殿下要谋逆似的,这帽子扣得有点大了吧。” “孙悦!你在教训本官?你的意思是本官给你穿小鞋?” “我……我没这个意思。” “很好,没有就好,否则本官还真想问问赵枢密,他是怎么教徒弟的。” “是,下官知错了。” “枢密院乃是军国重地,既然人在差上,非军事不得外出,大殿下若是有意见,你让他找我来便是。”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李处耘堂堂枢密副使,比他足足大了有好几十级了,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道:“是,那下官这就回去。” “谁让你回去的?” “哈?” “无故旷差,还让本官抓了个正着,你便在此罚站吧。” “罚站?” “怎么?你有意见?” “没……没意见,那下官要罚多久?” 李处耘双眼一瞪:“一直给我站着!”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传说中的找家长 冷风朔朔,孙悦的小身板子冻的跟王八犊子似的,大鼻涕流出来都冻成了一根棍,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着凉。 身体上的冷其实还承受的住,但精神上的委屈却真的有些受不了了,正是一大早上的上差高峰期,过往路过的无不好奇地对他指指点点,那些岁数大的倒也没什么,甚至因为怕孙悦这个明日之星嫉恨,纷纷加快了脚步,生怕露脸给他看见,可那些岁数小一些,尤其是家里有些背景的二代们,嘲讽起来可就颇有些肆无忌惮了。 “呦,这不是赵枢密的得意门生孙悦么?大冷天的,这是来锻炼身体来了?” “哈哈哈,这是被罚站了?看来承旨司的差事也不好混啊,我还以为,那些太监们干的事都很简单呢,原来咱们士子去了也会受罚啊。” “哎,李兄此言差矣,怎么能以此来断定承旨司的事物呢?万一是孙兄弟自己太笨,还比不得那些太监呢?” “啊?不能吧,孙悦兄弟好歹也有那么大的名头,怎么可能比不过太监呢?难道孙悦兄弟之前颠沛时,下面受过伤?” “哈哈哈哈哈。” 敢来嘲笑他的不多,一共也就是那么三四个人,全都是官二代,这其中还有一个是财相沈义伦的小儿子,要说他们之前跟孙悦有什么矛盾吧,也谈不上,无非是小孩子之间赤果果的嫉妒而已。 孙悦是什么人啊,两辈子加一块也三十多了,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意气之争这种事,他是从来不屑于去做的,让人说两句又少不了半根毫毛,于是,他顺手就在地上捡起半块砖头,直接朝这些二代中来头最大的那个,也就是沈义伦的儿子脸上砸去,仅一下,就把他鼻子给打破了,鲜血直流。 “直娘贼,这小子居然敢动手,小子,你知道我爹是谁么,你知道我爹是谁么!” 孙悦当然知道他爹是谁了,沈义伦虽然为人低调,也从来不和赵普争锋,但却也是赵匡胤霸府的老人,财相二字也不是说笑的,只是这话让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个梗,就顺嘴说道:“你爹是谁啊,那是你娘永远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混蛋,今天你死定了,打他!” 孙悦怒骂道:“来就来,怕了你们不成?你们打算人多欺负人少?” 小沈同志怒道:“打你还用人多么?我跟你单挑。” “来啊。咦?沈相?” “爹?” 小沈回头一看,狗屁也没看着,便觉得屁股上挨了一脚,直接就摔了个狗啃屎,大怒之下连忙爬起来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却见孙悦一溜烟已经跑出去好几十米了。 “混账!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不是说要单挑么?来啊!” 孙悦心想,我特么才八岁,你们都十四五了,再说这年头的官宦子弟都是文武双全的,我得多缺心眼才会跟你单挑? 小沈同志大怒,哇呀呀气的乱叫,一手捂着蹭蹭流血的鼻子,说话的声都变了,跟个太监似的:“给我追!我今天要打死他,打死他!!” 于是,孙悦在前面跑,一帮二代在后面追,那场面,真叫一个鸡飞狗跳。 以孙悦的城府当然不会因为这帮二代随意说两句闲话就按奈不住动手,而且还是在明知道自己打不过的情况下,其实他动手的真实理由,就是想找个由头跑起来而已,罚他站的是李处耘,能免他责罚的自然就是他老师赵普了,可赵普那么忙,鬼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听说这事,所以他只得出此下策,趁着这个机会玩命似得往赵普的办公室跑。 好在北宋的皇宫真的是很小,以至于枢密院就更小,孙悦终于在被抓住胖揍一顿之前撞开了赵普办公室的门,而此时的赵普正在给枢密院的一众头头脑脑们开会布置任务,李处耘和曹彬都赫然在列,便听砰的一声自家办公室的大门就被撞开了,孙悦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赵普眉头一皱正要呵斥,便见身后一人一个飞脚就将孙悦给踹飞,然后一票二代们一拥而上,就要将他骑在身下毒打一顿。 一时间,空气格外的安静。 “额……赵枢密?” 赵普气的都摔笔筒了:“你们这帮小王八犊子,把枢密院当成是什么地方了?都特娘的给老子站好喽!” 众人只得乖乖地站好,等着挨骂,只有孙悦,差点挨了揍的他高高地仰着头,好像打赢了一样,在一众愤怒的目光中不慌不忙地站在了一边。 “这到底怎么回事?” 孙悦委委屈屈地将事情的具体情况说了一边,赵普闻言后也似笑非笑地瞅了李处耘一眼,然后骂道:“枢密院里打架,你们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我看,你们今天都别上差了,全给我滚回家反省去,明天让你们家的大人过来找我!” 众人闻言全都低头走了,这帮二代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自家的老子,真要是让赵普跟他们的爹说点什么,怕不是都得被打个半残,可能几个月都不用来上差了,只有孙悦,在李处耘近乎喷火的目光中,乐呵呵地就出宫找赵德昭去了。 赵普回过头,似笑非笑地道:“李副使,我如此处理,你难道有什么意见么?” 李处耘冷哼一声,道:“依我看,此事沈哥儿他们虽然有以大欺小之嫌,但罪魁祸首终究还是那孙悦,还望赵枢密莫要因私废公,能够秉公处置才是。” 赵普笑呵呵地道:“你说孙悦?他现在是承旨司的人,承旨司毕竟直接对官家负责,这种小事,你我就不要插手了吧,我看,还是曹承旨直接处置比较好,曹承旨你说呢?” 曹彬面上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只得含含混混的应付,暗想,你们两个官家的霸府幕僚干仗,扯我出来干鸡毛? 李处耘也知道他不是赵普的对手,于是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几句,便自顾自的生起了闷气,却也不再提处置孙悦之事了,说到底孙悦只是他给赵普找不痛快的一个棋子而已,他要真是揪着孙悦一个小孩子不放,就显得他小气了。 反倒是孙春明,他这头正忙得焦头烂额的跟孙子似的呢,开封府今天又特娘的出大事了,突然听说赵普居然要找家长,他的宝贝儿子还把沈义伦的儿子给打了,一时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又回到了孙悦十四五岁上初中高中时候似的,忍不住抬手就打了孙悦一顿。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大事了 大晚上的,孙春明一手提溜着孙悦,一手拎着好不容易淘弄来的珍惜礼物,低三下气的去沈义伦家道歉去了,小孩子打架么,其实也谈不上什么谁对谁错,不提沈义伦宰相的身份,光说他那儿子被孙悦阴了两下,鼻骨都被打折了,这事他们家就属于理亏的一方,说实话本来心里还真挺忐忑的。 好在,三流网文中的那种情节并没有发生,沈义伦也并没有因为他儿子被打而做出什么反派的举动出来,笑呵呵地就把这一页给翻过去了,还让孙悦和小沈俩人互相行了礼,起码表面上装出了一副不打不相识的样子,晚上更是热情地留了他们父子俩在家吃饭,席间与孙春明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对孙春明的才学尤其是经济方面的过人之处更是推崇备至,极力邀请他来三司帮自己,甚至还许了户部度支的位子要举荐他,不过却被孙春明给婉拒了。 总之吧,这一晚上可以说是和谐的一哔,宾主尽欢,若不是最后告辞时,小沈兄弟趁着拥抱的的机会狠狠锤了孙悦的后背两拳头来表达他的惜别之情,就跟普通的老朋友之间串个门没什么两样。 扶着醉醺醺的孙春明回了家,正打算洗洗涮涮睡去,便见老方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春哥儿,出事儿了。” 孙春明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城南发生火并,三百多人规模的械斗,已经控制不住了。” 孙春明脑子一懵,“械斗?伤亡如何?” “还不清楚,但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械斗了,而是……我是怕有人浑水摸鱼啊,若是再有人放一把火,彻底乱起来,那……”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自明,莫说古代,现代也差不多,街面上乱起来又没有警察,不发生打砸抢事件才是奇迹,生活在五代十国的百姓,谁还没二两脾气,谁家还没两把能杀人的兵刃,那将是一场属于暴徒的盛宴。 孙春明吓得酒都醒了,呲溜一下就跳下了床:“怎么会这样,快,孙悦你去慕容家府上去找慕容延卿,让他出巡防营,老方,把你能叫的来的人全都叫来,无论如何不能让事态扩大了。” 众人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一时间鸡飞狗跳,慌的一哔。 这时候,开封府胥吏不足,尤其是捕快不足的弊端就显出来了,虽然老方也安排了人巡夜,但毕竟这帮人不是专业的,开封城这么大,哪块应该重点看顾,哪块随便意思意思就行,他们完全不懂,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都打成这样了才得到消息。 其次,老方这帮人毕竟还是散漫了些,家里住东边西边北面南面的都有,大晚上的就算老方再怎么有号召力,一时半刻的也不可能把人都叫齐,真要是等人齐了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而巡防营虽然能用,但那本质上其实还是军队,属于虎捷军的编制,而任何一个朝代,大半夜的想要调动军队,尤其是这种京师重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枢密院这时候都已经下差了,慕容延卿就算是有心想帮忙都拿不到调令,说实在的这也就是宋初,要是换了宋末这手续没个三四天都甭想拿到手,至于赵光义的内殿班值,呵呵,他们压根连想都没想,与其说孙春明这是让孙悦去搬救兵,不如说是找个由头把他支走,不想让他去现场。 孙悦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当即道:“让曹伯伯去吧,我去找赵普,事急从权,有他的手令好歹也能有个交代。” 说着,孙悦跨上他的小毛驴,扬鞭就走,至于为啥他不骑马?当然是因为他还不会啊。 “驴兄啊驴兄,我父子俩的身家性命可全都交给你了,虽然你是一头驴,但我相信你也能像马儿一样跑出个英姿飒爽,驾!”说着孙悦狠狠用鞭子抽打那小毛驴的屁股,好悬没把自己给周下来。 好容易到了赵普家门口,孙悦的大腿已经磨的火辣辣的疼,那小毛驴一个急刹车,他一个掌控不好啪叽就摔了下来,摔的浑身上下无处不疼,满脸血呼啦的,却也顾不得了,连滚带爬的就砸向了赵普的大门:“师父,师父救命啊师父,快救命啊。” 赵普的府上,自然是有门房有守卫的,出来一看,好悬没认出来他。 “孙公子?这大晚上的,您这是……” “我有急事,救命的急事要见师父。” “那你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孙悦急道:“哎呀来不及了,还通他娘的哪门子报啊,师父今晚睡在谁的房间?” 见那门卫不知,孙悦也不搭理他,直愣愣的就往后院冲,搞得赵普府上鸡飞狗跳的,又不敢真的拦他,而赵普此时睡得正香呢,冷不丁的也给惊醒了,两腿一蹬,正好踢在两个十四五岁的暖床丫鬟胸部上,踢得佳人一痛,忍不住惊呼出了声。(古时候富贵人家的暖床丫鬟是倒着睡的,正好用胸部给主家暖脚)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了?” “老爷,是小悦哥儿,急吼吼的非要见您。” 赵普一边穿衣服一边骂道:“什么事给他急成这样,还有没有点规矩了?给我拦住喽,别让他闯进来,好歹让我穿上衣裳。” ………… 孙春明和老方带着人紧赶慢赶地来到了出事的地方,远远就听到了一阵阵中气十足的叫骂声,抬腿往里一走,还没等见到人就先沾了一鞋底的血,忍不住心里就是一沉。 这年月的械斗,是真特么死人呀,帮派之间打仗还带排兵布阵的你信不信?远远的拿眼睛一扫,除了弩箭之外,各种各样的战场杀器应有尽有,大刀斧子狼牙棒,鞭锏锤抓大盾牌,这规模放此时的阿三那都够打一场国战了。 两方此时已经打出真火了,正杀的昏天地暗,孙春明大吼大叫的赶到,还没等喊出点什么,便见一个栩栩如生的脑袋直接从里面飞了出来,正好落在他脚下,吓得他一哆嗦,而老方的人也早就已经跟他们厮杀在了一起,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各方算计 想让两帮人脑子打出猪脑子的帮派停止火并,即使是后世的警察也只能靠那种举着大盾牌的特警,两帮人一块打服了再说,很显然,孙春明他们现在不具备这个实力,所以他在一旁嗓子都喊的哑了,却也并没有人鸟他,老方他们不可谓不拼命,但拼命却也没什么卵用。 一筹莫展之际,只听一声洪钟大喝,却见李推官也在这个时候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硕大的关公刀,舞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一个猛子就扎进去,将大刀轮圆了就砍,也不管谁是谁,不过眨眼的功夫就砍死砍伤好几个人,直接冲到了两帮人马的中间,看的孙春明他们都傻了。 这年月,其实文官和武将的区别并不是很明显,比如枢密副使李处耘,年轻时曾持弓箭于乱军从中射杀十数人。 “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谁还想打?先打死我!!” 有那小混混还要上,却被两方的大哥一把拉住,这帮人不认得孙春明,但却是认识李皮的,这货在开封城当了四五年的推官,平日里虽然并不直接跟他们这些混混打交道,但人家毕竟主抓邢狱,开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过年过节不得给他送礼,见他这时候冲过来,一时间都有些慌,还真奇迹的停下了。 “李推官您让开,今天老子跟他不死不休,您想怎么处置,事后我担着就是。” 另一方也道:“李大人,不是兄弟不给您面子,实在是他们欺人太甚,李推,我们猛虎帮可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做事的,这个月的例钱我们已经交了,铁都头亲口答应我们这三条街的生意由我们负责,可是他们却踩了进来,还公然在我们的地盘上卖货,你们官府不管,难道还不许我们自己解决么?没了这三条街的生意,难道要我们饿死么?” “哼,铁都头?铁都头现在人在哪啊?这些年你们猛虎帮仗着铁都头罩着你们,欺负我们欺负的还少么?这三条街本来就是我们狼牙帮的地盘,是那姓铁的处置不公,现在我们不过是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而已,这些生意当初说好的四家平分,可是李推您看现在,我们才占了几成?” “李推您让开。” “您让开。” 孙春明也听明白了,合着这铁老三还是个大宋版的雷洛啊,黑道之王?今天这场火并要是没有他在背后搅和,他把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不过这一也正常,他都要弄死人家了,还不许人家反击么,他比较在意的是,这看似勇猛的李推官……在其中有没有份? 却见李皮大吼一声道“今天本官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都不许火并,事后本官自会亲自给你们调停,如今的开封城已经没有铁都头了,你们要是不听,那就先杀了我!若他娘的你们能逃得了一个杀官造反诛全族的罪名,算特娘老子白死!来啊!还有没有要来打的!” 好一阵沉默,小混混没见过世面,也认不清大小王,事实上推官就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再往上其实他们也没概念了,杀官造反死全家的罪名毕竟还是很吓唬人的,一时间,居然真让他把局面给控制住了。 孙春明见状,也领着老方走了过去,抱拳朗声道:“诸位,我乃开封支使孙春明,以前也是在南城这一片混饭吃的,这是老方,你们应该有认识的吧。” 这些帮派主要是靠非法赌场和暗娼赚钱的,老方平时几乎不碰偏门生意,平日里跟这种帮派接触不多,但再怎么说也是南城混的,平日里交集还是有的,因此倒也不用再做什么自我介绍了。 “我听出来了,你们今天火并还是跟铁老三有关,他人已经被我给下了大狱,从今往后,你们也不用交什么例钱了,开封城以后街面上的规矩,也该换个人来定了,今天还请各位给本官一个面子,各自散去,明日,本官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说实话铁老三这样的人物这帮混混对他都是只有惧没有敬的,如今连着两位高官站出来,他们一时间也是有点不知所措,毕竟再怎么桀骜,也知道官府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他们又不是斧头帮。 就在这个时候,便听深夜里库卡卡的声音响起,还没等他们反映过来怎么回事,便见数百精锐将士一拥而上,突兀的将他们全都包围了,一时间刀出鞘箭上弦,气氛极为肃杀,正是终于请来了救兵的孙悦和慕容延卿。 “里面的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这一下,本来都已经要放下刀子的两方人马反倒是有些慌了,还是那句话,都是乱世里提着脑袋活过来的,真拼命起来谁也不会怂的。 李皮见状心里咯噔就是一声,这大晚上的居然把巡防营给调出来了?好快的效率,这特娘的孙家父子背景大的简直有些吓人了。 可是,不管这效率有多高,这帮人来的未免也太不是时候了,况且这事本质上还是帮派打架,您弄这么些个正规军,弯弓搭箭的来这套,这是要杀个血流成河不成?没有这么干的啊! 再说,他们俩还在这中间站着呢,这不是逼着人家拿自己当人质么。 于是李皮也顾不得什么背景不背景的了,冲着孙春明就大骂道:“混账!你把巡防营的人调来是要干什么?你当这是在打仗么?让他们退后!” 孙春明也只得苦笑,他可能是真的有点急懵圈了,调巡防营,根本就是奔着最坏的打算,来镇压暴动的,谁曾想这场乱子几乎靠李皮一个人就给镇压下去了,如此自然就不太好真的大开杀戒了,反倒是他因为这么点小事去劳烦赵普,调动军队,就显得有些水平不济了。 孙春明一边挥手示意孙悦领着人后退,一边眯眯眼瞅着李皮,今天的事透着邪性,从结果上来看,这李皮简直就是个孤胆英雄,有勇有谋,而且他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骂自己,一下子就显得自己这个支使很没用了,况且他这个支使本来也没有人家推官大,日后想话事恐怕就更难了。 那么,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个巧合,还是早有预谋呢? 孙春明不是真的二十来岁的雏,他上辈子吃了几十年的机关饭,想问题的角度,从来都是跟孙悦不一样的,孙悦脑子里想的是事,而他却已经开始琢磨人了。 另一头,周判府上。 一张三尺高的小方桌上,摆着几样精美的小菜和美酒,周判官和铁老三的老婆笑呵呵地在饮酒谈天。 “弟妹,今天这事,做的漂亮,本官敬你一杯。” “哪里哪里,这都是大人运筹帷幄的结果,有了今晚上这档子事,等到明天的事出了,那孙春明一定会认为是李推做的,到时候,大人您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 周判却笑笑道:“明天的计划,还差点意思,啧,若是牢里面能死两个人就完美了,最好还是有点分量的。” “大人的意思是……” “我看,铁老三就不错。” “大人?” 女人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处一凉,浑身的热量迅速流失,眼中最后的画面,却是周判官慢条斯理的在用丝帕擦拭着匕首。 “真是对不起啊弟妹,那孙家父子的背景实在是太厉害,我不敢让你们活啊,况且你们的命,对本官也更有用处一些。”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波谲云诡 事端了去,众人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孙春明谢别了慕容延卿之后,还特意领着孙悦去赵普的府上去赔了个不是。 这大晚上的,特意跑一趟要了堂堂枢密使的手令,却卵用没起,可以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事儿,算是办砸了,但孙春明在乎的并不是事,而是人。 今天这事若是巧合则还罢了,若是个套,那就必然仅仅是个开始,于是大晚上的,孙春明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琢磨,这是谁在给他下套。 “老方,李皮最近都在忙活些什么?” “特意找人问了,最近李推官成天都在见一些混混头目,南城这边有头有脸的混混他全都约了最少一次,今天他这么及时的出现,也并不完全是巧合,猛虎帮和狼牙帮之间的冲突,他应该早就了解过情况,甚至还亲自做过一次调停。” 孙春明低头沉思了起来,不说话。 “春哥儿,今这事要我说,就交给李推去办吧,他说的没错,这方面,咱们不专业啊。” 孙悦笑道“李推官本就是刑曹出身,多少年的老刑狱了,若论刑狱的手段,自然不是咱们能比,可怕就怕,人家是冲着咱们来的。” 孙春明摆了摆手道:“先睡觉吧,明日再说,若他真是冲着咱们来的,恐怕现在咱们就已经在套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众人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官场争斗,本来也不是你一拳我一脚那么直白的,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官场萌新,被玩死都不见得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揉着几乎要爆炸的头,孙悦简单的洗洗就睡了,明天枢密院那头还有重要工作呢,橄榄球的决赛也没几天了,以至于孙春明这头这么大的事,他都没什么时间帮忙。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大家子看上去全都没精打采的样子,昨晚也是都没睡好,感觉整个人还恍惚着呢,便听下人来报,说是外面有人把门给堵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却也都并不如何奇怪,组合拳么,否则光凭昨晚上那一招,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当下,孙春明整理好衣领,出门就去看去了,孙悦本来也要去的,却被孙春明给拦住了,说是这事让他别管了,先办好枢密院的差比较要紧,让侍卫护着他,直接从后门走了。 等孙悦上了一天的差回来,详细问了孙春明事情的始末,不由得也深深皱起了眉。 事情很简单,铁老三关起来后,整个开封的地下世界便没了规矩,大矛盾小矛盾都比较多,也不知是谁撺掇的,说是现在开封城由孙支使做主,便一窝蜂的全都跑来找他来了。 别说什么扫荡打黑之类的,开封这地方打根上就是一帮聚拢到一块的流民,每天都有饿着肚子来此找活路的外乡人进城,至少在真正天下太平之前,这乱象根本就没有祛根的法子。 这可有些为难孙春明了,孙春明上辈子虽然是公务员,可他也不是公安啊,他连这些帮派老大的人名都说不全呢,定个毛的规矩,这幕后出手之人什么目的?莫非是想告诉他们铁老三的重要性,让他们把铁老三放了?这很开玩笑啊。 最后,还是李皮,就在孙春明为难的时候这货又出来了,和孙春明一起,用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的时间,才把这些人给散了,从结果上来说,和昨晚一样,李推官又一次踩着孙春明刷了一波声望。 事后,孙春明还热情地想请李皮吃饭,结果李皮却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给拒绝了。 “这么看来,是这李推官,有意挑事,打压爹您的威望?就凭这种小伎俩?他脑子被门夹了?” 孙春明摇头道:“我跟李皮也不熟悉,但目前看来,十之八九还真是此人在出手对付我,我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症结,要么,此人是个二货,要么,就是他被别人当了刀了,再不然……或许是有人想挑拨我们,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有人想对付我,不管是不是李皮,都不会只有这么简单的,必然还有后招。”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孙春明叹息一声道:“老方,你再辛苦一趟,以我的名义再去给李皮下一封请帖,就说我请他赴宴,态度好一点,带上点贵重礼品。” “还请他吃饭?春哥儿,咱们用得着怕他一个推官?他要弄咱,咱干他不就得了?” 孙春明摆了摆手:“先别冲动。我还是觉得这事有点不对,你先去吧。” 饭桌上,众人继续吃饭,孙春明吃的极慢,一直在想着这事的前因后果,孙悦都怕他将饭吃鼻子里去。 还没等饭吃完,下人来报,吕龟图来了,要见他。 孙春明闻言不自觉的就捏了捏鼻子,这货来做甚?若是要会亲家,那也应该是见老曹啊。 这吕龟图自从吕蒙正大婚之后,就一直跟在他们娘俩的身边,前些天这货还特意找了块上好的蜀锦给刘氏制了两身衣裳,看这架势,刘氏和他破镜重圆已经是迟早的事了,虽然瞧不起他的为人,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再加上他们最近这么忙,已经好久没问他们那边的情况了。 “孙兄弟,呦,吃着呢?您瞧我,来的多不是时候。” “吕兄要不一块吃点?” “哦不了,我吃过了,吃过了。” 孙春明不理他,继续吃饭。 “孙兄弟,我这次登门,是有点事想要求你。” “正儿跟我们是自己人,你有事说就是。” “是这样,城西翠微街三号,有个宅子,不是年后要拍卖么,您知道这事不?” 孙春明点点头:“知道,那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不大,但地理位置还算不错,前主人规制的也挺雅致的,怎么,你有兴趣?” “是啊,是有兴趣,这些年,我实在是对不住他们娘俩,这不是在想办法补偿么,就想着把那块给拍下来,也改善一下正儿的求学条件。” “嗯,那你找我做什么?” “嗨,说出来怪为难的,家里的那些产业,我都已经交给我弟弟帮我处理了,可是一时半会的,也处理不了那么利索不是?我听说啊,现在的开封府,找您比找判官都好使,就像问问,那宅子,现在出到多少的标价了?(北宋的拍卖是暗拍),能不能……呵呵,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把标给中了?” 孙春明皱眉还没等说话,孙悦却怒道:“我爹现在整顿胥吏,闹得满城风雨的,您不是不知道吧了,这个时候你让我爹给你开后门徇私枉法?疯了吧!你这是嫌我们死的不够快?” “呵呵,胥吏么,多大点事啊,再说我不过就是来问一个底价而已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可是听说,我们家正儿,之前可是赐了进士出身的,唉,也不知是因为啥,咋还没了呢。” “你……” 孙春明摆了摆手,示意孙悦别说了,他现在是真没心思跟他扯这个蛋,况且不管人家是不是挟恩图报,确实是他们家欠吕蒙正的,便道:“差钱是吧,这样,一会你去找张氏支八万贯,算我借你的,你有了就还,没有就算了,我这烦着呢,就不招待了。” “唉,好嘞,那我谢谢您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谁在阴我 夜已深了,孙悦和孙春明父子忙活了一天,终于是坚持不住,沉沉地睡去了。 孙春明甚至还做了一个特别棒的美梦,足有七八个看不清面目的美女围着他嘻嘻打闹,他则快乐的跟着一起扑戏着。 可惜,正梦到他将其中一个摁住开始脱衣服的时候,他就被人给吵醒了。 “老爷老爷,您快醒醒。” 睁开眼,见杨蓉正一脸急色地推他,不由皱眉道:“又出事了?难道又是帮派火并?” “二大王来了。” 孙春明噌地跳起来,“现在什么时辰?” “丑时三刻” 丑时三刻,也就是大概凌晨两点左右,特娘的这个时辰赵光义来自己家找自己,不用想肯定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来到了客厅,赵光义正神色平静地拄着脑袋靠在凳子上,神色憔悴,估摸着他也是才醒,属于正迷糊的时候呢还。 “二大王,发生什么事了?” 赵光义颇有深意地看了他好半天,看得他都有点毛了,才开口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孙春明不明所以:“什么是不是我做的?我做什么了?” “就在刚刚,开封府大牢里,发生了一起惨无人道的屠杀,三十一人当场身死。” 孙春明心里咯噔一下:“死的人是……” “以铁老三为首的,原开封城一票捕快。” “凶手呢?凶手抓到了么?” “抓到了,凶手就是牢差本人,他说,是奉了你的命令。” 孙春明急了:“这……这栽赃的还能再明显一点么?我已经上报刑部,只等着明年秋后开刀问斩了,我这个时候杀他们?我脑子又没有进水。” 赵光义抱有深意地道:“这几天,开封城街面上都不消停,那些小混混们,没少找你的麻烦吧,这些人大多都是那铁老三挑来对付你的,而就在今天晚上,铁老三他老婆,无端端的被人乱刀砍死在了自己的家中,所以,你杀人的动机是成立的,开封府上上下下的每一个人,都更愿意相信,是你孙支使嫉恶如仇,为了不让他们再继续搞风搞雨,干脆就不让他们活到明年秋天了。” “我……冤枉啊,我没下过这个命令。” 赵光义叹息道:“眼下正是非常之时,我大兄刚往各地派了一十六名提刑使,明确表示,各地知府刑狱的职权要汇报朝廷,尤其是死刑,无朝廷勾押而执死刑的,你知道是什么罪名么?这事若是坐实了,我也保不住你。” 孙春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时候他反而冷静下来了,只是道:“二大王相信我,这事绝不是我做的,况且我来开封府时间也不长,连人都没认全,怎么可能有狱卒替我卖命呢?他们又不傻,没有刑部的勾押批准,他们会杀人?就算刑部批了,杀人也不是他们的活呀。” “所以,那几个狱卒在供认了你之后,没多长时间,也都死了,若此事不是确实疑点重重,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这么体面的跟我说话?” 孙春明点头道:“是我做事不妥帖,给二大王添麻烦了。” 赵光义摆了下手道:“别这么说,你这次整顿胥吏的事,大兄对你也是赞赏有加的,之前怕你骄傲,也就没跟你说,他看得出来,你的手虽只在开封,眼却是望向全国的,你这套方法,实践性也很高,他很重视,所以,我才会那么信任的让你放手去做。” “啊!这等小事,竟然连官家都惊动了,实在是惭愧,惭愧。” 赵光义想了想道:“跟你说这个,是给想给你吃一颗定心丸,让你不要自乱了阵脚,今天的事你得自证清白,但就算你栽在上面,其实也没什么打紧,知道我兄长怎么说你们父子么?他说你们有大格局,大韬略,也有大气魄大手段,是天生的宰相苗子,只是你们身上又都有着那么一股子格格不入的劲,缺乏最基础的历练,有些时候想问题太过书生意气,不切合实际,所以我让你当支使,帮我管理开封府的琐碎杂务,大兄是赞成的,用他的话说,就是让你们父子俩也接接地气,不怕出纰漏,就怕不长进,所以你就算折了也肯定能东山再起,若不是悦哥儿实在太小,他都想把他外放去当县令。” 孙春明恭谨道:“官家厚爱,孙某父子,愧不敢当。” “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去开封府了,我会让周判、大理寺、御史台一块负责这个案子的,不过你也得做好查不清楚的准备,到时候应该会把你外放,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你觉得害你的人是谁?” 孙春明张口就想说李皮,可话到嘴里,却又给含住,咽下去了,只是道:“暂时还说不好,劳二大王费心了。” 赵光义点了点头,目露赞许之色。其实用膝盖想也能想出来,开封府有这么大能量的也就是周判和李推两人,顶多再加上一个刑曹,他能忍住不乱说,这就是城府。 “你自己琢磨琢磨吧,我走了。” “是,下官恭送二大王。” ………… 赵光义走了,孙春明坐在椅子上却也不回去睡觉了,而是呆呆的想着这一系列的事情。 他在开封府里,与李皮最为不和,李皮也从不掩饰对他的厌恶之情,毕竟任谁被一个有后台的下属架着都不会是件高兴的事儿,对此孙春明其实也是理解的,那么,这李皮真的讨厌自己到敢出手对付自己的程度了么? 从眼下的证据来看,确实是他,可他总觉得,好歹也是开封推官,外放出去也是知府一级的大佬,城府应该不会这么浅吧。 若自己被撵走,这开封府难道就轮到他李皮说了算了么?当然不会,他又没有后台,他比判官还差着一级呢,那么,谁在其中的获利最大?若是自己一怒之下对着李皮开干,会不会让某个小人在背后笑掉大牙?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地方疏忽了,胥吏改革这么长时间,李皮上蹿下跳的一点也不比自己忙的少,那么,实际上开封府除赵光义之外最大的判官,他在干嘛?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孙春明骂脏话 丰乐楼顶楼。 孙春明端起酒来,十分诚挚地道:“多谢李推今日给下官这个面子,下官敬李推一杯。” 而孙春明的对面,终于答应了孙春明邀请的李皮,也十分干脆地喝了,却道:“本来,我是不愿跟孙支使一桌饮酒的,我老李也是沙场搏命的出身,在开封府当差,也已经有二十几年了,向来都瞧不起你们这种仗着后台便纸上谈兵的书生。” 孙春明也不恼,淡淡地道:“论经验,确实是不如李推多矣,比如这次的事情,若是没有李推您从中斡旋,我肯定是不行的。” 李皮哼了一声道:“可是这一回,我不来恐怕是不行了,我若是再不来,你孙支使便要对付我了吧。” 孙春明呵呵笑了笑,也没说是,却也没说不是。 “不是我干的,牢里面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最近那铁老三的婆娘四处奔走,在搞小动作,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一直都在忙着奔走,我虽然不同意你在胥吏上的胡来,但咱们开封府毕竟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点大局观我还是有的,说句不谦虚的话,这些天来开封城小乱不断,大乱没有,你以为是靠你的那些全无经验的兄弟?那全是靠我亲自一家一家老大的去找,谈出来的,我就是想算计你,都没有那个时间。” 孙春明呵呵笑着,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示意他吃酒吃菜。 “孙支使,你可以打听打听我老李的为人,我这人平时做事,脾气是差了一点,但我从来不在背后阴人,我看你不喜,大可以当面顶撞你,全开封城都知道你背后通着天,我老李疯了会去给你挖那么大的坑?我又不是傻子。” 孙春明笑笑道:“那李推官以为,这事是谁做的呢?”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开封府中有能力做这等事的除了我还能有谁,若是开封府没了你孙支使,哪个获利最大?你真以为他会是个老好人?老好人能做的了开封判官?” “李推误会了,我可从来没怀疑过是李推您做的啊,况且您是上官,我是支使,您难道还需要向我证明什么不成?此事既然交由了二大王去处置,我相信早晚能查个水落石出,还我清白的,来,咱们饮酒。” 李皮也不知道这孙春明到底信了自己没有,但以他的性子,能跟孙春明说这么多,已经是够服软的了,若非实在是他背后的背景太硬,他根本就懒得跟他解释,若是不信,那他也没办法了,反正清者自清。 “李推,城西翠微街三号,有个宅子要拍卖,您知道这事么。那家的原主人是谁啊。” “翠微街三号?那是……那不是铁老三他们家么。” 孙春明眼中精光一闪:“你确定?” ………… 另一边。 孙悦满是谦恭地起身告辞,口中道:“多谢王叔叔出手相助,此事关乎家父清白甚至我孙家的满门性命,实在是不得已,劳烦了。” 王祐笑笑道:“你与旦儿是八拜之交,于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外人,些许微末小事,你还跟我这么客气做甚,周李二人这些年在御史台的考评都在这了,另外还有些风言风语和查无实据的一些说法,我也都给你补在上面写的清楚了,叔叔我在御史台也还算有些面子,有任何用得着叔叔的,尽管来说,莫要跟叔叔见外。” “是,多谢叔叔,那晚辈就告辞了。” “嗯,旦儿去送送。” “好嘞爹。” 说着,王旦便蹦蹦跳跳的送孙悦出门了,这王家乃是真正的官宦人家,从他爷爷那辈起就是台鉴官,御史台的事找他们家还真少有办不成的。 送孙悦的路上,王旦便道:“三哥,你们家又出事了啊,你们家怎么总是出事呢。” 孙悦苦笑道:“可能是我们爷俩总是忍不住折腾事吧。” “唉,我也不知道我能帮上你什么,总之你能用的到我的地方你说就是。” “好,咱们兄弟之间,就不跟你客气了,其实这东西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一路上,孙悦就在看他手中的文件,御史台有监察百官的职责,自然不会像后世印象中那样,养了一堆没用的喷子,事实上这玩意就相当于最高检察院,不敢说了解每一个官员,但只要是京官,大多都会在这有个卷宗。 将两人的卷宗看了大半,对两人的为人和风评大概已经有了个了解,那幕后黑手是谁,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计较,如果说原来还以为有七八成的把握是那李皮,现在可能只剩下三成了。 回了家,发现老爹正在客厅上一脸愁容的揉着眉心,“爹,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在客厅坐着?” “等人。” “哦,这是御史台关于他们俩的卷宗,我看过了,感觉那李推官不像是会在背后使绊子的人,您过过目?” 孙春明接过卷宗随手翻了翻,叹息一声道:“如此看来,幕后黑手十之八九就是那姓周的了。” “这么确定?就凭这两卷卷宗?” 孙春明又哀叹一声,道:“陪我等等吧。” 孙悦不明所以,但既然孙春明让他陪着等,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过了一会,便见下人领着一大概四十岁左右年纪,留着山羊胡的一个小老头弓着腰十分恭敬地上来,朝孙春明施了礼“下官见过支使大人。” 孙春明道:“这是开封户曹,老刘,老刘这是我儿子,现在在枢密院做事。” “见过孙公子。” “见过刘曹。” “老刘,我让你带的东西可带来了?” “哦,带来了,带来了,不知支使大人想要差什么?” “城西翠微街三号,是不是原来铁老三的宅子。” “额……是。” “可进了拍卖程序?” “进了。” “你给我查,中标的是谁。” “额……哦,找到了,是一个叫吕龟图的洛阳人。” 孙春明几乎是咬着牙问:“多少钱中的。” “是……六万一千零二十贯。” “查一下,第二名出标的是多少钱。” “第二名是……六万一千贯。” 孙春明啪的就把手里的茶杯给摔了:“艹他娘的十八辈的祖宗,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蠢货!马拉个币,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将计就计 事已至此,周判的局,终于已经完全清晰了。 之前孙春明就隐隐的觉得不对,因为私杀囚犯这一条罪名固然是大罪,但这事就算栽赃也不可能伪造出文书签押来,凭着赵家哥俩对他的信任,那幕后黑手就那么肯定,他孙春明能栽在这上面? 所以他始终觉得,这事应该还不算完,还会有下一环,只是始终没想明白那幕后之人会从哪出手。 今天,他也是灵机一动,突然才想到吕龟图的问题的,之前吕龟图管他要底价的时候,他因为正烦着呢,所以并没有察觉什么,但事后一寻思,却发现这其中颇有不对之处。 一个生活在洛阳的土财主,就算他爹当过侍郎,那也是后唐时候的事了,官卖暗拍的这个流程可是后周才建立起来的,他怎么懂得暗拍,还来找他公然作弊?要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事从来也没有大做广告的,没一定的门路一般人连参与进其中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孙春明突然想到,这吕龟图,和开封府里,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有勾结!而且最少是曹官以上。 孙春明今天其实是心血来潮的突然问的,结果却是让他大吃一惊,那宅子居然是特么铁老三的!这特么已经不是贪赃受贿的事了。 想想吧,铁老三前脚刚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后一脚这个明显跟孙春明关系非凡的吕龟图便以低价买了人家的宅子,让本就说不太清楚的孙春明怎么去解释?就算赵大和赵二愿意相信他,可是别人呢?他还能服众么?哪怕是纯粹为了避嫌,他也得离开开封府,换一个衙门做事了。 这特么他也是服了,虽然他跟吕龟图的关系很不好,但他毕竟是吕蒙正的爹啊,哪怕是吕蒙正对他并无多少好感,就冲着这个名分,他还能亏待他不成?他们孙家和吕蒙正早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这货连洛阳的家业都不要了,一心一意的抱自己儿子的大腿,然后又伙同敌人一块算计他? 长脑子了么!这么蠢的人当初是怎么生出吕蒙正这么聪明的孩子的? 既然今天这事是李推官给说破的,那么这幕后主使自然也就不是他了。 他估计十之八九,吕龟图那天过来就是顺手打个秋风的,这么缜密的算计,不可能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就自己送上破绽,所以那吕龟图,肯定完全是自作主张。 也特么幸亏这吕龟图鼠目寸光,自己把破绽露出来了,否则他搞不好还真的要栽了。 周判官的计策不可谓不毒辣,也可以说是相当的高明,先是在明知道李皮为人的情况下,故意引诱铁老三的妻子在开封城搞事,由李推官出面平息,将他的目光吸引到李皮身上,然后再用一招死间计,泼他一身脏水,还不等他擦干,再由吕龟图抹他一身的屎,到时候他就算不被脏死也要臭死,最关键的是,还找不到他身上去。 说他所料不差的话,这其中应该还有一环,用于将嫌疑在李皮的身上锁死,将自己彻底的摘出去,这样一来,哪怕是孙春明事后仗着关系报复,死的也只会是李皮,做到这一步也并不难,有心算无心之下,孙春明自己也有几十种办法把这个关系算到李皮的头上。 这充分的说明,敌人的阵营里面有个猪队友是多么的重要啊。 不过,阴谋之所以是阴谋,就在于他摆不上台面,若是上了台面,在绝对的力量之下,也就没什么卵用了。 “爹,怎么处理这事?” “咱们父子俩虽然仁善,却也不是挨打不还手的软蛋不是,大宋虽然不杀士大夫,但杀人的手段多了去了,又不是非得上一趟刑场不可。” “我不是说他,我是说吕龟图。” 孙春明闻言不由得面色一苦,苦笑着道:“我特么的想直接弄死他,但他毕竟是吕蒙正的亲爹,就算再没感情,可血浓于水,真要是由我动手,是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告诉他,就等于是让他参与弑父,甭管他心里怎么想,这都是天下第一等的大罪,不告诉他,咱以后还怎么面对人家?咱爷俩成什么人了?况且万一人家以后知道了呢?就算你跟他的兄弟可以不处,那还有着妮儿的这层关系呢。” 孙悦也特么叹息了一声,血脉亲情,实在是封建社会中,最无解的关系,没有之一,哪怕不喜欢皇帝你都有希望可以换一个,却没听说过换个爹的。 “此人不能留了,今天利用他的可以是判官,将来咱们走上朝堂,利用他的就可能是宰相,这破绽太大了,若他单纯是蠢也就罢了,恐怕或多或少还夹杂着对我的恨吧,他必须得死。” “怎么做?” “如果您是老周要杀他呢?” 孙春明沉吟了:“杀人灭口?” “爹,这可不是咱害他,若是让那他死在咱们的仇人之手,那咱面对吕蒙正的时候,可就没什么尴尬了吧。” “你的意思是……” “只需要…………” 一切都正如他们父子所料,不到三天的时间,便传来消息,李皮和吕龟图寻芳饮酒的时候被李皮的老婆撞破,还大闹了一场,闹得李皮很是丢了不少的脸面,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个开封府上到几位官身,下到帮闲的小吏,都知道了李皮和吕龟图相交莫逆,是可以一块喝酒瞟昌的好兄弟。 如果不是前些天孙春明已经知悉了老周的算计,恐怕等事发之后,他真的要去跟李皮拼命了。 但是现在么…… 孙春明很自然的再次邀请李皮喝酒,李皮也没有拒绝,而这一次,孙春明和李皮之间很顺利的就制定了攻守同盟。 要知道周判这么栽赃李皮,孙家父子最后会怎么样还不好说,作为背锅的李皮,面对孙家父子的报复,却是真的死定了,所以,尽管这周李二人已经十几年交情了,但李皮现在还真是恨不得亲手把姓周的活剐了才甘心。 第一百三十九章 傻眼的周判 周府。周判正在饮酒。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是他难得的惬意时光,整日里算计来算计去,别看他好像没干什么正事,可是他那个脑子啊,就是闲不下来呢。 明天,一切就尘埃落定了,也让他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紧绷的神经,放一放吧。 “老爷,外面有个姓吕的要见您。” “姓吕?嗯,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吕龟图笑呵呵的就进来了,也不见外,毫不客气地随手取了酒便喝,完全没拿自己当外人。 周判皱眉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咱们俩没事少见面的么?怎么还上我家找我来了。” 吕龟图呵呵笑道:“周判官,你不仗义啊。” “我不仗义?我怎么不仗义了?那底价我不是都给你了么?况且若不是我,你以为那么好的宅子,六万贯压得下来?” “可是昨天李推官跟我说,他也能帮我弄宅子,比你给我的那个还好,还大,而且只需要三万贯,我觉得,还是李推官比较够朋友。” 周判大惊:“你……你告诉他咱们俩谋划的事情了?” “是啊,哦,是他自己查着的,要不怎么说人家李推官够意思呢。” 啪嗒一声,周判的筷子就掉地上了。 吕龟图冷笑道:“周判,我吕某人就是洛阳的一个土财主,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好歹我老子也做过户部侍郎,这官场上的猫腻,我多少还是懂一点的,你想用我来坑我那个亲家,我说的没错吧。” 见周判好像傻了一样,吕龟图自以为得计的还在继续道:“当然了,我跟我那个亲家,说是亲戚,实则仇寇,他儿子在我家当着我的面杀我夫人,这口气我可始终憋着呢,若是能在捎带手的时候坑他们一把,我也不介意,可是周判官,您这小算盘打得也忒精明了吧,那宅子顶破大天,走正常流程也就十万贯,我六万贯买下,才便宜四万贯,相比之下,李推官可就讲究太多了。” 周判官心乱如麻,直接呵斥道:“那你想怎么样!” “呵呵,我这人呢,没什么抱负,就是贪点小钱,我听说南城有一片地要开发,足有两百多亩要推倒了重建,这么大的工程,要是能落到我的手里……或许,我就忘了李推官跟我说的话了。” 周判官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这吕龟图敲的竹杠,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李皮知道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为了嫁祸给李皮,他就必须得把吕龟图介绍给他认识,还得想办法搞得满城风雨,这样出事儿后孙家父子才会把目光集中到李皮身上而他自己则摘出去。 可是没有想到,这吕龟图居然这么点城府都没有,这么大的事,嘴上居然连个把门的都没有,还特么敲竹杠,这是钱的事么?这是玩命呢! 这李皮到底知道了其中几分?他会不会去跟孙家父子说明情况?这雷又会不会在自己身上炸掉?周判都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打算栽赃李皮的计策,未必能成了。 万一那孙家父子确定了是自己在背后阴他们,那么……二大王,三大王,赵枢密,后周三老,这背后的势力想想都让他汗毛直炸。 一瞬间,周判的眼神便不一样了。 “是李皮,让你来找我来的?”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虽然那李推官给的条件我很动心,但咱哥俩合作的多愉快啊,况且推官没有判官大,这点事理我还是明白的,若是周大哥答应小弟的条件,那明天那事,自然是一切照旧,若是周大哥不答应……那小弟也只能退了明天的标,去买李大哥的那宅子了。” 周判闻言松了口气,不是李皮让来的就好,不是李皮让来的就好啊。 这么看来,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蠢货的自作主张,这人眼里别说政治敏感性了,就连一丝一毫的大局观都没有,眼里只盯着那么点蝇头小利,这特娘的开封话事人的争夺,他居然只关心那么区区一点钱财,也真是蠢的可以了。 当下,周判热情地搂着吕龟图的脖子,笑笑道:“说什么呢,你我兄弟,区区一点地皮么,算的了啥?你想要,你张口就是了么,大哥还能不给你不成?你放心,这事我应了你了,只要你……” 周判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近在咫尺吕龟图都听不清了,忙将脑袋凑过去听,却突然感觉脖子一凉,然后耳中听得呲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喷出来了一样,浑身一阵阵发软,半点力气也无了。 周判擦了擦手中的歌喉刀,沉思了一会,叫来自己的心腹,也不理会地上的尸体,就问道:“李皮今晚在干什么?” “额……应该是在迎春楼饮酒。” “去叫几个人,将尸体埋在迎春楼后院,找个人负责顶包,明日去开封府自首,就说人是他杀的,。” “是,小的明白。” 直接嫁祸李皮,这不现实,但只要他死在李皮出现过的地方就够了,他之前已经布局了那么多,哪怕是李皮有所察觉,也未必能洗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了。 他又不需要证据,他只需要孙家父子的怀疑就够了。 不过他多年判官出身,十分明白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的意义,因此倒也并没有彻底放松,而是在桌上拄着脑袋沉思了起来,琢磨怎么才能查漏补缺,做到片叶不沾身。 可是他还没等多久,他的大门就被人给踹开了。 “李推?你怎么来了?” 李皮笑笑道:“周判,好巧啊,我和几个巡夜的兄弟路过你们家门口,正好发现你们家下人抬着个尸体往外走,就上前询问,你这个管家说,是你周判官亲手杀的人,想要毁尸灭迹,就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你们……” 周判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那个心腹,整个人傻了一般:“你背叛我?” “老爷,良禽择木而栖,您的伎俩早就被识破了,跟着您,我也得陪着一块沉下去,小的也是有一家老小要养的,您可千万别怪罪我。” 周判扑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傻了。 第一百四十章 一切都好 开封府,众人一脸便秘一样的表情在看着孙春明‘拙劣’的表演。 “吕兄弟啊~我的吕兄弟啊~,天妒英才啊~,痛煞我也,这真是痛煞我也!” 孙悦在一旁看着也是够便秘的了,用胳膊肘怼了怼他,意思是差不多得了,人家亲儿子也没哭的这么伤心。 孙春明却不管,估摸着是戏瘾上来了,哭的那叫一个痛快,简直撕心裂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吕龟图是怎么样的刎颈之交呢,搞得一旁没打算哭的吕蒙正都不会了,想陪着也哭一会吧,又实在哭不出来,毕竟他又不是戏精,可你要不哭吧,这是你爹死了,总不能让他反过来去安慰别人吧。 这案子已经很清楚了,人证物证齐全,李推官亲自抓了个正着,当天就给下狱了,两天不到,该招的就全都招了,包括铁老三等胥吏的案子自然也就结了,虽说不可能判死他,但流放荆胡还是没问题的,那片儿是山南道节度使慕容延钊的地盘,孙春明特意给慕容延钊去了一封信,让慕容延钊帮着‘关照’一下。 至于铁老三那个宅子,孙春明已经安排了老方随便找了个人,出八万贯给拍下来了,自然也没有任何人能用这一条去攻击他了。 几天之后,吕蒙正披麻戴孝,扶灵回乡,顺便去继承一下家产,孙氏父子万分悲痛的在城门口为他送行,然后一转身就欢欢喜喜的筹备过年去了。 开封府中,赵光义走程序一样的询问新任判官的推荐人选,假模假样的说是要上报朝廷,其实谁都明白他的意思,也都很识趣的提了孙春明,只要孙春明点个头,他就是新的开封通判,甚至过几年还能加权知开封府,正式成为大宋的重臣之一。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孙春明居然拒绝了,并举荐了李皮,他自己则只是向前一小步做了推官,给李皮感动的不行,差一点就为自己之前的无礼而磕头道歉了。 对孙春明来说,推官也好判官也罢,哪怕是他依然停在支使这个位子上,只要赵光义挺他,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他的眼光也没局限在小小的开封府上,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踏实下来去接地气,学习基础政务工作,让经验丰富的李皮当判官,更有利于他去学习。 况且,他的资历毕竟太浅,真要是一口气升到判官高位,再想往上走,那且有的打磨了,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孙春明这头官运亨通,孙悦这自然也是不遑多让,内殿班值整改的工作完成的很顺利,等年后就会在枢密院下新建一个军委司,来筹办大规模军改的事宜,赵普已经提前跟他放过话了,到时候他的官级也会向上调一调,出任新衙门的主事。 半个月后,橄榄球决赛,孙悦根据后世的经验,几乎将那场比赛办成了超级碗,在严严冬日点燃了整个开封城,李沆这个政委也终于有了他的归属。 比赛结束当天,由赵德昭这个大殿下亲自给获胜的队伍发了金牌,亲切地和他们每一个人拥抱,赵匡胤也亲自发表讲话,对这场体育赛事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并表示以后他将会年年都办下去,以此作为大宋练兵之法。 看着赵德昭跟李沆亲切地拥抱交谈,本来还对李沆有一点担心的孙悦也不由得放松了起来,看来这大殿下的心眼也没那么小,甚至赵德昭还提出要请李沆和孙悦一起吃饭,大有拉拢之意。 总之,随着新年的临近,一切的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不管是他们父子俩,还是整个大宋。 大宋在经历了改朝换代的阵痛之后,赵匡胤大刀阔斧的改革,已经将这江山几乎改造成了他最喜欢的样子,侍卫马步司正式分成了马军司和步军司两军,转运使、提刑司、提举常平司、安抚使一波一波的往外撒去,将各地节度使的权利一点一点的全都收了回来。 大宋,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去完成它一统天下的历史使命了。 过年的前一天,孙悦完成了一年的工作,与枢密院的同僚们互相抱拳拜年,拜过了曹彬和赵普之后,快快乐乐的回家放假去了,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甭管多忙,过年的这七天假期总是不许克扣的。 回了家,小蝶麻利的端来了热水给他擦拭,捎带手的还在低头时露出了白花花想勾引一下他,曹军不知从哪整了把小臂粗的棍子,神经病似的在跟院子里的那颗老槐树较劲,似乎是打算用棍子把树给打断一样,老方依然不见踪影,不知又上哪浪去了,老爹则假模假样的在书房跟杨蓉切磋画技,画了个史努比非说是狗,打算明天贴他们家大门上,至于老曹,依然被张氏拎着个擀面杖满院子的跑。 据说是因为老方找了个假大夫非说自己不能行房,否则有性命之危,本来忽悠的张氏都信了,结果没几天功夫他自己就忍不住去找那小妾去了,正好张氏那会在她屋里赏岁钱呢,问了声谁,他回了句不怕死的,然后就这样了,看这架势张氏好像真的要打死他。 多么和谐的新年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小悦哥要上战场 时光如梭,一转眼又是两年,孙悦已经十一岁了。 十一岁的少年,虽然还没有进入青春期,但身体已经猛地长高了一大截,看上去起码已经不是那么的小了,只可惜,他的小弟弟还是不能用。 孙悦现在就盼着自己赶紧长大,并不只是因为嚣弟弟,要知道他组建军委有功,按说早就应该升个稍微有点重量的官了,却依然还是只能给曹彬当个小小的主事,就是因为他的年纪,眼看着连李沆都快要升官去当都监了,他能不着急么。 孙春明的官位也没有变化,虽然开封府已经由他说了算了,但本质上他还是一推官,放在开封城还只是一个小角色,不过老曹和老方却很争气,他们家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老曹现在全力酿酒,丰乐楼每月都要卖出几万斤的酒曲,最近还在跟慕容家商量,打算在南方包下大片的甘蔗地,开一个制糖厂和朗姆酒厂,老方也成为开封城最大的甚至是唯一的一个承建商,还在码头上包下了上百个仓库,手下兄弟几千人。 嗯,反正差不多就是他们家已经混成大宋的民间首富了,不过钱却几乎一分都没攒下,都让孙春明给花了。 孙春明在南城包下了八百亩的地,建了个实验室,一心在研究那些出现在别的穿越小说中的黑科技,这两年一直都在跟玻璃和火药较劲,因为这两样东西大宋本来就都已经有了,但琉璃是用来做灯的,火药也主要是用于放烟花的,咱不是理工男,不玩无中生有,只玩改进和大规模生产还不行么? 事实证明真的不行,花了一百多万贯了,屁都没研究出来,改进出来的琉璃卖的比南唐进贡的还便宜,改良的火药武器也比不上军队里本来就装备着的神火飞鸦。 失败是成功之母,可惜这个成功有点六亲不认。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伤心的,人生么,不就是这么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的么。 总的来说,这两年他们过的也都还不错,孙春明在开封府虽然是推官但说话比判官好使,孙悦在枢密院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官,但也没什么人真拿他当小官看待,在军委司中说话的分量也几乎是仅次于曹彬,除了有事没事就找他茬的李处耘之外,大家起码对他都挺尊敬的。 开宝元年(因为主角的原因没有乾德了),正月,一起飞马入城,送来一封求援信,彻底打乱了枢密院假期刚结束,慵懒散漫的工作节奏。 割据湖-南武平节度使周行逢病死,十一岁的幼子周保全继位,而刺史张文表趁机发动了兵变,攻占潭州,周保全身边的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傻了吧唧的给大宋写了一封求援信,希望大宋能够帮他出兵平叛。 要知道,所谓五代十国,细说起来其实是十一国,而再细分起来,还有许多不称为国,但却各行其是的国中之国,湖-南便是其中的典型,他们名义上臣服于大宋,但实际上却拥有着一套自己的小朝廷,赵匡胤早就想把他们给吃下去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太合适的借口而已。 现在,一个完美的借口出现了,还是周保全自己送来的。 这算啥?形象一点的比喻,古巴内乱了,特娘的去跟美帝求援,这特么用作死两个字已经不能形容他们的愚蠢了。 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湖-南的老邻居荆南,君主高保勖居然也死了!他们出兵湖-南最后的一块障碍也没了,甚至他们完全可以捎带手的把荆南也给灭了。 这运气来的时候啊,真是挡都挡不住,满朝文武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词了:天命。 天命在宋,否则都没法解释这样的巧合,这是老天爷将馅饼做好了,直接扔在大宋的嘴里,而且还一扔就是两块。 那还等什么?出兵吧,人家怎么说也是向自己臣服的‘臣子’呀,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于是整个枢密院,都随着这一封求援信的道来而忙活的鸡飞狗跳的。 统帅之人根本就不用去选,因为荆湖一代正好是大宋第一军人慕容延钊的地盘,大宋也不太可能大老远的派太多禁军过去,主力肯定是南边那些节度使的兵马,整个大宋也不可能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跟慕容延钊争夺主帅。 但是慕容延钊是山南节度使,他已经不是禁军的将领了,朝廷总得派个人制衡一下啊,于是枢密副使李处耘就顺其自然的成了监军,节制慕容延钊。 至此,一切都跟历史上一样,对于一心琢磨军改的军委司和孙悦来说,也就是看个热闹,本来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可是赵普却不知突然抽了什么风,说是反正禁军也要派人,何不把目前已经军改完成的几个先锋营派出去试试成色?要知道那些有政委的先锋营他们的隐形花费可是普通禁军将士的两倍以上的,这不正好是检验他们战斗力的时候么? 于是,包括李沆在内的九个完成军改的先锋营,也跟着李处耘上了此次的出征名单,独成一军,号新军。 既然这新军上了,这军委不能没点表示吧?毕竟是新军的第一次上战场么,总得有个军以级的政委呀,军委是不是也得派个人?于是,孙悦的名字居然也出现在名单上了,任新军都监。 简而言之,孙悦这次将作为李处耘的书令,跟随大军去襄阳找慕容延钊汇合,然后将荆南和湖-南给灭了。 他,要上战场了。 十一岁! 调令传来,孙悦整个人都懵了,一脸的不敢相信,他连杀人手都抖,乃是个纯粹的读书人,上战场?开什么国际玩笑啊!而且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这一战枢密院谁跟着去谁挨坑啊!说是北宋太祖一朝第一大坑也不为过!这特么是谁的主意? 正在那骂娘呢,曹彬哈哈笑着就来邀功来了,“悦哥儿,你就说我这个领导对你咋样吧,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啊,咱们司里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呢,这两天给我送礼的都能凑一个营了,我谁也没搭理,独独向上面举荐了你,高兴不?” 见孙悦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曹彬还笑道:“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回头让你爹请我吃一顿就行了,哈哈,你小子,能耐是有的,就是缺资历,咱们枢密院的资历除了年头之外,可没有比战功更实在的了,等你回来,你就等着升官吧。不用谢我了。” 看着曹彬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孙悦简直恨不得将一桌子奏章摔他脸上,我谢你奶奶个抓。 第一百四十二章 怼他,我罩着你 孙悦的脸很黑,他知道曹彬让他当这个都监纯粹是一番好意,就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大宋这一建国以来的第一次对外战争,不可能失败,枢密院这些文官只要能混一个随军的名额,躺着都能把功劳给赚了。 要不是为了磨砺一下孙悦,要不是赵普力挺,这么好的差事还真轮不上他。 但是!这一仗在历史中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巨坑!李处耘就是折在这一仗上的。 倒不是说大宋没打过他们,恰恰相反,这一战历史上打的可以说是极为漂亮,连灭湖-南荆南总共只用了不到一百天,而且这一百天中有九十多天都是在赶路,实际交战中仅两天就收服荆南,十天就攻破湖-南,可这份荣耀却是属于那些武将的,是属于慕容延钊的,只是慕容延钊的谢幕之战,这样辉煌的战果给他的纵横天下的一生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却并不属于枢密院呀,枢密副使李处耘,将自己的一生都交代在这一战中了,而跟着他一道前去的大小枢密院官员,没有一个讨了好。 简单说其实也并不复杂,第一,李处耘与慕容延钊意见不合,闹起了很大的冲突,致使打完仗之后本来就病入膏肓的慕容延钊直接气死了,为平息军中武将之愤怒,李处耘自然就被收拾了。 第二,李处耘在湖-南干了一件特诡异的事:吃人!直接就把湖-南人全都给吓住了,赵匡胤也给整的懵逼了,所以此战中李处耘不但无功而且有过,直接从枢密副使给贬成了淄州刺史,不到三年就郁郁而终了。 而孙悦如果随军出征,就必然面临两个极为尴尬的事情,一个是李处耘和慕容延钊干起来的话,自己如何自处?到时候挤在中间必然是要两头不是人的。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如果他跟着李处耘,那么李处耘到时候必然会逼他吃人。这已经突破人类的伦理底线了,历史上吃过人的军队很多,但那都是在军粮不足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像李处耘这样纯粹是想尝尝味的,似乎还真是独一份,若孙悦真的沾了这个边,他这辈子肯定都毁了。 他可以不在乎陪着李处耘受罚,反正他这么年轻随时可以东山再起,可吃人这种事那可是万万不能沾染的。 综上所述,此战对他这样的文官来说,不但不是什么机遇,反而是一个超级无敌巨大的坑!掉下去一辈子都休想爬出来的那种。 于是,孙悦急了,当天晚上就去找赵普,求他换个人当这个都监。 赵普则一脸蛋疼的看着孙悦,皱着眉道:“你知道我和曹承旨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你当上这个都监的么?你知道有多少人反对么?为了这个,为师和李处耘差一点就动手了,我说准确点,是我特娘的差一点就让他给揍了,结果你告诉我,你不想去?说说理由。” 孙悦脸上一苦,他哪有什么理由呀,总不能跟赵普说,我被神仙托梦李处耘这一次会坑了整个枢密院吧。 “师父,我……我毕竟才十一岁,而且从来没上过战场,我见着血都晕的,这种国之大事,我怕我出什么纰漏啊,毕竟战场征伐,关乎将士性命,若是牵累三军,那就更难辞其咎了。” “你这个都监,是管生活的,战场指挥又不归你管,能出什么纰漏?有慕容将军和李处耘在前面顶着,你不过就是跟着去凑个热闹开开眼界,用的着你做什么?” “我……”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怕打仗?” “这……是,我确实是怕了,您说我一文弱书生,才十一岁,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唉。” 孙悦知道,这么说会显得自己很怂,很没用,甚至于让那些看好自己的人失望,可是这似乎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来的理由了,况且么,说实话他也确实有点发憷,怂就怂吧,那叫从心。 赵普气的狠狠一拍桌子道:“糊涂!当今大争之世,不打仗你能有什么出息?不打仗,你在枢密院上什么差?去政事堂整天诗词歌赋之乎者也的不好么?孩子,你是宰辅之才,这战场是一定要上的。谁又是天生就会打仗的了?你跟着魏仁浦学了那么多年的兵法,难道是为了解闷的?” 孙悦低头无语了,宋初在枢密院里混,还真没有不上战场的份。 赵普许是见他低着头,貌似很委屈的样子,一想这孩子毕竟还小,当即柔和地说道:“行了,你一个都监,跟着帅帐走,又不用你上前线亲自拼杀,除非全军溃败,否则你一根汗毛都不会少的,听话,莫要任性了,还是去准备准备吧,这可是新军第一次上战场,这军改之策是你提出来的,难道你就不想看着点?要知道新军养起来比之平常军士花费足足高了一倍以上,许多人都意见很大,若这次表现的不好,新军之策很可能就要夭折了,你要知道,李处耘向来都是反对军改的,这次他又是监军,难道你愿意将军改的命运完全交到他手里?” 孙悦苦闷道:“自然是不乐意呀,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人家是枢密副使,监军,我还不得被他欺负死?唉!” 赵普笑笑道:“合着你是怕他给你穿小鞋,啧,这还真不太好说,不如这样吧,新军与其他普通禁军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便宜指挥,兵将熟悉,又没有掣肘,我去向官家求一道旨意,给新军便宜行事之权吧。” 孙悦闻言眼睛一亮“便宜行事?也就是说,如果有机会,我可以不听李处耘的了?如果我违抗军令,他也不能请出王命棋牌斩我?” 赵普道“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大的战略上你也得服从军令,但打起来若是他敢给你穿小鞋的话么……只要你能得到慕容将军的支持,怼他!我罩着你!新军关系到我大宋的百年基业,可以特事特办。” 孙悦闻言大喜,激动的搂着赵普就亲了一口。如此,这个大坑他兴许就可以绕过去了。 “多谢师父,师父你最好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都监 从赵普家出来,最终,孙悦还是接受了任命。 宋初可不是一个海内升平的年代,统一天下才是赵匡胤的主线任务,而在枢密院混,早晚都得上战场去混一波经验,名字都已经报上前去了,这个时候胆怯反悔的话,如果是成年人这辈子恐怕都别想受重用了。 孙悦是小孩子,虽然有特权,但这个特权总的来说还是别用的好。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他的搭档是谁,谁来担任这一支新军的指挥使。 因为这九个作为军改试点推广的先锋营,成分都比较复杂,所以他们都是来自于各个不同的卫,现在临时抽出来组成一个军,都监有了,指挥使却是空悬着的,枢密院讨论了好几天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出来。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置必然会是个将二代,只希望人不要太差,最好再有一点真本事,起码不要坑了自己。 翻身上马,如今的孙悦骑术已经小有所成了,虽然不能骑着马上阵砍杀,但起码不用担心跑起来把自己摔死,既然他新官上任了,总得去看看他那可爱的部下们不是,过几天就要出征了,他这个都监正好去做做思想工作。 一个满编营应该是五百人,新军的几个先锋营因为都是精锐营所以就算没满员也差不多,少说也有四百多人,九个营加一块这一军差不多就是四千人左右。 一想想自己成了四千人的领导,还真忍不住有点小激动呢。 自然,孙悦先去的第一营,也就是李沆他们的那个营,一进门,正好看见李沆正慷慨激昂,脸红脖子粗的训话呢。 “弟兄们!咱们马上就要去打仗了,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 “干,你们不怕可老子怕啊!我特娘的好歹也是一神童,今年都十六了,连个娘们都还没干过呢,你们呢?你们有没干过的么?” “有!!” “那弟兄们,咱们营账上还有一点钱,怎么花?” 众人面面相觑,好半天,终于有人喊道:“逛窑子!逛窑子!逛窑子!” 李沆一拍大腿道:“对!咱们逛窑子去,就算死战场上,好歹也乐呵一把!” 孙悦在后面都无语了,照着他的屁股后面就是一脚“干嘛呢,有这么鼓舞士气的么。” 众将士哄笑,孙悦作为军委的人,跟这帮将士倒也都熟悉。 李沆讪笑道:“三弟,你怎么来了。” “甭套近乎,老子现在是你都监,好啊你,身为政委带头领着将士们去逛窑子?你们那两个钱够付账的么?怎么,打算霸王瞟啊。” “可别乱说呀弟弟,这罪名可不能瞎说,我们营都攒了两百多贯了,这不也是为了提升士气么。” 孙悦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攒了两百多贯,就为了瞟一次?你这是个什么玩意投的胎,别闹了,通知他们八个,在你这开会。” 李沆一脸不开心地道:“哦,知道了。” 不一会,九个政委和九个营长都到了,规规矩矩地做好,听孙悦讲话。 他们彼此都挺熟的,孙悦这两年光忙活他们的事了,这样讲话的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以直属领导的身份跟他们合作,心里还真是有些忐忑呢。 “人都齐了吧,这九个政委跟我应该都比较熟悉了,诸位营长应该也没有不认识我的吧,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从今天起,一直到此战结束,我就是诸位的都监了,至于战后怎么安排,那得看枢密院和朝廷的意思,指挥使的人选还没定下,我就越俎代庖给各位开个会。” “新军这是第一次成军,之前一直都以营为单位的,开战之前我觉得诸位还是有必要熟悉一下配合,操练的事我不懂,也不归我管,等新指挥使来了以后自然由他负责,我的意思是大家组织个什么活动,就当团建了,你们有什么意见么?” 众人犹豫了一下,一时间都没想到太合适的,李沆一拍桌子道:“都监,咱们集体逛窑子去吧。” 孙悦哭笑不得地道:“你脑子里就没点别的东西了么?” 边上的二营政委笑道:“都监您还别说,这男人啊,要想熟悉起来其实无外乎就那么两样,喝酒,女人,要是能喝一顿花酒就更好了,我觉得小李说的未尝就没有道理。” 孙悦一脸惊讶地道:“你们都攒多少钱呀啊都敢提议喝花酒了?” “我们是没攒多少钱,可这不是有您呢么,谁不知道您孙家现在是大宋的首富啊!都监,请客吧!” “对呀都监,请客吧。” “请客!请客!请客!请客!” 娘的,挺严肃的一个会,结果整的这么松散么,还是说自己年纪小就没有威严镇不住场面?有这么熊领导的么? 孙悦当然不能让下属就这么把自己熊住,一拍桌子道:“我告诉你们,咱们这新军,养四千人的花费都够朝廷养一万寻常将士了,咱们钱花了别人一倍以上,这仗也得打的比别人好一倍以上,只要你们能做到,不就是花酒么,一个人一贯,老子请了!” “哦~都监大人仗义!” “但是有一条我得跟你们说好喽,到了荆湖,都把下边的人给我管好喽,谁敢监银妇女,谁敢拿那边老百姓的一针一线,别怪我这个都监不讲人情,杀无赦!” 众人面面相觑,战场规矩,破城抢三天啊。 “都监,这似乎不合理吧,别的将士……” “别的将士他们有政委么?别的将士有专业安置么?别的将士家属有安排工作么?别的将士有特娘的花酒喝么?这个时候跟别的将士比了?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咱们新军有便宜行事之权,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意思是连特么监军也管不着老子头上,谁敢犯事我就杀谁,没的商量!当然,该有的缴获,该有的封赏,你们都给将士们记着点。谁有意见?” 说着,孙悦异常严肃地依次用目光扫过众人,他在用行动告诉他们,这事儿是认真的。 “好,既然都没意见,那就把营里的肉都搬出来,篝火!烤肉!李沆,你去领几个弟兄,去管我曹伯伯要酒,从他账上再拿两千贯,去请姐儿过来劳军。”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给面子 当孙悦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家里了,看了眼外面的时辰,也已经是日晒三竿。 小蝶懂事地端来二陈汤喂他吃下,感觉自己胃里好受了不少,却还是有点断片,昨晚的许多事他都忘了,就记得他一高兴,让将士们把军营里的神火飞鸦全都当烟花给点了,那都是孙春明辛辛苦苦几十万贯改良出来的,他想当大宋的诺贝尔还没成功,但至少他的飞鸭炸的时候比大宋原版的好看,是全聚德跟馋嘴鸭的区别。 “小蝶,我昨天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小蝶脸一红道:“您倒是想做来着,搂着我玩了半天,胸都被您给咬出牙印来了,却也没玩出什么结果出来,我看啊,您还得再等两年。” 说着,小蝶还拉开自己的衣襟,给孙悦看他昨晚上的战果。这丫头已经十五岁了,双峰已经开始发育了,大概有馒头大小,雪白雪白的看得孙悦也不由的脸红了,这丫头这二年来越来越会勾人了。 “咳咳,不是说这个,哎呀算了,我还是有点头疼,再睡一会吧。” “您可不能再睡了,李枢密下午要开会,您再不去,就该挨骂了。” 孙悦一拍脑门,忘得死死的,看了眼时辰,已经迟到了,索性也就不着急了,李处耘跟赵普不和,连带着看他不顺眼在枢密院也不是什么秘密,反正都是挨骂,迟到跟旷工好像也没啥区别。 好像昨晚上喝多了之后还领着全营的将士们一块骂李处耘来着,骂的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一出了院子,就看曹婉正在有模有样的锻炼身体,孙悦登时就愣了:“你咋回来了?跟大哥吵架了?” 曹婉白了他一眼道:“昨天我就回来了,某人醉的跟死猪似的,居然一点都不想我。” 孙悦挠挠头道:“想你,咋能不想你呢,可是你到底是为啥回来的?” “我怀孕了,回家躲躲。” “哦,嗯?你怀孕了?我靠,你们都不避孕的么?” 曹婉结婚也两年多了,按说怀孕了也正常,但是,吕龟图刚死了两年,按规矩吕蒙正是应该给他爹守孝的。 守孝三年,按礼法来说是不能行房事的,这条规矩一般人还真守不住,吕蒙正跟他那个爹也没什么感情,但最起码你别怀孕啊!封建礼法中官员丁忧期间有子是要罢官夺职的,吕蒙正虽然不是官但以后肯定是宰相,这不等于扣死了不孝的帽子了么? “所以我才回家躲躲呀,这两年肯定是没法出门见人了,等过两年让孙叔叔在户籍上改动一下,应该能蒙的过去。” 孙悦不得不竖起大拇指道:“你牛,可惜我伺候不了你了,我要去打仗。” “知道了,祝你旗开得胜,建功立业。” 姐弟俩又说了会话,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李处耘的会应该也已经开完了,便上差去了。 坐在自己座位上,屁股还没等坐热呢,曹彬就告诉他,李处耘气的骂娘了,让他赶紧去找他,应该是昨天他醉酒时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大骂他的事被他知道了。 孙悦哦了一声,往桌上一趴,就不理会了,头还有点沉,今天的工作不多,他在考虑要不要再睡一觉。 他已经想的很明白了,这次出征他有便宜行事之权,肯定是要站在慕容延钊这一边狂怼李处耘的,否则就特娘的得吃人肉了,慕容延钊毕竟是天下第一军人,就不信他李处耘真能闹出什么花来,反正都是要翻脸的,自己也没必要再给他什么面子了,两年来,这货都不知道给自己穿了多少小鞋了。 至于回来之后?回来之后李处耘就被贬了,估计他俩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曹彬皱眉道:“你是真不打算给他面子了?他毕竟是枢密副使,官家的霸府老臣,你非要用你的小细胳膊跟人家的大腿拧?虽然你有便宜行事之权,但他毕竟是监军,真给惹毛了,他真能拿军法斩了你的。” “啊,没事儿,慕容叔叔会向着我的,反正他也不喜欢新军的政策,我认不认怂都好不了,何必去跟他受那个气,他那么大个官,总不至于亲自过来找我麻烦吧,就不去,爱咋咋地。” 李处耘反对新军政策,其实也未必是他真觉得这政策不好,无非是因为这条政策是赵普牵头的而已,真要让赵普做成了,赵普在大宋肯定就更稳了,赵普稳了,哪还有他的出头之日,所以他对新政的打击可以说是不遗余力的。 这也是他时不时的给孙悦穿小鞋的根本原因,并不全是因为他是赵普的徒弟,否则人家那么大的官,真不至于跟他这样的小角色一般见识。 曹彬苦苦劝了半天,见孙悦实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毕竟这军委司现在是他在负责,对李处耘也没什么好感。 “新军的指挥使人选定下来了。” 孙悦闻言来了精神:“是谁?” “韩帅的公子,韩崇训。” 这个结果并不太出孙悦的预料,这位置明摆着是要飞黄腾达的,没有过硬的后台根本连想都别想,他爹韩重赟如今贵为殿前司都指挥使,在殿前司罢黜了点检和副点检之后已经是实质上的三帅之一,又是赵匡胤的义社十兄弟,军中能跟他争这位置的大佬真的不多。 这对孙悦来说算是一件好事,韩崇训跟赵光美的关系不错,他自然也是认识的,关系谈不上多近,但好歹也还算是熟人,将来跟他搭档起码不会有什么大的冲突。 而且,韩崇训在北宋虽然谈不上什么名将,但是在将二代里也还算凑合,毕竟也是青史上留了名字的将领,能力上应该也是够用的,跟着他也许真的能立下不小的功劳。 正说着话,却见一比孙悦还要小一些,也穿着枢密院官服的小孩进了屋来,小孩是个圆脸,红彤彤的特别可爱,说话声音甜甜的,特别有礼貌:“请问,哪位是孙悦。” 孙悦闻言笑眯眯地道:“我就是,小朋友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小朋友深深地鞠了一躬,行了一礼:“我叫李继隆,在兵房当后曹,今年十三岁,所以我打你不算欺负你。” 说着,小孩上来就是一拳,直接怼了孙悦一个乌眼青。 孙悦懵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曹军的天赋 李继隆,北宋四大名将之一,历史评价比起曹彬和狄青也是只高不低,耶律休哥和李继迁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现在的李继迁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子而已,暂时的身份只是………李处耘的儿子。 所以孙悦是对的,李处耘的身份决定他不可能亲自屈尊降贵的来找孙悦的麻烦,因为如果孙悦当面怼他两句的话他会更下不来台,他又没法真的把赵普的学生怎么样,可是他儿子过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因为孙悦昨天借着酒醉把李处耘给骂了,所以李继隆揍他属于弘扬孝道。 孙悦自然也不是挨打不还手的性格,于是就跟李继隆扭打了起来,结果么…… “嘶嘶~轻点啊老爹,疼啊。” “谁让你逞强,明知道那是李继隆还敢还手,你一个书生,能是人家李继隆的对手?庆幸吧你,他这是没下重手,否则打残了你爹都没处说理去。” “哼,我可是看亮剑长大的,这叫亮剑精神,别看他表面上没什么事儿,可我也打了他好几拳呢,他受的都是内伤,等明天,一定会鼻青脸肿,嘴歪眼斜的,啊,轻点。” “死鸭子嘴硬。” 晚上吃饭,孙悦满脸的纱布包的跟个木乃伊似的,想喝口汤,都得让小蝶喂他,一不小心喂撒了,烫的他嗷嗷叫唤,狠狠掐了小蝶屁股一下,逗得曹婉直乐。 却见曹军这时候从外面也一瘸一拐的回来了,满头是血的样子比孙悦好像还严重许多,一家人不由诧异道:“咋的了这是?你也跟别人打架了?” 曹军满不在乎地道:“没事,李继隆比我惨多了,我把他下巴都打脱臼了。” 孙悦惊道:“你去找李继隆打架去了?” “当然,他跟你一个书生打架,这不是欺负人么,我就去打了他一个落花流水。” 孙悦和孙春明对视一眼,赶忙将曹军扒光了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都是皮外伤,这才放下心来,不由严肃地道:“你真的打赢李继隆了?没吹牛?” “那是当然,我把他骑在身子下面,使劲削了好多拳,不过他不服,约我明天晚上再打。” “你答应了?” “那是,咱爷们什么时候怕过怂?” 孙家父子俩面面相觑,都不太敢相信。曹军这两年勤学武艺,同龄人确实是没有对手,他们也只知道曹军的武学天赋很高,却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难道他连李继隆都打得赢?他们刚才说的内伤啊啥的当然都是笑话,二十年后的李继隆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宋第一猛将的,这岂不是说明,曹军这小子其实是个将才? “军哥儿,你跟李继隆约的明天,是单挑还是群殴?” “自然是单挑了。” “好,那明天我叫上朋友去给你加油助威。”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起来,孙悦觉得自己的胳膊啊腿啊的好像都没那么疼了,伸手在小蝶身上胡乱玩了一会占了会便宜,便穿好了衣服准备上差了。 来到军营,跟韩崇训亲切地聊了会天,说了说情况,又一块组织了一下全军演练,配合了一下各营的默契度,虽然离出征已经没几天了,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么。 “对了韩兄,我一会跟你请个假。” “怎么?有事情?” “啊,我那个兄弟,曹军你认识吧,他跟李处耘的儿子约架了,这事是因我而起,我得给他加油助威去。” 韩崇训是韩重赟的儿子,他爹作为三帅之一本来就跟枢密院不太和的来,莫说是李处耘了,跟赵普的关系也一般,因此他倒也并不避讳他。 “哦,那你去吧,不用担心,我跟军哥儿切磋过,他的武术真的很高,不用兵器的话,连我都未必能稳赢,同龄人中应该没有人比得过他了。” 孙悦不由得又惊了,“连你都打不过他?开什么玩笑啊!” 韩崇训跟曹军认识并不奇怪,最近他忙起来的时候赵光美都是找曹军玩,以韩崇训和赵光美的关系,他们俩应该是认识的,可是他打不过曹军可就太奇怪了,要知道韩崇训已经十五岁了,已经进入青春期了,居然会打不过刚开始发育的曹军?再说曹军是什么出身,老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退伍老兵,韩重赟可是三帅之一。 “啊,军哥儿其实应该算是天赋异禀吧,力气很大,说起来,没想过让他进军营磨练磨练么?是个当将军的料,反正就我认识的这些将门子弟中,好像还没有比他强的。” 孙悦闻言特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嗯,这些年,可能还真是对他留意的比较少,这么好的苗子,居然一直没察觉。” 到了时辰,孙悦便换了便服,还特意叫上赵光美,来到曹军和李继隆约架的地方去给他加油助威。 之所以叫上赵光美,是害怕李继隆玩什么花样,万一单挑变群殴,有他在他们也能全身而退,就不信李继隆真的敢打赵光美。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李继隆是一个人来的,反倒是他们,因为来了三个人显得很失体面,人家虽然没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白眼让他们自己体会,却还是觉得挺没面子的。 小孩子约架不比大人,没那么多花哨,大人打架,打十分钟可能得先唠上俩钟头,小孩子就比较直接了,曹军和他总共也没说几句话,大体意思是,你服不服,不服,不服来吧,然后俩人就干起来了。 干的那叫一个激烈,很快俩人就扭在了一起,一会李继隆骑在曹军身上叮叮咣两圈,一会曹军把李继隆压在身下duangduang怼,赵光美还二了吧唧的瞎几把指挥。 反正没多大一会,两人就都鼻青脸肿的了,最终好像还是曹军的体力好一点,略占一点上风。 “服不服?” “不服!” duangduang几拳。 “服不服?” “不服!” 又是duangduang几拳。 “服不服?” “不服。” ………… 反正最终,李继隆也没被曹军打服,曹军又不是傻子,总不能真的把李继隆打出个好歹来,他留着力呢,别看李继隆鼻青脸肿,却都是外伤,再打下去的话可能就真的出事了,孙悦连忙将他叫住,回家吃饭了。 曹军其实也打不动了,他比李继隆也只是略强一丝而已,这会也快坚持不住了,再打下去,他可能就要脱力了,于是自然也就顺坡下驴,高高兴兴地跟着孙悦他们走了。 李继隆连着两天挨了揍,心中却是憋屈坏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居然从地上捡起了他打架前扔下的弓箭,大喊一声道:“呔!我还是不服,我要跟你比箭!” 众人回头,却见李继隆已经倔强地将弓拉了起来,箭头直直地对着曹军。 第一百四十六章 ‘恩将仇报’ 看着李继隆拿出了弓箭,孙悦三人一时间都傻了,尤其是孙悦,浑身都是冰凉的。 曹军习武,一直以来练的都是相扑摔跤等空手技,兵器只练习过抢棒,这也是他在一众将门子弟中都堪称优秀的原因,因为像李继隆这样家学渊源的孩子,是不可能花费太多功夫在拳脚上的。 人家练的是骑术、弓箭、马朔,尤其是弓箭,他们老李家弓箭一绝,从他爷爷李肇那辈起到他爹李处耘都有过善射的记载,他本人后来也是以善骑射而闻名天下的,孙悦毫不怀疑,给他一把弓,他能把他们仨全都留在这。 曹军也吓得傻了,他跟李继隆离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他都能看清那箭矢上雕刻的花纹,在这样的距离下,李继隆闭着眼睛射他也绝对躲不开,一时间他的大脑也懵了。 赵光美大喝一声道:“李家的,别冲动!不至于此!” 李继隆赤红着眼睛,不理不顾,大喝一声:“啊!!!!” 砰的一声,弓弦声响动,孙悦条件反射似的就一捂眼睛,回过头再一看曹军,脑袋顶上的那颗大珍珠已经不翼而飞,披头散发好不狼狈,却是被李继隆给生生射下来了。 李继隆这一箭是设计好的,不管曹军怎么躲,总不可能跳起来,因此这一箭无论如何都是不伤他性命的,可这特娘的也太吓人了!曹军裤子都湿了! 李继隆哈哈大笑,手里的弓箭朝曹军一扔,然后插着腰,豪气地冲着曹军道:“换你,可敢一射?” 曹军气的一把就将弓箭扔了,冲上去就是一脚:“我射你奶奶!” 孙悦和赵光美也气坏了,冲上去对着李继隆就是一顿圈踢,也不管什么单挑不单挑了,要知道他们虽然裤子没湿,却是真真的以为李继隆要将曹军射死在这,也吓得不轻! 直到李继隆已经被打的浑身抽搐,一副要死了的样子,三人才罢手离去,走的时候还顺便把那把弓也给带走了,毕竟,要是这货一会再拿起来射一箭,他们可受不起那个刺激,万一心脏病吓出来可咋整。 晚上吃饭的时候,曹军还在饭桌上一个劲的炫耀自己的光辉事迹,说的自己好像多厉害似的,倒是曹婉现在身怀六甲,母爱大爆发,一边温柔的给他处理伤口,一边不住地埋怨数落他和孙悦。 孙悦道:“曹伯伯、婶婶,军哥儿在武学一道上真的很有天赋,韩帅的公子亲自说,目前开封的将门子弟中,同龄人甚至没有比的上军哥儿的,这叫天赋异禀。” 老曹与有荣焉,臭不要脸地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所以,军哥儿他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料,咱们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耽误他的前途了。” 事关孩子前途的事,从来都是家长最关心的,不由紧张地问:“那又能怎么做?这孩子这么小,总不能让他去当兵吧,咱家又不是功勋官宦,没有蒙荫啊。” “当兵是肯定不可能的了,咱家的孩子,怎么也不能从大头兵干起,没有蒙荫,可以走举荐的路子,以咱们家的关系还便是让韩帅代为举荐,又能算的什么?就算退一万步讲,咱们家也可以通过进纳来补个一官半职(合法买官),不过这都不是上策,要说上策,我觉得还得是武进士。” “武进士?就他?这……” “的确是难度有点大,不过他毕竟还年轻,我们父子可以帮他请最好的老师来教导,魏相和张永德的关系向来莫逆,军哥儿的天赋这么高,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让张帅亲自来教导军哥儿,我想有个五六年的功夫,应该就可以中举了,到时候下到地方,少说也是一任指挥使。” 老曹听的热血都沸腾了,张永德啊,那可是赵匡胤的老上级,若不是柴荣死前不放心他,把他给撸了,哪还有什么大宋了?兴许人家现在就是官家了呢。当然,这么高的资历赵匡胤也不敢用,给了个侍中的高位,本质上跟范王魏三人没什么区别,禁军中的事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敢说了,不过人家一身的本事却是不作假的,而且在朝中还极有面子,赵匡胤要见他都要用一个请字。 当然,这也就是一美好的愿望而已,魏仁浦愿不愿意帮这个忙还不好说,就算魏仁浦愿意,张永德能不能给这个面子也不一定,但总可以试试么。 老曹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我已经让他天天习武了。” “光有一身武艺肯定不行,况且武举考的武艺也不是摔跤,而是骑射和步射,分‘绝伦’和‘平等’两科,如果考‘绝伦’的话还得加考脚踏弩,要求弓两石,踏怒五石力,军哥儿就算天生神力也得等几年以后神田长开了再说,不过这还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兵书大义和策问,军哥儿现在字都不一定能勉强认全,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所以……” “所以,军哥儿明天起,要读书识字,起码也得有一定基础了,我才能去求魏相开这个口。” 老曹点头道:“嗯,你说的有道理,那我明天就去给他找个先生。” 曹军都懵了:“上学?读书?悦哥儿,我帮你打架,都让人打成这熊样了,你居然跟我爹说让我读书?不带这么恩将仇报的吧!” 老曹一巴掌拍他脑袋上道:“竟瞎说,悦哥儿这是为了你好,光有一膀子力气,能有什么出息。” 正说着话,便听下人来报,李处耘带着李继隆求见,正在客厅等候。 张氏都吓坏了,她只知道那李处耘是堂堂枢密副使,大宋朝除了赵普之外最大的文官,曹军把他儿子给打了,这要是怪罪下来,他们哪里吃的下? “婶婶莫要忧心,那李处耘身为一国宰执,开国功臣,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亲自来找茬,闹开了他也不用混了,也没资格跟我师父争斗这么久了。” “那他来是干什么的?” “谁知道,出去看看就是。” 事实上李处耘比他们想象中大度多了,他们到了客厅一看,那李处耘手里居然拎着东西,见到他们还颇为不好意思地鞠了个躬道:“实在是对不住,今日小儿与令公子玩闹的时候动了弓箭,冒失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特意领着他来跟你们赔礼道歉。”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出征 李处耘来亲自来上门道歉,这着实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不过想一想,其实也挺正常的。 毕竟当时李继隆拿出弓箭的时候,赵光美也是在射杀的半径之内的,宋初时武人天下,全民尚武,所以小孩子之间打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是李继隆打了赵光美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同样,他自然也不会因为儿子被打了就心有怨恨,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但单挑输了之后拿弓箭出来逞威风可就是另一码事了。 万一哪一箭射歪了,把赵光美射死,那乐子可就大了,他这个枢密副使也未必能有多大的面子,就算李继隆已经被‘圈踢’惩罚过了,他依然要道歉,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孩子的前途。 既然要给赵光美道歉,那么索性就先来给曹军道个歉,说声抱歉又不会少一块肉。 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曹军不但很快就原谅了李继隆,他们俩居然聊的还挺投缘,当李处耘走的时候,俩人已经约好了明天中午斩鸡头喝黄酒,结为异姓兄弟了。 小孩子的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刚才还打的鼻青脸肿,转眼就是小伙伴,加上宋初结拜文化流行,俩人居然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和好了,而且和好的似乎有点过了。 不过这总的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毕竟李继隆将来的成就并不在他老子之下,曹军有这样的一个结拜兄弟也是好事。 不过孙悦却没什么时间再多看顾曹军了,出征在即,他是真的忙。 说实话,他和韩崇训的压力真的是挺大的,新军虽然俸禄赏赐都少于其他禁军,但隐形成本实在是太高了,这一仗他们要是不打出点漂亮的战绩,整个军改都会受到影响。 但问题是,北宋初年,其他的禁军也特么贼牛哔啊!谁不是精锐?新军的长处在于忠诚度,在于训练和指挥不分离,在于灵活性,在于没有层层掣肘,这些优势在二十年以后将是天差地别一样的明显,但是现在来说,还真是未必,都是百战精兵,有没有指挥其实都差不多,这帮兵油着呢。 最关键的是,他们只有四千多人,而且是新整合的,各营之间完全就不熟悉,指挥使也是新上任的,不了解各营之间的情况,所谓的指挥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 所以,压力真的很大,他和韩崇训现在每天都在给将士们操练,眼看着离出征已经没几天了,韩崇训上火的直牙疼。 相比之下,李处耘的状态就比较诡异了,这几天一直都没来找孙悦的麻烦,应该也是顾不上,这货在后周的时候就是赵匡胤的幕僚,却是从没有这样独自领军的时候,所以格外的兴奋。 虽然这次主帅是慕容延钊,但在他的心里,监军才是实际上的头,自己才是官家的心腹,什么狗屁天下第一军人,不过是后周的余孽罢了。 所以,心中畅想着,自己这次险死还生,连灭两国,立下大功凯旋回朝,看那赵普还怎么在自己面前嘚瑟,到时候一脚把他踢政事堂去,老子来当这个枢密使。 想着想着,李处耘就有点飘了。 几天的时间一晃就过,一转眼到了出征的日子,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吃了早饭,看着家人的兴致都不怎么高,孙悦笑道:“别这样,我一个都监,又不用亲自拿着刀子砍人,就是个凑热闹混军功的,大宋以堂堂正正之师伐两个弹丸小国,还能打输了不成?与其瞎操心,不如想想怎么给我办凯旋归来的欢迎仪式。” 孙春明叹息道“毕竟是战场,注意保护好自己,实在不行啊,你就一直待在慕容延钊的身边,军功不军功的,咱们爷俩也不在乎,就是寸功不立,咱也能混个宰相当当,唉,当时怎么就让你进了枢密院了呢?你一个书生,在政事堂待着多好,还能有魏相帮衬。” 孙悦笑笑道:“爹你这是干啥,说的我心里都毛了,本来信心十足的,你这一说好像我要去打什么苦战似的,好了,我走了,枢密院报道去了。” 到了枢密院,发现枢密院的风格跟家里完全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李处耘飘了的原因,整个枢密院完全是喜气洋洋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要打仗,而是凯旋回来了似的,可能在他们的心里,这一趟随军的官员回来都能连升三级吧,那羡慕嫉妒的情绪简直溢于言表。 上一次李处耘开会孙悦没来,所以孙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随军的同僚,客客气气鞠躬一圈之后,孙悦居然惊诧的没发现自己应该归谁管。 我的直属领导呢? 李处耘是全军的监军,跟慕容延钊一个级别,孙悦跟他差着好几层呢,所以孙悦并不是他的直接下属。 他的新军成立之后,被归到了殿前司,毕竟殿前司的点检就是赵匡胤本人,所以新军的指挥使才会是殿前司的韩帅,可是这趟出兵呢?禁军派的是侍卫司的人,因为侍卫司刚拆分,赵匡胤也想借着这场战斗验证一下成色。 侍卫马军的都监是张勋,侍卫步军的都监是卢怀忠,孙悦拜了一大圈,发现这俩人居然都管不着自己,还是李处耘皱了皱眉道:“算了,你就坐过去吧,这就你一个殿前司的都监,你就代表殿前司吧,直接听命于我便是。” 哈?我!代表殿前司!变成殿前司都监了?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吧,而且关键是我特么不想直接听命于你啊! 往卢怀忠的后面一座,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这特么不是自己的位置啊。 不过坐下的时候,孙悦仔细的想了想,确实是没有张勋和卢怀忠两个人的名字,这两人可以在这个时候就当上一司都监,地位几乎是不在曹彬之下的,以自己对宋史的了解程度居然听着都不耳熟,果然,这是被李处耘给坑了,要不然日后怎么不得混个枢密副使之类的大官当当。 于是,孙悦心里越发坚定了他要跟李处耘开怼的决心。 正想着,便听耳边炸雷似得喊道:“孙悦!本监在说话,你是不是又分心了?给我好好听讲,再有下次,军法伺候。” 嗯……见到慕容延钊之前,还是乖一点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文武之争 当李处耘的大军成功与慕容延钊会师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时隔将近两年,再见慕容延钊,孙悦发现他比之前在开封的时候更瘦了,瘦的跟麻杆似的,两个黑眼圈都快到鼻孔了,身上披着一件特别厚的紫貂裘,一走路身体都直晃,好像风一吹都要倒下似的。 相比之下,李处耘身穿一明光重铠,留着根根坚硬的胡子,面如重枣,眼似驼铃,手持一长长大砍刀,身背一黑漆金丝的三石强弓,骑在马上雄赳赳气昂昂,举手一抱拳,怎么看怎么硬派,往他边上一站,怎么看那慕容延钊怎么像文人,而李处耘倒像个征战沙场的武夫。 “李监军,路途辛苦了,襄阳蛮夷之地,无甚佳物,枢密院的各位快进帐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李处耘却道:“不必了,我们虽是文官,却也没慕容主帅想的那么娇气,战事紧急军情如火,还是先商讨破敌之策吧,请慕容主帅召集众将,本监军要在白虎账开会,也顺便认识认识山南这边的诸位将军。” 说着,李处耘随意的将手一抬,算是行了礼了,便径直的走了。 慕容延钊当真是好不尴尬,脸上唰的一下就有些青了,这算什么?下马威? 这一仗,赵匡胤可以说是下足了决心,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足足给慕容延钊调去了南方的十州兵马,凑了六七万人,号称十万大军,说实话要不是为了等李处耘这个监军,慕容延钊此时说不定已经在江陵城饮酒作乐了。 也因此,在这么多人马面前,李处耘带的不到三万禁军其实也就是个锦上添花,此时的大宋可并不同于一百年以后,经慕容延钊亲手调教的山南兵,还真不见得就比禁军弱,再加上他两年前还是禁军第一人殿前都点检,禁军将领也不敢跟他拿大啊,所以在正常人看来,李处耘就是来给他当幕僚的。 当然,那是对正常人来说,可问题就在于,这李处耘他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或者说,领兵作战的兴奋,让他已经有点像是个神经病了。 在他心里,现在的慕容延钊就是个山南节度使而已,论官职,他这个枢密副使给个地方节度使一点脸色又算的了什么?论关系,他是赵匡胤亲信中的亲信,陈桥兵变的执行人,而慕容延钊,则只是个后周的余孽,论差遣么,监军和主帅本就没有谁大谁小之说,老子又不是不知兵。 李处耘早就把这场战争当做他自己叫板赵普的舞台了,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来抢自己的风头,慕容延钊也不行,相反,正因为慕容延钊的威名太大,他才更要狠狠压一下他的风头,这样才能将指挥权抢过来么。 慕容延钊青着脸,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又因为空气太凉,他的身体太虚,忍不住的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跟着李处耘来的大大小小的枢密院官员一看自家老大这么硬,自然连忙小跑着就跟上随着李处耘去大帐议事了。 在他们看来,这是枢密院和军方第一人的一场无声较量,自己是枢密院的,难道还能站在慕容延钊的一边不成?以至于,慕容延钊在这咳的都快吐血了,他们却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当然,孙悦是个例外。 “慕容大伯,您没事吧。” 慕容延钊咳了半天,面色苍白,但对孙悦的这句关心却很是受用,孙悦是枢密院的人,这好歹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因此笑笑便道:“没事,习惯了,人快死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蹦出来气我了,两年不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都当上一军都监了啊,真是出息,快去吧,那毕竟是你的上官,伯伯不怪你。” “慕容大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对了,我爹前些天收到一根三百年的老参,他便让我给您带来了,就在我的行军背囊里,您等一下我找一找。” 慕容延钊笑的更开心了,道:“你爹有心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带我谢谢他。” “应该的,慕容伯伯乃是国之栋梁,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那我就先去了伯伯。” “嗯。” 孙悦毕竟是枢密院的官,总不可能做的太过分,一直陪着慕容延钊那就太不是那么回事了,便也跟上了枢密院的大部队。 还没等孙悦走远,便清清楚楚的听到后面一个炮仗似得声音道:“大帅!那姓李的居然敢给您脸色!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啊!要不大帅,今晚上我找几个弟兄,打他一顿,或是干脆弄死他得了。” 这声音跟小钢炮似的,分明是故意说给李处耘听的,虽说只是毫无意义的嘴炮,但也未尝不是一种威胁。 虽然赵匡胤重文轻武的意思虽然已经很明显了,按说枢密院也确实是应该压武将一头,但是,人的思维惯性可不是赵匡胤一纸制度就能立刻改过来的,韩琦能将狄青压的跟孙子似的,那是因为大宋百年来重文轻武已经成为习惯,而此时毕竟刚过了五代十国,在人们的想法里,书生才是百无一用,后周的十年里,因为被主帅看着不顺眼而被砍的监军足有两位数,柴荣不也忍了么? 难道刚登基仅仅三年多的赵匡胤,威望已经超过了那个霸凌天下连契丹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柴荣了么?似乎并没有吧。 所以将士们相信,他们哪怕是真的杀了这个所谓的监军大人,赵匡胤也顶多不过是下一道圣旨,将慕容延钊痛骂一顿,该有的封赏一样都不会少,这有什么的呀? 这,就是五代十国的惯性。兵骄,将悍! 文官?官家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书生,而跟领兵在外的大将翻脸呢。 慕容延钊摆了摆手,制止了将士们的胡说八道,因为他很清楚,赵匡胤不是柴荣,柴荣一生勇猛精进,所以敢于驾驶着一辆没有缰绳的马车去驰骋,而赵匡胤,你信不信这两马车哪怕有一丁点的颠簸他就会先停下来,修好车再去作战。 李处耘在他眼里确实不算什么,可这个监军,毕竟代表着赵匡胤,如今他病入膏肓眼看着就要死了,他既不想割据一方听调不听宣,也不打算让他儿子世袭他的节度使,何必要在死之前给自己已经当上官家的小老弟添堵呢? 忍忍得了。毕竟他死后还想要混个好一点的追封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使 进了大帐,李处耘看他的目光凌冽的好似刀子一般,刚才他给慕容延钊下马威,枢密院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懂事的跟着他晾着慕容延钊,就这孙悦多事,这倒是给了慕容延钊面子,可他的面子往哪放? 孙悦却不理他,他的官职低微,离李处耘本来就远,索性自顾自的搬来小凳,好整以暇地坐在大帐几乎靠近门口的位置。 不一会,慕容延钊终于也带领着大大小小的军中将领来了,抬头瞅了一眼,这李处耘还算知道点分寸,并没有坐在首位上,将主帅的位置给他留着,便自然而然地坐下了,开口道:“既然李监着急开会,那咱就开一下吧,李监,你有什么主意,拿出来议一议吧,咱是先打荆南,还是先打湖-南。” 荆南的首府是江陵城,也就是后世的湖-北荆州,而湖-南也就是后世的湖-南,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他们现在人在襄阳,自然是离江陵更近一些,两地之间还隔着长江呢。 但是,从政治角度上说,他们是接到了湖-南周保全的求援信,来帮周保全平叛的,这是他们的出师之名,而荆南呢,人家可老实了,老实到了一月三贡的地步,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这趟出来肯定是要顺手把荆南也灭了的,但怎么灭,什么时候灭,以什么借口灭,这里面的说法就比较大了。 这不是军事问题,这是一个纯粹的政治问题。 所以,慕容延钊索性先把这个问题抛出来,问问李处耘的意见,监军么,这种政治锅他不背谁背,这事也确实是李处耘来拍板比较合适。 李处耘胸有成竹,道:“我以为,可以先派一个使者,请荆南借个道,备一些劳军物资,再派三千水军襄助我等讨伐张文表,若他不许,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先把江陵城打下再说。” 慕容延钊和众将听了都点了点头,假途灭虢么,老掉牙的计谋了,但计谋不在于老不老,在于有没有用,荆南既然向大宋称臣,借道借兵自然就都是应有之意,拒绝了更好,打他都没有心理负担了。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那么,李监您觉得,派谁来当这个信使比较好呢?” “本监以为,新军都监孙悦,比较合适。” 哈? 孙悦一惊,我?信使?去江陵?这剧本不对啊!原本历史上不应该是丁德裕么? 慕容延钊闻言眉头一皱,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信使这种活,干好了自然是大功一件,可要是干不好,那就是掉脑袋的活了,假途灭虢这种计策一千多年了,除非荆南人集体智障了,否则根本就不可能识破不了,恼羞成怒砍杀信使的可能性可以说是极大,而以孙悦的才能和年纪,根本就没有必要冒这种九死一生的危险,去博这种功劳。 在慕容延钊看来,李处耘这是在公报私仇,就因为孙悦刚才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他就要逼迫孙悦去送死! 别说孙家跟他们家是世交,就算孙悦是他第一次见面不认识的一个人,他也不可能同意,否则他这个主帅以后还怎么混?他天下第一军人不要面子的么? “本帅没记错的话,孙都监才年方十一吧,如此国之重担,压在一个孩子身上,未免有些儿戏了吧,李监还是换一个人吧。” “慕容大帅此言诧异,不管他今年多大,既然穿着枢密院的官服,就不再是个孩子,这里是军营,难道还要讲什么尊老爱幼不成?孙都监乃是我大宋的第一神童,一代娇子,让他去,正好让荆南的土包子们看看,我大宋的人杰地灵。” 慕容延钊闻言双眼微眯,惨白的脸色晕起一坨红来,双手握拳上面根根青筋直冒,沉声道:“孙都监应该只是一军都监吧,他在枢密院官职几品?这等国使之事,让他这样的芝麻小官去做,不合适,莫让高继冲误以为咱们大宋目中无人,我看这样吧,我军久在山南,对荆南的风土人情熟悉一些,还是我来派人去做这个信使吧。” 李处耘道:“大帅此言差矣,孙都监官职虽低,却是赵枢密亲自收下的亲传弟子,让他去出使,才正显得我大宋的诚意啊,当然,若是孙都监胆小怕死,不愿意去做这个信使,那也没什么,我再换一个人就是了。” 说着,李处耘笑呵呵地看着孙悦。 凭他对孙悦的印象,这孩子是个怕死的性子,赵普让他随军他都扭扭捏捏的不愿意,何况是出使呢?更何况,他是铁打的前程,登天的路子,确实犯不上为了这么点微末之功玩命。 他也不是非逼孙悦去送死,只要孙悦在这大帐之中说一个怕字,他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堂堂枢密院神童,赵普的亲传弟子,军帐之中居然怕死,一个怂字怕是要跟着他一辈子了,不敢说断他的青云路,耽误他个三年五载总是没问题的。 这道理,慕容延钊当然也明白,闻言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桌子,双目中凶光连连,大吼道:“姓李的,老子特娘的是不是给你点脸了,真以为本帅是泥捏的不成?” 慕容延钊毕竟是沙场老将,这一发怒,只觉得滔天的杀意扑面而来,孙悦离着八丈远都能感觉得到,只可惜,他的身体确实不行了,如果吼完之后没有捂着嘴一顿咳嗽的话,气势就更足了。 李处耘可不是几十年后只知道读书的文人,说实话他本质上到底算不算文人都不好说,这样的气势自然吓不到他,反而见了慕容延钊一边咳嗽一边吐血的惨样,眼角闪过一丝不屑来,冷哼道: “哼,大帅这是何意,本监军可是听不懂了,送信么,凭什么别人去得,他孙悦就去不得?这事本就是我这个监军的权责,本监实是不知,大帅生的是哪门子闲气,况且孙都监是我枢密院的人,你这般为他出头作甚?孙悦!本监问你,你是不是不敢去?” 孙悦施施然站起,微微行了一礼,道:“大帅,您别气坏了身子,国之大事,义不容辞,我孙悦又不是贪生怕死的无用小人,我去便是了。” 第一百五十章 为难的高继冲 孙悦很清楚,高继冲的那个胆子跟他爹差的远了,根本就没有割据一方称雄的胆魄,自己这趟去不但一点危险都没有,而且还会立下功劳,李处耘这是在助攻。 所以,这有啥可争执的?咱去不就得了?万一慕容延钊吵赢了,把这白捡的功劳给别人可就不好了。 李处耘这回真的有点惊了,他本以为孙悦是一定会想办法拒绝的,这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工作了两年的时间,没看出来他有这么莽的一面啊!这要是真让人家砍了,自己岂不是显得异常小气? 堂堂枢密副使,以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害死赵普的徒弟,他还不得让人骂死? 奇怪了,这孩子不是挺惜命的么,这是鬼上身了? 不过,孙悦的这番表现看在别人眼里,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什么是铁肩担道义,什么是一身是胆,什么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是!出使敌国假途灭虢,这比直接劝人家投降也差不多了,能干这活的要么就是二傻子,要么,就是大仁大义大德大勇的真英雄,真豪杰。 在慕容延钊看来,孙悦有后台,有才华,前程似锦,完全没有玩命的理由,可是却毅然决然的站出来蹚这个雷,一方面固然是这孩子胆气过人,另一方面,当然就是为了不让他为难了。 他跟李处耘针尖对麦芒,肯定是要互相怼过一场了,而在这种几乎纯政治问题上跟李处耘开怼,对他来说无疑是在放弃主场优势,这孩子分明是为了不让他为难啊! 所以,当孙悦昂首挺胸的骑上马,准备奔赴江陵城的时候,慕容延钊特别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悦,若是高继冲敢动你一根汗毛,伯伯发誓,江陵城一定鸡犬不留,给你陪葬。” 这嗑唠的就很吓人了,孙悦连忙道:“用不着用不着,伯伯您放心,咱们大宋天威如日中天,那高继冲不过是刚接他班的一个小毛孩子,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啊,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过些时日,您请我在江陵城喝酒。” “嗯,去吧,我领着大军在你身后压上。” ………… 两天后,江陵城。 孙悦递送了李处耘的国书之后,被人恭恭敬敬地领着到了所谓的驿馆去休息。 荆湖风物,确实是大异于中原,江陵城虽然不大,却也还算是颇为富裕,这几十年中原大地上基本上没有几年是消停的,以至于相比之下年年都砸锅卖铁进贡的江陵城,看上去似乎比洛阳还要富庶些许,也是奇了。 孙悦知道,这么大的事儿,高继冲怎么也得跟他的幕僚商量商量才能给自己一个答复,所以倒也不急着见他了,索性就在驿馆里好好歇息了起来,这一个多月日夜兼程的赶路,可是把他给累惨了,他们初七上的路,年都没来得及过,而今天才不过二月初九,从开封一路干到江陵,可是遭了大罪了。 要知道,孙悦虽然在北宋属于不入流的芝麻绿豆官,但他现在的身份却是使者,代表了整个大宋,而荆南又称臣朝贡于大宋,所以孙悦的接待规格自然也是极高的,一应礼仪用物,全都恨不得拿出接待皇帝的架势出来。 所以么,当孙悦泡在满是花香的大浴池里,由七八个妙龄少女围在身边贴心的推拿按摩,帮他洗去风尘疲惫的时候,孙悦理所应当的闭上眼享受了起来。 爽~~! 孙悦实在是太累了,这天使专用的大澡池和专业按摩又实在是太舒服,所以孙悦洗着洗着,竟然神奇的睡着了。 几个给他按摩的姑娘面面相觑,纷纷瞅向其中一个年级最小的,“大人,怎么办啊。” 那小姑娘也是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叹息道:“这宋使好壮的胆魄,只身入敌营,居然睡得着?” 边上有侍女笑道:“说不定啊,是个没心没肺的傻的呢。” 女子道:“别乱说,可莫要轻看了他,听说此人乃大宋第一文臣赵普的得意弟子,有大宋第一神童之称,今日看来,实在是名不虚传,真想不到,大宋居然会派此人为使,唉,我南平危矣!(荆南管自己叫南平国)” 当孙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舒舒服服的躺在了雕花的大床上,回过头,发现自己身侧还躺着一个皮肤白嫩,身材娇小的萝莉,吓得孙悦蹭的一下就坐起来了。 什么情况? 孙悦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兄弟,哥们你能用了? 很显然,他这是想多了,这丫头只是单纯暖床的,毕竟正月的天,江陵也挺凉的。 “天使大人您醒了?天使大人您一定是旅途劳累了吧,这一觉睡得可真是香甜呢。” “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您可要用膳?” 孙悦闻言还真有些饿了,便道:“也好,那就麻烦你安排一下吧。” 这小丫头自然不会是普通的侍女,古时候虽然没有克格勃,但大同小异,总会有些特殊人才的,可惜了孙悦身体条件不行,否则他就能享受到无与伦比的乐趣了。 孙悦当然也知道这丫头是干什么的,不过他并不在乎,无非是拖延时间罢了,让荆南小朝廷可以充分讨论准备充足了再见他而已,若是能以美人计套出大宋的底线和打算那就更好了,当然,他们自己也知道希望不大。 孙悦一个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小孩子,能中个毛的美人计。 另一边,虽然天已经擦黑了,可是荆南小朝廷一点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他们在讨论,如何应付这大宋派来的使者。 所谓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说的就是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了,没招谁没惹谁,邻居家里死了节度使,跟特娘的我们有什么关系?假途灭虢这种计谋早就算不上什么计谋了,这跟直接命令他们投降又能有什么区别?刚刚继位国主的高继冲彻底的懵了,怎么办! 说实话,荆南是有拒绝的资本的,他爷爷他老爹能在这乱世中割据一方,荆南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的,倒不是有什么雄关天险百战精兵啥的,而是因为这是一块四战之地! 所谓四战之地,就是他同时接壤南唐、后蜀、大宋、湖-南四个政权,之所以能允许他活着,无非是需要这么一块地方做缓冲而已,但换言之,只要他能稍微支撑那么一两个月,他可以同时向其他三个国家请援!毕竟,谁愿意挨着大宋做邻居啊。 南唐会不会派兵不好说,但是后蜀的孟昶却是一定会发兵来救的,这位后主的中二病已经晚期了,天天惦记着北伐中原,憋足了劲的要跟中原天子叫板呢,只要一封求援信,十万援军不成问题。 那么,要不要拒绝大宋的无礼要求呢?如果要战,这信使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奇袭 高继冲决定见孙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吃完饭以后了。 其实高继冲还想多拖两天的,但孙悦一句话就给他整懵了:“慕容主帅的大军就在路上,如果你们想等到兵临城下之后再谈也随你们。” 一整天的时间,孙悦觉得自己已经够意思了,到底要怎么办,荆南小朝廷应该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再商量无非也就是扯皮而已。 当孙悦来到荆南所谓的王宫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只见大殿上两排甲胄鲜明的刀斧手,整整齐齐的在朝他行注目礼,那足有半米的宽大斧刃似乎还闪着寒光,这让他毫不怀疑,只要高继冲一声令下,自己就会变成饺子馅。 情不自禁的,孙悦就咽了口口水,虽然孙悦熟知历史,知道高继冲的胆量,自己这一趟出使必然是有惊无险,但本能的还是对此有些发憷的。 孙悦暗暗的告诫自己,绝对不能怂,自己现在代表的可是整个大宋,今天这一幕很有可能是要写进史书的,这要是怂了可就遗臭万年了,想想痛揍俄国大力士的霍元甲,想想佛山黄飞鸿,想想*****,想想血液里流淌面条的功夫熊猫,无论如何不能有失国体。 老子就算变成饺子馅,也要做一盆帅气的饺子馅。 “高国主这是什么意思?打算与我大宋开战么?若如此,请斩孙某项上人头,不过本使来时慕容主帅曾跟我说,若我有事,江陵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高继冲登时脸就绿了,他当然不敢与大宋开战,整这套无非也就是想吓唬吓唬孙悦,他听说这个孙悦只是个小孩子,万一能吓唬住,探出大宋的底线了呢? 却没想到,这小娃娃居然如此的强硬,或者说,大宋居然会如此的不留余地,难道这就是大宋的底线? “哈哈哈,尊使莫要误会,这可不是刀斧手,这是我荆南的金瓜武士,尊使若是不适应,我让他们这就下去。”说着,高继冲一挥手,两排‘金瓜武士’呼呼啦啦的全都不见了,高继冲还特别客气的将孙悦请到他的位置上坐下,他自己则主动坐在了下首的位置,以表示荆南对大宋的臣服。 孙悦也笑了,笑的好像刚才的不愉快全都不存在似的,“高国主,李监军的信可看了?我大宋发义兵湖-南讨伐叛贼张文表,实在是急呀,那张逆现已攻陷了潭州(今长-沙),周节度他们岌岌可危,晚一步,恐怕就会有那不忍言之事发生啊,所以我大宋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向贵国借个道,我们总不能绕到南唐去吧?您放心,只是借道,绝对没有假途灭虢的意思么。” 高继冲心说,谁特码信你谁缺心眼,可话却不能这么说,大宋如今已经拥有一百一十一个州,九十六万户人口,士兵更是柴荣留下的百战精卒,水陆军兵种齐全,领兵的还是大宋第一军人慕容延钊,他难道能像三国里的诸葛亮一样,大言不惭的说一句滚吧,下次想一个新鲜点的计谋再来,这可能么? “尊使明鉴,上国所要的一应劳军物资,我荆南绝不敢缺少半分,三千助战水军也绝不是问题,只是我荆南百姓久不识兵戈,恐惧王师,能否在百里之外的荆门备下物资款待王师?” 高继冲的姿态放的很低,意思也很明确,只要你大宋的军队不进江陵城,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荆南人的算盘打的很精明,军事对抗,他们肯定是不行,想坚持到后蜀来援都费劲,况且大宋不好惹后蜀难道就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么?所以他们决定,尽量在政治上不留任何的把柄,尽量不给他们发兵的借口,托一天算一天,只要托的时间长了,孟昶收到消息自然会做出相应的反应,到时候两个大国相互博弈,他们趁机左右逢源,说不定这一劫就过去了。 经过他们幕僚的一致认定,大宋的皇帝赵匡胤啊,是个要脸的人,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前几年征讨李重进的时候,隔江就是又肥又软的南唐,大兵们磨刀霍霍的眼看着就要杀过去了,南唐派出了他们的英雄冯延鲁来到江北对赵匡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献上了丰厚的进贡,赵匡胤在实在找不着借口的情况下,不是也退兵了么。 有这样的先例在,多多少少也给了荆南人一点底气,他们相信,只要自己拿出比南唐恭敬十倍百倍的态度来,一丁点借口也不给大宋,大宋对他们就无可奈何了,至少可以把时间拖下去等到后蜀做出反应掣肘大宋,等大宋平了湖-南班师回朝,自己就可以歌照唱舞照跳,继续过自己舒坦的小日子了。 多么卑微的幻想啊。 至于慕容延钊是否会满足他们的幻想,那就不干孙悦的事了,孙悦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来借道的,现在道已经借来了,那么自己的任务也就算是圆满的完成了,可以回去复命了。 二月九日,孙悦完成了使命,在荆南的王叔高保寅的陪同下,带着荆南足有几百大车的劳军物资,在江陵城百里之外的荆门,终于等来了慕容延钊的大军,一路上,宋军平平稳稳不费半点周折的读过了归州和峡州的两处天险。 接待高保寅的是监军李处耘,李处耘先是表彰了孙悦深入虎穴的大无畏精神,然后笑呵呵的告诉高保寅,他们的主帅慕容延钊实在是身体不适,舟车劳顿已经累倒下了,等晚上他老人家的身体好一点,就要亲自设宴招待你们了,不过你们别怕,我们这次来啊,真的只是单纯的来借个道滴,感谢你们的劳军物资,我们收下了,明天我们就在荆门拐弯,绝对不会去惊扰江陵的百姓滴,你们现在就可以派信使回去报个平安了。 高保寅本来,还心有疑虑,可是等到晚上他真的见到慕容延钊的时候心里的大石头也就放下来了,慕容延钊比孙悦前几日见他的时候还要憔悴,大宋威风八面战功赫赫的慕容大帅都病成这个熊样了,却依然坚持亲自作陪,这是多么给荆南面子啊。 至于上午亲切热情的监军李处耘为什么并未出席这场欢迎的盛宴,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而此时,并未出席在酒宴上的李处耘,却已经全身披挂好了甲胄,手按配剑冷着脸的召唤了跟他一道二来的枢密院全体同仁,命令道:“出发。” 众人都懵了,出发?去哪? 李处耘冷冷地命令道:“趁着敌军不备,诸将随我奇袭江陵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实话,李处耘的脑回路让一众枢密院的精英都有些跟不上了。 怎么个意思?奇袭江陵?理由找到了么就打啊,再说就算要打,这么大的事不应该是由慕容延钊下命令么? 现在慕容延钊可是正跟荆南的使节一块饮酒作乐大谈特谈两国友好呢,您这头连个声都不吱,叫上人直接就要抄人家大本营去,这不是打慕容延钊的脸么,你俩到底谁是主帅谁是监军啊! 孙悦闻言暗暗地叹了口气,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一切,跟历史上一模一样,李处耘为了跟慕容延钊争功,已经彻底的疯了。 大宋打荆南,还用得着奇袭么?开玩笑,慕容延钊亲自动手,小小的江陵城能挺得住三天都算他们荆南人善战,如果想要耍流氓的话何必还玩什么假途灭虢呢?大宋的问题不是打不过啊,大宋差的是理由,是借口啊! 如今,人家满足了天朝上国的一切要求,恭恭敬敬的把王叔都派出来了,主帅正亲自陪着人家喝酒,你特娘的突然又要玩什么奇袭,这不是神经病么! 千万别以为借口什么的不重要,这里面有一个政治正确的问题,要知道五代十一国啊!除了孟昶谁不对大宋拼了命的跪舔,赵匡胤前些年从长江退兵,固然主要原因是害怕契丹突袭他的老巢,可这其中确确实实是有几分理屈词穷,找不着借口啊。 连打南唐都还讲究个名分呢,区区荆南弹丸小国,还用得着来不宣而战的这一套么?还是在人家跪在地上伺候你的前提之下?你让吴越、南汉、南唐等一大帮朝大宋进贡的那些其他国家和小节度使怎么想,你大宋这个宗主国说话是放屁啊! 但李处耘却已经完全不管这些了,按说他堂堂一个枢密副使,起码也是一个文官,这点政治头脑不可能没有,但他真的是已经不管不顾了,孙悦不在的这几天,他跟慕容延钊几乎没有一个时辰不在吵架,而令他感到无比心塞的是,不说慕容延钊的嫡系山南军和各州来助战的厢军,就俩他亲自带来的禁军,也不怎么拿他这个监军当回事,除了枢密院里的这帮同僚,他竟然连一个支持他的将领都找不着。 毕竟,慕容延钊在军中的威望太高太高了,而五代十国,将士们已经习惯无视监军了。 对此,李处耘是不服的,他想不明白,一个眼看着就要病死的半瘫痪主帅,怎么就让那些将士们这么死心塌地呢?难道这些将士们就不知道谁才是帝国的宰相,谁才是官家的心头肉么? 这不是他跟慕容延钊两个人的矛盾,这是大宋开国四年来,重文轻武的政策和五代几十年来武夫当强的习惯之间的冲突啊,于是,他就有点疯了。 他要一场,与慕容延钊无关的,只属于他自己的,酣畅淋漓的胜利!他要直接在慕容延钊没反应过来之前,把荆南给打下来,今天,就是他的机会。 他下令,不服者,军法从事。 于是,酒宴上跟高保寅喝的正美着呢的慕容延钊,突然听说李处耘已经领着几千人去玩突袭去了,气的直接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昏过去了。 另一边,李处耘领着一票禁军,往江陵城跑着。 其实李处耘他们的偷袭时机并不是特别好,一百里的距离,这本身也是高继冲给自己预留的安全距离,毕竟是人家的大本营,你都奔袭一百里了,还指望人家毫无察觉不成?顶多也就是迎战的仓促一些罢了。 李处耘却不在乎,他也从没想过要打一个顺风仗。 谁要是以为他是个纯粹的文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他是个将门虎子,现在干文官才是真正的阴差阳错,他爹李肇乃是后唐时期的检校司徒,后唐讨定州的时候遇上契丹,李肇率军断后力战而死,而他年轻时比自己老子也不遑多让,年少时徒迁开封,正好赶上耶律德光南下,史称他独当里门,射杀十数人,战了一天一夜,乱兵退去,而他们家却毫发无损。 再想想他那个敢于孤军冲阵耶律休哥的儿子,他李处耘难道还怕什么苦战么?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巴不得有一场险死还生的血战,来点缀他一生的荣耀,让自己青史留名呢。 不过么,他又一次失望了。 当他来到江陵城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不是江陵城有多么严正的军阵鹿角,铜墙铁壁。 恰恰相反,他看到的是彻底洞开的城门,和领着满朝文武带着大批大批金银珠宝,恭敬等在城外的高继冲! 什么情况? 李处耘不由冷冷的问高继冲:“你这是干嘛呢?” 高继冲苦笑了一下,不卑不亢地道:“闻王师远来,特出城相迎,江陵城府库之中的金银财帛尽数在此,小王愿全都送于王师劳军,只求王师,莫要进城扰我百姓了吧。” 高继冲是无奈的,他听闻李处耘来奇袭的消息之后他就彻底的无奈了,反抗么?似乎应该是反抗的,他手里还有三万大军,三万对慕容延钊的十万,借城墙之固未必就不能坚持几天,更何况这轻骑而来的李处耘呢。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荆南立国几十年,从来靠的也不是刀兵啊。 他坚信,大宋的新皇帝赵匡胤是要脸的,种种证据都表明这个皇帝是要脸的,我都恭敬到这个地步了,就差亲自去舔你鞋子上的泥土了,你难道还要对我不依不饶,赶尽杀绝么? 当年的柴荣和李存勖,好像也没不要脸到这个地步吧,求求您拿我当个屁,放过我吧。 或许,如果是赵匡胤亲自征讨,他这一套真的就成了,因为赵匡胤先是一个皇帝,一个政治家,然后才是一个军事家,他也确确实实比柴荣和李存勖都要脸。 但是,李处耘却是一点脸都不要的。 “你就在此站着,哪也不许去,慕容主帅随后就到,韩崇训孙悦,你二人领本部人马在此看好他们,尤其是看好身后的那些金银钱帛,任何人稍有异动,杀无赦!将士们,随我入城!” 第一百五十三章 慕容延钊之殇 老天爷恰到好处的下了点小雨,直接将荆南的文武百官浇了个透心凉。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高继冲的心里仿佛被刺刀狠狠的宰。 他想不明白啊,大宋怎么可以完全不按照规矩出牌啊,假途灭虢,最起码也得是先借道,等灭了敌人之后,在回军的时候顺便再灭这个虢啊,怎么能先拿好心借道的人开刀呢? 孙悦却是偷偷把韩崇训叫到了一边,商议道: “韩哥,看着点弟兄们,别怠慢了他们,这些人送回开封之前一根毛也不能少。” 韩崇训点点头,“我晓得的,就可惜李监军不让咱们进城,这破城之功,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啊。” 孙悦笑笑道:“一个几乎投降了的空城,有什么功不功的,今天这事儿李监军到底是功还是过都不一定呢,相比于荆南,湖-南才是真正的目标,不过……” “不过什么?” “你觉得,慕容主帅和李监军,今天之后还能公事了么?” 韩崇训苦笑,老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手里握着重兵的大将?慕容延钊若是一般的节度使也还罢了,人家以前做过点检啊,官家都要叫他一声兄长,这要是还能忍,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韩大哥觉得,若是日后李监军和慕容主帅发展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咱们新军应该听谁的?” 韩崇训笑的更苦了,道:“我也不知道啊,按说咱们是李监军带出来的,他又是枢密副使,这……” “韩兄,咱们这批带出来的禁军,其他人都是侍卫司,只有咱们是殿前司啊,慕容伯伯命不久矣,昨日黄花,这谁都知道,但是军中到底还是要讲几分袍泽情谊的吧,这要是惹了老帅不快,回去以后还不被人排挤死? 况且令尊如今是殿帅,慕容伯伯是他的老大哥老上级,你这身份夹在中间,不管干什么,多少都得会代表一点令尊的意思,三衙与枢密院的矛盾现在正厉害着,这次之后肯定更厉害,你这个殿帅公子要是帮着枢密院去欺辱殿前司的老点检,好说,不好听啊。” “那你的意思,是向着慕容主帅?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我毕竟是个军人,他李处耘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可那毕竟是你的上官,你这么得罪他,不怕他给你找别扭么?” 孙悦苦笑道:“无妨,习惯了,他跟我师父互相争斗,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觉得他不会是我师父的对手。” “那好吧,这次出征荆南也就是捎带手的事儿,湖-南才是真正的目标,看现在这架势,咱们的主帅和监军,肯定是要水火不相容了,咱们就是想再和稀泥,恐怕也没机会了,我爹说你脑子好使,让我在政治上的事儿多听你的,既然你决定了,那咱们就帮着慕容主帅怼他。” 孙悦闻言不由得乐了,他知道,其实李处耘的作死才刚刚开始,后面他要做的可是要违抗军令的事,就算他有便宜行事之权,但毕竟他就是一个都监,他这个监军可不敢像李处耘一样强势,根据他给新军定的规矩,战事上的事儿监军是要无条件服从主将的,若是韩崇训不鸟他,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 大雨中,荆南的这些人或是淘淘大哭,或是颓废无助,甚至还有当场昏死的,孙悦生怕这些人出个三长两短, 孙悦也暗暗地叹息了一声,见高继冲穿的单薄,便吩咐人取了一个披风先给他围上,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一旁坐下。 “高国主放心,我大宋的官家是个仁德之主,绝不会为难于您和荆南百官,我们还在开封城建了豪宅大屋,置办了美婢家仆,等高国主以后住进去,保证一应生活绝不会比您现在差上半分,您安慰一下大伙,别哭了吧,这大雨天的,再哭出什么事儿来。” 高继冲冷冷地看着他,嗤笑道:“你觉得我会信?天使大人,若我没记错,几天前,就是您口口声声的跟我保证,大宋只是借道而已,可是现在呢?呵呵,高某已经是阶下之囚了,何必还跟我惺惺作态呢?” “唉,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真不是官家的意思,大宋确实是有灭荆南之心,那是因为咱们本就是都是炎黄子孙,天下一统乃是大势,高国主想来心里也早就有所准备,但,今天这事儿,莫说官家,就连慕容大帅事先都是不知的。善待荆南百官,是官家在出征前,特意交代的。” “呸!” 没想到,高继冲一口吐沫喷在了孙悦的脸上。 韩崇训一见之下撸胳膊挽袖子就想要来教训他,却被孙悦给拦住了,人家国家刚亡,还是以如此透心凉的方式亡的,难道还不让人家发泄发泄么,这帮人对赵匡胤来说老有用了,这时候要是揍他一顿,万一他想不开自尽了算谁的? 不仅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孙悦还得吩咐将士们整点姜汤给这帮人喝,然后亲自去将那些年岁比较大的老臣请到帐篷里,礼遇有加的对待。 大概折腾了小半天,都到了晚上了,这帮人的精神才算是缓过来了一点,而慕容延钊,终于也姗姗来迟的到了。 孙悦再见到慕容延钊的时候也当真是大吃了一惊,因为慕容延钊,是躺着到的。 慕容延钊本来身体就不好,本就是拿这一仗当做最后一仗在打,甚至还效法古人特意在军帐之中备了棺材,被李处耘这一气,算是彻底气坏了,整个人躺在担架上,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嗝屁似得,吓得孙悦都不知如何是好了,熟知历史的他知道,慕容延钊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命了。 “主……主帅?” 韩崇训也懵了,他和孙悦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顾出身站在慕容延钊这边,转脸这位大腿就变成了这幅熊样,换了谁能不慌啊。 慕容延钊艰难的从担架上站起来,孙悦赶紧一把上去扶着,一上手只觉得他浑身都是冰凉的,堂堂主帅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几乎是靠在孙悦的身上才能站住。 “李处耘呢?高继冲呢?” “高国主已经被下官请进了大帐,暂时并无大碍,李监军今天中午就进城了,命我们在此看守等候大帅,大帅,您还是随我进账中休息吧,保重身体要紧,十万大军,可不能没有大帅啊。” “还特么休个毛啊,快,快带我去见高继冲。”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刺客 兵不血刃,李处耘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一座完完整整的江陵城。 站在军事角度上来说,这应该算是一场伟大的胜利,而李处耘也彻底因此一战在军中脱颖而出,一般的将士也不再拿他当普通的文官去看待了。 虽然,政治上他做的可以说是一丝面皮都不要了,但政治上的事儿本来也不是这些大兵们应该去考虑的,大兵们考虑的是谁能带他们打胜仗,谁能让他们打漂亮的胜仗,谁能,让他们在打完胜仗之后捎带手的往兜里揣一点钱花。 江陵城是不战而胜的,所以破城抢三天是不可能的了,李处耘好歹还算没彻底的疯掉,最起码他并没有下达屠城之类的命令,但是为了拉拢军心,为了跟慕容延钊相争,对于一些小小的抢劫之类的,他也就不去管了。 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筛,通常来说越是能打的军队狼性就越重,所以虽然赵匡胤时时刻刻想着仁义,但这些将士们,却跟真正的饿狼也没什么两样,于是,禁军将士们都抢的嗨了。 破城抢劫这种事儿,向来都是主帅非得要干,监军死活拦着不让,可这回的宋军却是邪了门了,李处耘在破城当天颇有放纵,而慕容延钊这个主帅却死活拦着不让,再加上李处耘威风八面十足硬气,而慕容延钊却是一副战都站不起来的样子,不知不觉中,他们俩的角色彻底的颠倒了,而与之一同颠倒的,还有将士们的军心。 慕容延钊的确是威名赫赫,但威名这东西并不能当饭吃,尤其是你身为主帅居然还拦着我们不让抢劫,这不是挡我们财路么?要知道对于这些职业士兵来说,一辈子也不见得有几次这种破大城的机会,虽然不能屠城,但至少可以在兜里抢一些金银补贴家用,至少可以玩一些平日里只能仰望的女神,提着脑袋拼命为的难道不就是这些么? 所以仅仅一夜之间,禁军的将士们就不太认同这个原来的老帅了,本来他们也是李处耘带出来的么,倒是有不少人直接就朝李处耘跪舔了。 对此,李处耘很是满意,虽然这满意的代价有些大,整个江陵城一片惨嚎,但在李处耘看来这都是正常的,也都是值得的,而且他也是比较克制滴,至少严令将士不许放火了么。 所以孙悦走在街上,入目之处到处都是荒唐之景,不敢说是人间地狱,也算得上是群魔乱舞,到处都是哭喊之声,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乱兵,家中男丁多的还好,毕竟这不是屠城,将士们随便勒索一点钱财也就罢了,可那些家里男丁少的或是男人顶不住事儿的可就惨了。 大街上,随处可见赤着身子哭嚎的女子,鲜血会刺激男人的兽性,平常一天一次的小伙,在这种时候不玩上个十个八个就感觉好像亏了一样,街角处,沟渠里,到处都是哭喊与狂笑交织的声音,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中夹杂着淡淡的淫靡之味。 野兽进化成人需要几万年,而人退化成野兽,或许只需要一天。 现代过来的孙悦哪里见过这般景象,他穿越过来这几年一直生活在歌舞升平的开封,有时候几乎都忘了自己还身处乱世,赵匡胤陈桥兵变的那天每一个将士都被赵匡胤给管的规规矩矩的,再加上那些将士大半也都在开封安了家,因此那天普通的老百姓也没死几个人,他甚至几年来都没见过几次血。 而这一次,看着一个一边在大街上辛勤耕耘身下女子,一边露出满嘴大黑牙笑着跟他打招呼的老兵,孙悦实在是忍不住,直接就命令手下亲卫将人杀了。 杀完人之后,孙悦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滚,忍了一下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吐了,越吐就越是厉害,一口气把花花绿绿的胆汁都吐出来才算完。 刚穿过来时候亲手杀人他都没吐,现在命令手下杀人,他却吐了。 “悦哥儿,这不是咱们的兵,您这样……会有麻烦的。” 孙悦满眼血丝的扭头看了韩崇训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惨白惨白的,不过人家好歹是土生土长的五代人,他爹也没少干这种类似的事儿,承受能力比孙悦好多了。 “咱们自己的将士,都归拢好了么?政委都看着呢?” “嗯,之前你都三令五申的强调过了,各个营的政委都组织了执法队,看见咱们自己人劫掠百姓的,直接杀无赦。” “将士们可有怨言?” “多少还是有一点吧,不过咱们毕竟跟他们不一样,况且咱们的那几个政委,平日里跟将士们朝夕相处,威望也都挺高的,应该还管的住。” 孙悦沉默了一会,一声叹息,闭着眼睛不愿再去看这满城的疮痍。 “宋狗受死!” 冷不丁的,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喝,孙悦一回头,一支羽箭直直的朝着他面门而来,还没等孙悦有所反应,铛的一声,羽箭就被韩崇训给打飞了,后知后觉的孙悦刷的一下后背就湿了。 刷刷两声,几个盾牌兵已经连忙持着大盾将韩孙二人严严实实的保护了起来,却见不远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萝莉,一把扔掉几乎比她人还高的大弓,手持一把短剑,三步并做两步的朝孙悦冲了过来。 这丫头,竟好似认识孙悦一般,别人全都不理,一心往孙悦身上扑去。 孙悦连忙喊道:“不要放箭,抓活的。” 孙悦已经将来人给认出来了,说起来这女子还跟他有过肌肤之亲呢,正是他出使时服侍他的那个女官,若不是因为小孙悦无用,或许他已经把人给办了。 “无耻宋狗,我南平哪一点对大宋不敬了,哪一点做的不当了,你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是借道么,我玲珑真是瞎了狗眼,怎么就信了你。” 孙悦苦笑,这话跟高继冲的质问一毛一样,他却无言以对。 这女子身手不错,剑法也颇为犀利,但到底年少力弱,又是个女人,要不然刚才那一箭韩崇训也未必当的下来,哪里是那些如狼似虎的禁军的对手,一听自家都监要活的,笑着用刀背咔咔两下打在女子的腿上,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给擒下了。 “又见面了啊姑娘。” “无耻宋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唉!”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执法队 将五花大绑的小姑娘随手扔给一个亲卫拎着,孙悦一时也想不出应该怎么处理她。 杀了吧,未免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也是跟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可要是放了吧,万一她一会再给自己一箭怎么办,刚才自己可是差一点就死在她手上。 这种女人大多都是养在宫中专门培养的孤儿,孙悦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无奈之下,就只能先这么着,反正他们在江陵城也待不了几天。 正打算处理她,便听不远处传来嘈杂,闹腾,叫骂的声音,似乎是要打起来似的,孙悦和韩崇训连忙跟过去看了一下,却是两伙宋兵在持刀对峙,中间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姐姐,正目光空洞的抬头望天,通过侧脸看,女人长得很漂亮,身上残留的衣物也是绸缎的碎料,原来十之八九是谁家的富贵小姐。 这是抢人抢出矛盾来了?还是说有人要插队? “姓卓的,你特娘的拿把刀吓唬谁呢,就你有刀是吧。” “不是吓唬你,奉大帅之命,归拢将士,不服者杀无赦,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诸位请随我走吧,这江陵城压根就没怎么打,抢了半天,也差不多了。” “大帅?对不起,我们是京里来的禁军,只听李监军的命令。” “你敢对大帅不敬,不听号令?” “怎么,你想跟我们火并?” 这帮禁军人数不少,大概二三十人左右,与慕容延钊的这些亲卫可以说势均力敌,因为都是侍卫司的人,所以他们与慕容延钊倒也并没有什么恩义,有李处耘给他们撑腰,倒也并不怕这所谓的执法队。 孙悦闻言大体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缓缓的走上前去,“大叔,慕容主帅下令不听号令者杀无赦了?” 孙悦和韩崇训的身份还是比较特殊的,一个是韩帅的儿子,一个是赵枢密的徒弟,所以他们在禁军中虽然官职不高,但地位却并不低,一见他来了,两伙人一时间都有些慎重,毕竟谁也不好判断他要站在哪一方。 说真的,这种乱糟糟的情况下,就算他们宋军自己火并,死人了也是白死。 “不错,慕容主帅在收拢全军将士,乱局必须在天黑之前结束,否则,不堪设想。” 孙悦点了点头,“那还跟他们墨迹什么?新军听令,协助山南的弟兄,杀无赦!” “孙都监!你别忘了你也是禁军!你要胳膊肘朝外拐么?” “我不管什么禁军还是山南军,将在外不服从主帅的命令,死有余辜,动手!” 说着,孙悦的将士一拥而上,和山南军一起,三下五除二的就砍倒了七八个人,剩下的禁军一看真动手,一时间也有些慌,纷纷一哄而散,转脸就跑的没影了。 “孙都监,谢谢您了。” “兄弟客气了,怎么称呼?” “姓卓,双字柏鑫,您叫我老卓就行。” “那好,不过恕我直言,老哥领队执法,这人手带的……未免有些少啊。” 老卓闻言苦笑一声道:“姓李的这一手玩的太特娘的绝了,为了跟主帅争军心,简直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大帅压根就不敢让大军进城,真正能信得过的也就是我们这些亲兵营的兄弟,四下一散,可不就人手不够了吗。” 孙悦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样吧,我的人手属于殿前司,也是慕容伯伯的老部下了,而且我的新军跟其他军队不同,每一营都设有政委,并且有便宜行事之权,若是老哥不嫌弃,咱们一块吧,两家合力,也省的再闹出这种笑话。” “这……” “您可以放心,我的兵信得过,这位是我们指挥使,韩帅的公子,韩帅和慕容主帅的关系天下人皆知。” “好,那就多谢孙都监和韩指挥使了。” 孙悦吩咐道:“去通知各营,以营为单位四下寻找主帅的亲卫营,帮忙执法,遇到刺头直接杀,韩兄,咱们反正也左右无事,便跟着老卓在城里溜达溜达吧。” 韩崇训想了想道:“也好。” 一路上,孙悦跟老卓一起,忙活到天黑共杀了十多个人,老卓将人脑袋直接在自己腰间系了一圈,威慑效果十足,到了后来基本上倒也不需要怎么动手了。 倒是那个女刺客颇为诧异地道:“想不到你这宋人还有些良心。” 孙悦闻言叹息一声道:“姑娘,你说汉语,我也说汉语,你们信仰孔孟之道,我们也信仰孔孟之道,大家车同轨书同文,本就是一家人,何必非要分什么大宋人荆南人?大宋开国不过三年多的光景,荆南从高季昌开始算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十年,哪里来的国仇家恨?说到底,咱们都是汉人啊,难道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不好么?我大宋对荆南百姓是一视同仁的,绝不会有任何的歧视,您也看见了,慕容主帅把亲兵营都派出来执法了,你又何必执着于仇恨呢?” “切,毛都没长齐,硬都硬不起来的小屁孩,大道理还说的一套一套的。” 孙悦脸一红,不搭理她了,韩崇训闻言不由面露古怪之色,这俩人之间,有故事啊! 偷偷问孙悦道:“兄弟,你真的……硬不起来?” “滚,我特娘的今年刚十一!” “兄弟你不行啊,我九岁就破身了,我这有一种药,小孩子也能使,要不你试试?” “滚滚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这玩意你得等他自然发育,没熟的瓜果还不甜呢,何况是小兄弟?万一你以后娶了媳妇发现不好使了,生不出儿子来咋整?” “好啊你,刚才我还救你一命,你居然诅咒我生不出儿子,我看你是讨打。” 出征这一个多月以来,孙悦和韩崇训愈发的熟悉了,现在偶尔也会互相打趣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虽然两人都明白,孙悦以后绝不会止步于一个都监,韩崇训也不会止步于一个军级指挥使,他们真正搭档的日子很可能就是这一次,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借此机会建立真正的友谊。 只是到了晚上,来到江陵王宫开会时,孙悦心里却是一沉,慕容延钊居然不在,李处耘大刺刺的坐在了首位上,而一众禁军将领们,瞅他们的眼神也颇为不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怼 “人齐了?那就议事吧,老丁,你先来汇报总结一下吧。” “是,江陵城兵不血刃,三万荆南将士束手就擒,乃是近年来少有的大胜,这全赖监军大人明断,我方么……共伤亡了一百零一人。” 李处耘摆了下手:“既然是兵不血刃,这一百多个伤亡是哪来的?” “这个么……是慕容主帅晚上收拢将士的时候,执法所杀的。” “杀了一百多个?是谁杀的,这么狠的手啊。” 老卓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道:“监军,您这是什么意思,末将乃是奉了帅令执法督军,莫非您还觉得我杀错了不成?慕容主帅何在?军营中什么时候轮到监军发号施令了?” 李处耘淡淡地道:“慕容主帅身体不适,已经休息去了,这军中之事,自然便是由我来做主了。”其实慕容延钊是下午的时候又跟他吵了一架,活活气昏过去了。 “你……那好,就算是您做主,可我奉命执法,总没有错吧。” 李处耘冷哼一声道:“奉命执法,要杀一百多人?有人跟我说,你借着执法之名,杀我禁军将士泄愤,这又怎么解释?” “你……你们禁军这是欺负人啊!” “话不能乱说,本官身为监军,自然要严格军法,一百多人到底都是死有余辜,还是你乱开杀戒,总得调查一番才是,来啊,先把人押下去,等查明真相了再说。” 老卓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被早就对他心存怨恨的禁军将士们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给治住了。 “你……你冤枉我,我要见大帅!大帅!!大帅啊!!!” 他又不是傻子,让这帮人压下去,能查出什么来?甚至都不用查什么,今晚上那些禁军就得扒他一层皮。 以李处耘的地位,当然没必要特意为难一个小小的亲卫营长,但慕容延钊这一病,却给了李处耘一种错觉,一种他可以掌控全军的错觉,这人既然杀了那么多禁军的将士,禁军的那些人自然看他不爽,加上他又是慕容延钊的亲兵,连带着这些禁军对慕容延钊自然也有了怨言,反正他和慕容延钊已经无可调和,何不用他这个亲卫来收禁军将士之心呢。 “监军大人且慢!” 眼看着卓柏鑫就要被压下去,孙悦再也坐不住了,只得出声阻止道:“监军,今天执法队执法的时候,我新军的政委们都是跟着的,卓营长更是一直跟下官在一块,下官可以作证,执法队今日所杀之人全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还请监军大人明察。” 孙悦此言一出,禁军和枢密院的将领官员们对他更是纷纷投来刀子一般的目光,要知道孙悦也是枢密院的编制,新军也是禁军的一份子,他们当然知道今天的事儿孙悦也参与了,但毕竟是同僚,所以故意没提他,可这时候孙悦站出来替卓柏鑫说话,这就十分招人恨了,甚至比卓柏鑫更招人恨,简直就是叛徒啊! 当然,这也跟禁军改制的时间毕竟不长有关系,赵匡胤将禁军一分为三,本就是希望三衙之间互相竞争掣肘,加上对殿前司又确实有点偏爱,因此这些侍卫步军司和侍卫马军司的将领们本来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 “孙悦,本官看在你是赵枢密弟子的份上,对你一再忍让,莫非你以为,本监军不敢斩你么?” “监军大人若是觉得下官说谎,大可以将下官一块押下去。” 众将士闻言一惊,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这孙悦好大的胆子,分明是要正面开肛啊! 李处耘闻言眼睛不由眯了起来,阴森的目光一遍一遍地上下扫荡着孙悦。 他真的在犹豫,要不要真的将这小子也给拿下算了,当然,杀人他是不敢的,毕竟这小子真的有几分本事,连官家那里都是挂了号的,但让人打他一顿,教教他什么是上下尊卑,想来就算赵普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反正这小子对自己不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孙悦,大家同出禁军,本监军本想给找枢密存些颜面,不与你为难,既然你自己站出来了,那就别怪本监军……” 话还没说完,却见韩崇训在后面淡淡的也站了出来,沉声道:“监军大人,新军规矩,战时一切以指挥使为大,人,自然也是我和孙都监一块杀的,甚至他也不过是挺我的命令罢了,我也可以作证,今日所死之人,全都是死不足惜之辈,若大人您想杀人,就请监军,先斩末将之头吧。” “你……” 李处耘愣了,实在是没想到这韩崇训居然会如此刚烈,如此毫不留情面的将他怼了回来,还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韩大哥……” “我说的本就是事实,新军之事,我才是第一责任人,有功劳我最大,有过错自然也应该由我来背,监军大人,请斩杀末将。” 李处耘闻言脸色被憋得通红,他如今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正是膨胀的时候,正是神经病的时候,居然被两个小辈给怼的下不来台,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他还真想一冲动把这俩熊孩子给宰了得了。 但是,终究他不是缺心眼,这韩崇训说话如此硬气,真要是掰扯起来,人家未必就会服软,万一再回嘴怼他两句,最后很有可能就真的变成那种不杀不行的份上,若是孙悦再跟他联合一气,他这个枢密副使也是有点罩不住的。 韩崇训可不同于孙悦,孙悦毕竟只是赵普的学生而已,而且还是他们枢密院的人,他占着大义怎么收拾都没毛病,可人家韩崇训可是韩重赟的亲儿子,嫡长子,又是纯武将,真要是无端受了他的欺负,韩重赟亲自动手揍他一顿他都没处说理去,再加上赵普那个老阴哔要是落井下石一番,自己也兜不住啊。 因此憋了半天,李处耘始终没胆子将他们来一块拿下,最终只得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才道:“既然你们俩都给他作保,本监军便信他一次,放了吧。” 说着,李处耘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了孙悦一眼,一甩袖子就走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惊喜(书单欠更一) “韩大哥,今天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挺身而出,我今天可能真的要吃苦头了呢。” “应该的,白天的时候不是都说好了要共同进退了么,既然决定了要站在慕容主帅这一边,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恐怕就少不了了,劳累了一天了,你快去休息吧,有惊喜哦。” “惊喜?什么惊喜。” “一会你就知道了,好了,不跟你瞎聊了,我这一天可是累坏了,回京了请我吃饭。” “哦,那是韩大哥快去休息去吧。” 说着,孙悦跟韩崇训拱了拱手话了别,就回自己的营帐了。 孙悦的官职不大,但也差不多够级别拥有独立帐篷了,就是有点小,毕竟他的新军自成一体,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独立团,他这个政委大小也算是军中小中层了。 一进被窝,孙悦蹭的就又跳下来了,一周开被子,发现白天刺杀他的那个小妞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了他的床上。 “原来这特么的就是惊喜啊。” 只见这小妞浑身上下被泡过的牛筋绳绑的死死的,反倒是将身材勒的凹凸有致,更具诱惑力了,一双水晶般的大眼睛通红通红的瞪着自己,那恶狠狠的劲头就跟要活吃了自己似的。 孙悦不由苦笑了一声,暗想,我特娘的又不好使,这惊喜给自己有个毛的用啊,有心想送出去吧,又发现还真不知应该送到哪去。 “姑娘,得罪了,我现在就把你的嘴上的麻核取下来。” 说着,孙悦伸手去摘,却见这小丫头松开之后一个甩头,一把将孙悦的手给咬住了,疼的孙悦直抽冷气,一个劲的用另一只手拍打她的脑门道:“姑娘你快松口,别咬,别咬,疼的慌啊。” 好一会,姑娘才松口道:“你怎么不喊?” “我一喊,外面的亲卫以为我怎么样了呢,万一进来二话不说把你乱刀砍死怎么办?” 姑娘切了一口道:“你还挺怜香惜玉。”说着,姑娘低头瞅了自己浑身上下的绳索一眼,冲着孙悦道:“你喜欢这个调调?来啊,我看看你能用了不。” 说着,小姑娘还似笑非笑地瞅了孙悦的两腿之间一眼,面露挑衅之色。 孙悦的脸色一黑,他的小兄弟不抬头,这是他现在最闹挺的伤痛,这特娘的要是好使今天非把这女人办了不可。 嗯,虽然这丫头也就是十一二岁跟自己差不多一般大,字后世的标准中还是个货真价实的萝莉。 上去就给了那个女人一脚道:“少废话,你往那边一点,给我留点地方,老子要睡觉。” “你……你可是要收了我?” “可拉倒吧,我这人惜命着呢,你就委屈几天吧,过两天大军开拔湖-南,自然就会放了你。” 女子委屈扒拉的挪了一下,突然变得楚楚可怜地道:“我,我勒的手疼,你给我松松。” “你当我傻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纯粹文官,给你松绳子,你要是松我骨头怎么办?” “可是……可是我想尿尿了,你总不能让我尿床上吧。” 孙悦想了想,取了把匕首,在女子的两腿之间划开了一个缺口,正好将羞人部位漏了出来,一抬头,正好看见她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黄豆粒大小的泪珠子噼里啪啦的掉。 “你还害羞了?我要是发育的早,几天前你不就是是我的人了?赶紧的,尿不尿,我去给你取个夜壶。” “臭流氓,小色狼!你……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还来轻贱于我,我……我不活了。” “不活就死去,谁拦着你了似的,使劲将脑袋照着桌角一磕,贼利索。” “你……那我尿床上,看你今晚还睡不睡。” 孙悦智障一样的看着她:“你尿床上,我大不了再要一套新的被褥,这套旧的正好给你扔地上用,到时候看咱俩谁嫌恶心。” “呜呜~你欺负人。” “赶紧的我都困了,你到底尿不尿。” “我……我尿。” 折腾了好半天,这女人终于算是解决完了生理问题,孙悦上了床去,发现被窝也已经被捂热乎了,脱个精光上来,搂着美人在怀,还挺舒服。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谁家老爷们睡觉还穿衣服啊,你是不是傻。” “你……你快穿上。” “就不。” 说着,孙悦还在小姑娘身上伸出罪恶之手,上下游走了起来,尤其是刚才剪开的那处,更是重点关注对象,还用上面刚长出来的几根毛草编了个蝴蝶结,恨的那女子牙根直痒痒。 这一切,孙悦做的都是理直气壮的,一来他们之前就已经一块睡过,二来,这女人差点杀了自己,还狠狠给了自己一块手表,自己这叫以德报怨。 ………… 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捎带手的拍了一把女人挺翘的屁股,见她睡得正香甜,便自顾自的穿上衣服,随便在军营里给她弄了一点早饭,直接放到床上,等他醒来之后自己吃,反正绳子是肯定不能给她解的。 出了门,孙悦直接来到帅帐,正好看见帐篷外值班站岗的是卓伯鑫,不由笑着打了个招呼道:“大帅醒了么?” 孙悦对他也算是救命之恩了,因此这老卓对他很是客气,连忙道:“早上的时候已经醒了,不过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素粥,大帅特意吩咐了,您要是来了就直接进去找他。” 孙悦点了点头,稍微松了一口气,慕容延钊醒了,他心里就有底气,否则凭他的这点微末官职要跟李处耘斗,还真是有点虚的慌。 “慕容伯伯,我来看您来了。” 慕容延钊此时正在两个亲兵手上按摩呢,一件是孙悦来了,顿时就笑开了花,连连道:“是小悦来了啊,快过来坐,坐。” 孙悦见慕容延钊的黑眼圈比上一次更重了,脸上青的乎的十分难看,不由道:“慕容伯伯,您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啊,要不咱们在江陵城多住些时日,您养好了身体再开拔吧。” 慕容延钊笑笑道:“命数如此,养不好了,将军老死于病榻,那是耻辱,我就应该醉死在潭州的庆功宴上。” 孙悦闻言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中国几千年来就没有言死的传统,面对这种生死离别,他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谢谢你挺身而出救了小卓,否则我非得再被他气出个好歹来不可,你身为他的下属,不好受吧,担不担心回去了他再欺负你啊。” 孙悦笑笑道:“没事儿,我都习惯了。” 慕容延钊笑笑道:“他,小人得志罢了,你放心,伯伯在军中混了三十多年,毕竟不是吃白饭的,不敢说能让他给伯伯陪葬,但至少伯伯能保证,他以后绝对当不成你的上官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独立行动 江陵城里仅仅待了三天,甚至都还谈不上稳定,孙悦他们就又要开拔,去打湖-南了,就连慕容延钊的身体都顾不上,抬个担架就走了。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一封信,一封周保全写给慕容延钊的信,信的内容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我已平定张文表之乱,您啊,哪来的回哪去吧。 这就比较搞笑了,他周保全是个十一岁的小娃娃,难道整个湖-南文武群臣的智商都退化成十一岁了不成?大宋整了十万大军出动了第一军人费了这么大的劲都到你家门口了,你一封信就让我们回去?拿你大宋爸爸当回事了么? 没什么可说的了,必须灭了他。 李处耘此时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兵不血刃的收复了荆南,不但禁军的将士一个没少,就连荆南原有的三万军队,现在也成了他的直接下属,他自觉甚至已经有了跟慕容延钊叫板的底气,二话不说,领着军队就冲了上去,结果让他大为光火的是,湖-南人居然胆敢抵抗他! 他们将一切桥梁拆毁,一路上坚壁清野,并在水路上用沉船和大石头将河道统统堵死,彻底断了宋军南下的路,使宋军难有存进,彻底把李处耘给惹的疯了。 这里说一下湖-南的地利条件。 湖-南割据政权相比于荆南来说,地理位置其实是更优越一些的,因为它东南西三面全都有崇山峻岭,只有从北边的荆南顺江而下是条坦途,这也是宋军管荆南借道的原因。 而湖-南人堵死河道,宋军入湖-南唯一的一条路就算是断了,不过如此一来湖-南与外界联系的通道也断了,所以这已经不是战略战术的问题了,而是湖-南人在向大宋表达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决心! 于是,李处耘就彻底的慌了。 为什么慌呢?因为从政治角度上来说,这一切都是他奇袭江陵惹的货。 本来么,他们是应周保全的求援信来帮他打仗的,虽然不知道周保全身边的大臣们都发了什么疯,但这对大宋来说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可是呢,李处耘兜头盖脸的给了高继冲一闷棍,他倒是爽了,却把湖-南人都给吓坏了,要知道荆南不管如何弱小,人家毕竟是个国啊,而湖-南自后周时就不称为国了,现在周保全名义上就是大宋的一个节度使而已,荆南这个附属国对大宋都谦卑成那样了,你照样把人家给灭了,若真让宋军进了湖-南,那还有我们的好了么? 所以现在,湖-南不但不让宋军来了,还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玉石俱焚的架势,算是狠狠的给了李处耘一个巴掌。 所以说么,假途灭虢,一定要先借道,等完成了主要目标之后,顺手再找机会把借道的给灭了,老祖宗留下的老计策是有道理滴,你看你乱创新,创出事儿来了吧。 对此,李处耘那叫一个气啊!只觉得自己一张老脸被周保全这个小娃娃在轮圆了左右的抽啊,这让刚刚膨胀起来的他怎么能忍?在他心里,这是他事业开始的地方啊,这是他李处耘三个字响彻寰宇写进青史的时候啊,他怎么敢反抗呢?他应该像高继冲一样,乖乖的走出王城,等待自己的征服才对啊! 所以最近这几天,李处耘越发的急躁了,整日里那眼珠子都是通红通红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大,军中杀的人也是越来越多,禁军与山南军的冲突也是越来越厉害,绝大多数人都看出来他的状态有些不对了,可偏偏他自己心里却没有一点哔数。 相比之下,慕容延钊就淡定多了,甚至身体也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这一两天偶尔都能骑一会马了,每日里领着大军慢慢悠悠的走,组织民夫清理河道,偶尔派出轻骑去前方侦查,一点都不慌。 这可是真的将李处耘给憋坏了,一天之内跟慕容延钊足足吵了三次,每次都是一个时辰以上,扯着嗓子喊得脸红脖子粗的,偏偏慕容延钊这回也不跟他生气了,也不自己昏迷了,对李处耘的话全都当狗放屁一样不去搭理。 全军的将士都看出来了,这两位再这么缸下去非处大事儿不可。 这一天,慕容延钊将孙悦叫到自己的大帐之中,示意他坐下,还让老卓给他倒了杯茶喝,整的孙悦受宠若惊的道“怎么了慕容伯伯?出什么事儿了?” “啊,刚才李处耘来找我,要于我分兵了。” “分兵?” “啊,他去打朗州,我去打岳州。” 孙悦皱眉道:“如此一来,他不成了先锋了么?” 慕容延钊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此理,不过依我之见,那李处耘现在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会速破朗州,来借此与我争功。” 孙悦点了点头,这段历史他也是只知道大概,细则早就记不清了,不过李处耘打的确实是挺快的,就是破的方法实在太坑。 “就现在我们俩的关系而言,分兵,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各打各的么,不过这样一来,我却是比较担心你的,我本想把你带去岳州的,但李处耘说什么都不同意,你又是禁军的编制,我也没法强求,可留在他身边,我又实在担心他对你不利,就把你找来,看看你是什么想法。” 孙悦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李处耘愣是将他这个监军给玩成了先锋大将,也是特娘的有创意了,但不管怎么说,自己是他直系下属这事儿还是变不了的,慕容延钊再罩着自己,毕竟跟李处耘还隔着一层,若二人分兵,自己跟着李处耘混,恐怕真没啥好果子吃。 但是跟着慕容延钊走似乎也不太好,一来这事儿名不正言不顺,腰杆子没那么硬,二来这也会让新军在禁军中显得太不合群,毕竟军队里还是很讲究派系的。 “慕容伯伯,我新军有便宜行事之权,只要能让我将在外,我就能对李处耘的军令有所不受,能不能以主帅的命令给我一个较为长期的,独立行动的任务?”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大的孙都监 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泛舟在八百里洞庭湖上,看彩霞将湖水染成昏黄,在船头上斟一壶糯香米酒,撒一把香饵入水看湖底百鱼争抢,当真是好不舒坦,这哪里是来打仗,分明就是来旅游的。 慕容延钊提兵去了岳阳,李处耘提兵去了朗州,而孙悦,却奉了命令去独取益阳,彻底脱离了大部队,在洞庭湖上走走停停,几天来一个敌人也没看见,真是跟旅游也差不多了。 按照慕容延钊的设想,他打下岳阳之后就会领军顺势继续南下去取潭州,然后再从潭州西进与李处耘合兵,简单理解,就是他们俩一个在西边打一个在东边打,而合兵的地方就是益阳,孙悦所部若能占了益阳,就成了两支军队的桥梁。 而八百里洞庭茫茫无边,李处耘就算是想给孙悦下什么命令,那传令兵都找不到人去,如此一来倒也不必担心李处耘给他掣肘或是陪他吃人,但坏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他孤军深入,万一被敌人包了饺子,他连个求援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慕容延钊对他也是真挺不错,因为他的战略任务比较特殊,特意还给他们配了一军山南军,指挥使不是旁人,正是他们之前救过的卓柏鑫,便于两军联络。 这可是慕容延钊手底下最精锐的力量之一,两伙人马加一块虽然也才不到一万人,但精锐程度却足以当两三万人用。 刚开始上船那两天,孙悦紧张的连尿尿都不敢抖,生怕一不小心从水底下钻出来个水鬼给自己来一刀,毕竟他这是第一次上战场啊!还是孤军深入这么高难度的技术操作,他都不知道第一宿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不过也就是那么两天,很快的,当发现洞庭湖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彻底放松了,悠悠达达的在湖上逛了起来,甚至还让水性好的将士下湖挖了新鲜的莲藕给他吃。 这仗打的,真特么舒坦。 这当然不是他消极作战,而是在等待战机,益阳毕竟是大后方,他必须得等到慕容延钊攻破岳阳,李处耘攻破澧州,将湖-南主力吸引过去之后趁时而动,否则要是直接碰上湖-南主力,自己可就要凉了。 不过他这个都监日子过得轻松,韩崇训和卓柏鑫这两个指挥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这两天他们俩天天都住在一块,在卧室摆着硕大的洞庭湖地图,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探子,分析来分析去,琢磨着到底从哪上岸,什么时候出手,尤其是韩崇训,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拿主意,才几天的功夫,山一般的压力让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都开始掉头发了。 走上船尾,见孙悦和几个大兵居然在快乐的讲笑话,韩崇训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接到探报,李监军在澧州受阻了,湖-南大将张崇富以碎石断江,毁堤淹田,又在山路上设了百余道大小满天寨,使我军不得寸进,你居然还有心思玩?我怎么这么想揍你呢。” 孙悦笑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澧州多山,朗州无险,我要是周保全我也会派人在澧州负隅顽抗,李监军又不是神仙,总不能一蹴而就,你难道怕他打不进来?我觉得不至于。” “我是怕他那边受挫,影响咱们这边的进展,咱们可是在这洞庭湖上都漂了快半个月了,再这么漂下去,粮食吃完不说,将士们还上的了岸了么?我跟老卓都快急死了,你倒是一块过来商量商量啊!” “慌有用么?我又不懂打仗,我是文官来着啊,你们商量去呗,你说咋打就咋打,我半点意见都没有,我的任务是给你做辅助。” 韩崇训气道:“你就这么给我做辅助?” 说话的功夫,正好孙悦挂在船头的鱼竿动了,孙悦连忙上去摁住,费了半天的力气,钓上了一条大鲤鱼来,笑道:“你看,这鱼好大啊,这样,我一会亲自下厨,把这鱼给你们炖了,让你们一边吃一边想,怎么样?亲自给你们斟茶倒水,这辅助做的够到位吧。” 韩崇训简直哭笑不得,说实话他们当将军的,当然希望监军管的越少越好,真要碰上个李处耘这样的哭都不知道上哪哭去,可为啥孙悦如此屁事儿不管,他却看着更来气呢? “那我要吃红烧鱼。” “好嘞。” 转过身,韩崇训便听到孙悦拉着山南军的将士们又开始讲笑话了,还让一个亲兵给他刮鱼鳞,说好的亲自下厨呢? 暗暗摇了摇头,他也是醉了,天底下怎么会有心这么大的都监啊。 当然,孙悦这么浪,其实也是建立在他的先知先觉的基础上的,细则上的事儿,他其实比谁都麻,但大方向上他还是有信心的,对战事的走向当然也有一定的判断,只是这些东西他都没法跟韩崇训说,否则他没法解释啊。 反正在他记忆里,细则上肯定是记不清了,但慕容延钊这一仗打的老特娘的帅气了,他们这一战肯定能打的成,根本就没什么可操心的,安安静静等待前线胜利的消息就好,根本就用不着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事实上,此时的慕容延钊,已经攻破岳阳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回来,他们的探子也还没有打听到罢了,他们出战的时机,也不远了。 不过他们没收到岳阳攻破的消息,李处耘却是清清楚楚的,要知道慕容延钊破了岳阳,顺着湘江顺流而下,可就直接可以陈兵潭州城下了,而他明明走的是近道,却被死死的堵在了澧州,连朗州的影子都没见着,这脸打的也忒响了点。 这是他的舞台,这是他的战场,这应该是他的荣耀啊!他跟慕容延钊都已经分兵了,人家比自己的奔袭距离长了一倍多,怎么能让他拿下头功呢? 可恨啊,那张崇富一路上坚壁清野建起了大小漫天寨,一营连着一营,一山连着一山,他就算天天都打胜仗,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打得过去?你以为你是陆逊么? 苍蝇不咬人但膈应人,这就是李处耘对张崇富的恨意,他感觉,他娘的他要是再不想想办法,等他破了澧州,慕容延钊都能从朗州南边绕过来了。 前方将士传来欢呼,又是一个漫天寨被拔了,这已经是他这些天拔的第八个山寨了,一开始他还挺高兴,现在却已经有些木然了。 “监军,儿郎们拿下鳌山寨了,俘虏敌军三百余人。” 报信的脸上还有几分喜色,但李处耘的脸上却很是阴沉了。 “三百俘虏么……押到校场上去,我有话要说。” “是。” 李处耘暗暗下了决定,正常打过去,他肯定不会有慕容延钊快了,但是,若是能一举将澧州的守军都吓住呢?为了首功,为了胜利,为了回京之后他能压赵普一头,或许,是出一些非常之法的时候了。 第一百六十章 话痨(书单欠更二) 动员大会上,孙悦对着全军的将士,第八次的重复着同样的一段话:“我最后重复一遍,我们是新军,跟原来的禁军是不一样的,朝廷养我们一个营,能养其他禁军仨,所以这一战,我们一定要让朝廷看到我们的价值,尤其是各营的政委,都特娘的给老子把人看住了,我绝不是在开玩笑,破城之后,有任何人胆敢劫掠民财,奸银妇女,杀无赦!而且他的家属也将不再享受军属待遇,以逃兵罪处理!听明白了没有!!” “知道了。” 台下回答的懒洋洋的,一点精神头都没有。毕竟同样的一段话听八遍,再有耐心的人也受不了。 孙悦点点头,就要下去,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我最后再强调一遍啊,……” 好一会,韩崇训才将孙悦几乎是扛着从高台上领了下来,再让他说下去天都该黑了,他们就特娘的要夜袭益阳城了。 慕容延钊破岳阳的消息已经传来,经探马查明,目前湘江流域的所有湖-南军全都汇聚到了潭州,汇聚到了湖-南第一大将杨师蟠的麾下,即将展开一场湖-南第一军人与大宋第一军人之间的最强对决,益阳城几乎就是空的。 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韩崇训当然不会错过,马上就拍板下了进攻奇袭的命令,没想到,一向屁事儿不管的都监孙悦居然在动员大会上生生墨迹了一下午,气的他肝都有点疼了。 大哥你不知道啥叫兵贵神速么?万一益阳城有了防备怎么办? 孙悦想了想,又把卓伯鑫叫了过来,道:“卓大哥,真是对不住,益阳城外的水寨就交给你们了,您跟弟兄们解释解释,不是我不信他们,实在是……唉。” 卓柏鑫笑道:“孙都监不必解释了,莫说你信不过,我手下这帮人就连我都信不过,我打仗也十多年了,破城不抢劫的军队,连听都没听说过,既然你坚持,我听你的就是。” 孙悦不好意思地道:“委屈卓大哥了,不过你放心,益阳府库中的财物,我做主全都分给将士们,我保证,我们新军分多少,就给你们分多少,绝不会比你们多拿一个铜板。” “行了行了,信你还不行么,不过我就纳闷,你搞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打仗么,能打赢不就行了?你不让将士们抢劫,谁会给你卖命攻城?” 孙悦道:“如果将士们只有靠抢劫才能激励士气,那我这新军,我看不建也罢,正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仗一直都是这么打的,所以咱们炎黄子孙之间才会仇恨难消,所以才会有这千年未有过的百年大乱,我做的这些,又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孙悦见卓柏鑫爱听,就想趁机给他洗脑,灌输自己的理念,结果韩崇训在边上急的都快捅他了:“活祖宗,您白话完了没有?算我求您了,赶紧的吧,一会真打成硬仗了!” 孙悦闻言耸了耸肩,俩手一摊,示意自己不说了。 韩崇业大吼一声:“出发!奇袭益阳城,先破城者全营重赏,此战立功者,孙都监说了,可以在洛阳水泥厂的军委会中给你们的家眷流出名额,杀!!” 众将士一听,唉呀妈呀可算是能打了,嗷嗷叫着就跑了,这特娘的一下午就听都监叨逼叨叨逼叨的,烦都烦死了,将士们感觉脑子里好像有好几百只苍蝇似的。 他们觉得,以后也甭研究什么军法不军法了,打输了就让都监讲一下午,忒特娘的折磨人了。 ………… 一天后。 韩崇训和卓柏鑫还有一票将士们席地而坐,将一缸一缸的酒水发下去,烤肉篝火,划拳作乐,玩的不亦乐乎,本来孙悦也想加入的,但现在全军的将士瞅他都烦,居然愣是把他给撵出来了,让他先忙活点别的。 战事结束的比预料中要快得多,面对他们这些精锐,益阳城的守军连一个时辰都没坚持下来就跪了,将士们都很高兴,就是各营政委比较事儿哔,一点没痛快着不说,还真有好几十个弟兄掉了脑袋,这要不是这些政委们平日里威望比较高,搞不好都能闹出兵变来。 韩崇训本来还紧张兮兮地研究布放呢,毕竟他们现在也算得上是湖-南的眼中钉了,这地方不管是离朗州还是离潭州都不超过两百里,怎么也得守上一波才算赢吧。 结果想不到的是,他们一个晃神的功夫,慕容延钊居然就已经把潭州给拿下来了!这噼里啪啦的速度,快的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只等修整数日,就可以跟他们会合了,这样一来他们这支孤军可就并不孤独了,一下子大家伙的心就都放到肚子里去了。 孙悦站在益阳的府衙门前,将益阳城有头有脸的乡绅豪强全都聚到了一块,第十几次的开始了他的高谈阔论: “大宋和湖-南,本来就是一家人么,我跟你们保证,我大宋军队所到之处,对湖-南的百姓肯定秋毫无犯,咱们原来日子咋过,现在就还咋过,你们放心,我孙悦用我的人格担保,只要有宋军欺负人的事情发生,你们尽管来找我,我保证没有一丝一毫偏心的给你们把事儿办了。” 孙悦发现自己居然还挺有话痨的属性,这点车轱辘话他从昨天说到现在又是一天时间过去了,说起来滔滔不绝,居然还停不下来了,益阳城的百姓现在都可乖可听话了,这在他看来,全都是他的功劳。 直到……………… “大人,城北出现千余湖-南溃军,是否允许他们进城?指挥使大人让您来定夺。” 溃军?莫非是杨师蟠的残兵败将? “没关系,没关系,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么,就算是杨师蟠的溃兵,只要放下了武器,那就都是炎黄子孙么,咱们大宋是仁义之师么。” 说着,孙悦就领着一大票的益阳本地豪绅上了城墙,打算对着城下的溃军发表一通感人肺腑的演讲,教教他们什么是汉人一家亲,作个漂亮的政治秀。 却听下面的那伙溃军一边跑一边喊:“不好啦!不好啦!快逃命啊!宋军吃人啦~~” 孙悦的脸色唰的一下就沉下来了。 这特么不是潭州溃军!是朗州李处耘那边的溃军! “来人,快来人,他们不是什么溃军,全都是奸细,是细作,韩崇训呢?让他给我射,全部射杀!不许放跑一个!骑兵营,出城杀敌!” 第一百六十一章 孙悦的狠 大概二十分钟后。 “都监,这……都杀么?” 孙悦恶狠狠地点了下头:“杀,全都杀,一个活口也不许留!” 刚才,在孙悦发疯似得命令下,新军派出了骑兵营出城迎战,这些溃军本来就士气全无精疲力尽,之前也没想过益阳城会易主,完全没有一丝的防备,所以被新军砍瓜切菜似得给平了,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砍杀射杀的加一块大概有六七百人,还有一千多的溃兵直接投降,成为了宋军的俘虏,可是一向矫情的有些妇人之仁的孙都监,居然下令杀降!而且还是一个不留! 说好的大宋湖-南一家亲呢?说好的仁义之师呢?这还是我们那个叨逼叨的都监么? 孙悦冷冷的回头瞥了一眼那些跟着他一块上了城墙打算看一场政治秀的乡绅,这帮人霎时间只觉得脊椎骨都是凉的,要知道这一天下来孙悦的表现简直是太好了,他们是真特娘的有几分相信他那套炎黄子孙一家亲的说法了。 结果一上来砍瓜切菜的就把那小两千人全给弄死了,还要杀降?这大宋的都监脑子有问题吧! “来人,将他们押下去,不要为难他们,但也不要让他们在三天内接触旁人,对外就说我请他们喝酒喝多了。” “是。” 没精力再在这些所谓的乡绅身上浪费了,孙悦忍着太阳穴上的一阵阵疼痛,开始思索对策。这场讨伐肯定是进入到了尾声了,却也是最关键的时刻,一个处理不好随时可能会阴沟翻船。 从俘虏的口中得知,朗州城已经被李处耘给破了,虽然周保全逃走了,但单单从军事角度来说的话,李处耘确实是成功的抢了慕容延钊的首功了。 一个‘天才’的设想,李处耘将俘虏抓住后,胖的煮熟,全军分食,瘦的则在脸上刺字,毒打一顿放掉,然后这些脸上被刺了字的俘虏逃回去后就会像见鬼一样的宣扬宋军的恐怖,把后面的守军都给吓住,使湖-南不论军民全都畏惧宋军如虎,不战自溃,朗州城兵将也全都没了战心,李处耘没来就已经跑没影了。朗州城也不到一天就打下来了,这效率当真是比慕容延钊高出太多太多了。 “超耐磨,真特娘的能给老子出难题啊。” 孙悦不是一个弑杀的人,甚至他在枢密院里都算得上是一号圣母了,但这不等于孙悦就真的不会杀人,他很清楚,这些所谓的溃兵实际上已经成了一种病毒,走到哪就会将恐慌传递到哪,就像传染病一样的到处扩散,如果让他们进了城,将自己的亲身经历跟城中的百姓一说,再站出来几个被刺了面的现身说法一下,自己这几天来的所有努力就都算白做了。 要知道伴随着恐慌传递的可并不只有畏惧,更是仇恨。 “赶紧杀,一个活口也不要留,另外,派出所有骑兵沿江巡视,凡是从朗州来的溃兵,一个活口不留全部杀死,尤其是那些面上有刺字的,封锁所有的渡口和出路,严防死守不许半个朗州百姓南下,命令一营政委李沆为权县令,管理益阳事物,有造谣宋军吃人者,无需审问就地格杀,马上让韩崇训和卓柏鑫来找我开会,李处耘已经祸害了半个湖-南了,无论如何咱们要把另外半个给保住。” 吃人这种事都做了,人和野兽的区别也就很模糊了,一路上李处耘的大军烧杀抢掠自然是一刻也没停的,湖-南人民对宋军自然也就恨之入骨了,所以朗州虽下,战事却并没有结束,那些将士们纷纷躲进了深山,开始和宋军打游击,那些被他刺了面的俘虏也成了反宋的星星之火,在原本历史上,平乱打的比攻坚还要费劲,朗州甚至都差点易手过,等乱平下来之后整个湖-南也被祸害的剩不下啥了,也幸好他跟慕容延钊已经兵分两路,杨师蟠的主力已经被慕容延钊击败了,否则指不定后面还得多墨迹呢。 扔下话,孙悦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杀降这种事,他愿意背负责任,却不愿意用眼睛去看,那是一次人性的撕裂。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卡死资水,最好能确保片板不能过江,保证潭州方向的湖-南百姓不会听到宋军吃人的消息,能多瞒一天是一天,给慕容延钊收理地方争取足够的时间,也让自己的怀柔政策起码在短期能发挥一点功用。 至于资水以北,那就真是无能为力了。 回到县衙,韩崇训和卓柏鑫都已经在等他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孙悦好歹还有一点心理准备,他们俩却是已经彻底懵逼了,韩崇训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感觉冰凉冰凉的。 卓柏鑫道:“悦哥儿,我听说将近一千个俘虏,你都给杀了?” “啊,杀了,有什么事儿我兜着就是,你们一会跟下面的弟兄们都说好了,从北边来的百姓管不过来的可以不理,但溃兵一定要杀,这是为了大宋与湖-南之间的情谊。” 卓柏鑫闻言不由呆了半天,这些天跟孙悦相处下来,他自问已经对这个小都监有了一定的了解了,可结果现在看来,这人设算是彻底崩塌了。 谁说这特娘的是个书生,你们家书生杀人这么利索? “急着找你们来,商议的就是之后的事,现在的局势是,朗州跟潭州都已经被我大宋给拿下了,但我看,李监军和慕容主帅暂时也没什么合兵的必要了,韩大哥,卓大哥,我想守死资水,以此为界将湖-南一分为二,一边接应慕容主帅,一边将朗州溃兵尽量驱到武陵山里去,你们怎么看。” 卓柏鑫听了嘴角直抽,这特娘的是真的狠啊,资水那么长,他们这么点兵怎么可能靠‘守’来断江,唯一的方法就是主动出击,杀出一条真空带来,把溃军的方向带偏,而乱世之中谁能分得清是军是民,孙悦说的好听,可实际上潜台词他们还听不明白么?北边来的,无论军民,杀无赦啊!至于武陵山?真进了那鬼地方十个里能活着出来仨都算湖-南人命大了。 这特娘的枢密院里培养的都是什么玩意,杀性怎么一个比一个大呢。 孙悦只是提供大概战略,战术上的事儿他就真的不会了,说到底人家只是说封锁资水,到底怎么个封法,怎么个杀法,归根到底还是他们两个将军的决定,说句不好听的,出了事儿,凭孙悦一个人也背不动这个锅,十之八九这笔血债还得算到他们俩头上。 所以孙悦话说完了,韩崇训和卓柏鑫却面面相觑了,一时间居然心中都生出了点推脱的想法。 好半天,老卓才道:“你们都是有大背景的,有些事可能不太好做,我这条命是你们救的,就当我现在还给你们,资水以北,我来吧,千夫所指,我一人受了便是。” 第一百六十二章 孙悦的软弱 卓柏鑫自己主动应下杀人的差事,韩崇训和孙悦在感动之余倒是也都松了口气,虽说今天俩人其实多多少少有点逼迫的意思,他想不答应也没那么容易,但他能如此主动牺牲,他们心里还真是挺愧疚的,抓着他的手说了一堆的片儿汤话,并保证,日后一定加倍补偿之类的。 杀人这种事儿,永远都是个坑,截江屠百姓这事,他们仨必须有人背锅,战略上的锅孙悦已经背了,但他毕竟只是个都监,战术上杀人跟他的关系其实不大,这锅他一个人真背不住。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孙悦已经定下了死守资水之策,看架势韩崇训也是同意的,甚至自己也觉得这条策略没什么毛病,而孙悦是个文官,韩崇训是殿帅的亲儿子,那么这种杀人的事应该由谁去做呢? 呵呵,主动站出来,还能让人家记得自己的恩义,这要是把脸皮撕破,真的半逼迫着上了贼船,反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孙悦和韩崇训自然也不会点破老卓的小心思,三个人摊开了地图,比比划划的开始研究,怎么杀人,如何杀人,孙悦也给慕容延钊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按照原本历史,慕容延钊打下潭州之后很快就去跟李处耘会师了,而这次因为有孙悦守在益阳,慕容延钊决定从善如流,趁着孙悦给他争取的宝贵时间,打算先把他打下的那一半湖-南给规整好了再说。 至于打下朗州却焦头烂额的李处耘?谁管他呀,镇压游击队这种事,他晚到几天又没什么大不了。 就这样,孙悦和慕容延钊一边疯狂的杀人,一边竭尽全力的安抚,配合默契,一晃眼,一天就过去了。 ………… “都监,田将军派来信使,指挥使正在府衙接见,让您赶快过去呢。” 孙悦忙正在批阅公文,忙的跟什么似的,闻言头都没抬道:“田守奇的人?他要干什么?” “小人不知。” “没空搭理他,让他来见我。” 过了一会,就见来人器宇轩昂地进来,微微一抱拳,就道:“孙都监好大的架子,田将军已至益阳以北三百里之外,奉李监军之命,新军全军配合他追缴周保全,怎么,难道还要田将军亲自来请你们么?” 孙悦微微皱眉,韩崇训过来道:“局势已经明朗了,周保全被湖-南大将汪瑞所护,逃到资水一带了,田守奇奉命追讨,让咱们出兵襄助,之后与他共同剿灭湖-南余孽。” 孙悦闻言皱眉道:“周保全逃到资水来了?” 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之前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对此战的细则实在是记不清了,他还真不记得周保全是在哪被逮着的。 韩崇训则道:“别管那周保全了,现在的问题是李处耘让咱们北上助他剿匪,咱们怎么办?去还是不去啊,去的话资水可就锁不住了,不去的话,这军令……” 那信使简直都傻了,哥们这是军令啊,军令如山啊!你收了命令不但不马上行动起来,居然还当着我的面商量起来了?看这架势莫不是要违抗军令? “韩指挥,孙都监,军法无情,可不能儿戏,我这是奉了田将军的令,田将军是奉了李监军的令,违抗军令,就算您二位是通了天的背景,也没人保得住您二位的,孙……” “军你麻痹!” 话还没说完,就见孙悦身上突然腾的升起一股暴虐之气,猛地抽出佩刀,一点反应时间都没给就砍他脖子上了。 “把他带的人全都杀了,就说咱们没收到什么狗屁军令就是,再等两天慕容主帅就到了。” 说着,孙悦看那信使一抽一抽的好像还没死透,抄刀还要再砍,却被韩崇训一把给拦住了。 “唉,悦哥儿昨天没睡觉吧,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睡麻痹啊!你能睡得着?田守奇……艹,让老卓拦住他,不能让他们过江,同时让弟兄们留意一下,周保全搞不好真跑咱们这来了,还有,把……” 韩崇训一把将孙悦搂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道:“悦哥儿,休息吧,你顶不住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韩崇训已经看出来,孙悦经过这一天一宿的折腾,已经不太正常了,否则他就算拒绝出兵,也完全可以去想别的方法,就算真的是非得杀人不可,也没必要亲自动手去杀,要知道两天前这还是一个没事儿整把扇子乱摇的装哔货呢。 事实上孙悦,已经有点快被逼疯了。 他一个现代人,一个纯粹的书生,就在一天之前,亲自制定了一个屠戮数万人的军事行动,而且转脸还要挤出虚假的笑容去城里宣扬炎黄子孙一家亲的那套理念,还要计算慕容延钊和李处耘分别在哪在干什么,他又不是真的铁打的,要不是腹中一腔怒火撑着他,他早就崩溃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又不是你的错,不要再这么强绷着自己了,我才是新军战时的最高领导,现在我命令你,休息吧,别再管了。” 孙悦哇的一下就哭了,虽然他心里年龄都足够当韩崇训的爹了,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了,抱着韩崇训就不撒手,哭的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哥,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全是血,你说我好端端的来他麻痹的枢密院干什么啊!我这么有才华,我特娘的干什么混不上一个宰相啊,我特娘的跟你们出的哪门子征,打得哪门子仗,杀得哪门子人啊!我……我想回家。” 韩崇训叹息一声,孙悦这一哭,整的他也有点受不住了,要知道他也才十五岁,他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他爹杀过多少人毕竟跟他没什么关系,这么大的压力就算孙悦抗下了大半,他又能轻松到哪去? 可孙悦能哭,他却不能,因为孙悦是个文人,而他,是个军人。 杀人,那是军人的宿命。 “睡不着就喝点酒,我陪你喝点,喝醉了就睡得着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这一仗我们不是已经打赢了么?慕容主帅还有两天就到了,挺一挺,等回了开封,你还要请我吃你做的菜呢。” 孙悦点了点头,突然冲着门外喊道:“李!处!耘!我艹你十八辈祖宗!!”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赵宋百年天下,必赖此子! 开封,大内。 “呔!呔!呔!呔!呔!” 却见赵匡胤穿着黄袍,却手持一柄利剑,正与四个全身重甲的内殿班值大开大合的比武,一把大剑在赵匡胤手上舞的是虎虎生风,好不威猛,直打的四个卫士抱头鼠窜,好不狼狈。 当然,以他的身份来说只有他砍别人的份,谁敢跟他真的还手啊,与其说这是在练武,不如说他纯粹是在发泄。 直到打的满身是汗,四个卫士也快招架不住了,赵匡胤这才住了手,取过宫女手中的湿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就坐在御花园里哀叹一声开始饮酒。 赵光义见他停下,笑着走了上前,挥手示意服侍的宫女太监们都退下,取过壶中的美酒给赵匡胤斟了一杯,笑道:“兄长,前线传来捷报,朗州和潭州都已经夺下,怎么,看您还不太高兴啊。” 赵匡胤冷着脸道:“怎么?你觉得我应该开心么?李处耘这个混账东西,胜仗人人能打,他打的是个啥?” “兄长何必如此呢,不管怎么说,胜仗总是好事啊,兄长烦闷的,可是那湖-南民心?弟愚见,打仗么,总是要破而后立,只要大宋对他们善加安抚,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归心了。” 赵匡胤叹息一声道:“二弟以为,我只是为了朗州一地之得失而烦闷么?我烦的,是这个世道人心啊!刚才殿前议事,那李处耘做出了这等混账之事,却居然有将近两成人劝我功过相抵,三成劝我重赏?建议我严惩不贷的居然还不到一半啊!” “这也是情理之中吧,毕竟李处耘吃人也是为了速胜,从结果而言,至少朗州兵不血刃的打下来了,兄长欲严惩,有人替他感到不平,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也没有私心。” 赵匡胤对此只得摇头苦笑,就连他的亲弟弟也有这样的想法,这让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还是活在五代十国之中,他自己,就是那第六代! 这是一个标准的五代十国式的胜利,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胜利,以抢劫为主要目的的胜利,这,不是他想要的胜利! 缓缓的抽出配剑,赵匡胤不由的凝望着上面的锋芒,他不由的反复到底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剑,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 按说,他赵匡胤出生在五代十国,成长在五代十国,拼杀在五代十国,他对这东西简直太熟悉了,他的荣耀,他的家业,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无不是靠着手中锋刃砍杀出来的,若论杀人的本事,天底下还有谁能比他更善于杀人? 但是,赵匡胤却并不喜欢杀人,甚至他当皇帝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时时刻刻的告诫自己不要杀人,这些年来他哪怕是气疯了也顶多凿掉大臣的大板牙,从来没动过刀子,始终保持着绝对的克制。 因为他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终结五代十国,他要超越五代第一圣主,超过他的前任,超过那个无敌的男人:柴荣。 以柴荣之强,有生之年无日不争无日不战,严于律己也苛求于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能战而胜之,将整个天下都霸气的踩在了自己的脚下,于霸道上几乎做到了人君的极致,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天下现在还有他柴家人什么事儿呢? 以刀剑之利威服天下,难道你的刀剑还能永远不锈不钝么? 他明白,想要超越柴荣,靠刀剑是绝无可能的,唯有放下刀剑,不杀!他才有可能做到柴荣都做不到的事情,这道理他一早就明白,他开国四年来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是,光他明白又能有什么用啊!为什么满朝文武,不能明白呢?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官家,八百里加急,大事不好了!” 跌跌撞撞进来的信使,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赵匡胤的眼前,打乱了他的思绪。 “慌什么!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后蜀出兵了?” “不,是……朗州前线发生兵变,慕容主帅夺权,新军都监孙悦,斩杀了禁军大将田守奇,绑架了李监军,禁军与山南军几乎火并啊!” 赵匡胤还没怎么样,赵光义却先懵了:“谁?孙悦?孙春明的那个十一岁的儿子?他造反了?” 赵匡胤也是一头雾水,却也知事态严重,这十万大军就算不是他的家底,也算得上是他的心头肉了,这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非得疯了不可,一把抓起战报看了起来,而与战报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封孙悦的请罪信。 不过,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却没有到来,赵匡胤初看之时脸色还是阴沉的,可是越看那脸上的表情却越精彩,看到最后反而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太好了!此子懂我,此子懂我啊!我赵宋百年江山,必赖此子矣!” 赵光义在边上彻底的搞不懂了,刚才听到孙悦造反兵变的消息,他脑子里都已经在琢磨着如何跟孙春明去划清界限了,怎么兵变还给他乐成这样了呢?莫不是气糊涂了? 赵匡胤将战报和孙悦的请罪书拿给赵光义,“二弟也看看,哈哈哈,好,太好了,赵普真是收了个好弟子啊!” 赵光义赶忙拿过来翻看,先看战报,战报上说,孙悦奉慕容延钊之命孤军独取益阳,本是为了慕容延钊和李处耘合兵时作为呼应,结果他们俩打的一个比一个猛,谁也不用他呼应。 后来朗州的李处耘吃了人,乱了起来,资水以北军民齐叛,孙悦和韩崇训下令封锁资水,片舟不许过江,李处耘的军令下来,他不但不率军北上帮着李处耘平叛,反而斩杀信使,与慕容延钊隔岸观火,坐看李处耘在湖-南反叛中狼狈不堪,被打的焦头烂额。 这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周保全逃到了资水之后被孙悦的新军找到,韩崇训带人亲自将其俘获,为了跟田守奇争功,竟将田守奇当场杀了!李处耘气急之下亲自带兵前去益阳质问,孙悦居然跟他火并了一场,将人给绑了! 这特娘的有什么可高兴的?这样大逆不道的贼子大卸八块也不解气吧! “看出什么来了?” “这……臣弟愚昧,实在看不出,这封战报何喜之有啊。” 赵匡胤眼中闪过失望之色,他这个弟弟啊,终究还是差了点水平,刚刚他仅凭战报可就是将事情分析出了八九不离十的。叹道:“那你再看看孙悦的请罪书吧,此战,那孙悦不但无过,反而是我大宋第一功臣。” 第一百六十四章 跟李处耘赌命! 让我们将时间轴往前拨动几天,看看孙悦到底做了什么。 本来,孙悦和韩崇训的打算,只是锁死资水而已,他也从没想过要亲自跟李处耘去怼,毕竟那李处耘再怎么疯也是堂堂枢密副使,是可以跟他师父赵普掰手腕的大佬级人物,他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实在跟人家不是一个量级。 而事态急转直下,其实都是因为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周保全。 朗州易主之后,周保全就在大将汪瑞的保护下逃到了资江南岸的一处佛寺中藏了起来,也是昏了头,当时的周保全并不知道益阳已经姓宋,等他知道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 周保全本就是强弩之末,身边亲卫所剩也不过三千多人而已,再加上连日奔波,人困马乏,正好落到了以逸待劳的韩崇训手里,要知道新军本来也是禁军中的精锐,所以作战过程相对也没什么好说的,半日不到,周保全和汪瑞就成了阶下之囚。 生擒周保全,这可是泼天的大功,孙悦也很兴奋,亲自到寺庙里跟周保全谈了会心,因为孙悦和周保全同岁的关系,他们俩还真的有许多共同语言。 总之,孙悦的套路就是极尽安抚,对周保全及其家眷,可以说伺候的是恭恭敬敬,完全就是按照一国国主的礼遇去对待,毕竟湖-南现在乱成这个熊样,若能让周保全亲自站出来安抚湖-南百姓,这比多杀十万人、二十万人还要来的划算的多啊。 甚至于,孙悦还打算劝降汪瑞,并亲自领着他们在益阳转了一圈,告诉他们,自己和李处耘是不一样滴,宋军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李处耘那样神经病滴,天下一统又是这个大势所趋滴,我们官家对你们也是非常有诚意滴,这些百姓这么跟宋军拼命,这是在用自己的脖子跟宋军的刀子比谁硬啊,这湖-南百姓供养你们周家好几十年,为了这一方百姓的福祉,能不能请你们站出来,让这场闹剧尽快平息呢?我们官家在开封给你们建了可豪华的宅院了,你们的晚年生活,那是非常有保障滴。 周保全才十一岁啊!他能懂什么?你以为每一个十一岁的少年都能像他一样天才么? 在孙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之下,周保全终于动心了,并答应给藏在深山里打游击的张崇富写信劝他投降,孙悦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夜就给慕容延钊写了封信,让他赶快扔下手头的事儿来益阳,只要他这个主帅拍板认可,这事就算是定死了,大宋平湖-南,所付出的代价也就比原本历史中少的多了,他也终于特娘的不用再杀人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结果,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信使前脚刚走,估摸着信还没到慕容延钊手里呢,田守奇就来了。 田守奇那叫一个气啊,要知道他可是李处耘的心腹,否则追讨周保全这种事也轮不到他,他为了这泼天的功劳也是真急了眼,从朗州一路到资水一天一夜都没下过马,现在大腿里子上面还全都是血。 结果,孙悦和韩崇训两个小娃娃,不但杀了他的信使还抢了他的头功,换了谁能忍啊!也顾不得这俩娃娃背后通天的背景了,指着他俩的鼻子就是一顿骂,直接让亲兵把人给包围了,非要跟他们俩算算账。 这事儿吧,说实话也确实是孙悦他们理亏,再加上这田守奇又是上官,韩崇训也并不缺这么一份所谓的功劳,便同意将这个功劳分润给他一半,就说他们俩是在田守奇的英明领导之下,才抓住周保全的,这也是军营里的规矩,上官分一半么,几千年来哪个国家都是如此。 韩崇训对此没有意见,孙悦自然也不会再节外生枝,毕竟他是文官么,他看中的是周保全三个字的政治意义,功劳不功劳的他还真不怎么在乎。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田守奇就是个棒槌!他居然要去欺辱周保全的后妈! 周保全的后妈,那就是周行逢的女人啊!周行逢虽无国主之名,却有国主之实啊!他的女人,那就是王妃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李处耘不严苛军纪,宋军在湖-南自然就烧杀抢掠,而田守奇手底下那些大兵自然也就跟田守奇差不多都是一路货色,周保全好歹带着几百个家眷呢,哪个不是大美女,再加上寺院里一地的金银财宝,这些将士们全都眼红了。 周保全他们倒是不敢杀,但是除了周保全之外,他们敢杀这寺院里的任何一人,敢干任何的事儿,可要真让他们把周保全的家眷先玩一遍过了瘾,周保全还能给张崇富写劝降信了么?十一岁他也是男人啊!十一岁也是有血性的好吧! 孙悦这下可是真急了,加上最近在他的命令下被杀的人也有那么个一两万了,身上的杀性不知不觉的有些重了,一时间急中没生出智来,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杀!!! 然后,战报上新军就兵变了。 这一刀砍出,痛快倒是挺痛快了,但孙悦的小命,说实话也就悬了。但说实话,这事儿干的吧,孙悦并不如何后悔。 穿越过来将近四年的时间,孙悦的身体一天一天的长大,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也越来越像是个宋人,不敢说什么为万世开太平,但得益于魏仁浦对他的教育,至少他觉得,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么说可能有些矫情,有些不太像是个现代过来的穿越者,但是,彼时彼刻,那就是他的本心。 军民齐叛,在青史中只是单调而苍白的四个字而已,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感觉,但,若换成这资水之上滚滚而下的血呢? 周保全一封信,换来的很可能就是十几万甚至几十万湖-南百姓的命啊!当然,田守奇在这场国战之中跟自己一样,都不过是小人物而已,劝降张崇富最大的障碍,从来都是李处耘。 一边是自己的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一边是十几万几十万的湖-南百姓,怎么选?四年前刚穿过来时候怎么选不知道,但现在,他选择,跟李处耘赌命!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请罪书(书单欠更三) 比较让孙悦感动的是,韩崇训这次比较坚定的站在了孙悦的这一边,其实这事对他来说,最优的选择应该是将孙悦反手给绑了交给李处耘,因为他是个纯粹的军人,打仗是军人的事,政治上的事其实跟他毛的关系都没有。 但韩崇训却毅然决然的陪着孙悦把命给赌上了,要知道孙悦只是个都监,没有韩崇训的帮忙他什么都干不了。 这个情,孙悦得记一辈子,要知道这事要是整砸了,他爹就算是殿帅也救不了他,搞不好还得被他连累。 这世间的事啊,甭管多难,只要第一步走了出去,后面的硬着头皮也就是那么回事,造反都是如此,更何况兵变呢,反正田守奇已经杀了,那绑架李处耘,也就没什么心理障碍了。 一场火并,在孙悦的出其不意之下李处耘很快就成了阶下囚,不过他们也被李处耘带来的兵给包围了,新军九营死战不退,给孙悦感动的直哭,总算是等来了姗姗来迟的慕容延钊。 理所当然,命不久矣的慕容延钊这次站在了孙悦这边,说实在的他巴不得孙悦把李处耘直接弄死才好呢。 要知道李处耘只是监军而已,慕容延钊才是这十万大军真正的统帅,加上他从军几十年的无敌威望,很快就将一场大乱给平息了,一封八百里加急送进京,请官家降罪,剩下的,就是看孙悦和李处耘他俩谁的命更硬了。 ………… 开封,赵光义打开孙悦的请罪书,上面居然洋洋洒洒的写了几千个字,但要说这是请罪书吧,除了开头,用了个‘罪臣孙悦疏’之外,愣是一点认罪的相关文字都没找着。 你要说这是陈情答辩吧,似乎这上面也没有几个字是写事情经过的,写的部分跟战报也没什么出入,毕竟那战报是出自慕容延钊的手笔,慕容延钊总不会害他,所以事实俱在,没有半点偏颇,真没啥好狡辩的。 那么,这么长的篇幅,孙悦都写了些什么呢?这货居然丧心病狂的写了一篇策论!!你当你是在考状元啊! “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刑赏忠厚之至论,全文将近一千五百字,就不用来水字数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这是苏轼的成名作。) 说实话,这篇策论写的是真特娘的好,简直是赵光义自看书以来读过的最好的策论了,有理有据,但说的不过还是仁义乃赏罚之本的那套。 这文采,啧啧,估摸着全天下也找不出来能与之比肩的了吧。可你拿这玩意代替请罪书,这可就有点看不懂了,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大哥光是在一旁听,就听的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还连连的点头,仿佛终于找到了知己一般,脸上的赞叹之色只要不是瞎子就都看得出来。 自己要是不捧哏一下怕不是会被当做傻子吧! “看明白什么了?” “这个……额……孙悦是在劝您善待湖-南百姓,这我倒是看得懂了,他绑了李处耘,是因为李处耘不同意劝降张崇富,而且他这次在朗州干的事,也确实是太过分了一点,湖-南百姓全都恨他不死,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彰显我大宋仁德,少造杀孽,倒也全是出于一片公心,至于这策论么……臣弟就搞不清这小子想干什么了。” 赵匡胤哈哈大笑道:“这小子是怕我砍他的脑袋,在威胁我呢。” “威胁?这篇策论?” “他这是在给自己造势,这篇东西,全篇的都是废话,却都是特别有道理的废话,偏偏还文采斐然,你信不信,不出三天,这篇文章就会传遍整个开封,他跟范、王、魏人关系匪浅,三个老货自然要为他造势,他们虽然实权不在,但儒林之中的威望却是不减的,用不了多久,臭小子大仁大义的名声就可以传遍天下了,他此次胆大妄为之举,自然也就变成了替湖-南二十六县,九万六千户百姓请命的舍生取义之举。一边是无故吃人的李处耘,一边是大仁大勇的孙悦,你说,那帮书生会站在谁的一边?到时候,这事就不是他和李处耘之间的矛盾了,而是军法和大义之间的矛盾,军法和大义谁大?便是因为这破事搞出个朝堂议礼来都有可能,我若真杀了他,一个昏君的帽子可就算是戴上喽。” 赵光义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兄长被人威胁,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如此开心呢。” “哈哈哈,从今天起,湖-南的九万六千户子民,就是我大宋的百姓了,我,也就是他们的君父,臭小子救了我几万个孩子,我为什么要跟他生气?臭小子之前跟我大谈特谈固根之策,什么是根?这就是根!真要让李处耘闹下去,他这三五天拉出来的屎,我得用多少年的时间才能给他擦干净屁股?这事唯一难办的,就是臭小子胆子太大,破了军法,所谓军令如山,军法无情,若是连兵变这么大的事都能饶他,以后这军可就不好治了,正愁怎么办呢,他就写了这么一篇东西,我也就不用费心思给他找法外开恩的理由了,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这么说孙悦不用死了?” “嗯,还不好说,还要看朝臣们的意思,还得看军队里的声音,这事你也帮帮忙,动起来,跟范王魏三人一块给他造势,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孩子给保住。” “兄长似乎很器重他。” “当然,此战他其实是立了大功了,在我心里,他这是堪比慕容延钊破潭州一样的功劳。胜仗,我打的多了,我大宋也并不缺能打胜仗的将军,但,我大宋能不杀人而定天下的,可只有这么一个啊!我之前说的可不是胡话,此子,有仁心,有手段,有大勇,又不迂腐,乃是我赵宋百年江山奠基之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揭盅 朗州城。 周保全的一封劝降信,乱了将近半个月的湖南终于消停下来了,慕容延钊和孙悦两个‘侵略者’在湖南也被人竖起了大牌坊,不敢说万家生佛,却也算是小有仁名。 与之相反的是,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李处耘,却成了阶下之囚,堂堂监军,却已经被新军软禁,整日里气的暴跳如雷,却没什么卵用。 孙悦也没强到哪去,这些天他辅佐慕容延钊安抚湖南百姓,整日里忙的底朝天,虽然走到哪都能收获一大票尊敬的目光,但在众人眼里,却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他自己的压力自然也不小,毕竟是兵变的罪过,他现在每一天都在当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在过,巨大的压力压得他都开始掉头发了。 军令如山,军法无情,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能不能活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想来这次就算是死了,至少也能混个青史留名吧。 忙完了一天,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孙悦特意亲手炖了一只肥鸡,整了两坛上好的黄酒,来到了李处耘的面前,笑呵呵地道:“李监军,今天下官做了只鸡,一块吃点?” “你来找我吃饭?怎么,想羞辱于我?” 孙悦笑道:“谈不上羞辱,只是算算日子,咱这边的战报,应该已经送到御前,该有回信了,咱们俩赌上的这条命,也差不多该揭盅了,心情忐忑啊,你就不心虚么?也不知,这是不是我的断头饭,却是奇怪了,这最后这顿饭,还真就想跟你吃。” “哈?笑话,本监一心为公,被你和慕容延钊无耻绑架,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心虚的应该是你!他慕容延钊命不久矣,又是累功之臣,官家或许还会网开一面,你?战场兵变,难道还以为能活命?赌命?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赌命?我活,你死,没有第二种可能。” 孙悦又好气又好笑地道:“烹人而食,滥杀无辜,与野兽何异?里监军做出如此千古未曾有之兽举,却能问心无愧,佩服,佩服。” 李处耘面色一抽,面上也闪过一丝慌乱,却道:“杀人,是军人的宿命,小娃娃,你以为这是在干甚?这是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战争!你不杀人,人就会来杀你,既然都是杀人,用刀子杀和煮熟了吃下去有什么分别?我吃了七十个人,便震慑了敌胆,朗州城不战而下,少打了多少硬仗,这一仗打起来我大宋健儿七百个七千个都不够死,难道打成胶着之战,这湖-南的百姓死的就会比现在少么?不会的,战事每多打一天,河水就会多红一分,百姓涂炭,十不保一,你见过白发老翁被一条绳子牵上战场,只为了消耗敌军的箭矢么?我见过!你见过为筹军粮,将没成熟的麦子割下,举村恸哭么?我见过!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我救的人不比你少,我的功德,比你还大!我入地狱,万般罪孽加我一人之身,我这是要成佛的!我有什么好愧疚的?我这是为国吃人,我,没有半点私心,我,问心无愧!” “噗呲!”听了李处耘臭不要脸的说法,孙悦实在是没忍住,乐出来了。 规规矩矩的给李处耘夹了块肉,给他倒了杯酒,孙悦笑道:“李监军,事情过了这么久了,你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出自己的错,还振振有词?” 李处耘神色倨傲道:“我本来就没错。” “为了胜利,就可以不择手段么?” “手段?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孙悦注视着他,良久无言,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这,是个畜生。 要知道,孙悦此前对李处耘,是有尊敬的。 这李处耘不管怎么说都是开国元勋,而且其人之忠勇也确实值得称道,据说他从不贪污受贿,家无余财,而且从不任人唯亲,在枢密院工作时也总是来得最早,走的最晚的那个,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了,相比之赵普的贪得无厌,其实孙悦知道,他在枢密院中的口碑相当的不错。 更何况,他还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平定李重进之后,此人也曾任扬州知州,负责过战后重建工作,做的也非常的好,据说他离任时扬州百姓堵在道上涕泣挽留,竟至数日不得成行,还给他立了牌坊。 所以孙悦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值得他尊重的人,他想听一听这个男人心里的故事,是什么,让一个在扬州爱民如子的仁德之人,变成了一个在朗州吃人的畜生?他的心里会不会备受煎熬?他想听一听这个男人的心里话。 可现在,他一点都不想听了。 这是一个是非观念彻底扭曲的人,他在思考,是什么让一个饱读圣贤书的值得尊敬的长者,变成了畜生。是战争?是乱世?还是那永无止境的权利欲? 鸡还没吃完,慕容延钊便亲自过来了,而紧跟在慕容延钊身后,是一个身穿朱袍,面容清秀的男人,孙悦和李处耘同时放下了筷子,他们知道,是时候揭盅了。 “薛侍郎?官家竟然让你亲自来宣旨?” 孙悦也将此人认出来了,乃是当朝枢密直学士,户部侍郎薛居正,未来的绝对大佬,真正可以跟赵普掰手腕的人物,大宋二十四名臣之一。心头一惊,这么大的腕,亲自下来了? 却见薛居正叹息一声,道:“老哥哥,我来送你一程。” 李处耘心头一震:“送我?我……我是军中监军,送我去哪?” “官家有旨,命我任朗州权知州,暂判朗州事,至于老哥哥您……唉,罪入京师,待朝中议定,再行处置。” 李处耘砰的就坐地上了,满脸的不敢置信:“官……官家要治我的罪?我……我有罪?” 说着,李处耘一把揪住薛居正的衣襟怒道:“我有什么罪?我有什么罪?我一天下江陵,三天下朗州,破敌五万,伤亡不过千余,为朝廷收了一十四州二十六县,我有什么罪?我有什么罪啊!” 却见李处耘愈发的癫狂了起来,突然抡起了他沙包大的拳头狠狠打在了薛居正的脸上,吓得慕容延钊赶紧上前一个大背跨将他撂倒,可是慕容延钊毕竟身体不行了,折腾了半天居然没整过他,反倒是让李处耘给一脚踹到了一边,好半天,才在一众亲兵的帮主下将他摁住。 此时的李处耘,哪里还有半点宰相的样子,状若封魔一般,披头散发的歪着脑袋,通红着眼睛突然瞪向了孙悦:“那他呢?他呢?他阵前兵变,绑架监军,与慕容延钊坑壑一气,夺取军权,这样的大罪,他呢?” 孙悦也反应了过来,李处耘的结局他心中早就有数,可是自己却还悬着呢,忙用闪着光的眼神盯着薛居正,就怕他说出斩立决三个字来。 薛居正瞅着孙悦笑笑道:“一并回京,不过小子不用担心,朝堂上大多都赞成对你法外开恩,你的命肯定是保住了,只是具体怎么处理,还需要商议。”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尘埃落定 跟薛居正打听了一下,目前朝堂上因为他这点事儿已经商议了好几天了,关于他具体的奖惩至今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出来,赵光义、赵普、范王魏、都在极力的帮着他说话,甚至赵光义还说出了不但无过而且有大功的话来,不过这并不是主流,目前大多人都比较赞成功过相抵,法外开恩的说法。 因为他抄了苏轼一篇策论的关系,现在整个儒林都已经沸腾了,要知道苏轼的水平,放在整个中华五千年来说都是名列前茅的,在宋初这样的文化荒漠,那策论简直就是神作了,尤其是配合上孙悦舍生取义的壮举,好不夸张的说,孙悦现在已经是绝大多数士子的偶像了,就算是他真的死了,靠这篇策论也能名垂青史了。 当然,虽然事儿还没盖棺定论,但现在就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孙悦死不了。 在他的这件事上,赵匡胤虽然没有亲自下场,但整个议礼的过程可以说完全都是在他的操控之下的,稍微有点脑子的也都看出来了,赵匡胤这是要死保他,所以朝堂中压根就没有蹦出来建议明正典刑的,换句话说,他这次小命肯定是保住了,而以他的名气才气和年龄,只要死不了,闭着眼睛混吃等死,也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宰相了。 对此,孙悦自然是感动不已,没想到赵匡胤这么够意思,他当然看得明白,这事儿表面上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但实质上全是赵匡胤对他的死保,否则根本就造不出这么大的势。 当下,孙悦领着薛居正,在朗州转了好几圈,将朗州事物交代的明明白白的,这一段时间朗州的政务都是慕容延钊挺着他在做,薛居正见他交接的清楚明白,政令也是条理清晰,更是不由对他连连赞叹,孙悦也趁势跟这位未来大佬套了些交情。 孙悦还特意领着薛居正来到了石门一带,道:“薛学士,这些天来,湖-南的百姓都在赞我万家生佛,我却是惭愧的,在益阳的时候,我曾下令屠杀江北的平民,死在我手上的无辜百姓,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每每思及此处,总是难以安睡,愧不能禁,一直在想着,做点什么补偿湖-南的百姓。” 薛居正道:“孩子,你做的没错,这毕竟是战争,兵者凶器,你不杀那些人,连潭州也会跟着乱起来,到时候再平叛可就难了,死的人也肯定更多,这不是你的错,你千万莫要自责,你既然在枢密院上差,这种事,总是没法避免的,只要咱们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 “可是,我问心有愧啊,不做点什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薛大人您看,这是什么,说着,孙悦直接拿了把小锄,叮叮咣挖了起来,不一会就挖出来一个黄色的土块。” “这是……” “这是雄黄矿,您看,从这,到这,还有那,这一千多里全是雄黄矿,这是天底下最大的雄黄矿产啊!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没能换成钱,补贴朗州人的生活。” “雄黄?哦,我晓得了,这东西可以做雄黄酒,可是,雄黄酒用的了多少雄黄?这东西值钱么?” “薛大人有所不知了,这东西目前比较常用的用途虽然只是雄黄酒和砒霜,但是,目前的火药也是需要这东西生产的,我爹在开封不是建了一个研究基地么,我爹相信,虽然火药武器现在还只是战场上的辅助,但早晚会成为决定战局的关键,这火药制造,其他材料都还算比较容易采买的,只有这雄黄,却是太贵太贵了,如果可以让我爹在这里设个分厂,专门研究火药的改良和生产,等将来研制成功还可以跟水泥一样并入军委的产业之中,还能让这些雄黄有了销路,改善朗州人民的生活,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这也是我唯一能给朗州百姓做的补偿了,请,薛大人恩准。” 说着,孙悦一个大礼深深的给薛居正鞠了一躬。 薛居正连忙扶起来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友虽年不弱冠,言行却是让我汗颜了,你放心,若令尊大人要在此做什么,本官一定全力支持。” “多谢大人。” 石门雄黄乃是全世界范围最大、质量最好的雄黄矿区,前世的时候他还是看社会新闻的时候知道这个地方的,据说这也是世界五大污染区之一,因为矿产开发过于粗犷,附近几十里全是癌症村,有一段时间很受世界人民的关注。 而孙悦无意中发现了这里,就将此事上心了,虽然这玩意蒸发了就是砒霜,玩不好特别祸害人,但是在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岁的五代,癌症真的比穷还可怕么? 况且,孙悦觉得,如果这个矿区能严格执行他定下的安全管理,所有矿工都带好帽子手套口罩再干活,癌症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而且,雄黄可并不是只能做火药的,这玩意还可以做食品防腐剂,还有硫酸,硫酸也是用这玩意做出来的,不过具体怎么做孙悦就不知道了,估计孙春明肯定也不知道。 但研究基地是干什么的?不就是研究的么。只要肯舍得砸钱,孙悦相信早晚有一天这玩意能研究出来,真到了那么一天,朗州百姓靠着这个雄黄矿,完全可以一举成为大宋最富的地方。 到那时,自己心中的愧疚,应该也就能解开了。 伴着薛居正的道来,一道而来的还有赵匡胤的仁德。表周保全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并省刑罚,尽索湖-南行营所掠夺生口,遣使分送其家,放潭州乡兵数千归农,所有叛乱一律无罪,兵免除了湖-南当年的茶税和盐铁税,一举收湖-南百姓之心。 并且,赵匡胤还做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儿,他亲自上了一趟武成王庙,历观两庙所画名将,以白起杀降之由,让人把白起的画像从庙里撤了下来,从此,白起不再位名将之列。 这个政治信号就很有意思了,也正是因此,李处耘虽然罪尚未判,但结局却是已经人尽皆知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慕容延钊的交代(欠更几来着) 当天晚上,慕容延钊设宴给薛居正接风洗尘,众人推杯换盏,好不高兴,慕容延钊明明病的快死了,却非得要喝个痛快,拦都拦不住,却见薛居正不知从哪整出来一个大木桶,对慕容延钊道:“慕容主帅身体抱恙,既然您非要喝,那您用酒杯,我用这个。” 众将士一听这话纷纷叫好,他们不认识薛居正,不知道他的海量,纷纷叫嚣着要给这个文官一点厉害尝尝,甚至还在宴席中公开设赌,押慕容延钊和薛居正谁先躺下。 结果,孙悦押了薛居正一百贯,一赔三,换了三百贯给新军发了福利,惹的众人哈哈大笑,对这个书生也是好感大升。 薛居正大概喝了有两三缸的酒,纵使是号称大宋第一酒神的他也有点高了,眼珠子锃亮,一脚踩在酒缸上,大声吼道:“还!有!谁!” 孙悦顺手就拿出了一瓶高浓二锅头,这是孙春明怕他战场上受伤,当酒精给他带着的,直接打开盖子道:“薛侍郎,咱来这个,我陪您干一瓶。” 薛居正接过来一闻,只觉得那酒劲直往脑子里冲,登时就谜了,这尼玛是酒? 可能是因为喝多了胆冲,也可能是他真的对自己的酒量有信心,要知道他喝酒都是论斗的,看着孙悦略带挑衅的目光,薛居正一咬牙,杜昂杜昂杜昂的就把一瓶少说七八十度的酒精给干进去了,然后一仰头,噗~ 跟喷泉似的,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的,俩眼一闭就躺下了。 众将士自然是哄堂大笑,慕容延钊和薛居正两个官最大的都倒下了,他们喝的也越来越嗨了,不一会,那帮大兵们居然挨个跑过来灌起自己来了,孙悦也是高兴,只记得自己来者不拒,喝了好几碗,后面的事儿就不记得了。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孙悦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已经是日晒三竿,亲兵告诉他慕容延钊让他醒了就赶紧去一趟,有事儿要吩咐他。 来到帅帐,慕容延钊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正津津有味的在捧着一本司马法在看。 “喝美了?过来,坐。”说着,慕容延钊还挥挥手将书房中服侍的众人全都撵了出去,只留下孙悦一个。 “这次,多亏了你了,我这人生的最后一战,若没有你,都不知要打成什么德行。” “都是慕容伯伯指挥的好,我就是个打酱油的,跟着慕容伯伯屁股后面捡一点功劳。” 慕容延钊呵呵笑道:“功劳?你这次闯下这么大的祸,就算命保住了,但朝廷恐怕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罚吧。哪还有什么功劳,怎么?一点都不在意?” 孙悦挠挠头笑道:“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没事儿,我还年轻么,罚了就罚了。” 慕容延钊笑笑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得有点表示才是,送你一样礼物。” “慕容伯伯送的,一定是好东西了,是什么啊。” “我的命。” “哈?慕容伯伯?” “你这次不管怎么说,都是违背了军法,不罚肯定说不过去,而且据我所知,李处耘平日里在枢密院为人刚正,有不少人对他都是比较推崇,门生故吏多少也有一些,这些人自然会因此对你不满,最关键的是,官家是个仁德之人,那李处耘毕竟是他的从龙之臣,立过大功,以我对官家的了解,他舍不得罚的太重,将来保不齐还会有东山再起的那天,若是这样,你可就难了,既然光凭吃人这事儿钉不死他,那就再加上我的命吧。” “伯伯?您……您可千万不能作如此之想啊!那李处耘算是什么东西,如何能跟您相提并论?” 慕容延钊伸手打断他道:“我的身体,我知道,就算再怎么休养,也顶多能再活个三两月,没什么差别,与其默默无闻的死去,不如用这无用之躯,再送他一程。若我被他李处耘活活气死,官家就是再念旧,再舍不得,也得给我一个交代,给军中将士们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交代,更何况,我跟官家二十几年交情,论私交,也不是他能比的,到时候,你的处境就会好多了,谁敢替他说话,谁就是跟整个军方为敌,枢密院这个衙门里,应该没人会这么没眼力劲。” “可是……” “不用可是了,我意已决,叫你来,是有些事要吩咐你,你总不想让我白死吧,好了,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了,莫要做女子之态,我这一辈子,也算是醒提杀人剑,醉卧美人膝,值了。” 孙悦心里叹息一声,颇不是滋味,却也只得道:“您请说。” “嗯,这第一封信,你帮我转交给你爹,我死以后,我慕容家除了老二之外,将不再涉足军旅之事,我一家富贵,便托付给他了。” 孙悦自然是郑重地接过:“孙家与慕容家世代交好,三代不易。” 慕容延钊诡异地笑了下,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道:“另外,我身边这些将士,都跟了我许多年了,尤其是我的亲卫营,都是当初从殿前司跟我过来的,唉,是我对不起他们,官家重内而轻外之心已经很明显了,况且荆南湖南既已平定,襄阳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像样的战事了,我这第二封信,是给赵普的,希望他能帮我把跟我出来的这些兵再调回去,他们本来也是殿前司中的精锐啊,我和那赵普不熟,也向来没什么交情,此事,希望你能帮帮我。” “义不容辞之事,您放心,我保证您的亲卫,一个不少的全都回到开封,若是我师父不允,三年内我也一定想办法把此事办了。” 慕容延钊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对了,那个卓柏鑫,他跟着我都已经快十年了,可惜,一直都没能给他什么立功的机会,前些天提他当了一军指挥使,还有些不能服众,跟着你跑了一趟益阳,多少也沾了些因果,再加上杀俘这事儿,他以后在军中也不太好待了,亲卫中有些兵以后也不想再打仗了,我打算把他们也交给你们父子,帮我给他们在开封找一个能养家糊口的营生吧,这些兵,我都是当家人看待的,若是不能将他们安顿好,我死的不放心啊。” “伯伯放心,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我孙家的家人。” “嗯,去吧,去看看薛居正醒酒了没有,你和李处耘也差不多该走了,还有,你现在年纪还小,少饮酒,不要总喝的那么嘴,伤脑子,而且年轻时如果喝的太多,你裤裆里那东西会发育的很慢的,你现在还小不懂事,万一要是长不大,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第一百六十九章 皇帝也敢打 四月初八。大雨。 天下第一军人慕容延钊,因病去世,比原本历史上早了许多,终年五十一岁,追赠中书令,追封河-南郡王。 据说,慕容延钊死之前曾大呼三声,“杀我者贼子李处耘是也”,这特么是在用生命落井下石啊。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病了好些年了,医生也确定是因病而死,但还是不可抑制的,将矛头牵到了李处耘的头上,毕竟他这次监军做的实在是太烂太烂了。 正如慕容延钊所料,他的死,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从显得二年的时候就是殿前司的都虞候,比赵匡胤的资历还早一些,而军中又是最讲袍泽情谊的地方,殿前司的众将士纷纷上书将李处耘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其中殿帅韩重赟更是痛哭失声,以头呛地,磕的脑门子上全是血,大有赵匡胤不杀李处耘,他就不活了的意思,给赵匡胤整的一个头俩大。 至于韩重赟是真的单纯在为老领导义愤,还是为了自己儿子韩崇训,又或者是借机向枢密院表达不满,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处耘,就是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进京了,也不知是谁透漏了他们的行踪,一进城门就被小半个城的百姓给堵上了,一路上,臭鸡蛋和菜叶子噼里啪啦的往他脑袋上砸,虽然他人坐在马车里,但也被吓的不轻,那些护送他回京的都是慕容延钊派的兵,能帮他拦着都怪了。 相比之下,孙悦的待遇就好了太多了。 要知道,孙悦在开封城本来也是个名人,好多人都称他为文曲星,这次他在湖南干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却是完美的符合了儒家铁骨文人的形象,一下车,只见溜溜的两排儒生,穿着整洁,同时给他鞠躬行礼:“孙生此行,极为光耀。” 极为光耀?这就有意思了,也不知这一幕会不会也像范仲淹一样被后人传颂。 索性他也不坐车了,下了车来朝两侧给他夹道欢迎的士子们挨个挥手示意,整的跟走红毯似的,给他嘚瑟的不行。 不一会,就见魏仁浦从前面走了过来,给孙悦吓了一跳,“魏相,您也来接我来了?” 魏仁浦一巴掌拍他脑袋上:“瞎显摆什么呢,整的跟一去不回了似得,你死不了,官家正等着你呢,还不赶紧的。” “哦哦。”孙悦连忙低下头,溜溜小跑着进宫了。 ………… 大殿上,文武百官全都颇为严肃的站在两列,今天要发生什么大家都知道,而且是早就知道,但知道归知道,绝大多数人都还挺紧张的。 今天,是李处耘的末日。 李处耘贵为枢密副使,这个官在日后虽然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此时的宋初,枢密院几乎拥有大宋的一切权利,反倒是政事堂几乎就是个养老的地方,所以他这个枢密副使,实际上在整个大宋文官集团中,是仅此于赵普和沈义伦的第三宰相! 这么大的官栽倒,所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那是要官场大地震的。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枢密院和三衙之间的争斗,以及引申而出的文武之争。 结果那李处耘一上来,满朝文武包括赵匡胤,全都斯巴达了。 只见李处耘醉眼歪斜,口水都流到衣襟上了,两只平日里锃光发亮的大眼睛,也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乐的跟个傻子似的。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李处耘!你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你这是成何体统?莫要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逃脱自己的罪责!” “罪责?我没罪!我没罪!我没罪!我是佛,我是佛,佛陀怎么会有罪呢?我没罪!”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几个平日里跟他素来交好的官员就要上去拉他,却被他一顿拳打脚踢,都给打倒下了,大喊道:“我没有罪!!!哈哈哈哈,我是佛,你们为什么不朝拜我?我可以救赎你们!” 赵匡胤看着他的惨样,忍不住心中就是一痛,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是个重感情的人,挥手制止了上前要制服他的金瓜武士,亲自走了下来,悲痛地道:“老李!老李你怎么了老李,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看看这是哪?” 李处耘定了定神,眯眯眼瞅着赵匡胤,似乎双眼中亮起来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重归于混沌:“你是……官家?” “对,对,是我,你这是怎么了?” “官家,你为什么不向本座叩拜,本座乃是佛陀,可以保我大宋江山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赵匡胤死死地抓住李处耘的肩膀,大吼一声道:“够了!李处耘!你是不是真的疯了,啊?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殿前失仪是什么罪过么?” “罪?我没罪,我没罪!我没有罪!!” 说着,李处耘突然状若疯狗,一把挣开赵匡胤,囫囵的一拳就打到赵匡胤的鼻子上,轮圆了胳膊还接了一套王八拳。 而赵匡胤,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被人给揍过了,鼻子一酸,整个人还愣了好一会,又挨了李处耘好几个嘴巴子,随即勃然大怒,亲自使出太祖长拳噼里啪啦的摁着李处耘一顿揍,直打的他鼻青脸肿,亲妈都认不出来了这才作罢。 文武百官也纷纷在心里嘀咕,这李处耘连官家都敢打,莫不是真的疯了?好吧,真假已经不重要了,他就算是装疯也只能疯一辈子了。 却见赵匡胤呆呆的坐在龙椅上,嘴角一抽一抽的,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自显德二年李处耘给他当都押衙至今,这个男人当了他将近十年的幕僚了,四年前陈桥兵变,他手持宝剑,第一个高喊“诸将无主,愿拥太尉为天子”时,那是何等的英姿飒爽。 而现在,这却是个满头白发,口不择言的疯子。 却见韩重赟当先率众而出,口呼道:“官家,这李处耘居然敢在金銮大殿上口出狂言,殴打官家,实在猖狂,臣请官家治他大不敬之罪。” 赵匡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开口道:“赵普,你觉得,李处耘该如何判罪。” 却见赵普越众而出,笑呵呵地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官家自有圣断,臣,没有意见。” 第一百七十章 赵匡胤请客 大殿上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出赵匡胤状态的不对与纠结,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好半天,只憋出来两个字:退朝。 虽然这不太符合规矩,如果是他的后世子孙们保不齐哪个刚直的大臣就敢上去给他摁回去,但赵匡胤是开国皇帝么,加上他太祖长拳打的又好,还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挑衅一下试试。 于是,一场蓄势这么长时间的朝会,只因为李处耘发了一回疯,居然虎头蛇尾的就结束了。 孙悦也只好哪来的哪去,打算回家,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张德均给叫住了,“悦哥儿留步。” 孙悦识得此人厉害,连忙客客气气地躬身行礼:“大内官,怎么劳您老亲自招呼下官,您有事的话派人传个口信不就得了。” 张千钧笑道:“瞧您这话说的,爷们一个做奴才的,哪来那么大的面子,小悦哥儿可是要回家?” 张千钧见孙悦对自己如此恭敬,心中不由对他好感大升,暗暗决定以后有机会帮他说说好话,他能感觉得到,这孙悦甚至包括他爹孙春明在内,对自己都没有什么歧视,要知道太监都是极度敏感的,有些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 更何况,朝廷里像孙悦这样的风云人物,表面上愿意跟他装的气数也没几个,要知道为了吸取唐朝的教训,五代以来自李存勖以后历代君主无不对太监玩命的打压,尤其是以赵匡胤最甚,他这个大内官都贵为天下第一太监了,官职居然只有从七品!稍微在外面有点势力的大臣谁拿正眼瞧他?自有史以来,有过他这么憋屈的大内官么? “正是要回家,这一晃四个多月没见着爹了,怪想得慌的,万一自己被定了罪,也不至于连一段饭都来不及一块吃。” “小悦哥这就说笑了,连这开封城三岁的孩子都知道,您是文曲星下凡,大宋未来的宰相,哪能真定您什么罪呢,今天这饭啊,您还真没法回家吃去了,官家让您过去,陪他吃。” 孙悦脑子嗡的一下:“官家要请我吃饭?” 张千钧笑笑道:“倒也可以这么说。” 孙悦连忙道:“哦,那还请大内官引路。” 张千钧笑着将孙悦领到了御膳房,吩咐小太监取了个肉饼子来,道:“悦哥儿先垫吧一点吧,跟官家吃饭,不是什么美差,吃不饱要饿肚子的。” 这倒是真的,莫说陪皇帝吃饭,孙春明前世哪次陪着领导吃饭都没吃饱过,当下连忙谢过了张千钧,三口两口就将肉饼送进了肚,还喝了一碗汤,同时暗暗记下了张千钧心里这份情分。 见了赵匡胤,发现人家也没等自己,菜上了人家就吃上了,却也给他留了双筷子,示意他别客气,吃。 不同于宋朝的其他皇帝,赵匡胤特别爱请他的臣子吃饭,据说他当皇帝之前每天家里都要来一帮兄弟喝酒,把家里的钱都花在这上面了,气的他姐动不动就因此而打他,当上皇帝之后总觉得自己吃饭忒没意思,就隔三差五的邀请以前的老哥们伙计进攻吃饭,不邀请的时候多半是他自己带着筷子上赵普那去了,因此那些宫女啊太监啊啥的,对怎么伺候客人倒是也颇有心得。 只是赵匡胤平常所邀请的,大多都是他的义社十兄弟,或是类似于张永德这样的,曾经有过非一般交情的哥们兄长之流,文官则极是少见,除了赵普之外真的不多,像孙悦这种在后周时跟他没交情的,却还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呢。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政治暗示了,他对孙悦的看重已经到了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的地步了。 孙悦颇为拘谨地坐下,看了眼桌上的菜,倒也不少,足有九道,赵匡胤可没有他后世子孙那个每道菜至多吃三口的臭毛病,这一桌子菜反正三五个人吃也肯定是绰绰有余了,一盆炖的喷香喷香的羊肉,一碗鱼汤,一盘螃蟹,剩下的就都是时令鲜蔬了,估计全加一块也不够宋徽宗吃一口蟹鳌羹的 孙悦刚想伸筷子夹一块肉吃,便听赵匡胤道:“这次朗州的事,你做的很好,这才是监军应该做的,只可惜毕竟违背了军法,不可能明着赏你。” 孙悦连忙放下筷子道:“臣只求无愧本心,不敢居功,若能讨得一条小命,便是官家您仁德了。” 赵匡胤开始呼噜呼噜喝粥,孙悦伸出筷子,往自己碗里夹了一个螃蟹。 “听说此次攻伐,不管是破江陵还是破益阳,你的新军全都秋毫无犯,你还编了个口号,叫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屋,坚决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居然还真的做到了,更难得的是,新军的战斗力居然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受影响,甚至比其他禁军还要高上几分,厉害,厉害,也不枉朝廷在他们身上花了那么多的钱,这才是我想要的军队啊!” 孙悦只好放下螃蟹道:“毕竟新军的政委多么,都放到营一级了,还是管得住的,而且不敢欺瞒官家,其实不是没抢,府库中的部分财帛还是给将士们分了的,另外几个名声不好的豪绅恶霸,也将他们抄了家,搜刮到的财物也分了。” “哈哈哈,这样已经很好了,破城抢劫,那是我领兵时都管不住的,却让你做到了,我看这禁军改制的速度,可以加快一些了,这样的军队多花多少钱都值得,你看那李处耘,这次干的都是什么破事儿,朝廷光是免湖-南的税赋就够养活你们十几个新军了。” 孙悦谦逊了几句,没敢居功,他那螃蟹刚掰开腿,又放回去了,一时间心里也是颇有些恼怒,正打算不管不顾的边吃边说,就听赵匡胤问道:“你觉得李处耘,是真疯还是假疯。” 孙悦一听这话题这么严肃,只好又把螃蟹放下,斟酌道:“臣以为,真疯也好,假疯也罢,并无什么关系,臣以为他所犯的罪,需由律法来惩治,并不应该因为他疯了,而对他有所偏颇。” 赵匡胤皱了皱眉,问道:“你是建议我杀了他,给慕容兄长祭奠?” 孙悦斩钉截铁地道:“不,臣斗胆,请陛下绕李处耘不死。” 赵匡胤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你主张留他性命?要知道他是从龙之臣,只要不死,对朝廷就会有影响力,你与他已是不死不休之仇,居然劝我留他性命?是你在故作大度装给我看,还是你妇人之仁?” 孙悦坚定地道:“都不是,只是臣以为,官家自开国以来,未尝动刀兵杀一人,后世子孙必感您的仁德,以此效法,渐渐的衍生出不杀士人的规矩,臣斗胆说一句,帝王之权,本就没有边界,几乎没有约束,唯有对生命的敬畏,能对后世子孙稍加禁锢,而杀人之道,一旦开了头,就必然永无止境,李处耘,不值得您动刀,臣为大宋百年计,请官家,饶他性命。” 大宋三百年,除了当过皇帝的张邦昌不得不杀之外,只杀过一个大臣,他李处耘,不配与之并列。 第一百七十二章 杀李处耘的办法(欠更五) 赵匡胤深深地看了孙悦一眼,一双粗糙的大手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真想不到,这满朝文武中,最懂我的居然会是你这样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少年。” 孙悦赶忙道:“官家谬赞了,官家以刀剑得天下,以仁德御天下,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实乃有史以来少有之圣君主,除唐太宗之外,无有能与之比,此时乃是立国之处,官家之言行,必会对后世子孙影响深远,官家擅杀人,则后世子孙或许有朝一日能将宰相凌迟,官家修仁德,则后世子孙必存爱民之心,臣知官家心中存有万世不易之抱负,岂能因小不忍,而乱大谋。” 在孙悦眼里,不杀士大夫是大宋最有魅力的标致之一,也正是因为如此,终整个大宋一朝,政治斗争一直都处于一种相对温和的状态中,除了王安石和司马光那一波之外,朝中宰相们基本都做到了君子和而不同,始终没让党争成为祸害国家的罪魁祸首。 即使是王安石和司马光,虽然党争不断,总是因人废事因人立事,但比之其他朝代,却是已经轻上太多太多了,当然,瞒清除外,一群奴才,斗也摆不上台面。 而且这些士大夫中,胸怀天下者还是占了大多数的,整个宋朝,包括南宋在内,国民生活质量差不多都是同时期明清的十倍以上,开封城最繁荣的时候七成百姓都不自己开火,而是订外卖,这几乎吊打所谓的康乾盛世一百倍了,这其中士大夫的功劳是不可埋没的,很难说这其中有几成原因是不杀士大夫。就算是后期亡国灭种时,宋朝的士大夫再怎么废,也曾有崖山之殇,与明朝时的水太凉相比,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赵匡胤点头道:“难得啊,难得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胸襟气度,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既然你都替那李处耘求了请,那便饶他一条疯命吧,一会我选个地方,流了他便是了,你可有什么建议?” 孙悦想了想道:“臣觉得,可以让他作雄州刺史。” 赵匡胤闻言双眉一皱:“雄州?这……万一有所差池,他恐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这是想借刀杀人?” 孙悦心想,当然是死定了,符彦卿不杀他我都得弄死他。 雄州这地方其实还是比较特殊的,与其说那地方姓赵,不如说那地方姓符,乃是符家的地盘,符家九雄,最差的也混了个节度使,老二符彦饶也曾被黄袍加身过,现在当家的老四符彦卿更是李存勖的亲兵出身,资历无人能及,陈桥兵变之前若是他愿意学石敬瑭认贼作父与契丹人py交易,他也许就是杨坚第二了,压根就轮不到赵匡胤做这个天子。 因为那地方是契丹前线,赵匡胤也不敢对符彦卿逼迫太甚,相反还得废力笼络,否则搞不好石敬瑭后事就会重演,所以赵匡胤对符彦卿的要求是很低很低的,别造反,好好给我看门,其他的咋地都行。 那地方,乃是货真价实的,军!人!天!下! 气死慕容延钊的疯子落到了符家手里,随时可以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躲猫猫死,睡觉死,各种死,赵匡胤除了捏鼻子认了之外,没有一丁点办法。 “臣以为,李处耘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安天下军心,他只是不能死在您手里而已,若是他真的死在雄州,对官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说明天雄军与禁军同仇敌忾,不分彼此,天雄军若是能为慕容大帅而义愤,这说明人心向宋,而对李处耘来说,也算是死得其所,不污了他前半生的功绩,若是死在契丹人手里,朝廷还能给他追封,军中的不平之气,也能得意稍减,如此,堪称两全其美。” 赵匡胤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不得不说孙悦的提议正提到他心坎里去了,这样一来既能保证他的仁德,也能平复军心,顺便还能捎带手的试探一下天雄军,这政治手腕之高,实在是很难相信这是出自眼前这个少年之手。 “官家,臣以为李处耘不可能不罚,为平息军心,就算不死,也得贬到穷山恶水去,否则军中不会善罢甘休的,让他去雄州,对大家来说都能痛快点。” “这……好吧,明日我与赵普议一议吧,若他也同意,那就这么办吧。” 孙悦突然道:“臣还有一事有请。” 赵匡胤眉头更皱“何事?” “臣以为,罪不应及妻儿,李处耘之子李继隆,臣与他有过交往,深知此人乃是个将才,臣觉得,不应该因此而牵连于他,如此,也好定下规矩,非谋反,不牵连。” 赵匡胤点头道:“好,很好,非谋反,不牵连,这话说的好啊,深得我心啊,我答应了。” 赵匡胤大喜,这话从孙悦嘴里说出来,多少也算是个挡箭牌了,他与李处耘十年交情,自然不想收拾他的儿子,多少想着留香火情,原本历史中他虽然碍于军方的激愤而将李继隆免职,但几年后却借机让他女儿嫁给了赵光义,后来还做了皇后,李家后人得以以外戚的身份重享蒙荫,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位中流砥柱力挽狂澜了。 现在,既然有孙悦身为苦主求情,一切就都比较好转圜了,孙悦也是明知道这段历史,晓得赵匡胤的心思,这才如此提议,再说鬼知道日后的伐辽之战还打不打,万一跟历史上一毛一样,没有李继隆小宇宙爆发,万一大宋亡了他找谁哭去。 一高兴,赵匡胤端起了饭碗,呼噜呼噜,几口就把剩下的饭给吃了,孙悦见状,伸手正要吃他的螃蟹,就见赵匡胤放下碗筷居然特娘的吃完,站起来了。 “哦,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孙悦只得苦笑道:“微臣也吃饱了,压根不饿。” 赵匡胤点了点头道:“嗯,那你先回家去吧,此次出征四个多月,想来你爹也担心了你四个多月,可怜天下父母心,回家报个平安去吧。” “是,多谢官家。” 第一百七十三章 慕容延钊的信 从皇宫大内骑着马一路回到家,孙悦只觉得归心似箭,一晃眼四个多月的一场灭国之战,对他来说就像一场梦一样,却已经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许多。 要不怎么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这人啊,就得多出门走走,否则永远都不知道,宅在家里有多舒服。 战士归来,不管是哪朝哪代都是最隆重的礼仪,一进了家门口,呼啦啦全家人都出来了,孙春明搂着他眼泪汪汪的,口中还一个劲地说着要给他换个单位,这枢密院的工作太吓人了。 孙悦也知道这几个月,尤其是他绑架李处耘之后,家里人肯定都替他提心吊胆的睡不好,挨个抱了抱,说了些荆湖的趣事,咧着大嘴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饿了,家里有吃的么,刚才跟官家吃饭,他绝哔是故意的,一口也没让我吃。” “有,有,想吃啥,爹亲自给你做。” “哎呀用不着那么麻烦,有剩饭剩菜我整一口就行,对了爹,这有一封慕容伯伯给你的信,里面应该有一些他的交代,这次我能这么平安顺利的归来,多亏了他的庇护,若是他有什么请托,咱们还是尽量办了吧。” 孙春明笑道:“这是自然,慕容兄长的人情,咱们一辈子也还不完,若真有什么临终遗愿,就是上刀山下火……” 却见孙春明打开信,还没等看完,脸就黑了。 “怎么了爹?” 心中暗想,莫非是慕容延钊有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不应该啊,再说以孙春明的性格,他就是想要丰乐楼恐怕他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什么事儿能让他这么为难? 孙春明把信交给他:“你自己看。” 孙悦飞快的将信上的内容扫了一遍,面色也不由得古怪了起来。 信的前半部分,很正常,无非是交付了一下他的几个儿子和兄弟,以及慕容家的产业方面的事情,虽然孙家父子现在在朝堂上还是小人物,但有眼睛的都知道这一家将来是要出俩宰相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后半部分就有意思了,上面说,他的小女儿慕容嫣今年年芳二八,因为一直心高气傲所以尚未婚配,自从两年前跟你们合作了一次之后,便是心系君兮君不知了,你看我这姑娘咋样?按说这事儿应该挺麻烦的,最起码得找个媒婆,可谁让我快要死了呢,反正我也是个粗人,就不讲究那一套了,咱哥俩直接商量商量吧。 神特么商量商量,你人都已经挂了,我还能用通灵之术把你通出来不成? 我特么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爹?也多亏这是你挂了,否则咱俩是不是还得各论各的啊! 孙悦看完了信,跟孙春明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读到一种情绪:蛋疼。 不是说慕容嫣不好,两年前他们都是见过的,这孩子长相气质就不说了,起码也是个九十分朝上的大美女,论家世也是当之无愧的大家闺秀,人也不错,而且很聪明,性格虽然在大宋稍显得古怪,但对后世来的孙春明来说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公允的来说,这样的女子给他续弦,他简直可以美到飞起了。 但是! 他跟慕容嫣不熟啊,只是在斗石守信的时候合作过而已,那事儿完了不久人家就回襄阳了,两年多再也没见过,他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人家长什么样了,要知道自由恋爱是他们这些现代人坚定不移的爱情观,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哪怕这女子长得再好看,性格再可爱,家里再有钱,都是不能接受的! 嗯……虽然他跟孙悦的妈当年也是先结婚后恋爱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改革开放之后的四十年里已经重新树立好爱情观了呀。 更何况,他印象中的慕容嫣,真的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杨蓉认识他的时候好歹已经二十出头了,虽然他的心里年龄是五十多岁,但男人么,十八岁时喜欢二十多岁,身材好,长相好的小姐姐,八十岁的时候喜欢的照样是二十多岁,身材好,长相好的小姐姐。 可慕容嫣不同,两年前慕容嫣才十四,这特么在二十一世纪是犯罪好么!!是要三年血……咳咳。 总之吧,他当初压根就没往那上面想过。 最关键的是,孙春明已经决定不娶老婆了,娶老婆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嫡子么?他已经有儿子了啊!还娶个毛的老婆,这两年他都已经把小琴给吃下去了,已经尝试过什么叫大被同眠了,已经知道什么是左拥右抱了,为啥还要让家里多出来个女人管着自己?一直纳妾多好?西门庆也没自己过的舒坦啊。 想想老曹,咦~好可怕啊,张氏跋扈好歹那是因为老曹让着她,自己呢?自己是真打不过慕容嫣啊! 太可怕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这事儿必须拒绝,没得商量! 孙悦面露古怪之色地看了孙春明一眼,“所以,我真的要有个后妈了?” 要知道孙春明虽然已经有了杨蓉,并且和家中的几个丫鬟都不清不楚的有了一腿,有时候孙悦也会开玩笑的说自己后妈多什么的,但那真的只是玩笑,他开心了可以管杨蓉叫姨娘,不开心完全可以不搭理她,但续弦夫人可就不同了,在封建礼法中,这是享受亲娘待遇的,是要尽孝道的。 这么说吧,卧冰求鲤中的主角王祥,侍奉的就是后妈。可想而知一个真正的后妈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孙悦只是害怕孙春明孤独才张罗着给自己找后妈的,穿越过来四年多他的思想早就转变了,甚至转变的比孙春明还彻底,他现在觉得他爹和杨蓉以及几个丫鬟玩的挺好的,将来遇上更好玩的也完全可以领回家继续玩么,但后妈什么的可就过分了。 只见孙春明愤怒的将信一摔:“不可能!我孙春明就是一辈子打光棍,就是从丰乐楼上跳下来摔死,也绝不会娶一个老婆,尤其还是一个我打不过的老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这突兀的转折 孙悦简单的吃了一口饭,就跑去跟曹军一块玩曹婉的肚子去了,他跟曹婉这么多年当姐弟处下来,早就没有什么男女之防了,如今的曹婉九个多月身孕,随时都有可能啪叽一下生个小的,孩子他爹又还在洛阳守孝,大半年来为了避嫌甚至压根就没回来过,根本指望不上,用曹婉的原话说,指不定在洛阳又找了几个小的了,男人,呵呵。 所以现在曹婉是家里的重点监护对象,孙悦也拿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真的当自己的外甥或外甥女,九个多月已经能感觉到孩子的心跳了,谁还愿意掺和孙春明的破事儿,让他自己愁去吧。 如果慕容延钊还活着,那没什么可说的,直接见一面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也就是了,毕竟这种事在哪个年代都得讲究你情我愿不是,不是你不好,只是我们不合适,说清楚了两家也不可能因为这个结仇。 但特么的慕容延钊现在死了啊!这就很难办了,他想回绝都不知道要去找谁,况且那慕容延钊的死,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是为了孙悦,不是他李处耘也不至于疯了,这么大的恩情你让他怎么办。 所以孙春明愁啊,愁的一把一把抓头发啊,外边张氏拿鸡毛掸子噼里啪啦的抽小晴的配乐可好听了,特别适合做他此时心境的bgm。 他只好给自己打气:我是小说主角,我一定是小说主角,小说主角都有一个帮着老公纳妾,一点醋都不吃,武功盖世也不会欺负相公的女主角。啊呸!谁家男主角会娶一个自己不想娶的人,这不是虐主么,会掉订阅的,嗯,没错,我可以拒绝的,一定可以。 杨蓉更惨,她吓得脸都白了,慕容嫣,将门虎女,从小在军营长大,还有比这更吓人的事儿么?这两天她连香都不玩了,整了好几桶红花不停的洗,生怕最近哪次再给种上,顺便练习一下怎么跪下磕头,显得比较怂一些。 两天里,跟孙悦预料中差不多,他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处罚,不但没有流放,就连官职都保持不变,只是象征性的暂时免去了他在军委的差事,毕竟李处耘在枢密院还是很有威望的,避避风头,省的有人看他不爽找茬,搞的曹彬难做。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孙悦正式成为了一名光领工资不干活的朝廷蛀虫。这感觉,还真是挺不错的呢,用赵普的话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沉淀沉淀,在家闭门读书修身养性一番,没什么坏处。 而李处耘,在赵匡胤的反复斟酌之下,终究还是发配雄州了事,孙春明居然还给符彦卿写了一封信,说是让符彦卿替他‘关照关照’这个刺史。 孙悦也有点迷了,自己的老爹什么时候手眼通天到连符彦卿都搭上线了?那老头压根就没来过开封啊! 孙春明解释说,他弄水泥那会低价卖给过符彦卿几十船水泥,并将水泥的制法教给了他,用于修筑瓦桥关,从而结下了一点善缘。要知道此时的燕云十六州可并不都是在契丹手里的,柴荣当年连下三洲十七县,重兵已经押在幽州以南了,若不是他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就倒下一病不起,回京就挂了,兴许那地方都已经收回来了。 所以此时的大宋防御工事与后来大宋的北疆工事完全不同,最起码瓦桥关是在咱们自己手里的,大宋对契丹也是呈进攻态势的,当然,天雄军只有六万来人,所以符彦卿的压力也是贼鸡儿大的。 孙悦完全不知道孙春明是什么时候跟符彦卿搭上这条线的,要知道这其实已经多少有点犯忌讳了,此时的符家乃是货真价实的军阀,不说是听调不听宣吧,但也确确实实是赵匡胤的一根心头刺,若不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估计孙悦还蒙在鼓里呢。 孙悦也是因为这事儿才发现,自己这个老爸有时候这的得刮目相看才行,看着不显山不漏水的,关键时刻居然也有着那么一股子愤青的劲,一下子在孙悦的心中就高大了不少,这特么是民族英雄啊。 当然,这事儿自己知道就得了,万万不能传出去,符彦卿就是用水泥把雄州建成雄安新区也跟自己家没关系。 而此时的民族英雄,却是贼没出息的在房中接待慕容延钊的儿子慕容德业,怂的跟个鸡儿似的。 这慕容德业乃是慕容延钊的长子,生的也算是一表人才,小模样长得挺帅的,手拿一把宝剑看上去英气逼人,却还算颇为有礼,抱拳道:“见过孙叔叔。” 孙春明连忙挥挥手打住,心想你特么莫不是在逗我,道:“别介,我跟你年岁上差不多,咱们各论各的,叫我声大哥好了。”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就先这么叫吧。”心想,莫不是以后你管我叫叔,我管你叫大舅哥?这辈分没有这么论的呀。 慕容德业想了想道:“也好,那……那就先这么叫吧,孙……兄长,家父写给您的信,您应该已经看了吧,当然,家父新丧,按礼,我妹得给家父守一年的孝,若是孙兄长不反对,此事咱们不妨口头上先应下来。” “这个……这个……令妹天香国色之姿,又是将门虎女,这个……我们家这门第……太高攀了吧。” “唉,孙兄长这说的是哪里话,谁家还是天生的贵族不成,满大宋谁不知道,孙家父子是将来的一门双宰相,反倒是我们家,虽然家父被追封为了异性王,但那毕竟都是过去事了,我还要担心孙家看不上我们家呢,哈哈。” “这个……这个……这这这个……” “嗯?孙兄这是何意,莫非孙家真的看不上舍妹?没关系,这种事没有拉郎配的,若是您真的看不上,我们慕容家绝不怪罪。” 孙春明眼角一抽,你特娘的要是真不怪罪,你把剑推开一指干嘛? 不过,你以为老子是谁?老子是主角啊,你慕容家多个鸟?你以为你爹追封异姓王我就怕你了?你以为你带着剑来我就会怂么?你以为慕容延钊对我们有大恩情我就说不出口一个不字? “哪里哪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慕容德业闻言顿时笑逐颜开道:“好好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说两家话啊,哈哈哈,您放心,舍妹性格虽然有些顽皮,却是个孝顺孩子,以后一定会孝顺您的,回头您把小悦的生辰八字给我,我认识一个大师,请他算上一算,他们俩肯定是天生的一对。” “噗~~~~~!!!谁?”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有创意的少年 书房中,孙悦用饱含幽怨的目光,已经瞅了孙春明半天了。 “爹,你这么坑儿子真的好么?这么大的事儿,您好歹跟我商量一下啊,突然从后妈变成媳妇,我这小心脏受不住啊。” “咳咳,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么,怎么能是坑你呢?你看爹给你找的这个媳妇,论模样论气质,这在后世得是女神级的吧,论家世,他爹刚追封了异姓王,多棒。” “可是他比我大啊!还不是一般的大,比我足足大了五岁!要疯啊这是,这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傍富婆吧。” “嗯,女大三抱金砖么,况且你自己到底多大了你心里一点哔数都没有么?真给你一个十一二的你下得去手?” “不是,那我们也没感情基础啊!我跟她不熟啊,婚姻如果不成全爱情,那将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啊。” “你们这小年轻的,竟胡说八道,我跟你妈当年也是先结婚后恋爱,这不也过的幸福美满么,再说那慕容延钊为了你比历史上早死了将近一个月,这是特娘的多大的恩情,你说,这么大的恩情让你以身相许怎么了,怎么了!总之,这事儿我已经答应人家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嘿嘿,这是北宋,等她给亲家守完孝,你们就订婚,哈哈哈,好啊,可是特娘的吓死老子了,我还以为是我要娶媳妇了呢,嘿嘿。” “爹,你脸上有东西。” “嗯?什么?” “我鄙意的目光。” “…………滚特么犊子,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这事儿都没得商量了,我要是你,有功夫跟我墨迹,不如趁机去干点正事儿。” “啥正事?” “咳咳,嗯,你看啊,等以后你娶了媳妇,想纳妾就得你媳妇同意了是不?那慕容嫣自小习武,你也肯定打不过她是不?你现在还没有小妾呢是不?唉!可怜啊,有些人明明都穿越了,也没有齐人之福的命。” 孙悦脸一黑,转身就走了。 “你干嘛去?” “纳妾!” 孙春明幸灾乐祸地咯咯直笑,“呵呵,男人啊。” 一出了门,孙悦稍微琢磨了一下,就朝曹军的院子走去,他是真的打算趁着老婆没进门先多纳两个再说,没发育不要紧啊,可以先存着,那西门庆不算庞春梅和各种乱七八糟的女子还有一妻五妾呢,自己好歹一个穿越者,未来宰相,难道还比不上他一个生意人? 不过这种事,自己一个人难免还有些不好意思,拉上一个人马上胆气就壮了,结果,一进了院子就看曹军正有模有样的跟人练武,孙悦一招呼,跟他对打的那个也露出了脸,吓得孙悦妈呀一声好悬没坐地上。 “李继隆?卧槽你怎么在这?” 李继隆此时自然也看见孙悦了,俩眼珠子霎时间腾的就红了,要知道李处耘落到今天这般模样,孙悦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哪怕算不上杀父之仇,恐怕也强不到哪去,虽然大多源于他自己自作自受,但子不言父过,李继隆若是死心眼的非要跟自己不共戴天,自己也没招。 虽说孙悦也不怕他吧,但文官和武将结仇,他吃亏啊!武人可以没素质啊,就李处耘跟他这个关系,骂他两句谁也不能说啥不是,万一动起手来,特娘的打不过他啊! 当然,大宋的制度,文官想整武将有的是招,尤其是枢密院的文官,整他个欲仙欲死跟玩似的,可问题是孙悦不是那样的人啊,兵者国之大事,哪个文官敢在这上面掺杂个人恩怨,那这人就几乎可以和畜生王八蛋相提并论了, 所以孙悦一时间也怂了,看着李继隆一步一步特别稳的走过来,吓得腿都软了,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不往后退,“你你你……你别乱来啊,这可是我家。” 曹军也冲了过来挡在中间,一把拦住李处耘道:“大哥,你要干什么?” 李继隆深深地吸了口气,啪的一声行了个礼,道:“今日前来,只为跟二弟辞行,不为其他,只是既然看见了你,却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你要走了?去哪?哦,你说你说。” “第一,我听说我爹能保住一条性命发配雄州,是你向官家求的情,虽然我知道你提议发配雄州也没安好心,但至少我爹不会成为大宋第一个问罪处斩之人,我爹已经疯了,所以我来代我爹谢谢你。” “第二,我听说你建议官家保留我在枢密院的荫官,这个情我就不领了,枢密院的职位,我也不稀罕,我会跟着我爹去雄州,照顾他,保护他,至于我自己,则会加入天雄军,弃文从武,哪怕是从一小兵开始干起,将来早晚有一天会成为比慕容延钊更厉害的大将,我李家失去的,我李继隆一定会亲手拿回来。” “第三,我非常,非常,非常的讨厌你,但我知道这次你是对的,所以我不会用卑劣的手段来对付你,我等着,等将来我成为将军的那一天,希望你,也有机会成为我的监军,到时候咱们新仇旧恨一块算。我的话说完了。” 孙悦:“…………你要去雄州?加入天雄军?” 孙悦终于明白,为啥枢密副使的儿子将来会成为武将了,感情他是因为他爹这事儿,觉得武将比文官牛哔呀,啧,这可怜的孩子。 孙悦一点也不怀疑这李继隆将来会不会和历史上一样变成大宋军神,是金子到哪都能发光,自己也会暗中祝他一臂之力。至于他当上将军之后会欺负八成已经当上枢密使的自己?嗯,这是个很有创意的想法,骚年我欣赏你的创意。 于是,孙悦伸出了大拇指,道:“加油,看好你哦。” 孙悦当然是真心在给李继隆点赞,可是看在李继隆的脸上就是货真价实的嘲讽他自不量力了,当即冷哼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反正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说啥都没什么意义,等将来自己做到了再狠狠打他的脸就是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娶了媳妇,就没好日子了。 开封这破天夏天实在是遭罪,闷的时候一丝的自然风都没有,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当然,对孙家这样的有钱人来说,还算是不错的,毕竟院里有树荫花香,边上有木制冰箱,身后还有衣衫褴褛的小姐姐掌扇,倒也还算勉强过得去。 就是小蝶整日里故意露着大白腿在他眼前晃,还时不时的故意让他看自己白花花的隐秘部位,整的他火次撩的难受,这天一热就更难受了。 这小蝶跟了自己几年,胆子早就大了,加上深知孙悦的脾气,最近是越发的放肆了,甚至现在都敢对他动手动脚了,不管孙悦是瞪她还是骂她,都笑嘻嘻地不理不睬,至于执行家法?她还巴不得呢,你一打,她顺着劲的就要浪叫,叫的人心里更毛楞,根本就按奈不住心中的冲动。 整的孙悦也是无奈了,堂堂一个穿越者,让自己房里的丫头给制住了,这特么上哪说理去。 其实孙悦也明白这小蝶的想法,平日里孙悦再怎么宠她她也不敢放肆成这样,说白了,还是那慕容嫣给闹的,眼看着慕容延钊的葬礼就要办完了,毕竟再怎么厚葬也有个结束的时候,到时候两家一见面,就算不正式订亲,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小蝶现在的身份都还只是个通房丫鬟,这就很尴尬了,有主母的通房丫鬟和没主母的通房丫鬟完全是俩概念,况且人家慕容家是异姓王爷的门第,慕容嫣难道没有自己的陪嫁丫鬟么?杨蓉一听说自家的主母是个将门虎女,吓得都懵逼,她又能强哪去?万一这主母跋扈一点,把她这丫鬟给卖了都不是不可能。 潘金莲不就是这么嫁给武大郎的么。 不过如果孙悦能在这之前吃下她,赏她个妾室的身份,那么局面就会好得多,一般只要是先于夫人进门的妾室,只要懂事儿一点,听话一点,主母也不会太过于为难,而后于夫人进门的,那是生是死可就全在人家一念之间了。 所以现在小蝶为了能让孙悦把她吃掉,已经快要不择手段了,整日里亲手做一些所谓的‘拿手小菜’,死乞白赖的让孙悦吃。 生蚝、韭菜、鳝鱼、羊球、海狗。 海狗、羊球、鳝鱼、韭菜、生蚝。 嗯,小蝶的拿手小菜好像始终都脱离不开这五种主料,反正吃的孙悦现在一张嘴感觉都能闻到一股公共厕所的味,膈应的不行,然而却并没有什么卵用。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还要吃……特么的他也想赶紧用啊! 其实以孙悦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青春期虽然没来,却也并不算特别远了,撑死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儿,后世十一二岁开始那啥的小学生也不是没有,如果真的实在想的话,稍微借助一点药力,问题并不大,事实上小蝶存的就是这个心思,特效药早就备好了,只是孙悦不肯吃,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孙悦的冲动。 她能撒娇卖萌的逼迫孙悦吃生蚝,但药这东西她却没提过,这是个极其聪明的丫鬟,十分清楚什么叫分寸。孙悦对此是十分排斥的,他太明白什么叫少年不知精珍贵,老年望x空流泪了。 嗯,他只是前世的时候在网上看过类似的文章而已,才不是作为过来人的亲身经历呢。 见小蝶不知从哪学了套舞蹈,似乎是元朝天魔舞的雏形,在孙悦面前扭啊扭的,跟个麻花似的,忍不住道:“行了行了,蝶姐,算我求你了,别折腾了中不?你放心,少爷是个讲良心的人,绝对不会不要你的,况且我家小蝶这么可爱,我怎么舍得让小蝶以后受欺负?” 小蝶叹息一声道:“少爷的为人,小蝶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少爷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打不过主母。” 孙悦不乐意道:“怎么个意思啊?她会武功又怎么样,难道她还敢打我么?你觉得我将来会怕媳妇?真是笑话,你也不看看你家公子是什么人,在我们老家,你家公子这样的叫主角知道不?哪个主角怕媳妇,读者爸爸就会用订阅教作者做人。” 小蝶撇了撇嘴,虽然听不懂少爷嘴里的动不动就冒出来的疯话,但领回中心思想还是可以的,不过么,她是真的连个标点符号都没信的,因为她明显能感觉得出孙悦的心虚。 “少爷还是去隔壁看看曹老爷再来吹吧。” 孙悦嘴角抽了一下,这个吹字让他感觉好没有面子啊,这不明摆着不信任我么?好吧,我自己也不是很自信。 毕竟看人家别人的小说,穿越者的老婆都是一见钟情,爱的不要不要的,怎么轮到自己就成了封建包办了呢。慕容延钊所谓的慕容嫣看上他之类的,他打心眼里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信,毕竟当初怼石守信的时候他才八岁,哪个大姑娘精神有问题会对一个八岁正太心系君心君不知? 所以十之八九这事儿是慕容延钊自己定的,俗话说人老成精,这慕容延钊鸡贼着呢,他早就看出大宋重文轻武已成定局,他的那点余威也还能再撑个十年八载的,而十年八载之后,这天底下还会有比他们孙家更牛哔的家庭么? 当然,慕容延钊牛就牛在他这一切安排完的时候人已经挂了,孙家不能没法拒绝他,慕容嫣更不能搞什么幺蛾子,所以纵使是个小正太,这慕容嫣也只能咬着牙嫁了。 但这些话要是承认了可就丢脸了,因此孙悦赶忙转移话题道:“曹伯伯又咋了?” “让张奶奶给打了,闹着要跳楼呢。” “…………” 孙悦感觉自己未来的人生充满了雾霾。 此时的老曹,以一个骑马的姿势跨坐在家里的房檐上,有气无力地道:“唉呀妈呀,活不了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呀~我不就是逛窑子的时候多赏了两百贯钱么,呜呜呜,我一个大老爷们啊~没脸见人了呀~你们说,一个双十豆蔻肤白貌美的小姑娘,不图你房子也不图你名分,只图你的宠爱,这样的姑娘我一晚上给他两百贯怎么了,怎么了!他凭什么打我呦~我不活了啊~~” 好吧,这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家里人早就都习惯了,用孙春明的话说,这是人家两口子的情趣,老曹其实贼着呢,每一次偷腥被抓住,都会闹这么一通把自己整的惨兮兮的,这样张氏的心里好歹能好受一些,这是人家的相处方式,况且他们家又不是什么二层阁楼,就老曹那体格子真摔下来也死不了,所以久而久之,莫说张氏懒得看他胡闹,就连下人都懒得管他了,也就曹军,每次老曹要跳楼都吓够呛。 “爹啊,你快下来,别闹了,危险。” “好儿子啊,还是我儿子好啊,你别管爹了,爹真的活不下去了呦~” “哎呀不是,你要跳的话你挪一挪,别砸着咱家的花呀。”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个老婆不简单 足球场上,赵光美接了队友传球,漂亮的一个大脚抽射,就见那球画了个优美的香蕉弧线,狠狠的撞进了对方的大门。 “三大王,我爱你,我要给你生猴子,啊!!!” 这句话最初还是孙悦带到球场上来的呢,当时他纯粹是抱着逗比的心态在整赵光美,结果不知为啥,这句话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赵光美啦啦队的专属台词了,整整三排漂亮的小姐姐,嗷嗷蹦着朝球场上的赵光美扔去帕子啊,香囊啊之类的东西,不过会场早有经验,特意在观众席和球场中间隔了一圈隔离带,以保证这些东西不会影响到比赛。 这是学聪明了,本来他们是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但自从有一个二货为了能将手帕扔远,在里面包了块石头砸到了赵光美的头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小看这些女人了。 永远都不要小看这些每个月都流七天血还不死的生物,她们干出什么事儿来都不值得惊讶。 说起来,这个时空的赵光美已经彻底被孙悦给带偏了,自从孙悦给他开了这个体育馆之后,他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要泡在这里,堪称是十项全能的大宋第一运动健儿,就没有他玩不会的运动项目,最起码在青年组,任何项目都少有敌手。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不小的成分是对手放水,但他的水平也是真的不错的,就孙悦看来,哪怕是真功夫应该也是前十名的层次,加上他人长得又帅,出身又高贵,所以凡是他的比赛,少说也会有一百来个小姐姐在边上呐喊助威,甚至还有专门的三大王后援团,后援团还有专门的应援制服,据不完全统计,后援团的总人数应该有两千人左右,所以赵光美在体育场上绝对是人形自走仇恨吸收体,他哥要不是官家早就让人打死多少回了。 不过他自己也明白,他所谓的这些后援团中,六成都是专业的青楼女子,还有三成半是预备役青楼女,也就是现代指的绿茶,真正的良家连半成都不到,这都是指着哪一天被他看上带回家宠幸一番,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虽然他王妃已经有了,但小妾也不嫌弃啊。 虽然这个希望很渺茫,但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还有什么分别?他一年娶了六个小妾不都是从这里挑走的么? 对此,孙悦严重怀疑这货是故意的,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跟她们互动,并时不时的从中挑一个娶回家门,给她们希望,这样他就可以在她们喊得最激烈的时候,云淡风轻的跟自己说:“唉,我这辈子最闹心的事儿就是自己长得太俊,这帮姑娘们乌央乌央的哄都哄不走,可烦了。” 四比零绝杀对手,赵光美满头大汗的小跑过来,从侍女手中接过凉茶咕咚咚一口闷了,接过孙悦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笑道:“悦哥儿怎么有兴趣来看我踢球?有事儿?” “这不刚从战场上回来么,朝廷免了我的差,也算是闲下来了,之前一直忙着体育馆也好久没更新新的项目了,就来看看,再说我这不也想你了么,走着?请你吃个饭。” “得,这么恶心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那看来是真有事儿了,说说,我帮得上忙肯定帮。” 孙悦苦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啊,嗨,我可能快要订亲了。” “订亲?没听你提过啊,这么突然,你不是说要尽量晚一点成亲么,孙叔叔给你相谁家姑娘了?再说你订亲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帮你洞房?” “滚犊子,咳咳,那谁,慕容伯伯的幼女,慕容嫣,慕容伯伯对我你是知道的,这事是他去世之前安排的,我跟我爹都没法拒绝啊,唉,我也很绝望啊,我听说……我这个夫人在京城将门的圈子里还挺有名,就想来跟你打听打听,顺便跟你学习学习,你夫人不也是将门么,听说你都快要娶第七个小妾了,啧,羡慕啊,教教兄弟呗,我有点怵啊。” 赵光美闻言,拍了拍孙悦的肩膀,表情严肃地道:“悦哥儿啊,一会还是我来请你吃饭吧,我能给你的建议……嗯,就一条,成亲那天尽量找个好日子,因为成亲以后,就没有好日子了。” “…………这么迷么?不是,我知道你贵为三大王身份特殊,可是我也不差啊,好歹是未来宰相吧,我……” 赵光美突然打断道:“这根你是不是宰相没什么关系,第一,我夫人打不过我,第二,我夫人虽然也是将门,但大体上还算得上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孙悦皱眉道:“你是说,慕容嫣的性格像是条汉子?不至于吧,我两年前跟他接触过,就感觉她挺聪明的,挺利索的,身上确实沾了点军人习气,但也不至于是男人婆吧。” “男人?呵呵,你太瞧不起你夫人了,慕容嫣压根就不是个人。” “…………” “这么跟你说吧,为了把她嫁出去,慕容延钊操老心了,早在前朝的时候慕容延钊就找过韩重赟,想撮合她跟韩崇训,韩崇训跪在院子里哭了三天,最后把刀都架在自己脖子上,逼着他爹拒绝的,我不怕告诉你,那时候慕容家对我们家都动过心思,想商量我俩来着,结果,我大兄对慕容延钊有多敬重你是知道的,那天差点没打他。” 孙悦彻底的懵了:“什么情况?她长得挺好看的呀。” “长得好看有个毛的用啊!咱们这样的人家,长什么样的弄不到手?你又不是这辈子就上她一个,嗯……你要是娶慕容嫣的话还真不好说,总之吧,你那个夫人,用八个字来形容,貌如貂蝉,心如蛇蝎。” 孙悦彻底的慌了,说实话他来找赵光美是想给自己心里打个底的,他心里其实已经有点认命了,毕竟他又不是孙春明,他可没有嫡长子,娶媳妇是早晚的事儿,娶谁不是娶啊,好歹人家长得漂亮家世也好,除了打不过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可挑的,但现在看来,似乎这里头是个大坑啊,慕容延钊到底是因为看上孙家的潜力在下注,还是单纯的想在临死之前完成一桩心事? “不是,你别吓唬我啊,你能具体一点不?心如蛇蝎这种词都出来了,我很方啊。” 赵光美道:“我来说你可能感受不直观,这样,我换个人跟你说。”说着一抬手一顿猛摇,喊道:“韩崇训,这,这,你过来。” 孙悦一看,哇擦,他也在啊,刚才愣是没看见。 就见韩崇训小跑着过来,笑道“三大王,呦?悦哥儿也来了?” 赵光美突然道:“训哥儿,慕容嫣回来了。” 就见笑嘻嘻的韩崇训蹭的一下崩了起来,啪叽一个屁墩就坐地上了,脸吓的跟见鬼了似的,左右摇着脑袋,好像生怕慕容嫣出现在体育馆里似的。 孙悦的脸,这下彻底黑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女魔王 看到韩崇训的表现,孙悦彻底的震惊了。 要知道他跟韩崇训相处的四个多月,时间虽然不长,但那毕竟是一块上过战场的交情,对他基本上也已经比较了解了,公允来说,这个将二代就算没有一个当殿帅的爹,也绝对是一个合格的战场纯爷们,杀神一样的人物,这次陪着自己背了个锅免了差官,但那都是暂时的,绑架李处耘这种事对自己这样一个枢密院的文官来说可能有些麻烦,但对他一个武职来说,绝对是一件刷声望的事情,估计下次再有仗打的话,他爹给他安排个真正的指挥使独领一厢都不是没可能。 堂堂一个殿帅之子,一军之主,战场上的铁血纯爷们,竟然只因为一个名字,就吓得跟快要尿了裤子似的,那这名字的主人得是个什么玩意? 不对啊,慕容嫣我见过啊,也不是胳膊上能站人,胸口碎大石,菊花开啤酒的那种变态啊,人家是个又白又软的萌妹子啊! “什么情况?韩兄,你爹也没见你怕成这样啊。” 韩崇训苦笑道:“你不懂,你没经历过嫣姐统治开封的那个时代,说真的,最近朝廷有没有战事要用兵?要不我自请外调吧,秦州那边还缺不缺团练使?” 赵光美道:“崩躲了,除非你这辈子都不回来,这次慕容嫣回开封就不走了,嫁人了。” “啊?这世上居然有人敢娶慕容嫣?谁这么想不开?哦不,应该说,是哪位好汉这么舍生取义为民除害?” 赵光美拍了拍孙悦的肩膀道:“来,认识一下,这是你姐夫。” 孙悦:“…………” 韩崇训:“…………” 就见韩崇训猛地给孙悦抱了个拳,行了个礼,道:“兄弟,佩服,佩服,我对你刮目相看啊,战场上你敢绑架监军,我就知道你是个胆大包天的主,想不到,我还是小瞧你了,我这辈子比胆子没服过人,现在,服你了。” 孙悦彻底慌了,“你薛微等一会,我有点没搞明白,她到底可怕在哪?况且你的功夫我是知道的,难道她的武功比你还高,你都打不过她?” 韩崇训认真地想了想,道:“若说武功么,我估计她现在还真不一定打得过我了,毕竟她是个女人,你知道,小时候女孩都比男孩先长一点,但过了十一二岁,女人在力气方面就没什么优势了,武功这东西毕竟是讲气血的,虽然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她了,但我估计她就是再怎么练,应该也就是那么回事。” “那你还这么怕她干嘛?” “可能是童年阴影吧,小时候被她欺负惯了,一听她的名字就浑身上下哪都疼,在我印象中,她基本上见我一次打我一次,有时候闲来没事还会特意领几个狗腿子来打我,欺负的我那叫一个惨。” “他还有狗腿子?” 赵光美叹息一声道:“那时候,满京城的将门子弟,几乎都是她的狗腿子,连特么我都是。” “你是说,全京城的将门虎子,都被她一个女人给收拾了?” “那怎么能说是全京城呢,节度使家的孩子见了她也麻啊。” 韩崇训苦笑一声道:“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我八岁那年,被她绑树上,脱了裤子用薄荷油擦在那东西上,我特么尿了一下午啊,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尿尿的时候有时候都感觉凉飕飕的。” 一争暖风吹过,孙悦感觉自己下边也凉了。 “不是,为什么啊!她欺负你们总得有个原因吧!无缘无故的就欺负你们?找乐子?” 赵光美道:“倒也不能说是无缘无故,慕容嫣从小在军营长大,一身武艺也真是不错,但女人么,总不能让她去当将军,所以也没人培养她兵法啊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从小就立志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你知道,前朝的时候,柴官家对武将的约束不怎么严,所以武人都挺跋扈的,我们这些将门的孩子就形成了一个特定的圈子,也没人治得了,难免有的时候做出一些欺男霸女的事情出来,纨绔子弟么,小时候不懂事,有时候也是挺可恨的,她就从我们身上开刀,训哥儿被擦薄荷油那次,是他有一回馋了,看人家的牛长得肥,把一户农家养的牛给杀了吃了,恰巧身上又没带钱,不知怎么的就被那女人给知道了,收拾的那叫一个惨啊,打那之后训哥儿差不多得有两三年吧,愣是一口牛肉都不敢吃了,因为她总是占着理,再加上她身边的狗腿子确实多,好些个游侠儿什么的都拥着她,我们也拿她没办法,被一个小姑娘打了回家告家长都不够丢人的,慢慢的她就成了开封将门中的一霸了。” 孙悦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不得不说一句,干得漂亮啊。” 韩崇训道:“我这其实都不算什么,我跟你说两件事你就知道这女魔王的可怕了,显德四年,有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是个小白脸,才学不怎么样,泡妞的手段却挺高明,在青楼里撩了一个相好,那相好还是开封有名的一个花魁,结果名落孙山之后,那花魁还真就看上他了,自己给自己赎了身非要跟他走,那书生进京一趟把家里的积蓄都花了,却没考上,一想回家也不太好交代啊,就把那花魁转手就给卖了,这事儿当年在开封城可是人尽皆知,听说那花魁好几次想自杀都没死成。” 孙悦怒道:“禽兽!后来呢?” “后来,慕容嫣出钱将那个花魁又给买了回来,留在身边作了丫鬟,当时那书生已经回老家了,慕容嫣当时才九岁啊,单人匹马奔驰了三天两夜,愣是追到了那书生的家,堂而皇之的当着人家全家人的面取了那书生的项上人头,又花了三天两夜的时间把人头送回来,那花魁才算是消了死志,现在是那女人的十二金花之一,慕容嫣身边十二个侍女,全是用类似手段得到的,这女人,亲手杀的人恐怕真不一定比我这个将军来的少。”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朗州来客 孙悦跟赵光美和韩崇训打探他未来老婆的为人事迹和性格爱好,结果聊着聊着,发现自己这个老婆,实在是有点罄竹难书,于是他大方的请客到了丰乐楼,边吃边聊,结果聊了小半天,愣只是堪堪将她所谓的十二金花给聊完。 所谓十二金花,就是慕容嫣现在的十二个侍女,每一个都是她救下来的苦命女子,每一个都代表着一段慕容嫣行侠仗义的故事,每一个都最少一条人命,这些故事如果孙悦当热闹听,一定会听的热血沸腾,对故事的主人公崇拜不已,但如果这故事的主角是他老婆的话么…… 六月似火骄阳天,却只觉得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冷气。 “其实,对慕容嫣来说,十二金花这些事,对她来说都不是真正的大动作,因为她杀的毕竟大多都还是普通人,凭她爹的关系,人家都不敢拿她怎么样,但是这娘们彪起来,那是真缺心眼,最有名的一件事,她敢把李重进的儿子给阉了。” “李重进?” 赵光美道:“你知道,李重进前朝的时候可是天下第一军人,地位比起我兄长都要高出一大截,不过他生性残忍弑杀,他的儿子有样学样,即使是在我们这些纨绔中,也是比较招人讨厌的,那次是他看上了一个小媳妇,新婚之夜去抢亲,凶性大发,杀了不少的人,柴官家那会对李重进也忌惮,朝中更没人敢管此事,这女人听说之后,居然敢去找人家决斗,要知道李重进那儿子可比我们大了五六岁那,当年慕容嫣才十一岁,那小子已经十六了,况且当年慕容伯伯不过是殿前都虞侯,虽说也是大将了吧,但与李重进相比几乎可以说是云泥之别,你猜怎么着?这女人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小子给阉了!那可是李重进的嫡子啊!也是这件事,让她彻彻底底的成了开封将门子弟中的头,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反抗女王大人的统治了。” 孙悦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道:“然后呢?李重进那么跋扈的人,他儿子被阉了居然会没点表示?” 韩崇训道:“怎么可能呢,这事我知道,这事出了以后,慕容嫣单枪匹马的扛着那小子直接就去了侍卫司,直接扔到了李重进的面前,说明了前因后果跪地请死,求李重进不要牵连她的家人,直接把李重进给缸上去下不来了,他总不可能在军营里真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出手吧,毕竟他也得要脸,再加上她动手的时候其实还有点分寸,阉的时候只阉了一半,还给那小子剩了一个蛋,虽说以后可能会不太好使吧,但传宗接代还是没问题的,李重进也就忍了,再加上那会张永德跟李重进已经翻脸了,他就是想报复慕容延钊都找不到机会,这个哑巴亏居然生生就给咽下去了。” 孙悦听的脸都绿了,趴在桌子上忍不住的锤自己大腿。 “悦哥儿,你咋了?” 孙悦苦笑道:“蛋疼。” 赵光美安慰他道:“理解理解,你以后的日子啊,啧啧,可不好过喽,说真的,我们以前没少研究,什么样的男人能降服得了这女人,结果,实在是研究不出来啊,我们甚至觉得,这慕容嫣十之八九压根就不喜欢男人,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最后居然会落到你一个书生手里,啧啧,自求多福吧,想开点,至少她长得挺漂亮。” “长得漂亮有个球的用啊,我还连一个小妾都没有呢,还是黄花大小伙呢,我的人生啊,好不容易活在封建社会,给我来这么个玩意,还让不让人好好开后宫了啊!” 赵光美和韩崇训听不太懂什么叫封建社会和后宫,但男人么,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对他都挺同情的,赵光美道:“要不我先送你俩小妾?凭咱们俩的关系,相中哪个你直接领走,趁着她还没进门,能提前收就多收几个吧,以后可能就真没机会了。” “不用了,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把小妾送来送去这种事,都是爹生娘养的,你以后也对人家好点。” “所以,你打算就这么着了?” “当然不,你那些高质量小妾都哪找的,咱们再去找几个去。” ………… 回到了家,孙悦无语的躺在床上,一边帮小蝶从小玩到大,一边思考人生。 刚才他跟着赵光美和韩崇训一块,将他们俩熟悉的场子挨个扫了一遍,试了少说有百八十个姑娘,全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各种姿势和办法都试了,可发育这种事儿吧,真的是急不来,折腾了大半天,屁用没有,他一个小妾也没买。 毕竟孙悦作为现代人,还是有一点朴素的新青年正能量价值观的,不能用的东西一般来说他都是不会买的,万一不好用这玩意又不带退货的。 所以,自己这辈子可能真的没机会纳妾了? 嗯,也不一定,万一慕容嫣能答应……个屁呀,听了一天这女魔王的故事,与其奢求她良心发现,不如盼望这女人是个拉拉的可能性大些啊,到时候好歹还能跟他各玩各的,回头哪个宠妾有儿子的话过继给她就权当嫡长子了。 郁闷,无奈,闹心,不想活了,孙悦特伤心的钻进小蝶的怀里开始用洗面奶,感觉自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少爷可是心情不好?让妾给您煎一壶茶吧,南唐新贡的上好兔白,二大王特意拿给老爷的。” “好啊。” 不一会,有下人来报:“少爷,老爷找您有事,让您去书房。” 孙悦不耐烦道:“没看我这吃奶呢,啊呸,是吃茶呢么?不去。我现在都闲赋在家了还能有什么事。” “少爷啊,这事还少不了你,是薛侍郎派了使者过来了。” 孙悦闻言也不敢再嬉皮笑脸了,连忙坐起来道:“薛居正终于派人来了?可是要跟我爹谈那朗州的事?” “是。” “快,帮我整理仪装。” 朗州的事,简直都是孙悦的心病了,说真的,这么多天了,他有时候睡觉还能梦到战场上的冤魂索命呢,这事不办明白,他感觉自己得少活十年。 第一百八十章 火药的用途(补欠) 书房里,孙悦和孙春明瞅着薛居正的信,烹了茶屏退了下人,正字展开一场严肃的谈话。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体是薛居正已经将朗州的事安顿好了,尤其是石门那边,已经完成了初步的矿藏勘测,只要孙春明需要,随时可以把整片矿藏都批给他,但是相应的,他要在朗州设下产业,来带动朗州的经济发展,并且挖出来的矿也要给朝廷缴税。 这本就是孙悦提出来的要求,想通过这个矿,来改善一下朗州人民的生活水平,弥补一下他的愧疚。 当初他跟薛居正说这事儿的时候压根就没跟孙春明商量,回京后虽然跟孙春明提过,但孙春明一开始也并没有当什么大事儿,主要是他对石门雄黄没有个明确的概念,事实上孙悦如果不是亲自去了一趟,也不会有这个概念的。 但是看了薛居正的信之后他真是有些惊了,仅高密度的硫磺矿区居然就足有两百多亩,这手笔也太大了啊。 “这规模是不是有点大了,以咱们家现在的财力,想吃下这么大一片矿区,还是有些力有不逮啊,你想为朗州人民做点事我倒是也理解,但这步子是不是有点大了?” “怎么,怕赔钱?那不是还白给你个矿呢么,你不正要研究火药呢么。” “你当这是二十一世纪呢?雄黄有什么用?你也跟着军队打过仗了,你那新军打了四个月的仗,你告诉我你用了几斤火药?况且那地方既然是二十世纪的五大重灾区,你觉得为了防范污染我得多花多少钱?不说别的,每天给矿工更换的手套和口罩,就不是一笔小钱,这要是不管吧,整的那边全是癌症村又跟你初衷不符,再加上朗州交通水运并不算发达,往出运也不是很方便,这买卖我图什么?再说,我本来打算是在扬州建一些咱们家的产业的,这么大规模的投到朗州,你知道你得耽误我多少事儿么?” 孙悦皱眉道:“说白了就是火药用的少呗,爹啊,不是我说你,都这么长时间了,您那火药改进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呢?您要是能把火药改进的能用了,这不就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么。” 孙春明苦笑道:“你真以为我这两年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唉,其实我的火药早就改良完了,虽然达不到炸药的程度,但基本上不会比明朝时候的差,可是光有火药有什么用?这玩意在战争中的作用其实没那么大,如今的大宋强军何等英勇,用得着这东西么?这玩意装备的少了没用,装备的多了,整个军队的战法都要随之改变,军队会是个什么反应?他们会不会接受这东西?就算接受了,用火药真的就会比不用火药来的强么?火药箭和神火飞鸦在唐中期就有了,北宋后期更是连霹雳炮和震天雷都有了,结果怎么样呢?金军一来,八十万禁军跟纸糊的似的。说实话,我感觉起码现在,这玩意对军队来说用处真的不大。” “况且,这火药咱们能做,别人也能做,我要真是将东西交出去,大规模列装,受益最大的是大宋么?呵呵,我国的硝石大半都在南唐,论人口论经济,大宋与南唐相比本来也没什么优势,甚至还要差上一点,那新火药和老火药相比差的无非也就是硫在火药中的比例多了一倍而已,如果能拿到成品,你觉得南唐会不会研究不出来?你说,我造的这火药拿出来能有什么用。” 孙悦也震惊了,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他看的穿越小说大多只要把火药搞出来,好像就可以天下无敌了似的,所以压根就没想的那么深。 “也就是说火药对大宋来说根本就没个卵用?那朗州的雄黄矿也没用了?不对,如果火药真的没用,那你费那么大劲研究这东西干嘛?” 孙春明笑道:“所以我研究的是炸药啊,若能把炸药研究出来,那用处可就大了,单纯黑火药的话,除非把带膛线的燧发枪研究出来,否则对宋军来说用处还真就不大,甚至弊大于利,不过那个雄黄矿倒也不能说真的就完全没用,至少拿来做鞭炮还是不错的么,你看现在市面上的鞭炮多贵,几个人买得起,这造鞭炮最贵的就是硫磺,我打算在石门开一个大一点的鞭炮烟花厂,应该可以保证我收支平衡,好歹能让家家过年放得起炮,也是件功德不是,况且等大宋统一南方之后,这东西打契丹,多少还是能起到点作用的。” “额……好吧,所以呢?” “所以,我打算把炸药研究的事儿,挪到鞭炮厂那边去办,反正我也不是学理工的,项目进展到这个阶段已经帮不上忙了,想造出雷管,唯一的方法就是试,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呢,试他娘的一万次,十万次,一百万次,我就不信我造不出雷管,诺贝尔当年也不也是夏姬八试出来的么,不过有一点我得跟你说清楚,这试验,是用人命试出来的,当年诺贝尔没被炸死绝哔是老天爷给他开过光了,我之所以要搬实验室,也是因为开封造这玩意限制太大,所以到时候,这些试验工作交给朗州的那些村民们来搞,肯定是要死人的,而且我估计,死百八十人都不一定够,这我得跟你说清楚,你这么圣母心泛滥,别到时候再埋怨我。 孙悦皱着眉,想了想道:“行吧,你没看见所以不知道,朗州那地方有多穷,不,应该说出了开封城,哪都不咋地,都说生命无价,但这人啊,穷到一定份上,命也就不值钱了,不过你雇人家的时候把危险都跟人家说好喽,薪资也给的高一些。” “这个肯定没问题,不过你之前跟薛居正说的那些差的太远了,这生意要做,没你们俩想的那么简单,而且在商言商,你就算再怎么想补偿朗州百姓,也不能做赔钱的买卖不是,那地方气候不错,如果种甘蔗,再开个糖厂和朗姆酒厂的话,应该还是不错的,但这些东西都得跟薛居正好好商量。” “嗯,明白了,可能是我有些想当然了,生意上的事儿我也不太懂,你定吧。”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谁去跟薛居正商量?我是朝廷命官,忙,走不开,等回头曹妮儿生了之后,我让老曹去,毕竟吕蒙正人不在身边,这时候让他出差他也不放心,一会我写封信给薛居正解释一下,让他再等两天也就是了。” “不是,你们都没空,我可以去啊,那地方我熟啊,你把计划书给我看看,教教我,难道我还比不上曹伯伯?” “你?你怎么能去呢?过两天慕容兄长的灵柩就要回京了,你不得趁这功夫跟你未来媳妇见一面,培养培养感情?” “………………你这么一说,我特么更想赶紧走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难产 孙府中,全家人焦急的跟无头苍蝇似得团团乱转,急的不行,屋子里,传来曹婉杀猪一般的惨嚎。 瓜熟落地,一晃眼人家就要生了。 吕蒙正三天前就偷偷地从洛阳跑回来了,此时在外边一脑门子的汗,两只手都是冰凉冰凉的,用他的话说,这时候了还守他娘的什么狗屁孝,孙悦感觉他掐得自己手都有点肿了。 “冷静,冷静,二大王从宫里借来的御医接生,肯定没问题的。” 吕蒙正点点头,然后接着转圈。 好吧,这话连孙悦自己都不信,对于古人来说,生孩子这种事儿基本上就是在鬼门关前晃悠,宫里的御医又如何?后宫的妃嫔因难产而死的不在少数,有史记载,夭折的皇子比特么活下来的好像都多一些,什么狗屁御医不御医的,似乎也确实没个卵用。 曹婉今年才十六岁,骨盆其实发育的并不完全,虽然在北宋来说这是一个比较正常的生产年龄,但在科学领域里,其实是非常危险的。 本来孙悦是想劝他们晚一点要孩子的,但一想自己说的话未必就有用,二来这吕蒙正恰好刚死了爹,按说这孩子本不该来到世上,可谁知道这俩人连避孕都这么不认真,是特么羊肠不好用啊,还是红花不好使? 要不是看在他偷偷跑回来,还算有点良心的份上,这事儿非得痛揍他一顿不可。 便听里面嗷的一声,喊的外边心里慌慌的,不一会御医出来,众人忙冲上去询问情况。 “产妇气力不够,已经昏过去了,一会将她唤醒,你们赶紧照我这个方子给产妇熬一些汤水补补气血。” 孙悦一把手抓住御医,焦急地道:“您跟我们说实话,是不是不顺利。” “这……不好说,孩子的头有些大,敢问孩子的父亲可来了?” 吕蒙正整个人完全就是懵的,孙悦刚想提醒他别出声,他人就已经跪在御医身前了“我……我是孩子的父亲,怎……怎么了?” “以防万一,我想提前问问,若是真有个万一,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保大人保大人,孩子我不要了,你现在就把他弄死得了,我只要夫人。” 嗯,这个回答还是比较让人满意的,老曹也默默的放下了刀,傻哔才会在娘家说保孩子吧。 这御医问这东西都多余,谁家的夫人不比一孩子重要?就算是以后真生不了了,咱们家又不是没有纳妾的条件,过继一个就完了呗,碰上稍微狠一点的主家,直接把生母弄死也不新鲜。 孙悦道:“大哥,咱们进去看看吧。” “这……” “别这个那个的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的吧,阿姊看着你身上也能有劲一点。” 说着,孙悦一把抓住吕蒙正的手,就冲了进去。 产房内,门窗紧闭一股怪味混着血味,很是吓人,曹婉已经昏迷不醒,脸色白的跟纸差不多,一看之下让人心疼,吕蒙正一看之下眼泪都掉下来了。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孙悦低下头,检查了一下孩子曹婉的情况,只见下面已经见了不小的血量,明显已经撕裂了,但孩子的脑袋却仅仅只露出来个尖。 难怪要问保大还是保小呢,这种情况下如果保小,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直接将产妇的肚子剪开,当然,以宋代的医疗水平来说,产妇是死定了。 再使劲的话,只会将伤口进一步撕裂,到时候,就会像电视剧里似的,噗呲噗呲的往外喷血,大人孩子能不能活就听天由命了。 当然,铁了心保大的话其实还是有办法的,只需要一把小锤子,直接将孩子的头骨砸断,孩子也就生出来了,那样的话起码大人能活,孙悦见御医已经在准备小锤子了,忍不住眼睛就是一跳。 “一会等产妇醒了就再试一次,如果不行,或是出血量太大的话,就只好如此了,你们放心,老夫有分寸,起码保得住产妇。” 孙悦道:“您跟我们说实话,母子平安的把握有多少。” “这个……恐怕,不足三成。” 孙悦听了心里一抽,对吕蒙正道:“你待在这,握着他的手,一会他醒了你在旁边给他加油鼓劲,我去想想办法。” “想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可别乱来啊,这孩子我大不了不要了就是。” “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伤害阿姊的,这种情况,我们老家那边有一个办法,我不太会用,但至少比这么硬来要好,你信不信我。” 吕蒙正已经完全的懵了,根本就一点主意都没有了,见孙悦目光坚定,稀里糊涂的就点了点头,然后,就见孙悦噌的拿出了一把匕首,吓得一屋子人当场就不会了。 御医也谜了:“孙小郎君这是干什么,你不是说要保大人么?” 吕蒙正一听腿都软了,“别别别,我不信你了,我不要孩子,我要夫人,你快把刀放下,快把刀放下。” “你们放心,这真是我老家那边的办法,不信你们让我爹进来。” 众人想了想,还是让孙春明进来了,孙春明一听也反应过来道:“你要做顺产侧切?你会么?” “不会,但原理我还是明白的,总比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孩子敲碎了好吧,况且现在已经出现撕裂了,总不会更糟。” 孙春明想了想道:“老曹,正哥儿,我们老家那边确实有一这样一种助产的方法,叫做顺产侧切,事实上我们那边的产妇生孩子时绝大部分都会做这个侧切,是指在会**的左侧切上一刀,人为改变产道撕裂的方向,这样产妇起码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这技术本身是成熟的,不过我们父子俩毕竟不是产婆,只知道这么回事儿,却是从来没干过,切还是不切,你们拿主意吧,要不你们商量商量。” 吕蒙正急道:“婉儿会有风险么?” “这……” 御医在一旁道:“看来是老夫孤陋寡闻了,如此生产方式,却是闻所未闻,不过想来……似乎又有一定的道理,具体可不可用,老夫也不好判断了。” 老曹和吕蒙正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如何拿这个主意。 “切!我切!”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曹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悦哥儿,我信你,切吧,就这么放弃,我死都不甘心。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顺产侧切术 孙悦上辈子没当过爸爸,但他在读研究生期间好几个铁哥们都省了孩子,平时聊天时听他们提过顺产侧切的话题,他还特意问过他卫校泡的妹子,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理论指导,当然,上手却是真的第一次。 孙春明虽然当过爹,但他们那个年代孩子全是剖出来的,没什么参考价值。 顺产侧切,这其实并不属于手术的范围,事实上后世所谓的顺产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要侧切,因为现代人的耐受能力不行,而且医院里时间紧任务重,一般生个孩子也就俩仨小时的事儿,全靠产妇自己没几个能生完的,甚至许多医院压根连问都不问,所有的顺产都给这一刀,原理很简单,没什么技术难度,稍微胆大一点的刚毕业小护士也能切这一刀。 孙悦对切这一刀来说没什么心理负担,不过这顺产侧切并不是完全没难度,它的难度主要在缝合上,莫说他了,若真切到第四度,便是普通的护士也不敢上手去缝了。 不过好在这个伤口缝不好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注意好卫生不要感染,保证性命还是没问题的,就是以后那啥要受很大很大的影响,但现在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个呀,反正孩子都已经有了,吕蒙正到时候也可以找小妾,相比之下总比把孩子锤死来的好吧。 御医是带着剖腹刀的,这刀是保孩子时候用的,一般宫里生产只要不是皇后生产很少有保大人的时候,比如现在已经六七岁的赵德芳就是这么出来的,所以这刀虽然不如手术刀好用,但锋利还是没问题的,而且很薄,正适合孙悦来用。 点火,消毒,孙悦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保持自己的镇定,疯狂的暗示自己不要手抖,因为是攥着刀尖的,结果曹婉还没被切,他自己的手却先划破了,却也顾不得了。 “我要切了。” “啊~你特娘的倒是快一点啊,好痛啊!” 曹婉喊着,死死地抓住吕蒙正的手,将他胳膊抓出十条血痕。 一般来说,顺产侧切都是不打麻药的,因为相比之下宫缩的疼痛会将刀切的疼痛给掩盖住,就曹婉现在的情况,切一刀可能都感觉不太出来。 轻轻地捏着刀尖刺进去,咬着牙划开一道三厘米左右的创口,“一度,阿姊试试用力,生。” “啊~~~~!”曹婉惨叫,就见下边整个产道噗呲噗呲的到处冒血。 “不行不行,之前的撕裂太大了,一度不够用,还得再切。” 顺产侧切分四度,第一度只切皮肤,这也是孙悦最有把握的一度,缝合起来简单,比孙春明被开瓢那次也差不了多少,可惜,这一度的切割还没有曹婉之前的撕裂来得深,根本就起不到引导撕裂的作用。 “二度!阿姊你现在再试试。” 二度切割,切的是皮肤下面的那层筋膜,到了这一步,虽然比较吓人,但孙悦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能掌控的住的。 曹婉已经生的彻底没力气了,满头大汗跟被暴雨淋了似的,看起来非常可怕,下人赶紧端来补气血的药,咕咚咚的给曹婉灌进去,曹婉死死地咬着牙,生! 二度的侧切,效果还是很明显的,伴着曹婉不停的惨叫,小脑袋终于一点一点的,跟母鸡下蛋一样的挤了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已经看见眼睛了。” 噗呲~ 这孩子好像不太禁得住夸,刚夸两句,曹婉又特么喷血了。 孙悦的脑门子上现在也都是汗了,满手血呼啦的也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手上的还是曹婉喷出来的,稀里糊涂的擦了把脸,又整的脸上也血呼啦的。 这特么也太刺激了,比上战场刺激多了啊。 “阿姊,你忍着点,孩子马上就出来了,我要再切一刀,三度,可能会有点疼。” 曹婉骂道:“尼玛哔的倒是赶紧切啊!墨迹个娘啊!” 孙悦点点头,开始小心翼翼地切第三度。 第三度,切的就是括约肌了,也就是肛门周边的肌肉,这地方的肌肉切开之后不会像其他地方一样乱喷血,对人体的伤害很小,所以顺产侧切才会选择在这个位置,但是,因为切开了肉,缝合的难度直线上升,孙悦已经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事实上,他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三度了,如果再生不出来再切第四度就要一路切到直肠了,那已经不是他一个外行人敢碰的了,更别提缝合了,那是百分百不会缝,就算勉强缝上了,估计以后曹婉拉屎都是个问题。 切吧,孙悦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的整个食指被刀子切开足有一寸,血呼呼的往外冒,他自己愣是一点都感觉不到了。 一个纯门外汉,拎把刀就给自己姐姐做外科手术,这事儿实在是太刺激了。 好在,老天保佑,这一刀切下去后,很快那孩子的脑袋就出来了,御医用手托着使劲一拽,产房内就响起了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之声,曹婉咧着嘴一乐,然后脑袋一歪,就昏了过去。 “夫人!夫人!夫人你怎么样了。” “别叫了,他只是脱力昏迷而已,让她睡一会吧,接下来还得缝合呢,昏了也是好事儿。” 那御医接过孩子以后整个人都傻了,不敢置信的看看孩子,又看看曹婉,又是把脉又是东摸西摸的,“母……母子平安,神技,这是神技啊!孙小郎君居然有如此化腐朽为神奇的医术,这……难以置信,真是难以置信啊!” 吕蒙正闻言放下了心:“多谢。” 孙悦重重地呼了口气,道:“这是我的阿姊,用你谢我什么?” 说着,孙悦从御医手里接过了孩子,嘿,还挺争气,是个带把的。孙悦虽然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入乡随俗么,也知道生个儿子和女儿的区别,这妥妥的嫡长子了。 “就是你这么个小东西,还得你娘遭了这么大的罪,你说你脑袋怎么就这么大呢,我都想揍你。” 吕蒙正笑嘻嘻地接过道:“脑袋大有啥不好,聪明,随我,我儿子将来肯定是个状元之才。” 孙悦笑笑不搭理他,对孙春明道:“爹,缝合这事儿是你来还是我来?” 因为孙春明之前脑袋开过瓢的原因,家里对这事儿居然还挺有经验,不一会鸡肠线就消毒备好了,只是那针线拿在手里,孙悦却觉得心里一阵阵没底。 孙春明也顾不得方便不方便了,上前检查了一下道:“老天保佑,运气好,没切到血管,这就不着急缝了,我去找二大王,从宫里针织局借个女红的高手来,问题应该不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屁股决定脑袋 折腾了半宿,宫里来的女红高手终于将曹婉身上的伤口缝完了。为此,孙春明还特意给这个女红师父包了一个特大的红包。 其实这伤口不大,干脆利索点的护士也就几分钟的事儿,但奈何人家这女红师父胆子小啊,人家只缝过衣服又没缝过人,这一宿,光是猪肉就废了七八块来给他练手,结果一到了真章还是抖,鬼知道这一宿是怎么过来的。 要不是三度伤口需要先缝肉再缝筋最后缝皮,操作需要比较细致,孙悦真想把他给踢回去。 而曹婉,折腾了这一宿之后算是彻底的废了,之前生孩子的时候因为宫缩的疼痛掩盖,并不觉得切开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会缝针的时候却嗷嗷叫唤,要不是因为实在没有体力,估计她能把房顶给吼开。 孙悦还检查了一下,基本上比较顺利,只要短期之内别太使劲,伤口彻底恢复之前也不要同房,几个月之后又是一条女汉子。 看着曹婉沉沉的睡去,除了她的丫鬟留下来伺候之外,其余人全都离开,稀罕孩子去了。 要不怎么说女人难呢,人类因直立行走带来方便与进化的同时,骨盆变小所引发的副作用全都转嫁到了女人身上,结果孩子娘刚从鬼门关前捡了一条命来,转脸全家人就都跑去看孩子去了。 小东西此时已经不哭了,这孩子没心没肺的把全家都折腾了个半死,自己却睡了个香甜,让人又气又恨,却拿他没什么办法,老曹乐的跟个二货似的,非得说着孩子长得像爹,长大了肯定是个风靡万千少女的俊俏郎君,众人也纷纷应承,其实这么大点的孩子长的都差不多,根本就分不出谁是谁,用哪支眼睛都看不出帅来。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这大半宿折腾下来,大家心里都不怎么平静,一时半刻的也没人睡得着,索性就从酒窖里取了酒,各自喝着,孙悦已经两年多没见到吕蒙正了,之前几天一直忙活着伺候曹婉,哥俩也还真没一块喝顿酒唠唠。 二人便在院子中的石桌上坐下,由小蝶拿了一炉冰片点上熏香,一来舒缓神经,二来也顺便帮他们驱一下晚上的蚊虫,取了一坛陈年的葡萄酿,两个琉璃夜光杯,借着浓墨的夜和皎洁的月,伴着蝉鸣虫叫,对酌而饮,取了冰块叮叮当的扔在里面,喝一口只觉得透心的凉爽,再让徐徐的晚风一吹,霎时间整个人就放松了不少。 “什么时候走?” “怎么也得待一个月,等婉儿坐完月子之后啊,只是苦了这孩子,暂时不能给他个名分,这事儿怪我,唉,婉儿和孩子,还得在家里住上一年多。” 孙悦笑道:“孝期不同房,本也没几个人真守得住,何况你跟你爹关系又一般,又赶上新婚燕尔,忍不住擦枪走火这很正常,事实上我一直都觉得,守孝期间不许同房这条规矩挺扯淡的,也不知是谁特娘的定的,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错过了好时候要不出来算谁的?没事儿,理解你。” 说着,孙悦跟吕蒙正喝了一杯。 说起来吕蒙正这两年多以来过的也挺苦哔的,封建社会的守孝之礼其实本身有着非常大的不合理,不许吃肉不许喝酒不许同房睡觉不许参与任何娱乐活动,这特么是青春期刚过完的小伙子,真要是严格遵守,那不是要把人给憋疯么? 要是给他娘守孝也就罢了,以吕蒙正的人品可能还真会甘之如饴的遵守这些规矩,但他那个爹跟他几乎都是半个仇人了,换了是谁也受不了啊,这不,给倒上酒喝的不也挺快的么。 “这大半年阿姊没陪在你身边,没纳个妾?” 吕蒙正的脸刷的就红了,赶忙道:“别瞎说别瞎说,你阿姊跟她那后娘一个模子,这话要是让她听着,非打死我不可。” “哦对,你守孝不能纳妾,那就没个相好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大家兄弟一场,不要害我啊你。” “啧,兄弟一场,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都是男人,我懂的,懂的,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啊,实不相瞒,我也快订婚了,咱大老爷们玩俩姑娘怎么了?哪能让她们这帮女人给制住?” “我……可是我真没有啊,真的,我这好歹也是守孝啊,你相信我。” “啧,真没劲,兄弟一场,居然不跟我说实话,你这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凭你的条件模样才学,那大姑娘小媳妇还不乌央乌央的往身上扑,莫非你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一直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可不信,呵呵,还说是兄弟,居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心寒,心寒啊。” “我……其实有一个,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她说她仰慕我的才学,所以……” 孙悦一拍桌子大怒道:“好你个吕蒙正啊,看你人模人样的,你居然也会找姘头了,我阿姊为了给你们吕家传宗接代,命都好悬搭进去了,你居然敢背着他在外边偷腥?看打!” 说着,孙悦咣的一脚就把吕蒙正给踹地上去了。 “什么情况?你怎么还翻脸不认人啊,说好的兄弟情谊呢?” “谁跟你兄弟情谊,我现在不是你兄弟,而是你小舅子,怎么着?你莫不是还想给那个姘头赎身,娶回家去不成?今天,我就要替我阿姊出气,教训你这个负心汉,受死吧!” 说着,孙悦使出了必胜绝学,夏姬八打,打得吕蒙正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这人啊,永远都是屁股决定脑袋,当他站在男人的立场时,一想到自己未来老婆可能会不让自己纳妾,气的浑身都在冒烟,可一换到小舅子立场上,听说姐夫居然敢偷腥,这简直就要气的爆炸了。 直到吕蒙正被揍了个嘴歪眼斜,不但不敢还手,这可怜孩子还得求他千万保密,不要跟曹婉说这事儿,嗯,这当小舅子的感觉,果然很爽。 他也不想想,他自己未来可是有十一个大舅子的,这慕容延钊可比那杨业能生多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真不会医术啊 有句话叫作树欲静而风不止,一个优秀的男人,走到哪都会成为焦点,孙悦始终相信,真正出色的人即使是隐居也根本没法做到大隐隐于市。 比如他自己。 本来他被免了差闲赋在家,是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读读书,旅旅游,充实一下自己,来年去考个状元什么的,结果,他的光芒实在是太炽热了,在庸碌的人群中就像灯泡一样刺眼,想低调都不行。 这不,昨晚上那个御医非要拜他为师,恳请他传授医术。 他当然是不想理这茬的,他会个球的医术啊,但人家不信啊,昨晚曹婉那个状态,其实再使使劲就是大出血,那是玩不好就要一尸两命的,结果孙悦仅凭一把刀,咔的一下,孩子就出来了,这是神技啊!要知道宫廷御医,其实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真的就无所不能,恰恰相反,十个宫廷御医里有九个半都是主攻妇科的。 这位死乞白赖非要拜师的刘御医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妇科大夫,说是妇科圣手也不为过,其他领域或许是个棒槌,但妇科领域人家确确实实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个。 而在封建社会的理念中,所谓妇科,这玩意关键就是生育,女子的妇科健康与生育健康几乎就是同一个概念,而昨天孙悦神乎其技的一刀,实在是太惊艳了,惊艳到他觉得他这一辈子医术都学到狗身上去了。 说实话,凭他的医术,碰到昨天那样的情况,母子平安的概率真的不超过三成,事实上宫里面绝大多数情况是,撕裂创口稍微大一点就直接开剪了。 如果能让他学会这惊奇的一刀,凭他的经验,大可以在出现撕裂之前下刀,那样的话只要不出现脐带缠脖这种极端情况,他甚至可以做到将接生的成功率提高到接近十成。 要知道在宫里面,母子平安的概率也只有五成左右,就算是优先保孩子,也有着将近三成左右的夭折率。 这是什么概念?谁知道夭折的那个是不是下一个李世民,况且那被剪开肚子的妃子万一是个宠妃,他们这些御医基本上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还是宫里的待遇,那么宫外面百姓家里呢? 不夸张的说,普通百姓生孩子母子平安的概率也许连三成都不到,而这个平安,指的仅仅是活着,说白了就是硬生,生他个三天三夜活活累死的,好不容易生出来结果血崩的,好容易生完,一把草木灰糊上止血,结果感染的,两个活一个,其实是普遍现象。 所以古时候挑媳妇,首选屁股大的,这是有道理的。 如果他能掌握那神奇的一刀,再写成医术推广出去,那得是多大的功德啊,分分钟超过华佗扁鹊,成为一代医圣啊,再往大了说些,此举甚至可能会增加大宋的人口增长率,而人口,那就是国力。 所以这区区一个顺产侧切术,经过人家这么一说,好像立马就变得无比高大上起来了,甚至都关乎国家民族的存亡兴替了。 面对人家如火一般的热情,你说不教吧,人家岁数都够当他太爷爷的老头,说跪就跪地上,大有你丫今天不教我就跪死在这的意思,孙悦能怎么办?孙悦也很无奈的啊。 “刘太医,这其实真不是什么医术,就是一个小窍门而已,我会的也不多,我就是一书生,救死扶伤这种事儿,对我来说太高大上了。” “孙小相公昨日的一刀,少说挽救了一条性命,如何当不得救死扶伤四个字?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孙小相公这一刀几乎比得上老夫的毕生所学,老夫如何不能拜孙小小相公为师?孙小相公读圣贤之书,当知此术之功德,莫非孙小相公要将此术列为秘籍,敝扫自珍么?” 孙悦苦笑道:“刘太医言重了,这顺产侧切之术,我也只是懂得个皮毛,昨天我怎么做的,您不是一直看着呢么?我会的也就是那些,哦,还有个四度切割,如果三度切割还生不出来可以再往下切几寸,一直切刀肠子上方,不过四度切割就需要四度缝合,缝不好人也就废了,我肯定是整不了的,刘太医您以后可以研究一下,我会的就这么多,再多的,我真的教不了您。” “为什么您动刀之前要先用火烤一下?针线都要在水里泡一下?” “那是为了预防感染,简单说就是为了卫生。” “那为什么要用鸡肠做线?” “因为鸡肠是有机物啊,可以被人体分解吸收,不会有严重的排斥反应。” “什么是感染,什么又是有机物呢?” “这个……” “您还说您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孙悦一拍脑袋,无奈地道:“好吧,可是我也是只知道这么两个概念而已,剩下的,我是真没有了。” 然后,刘御医用一脸正在被人当傻子忽悠的表情看着他。 孙悦能怎么样?他也很无奈啊!他是真啥也不会了啊! 结果更无奈的还在后面呢,刘御医将他学的一知半解的顺产侧切术带回了太医院,引发了极大的反响,一群白胡子老爷爷直呼这是神术,这是苍天的恩赐,一听说孙家父子拥有如此神奇的医术却敝扫自珍,纷纷都气的义愤填膺的。 这帮人最年轻的也六十多岁了,有句话叫倚老卖老,说的就是他们这票人,结果也不知怎么的,这事儿居然还惊动赵匡胤了。 于是,赵匡胤亲自给他下了一份圣旨,大概意思是,医术虽为小道,却能救人性命,让他不要这么小气么,你们家父子俩都混官场了,留着那祖传的绝技是要带进棺材么?这医术不但要教,将来还要印成书,这是使命,学儒而不修仁德之心,那这书不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嗯,换句话说,他要是再不教点什么,他的圣贤书就真白读了,别说状元了,就之前那个童举可能都白考了。 于是,孙悦真的彻底方了,看着又跑过来给自己斟茶倒水鞍前马后的刘御医,气的都想打他。 第一百八十五章 老子也有孝顺徒弟了 看着白头发白胡子的刘太医,恭恭敬敬地给自己做足底按摩,舒服是真挺舒服,但孙悦怎么都感觉别扭。 “咳咳,刘太医啊,您忙活这么久肯定累了吧,来来来,歇会,歇会。” “师父我不累,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是应该的。” “别别别,刘太医您别叫我师父,听着太别扭了,您看咱们平辈论交如何?您看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平辈论交我都占了好大的便宜了。” “师父传我的顺产侧切之术,几乎抵得上我大半辈子的所学,既然学了您家传的本事,如何当不得我的师父?您要是不适应的话,多听几次就习惯了” “…………” 自从那天赵匡胤下了圣旨之后,孙悦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夏姬八教了起来,他固然是一点医术都不懂的,但好歹上辈子学过生物课,多少知道一些现代医学的理念,只是实在是不成体系没法授课,于是便将这刘太医留在了身边,想起什么教什么,他再自己从中总结,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教授太医院的其他同僚。 这些现代医学理念其实跟中医已经完全是两条截然不同的体系了,所以就算是一点皮毛,对这刘太医的冲击也是翻天地覆的,什么细菌啊,细胞啊,蛋白质维生素啊之类的概念,因为是想起什么说什么,所以说了几天之后,连特么孙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的是什么玩意了,但人家却听的津津有味,用小本本十分详细的记录了下来,看这架势似乎真要出一本书似的。 国人讲究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好医生大部分都是读书人,甚至大多身上都还有那么点读书人的气节,比如这老刘,在跟随了孙悦几天之后,坚定的认为,孙悦口中的这套理论是足以颠覆整个医学体系的东西,若能传播天下,那将是拯救苍生一般的功绩,强烈的社会责任感驱使着他,想尽一切办法在套孙悦肚子里的那点知识,套的孙悦搜肠刮肚,脑子都想炸了。 可他毕竟是个文科生啊,生物这门课程到了大二之后就没再学过了,他又不是超级大脑,每天都被这老太医烦的脑仁疼。 然后,这老刘同志就给他开了大量安神补脑的房子,包括现在,通过足疗的方式给他改善气血,据说是有利于他提神。 提神不提神的没感觉出来,反正是真挺舒服,但问题是太不好意思了啊。 “咳咳,老刘啊,常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您这么大岁数给我做足疗,我是真的哪哪不得劲,要不这样,您将您这招传授给我的丫鬟小蝶,让以后让小蝶来做,如何?” “这个……” 小蝶在身后伺候着,闻言眼睛都放光了,随着慕容延钊的下葬,孙悦的单身时光都快要进入倒计时了,稍微一打听这位主母的事迹,都给她吓哭了,此时正是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一听孙悦这话,顺杆爬噗通一下就给老刘跪下了,俩大眼珠子眼泪汪汪的瞅着他,好像他敢说一个不字马上就要倾盆大雨一样。 她寻思,同样是做丫鬟甚至做小妾的,有那么个一技之长,好歹也能安身立命不是。 “小蝶姑娘愿意学,自然是最好了,只是这按摩需要手指有力,小蝶姑娘……嗯,恐怕要多练练了。” “没事,我能练我能练,我特别能吃苦。” “那好吧,我做一遍你看着,我先传你一种简单的手法,首先……” 孙悦打断道:“咳咳,那个……老刘,是这样,足疗这事儿其实不着急,我想问一下,你们妇科大夫,是不是跟男科之间也是通着的啊。” “这个么……确实是略懂一二,毕竟宫廷之中……嗯,其实前朝的柴官家也有些难言之隐,不过本朝的官家身体很好,非常好,从来没让我们看过。” 孙悦狐疑地瞅了他一眼,这解释有点欲盖弥彰啊,莫非赵匡胤有什么隐晦的毛病?嗯……这赵匡胤最小的儿子是跟自己差不多一般大的赵德芳,生母不详,但肯定不是王皇后,而他后来的宋皇后好像也没给他生育个一儿半女,甚至历史上好像也没有记录哪个皇子皇女是大宋开国以后生的,这好像确实是有问题呀,要知道赵匡胤今年才三十多,正是猛如虎的时候啊,而且他的后宫嫔妃又那么少,加上他原来是个武将,打仗的时候难免受一些伤…… 卧槽,我貌似发现了非常不得了的东西啊! 咳咳,扯远了,孙悦见老刘脸上冷汗哗哗的往下掉,赶紧转移话题道:“是这样,老刘啊,我吧……那啥有点那啥,虽然是因为我太小了所以才不能那啥,我也不是那啥的人,但是吧,我这不是也快成婚了么,所以现在有点想那啥,但是我又不想因为那啥而那啥,所以吧……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在不影响以后那啥的前提下让我先那啥一下?额……你理解我的意思没有?” 老刘点了点头,道:“大概理解了,师父您想那啥但那啥没那啥,又不想吃虎狼之药,对吧。” “对对对,就是这意思。” “其实师父的身体健健康康的一点毛病都没有,之所以不能那啥无非是还不到时候而已,所谓瓜熟蒂落,果子没熟硬摘肯定不甜,所以用药乃是最下乘的办法,我建议,师父您如果着急的话,那就以运动为主,我可以传您一套养生操,早晚习练,有补肾水的作用,另外我再传小蝶姑娘一套专门壮阳补肾的按摩手法,应该能有一些用处。” “那就多谢老刘了。” “不用谢,是药三分毒,虎狼之药,还是尽量不要沾的好,不过,您可以在喝茶的时候加一点枸杞。” 孙悦嘴角隐蔽地抽了抽,神特么枸杞,老子还没到中年呢,不对,老子明明是还没到青年呢。 不过很显然,孙悦以后恐怕真的离不开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命运了,因为他的衣食住行都是小蝶给他打理的,看看人家认真学习的样子就知道,他日后可能真离不开这玩意了。 “额……好的。那您就教一教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谁才是大宋的对手 院子里,孙悦全家人都在有模有样的打着刘太医传给他的养生操。 本来这招只是刘太医传给他一个人练的,结果听说能补肾壮阳,老曹也颠颠的跑过来了,明明他应该是要去朗州出差的,结果非得学完了再走,以至于愣是耽误了好几天。 老曹过来了,老方没两天也就跟着过来了,孙春明明明正是身体倍棒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也跑过来凑热闹,甚至后来连陪月子的吕蒙正也要过来一块练,让孙悦一顿连环腿给踹走了。 开什么玩笑,曹婉现在的情况起码小半年都没法做那个事情,他补肾水是打算干啥? 呵呵,男人,一切强身健体的目的都是为了补肾壮阳。 一声马鸣之声响在了他院子门口,孙悦抬眼一看,一匹特别帅气的高头大马上,韩崇训骚包的穿着大红袍子,头上还带了一朵花,脚踩着一尘不染的青靴,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货居然骑马进他内院来了?你丫这是骚坏了呀,我特么要不是打不过你,早就一扁担给你削下来了。 “悦哥儿,我新弄来一块好玉,羊脂白的,听说你喜欢这个颜色,就给你送来了,咋样,够意思吧。” 随意撇嘴道:“真的啊,太谢谢你了,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是特意过来显摆你的新坐骑的。” 韩崇训哈哈大笑,也不恼,没皮没脸地道:“咋样,卷毛赤兔马,日行八百里小意思,你看看这鼻子,再看看这眼睛,你就说带劲不带劲吧,哈哈哈哈哈。” 说着,韩崇训低下头,照着那大马脸狠狠的亲了一口。 能让韩崇训这么显摆的马,当然不可能是一般的马了,人家是正宗的妹的阴党项,唐朝时就大名鼎鼎的青海骢,乃是今年的党项首领李彝兴听说大宋缺马,特意遣使所献,一共三百匹。 好吧,其实大宋再怎么缺马,也并不缺这三百匹,这三百匹良马对大宋的马政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但这政治意义总是不同的么,这表示党项对强大的大宋王朝的臣服。 至于后世子孙要用怎样的代价来加倍偿还,那就不是这代人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也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三百匹马中居然分给了韩崇训一匹,实话实说,却是是比大宋的马强得多的多,后期的大宋主要用的是蜀地的矮马,现在那还是孟昶的地盘,所以大宋现在连矮马都没有,军队中的马完全就是拉车的驽马。 孙悦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说你是不是闲的蛋疼啊,就这么一匹破马,你都得色几天了?还骑我们家后院来了,咋没尥蹶子摔死你呢。” “哈哈哈,这怎么能说是破马呢,青海骢啊!天底下最好的马,再说了,这是党项对大宋的臣服,是大宋国力的见证,以后有了河西养马地,我大宋男儿再也不用用两条腿追人家四条腿了,你是不知道,咱们步兵碰上契丹骑兵有多憋气。” 孙悦笑道:“臣服?给你三百匹马就算是臣服了?咱们回赐了多少?少说也得值三千匹马了吧?咱们在西边一共才多少人马,凭什么让人家臣服?自信是好事儿,但盲目乐观可就有成了缺心眼了,说白了无非就是大家都在跟吐蕃打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送你一点马大家意思意思图个乐呵而已,真以为人家怕你?你信不信,一旦吐蕃被打服了,党项就是咱们大宋除辽国之外的头号心腹大患,可惜啊,目前的大宋对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要我说,联合党项打吐蕃,这主意蠢透了。” 韩崇训闻言皱眉道:“我承认说臣服什么的确实有点自娱自乐的意思,但你说党项是大宋的心腹大患?难道我们应该联合吐蕃灭党项不成?” “为什么不呢?你以为现在的吐蕃是两百年之前的那个吐蕃么?他们早就完犊子了,三者之间大宋最强,党项次之,吐蕃最弱,哪有老大联着老二打老三的道理?况且吐蕃人野蛮不习教化,他们的土地、人口、牲畜,咱大宋能得着什么?现在的吐蕃就是一块肥的流油的大肥肉,谁吃谁壮,党项人这一口下肚,不出十年人家就消化了,他们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三百匹良马?呵呵,等人家壮起来,就该咬咱们了。” “这……不对啊,党项难道还能侵略大宋不成?借他几个胆子。” 孙悦撇嘴道“人家就欺负你了怎么滴?咬一口就跑,你追是不追?咱们连骑兵都没有,人家往大漠戈壁里一躲,三月俩月的光饿也饿死你的十万大军了,你大宋军队再能打有什么用?还借他几个胆子,人家想攻就攻想跑就跑,你能耐人家何呀,真想把党项灭族,除非集举国之兵马,四面埋伏层层逼近,横穿大漠去干他,姑且不说咱们的将士受不受得了他们那边的气候,你当辽国全国都跟他们那个睡皇帝似的缺心眼,干看着么?” “这……我还是不信,哪有帮着吐蕃打党项的道理,你就是胡说八道,今年吐蕃人还入寇了呢,气的我爹都想请命出征去干他们,那才是咱大宋的敌人。” 孙悦耸了耸肩,不说了。 所谓固有思维,本就不可能因为孙悦的三言两语而改变,对此时的宋人来说,帮着吐蕃打党项,就跟在二十一世纪说帮着阿三打巴铁一样可笑,毕竟党项人自唐朝一来一直都是乖宝宝,是汉人的好朋友好伙伴,而吐蕃跟汉民族是几百年的世仇,这个仇甚至比契丹还要浓烈几分,现在吐蕃弱了,乱了,一盘散沙了,自然要趁他病要他命,忙着统一天下腾不出手,自然就要支持党项小弟帮着揍他,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这不是赵匡胤蠢,也不是大宋的文武百官们缺心眼,这只是他们的历史局限性而已。若孙悦不是先知,可以通过结果反推过程,他也不可能想到党项有一天会成为死敌。 他能说服谁?他谁也说服不了,所以有时候,先知,真的是一件特别无奈的事情,众人皆醉我独醒,良言全做疯癫语。 不过党项变成心腹大患少说还有二十年的时间,走一步看一步吧。 却听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有意思,党项比吐蕃更可怕?惊世骇俗,却似乎有几分道理,说下去,我听听。” 孙悦回头,逆着光,一片璀璨的金黄之下,一个标枪般笔直的倩影,英姿飒爽。 “慕容嫣?”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再见慕容嫣 回头望见慕容嫣,孙悦整个人不自然的僵了一僵。 两年不见,这慕容嫣出落的更高挑了,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而且似乎这两年身高都长腿上了,慕容嫣喜欢穿裤子,所以那一双大长腿,老耀眼了,看比例好像占了有身高的七成。 可惜,大宋别说女子了,就连男子也没有穿短裤的习惯,看不见里头的成色,若是这大长腿能像她脸蛋一样白,那简直可以玩一年啊。 可惜,胸部是一对a,要不起。 慕容嫣眉毛微微一皱:“看哪呢?”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失礼了。” “没什么失礼的,以后我就是你夫人了,想看就看吧。” “哦。” 然后孙悦没过脑子似的,就又把眼睛挪过去了,嗯,目测应该是88,60,90,好标准。 然后,一股杀气从前方涌了过来,惊的孙悦汗毛都竖起来了,孙悦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移开了视线。 “咳咳咳,那个……哈,今天的月亮真亮啊,哈哈,哈。” 啧啧,两年后的初相见,虽然这不是第一印象吧,但自己的表现是不是也太差了点? 斜眼瞅了韩崇训一眼,嗯,感觉自己瞬间就有面子了。 只见此时的韩崇训,哪还有一丁点刚才显摆的样子,弓着腰低着头,跟个小偷似得似乎打算悄悄滴溜走,连他心爱的青海骢都不要了。 你默念‘你看不见我’的咒语了么? 果然,慕容嫣见韩崇训要走用力的哼了一声道:“小训哥儿?你这是要干啥去?这么多年不见了,一见我就走?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啊。” 孙悦看着这韩崇训好像腿都软了,艰难的转过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嫣姐~我我我……我都想死你了,见到你真是……呜呜呜,我太开心了。” “开心?开心你哭什么呀。” “我这是……这是喜极而泣。” 童年阴影这种东西,有时候是毫无道理可言的,比如有些人小的时候被虫子吓到过,那么当他长大之后明明一脚就可以把虫子踩死,却还是会被一直蟑螂吓得嗷嗷跳。 此时的韩崇训就是如此,虽然慕容嫣只是一个女人,真动起手来十之八九已经打不过他了,虽然他自己已经是一军节度使,上过战场立过功的将军,虽然他爹已经贵为三帅之一,比慕容延钊活着的时候也没小到哪去,虽然他自己其实很清楚,慕容嫣其实一丁点值得自己害怕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当他看到慕容嫣笑嘻嘻地走过来时,依然还是吓得跟王八犊子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住,随着慕容嫣一抬手,韩崇训整个人吓得一哆嗦,孙悦感觉这货都快跪地上了。 这也太怂了吧! “小训训~长大了么,听说上战场了?还立功了?啧啧,青海骢都能赏你一匹,你很得官家器重啊。” “姐,这个……这马您要是喜欢,您尽管拿去骑,您什么时候骑够了什么时候再还我。” 慕容嫣笑的更开心了,使劲拍了拍韩崇训的肩膀,这韩崇训身高一米八左右,慕容嫣差不多一米七三,似乎是不太习惯抬头瞅他,这韩崇训乖乖的随着慕容嫣拍的动作自动矮下来了好几寸。 “乖,这才对么,听说我未婚夫跟你关系不错?” “不错不错,特别特别好,我是指挥使他是都监,一块上战场拼过命的关系。” “啊,我听说前些天,你领他去了好几个不三不四的地方去挑小妾,有这么回事没没有啊。” 嘭的一声,韩崇训整个人直接就坐地上了,哭似得道:“冤枉啊姐姐,您不能胡乱冤枉人啊,那是……那是……那是三大王硬拉着我们俩去的啊!我跟他说多少遍了,人家悦哥儿是有未婚妻的人,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呢?可是那三大王非得拉,我们也没有办法啊,人家现在今非昔比了,咱们还是将门,人家那叫天家,云泥之别了,我们也不敢抗拒他的淫威啊!” 慕容嫣笑眯眯地回头瞅向孙悦,“是这样么?是美哥儿硬拽着你们去的?” 孙悦在心里暗暗的叹息了一声,心道,慕容嫣啊慕容嫣,你以为我会像这货一样没出息么?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怕老婆,老子是大宋第一天才,不,是特么整个封建社会的第一天才,这叫国士无双你造么,男人出去玩俩妹子怎么了,怎么了!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你以为我会毫无兄弟义气的出卖朋友?做梦!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夫为天,什么叫男子气概! 于是孙悦冷哼了一声,怒道:“不错,就是三大王拽着我们去的,这两年,这小子堕落的可快了,就差当街强抢民女了。” 慕容嫣闻言噗呲一声就乐出来了,笑道:“你们俩这么异口同声啊,那好,明天我去问问美哥儿,若真要是如此,我这弱女子还真得跟他讨个说法。” 说着,慕容嫣轻轻踢了韩崇训屁股一脚道:“滚吧,以后再有那乌烟瘴气不三不四的事情不要来找我夫君,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懂么?” “懂,懂,你们聊,你们聊。” 说着,韩崇训呲溜一下,头也不回的跑了,慕容嫣还笑嘻嘻地摸了摸青海骢,看起来真的是很喜欢。 孙悦讪讪地凑过来道:“那个……慕容姑娘,这个……” 我擦,孙悦居然神奇的发现,自己有点害羞。 要知道他可是老司机啊,上辈子因为是学霸,长得又帅,从初中开始谈恋爱算起已经有过十几个女朋友了,包括卫校的、中文的、外语的等等等等,甚至包括他们学校对面开面馆的老板娘和他们隔壁的辅导员。 居然神奇的脸红了?这是新技能啊。 好吧,主要是这个关系太诡异了,前世再怎么尴尬的关系也无非就是一相亲,这特么的却是自己刚刚见了第二面的老婆,还是不许离婚的那种,确实是一种没有过的体验。 低着头,孙悦正打算说点什么,顺便再卖赵光美一下,就见慕容嫣一挥手道:“不要说这么无聊的话题了,我刚才从后面过来听了一耳朵,你说党项会在十年之后成为我大宋的心腹大患,而且无人能治?很大胆的想法,来,你详细给我说说。” 孙悦:“……”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话天下大势 孙悦不由好奇道:“你不觉得我说的是在扯犊子么?” 慕容嫣点点头:“是有点胡说八道。” “…………” “不过你的胡说八道很有意思,国与国之间的事,永远都是实力为王,如果党项人真的可以摆脱中原王朝的掣肘,又拥有不败的实力,确实也没理由继续对我们俯首听命,唐太宗年间,契丹还是大唐的最忠诚的拥趸呢,哪有什么百年不变的情谊呢,我倒是觉得你说的这些,确实是有可能发生。” 孙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其实自己这套说辞已经说兜售过很多遍了,九成的人都跟韩崇训一样,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是胡说八道,剩下的一成也是不置可否,认为就算党项强大起来了还是可以和中原王朝和平共处。 真的认同这套说法的人里,这慕容嫣还是第一个。 不自觉的,孙悦又把视线往下移了移,心想,这大长腿要是穿上个丝袜得多好看啊。 “虽然我是你的未婚妻,我也并不打算在此事上胡闹打乱家父的遗愿,但你信不信你再用这种色眯眯的目光看我我就揍你。” “咳咳,对不起,因为实在是太长了,情不自禁。哦不,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我继续说。” “嗯。” “先说吐蕃,我认为,未来的百年之内,吐蕃对大宋王朝几乎没有任何威胁,此可以为援,而大可不必再对他们这么剑拔弩张,他们的生存条件太恶劣,我们要他们的土地没用、人口没用、又没什么油水,我也不认为他们还有大规模范边的能力了,所以,我觉得大宋现在要做的是,放下仇恨,交朋友,他们有我们最需要的战马,吐蕃的青海骢,放眼天下几乎没有马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据我所知,就在今年,吐蕃就组织了一场规模数万的入寇,朝廷不但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甚至还要息事宁人,你跟我说他们已经不足为虑?” “吐蕃这个民族,到今天,单兵作战能力依然可以说是天下无敌,而且生存方式与唐朝时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生产力低下,又没有什么剩余物资进行交易,所以论凶性远胜契丹,但问题在于,他们没法统一,与其说那是一整个民族,不如说是各个部落联合起来混居的一大坨,今年的事儿,在于秦州对树木砍伐过度,影响了他们生存,入寇的人数其实也没有一万人,不过是几个小部落联合罢了,所以,虽然他们整合起来是个拳头,恐怕大宋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但分散开,就是单纯的肥肉而已。” “你怎么知道,百年之内不会再出一个松赞干布一样的枭雄,一统吐蕃?” 孙悦肯定地道:“松赞干布不会再有了,莫说百年,就是千年之内都不会再有了,因为现在的吐蕃人,已经不再相信人而改信神了。在草原民族,领袖之所以能成为领袖,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他的个人威望,个部落的首领们相信,跟着他可以打胜仗,可以喝酒吃肉抢女人,可是当他们把一个或者几个莫须有的天神抬出来凌驾于人之上的时候,这样的领袖就永远都不可能出现了,人再大,总大不过佛陀,可是谁能代表的了佛呢?一百个佛陀,就有一百种说法,都说自己是佛在人间的行走,呵呵,他们自己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宗教之力,竟强横如斯?这……委实难以相信。” 孙悦也不争辩,只是道:“你不相信也正常,毕竟咱们汉人几千年来早就习惯了敬祖宗而不敬鬼神,你看每天那么多人去寺里上香,但这些人中真正信的其实也没几个,除非是活不下去了或者有什么了不得的变动,谁也不会出家,这说明起码家在汉人心中远比神要来的重要,至少,绝大多数所谓的信徒,你去问他,亲爹和佛祖的话他听谁的?但游牧民族不是这样,尤其是吐蕃,他们那地方生存实在是太苦了,真正能出生长大安乐到死的人恐怕十不存一,他们需要精神寄托。” “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那怎么就能确定,他们不会出现一个像六祖慧能一样,一统佛教的人物?照你的说法,这样的人物一旦出现,将比松赞干布还要可怕十倍。” “不错,以吐蕃的情况来看,如果他们真的能出现一个六祖慧能,那莫说大宋,恐怕整个世界都拦不住他们了,击辽破宋不过易如反掌而已,不过这同样也是不可能的,你这是不了解他们密宗佛教跟咱们这边佛教的区别,他们那边的佛教,一半是唐朝时由中原传入的汉传佛教,一半是从尼泊尔过去的南传佛教,打根上就有点拧巴。 咱们这的佛教,撑死了算也不过八宗,大分类只有小乘大承两类佛法,而且供奉的都是三世佛,六祖慧能只是禅宗之祖,往大了说,也不过是大乘教派对他比较尊重,如此而已,可是吐蕃呢?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分多少种,细分起来其中教派甚至在一百种之上,更扯淡的是他们的佛,居然还有真实身和变化分身的说法,你说你是如来分身,我说我是药师佛分身,谁去统一谁?所以他们,早就不是两百年前天下无敌的吐蕃王朝了,那就是一群背着佛像,安心待死的羔羊而已,相比之下,党项,却早已经有了大成气象。” 这一坨信息量有点太大,明显是把慕容嫣给砸的有点迷糊了,一时间也不知听明白了多少,但她又觉得,孙悦说的确实是很有道理,如果吐蕃真的已经没有统一的可能,那大宋再揪着之前的仇恨不放,确实是不太明智了。 毕竟,大宋的敌人太多了。 “你说党项有大成之相,何以见得?” “党项有八姓,你有多久没听到其他七姓的声音了,不,应该说,你还知道剩下的七个姓是谁么。” “这……” “自唐末起,党项的其他七姓就逐渐沦为了拓跋氏的附庸,拓跋氏说的话,基本就相当于整个党项的意思,你说现在的李彝兴对党项来说,像不像唐中期契丹人的夷里堇,拓跋氏像不像当初的遥辇氏?” “你的意思是,党项早晚也会出一个耶律阿保机?” “客观来说,李彝兴现在的条件就比当初的耶律阿保机要更好,就算他现在比较恭顺,但,他们李家的后几代子孙,想不想建国,完全取决于人家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所以,一个统一的党项,在大宋的支持下吃光吐蕃除高原上之外的所有肥肉,你猜,他会不会跟大宋打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始知英雄亦有雌(上) 孙悦的一席话,对慕容嫣来说是颠覆性的,所以慕容嫣忍不住低头沉思了起来,也顾不上孙悦瞅他大腿了。 好半天才道:“你说的对,党项的确是个祸患,问题是,统一的党项,会像契丹一样强盛么?” “那倒不可能,地理位置决定的,他们再怎么发展也不能发展到契丹十分之一的地步,从国力上来说,不可能是大宋的对手。” “既然国力上不是大宋的对手,他们难道真的就敢入侵大宋么?” 孙悦瞅了她一眼,笑道:“敢不敢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你扮演大宋主帅,我扮演党项首领,沙盘上模拟一次,如果我赢了,你以后不管我纳妾。” 慕容嫣颇有兴趣地道:“那如果你输了呢?” “我输了?那……那就……就少纳两个行不行。” “呵呵。” 不好,有杀气。 孙悦连忙改口道:“开玩笑,开玩笑的。我输了的话以后我听你的,当你的宠物还不行么。” 慕容嫣好笑道:“你莫要以为我是个女人就真的不知兵法,凭你一书生也想赢我?” “既然这么自信,那比比看么。” “好,有趣的比试,我答应你了,你家中可有军图?” “开玩笑,好歹也是枢密院的书生,总不至于连边防图都没有。” “好,怎么个玩法,说说看。” “假设,大宋已经初步完成了统一,除了燕云十六州之外其他地方全都已经平定,而党项也已经将吐蕃这块肥肉吃了咽肚笑话干净,给你二十支令牌,每支代表一万大军,屯于西北,再给你三十支,放在开封,算是禁军,可以随时支援西北。” “多了,朝廷吃饱了撑的才会养五十万大军,这还不算北边的和南边的。” “没事儿,咱瞎玩么。假设我现在是党项可汗,不,我是党项国主,那么,我二十万大军不夸张吧。假设党项军的战斗力跟大宋的军队持平,而党项要想发展,首要目标必然是灵州,拿下灵州的党项,才有真正建国的基础,所以我如果拿下灵州就算我胜利,如何?不过事先说好,我这二十万大军全是骑兵,速度要比你快三倍,你只有三万骑兵,而且速度也比我慢,不过相对的,大宋因为是职业军人的原因,战斗力比我强,设定的是一旦短兵相接,战斗力为我的二倍,合理么?” “好。” 慕容嫣显然也是有真水平的,虽然没有研究过西北局势,但他只要一看就知道灵州的重要性。 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于大宋党项之间,就好比是大宋与契丹的燕云,于大宋来说,只有依托于灵州,西北的广袤天地才有他的作为,而且更关键的是,宋朝真正的好马全都需要通过灵州来向河套平原或买或养,失去了这,大宋就等同于彻底失去了战马。 对党项人来说更是如此,有灵州他们不管是向西向北还是向东都有辽阔的空间,好不夸张的说,有灵州才有历史上的西夏,没有灵州城,这腰杆永远都硬不起来,更没法去建一个长久稳定的政权成为大辽第二。 所以很自然的,慕容嫣随手就取了五支令牌放在灵州,三支令牌放在与之呼应的定州,两支放在环洲,三支放在麟州,两支放在白柱山,两支放在银州,剩下的两支分别放在了六盘山。 “我布局好了,该你了。” 孙悦见状,高高的给慕容嫣竖了个大拇指,他是真的震惊了,这套防御体系,几乎跟太宗时期如出一辙,要知道她只是在地图上看了一会而已,根本就没花心思费力研究,一眼就洞悉了大宋边防的所有要害。 这份本事,曹玮和李继隆也不过如此,恐怕她才是慕容家得了真传的那个人。 当下,孙悦收起了轻视之心,颇为认真地道:“仓促之间洞悉要害,纵使我之前特意花心思研究过西北局势,恐怕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布阵,孙某佩服,若姑娘生作男儿之身,必是不输乃父的一代名将,功垂千古。” “这样的话,本姑娘自出生以来听了无数遍了,用不着你再奉承,出招吧,我来看看大宋第一俊秀的本事。” 孙悦笑笑道:“好,姑娘小心了。” 说着,孙悦抓起自己手里的二十支签,随手就往边境线上毫无目的的一扔,吐出两个字道“抢劫。” 慕容嫣皱眉道:“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我很认真,我现在化整为零的对大宋边线进行骚扰,一路烧杀抢掠不占城池,你要如何应付?” 慕容嫣皱眉,开始着手出城迎敌,孙悦却不与他硬碰,且战且走,仗着速度优势在好似戏耍一般的逗弄她。 对此慕容嫣也不恼怒,大宋短腿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跟党项没打过,但天杀的契丹就是这么个干法,人家骑兵疯了才会跟你硬缸。 却见慕容嫣不慌不忙的从灵、定、环、麟、银五洲各抽两万人马,凑出十万大军五路合围,开始压缩孙悦的活动空间。 “后方不要了?” “不要了,有胆子就来取。” 很漂亮的战术,与原本历史上李继隆的做法大同小异。 “漂亮,不过我没胆。” 然后,孙悦开始收拢部队,将二十万大军全都聚在了一起,慕容延钊不屑地道:“要大战一场了么?打算在哪开战?党项人久居西北熟悉地形,我可以假设你占据险阻,战斗力翻倍。” 孙悦笑了笑,道:“我是无胆匪类,不敢迎大宋天师。”说着,孙悦麻利的就将二十万大军撤了回来,因为他的速度比慕容嫣快,慕容嫣也没辙。 “你以为你速度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那我五路并做一路,直接去打夏州。” 孙悦笑笑道:“抱歉,速度快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你确定不要从开封派援军过来?” “不用!” 孙悦笑笑道:“好,那我烧掉夏州城,弃城而逃。” 慕容嫣懵了,“这……这算什么,烧掉夏州城?哪有仗还没打就先把自己老巢烧了的,你二十万大军啊,不比我少,依城墙之险,完全是守得住的啊,这还玩个屁,你这是认输?” 孙悦笑笑,然后极其严肃地道:“不,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九十章 始知英雄亦有雌(中) 看着孙悦随手好似完全不经意的在夏州城画了个叉,代表此处已是一片白地,慕容嫣彻底的懵逼了。 没等真正交手,就先把自己老巢烧了,翻遍古今战书从没见过这么干的啊!这是不是自己可以直接宣布胜利了啊! 当然不行,如果是大宋,开封城烧了那就真的离亡国灭种不远了,但契丹人人家是住帐篷的啊,夏州城本就是胡汉同居,这把火这么一烧,或许敌方的士气会被打击,但绝对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反倒是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才好了。 他面对的,是茫茫无边的塞外草原和大片大片的隔壁荒漠,用两条腿追杀?别逗了,人家完全可以像遛狗一样的把你活生生的溜死。 原本历史上也是如此,但夏州城不是李继迁烧的,而是吕蒙正下令,逼着李继隆烧的,将其中汉人全部内迁,党项人么……人家连女人孩子都会骑马,早就跟着李继迁跑了。 这是历史上,吕蒙正为数不多的污点,昏到彻底的昏招,也不知是习惯了用自己的生活方式去揣摩党项人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替主受过,反正,这座当年由赫连勃勃驱使十万人昼夜不停历时六年所铸的坚城就这样被毁了。 宋人是没法住帐篷的,所以大宋,就这样简单的失去了一根本可以牢牢插在李继迁心脏的一颗巨大的钉子,当然,这是后话,李继迁自己不敢烧城,那是害怕军心不稳,但孙悦就无所谓了,反正玩么。 慕容嫣咬了咬牙,也学着孙悦的样子,把十支签字一撒,道:“我也烧杀抢掠,抢党项的马,烧河套的草,逼你与我决战!” 孙悦笑道:“我怂,收拢百姓,啥也不干。” “你……哼,那我班师回去,这一仗你兴师动众什么都没捞到,是你输了。” 孙悦笑了,笑的特别开心那种,等慕容嫣将所有令牌归于原位之后,学着刚开始时那样又一扔,道:“抢劫。” 慕容嫣大怒:“你还要不要点脸啊!” “国运之战,民族存亡之战,脸值几个钱。” 慕容嫣气的直跳脚,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五路大军合围。” “跑了,速度快,就是这么为所欲为。” “娘的,我请援军,我将开封的禁军调来。” 孙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安安心心地等着禁军赶到。 这回,慕容嫣手里有五十万军队了,孙悦手里还是二十万,论战斗力是他足足五倍以上。 “我将五十万大军分十个方向推进,稳扎稳打,扫荡党项的部落,见人就杀,就不信杀不出来你跟我决战。” 这又是几百年后朱棣北征的做法了,虽然笨,但确实比较有效。 孙悦也早有准备,道:“化整为零,断你粮道。” 然后,两个人终于开始了一场还算正常的追击战,孙悦被慕容嫣撵的到处乱跑,看起来好不狼狈,却仗着速度优势始终在挣扎,顺便时不时的派出小部队劫掠慕容嫣的粮道,打的她也不能痛快。 “你输了,这么打下去你无非是在垂死挣扎而已,早晚会被我包了的,放弃吧。” 孙悦笑笑道:“你确定?如果这是真实的战争,打到现在应该有大半年了吧。” 慕容嫣点了点头。 孙悦笑道:“那好,我用我的大招,叫爸爸之术,向大辽称臣,请辽国发兵,直取开封。” “你……” “怎么?你把三十万禁军领出来陪我玩了大半年的躲猫猫,你觉得契丹人是全都瞎了还是全都傻了?” “无耻!无耻!简直无耻之尤!” “不,这叫能屈能伸。” 慕容嫣无奈,确实,真实战争中如果党项人突然管辽国叫了爸爸,她将没有任何办法,毕竟那才是真正的大敌,因此只好将三十万禁军送了回去。 “现在,你只有二十万了吧,而且还是在大漠戈壁上陪我玩了大半年的二十万,这战斗力么……打个五折,不过分吧。” “哼!你要跟我决战了?” “不,你这二十万大军,就堵不住我了,我绕过去,打灵州,你这二十万跟在我屁股后面吃灰吧,速度快,就是这么为所欲为。” 慕容嫣思索了许久,开始安排布放,他在西北还分散着十万大军,战斗力与孙悦相当,依托城墙之险,孙悦是打不下来的。 孙悦笑道:“嗯,打算包围我,很好,那我再绕一下,打银州。” “你……好吧,我知道,速度快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么。” 然后,孙悦就一直在大宋边境的五个州之间来回打打打,将整个大宋边疆搅了个天翻地覆,然后在他二十万大军回来之后,再一次利用速度优势撤走。 便听孙悦臭不要脸地道:“这一战,大家损失都不小,那么,就算打和吧,现在我重新管大宋叫爸爸,退兵,休养生息一年,好了,现在一年时间过去了。” 说着孙悦随手一把令哗的又是一撒:“打劫。” “我……” “嗯,想骂脏字就骂吧,骂出来能舒服点。” 慕容嫣也不敢五路大军合围了,只好被动防守,要知道上一场虽说是平局,但这种平局大宋其实是吃了大亏了,因为党项人全族都会骑马,唯一的财产就是羊,大可以跟军队一块走,他们席卷大漠也杀不了几个党项的百姓,而党项的二十万大军在西北边境晃荡一圈,那损失可就太大了,不夸张的说,此战如果真有主帅,砍头都不是没可能。 于是,慕容嫣只好被动防守。 然后孙悦就仗着速度快,东打一下西打一下的溜她。 “你不是说你要打灵州么!你倒是特么的快打啊!你去打麟州干什么!” “我想打哪个就打哪个,管得着么,你就说你救不救吧。” 慕容嫣无奈,只好再次求援,然后又是一场漫长的躲猫猫之术和叫爸爸之术。 最后气的一脚踢碎了桌子:“不打了不打了,这特么的还打个屁,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么打下去,十年也打不出一场决战来。” 孙悦笑道:“你就说谁赢了吧,如果党项真像我这么打,三年五载打一回,大宋叛乱打一回,辽国南侵打一回,你说,大宋和党项谁先耗不起吧,况且咱们这是在地图上玩,真打起来,所谓久守必失,一次两次我找不到破绽,十次八次还找不到?那我要是来一百次呢?” 慕容嫣闭着眼睛想了半天,只好叹息道:“若党项的首领有你刚才一半的无耻和执着,灵州,必失。” 第一百九十一章 始知英雄也有雌(下) 回到家,慕容嫣翻来覆去的脑子里想的全是今天的这场所谓的‘游戏’,吃饭想喝水想睡觉还在想。 她悲哀的发现,孙悦的这套打发几乎是特么无解的,宋军就算再能打有什么用?就算孙悦把宋军的战斗力调高十倍,让每一个宋兵都能以一当十,可是人家不跟你打啊! 除非,大宋能拿下燕云十六州,让党项使不出他的叫爸爸之术,否则不光是她,她相信连官家也没有办法。 那么,如果在大宋拿回燕云十六州之前,党项人中真的出来一个如此有毅力,又如此厚颜无耻的首领,大宋应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就没招了么? 或许,大宋只能祈祷,他们不会出现这样的英雄吧。 很可惜,熟知历史的孙悦知道,党项会有这样的英雄出现,一个以一己之力打的大宋太宗和真宗两代君主欲哭无泪的无耻之徒,李继迁,他只会比孙悦更凶狠,更狡猾,更无耻,让大宋更加的无可奈何,打的赵恒都快管他叫爸爸了。 公允来说,我之仇寇既敌之英雄,李继迁被党项人尊称为中兴圣人,不是没有原因的,为了灵州城,他可以一边给大宋当孙子,一边残忍的朝大宋手无寸铁的百姓举起屠刀,也可以十余年如一日的奔驰在茫茫大漠戈壁,无一日享受安宁,把自己搞的像特么鬼一样。 客观的说一句,他真是党项人的英雄,让人热血沸腾的大英雄,被尊称为拓跋思恭的大英雄。却是大宋挥之不去的噩梦啊。 孙悦今天玩的这套战略思想,完全就是复制李继迁,简单么?或许真的很简单,但又有谁能像他这样十余年如一日的坚持呢,灵州城,就是被人家用这种简单的毅立生生耗到手里,奠定了党项人在宋辽虎狼之间立国的基石,耗到最后大宋就连援军都不想派了,有着圣相之名的李沆都不得不发出,李继迁不死,则灵州早晚不保这种极丧志气军心的言论,而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个人能义愤填膺的怒骂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至于他那个建立了西夏国,所谓的西夏开国之主的孙子李元昊,呵呵,真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所以,等到李继迁真的掌握党项大权并开始这套流氓打法的时候,大宋就真的完了,就真的要沦为大怂了,而现在,正是掐死这一切,让这位党项人的大英雄胎死腹中的最好时机,哪怕南唐后蜀晚一点再打,也得先把这党项整明白喽。 可惜,这一套说辞,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当回事儿,包括那位所谓宋初第一帅的直属领导曹彬,和那个权倾天下的师父赵普,都是用四个字就把他给怼回来了:杞人忧天。 却没有想到,第一个认同他的,居然是所谓的一介女流。 辗转反侧的慕容嫣一想到大宋将被彻底断绝养马地,就忍不住的浑身阵阵发凉,却又忍不住的在想,这孙悦,到底是何等的妖孽呢? 毫无疑问,这是个文官,虽然他人在枢密院,却从来没干过一件武事,而且他的才华人所共知,别的孩子这么大能作两首酸诗就了不得了,可他却做出了刑赏忠厚之至论这样微言大义的策论名传天下,全大宋的人都认为,多少人的人生目标状元,对他来说就像探囊取物一样容易。 他甚至还不到十二岁,只在枢密院打过一年的杂,压根就没有任何主政一方的从政经验,军队方面也只有一次不到四个月的监军,居然能把眼光投到十数年之后敏锐的找到大宋真正的心腹大患。 要知道,慕容嫣生来骄傲,从不服人,不觉得自己比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差,此时却是真的开了眼了。 莫非是因为我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将门膏腴,全都是废物,以至于坐井观天了?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国士无双? 头一次,慕容嫣对孙悦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是她得知自己要嫁给他都没有过的兴趣。 想起今天推演之前那荒唐的所谓赌约,慕容嫣脸上一阵阵的发烧。 难道我不但要嫁给他,还要允许他不停的纳妾?我京城女魔王不要面子的么? 事实上,孙悦自己也没拿那个赌约当回事儿,纯属说着玩,痛快痛快嘴而已,他那套磕实在是憋在心里太久了,以至于好不容易有个愿意相信的人,说起来停不下来了,真没想那么多。 以至于,当第二天慕容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本来喝了一口茶要咽的,结果长着大嘴全都给洒地上了。 “姑姑……姑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我有点没明白。” 只见,慕容嫣身后俏丽的站着一溜的大美女,每一个单拿出来都是人间绝色,各有所长,嗯,有的胸特大,有的腿特长。 “这些,是我的侍女,都跟了我有一段时间了,在外面号称十二金花,如果我嫁过来,她们便是我的陪嫁丫鬟。” “知知知……知……道,听说过,十二金花,全是你救过的可怜人,可你今天领我家来是是是……是什么意思呢。” “既然我以后要跟你成家,你这里自然也就是他们的家了,正好我要出一趟远门,所以我想让她们先住在你这,你给他们安排一下住处,索性先当做是你的丫鬟,不过她们跟着我时间长了,虽各有一身本事,但却还真的不怎么会伺候人,笨手笨脚的,可能要委屈你了。” “不不不不委屈,绝对不委屈,这是中了头奖啊,十二个,我这是要忙不过来啊,幸福来得这……这么突然么?啊呸!那个……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啊,这个……嗯,咱们都不是外人,是吧,她们既然跟你情同姐妹,那不就是我的姐妹了么,你放心,我保证让她们在我这住的舒舒服服的。” “虽然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似乎很龌龊啊,我提醒你一下,陪嫁丫鬟不等于通房丫鬟,她们是我的人,我也答应过他们,将来会给她们找到她们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当然,如果她们之中有谁愿意跟着你……嗯,我倒是也接受,不过,你要是敢除了她们之外再去沾花惹草……” 说着,慕容嫣缓缓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微微一用力,咔嚓一声整个杯子都碎了。 “明明明明白,家里十二个极品,缺心眼才去外边找呢,啊呸!我的意思是说,你这一年身边没有丫鬟合适么?要不我给你留……留两个?” “不用,这一年我去要趟夏州,带着她们不合适。” 孙悦愣了:“去夏州干什么?” “去看看党项,去看看吐蕃,去看看你说的这一切到底会不会发生,我辈勋贵,既受万民供养,总要为这天下万民做些事情才是。” 孙悦懵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嗯?这话不错,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哈哈哈。不错,说得好,我去了。” 说着,慕容嫣特帅气的给孙悦行了个军中常用的军礼,转身就走,直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说道:“你昨天说的那些,我信了,可是别人不信,如之奈何,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改变么?” 孙悦郑重道:“还有时间,党项崛起最少还有十年时间,十年,也许我已经是枢密副使了也说不定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十二金花 舒舒服服的一觉醒来,孙悦的心情很好,任何一个男人如果一觉醒来就可以看到到处都是漂亮小姐姐的话,恐怕心情都不会差到哪去。 孙悦那叫一个美啊,忍不住的哼起了歌来。“我想任性我就任性~我想倔强我也能倔强,看你们谁能把我怎么样~我想不彷徨就不彷徨,我想不迷惘就不迷惘~还有什么比这让人更膨胀~” 嗯,孙悦感觉自己现在就已经很膨胀了。 虽说慕容嫣不让他在外边沾花惹草,但他陪嫁的丫鬟多呀,十二个呀,一天一个的话一个月都不够玩两轮的,毕竟男人也不是每天都行么,再多他也受不了了,毕竟自己又不是个种马。 一下子,他对慕容嫣这个夫人的满意指数蹭蹭的长。 其实慕容嫣本来就是他所喜欢的类型,如果是上辈子的二十一世纪,搞不好他都要追求人家,但这不是对男人格外友好的大宋么,封建社会中宠妾文化的最顶峰,所以孙悦也不可避免的有点堕落了,对于大宋的男人来说,还是找一个乖乖的,受气包一样的,温温柔柔的,不争宠不吃醋的女人做大老婆比较爽,这样婚后生活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结果,摊上了这么个主,本以为以后的婚后生活要完了,结果……哇哈哈哈哈,十二金花还是很棒的么,至少够我玩到三十岁了。 于是孙悦把这十二个金花都给叫了过来,打算正式培养一下感情,嗯,陪嫁丫鬟并不等于通房丫鬟,想拿下还得她们自己愿意,怪麻烦的。 舒舒服服地往太师椅上一座,二郎腿高高一翘,手一伸接过茶水,小蝶站在他身后给他按摩,看着一大排大美女恭恭敬敬地行礼:“姑爷好~” 啊,膨胀了。 “你们也好,你们也介绍一下你们自己啊。” 腿最长的女子道:“姑爷好,我叫腊梅。” 孙悦乐的眼睛都咪咪成一条缝了,“嗯,腊梅你好。” 腊梅见孙悦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大腿看,不由俨然一笑,刺啦一声就把自己下身的裙子给撕了,露出花白花白的大腿,看的孙悦眼睛直放光,却见她将大腿高高的,直直的抬了起来,直接越过自己的脑袋,顺着大腿根往里看好像还能看到某些神秘地带的边缘。 然后,咔嚓一声,一阵腿风从脸前挂过,再低头一看,自己手中拿着的茶杯盖子已经只剩一个揪了,吓得他冷汗都冒出来了,一时间什么歪心思都没有了。 “姑爷,姐妹们常年跟着小姐,都有一手不错的武艺,小姐说,姑爷如果对我们有什么不当之举的话,就由我们来指导姑爷的武艺,奴婢练的是鸳鸯连环腿,姑爷可要试试?” 孙悦咽了口吐沫,道:“不必了不必了,惹不起惹不起,你们全是惹不起行了吧。” 心里暗想,这慕容嫣留下十二个大美女,却全都是能看不能吃,这不是折磨人么,而且还把这些侍女都调教的跟她似的,好气啊,话说看着这大白腿,好想上去摸一把尝尝手感啊。 “咳咳,嗯,继续。” 胸最大的女子道:“姑爷好,我叫银杏。” “嗯嗯,银杏你也好。” 说着,孙悦就盯着人家的胸看,心想小样的,有本事你把胸这块的衣服也撕一下啊,你敢撕我就敢看。 那银杏见孙悦的目光直接而又坦荡(坦坦荡荡的耍流氓也叫坦荡),一张脸红的跟个红苹果似得,头一低,飞快地跑回去了,看得心中一美。 看来这所谓十二金花还是各有不同的么,于是他拿笔暗暗地写下:银杏,攻略难度易,可培养方向:胸推。 剩下的十朵金花也分别依次的介绍自己,分别叫:牡丹、芍药、木兰、月季、雏菊、芙蓉、山茶、水仙、月桂、茉莉。 孙悦也凭借他多年老司机的经验将这十二朵金花大致分成了三类,腊梅、牡丹、木兰、月桂、,这四个分类在不好惹上,攻略难度较大。 银杏、芍药、和雏菊三人,分类是易推倒。 剩下的月季、雏菊、芙蓉、水仙、茉莉五人还看不太好,需要进一步接触,应该是出于易推倒和不好惹之间,属于攻略难度中等的类别。 当然,孙悦相信,在自己无限膨胀的人格魅力之下,这十二朵金花只有攻略难易的区别,应该没有上不了手的。 又详细聊了聊,孙悦发现慕容嫣确实是对这十二个侍女的培养都用了心了,除了每人一门武功之外,居然还人手一项特长。 武功什么样孙悦也看不出来,他这样的门外汉,很难分清花拳绣腿和绝世高手的区别,反正他肯定是都打不过就对了,但特长么,他就很有发言权了。 十二金花的特长依次是:琴、棋、书、画、诗、酒、茶、花、医、庖、舞、石。 这其中有好多都是他所擅长的,这应该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攻略突破口。 满意地点了点头,孙悦也不指望她们一上来就跟小蝶一样乖,重在培养么,于是挥挥手,便让她们各忙各的了。 “等一下,芙蓉啊,你留一下。” “姑爷有什么事么?” “咳咳,刚才你说,你擅长的是医道是吧。” “是,姑爷,奴婢跟着小姐之前,家父便是大夫,因被恶少欺凌以至家破人亡,幸亏小姐救了我,跟在她身边专习医道,倒也算略有小成。” “嗯,不错,很好啊,是这样,你家姑爷我对医之一道,虽然不甚精通,却也算是有点独门手段,你可知,就连宫中的刘太医都已经拜我为师了,并从我这学了一套顺产侧切术,你想不想学,我教你啊。” 芙蓉笑道:“好啊,连刘神医都推崇备至的医术,想来定是当今神迹。” “嗯,但是你知道,刘太医是主攻妇科的么,这个顺产侧切术啊,也是妇科的一种手段,要我说啊,这些妇科的手段还是芙蓉姑娘这样的女子学起来更方便些,你说是不是啊,来来来,我现在就教你,这个……医者父母心,是吧,我是个专业的医者,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来,我来先帮你把裤子脱了。” 一秒钟后。 “啊~!” “哎呀,不好意思姑爷,我习惯了,条件反射,我在姐妹中,武学一道没什么天分,所以是专练小擒拿手的,这是一门专门对付登徒子的功夫,真是对不起,我保证不会了。” 孙悦强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习武之人么,理解理解,咱们再来……” “啊!!!” “哎呀,姑爷您的胳膊好像脱臼了,来,奴婢帮您接回去。” 嘎嘣。 “啊~~~!!!” “好了姑爷,还来么?” “滚。” 然后,孙悦默默的在小本本上,将芙蓉从难度未知这一栏中划掉,添在了惹不起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朝中风暴 日子就这么水啊,水啊的又水了好几个月。 闲赋在家无事一身轻的孙悦就沉迷于攻略十二金花已经不能自拔了,玩的那叫一个开心,虽说几个月来谁也没攻略成功,但是他一点都不着急,反正他暂时就算攻略下来也用不了。 或许孙悦应该庆幸自己丢了枢密院的差,否则此时他估计又要抓狂了。 因为朝堂上,一场硕大的风暴,毫无预兆的袭来,席卷了几乎每一个人。 赵光义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的指着赵普的鼻子骂道:“动员了十一个知府,四十六个县令,三司六部历时大半个月作的赈灾计划,怎么就给否了,淮南十余万饥民嗷嗷待哺,食不果腹,你还在这跟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踢皮球?姓赵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你还配你身上穿的这身官服么!” 赵普无所谓地笑笑道:“二大王,您的计划,花钱太多了,朝廷这二年攒下多少钱您心里难道真的不清楚么?比如这江陵军粮,那是为伐蜀而准备的,若是按你说的都赈了淮南百姓,那这蜀还伐不伐了?孟昶的狼子野心便是黄口小儿也尽知,万一他打过来呢?难道要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么?沈相公,咱们大宋的钱袋子是你在管着,你说,像二大王这样赈灾,朝廷担负的起么?” 沈义伦苦笑一声道:“这个……哈,户部的状况现在确实比较紧张,比较今年才刚对湖-南和荆南用了兵,不但没什么收入,反而还减免了他们的茶税,再加上将士封赏,和吐蕃搞事等,确实是有点入不敷出了,但是吧,二大王说的也有道理,淮南饥民如今已经有十万之巨了,朝廷如果没有作为,他们就要饿肚子,这两年淮南那边打仗打的也是有点多,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本就民心未附,若是不能让他们看见朝廷对他们的仁德,恐怕……也不好,万一有出点什么乱子,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光义怒道:“这特么不是放屁呢么,那你说,这钱花是不花。” “二大王,我就是一管钱的,至于钱怎么花,自有官家来决定便是。” 赵光义急了,恶狠狠地瞪了这个家伙一眼,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直接道:“兄长!灾情急于火,不能再耽搁了啊!” 赵普也道:“官家,军情比灾情更急啊。” 赵光义:“那你说,淮南的灾难道就不救了么?” 赵普道“救,是肯定要救的,问题是怎么救,你这套,不行,官家,臣这里也有一套赈灾方案,请官家过目,臣以为,淮南大饥,正是在此募兵的好时机,只要选其精壮从军,灾情自然就会缓解,便是闹,也闹不出多大的乱子来,另外这赈灾之粮么,臣觉得可以朝南唐去借,等将来灾情过去,再由淮南的百姓来偿还,若是南唐不借,正好可以用这些新募之兵,给他们个教训。” 赵匡胤打开赵普的折子,苦笑了一声,让太监再递给赵光义道:“二弟,你也看看”。 赵光义接过奏折,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这一场,他又败了,很明显,现在的国政,几乎就没有哪一样能跟军政是分得开的,所以赵普怎么玩都可以算他的分内之事,而且客观来说,赵普的赈灾计划似乎也确实比他稍微好一些,因为他也知道国库没钱。 但特么赵普明明早就有了计划,甚至他们枢密院也一直再做这方面的计划,却连个风都不给自己透,这分明是存心的啊! 赵匡胤揉了揉太阳穴,特别无奈地道:“老沈你也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 沈义伦接过奏折,却没急着去看,反而先是瞅了赵光义一眼,见他一副认栽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几乎是一目十行的看完,这才道:“臣以为,赵枢密此乃某国之言,如此,国库的压力大减,臣,也能省些心。” “嗯,那好,那就这么办吧,朕累了,退朝。” 文武百官依次而出,今天的散朝比以往要安静的多,谁也没去嘀嘀咕咕的交头接耳,反而一个个的都走的飞快。 反倒是赵普笑呵呵地走到赵光义的身边道:“二大王辛苦了,我也知道二大王为了这个赈灾的事儿已经辛苦好几天了,要不我请客,在丰乐楼,咱们喝一杯?” 沈义伦马上凑过来打圆场道:“是极是极,丰乐楼的最新又弄出来一款荔枝味的啤酒,据说反响不错,难得赵枢密请客,二大王,咱们去尝尝?” 赵光义冷哼一声:“本官事物繁忙,没你们那么闲。” 说着,赵光义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一脸苦笑的沈义伦,和一脸无所谓的赵普。“沈相公,既然二大王不方便,那不如咱们去喝一杯吧,顺便聊聊这次赈灾的事儿。” “这……好吧。” 这一切,自然全都被赵匡胤看在眼里,对此,他只能无奈的在心里叹息一声。 他这个弟弟啊,跟赵普比,终究还是太嫩了。 其实今天这一切赵匡胤早就有所准备,他又不是小孩子,这天底下哪有没纷争的朝堂啊,赵普一家独大的时代也必须得过去,这本身也是他的需求,可惜,他这弟弟水平有点不济,自己就算拉偏架都整不过人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赵光义其实已经很优秀了,毕竟在大宋开国之前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自己一直都看在眼里,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只可惜,他面对的是老谋深算的赵普,想跟他掰手腕,恐怕这弟弟还得在磨砺几年。 此时的大宋跟后来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政事堂现在几乎就是个空壳子,范、王、魏三人也懂事儿,无关痛痒的事什么都说,但只要涉及到人、兵、钱这三样,就屁都不放一个,所以几乎九成的权利都在枢密院的手里。 而赵光义因为身份特殊,又一直跟朝中的纯文官关系都不错,更主要的是他还兼着中书令的虚衔,所以纯文官集团基本上是簇拥在他的羽翼之下的,虽然跟赵普相比他的势力还很弱小,但赵匡胤可以拉偏架啊。 只可惜,俩人的差距还是有点大,赵普实在是太过老谋深算了,老谋深算到赵匡胤想拉偏架有时候都不知从何而拉起,沈义伦又是个谁都不得罪的老好人,所以朝局上,现在其实还是赵普一家独大,赵光义这个中书令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反倒是文武百官们面对这两个打的越来越频繁的大佬感到头疼不已。 孙悦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赵德昭相邀 不理会朝堂之上已经翻起了多大的浪,孙悦整日里攻略十二金花的小日子始终都过的舒舒服服的,去朗州出差的老曹也已经回来了,带回来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家在朗州的投资很顺利,薛居正为了安抚百姓给了孙家很大的便利,地皮几乎就是白送,连雄黄矿也没收什么钱,据老曹估计,有个三五年的时间就能盈利。 坏消息是,他又带回来一个小老婆,这会正被张氏罚站呢。 这天他正逗弄着十二金花中的银杏,突然下人送来一封帖子要请他赴宴。 孙悦本不想搭理的,他现在闲赋在家其实本质上一种韬光养晦,结果一看这署名却也只能苦笑一声,吩咐小蝶给他整理衣服。 因为那信是赵德昭写的,被邀请的人只有他和赵光美两人。 如今,赵德昭的势力若跟赵光义相比,可以说是提鞋都不够资格,可是满朝文武中又有谁敢小觑了他,虽说赵匡胤对赵光义可以说是恩宠倍至,但弟弟终究是弟弟,况且这不还没明着封皇太弟呢么。 可以说,有赵德昭,赵普和他身后的那一票人才会怼赵光义怼的那么爽,否则就算是开国功臣恐怕也不敢这么放肆。 所以满朝文武中敢不给赵德昭面子的,恐怕还真没有,况且孙悦知道这赵德昭貌似大度,但实则却是一个小心眼的主,这场宴会他不去的话,恐怕确实是不太合适。 来到赵德昭的防御使府,让门房进去禀报之后孙悦便自顾自的在门房等了一会,顺便打量了一下屋里的布局陈设,全都严格地按照防御使的规格在布置,里面是不是另有乾坤不知道,但至少看上去,一般人第一反应就是,这赵德昭懂事儿。 要知道此时的大宋是没有亲王的,就连赵光义都不是王爷,可能唯一一个活着的王爷就是魏王符彦卿了,所以赵光义和赵光美两人平日里别人都称呼他们为二大王三大王,但事实上谁还真能拿他赵德昭当一个防御使呢?相比赵光义府上完全按照王爷规格建设来说,这赵德昭的府邸多少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不过,这是不是有些适得其反呢?要知道赵光美是对那个位子真真正正一丁点想法都没有的,他连个防御使都不是,可他的宅子也是纯王府配置,毕竟总不会有哪个御史吃饱了撑的字这上面弹劾,你说这赵光美不懂事儿吧,可人家一个逍遥王爷要懂事儿干鸡毛? 所以孙悦觉得,赵德昭越是这样,反倒是越显得自己有野心,至于这个野心是什么,其实大家都懂,赵匡胤毕竟也没把他扔外边去不是。 过了一会,赵德昭亲自迎了出来,一上来就给了孙悦一个特别大的拥抱,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道:“悦哥儿,许久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啊。” 孙悦笑笑道:“刚好发育而已。三殿下可到了?” “小叔早就到了,就等你了。” “呦,这还是我的罪过了。” “哈哈哈哈,那可不是,你不来谁烤肉啊,我都已经备好了,咱们兄弟就在这院子中生火烤肉,饮酒作乐一番便是,来,你看看这是什么,啤酒!我自己酿的,你来尝尝,比丰乐楼的怎么样。” 孙悦笑着往里面加了几块冰,尝了一口,还算能咽得下去,笑道:“清凉爽口,配上烧烤正是夏天的绝配,府上的酿酒师父水平很高啊,若是他也卖啤酒的话,我丰乐楼的生意恐怕就要被抢光了。” 不一会,孙悦见了赵光美,彼此间笑着点了个头就算是打招呼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不需要表现亲切了,一个眼神自然都懂。 将肉摆在炭火上,将炭火吹熄,通红而不要明火,温度刚刚好,随着孙悦的翻转,一阵阵醉人的肉香开始飘满整个院子,就见赵德昭道:“小叔,悦哥儿,最近我新得了一个极品的女子,歌舞堪称一绝啊,来,让她出来给咱们助助兴。” 孙悦和赵光美也没表示什么,宋朝时稍微大户一点的人家吃饭也有宠姬作乐,没什么值得新奇的,等人出来了,伴着优美的音乐翩翩起舞时,二人还顺手捧了一下,直说着歌舞简直绝了之类的。 “小昭,这女子是谁家捧出来的姑娘,这是花魁的水平啊,你小叔我也算是欢场老手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等的女子。” 赵德昭叹息一声道:“这是淮南的女子,不止是她,听说今年开封城有上千名歌姬舞女在寻找买家,唉,实不相瞒,这位雪姑娘人家原来本就是花魁一般的人物,可惜啊,一场大水,仙子也要泯然众人了,你们知道我买她花了多少钱么?才八百贯。天灾无情啊,每次只要一想到我大宋十余万百姓吃不上饭,我这心啊,就疼得慌。” 孙悦和赵光美面面相觑,都觉得他这话里有话,赵光美皱眉道:“小昭可是有什么打算,需要我们帮忙的?” “小叔啊,咱们身为皇亲,所衣所食全都是由百姓所供养,现在他们遭了难,不做些什么,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我本想自请去淮南当转运使,可惜父亲嫌我太小没有同意,就想,哪怕我去不了淮南,也要为灾区尽一份微薄之力啊,所以我想,能不能作一场体育大赛,搞一些捐款什么的给灾区百姓送去一点温暖,哪怕是杯水车薪,也是咱们的一份心意,问心无愧啊。” 孙悦笑道:“殿下是打算拿我当肥羊宰了?哈哈哈,殿下希望我们孙家捐多少,我们绝无二话,回馈社会,也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啊。” “哈哈哈,谁不知道你们孙家现在是开封首富啊,捐得少了那肯定是不行,不过,相比于孙家捐的银钱,我倒是更希望悦哥儿能帮帮我,我知道悦哥儿脑子聪明,之前的橄榄球比赛能办的这么好,全都多亏了悦哥儿你在帮着我出谋划策,这次的这个慈善运动,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要是你还在枢密院上差我也不敢去叨扰你,可既然你现在无职无差在身,总不会拒绝了吧。” 说着,赵德昭笑眯眯地看着他,端了杯酒,等着孙悦来喝。 孙悦只好道:“我这点微末本事,实在当不得什么,既然大殿下不嫌弃,那我干就是了,不过这事儿我还得问一下我爹的意思。” 赵德昭脸色稍微变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笑容满面的样子,跟孙悦的杯子一碰,笑道:“应该的应该的,百善孝为先么,哈哈哈”说着,两人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第一百九十五章 钓鱼 几乎在赵德昭宴请孙悦的同时,赵光义的府邸中,也烧起了咕嘟咕嘟的团茶。 赵光义心情不好,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孙春明颇为忐忑的跪坐在客厅中,看着赵光义的妻子符氏亲手点茶,将茶碗中的白沫点成了好似兔子一样的图案又亲手端到他面前来,一时间颇有些受宠若惊。 斟完了茶,符氏本想退下,却被赵光义给拦住了道:“春哥儿不是外人,用不着如此拘礼,夫人待他如自家弟弟一般便是。” 符氏笑着点了点头道:“早就听说春哥儿乃是大宋青年中的第一俊杰,今日可算是见到了,家兄过些日子进京,还特意说要拜访春哥儿呢。” “小王爷客气了,孙某实在不敢当。” 赵光义笑笑道:“我夫人这斟茶之道,堪称是一绝,这茶团也是今年的吴越进贡,你是此道行家,尝尝味道如何?” 其实这就是客气话,符氏斟的茶,哪怕是刷锅水他也得笑着喝肚子里再赞一声好不是。三人又客气了好半天,终于还是赵光义叹息一声,进入正题道:“春哥儿,今天朝堂上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孙春明只好道:“略知一二。” “你有什么看法。” 孙春明道:“没什么看法,毕竟这只是政事之争而已,客观来说,赵枢密的做法,确实也更妥当一些。” 赵光义也点头道:“不错,我过后也想了一下,赵普做的确实是比我好。” 孙春明低头喝茶。 赵光义认真道:“我检讨了一下,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在我的手上,却偏偏斗不过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自己,我,照赵普还差的太多了些,今天没有外人在,索性我就把话摊开了来聊,春哥儿,来帮我吧。” “孙某只是二大王手下一个小小的支使,如何能帮得了二大王?” “官职在我眼里跟浮云没什么分别,我更看重的是春哥儿的能力眼光和见识,如果这次赈灾的计划是春哥儿你帮着我做的,想来,我也不会被他打脸打的这么狠吧。” “二大王抬举我了,孙某自认确实是有三分手段,但若是跟赵枢密相比,恐怕却是远远不如的。” “谦虚了,我这人别的本事可能还没学会,但看人应该还是准的,如今这朝堂之中,论脑子论手段能跟他赵普想媲美的,就只有春哥儿了,春哥儿,你我相交至今,已经有快五年了吧。” “是。” “五年来,我可是一直都拿你当自己人的,如今哥哥有难,于情于理,你都不能袖手旁观吧,将来我若为天子,我保你一人之下。” “啊?这……” “这没有外人,春哥儿也莫与我说虚的了,我现在的身份虽然没有确立,却也与皇太弟无异,我对那位置有所觊觎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吧,国赖长君,天下已经乱了一百多年,五代乱局,必须自我这一代结束,我也有信心,有能力去终结这一切,这,是上天赐予我的使命。” 孙春明点了点头。 “当然,昭儿现在一天一天的越来越大了,我也知道,我这个有实无名的皇太弟坐的并不稳当,那么,春哥儿觉得,我行,还是不行。” 孙春明叹息道:“若朝中没有赵普,不行也行。” 赵光义眼光一亮,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春哥儿果然知我啊,哈哈哈哈,所以春哥儿,帮帮我吧,这次我输给他一城,又折了面子,请春哥儿教教我,如何才能把这个面子给找回来?” “这个……事关重大,您容我斟酌一段时日。” “好,我相信春哥儿一定会有办法的,来,喝茶。” ………… 当天晚上,孙家父子两人难得的一块钓了回鱼,而且还没有丫鬟在后面服侍,这对习惯了封建社会的腐朽堕落的二人来说还真是不多见。 有些事,就算早知道要来,但等他真来的时候还是接受不了。 “大殿下找你干什么?” “他要组织慈善比赛,让我帮他再做个策划,呵呵,看赵普怼赵光义,想蹦出来刷存在吧,您呢,听说今天都见着他符氏了?” “啊,想让我当他幕僚。” “你不早就是他幕僚了么。” “以前,只是帮他处理开封府事物,这次却是一些其他事物了。” “啊,他想让你帮他对付赵普?你答应了?” “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呢,其实咱们很清楚,这事儿不用任何人帮忙,只要官家铁了心要立弟弟,赵普必输。” “赵普输了,朝堂上就没有能制得住他的人了,等他羽翼丰满之后,官家就是想立儿子,也收拾不了他了。” “呵呵,还是想逆天改命?据我所知,你并不喜欢赵德昭,我看他也是外宽内忌,心胸狭隘之人,你觉得,他当了官家真的会比赵光义好?况且大宋再怎么怂,总比五代变六代好吧。” 孙悦也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至少赵德昭上台并不存在得位不正的问题,应该也不会重文抑武到那个地步,况且……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赵光美去死吧。爹,你想没想过……除了他们俩之外,其他的皇帝。” “其他人?还能有谁,赵光美?赵德芳?一点希望都没有。” “比如……算了。” 孙春明淡淡地瞥了孙悦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欲言又止。 哗啦一声,孙春明的鱼竿恰巧在这个时候动了,折腾了好半天,才将一尾又肥又大的鲤鱼,笑道:“看来还是我的收获比较快些,今晚上可以吃鲤鱼炖豆腐,可惜就是没有粉条。” 孙悦笑笑,道:“你决定一条道走到黑了?” “我本来也没什么选择,倒是你,确定不跟我一块走么?” “你支持么?” “你是我儿子,不支持你支持谁。” 哗啦一声,孙悦的鱼竿也动了,站起来折腾半天钓上来一条虹鳟。 “好鱼不怕晚,我的鱼,比你的好吃,不需要粉条,甚至不需要做,切了片就能当生鱼片吃。” 孙春明道:“你其实是想把他当三文鱼吃吧。” 孙悦回头诡异一笑,“好吃不就行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化缘” 慈善这种事,孙悦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既然决定帮赵德昭做这件事,那就一定得做好,哪怕是不为了别的,冲着淮南的十万饥民他也得用心。 这事儿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官方身份,凭他孙悦现在的名头和赵德昭的面子就足以玩得转了。 所谓慈善体育的构想直接就被孙悦给否了,改办成慈善义卖,体育能赚几个钱啊,而且跟慈善的主题其实并不是很搭,这两年体育比赛举办的次数也并不少,市民们见得多了也并不是很买账了。 说句残忍点的话,从五代十国经历过来的这一票开封人,同情心什么的真没有多少,大家都是在乱世中捡的名,谁特么同情谁啊。 于是这两天孙悦就没干别的,光忙着拉赞助了,毕竟慈善拍卖你得有拍品不是,城北的这些勋贵富豪都让他给走遍了,舔着脸到处去要人家家里的古董饰品,就跟要饭的似的。 这些勋贵也没见过如此新颖的形式,头一回听说赈灾不捐钱粮而捐金石古董的,一时间心里也都有些好奇,同时也都有些无奈,因为孙悦的募捐方式吧……实在是有点无耻,甚至于京城里都传出了这样一句话:防火防盗防孙悦。 沈义伦家里,孙悦安安静静地在厅堂里喝着热茶,身后两个姿色上佳的丫鬟轻轻地给他打着折扇,却已经有一下没一下的一点都不用心,他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茶都凉了,也没人来煮一壶新的,显然,人家压根就不想见他。 不过他很有耐心,反正他如今大小也算是个名士,无缘无故的就算是沈义伦应该也不敢对他太过失礼,况且他这次身后毕竟还是有着赵德昭的面子,于是转过头对着丫鬟道“劳驾,有薄被么。” 丫鬟愣了,他们是专门在客厅侍奉客人的丫鬟,这么些年来跟着沈义伦什么样的大人物没见识过,便是官家一年中也能见上几次,还是头一回见到有提出这种要求的。 不过客人既然要了,总不能说没有吧,只得不情不愿地去取了两床被子过来,就见孙悦特别自觉的将几张椅子拼到了一块,然后淡定的铺上了一床被子,往上一躺,笑道:“不好意思,我这人有个毛病,一到了中午就必须午睡,毕竟我还是个长身体的孩子么,没事儿,你们也甭忙活了,歇一会吧。” 俩丫鬟面面相觑,甚至其中一个还忍不住的乐出了声来。 主家不接见就在客厅睡觉,这特么可算是开了眼了。 孙悦见这丫头笑起来还挺好看,不由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姑娘可是站的累了?若是站累了不妨也过来凑合凑合,咱们挤一挤,三个人应该也是睡的下的,没事儿,不用担心占我便宜,我不介意。” 俩丫鬟被他逗的不行,甚至刚才笑出声的那个都敢拿白眼瞥他了,她俩算是看出来了,这传说中的大宋第一俊杰随意的很,跟她们俩这是逗着玩呢。 不一会,沈义伦一脸便秘之色的从里屋出来,他也是服了,朝中除了赵光义赵普等少数几个真正的实权大佬之外,谁来他这不是规规矩矩的,这孙悦居然敢在他的客厅睡觉,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你说人家无礼吧,可人家好歹也是个娃娃,他一个堂堂宰相总不能真跟他一般见识,那得多降身份,要是再躲着不见,万一他真睡着了可咋整。 “哎呀呀,孙小相公,真对不住,公务繁忙,实在是公务太特娘的繁忙了,招待不周,怠慢了。” 孙悦赶忙起来道:“哎呦沈相公您这是寒蝉我啊,什么小相公,那都是那些好事儿之人瞎叫的,您这是打我的脸呢。” 沈义伦笑骂道:“少跟我贫嘴,怎么,抢劫抢到我这来了?” “瞧您这话说的,怎么能说是抢劫呢,顶多是化缘么,捐多捐少全凭自愿,一文不嫌少万贯不嫌多,给灾区人民献爱心么,重在心,不在物,您便是随便捐一根头发出来,那也是堂堂财相大人的头发,说不定就会有哪个您的崇拜者重金购入呢。” “呵呵,那老夫就捐……嗯,我手里有个三彩武士俑,乃是前唐时的宝物,我就……” “财相真不愧是财相,这出手就是大方,连搭头都捐唐朝的东西,孙某佩服,佩服。” “什么搭头,有拿这宝贝当搭头的么?” “不是搭头还能是什么?大宋谁不知道,这天下的钱袋子啊,都在您的手里头攥着呢,这玩意对别人来说是宝贝,对您来说不就是一玩么。” “小子,老夫只是管钱,那特娘的国库又不是老夫家的,我也是靠俸禄吃饭的呀,你当我贪赃枉法不成?” “唉?可是我听说啊,户部的裴侍郎今年捐了一个玉辟邪,您三司的岑大人捐了一个纯金的明王像,刘大人捐了一个玉兰六瓣壶,这可都是您的下属啊,您说您就捐那么一个武士俑,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当然,慈善这种事儿啊,您随意,您完全随意,想捐多少捐多少,绝对没有人道德绑架您,回头啊,我们在文王庙前面立一个碑,上面将诸位大人所捐赠之物统统刻在上面,再记录下来它们所拍卖的金额,绝对没有让您互相攀比的意思啊,这就是单纯的,表彰您这些有捐赠的善人们,这叫弘扬正能量。” 沈义伦的脸不由得都有些抽了,他的下属有多少家底他还能不清楚么,诚然这乱世之中古董不是特别的值钱,但那也要看是什么东西啊,他们这些当官的平日里是没少收这些玩意,但真正称得上极品的,不也就那么两件么,那玉兰六瓣壶和纯金明王像,分明是他们手里最宝贵的东西,这个层次的物件他这里也就那么三两个,鬼知道你是怎么逼出来的。 这玩意就是个坑,你要是来募钱募粮,要得狠了大可以哭穷,毕竟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不是,偏偏这要古董的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你哭穷?这玩意就在你们家客厅里摆着呢,你不给?不出三天就会有人在大街小巷的编排你,尤其是刻石碑这招未免也太狠了点,他一个宰相要是真排在几十名开外,那还不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好了好了,直说吧,你看上我们家什么东西了?” “嘿嘿,我听说啊,您家里有一个东晋的青釉羊首壶,这个壶啊……” 沈义伦好悬没从椅子上蹦起来:“你想都不要想啊,那青釉羊首壶是我们家祖传之物,根本就不是别人送的,那是我祖产!祖产懂么。” “沈相息怒,息怒,又不是让您真的把这东西给卖掉,只是上拍而已,您放上去,您再自己买回来,这不就等于您捐钱给灾民了么?您想想,这难道不是一出佳话么?甚至可能是要写在史书里的呀,您要是实在不想捐这个,也没事儿,我保证不逼您,全凭自愿,全凭自愿么。” 沈义伦:“…………” 第一百九十七章 花魁刘欣 出了门,孙悦捧着羊首壶狠狠的亲了一口,这大宝贝,少说也得卖他个两万贯吧。 这笔钱当然不是要沈义伦自己来出,否则他也不可能把这东西给‘借’出来,那些被他化缘的官员们也都明白其中的猫腻,这些东西啊,怎么出去的一定会怎么回来。 就说这羊首壶,到时候不管拍出怎样的天价来,明面上的捐赠人都会是沈义伦,这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要知道宋朝的这些文官都是极重名声的,而到时候那个花了大价钱的人,一定会恭恭敬敬地将东西给他送回来,而沈义伦呢,也就欠了这个人的人情。 几万贯买沈义伦一个人情值不值得?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绝大多数人肯定会觉得有病,但对有些人来说肯定就是千值万值了。 同理,这种事儿他们也得干,赵普所捐赠的倪宽传赞和赵光义所捐赠的青铜神兽,不管最后炒到什么价,哪怕是十万贯二十万贯,他们家都会将之买下来再物归原主。 之所以费了这么大劲,饶了这么大一圈,孙悦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首先这样一来整个拍卖的数据会很好看,赵德昭脸上会很有光,其次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下面的那些官吏再伸手的时候总会犹豫一些。 慈善腐败,这是哪个王朝都避免不了的事情,十成的钱粮落到灾民手上能剩下五成就可以算是吏治清明了,就算是二十一世纪也曾出过某美美事件,但如果这次的捐赠全是朝中大佬们的私产,那到了下面之后,敢动的也许就不多了,而且这些大佬们也许也会更用心看顾着点,哪怕是能多一贯钱直接落到灾民手里,他做的这些也就值了。 除了这些之外,赵光美还帮他将全开封的花魁全都笼到一块来了,俨然办了个大型文艺现场似的,这地点那就只能放在丰乐楼了,因为地方实在有限,所以开场前索性将桌椅板凳都撤了,搞成站着吃自助餐的那种形式,就为了到时候能多站几个人。 没办法,全城大佬到时候都会去,毕竟都捐了东西的,哪怕是过去混个脸熟也是好的,甚至于这天的请柬都成了抢手货,不少人都专门花钱在收,据说市面上都炒到六百多贯一张了,那还买不着。 宴会当天,就连这二年渐渐已经不再出现的杨蓉也出来露了一面,并捐赠了一条他亲手刺绣的帕子,最后卖出了两千贯的天价,嗯,是孙春明自己买的。 相比之下,当年另一位和她齐名的花魁刘欣,风头就出得很大了,又是歌舞又是抚琴,又是捐赠自己的金银首饰又是捐赠曾经穿过的贴身衣物,却也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 这些年来,刘欣随着年龄渐长,如今也已经二十有四了,于她们这等女子来说,渐渐的已经从当初杨蓉退隐之后的艳压群芳,变成了力不从心,好几个后起之秀势头都不比她弱,因此谁都知道,这女人该要嫁人了。 若不趁着现在名气还大赶紧嫁了,将来再嫁的话肯定会越来越卖不出价的,也正是因此,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破烂,还真卖了小一万贯,本来就是找她来活跃气氛的,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刘欣在表演完全部的演出之后,既没有先去谢过那些花重金买下她东西的‘善’人,也没有去找之前与他有过交情的恩客,而是径直地去找杨蓉嘀嘀咕咕去了。 这就不免有些奇怪了,要知道以前她和杨蓉是对手关系,见了面虽然不至于打起来,但互相针对总是免不了的,杨蓉接了丰乐楼这一摊之后跟她更是直接断了来往,这让众人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不过很快也就顾不上她了,因为展台上,沈义伦的羊首壶已经拍上了,几乎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就喊上了一万贯以上的高价。 毕竟他们都是来拍马屁的,傻子才会在这个场合对一个女人浪费时间精力。 后院。孙春明看着杨蓉和这个花魁刘欣,一脑门子的懵逼。 “姑娘打算入股我这丰乐楼?” “红尘中的可怜之人,只求老来有个安身之所而已,我听说丰乐楼又要再起三座高楼,楼中的女子也有些不够了,妾身边这些女子跟了我也有许多年了,正要借此给她们安排个出身,还请孙郎怜惜。” 丰乐楼这几年一直都在扩建,所以院子里的姑娘确实是越来越捉襟见肘了,毕竟他这是全大宋消费最高的地方,姑娘也讲究个宁缺毋滥,加上孙家父子并不喜欢跟女子签卖身契,更不干买卖人口之事,所以这确实已经成了制约丰乐楼发展的头号问题。 而且杨蓉这二年来抛头露面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了,因为孙春明坚持不娶妻,杨蓉在他们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颇有了一些贵妇之气,这刘欣若是能来顶替杨蓉,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大好事。 只是这种事毕竟不可能在仓促之间决定,今天二者之间也就是互相透个意思,事后肯定还是要再谈的,只是临走之前那刘欣冲着孙春明饱含风情的一瞥,和桌子底下偷偷伸出去的小脚,都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等到人走了,杨蓉不由皱眉道:“老爷可是想要答应她?” “怎么,吃醋了?” “妾哪有资格吃醋,只是此事在妾看来,着实有些诡异,此时不比妾身那会,她便是加入进来怕是也得不到多少的份子,于老爷和妾身此前又没什么交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想到此节呢?再说据我所知,这开封城中追求她的公子王孙也并不在少数,这般主动的贴将上来,会不会……有诈?” 孙春明的神色也颇有些郑重,他才不认为自己的魅力能大到让一个花魁主动凑过来倒贴呢,想了想道:“你知不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 在开封城,想要做这般一等的女子背后必然是要有靠山的,毕竟客人的素质还没到后来宋朝的时候,没根没底的大美女,随便来个富二代官二代就给硬上了,什么特么的卖艺不卖山,玩完不给钱不就不算卖了么? 所以这刘欣背后之人必然也不会是什么一般二般的人物,如那杨蓉当年身后不就站着魏仁浦么。 杨蓉道:“前朝之时,是符后,她原来是后汉李守贞他们家的人,因符后入宫前曾先嫁给李守贞的儿子李崇训,所以有一分香火之情,不过入宋以后,我就不晓得了。” 孙春明想了一会,突然间苦笑不已,良久才叹息道:“我晓得了,这事儿咱们没得选,你去跟她谈吧,不管她说什么,咱们都答应便是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熟夹生 杨蓉见孙春明的神色不对,不由奇道:“这是为何?莫非是老爷猜到了她的幕后之人了?可是以老爷您今日在开封城中的面子,难道朝中谁还能逼迫于您么?” 孙春明无奈道:“人家根本就不是冲着丰乐楼来的,她是冲着我来的,几月之内,必是要纳她做妾室的,如果没猜错,她背后的人应该是二大王。” “二大王?” “周亡宋立,但却是柴倒符不倒,可是符家的势力集中在河-北,若说她背后只是符家,肯定是罩不住她这么大的名头的,可是符后的六妹,如今不正是二大王的夫人么。” 孙春明这么一说,杨蓉也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惊恐道:“二大王要在您身边插探子?这……他不是很信任您么?这是为何啊。” 孙春明倒是看得挺开,笑道:“因为悦哥儿是赵普的徒弟啊,是正式拜了师,磕了头的,你看这拍卖会办的多好,这长得可都是大殿下的脸面,若你是二大王,你会不会多心?” 杨蓉一时无言。 “那……那该如何是好,他们两个打架,咱们在下边挤得难受,要不,您让二大王把悦哥儿调出枢密院呢?也算是表明态度了吧。” 孙春明笑笑道:“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不会离开枢密院的,我也不打算干扰他,就这样吧,挺好,二大王这不是还给我送了个大美女呢么,你就当是在分散投资便是,将来不管新官家是谁,咱们家总不至于饿死,就算吃不上三文鱼,至少也还能吃条鲤鱼填饱肚子。” “可是……” “好了,我心里有数,这几天没给二大王做出什么实事儿来,加上悦哥儿这办的这么好,二大王也就是心里有点慌罢了,放心吧,等过几天我这事儿做成了也就好了。” “唉,等你这事儿做成了,我怕悦哥儿又夹在中间了啊。” 孙春明笑道:“想吃鱼就不能怕腥,官场上的事儿,哪有哪件事是容易的,又有几个人是不受委屈的?他既然选了这条路,对这些自然也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放心吧,我相信我儿子一定会比我想象中还要坚强。” ………… 还是在赵德昭的府上,还是烤肉配啤酒,孙悦笑着道:“殿下,此次拍卖功募集到善款十七万贯,比咱们想象中要高出一倍还多一些,有了这笔钱,淮南的灾民今年就好过多了。” 赵德昭闻言志得意满,极其高兴,喝的舌头都有些大了道:“这可多亏了悦哥儿的妙策啊,若不是你帮着我,我估摸着我顶多也就能弄来三五万的,你可真是我的卧龙凤雏啊,哈哈哈哈。” 孙悦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道:“殿下喝多了,还是慎言吧。” “没有没有,我是有些微醺,但要说醉,却还不至于,悦哥儿啊,这屋子里没别人,就你和我,还装特么什么大尾巴狼,我是父亲的嫡长子,今年已经一十有四,父亲正值春秋鼎盛少说还能在御极天下二十年吧?到时候我就三十四了,正是壮年,反倒是二叔,到时候怎么也得五十开外了吧?是,我知道国赖长君,才能避免后周之覆辙,可三十多岁,总不是小孩子了吧,你说,这天下哪有家业不传儿子而传弟弟的道理?” 孙悦沉默,这赵德昭突然间跟自己表白心计,一副心腹的口吻,这是要干什么?想就此将自己收入囊中?还是别有所图? “悦!我身边,最聪明的人就是你了,今日我也不避讳什么,我就是想要那个位置,我就是想当太子,你,何以教我?” 孙悦闻言心中暗起不满,这赵德昭,心思实在是浅了点,喝点哔酒已经有点失态了,况且自己刚给你办了这么大的事,满城的勋贵大佬都几乎是以一种后不要脸的方式要来了心头好拿去上拍,你不说先赏赐一番表表你的诚意,上来就借着酒劲问策,这是几个意思? 咱好歹也是个神童,这么急着就往自己兜里装么? 当然,孙悦也可以将其理解成是赵德昭的一次试探,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跟他一条船走到黑,可是,这是不是也太早了点? 因此孙悦也不避讳什么,直接道“殿下现在说这个,时机上还是不太合适,不如等您年岁长一些,到时再谈及此事吧。” 赵德昭闻言笑容慢慢敛去,颇有些不悦地道:“那我这几年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了么?” “只需要如现在这般,告诉官家和百官,您聪慧就好,朝堂上的事,有我师父赵相在遏制二大王,您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赵德昭闻言笑意酒意全无,直勾勾地盯着孙悦,好半天才突然笑道:“明白明白,我就是瞎问问而已,悦哥儿不用介意,来,喝酒。” 孙悦只好苦笑着跟他干了一杯,刚放下酒杯,赵光美就姗姗来迟,他和赵德昭纷纷笑着打了招呼邀他坐下,罚他三杯,正乐呵着呢,赵德昭却突然问道:“悦哥儿以为,我和二叔谁的希望大些”。 孙悦一懵,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特么你跟赵光义谁能上完全取决于你爹能活多长,你这话让我怎么说?尤其是还是当着赵光美的面! 赵光美也愣了,好大一口酒好悬没直接进鼻子里呛着他,这特么什么情况?我就是过来喝个酒,你们居然在聊这么重口的话题?悦哥儿已经完全投靠了?不对呀,就算是投靠了这话也没理由当着我的面说啊! 赵光美今年也已经十五了,早就不是几年前啥也不懂的纨绔了,他很清楚赵德昭交好自己的目的,只是他身份特殊向来懒得去真的参与这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纯粹当他们是二哥和大侄子在相处。 但你这么来一句,岂不是把我也要给装进去?这是喝多了?一时间,赵光美条件反射似的就看向了孙悦,看得孙悦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试探赵光美,同时也是在逼迫自己表态。 咱平心而言,赵光美对他们俩谁上一点意见都没有,毕竟谁上去他都是王爷,不管是皇帝的弟弟还是皇帝的叔叔貌似都不错,不过真要说倾向的话,他恐怕还要更倾向于赵光义一些,毕竟二哥相对比侄子还是要亲近一些的,此时又没有什么金匮之盟出来,他也想不到未来有一天他二哥会杀他,再说如果是赵光义早死,也特么传弟呢? 看见赵光美的反应,赵德昭心里也是一喜,这孙悦对赵光美的影响,恐怕比自己原本想的还大,若真能拉孙悦上马,很有可能便是将小叔也给拉上了呀!想到此,不由万分期盼地盯着孙悦看。 孙悦却是已经心生不满,低头道:“殿下醉了,三大王,咱们扶殿下先回屋歇息去吧。” 赵光美点了点头,暗暗松了口气,赵德昭却是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看了。 “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好了好了,我不胜酒力,这就回屋歇着去了,悦哥儿,我这有一首乌,一会别忘了给令尊大人带去,补补身子,也谢谢他今日借出丰乐楼之恩情,孙家双杰尽是国士,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哈哈哈哈。” 第一百九十九章 孙春明之能 依旧是小朝会。 赵匡胤坐在龙椅上乐得跟那啥似的,手里捧着赵德昭的奏疏,显摆似的挨个给这些朱紫贵人们看去,脸上的得意之色只要不是瞎子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诸位看看,我这个儿子还可以吧,七十多万贯,可是起了大作用了啊,这可是解了燃眉之急啊。” 赵普笑着站出来道:“大殿下心孝,此乃大宋之福啊,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七十万贯的财物尽快换成粮食才是。” 赵匡胤闻言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此理啊,金银之物饥不能食渴不能饮,若不能换成粮食,终究都是无用之物,此乃满朝文武对淮南灾民的一片善心,一定要保证物尽其用,千万不要被贪官污吏有所克扣,更不要被那无良奸商囤积居奇赚取其中利润啊,诸位可有什么主意没有啊?” 赵普笑笑道:“臣以为,这钱既然是大殿下弄来的,也是他的一片心意,莫不如将此事也交给大殿下去办如何?” “这……昭儿还是小了点吧,独立负责此事,会不会……” “臣以为无碍,臣的劣徒孙悦不也才年方十一,大殿下既然能筹得来这些钱,想来这能力还是有的,只是缺乏一些实务的操办经验,如今这事,倒正好是个机会。” 赵匡胤闻言还是颇有些纠结,不由自主的就看了他弟弟赵光义一眼,发现今天的赵光义居然脸色如常,没有半分表情,就跟个老僧入定似得,一时间心里居然大感安慰起来。 这老二到底是长了城府了啊,这要是往常,就算什么都不说,那脸只怕也早就跟紫瓜无异了。 “老二啊,你来说说,此事如何是好?” “回官家,臣弟以为,这钱用来买粮食,并非上策。” “哦?”赵匡胤奇道:“这是满朝文武捐赠了心爱之物,好不容易凑出来的钱,是朝廷百官对淮南难民的心意,难道还能挪作他用不成?” “官家,臣弟不是这个意思,臣弟也以为,这钱必须一文不差的全都花在淮南灾民的身上,但却不应该再去买粮了,日前朝廷向南唐借粮,其实已经解了目前灾民的当务之急,再去买粮,其实意义已经不是很大了,再加上这天下的粮食是有数的,今年的年景又不好,大宋的其他几道虽未出现灾荒却也算不上丰收,臣以为,这钱还是花在别处比较好。” “花在别处?比如?” “臣弟觉得,不如趁此机会以工代赈,征淮南灾民修水利河堤,他们如今没有农事反正也是清闲,不给他们找点事做反而容易生乱,再加上他们今年刚受了水害之苦,想来干起活来也会耐心一些,如此,则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赵普闻言噗的一声直接就在公堂上笑出来了,赵匡胤的面上也不太好看,不过却狠狠地瞪了赵普一眼,赵普却好像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说道:“二大王,您知道修一座如此规模的河堤,需要多少银子么?” “多少?” “显德五年,开封大水,世宗皇帝亲上河堤督修,历时五个月,花费了足足两百七十万贯,这才修成,大殿下这七万贯虽然不少,但要说修水利河堤……呵呵,二大王啊,这政事啊,不能靠拍脑袋就信口开河,还是要实际了解之后再说比较好。” 赵光义的脸色却依然如常,笑道:“原来才二百七十万啊,我还以为少说也得三百多万呢,官家,臣弟也有本上奏。” “哦?你这是要揍何事。” “开封城的义商巨贾孙春明牵头,联合了开封城几乎所有家资巨万者,共募财富总计三百一十六万贯,用于修筑淮南的水利河堤,此乃详细奏报,臣弟以为此事可行,只是臣弟毕竟经验不足,一时也看不太准,不敢应他,这才拿到朝堂上来,让兄长和赵枢密指导一番。” 赵匡胤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赵德昭募了七万,他都已经很高兴了,毕竟这是做慈善,这年头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可是这赵光义上下嘴唇一碰,三百多万? “孙春明跟我说,这三百一十六万只是开封之资,若是不够,只要在江淮一带继续募捐,想来,凑个五百万还是没问题的。” 不光赵匡胤懵了,就连赵普一时间都有些恍惚,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三百万,朝廷打荆南湖=南两国一共也没花出去这么多钱啊,他倒是也见过更大的数额,但那是打仗啊,几个商人就捐出这么大一笔?你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着捐的么? “二大王,军国大事不可儿戏,开封城家资巨万以上的人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敢说都认识但起码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他们怎么可能捐出三百万出来?砸锅卖铁了么?” 却见赵匡胤捧着折子道:“呵呵,还真是砸锅卖铁了。这帮商人豪强们并不平白出钱出物,喏,这上面还是附着水利工程的设计图的,若以此法修建,不但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水患的百年之灾,还可以顺便多开垦出数万亩的良田,二弟的意思是,以这万亩良田为报酬,到时候按照出资的多寡,分配给他们,淮南水乡,向来都是天下粮仓,这笔买卖他们不亏,而且这上面还说,修好水利之后他们还会顺便再整修一段运河,重现扬州万帆齐来的盛景,他们还想求朝廷将这运河包给他们,收取部分的过路费用,还要承包码头,十年后费用还清,再将运河还给朝廷,这事要真能做得成,他们其实是大赚特赚的。” 赵普脸都黑了,还有这种操作?运河承包给私人,收取过路费用?这不是将朝廷征收商税的权利放给商人了么? 赵光义胸有成竹地道:“臣弟以为,这对朝廷来说,似乎并无什么损失,三百多万贯,一时之间实在是难以拿得出来,况且那图中所画工程,似乎比咱们开封的还大一些,恐怕三百万也不够,如此借民之财,以多开垦出来的田亩和尚未有踪影的运河偿还,对朝廷对百姓,似乎都是好事一件,而且臣弟以为,还可以借此利吸引金陵的商人来投资,官家可能不知,臣在出面担保此事之后,开封城的商人们都疯了一样,说是砸锅卖铁,却也并不算错,想来其中必有厚利,所谓商人重利,那金陵城的商人,与开封城的商人,又能有多大分别?” “好,老二这事做的,真漂亮,呵呵,孙春明,果然是有其子更有其父,来,诸位爱卿看看这奏折,也议一议吧。” 第二百章 父子双投 大体议了一下,淮南的水利工程如果按照折子中的设计图来造,八百万贯都不一定够,不过赵光义却胸有成竹的保证,就是一千万贯也没问题。 毕竟这三百万是只在开封募的,而且时间仓促,开封的富商豪强们都还没来得及筹措,此言一出,朝中文武再看赵光义的眼神可就变了,尤其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赵普,脸黑的跟锅底灰已经差不多了。 要知道水利工程,向来都是文官名垂青史的政绩,也是一个文官刷威望最好的一种方式,比如后来的范仲淹就是因为在泰州修了一条千里海堤,这才平步青云,后来成为两宋圣公的。 当然,这也是最难的方式,这其中涉及到的人力物力军力太大,一般人根本就玩不转,尤其是在宋朝官场层层掣肘,没有人说了算的时代,明明大宋是历代封建王朝最富,可两宋三百年从来没有修过大规模的水利工程,三百年干的加一块还没人家柴荣七年干的多。 这事儿如果干成了,哪怕是一个普通文官都会一步登天变成文官领袖,更何况是赵光义呢? 要知道赵光义的官职早就是位极人臣了,赵匡胤为了给他刷威望几乎无所不用其极,比如,他规定开封府将领绝对不许养亲兵,赵光义却可以堂而皇之的养,几百几千的养,赵匡胤看见了不但不怪罪还要请他的亲兵吃饭。 而赵光义之所以在他哥这么捧他的情况下依然有点起不来,无他,没有功劳而已。 军功是不可能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赵光义压根也不是打仗的料,而且这几年来赵光义明显是走文臣领袖的路线的,而这条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水利工程,一旦真的修完,他赵光义最后的一块短板就算是补上了,不敢说从此稳压赵普一头,但赵普想再想像以前一样欺负回来,却是难了。 赵匡胤可能把这个差事交给别人干么?当然不会,他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给赵光义刷威望,后期甚至为了给赵光义刷威望连赵普都给撵回家去了,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可能错过,事实上这么大的工程除了赵光义之外朝中也就赵普有资格主持。 于是,朝中当场就把这事给定下了,甚至几天之后就有小道消息传出,二大王献策有功,等大堤修完就会正式封王了。 这一切自然让赵普分外的难受,回到家狠狠地摔了几个古董花瓶,而且这还没完,三天不到他就收到了赵光义的帖子,要枢密院未来三年的两淮布防计划,因为官家的意思是,两淮的军、钱、人、在修筑河堤期间,全凭二大王一人调度。 这特么是将手伸枢密院来了啊,可对此赵普却毫无办法,只能忍。 将赵光义的奏疏摊在桌子上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这其中的创意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天马行空,而且更难得的是滴水不漏,凭他的本事都找不出什么明显的漏洞,全开封的豪商,几百万贯的银子,愣是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这特么肯定不是赵光义的手笔,他哪有这本事啊,那么这幕后之人就很明显了:孙春明。 想想当年孙家父子三言两语间将自己和石守信同时玩弄于鼓掌之间,就连赵普一时也忍不住的身上发凉,升起一股浓浓的危机感来。 “来人,去孙府,将我那好徒弟请来,就说我要考校他的功课。” ………… 同样的,此时的赵匡胤也在面前摆了两封奏疏,一封是赵德昭的,一封是赵光义的。看到自己的弟弟和儿子都如此出息,忍不住脸上乐的跟一朵菊花似得。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上位者本就不是全知全能的,他自己若论筹谋划策的本事,不也不如赵普么,只要能识人能用人,能把人才用好,这不就是天子的全部工作内容么? 只是这两策的幕后之人,却是很有意思,孙悦、孙春明,一对父子却分投两家,这是在下双注? “千钧,你说这孙家父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千钧闻言也只能苦笑道:“这是朝中宰执们应该考虑的事,奴婢一个阉人,哪看得懂这个呀。” “少来,你的本事我还能不清楚?此处就咱哥们两人,莫跟我打马虎眼。” 张千钧闻言心中一暖,虽然也知道赵匡胤说话就这风格,跟谁都是哥们,很可能是一时说顺嘴了,但他一个太监能混主子这么一句哥们,一时间还真涌出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奴婢以为,这父子俩是有分歧了。” “哦?详细说说。” “奴婢跟这父子俩虽说都不熟,但也都接触过几次,俱是国士无双一般的人物,若说这样的人物是在做那政客投机之事,奴婢是不大相信的,更何况,凭他们父子俩的本事,将来不管是谁继承您的大统,他们只要不得罪的狠了,难道还当不成一任宰相么?反倒是现在这样,从个人角度来说,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他二人之才华在这两封奏疏上来看,已经是毋庸置疑了,不管在谁的手下,那也得是谋主啊,从没听说过,这谋主还有两头下注的,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赵匡胤闻言点头,“是啊,我也是因此才不得其解。” “奴婢以为啊,这有本事的人,必然有他的原则,有他固执的地方,那孙大郎君能有今日,全凭二大王栽培,他受二大王之恩情,早就是无以为报,他呀,肯定是下不来了,可是这孙小郎君呢,又是赵枢密的徒弟,毕竟当初他拜师的时候,这赵枢密和二大王不是还挺和谐呢么,谁能想到今天这事儿啊,真让他舍了师父去投靠二大王,他也为难,而且据我跟孙小郎君接触的这几次观察啊,这孩子人虽小,心却不小,他的志向啊,是在沙场上,别看他是个文人,建功立业之心却比一般武人还要更重几分,让他调出枢密院,他也未必愿意,所以这父子二人啊,是拧巴上了,被二大王和赵枢密给夹上了。” “嗯……言之有理,此二人皆是国士大才,稍加磨炼,日后必是我大宋江山的中流砥柱,若是夹在这种无谓的斗争之中,恐损其羽翼,便是废了任何一个,都非是大宋之福啊。” 张千钧笑道:“官家这是惜才了呀,奴婢多句嘴,这大宋的乾坤那不都在您的手里抓着呢么,这孙家父子的难处对他们自己来说自然是天大的问题,可对您来说,那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么?就看官家您的心里,想解的是谁的难处了,您是更看重这父亲呢?还是儿子?又或者说,您想先给谁松一松绑?” 第二百零一章 父子‘冲突’ 孙府。 孙春明和孙悦在家中,亲自动手做了两个下酒小菜,温了一壶清酒,屏退服侍的丫鬟,美滋滋地正在喝着小酒。 跟外面的人想的不同的是,父子俩一不尴尬二不拧巴,更没有闹什么矛盾,爷俩的关系好到不得了,甚至今天破天荒的孙春明还允许孙悦喝酒。 要知道孙春明向来都是反对孙悦饮酒的,在外面偶尔喝一点也就罢了,在家里向来是对他禁酒的,毕竟小孩子喝酒对身体不好,而今天却破了例,可想而知他们俩此时的心情。 “爹,您可真是高啊,要不怎么说着姜还是老的辣呢,你儿子我费劲巴拉累的跟王八犊子似的,还吧这京中高官全都得罪了个遍,也就弄出来十七万贯,而您不声不响的就筹措了三百多万贯,送了一个惊天大功给赵光义,那出钱的人还挺高兴,牛掰。” 孙春明笑笑道:“以工代赈,政商结合,后世玩了一百多年,自然不是这宋朝能比的,你爹好歹也是在办公厅混了一辈子的主,小意思,小意思而已。” 嘴上说着小意思,但脸上却笑的褶子都出来了。 “文官之功劳无过于水利,只要这事儿办好,赵光义与赵普之间的局势起码也能变成势均力敌,您这次可是帮了他大忙了,怎么,他没重重的感谢您?” “谢了啊,那不,外边那不是一个白送给我的大美女么,啧啧,开封两大花魁尽入我手,美呀。” 孙悦撇嘴道:“娶进来一个小奸细,一会咱爷俩喝完酒还得假装打一架,就没赏点别的?” “本来想让我进翰林院的,可惜你爹我不是进士出身,去那地方多遭罪,我就在开封府待着吧,挺好,倒是你,赵普找你干嘛?没难为你吧。” “没有,无非是拉拢试探而已,我顺手表了个忠心,嘿,真想不到,一晃眼咱们爷俩这芝麻绿豆大的人物,居然都掺和到这个级别的争斗中去了,看这一局的意思,我还是不如爹您啊。” “那是当然,我是你老子么,哈哈哈,不过说真的,赵光义现在人在势上,差的无非是经验能力而已,我帮他他如虎添翼,自然猛一些,赵普么,人家本来就是人中龙凤,枢密院的事儿要么不改要么就是翻天的变动,你能帮上的忙其实有限,至于赵德昭,他想往出跳,少说还得再等十年,现在其实蹦跶的越高摔的就越惨,你现在其实并不适宜真的掺和进来,与他若即若离便是,最后能干脆躲了才好。” 孙悦点点头,道:“您放心,我自有分寸”。 其实爷俩早有默契,孙春明相当于是给孙家兜底的,孙悦就是再怎么跳,如果一切跟历史无异,他顶多也就是离开开封干知府或是干脆干转运使而已,反正宋朝也不杀士大夫,而孙春明则保底混个宰相当当,等到真宗的时候再把孙悦调回来,爷俩谁都不耽误。 这是孙春明的鲤鱼,为虑成先虑败,起码不会让他们爷俩饿着。 而孙悦则是那个拔高,败则开开心心的去吃鲤鱼,去给真宗当宰相,成了,则必然是名垂千古,收复燕云,改变历史大势成为一代圣相,这是虹鳟鱼,而若是再进一步,虹鳟鱼当做三文鱼吃……父子俩都没怎么往深里去想,但这个念头却还是有的。 所以赵匡胤还真就想错了,他们父子俩就是在押双注,只不过人家别人的最高目标也就是个宰相,而对他们父子俩来说,那特么叫保底。 至于赵光义会不会在孙春明的帮助下难制,孙悦一点都不担心,因为短期来看赵光义缺的确实是威望,但他的威望就是再高,难道还能高的过赵匡胤本人不成?威望二字,是他跟赵普胜负的关键,却不是他和赵德昭之间胜负的关键。 赵匡胤的举动其实挺耐人寻味的,一方面一个劲的给赵光义加筹码,又是象征意义的开封府尹又是中书令,后面还会封王,还把符彦卿的女儿嫁给他续弦,可是自始至终却从没正式的封过皇太弟。 而赵德昭呢,看上去确实是一直在压制,别说太子了,整个太祖一朝他连王爷都不是,可是,他却也从没离开过开封。 所以孙悦觉得,他们之间的胜负并不在于什么威望功绩,而在于赵匡胤到底能活多长,等到赵德昭长大了,不管这赵光义多优秀,赵匡胤都会动易储的心思,这是人的天性。相反,如果他长不大,赵光义多废物都得把江山交给他,国赖长君么,毕竟五代十国这几十年江山易主的频率太吓人了。 原本历史上也是如此,赵德昭成年之后,赵匡胤直接把赵普请了回来,最后甚至要迁都,这些无不是在给赵德昭铺路,只不过这一切都伴着他自己的突然死亡而变成了无用之招,要知道那时候赵普都走了好久了,赵光义在朝中早就是无敌的了。 所以眼下赵光义威望上涨对孙悦来说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的威望如果够高,赵普就不用走,赵普不走,至少这朝中他就没法一家独大,他没法一家独大,也许就不会有烛影斧声。 呵呵,政治上的事儿,好事儿和坏事儿之间哪有那么清楚。 所以他们父子两人这顿酒喝得很开心,孙悦是由衷的为孙春明这次漂亮的反击而感到高兴,要知道今天去赵普家看着赵普明明心里慌的一哔却还要硬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的时候别提多爽了。 事实上孙悦对赵普的感情其实是不深的,他心里,魏仁浦才是他真正的老师,不过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人在屋檐下,这段时间他确确实实是被夹住了,孙春明终究是个大人,能做的事情远比他多,能量远比他大,而且他对赵光义来说是如虎添翼,远胜于孙悦对赵普的锦上添花,所以估摸着以后憋屈的时候肯定还是会有的。 但谁让他的心大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么。 喝完了酒,两人象征性的摔了两个杯盘,努力装出一副刚吵完架都很不爽的样子,然后孙悦就回他的屋去调戏十二金花了,而孙春明则气鼓鼓地享受刘欣的安慰,顺便温存一下香软。 嗯,奸细不奸细的不说,脱了衣服还是很棒的。 第二百零二章 秦州 早上起来,伸手摸了摸身边躺着的女子,好软。 这谁来着?芙蓉还是腊梅来着?反正昨天他喝了点酒之后,因为要假装跟孙春明干仗,故意借着劲装出一副低沉失落的样子,博取同情,稀里糊涂的就拽了两个丫鬟上床睡觉了,都忘了拽的是谁了。 “少爷醒了啊。” 不一会,小蝶轻手轻脚的进来,见孙悦已经睁开了眼睛,不由笑着跟他打了招呼。 最近,小蝶已经很少明目张胆的去勾引孙悦了,毕竟十二金花都是慕容嫣的人,大家还不熟,多少有些脸嫩,不过她的危机感却是越来越重,最近服侍孙悦的时候周到了不少,而且十二金花似乎跟他也有默契,一些衣食住行方面的事情全都尽量交给小蝶去做,她们则负责…… 嗯,她们除了练武和自己的技艺之外,几乎什么都不负责,除了被孙悦调戏之外似乎也确实是没什么别的事,也正因此,孙悦现在的攻略进度勉强还能算是不错。 起了床,孙悦打算做点木匠活,他要使者造一把手工的吉他出来装装哔,顺便用这东西去攻略擅长琴艺的腊梅,之所以干这个,是因为这个比较好打发时间。 对于没电视没电脑的北宋来说,当宅男,其实真的是挺无聊的,不当还不行,他和他爹俩人正好杠在这了,这个时候干啥都不如歇着,等孙春明筹款建堤的风头过去了再说。 埋下头吭哧吭哧的干了一会,就见韩崇训屁颠屁颠的又跑他家来串门来了,孙悦都懒得招待他,他也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就进了后院。 “悦哥儿,悦哥儿,我来找你玩来了。” 孙悦无奈地瞅了他一眼,道:“你那匹青海骢被我未婚妻骑走去夏州去了,我是真没法子还你,咱哥们一场,不带这么欺软怕硬的呀。” 这怂货,慕容嫣管他借马,他一声都不敢吱,结果让人家给骑走了,结果这货见慕容嫣走了,逮着自己就不干了,孙悦也是无奈了,慕容嫣在哪他也不知道啊,搞不好他那马现在都已经回青海湖老家快乐的奔跑了,上哪给他要去。 再说了,慕容嫣在这他也不敢要啊。 赔钱?人家是殿帅的儿子,还差钱不成。 不料今天韩崇训却转性了一般,笑着道:“不就是一匹青海骢么,不要了,你们成婚,就当我的贺礼了。” “呦,这么大方?这是有喜事儿啊。” “大喜事儿,我的新差事下来了,你猜我要去哪?” “出京?出京还能让你这么高兴,不是江陵就是秦州呗,总不能是扬州潞州吧。” “啧,跟你这种聪明人聊天,有时候真是没劲。喏,秦州指挥使,带着咱们的新军去,怎么样,霸道吧。” “带着新军去秦州?哦,朝廷这是要竟秦州的兵给改制,吞秦州兵啊,谁给你当都监?” “不知道。” “不知道?” “啊,朝廷又吵起来了。” “芝麻大点的官,有什么可吵的?” “官家的意思是让你去,二大王那一波全都支持,枢密院那边全都反对,你是枢密院的人么,现在僵上了。” 孙悦一懵:“这里头还有我的事儿呢?” 韩崇训耸耸肩道:“这说明官家照顾你呗,说真的我都羡慕你,我爹是他结拜兄弟也没看出他对我多照顾照顾,你是赵枢密的徒弟,你爹又是二大王的头号谋主,为了不让你为难索性把你调到外地去,调到别的地方有怕浪费了你的才能,就让你去秦州了呗,说不得我还是借了你的光呢,我倒真希望是你,咱俩合作过一次,多有默契呀。” 孙悦闻言心里也有点感动,这赵匡胤要真是这么想的,那可真是对自己太好了,而且暂时跟孙春明避开,对他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孙悦想了想道:“秦州的权知州是谁?” “也没定,之前的那个不是因为跟砍树把吐蕃给惹了么,现在秦州是通判代政。” “那就等等看吧,我感觉这个知州肯定又会成为二大王和我师父之间的矛盾爆发点,我就是真去了那也不见得就能比现在舒服到哪去,不过不管怎么说,先恭喜你了,建功立业指日可待呀。” “哈哈哈,走走走,找上三大王,咱们喝酒去,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孙悦也笑了,他是真心为这个朋友感到高兴,秦州这地方,西边是吐蕃,南边是后蜀,北边是党项,此时来看,实乃大宋一等一的军事重镇,仅次于雄州、霸州、比之江陵和扬州恐怕都要重上三分,眼看着大宋伐蜀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准备阶段,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好去处。 赵匡胤这也算是顺水推舟,要知道新军的军改在开封已经进展的很平稳了,有曹彬看着,按部就班一步步来也就是了,可是地方上却还没有开始,雄州霸州他轻易也不敢去碰,那么秦州确实便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韩崇训作为新军的指挥使,淮南一战又有大功,升到秦州去当一州指挥使完全没有问题,就算资历不够人家别人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也不会较真,而孙悦作为跟他合作过的新军都监,跟着一块升一下,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赵普却不放他,这就比较耐人寻味了,怎么解释都行,他一时也不敢妄自揣测,只好暗暗决定,有时间去他府上一趟,找他聊聊。 不过眼下么,还是先给自己兄弟庆功重要一些。 却还没等他俩去找赵光美,赵光美却先来找他们来了,也是拎着一大坛子酒,手里还有一串大象拔。 “呀?训哥儿也在?这么巧,来来来,有事要跟你们商量,你们帮我拿个主意,今天啊,我大兄把我叫进宫去,问我愿不愿意去当秦州的权知州,我一时也拿不准啊,就过来问问你们俩,你们说这活我是干还是不干呀。” 这回反倒是孙悦和韩崇训懵了,一时间面面相觑。 第二百零三章 太伤自尊了 不得不说,赵匡胤对孙悦是真的好。 在眼下的这个政治旋涡当中将他一脚踢出去,却是去秦州这种大有作为的地方,本来秦州知府是个热门的差事,等打完后蜀少说也得给个六部尚书的大肥差,赵光义和赵普肯定要打个头破血流的,结果他居然直接将赵光美都一块踢出来了。 赵光美可不用给任何人面子,孙悦在秦州也就不用再夹在当中两头为难了。 另一方面来说,关中是王全斌的地盘,王全斌论资历是不输于符彦卿的那种超级大佬,没符彦卿混的好只是他没符彦卿那八个超牛掰的兄弟而已,但也属于轻易不太敢动的那种超级老将了,现在要统筹伐蜀,防御使和都部署肯定是王全斌,但朝廷肯定也得派人镇着,从身份上来说赵光美也是真的合适,唯一的问题就是能力可能不行,毕竟这是个真纨绔。 但没关系啊,不是有文武双全的孙悦帮衬他呢么,凭孙悦和赵光美的关系,他们俩谁跟谁啊,正好借此事锻炼锻炼这个三大王,他今年快十六了,这在封建社会里也已经算是大孩子了么,赵匡胤当年流落江湖也就是这个岁数。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这事儿吧,看上去就跟为了他自己设计的似的,可偏偏对大宋来说又确实是最合适的安排。 想一下以后孙悦在天高皇帝远的秦州,身边的搭档是有过一次愉快合作的韩崇训,顶头上司是跟他穿一条裤子的赵光美,还能分润一份伐蜀的大功,这日子得过的多潇洒呀! 不过如果这事儿往深层一想,这事儿安排赵光美去办,除了要牵制王全斌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深意了么?要知道赵光义如果能修完淮南大堤,他的威望可就一下子反超赵普了,这个时候突然给赵光美实权,那…… 当然,这只能是瞎猜。 而赵光美呢,本来他是真挺犹豫的,他对自己的认识太清楚了,加上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所以他其实是不太想去当什么权知府的,他巴不得一辈子都当个纨绔王爷呢,可一听说孙悦和韩崇训都去,这货马上就来劲了。 有孙悦帮他,那还怕个屁啊,开封城生,开封城长,他早就在开封城呆够了,这地方好是好,可是多约束啊,除了每天在体育场里玩球就是各种风月场所玩女人,没劲透了,去秦州当一把手,想想就比待在开封有意思啊。 于是他马上就回了趟宫,告诉赵匡胤,去!必须去,为兄长分担,是他这个当弟弟的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当天晚上,三兄弟又喝了个酩酊大醉,这一结果对他们来说都称得上完美。 本来赵光美提议想直接在孙悦家的院子里喝的,这样比较自在,但孙悦想了想还是给否了,还是拽着他们去了丰乐楼,以前他们家没什么丫鬟自然无所谓,现在多了十二金花反而不方便了,倒不是因为男女有别,主要是怕这俩货喝多以后手脚不规矩。 在封建社会中,客人对丫鬟动手动脚并不算是失礼,甚至稍微大方点的主家还会做主将丫鬟直接送出去,这不符合孙悦的价值观。 好吧,最主要的是这十二个丫鬟是人家慕容嫣的,真出点什么事儿他也怕呀。 第二天小朝会的时候,赵匡胤把赵光美这个权知州抛出来,满朝文武一肚子话直接就全都给憋肚子里去了,这特么是个谁也不可能跳出来反对的主。 什么特么纨绔不纨绔的,四年前赵光义刚入仕的时候比现在的赵光美也没强到哪去。 那么既然赵光美成了秦州权知州,那么孙悦的安排自然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赵普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这么重要的位置,不安排个能人帮衬确实也不太放心。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孙悦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熟悉的大床上了,拍了拍脑门,昨晚上又特么的断片了。 随手往边上一抹,凭手感确定这是小蝶,回过头就见她似传非传似的躺在自己身侧,比不穿还诱惑人,这孩子现在勾引他已经是一种习惯了,无时无刻不想着这点破事儿。 因为心情大好的原因,孙悦兴致勃勃地就上去揉了一会,此时小蝶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的就嘀咕道:“少爷您又调皮,昨晚您喝多折腾了我半宿,就让我再睡一会吧。” 突然间孙悦一愣,小蝶也懵了一下,只觉得突然有个什么东西顶着她,突然睁大了眼睛道:“少爷?您……您能用了?” 孙悦也低头瞅了瞅:“好……好像是。” 那还等什么,俩人一个是求出身求名分,心慌到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通房丫鬟,另一个是成年人的灵魂,心里年龄都三十五了却四五年没有开过荤的老司机,那真是干柴遇烈火了。 虽然今年孙悦才十二岁,这么早做这种事对以后发育不好,可问题是他真的忍不住了呀,大不了以后节制一点呗。 两分钟后。 孙悦脸红红的埋在了枕头堆里。艹,不特么活了,太伤自尊了。 咳咳,不要误会,孙悦并不是那啥,只是这次空欢喜了一场而已,他其实并没有真的发育,刚才的坚挺只是酒精的一点不良反应而已,两分钟不到,就被打回原形了。 撒了泡尿,对孙悦来说就跟啥都没发生一样,或许这只是荷尔蒙对他开得一场薛微有些尴尬的玩笑,又或者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片的预告片。 不过这对小蝶来说就已经很满意了,不管孙悦爽没爽,她都疼了呀,反正血流出来了,她也就算是破了身了,如果孙悦给她个侍妾的名分他就不用担心等慕容嫣进门之后把她给卖掉了。 孙悦抬起头看着她喜滋滋地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怒道:“乐什么乐,还不赶紧收拾收拾,我要接着睡觉,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侍妾了,但是今天这事儿你一定要给我烂在肚子里,敢往外传,尤其要是被赵光美和韩崇训那两个货知道了,我就把你卖到吐蕃去。” 小蝶闻言笑嘻嘻地伸舌头做了个鬼脸,也不理会破瓜之痛了,随手擦了擦就麻利地给孙大少爷收拾床褥了,一点尴尬的感觉都没有,还特开心地哼着歌。 第二百零四章 宦游 “叶子落下,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孙悦牵着芍药的手,十分装哔的用这种羞耻的台词进行着他的攻略计划。 赵光美突然从他身后出来道:“那特么是因为秋天到了。悦哥儿啊,啥时候开饭啊,饿死了。” 孙悦恶狠狠地瞥了赵光美一眼:“饿死你算了,等着我这就做饭。” 他们从开封出发已经一个多月了,因为是带着军队出发,速度倒也不慢,只是这赵光美矫情,放着那大锅饭不吃非得要吃孙悦给他开的小灶。 其实说实在的,这荒郊野岭的埋锅造饭,食材又不充裕,孙悦做出来的东西比大锅饭又能强到哪去? 这一个多月来,大家其实也都挺遭罪的,所谓的宦游毕竟不是踏青,而且他们这次上任军事意义又颇大了一些,一路上如非必要压根就不进城歇息,虽谈不上风餐露宿,却也是真不怎么体面,赵光美那么在乎脸的一个人,现在连胡子都不刮了,明明是奶油小生的底子,整的跟个硬汉似的。 就连孙悦也有点受不了了,虽说他之前跟着慕容延钊打过仗,但那一次始终跟着大部队,令行禁止,而且战争中也没心思去考虑个人享受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自从他们入了关中之后,这风沙一天比一天大,他感觉自己的小嫩脸都有点糙了。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分外的想念小蝶。 这次宦游小蝶并没有一块跟来,因为一个很无奈的原因,那就是小蝶并不会骑马,总不能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跟那些士兵们一样用脚从开封走到秦州吧,人家现在也是侍妾了,享受宦游家属的待遇,也就是她会坐着牛车,和赵光美的六个小老婆和一大票下人一块,慢慢悠悠的跟在后面,预计得比他们晚一个多月。 这让近两年已经习惯了被人伺候的孙悦分外的接受不了,古人说由奢入俭难,还是很有道理滴。 好在,十二金花倒是跟着他一块出来了,人家不但会骑马,而且因为常年练武的原因身体比孙悦要好多了,每天晚上孙悦腰疼屁股疼的哼唧的时候,人家该干啥干啥一点不耽误。 只可惜这是慕容嫣的丫鬟而不是自己的,虽然也会帮着自己做个饭啊之类的,但使唤起来可就没有小蝶那么顺手了,更不会有人让自己躺在柔软的大腿上,享受纤纤玉手的保健按摩了。 所以最近孙悦加快了攻略的进度,可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他感觉已经有好几个丫鬟都攻略到百分之九十九了,可差的那层窗户纸却怎么也捅不破,说笑打闹什么的都行,但想上手却怎么也不让摸。 他现在严重怀疑那慕容嫣是在坑他,这十二个姑娘压根就没有攻略成功的那个选项。 开锅,锅里炖了简单的鸡兔同锅汤,借着汤表面上的一层大黄油,往里下了点面条,不一会一锅香喷喷的焖面就算做好了,除了放点盐之外啥其他调料都没有,这种环境下说实在的好吃是肯定谈不上了,但至少还可以下咽。 让芍药多盛了几碗分给周边的亲随,赵光美和韩崇训也过来一人端着一碗,随意盘腿往地上一座,就呼噜噜的吃了起来。 赵光美问韩崇训道:“咱们这是到了哪了?还得走多久啊,我都有半个月没洗澡了,昨晚上睡觉的时候闻着身上好像都臭了,说真的我都后悔答应这破差事了,你们说,我为了你们俩能拥有我这么优秀的上官付出了多少啊。” 孙悦撇嘴道:“好像谁身上没臭似的。” 韩崇训笑道:“快了,明天晚上这个时候,咱们就能到凤州了,三大王辛苦了,到时候咱们去见王老将军,肯定得在凤州歇息几天。” 孙悦道:“到凤州了?那还真挺快,你们给王老将军带礼物了么?” 韩崇训道:“我带了一把良弓,是我家老爷子让给我代他送给王老将军的,悦哥儿带的什么?” “我听说王老将军喜欢汉玉,带了个青玉麒麟,花了我六千多贯呢。” “三大王呢?你带了什么?” 赵光美一愣:“啊?我也要送礼?我长这么大还没给别人送过礼呢,都是别人给我送礼。” 孙悦笑道:“我就知道你没带,都替你准备好了,一个白狼皮的大衣,这种白毛的东西你送正合适,人家王老将军打后唐时候就是大将,便是官家见了也得礼敬三分,你不送点东西说不过去的。” 赵光美闻言立马就不乐意了:“不是说好了我最大么,怎么还有比我还大的?那我出来遭这么大的罪干嘛?在京有兄长管着,难道出来了还有王老将军管着我?” 孙悦笑道:“在秦州当然是你最大,但要说整个关中,那肯定是人家王老将军最大,不过他肯定也管不着你,相反你还能节制他,事实上要不是为了节制他,这秦州也用不着派你过来,但不管怎么说,面上你肯定得对他尊敬一些,这其中的分寸还是要好好把握的。” “啊?听着就好麻烦啊,你都给我说糊涂了,我们俩到底是谁管着谁吧” “准确的说,是谁也管不着谁,他是西南都部署,忠武军节度使,所有伐蜀之事都归他来统筹协调,你作为秦州权知州,在伐蜀的第一线,理论上只要是为了伐蜀,你就有配合他的义务,但同样的,你又是个文官,文武分治,他又不是你的上级,你跟他算是互不统属的两条线。” “但这只是理论上而已,实际上呢,王老将军的资历全大宋都只有魏王符彦卿能与之媲美,一般文官肯定是不敢跟他叫板,而你呢,不但是秦州的权知州还是官家的亲弟弟,身份特殊,王老将军遇事肯定也得让你三分,所以理论上的一切都特么不作数,实际上朝廷之所以派咱们仨来,要的就是王老将军的忠武军,我们带着新军来,为的就是把秦州的忠武军精锐整编成新军,走禁军的编制,等仗打完把他们领回开封去,这相当于在挖王老将军的墙角,凭我们俩的面子人家王老将军捏死我们跟捏蚂蚁也差不多,所以你才会被派过来,总之呢,咱们既要渗透他的忠武军,又不能让他翻脸,伐蜀这事儿朝廷还指望着他呢,关键就在分寸二字上。” 赵光美一拍脑袋道:“真特娘的麻烦,我懂个屁的分寸呀。” 第二百零五章 王全斌 大军行至凤州城外,孙悦三人都没来得及烧水洗个澡,便远见一溜飞骑列队而来,端的是雄赳赳气昂昂,分路两边,整整齐齐地迎侯着他们。 却是王全斌的前哨,原来为表重视,王全斌已经出城三十里亲自迎接了。 三人也不好让人家在城外面多等,匆匆洗了把脸,随便换上一身勉强还算是干净的衣服,便由赵光美局中,韩崇训与孙悦分立他的一左一右,骑着马跟了上去。 远远的,见城外军阵之中,一个紫袍冠带的老者直立于马上,雄壮的跟个大狗熊似的,穿着这正式的礼炮显得不伦不类的,想来应该就是如今大宋活着的传奇人物王全斌了。 这是一个值得尊重的老人,当年后唐庄宗李存勖死的时候就是他给收的尸,历任五朝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南边打过淮南,北边怼过契丹,而且入宋以来异常的听话,仿佛他是大宋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赵匡胤每次让他打仗他都不含糊,去年刚打了北汉一顿回来,这不,又该他打后蜀了。 还没等看清脸,他洪钟一般的声音就传过来了,老爷子今年都快六十了,声音却一点都不虚,底气很足,甚至还有点震得慌。 “哇哈哈哈哈,王全斌见过三大王,三大王长得真是浓眉大眼,好生的俊俏啊,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累不?快快随我进城休息去吧,给你烧了热水洗洗澡睡一觉,什么事儿醒了再说,老夫还给你找了两个妞,娃哈哈哈,这关中的妞啊,都是大胸大屁股,迥异于中原女子啊,不知道三大王玩过没有?” 孙悦和韩崇训闻言一脑门子黑线,虽说人活到他岁数功绩,平日里早就无所顾忌了,但好歹这也是大家第一次见面,又是在三军将士面前,是不是有点太……那啥了? 结果赵光美道好,特自然的就接了一句:“玩过的玩过的,关中女子细腰肥臀,有劲,我向来都是喜欢的,这一路上累死个球了,这时候就得玩关中女子才爽利。” 孙悦:“…………” 韩崇训:“…………” 王全斌闻言哈哈大笑,与赵光美双双下了马来,也不见生,一把将赵光美搂住,直接就往城里走,看得孙韩二人都惊呆了,一时间面面相觑,也只好下了马跟着。 便见一个一身儒袍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俊俏郎君小步过来,招呼道:“二位便是韩指挥使和孙都监吧,家祖就是这么个性子,粗俗惯了,身上还有些沙陀人的习惯,还请万勿见怪,两位,请进城说话吧。” 两人闻言马上还礼,这画风才算是稍微正常了一点,就听前边王全斌和赵光美说‘悄悄话’道:“三大王看来也是同好中人啊,老夫不是跟你吹,别看我岁数大了,身体还是稳健的很,一夜连御六女不在话下,有机会三大王与老夫比上一比如何?” “哈,老将军好大的口气,若说你年轻时连御十女我都信,现如今您这个岁数也不怕闪着腰?我有六个妾室,有时候心情好了也能连御,不过第二天肯定起不来。” “哼,那是你小娃娃缺练。” “呸,我才不信呢,等明天咱们比一比。” “比就比,怕你个小娃娃不成?我看你连俩都摆弄不了,前些天新收了几房蜀地姬妾,送你两个,可莫要明早起不来。” “小瞧人,蜀地女子有什么意思,软了吧唧的,老将军去年打契丹,有没有俘获的契丹女子?” “呦呵?行家啊,老夫确实是有两房契丹的妾室,平日里最是喜欢,特娘的国仇家恨,玩起来不需怜惜,很是痛快啊,也罢也罢,今日跟三大王有缘,就送给三大王了。” “嘿嘿,那我谢谢老将军了。” 就王全斌那个嗓门,悄悄话跟孙悦喊着说似乎也差不了多少了,连带着赵光美的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他们在后面跟着听的是一清二楚,脸上别提多难看了。 沙陀人,沙陀人,人家是沙陀人,可以理解,可以………… 理解个毛啊!赵光美总不是沙陀人吧!脸都丢尽了啊!而且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人家是在试探你么?你还真跟着这老流氓一起开车啊!一个封疆大吏一个天家贵胄,你们倒是稍微严肃一点啊! 好吧,看赵光美的表现,短期之内真是指望不上他了。 走在孙悦和韩崇训前边的王全斌的孙子脸上也挺不好看的,丢人啊,要知道沙陀人虽然在四十年前横扫天下,却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甚至于刚才他要是不提这么一句,孙悦都想不起来这世上还有沙陀这么个民族,比如这个孙子,从小就穿汉服读汉书说汉话守汉礼,连沙陀是什么东西估计都不知道,对孙悦这位神童早有敬仰,本来想攀一下关系的,现在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匆匆的将二人领到节度使府,安排了下人服侍,便掩面而走,没脸待了。 嗯,不得不说这王全斌招待的也还算蛮周到的,一个横竖都有一丈长的大澡盆,里面是温度不高不低的热水和两个身着薄纱的漂亮侍女,俩侍女齐齐一行礼露出大片大片的白花花,然后温柔的服侍他脱去衣物。 唉,可惜了老子的枪里没有子弹,不能击退敌军啊。不过洗澡还是很舒服的么,就见孙悦的脸上突然哈哈一笑,呼啦一下的就扎进了澡盆里。 ………… 另一边,王全斌闭着眼睛,身后三五个女子在给他坐着按摩,神态端庄已不见半分猥琐老司机的样子,见他孙子回来了,出声问道:“孙悦和韩崇训都安顿好了?” “是,都安顿好了,韩崇训已经跟两个女子那个上了,反倒是那孙悦一直都挺守礼的。” “哦?风尘一路近两个月,面对绝色却能把持得住?呵呵,大宋第一俊杰,名不虚传啊。” “是啊,您说会不会是因为他太小还没发育啊。” “应该不会,此人年纪虽小,却已有了一个正式的侍妾,而且哪个不能做事的小娃娃身边会带十二个如此绝色的丫鬟?人家这是自律,也是对我心存警惕,劲敌呀。” “祖父纵横天下四十余年,难道还会怕他不成?况且我看那三大王十足纨绔,完全就是来玩的,咱们伐蜀功成之后分润他一些功劳便是,应该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吧。” 王全斌呵呵笑道:“三大王确实纨绔,可是当今官家却远非之前的那些能比,他既然如此安排,必然有其把握,我听说,那孙悦在京中就与三大王关系极好,乃是生死之交,此来关中对他必然是言听计从,呵呵,恐怕咱们真正的对手并不是那三大王,而是那个孙小娃娃,这小娃娃不简单啊,你这样,庸脂俗粉他也许看不上,你让秋棠去一趟,试试这小娃娃的成色。” 第二百零六章 机锋 洗完澡舒服了,孙悦躺在床上刚要睡觉,就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说了声请进,门便从外边打开,走进来一个身穿紫绸外裳,头戴金钗的端庄女子,看起来不像是丫鬟。 人进来还不等说话,便有阵阵扑鼻之香过来,一举手投足倒也尽显韵味,尤其是这女子长相极美,几乎不输杨蓉分毫,扔开封最少也得是个花魁。 “孙小相公歇息了么?关中的气候不比中原,入秋之后天凉的厉害,怕您住不惯,我家老爷特让妾给您送一盆炭火,睡的舒服些。” “有劳了。” 却见这女子指挥人将炭火放到屋中,却只是挥挥手让下人们散去,她自己则特自然的关了孙悦的门,孙悦自己反倒是吓了一跳。 “妾学过一点推拿之术,孙小相公一路上辛苦,让妾来给小相公放松一下吧。” 孙悦心想,还有这好事儿呢?自然连忙答应,那女子便盘腿坐在了床上,人也卧在她白嫩嫩的大腿上,由她给孙悦按摩,这姑娘整个人都被喷的香喷喷的,确实是个难得的尤物。 “姑娘如此貌美,也是这府上的侍女么?” “妾名海棠,本是蜀人,蜀后主不自量力侵占秦风四州的时候,妾跟着家父至此生活,显德二年凤州收复,本要充为奴婢的,幸得老爷看中,收了我做第十九房姨太太。” 孙悦闻言眼珠子唰的一下就睁开了,这女子竟然是王全斌的小妾!一时间,他冷汗都有点下来了。 北宋时朋友之间将小妾送来送去本属平常之事,孙悦虽然不喜,但社会风气如此,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但,那特么是朋友之间才能做得事。 这女子长成这般红颜祸水的模样,若不是孙悦的枪里没子弹,刚才他还真就扑上去了,可人家王全斌是五朝老将,赵匡胤都得礼让的人物,若说他给赵光美玩自己小妾这很正常,可凭什么让自己玩他女人? 这王全斌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莫非是有所图不成?又或者这只是他沙陀人的习惯使然,没拿女人当回事儿? 就见这女子按摩的手,按着按着就开始不老实起来了,开始一点点的往下,尤其是一低头时身上的香气都跟着一边,似乎这其中掺了一点点微量的助情药物。 孙悦吓得一激灵,连忙一把将她的手握住道:“姑娘,可以了,昨天连夜赶路有些乏,就先休息了,带我谢过王老将军的款待,出去的时候别忘了将门关好。” 女子也显然是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倒也没墨迹,笑着说了些早些休息之类的废话就走了,独留下孙悦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本来挺放松的,让这女人一整,他还真有点紧张了,这王全斌现在是整个关中当之无愧的老大,若是他真有什么企图或是坏心思,自己三人可是很难办的。 到了晚上,简单小憩一下醒来,王全斌已经备好了酒宴招待他们,他和韩崇训借了赵光美的光,享受的也是颇超规格的款待,宴席上推杯换盏,自不必说。 酒酣之际,却见王全斌突然叹气道:“凤州这破地方比不得京中繁华,也就是我这节度使府上的一点歌舞还算能看,委屈三大王了。” “王老将军说笑了。” “不说笑不说笑,这凤州啊,几经转手早已经残破不堪,确实是没什么好的,莫说跟开封相比,恐怕就是跟随便哪个中原的县去比,也多有不如,但好歹吧,这地方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城,反倒是三大王您要去的秦州,那地方民都没有兵多,巴掌大的地方四面皆敌,您便是想逛个窑子恐怕都找不到地方。” “啊?这么惨?” “前线军阵么,也只能如此了,好在秦凤二州不远,三大王在秦州要是待的没意思了就只管来找老夫玩来,我这节度使府中别的没有,起码这美女还是管够的。” 赵光美闻言哈哈大笑,这孩子心思比较单纯,这半天功夫跟王全斌已经有点忘年交的意思了,举起杯子道:“如此,那我就先谢过老将军了”。 孙悦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赵光美一脚,疼的他哎呦一下都叫出了声,不过好在他还不算太笨,马上就意识到这是自己说错话了。 便见孙悦这时候也端起了酒杯道:“王老将军为朝廷守卫边疆,着实是辛苦了,自显得二年收复凤州开始算起,已经在这破地方待了七八年了吧,让您这样的老将操劳,是朝廷的过错啊,只可惜朝中无人,实在是离不开王老将军,只待伐蜀之后,清了这边疆之患,王老将军全家也就可以去开封城享福了。” 王全斌闻言哈哈大笑:“孙小相公真会说话,谁不知道如今这大宋是人才济济,官家让我这老不死的节度一方,不过是给我面子罢了,别人不说,就说韩重赟那小娃娃,恐怕打仗也不在我之下喽,我呀,可不去开封招那个讨厌去呢,一把年纪了,等伐蜀功成,喝死在庆功宴上,我这辈子也就算是值了。” 韩崇训闻言脸色颇有点不太好看,京中那么多将领不提可着他爹点,还直呼其名管他叫小娃娃,换了谁恐怕也不会开心,但人家这资历摆在这,人家当将军的时候韩重赟还穿开裆裤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尴尬地喝酒。 孙悦笑道:“老将军说笑了,老将军身体康健,少说也得再为我大宋江山顶个十年八载,等伐蜀功成,您还得当咱们大宋的三师三公,辅佐官家呢。” 王全斌闻言颇为玩味地瞅了孙悦一眼,大殿上的歌舞也为之一停,孙悦却毫不避让,笑嘻嘻地端着酒,好似要敬他一般。 赵光美就是再傻,也知道他们这是在打机锋了,看着王全斌虎豹一样的气势,生怕孙悦吃亏,连忙举起酒杯顺着孙悦的话道:“三师三公哪够啊,要我说,伐蜀之后王老将军得封异姓王才是,我听说老将军是太-原人,等大宋打下了北汉,老将军把王府建在太-原落叶归根,岂不美哉?” 王全斌嘴角咧了一下,赵光美发话了,他自然就不能以势压人,哈哈笑着举起杯子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道:“好,那就借三大王吉言了,先伐蜀,回过头来打北汉,老夫还愿当先锋,哈哈哈哈哈。” 第二百零七章 孙悦的建议 酒宴散去,哥仨坐在赵光美的卧房里,拿出扑克开始斗地主。 赵光美一脑门子火地道:“这王老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他不想接受整编么?可是他在朝中的风评不是很好么,他应该是个忠臣才对吧。” 韩崇训也道:“单从人品而论,王老将军这一辈子确实是当得上忠义二字,开国以来对朝廷也一直都是唯命是从,不过我想,再怎么忠心的人,冷不丁的要收他的兵权,一时也会有些不舒服吧。” 孙悦笑道:“说白了就是个安全感的问题,王老爷子的儿孙都是文人,摆明了不想让儿子接班,也就是说他没什么割据的野心,退一万步说他也没那个实力,不过他毕竟见得多了,你们想想,王老将军生于唐末,长于后晋成名于后唐,一辈子见过多少次的改朝换代,他对后汉不忠?还是对前朝不忠了?一旦天下有变,他军权在手腰杆子就硬,真让他进京当个闲散公侯,哪怕是给他个异姓王,万一新上来的是个朱温之流的货色,岂不是任人鱼肉?说白了还是对大宋的信心不足而已。” “那咋办?” “凉拌!官家强干弱枝的决心咱们都是清楚的,忠武军整编享受新军待遇,就这一条,他拦得住么?新军虽然日常赏赐比寻常禁军要少许多,可京中的禁军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要往里钻,你问问训哥儿,就光这新军改制这事儿他爹收了多少礼了都。” 韩崇训闻言不干了:“嘿嘿嘿,干嘛干嘛,我爹可是清如水明如镜的清官,不带这么血口喷人的啊,王炸。” “我这不是怕跟王老将军打交道没有分寸么,唉,我现在见了他都头疼。” “人家把小妾都给你玩了,你还头疼?” “这话说的,好像我真差女人似的,这不是这俩月憋坏了么,我之所以出京不就图个自在么,跟他在一块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影响朝廷大事,这滋味比特么在京还闹挺。” 孙悦笑道:“我给你出个主意,让你跟王老将之间可以自然一点。” “快说快说,全大宋就你小子鬼点子最多。” “他那孙子王凯,你看见了吧,论年纪跟你们俩都差不多,也到了该蒙荫的时候了,弄到京城去显得跟质子似的不太好,不如你做个顺水人情,任命他当秦州的推官,如此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出身,而且这怎么也算是你的班底,跟忠武军不是一条线,将来前程也有个保障。” “唉?直接任命推官?我有这么大的权利么?那不是跟你爹平级了?那秦州原来的推官上哪去?无缘无故的就给人家踢喽?” “爱上哪上哪,秦凤不分家,人家肯定是忠武军的人,给王老将军的孙子腾地方,王老将军能不给他安排明白喽?用不着你操心,你是官家的亲弟弟,这是你第一次出来独当一面的干事儿,成不成还不就是你一折子的事儿么,朝中谁还能那么没眼力劲的跟你怼。” “嗯……行啊,听你的,反正你肯定不能坑我。” 孙悦笑了,就喜欢这种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上官,“三代二,我没牌了,给钱给钱。” 让赵光美收王凯,其实这事儿稍微还是有一点犯忌讳的,毕竟人家的爷爷是实权节度使,但孙悦却觉得这问题不大,赵光美的第一封折子,啥事儿朝廷都得给这个面子,这也是他壮自己势力的好机会。 当然,孙悦的意思不是让他去跟赵光义去争储,他本身比赵德昭也大不了几岁,赵匡胤疯了才会把位子传给他,但假如历史不会被改变的话,一个有一定势力的三大王至少可以让赵二在下手的时候慎重一些,兴许就可以自保了也说不定。 这些没必要去跟赵光美说,赵光美这人纨绔惯了,确实也不是搞政治的料,作为朋友,默默的能帮衬一点就是一点呗。 当天晚上,赵光美就去找了王全斌,提出了想带王凯去当推官的想法,王全斌自然是大喜过望,要知道军阀有军阀的好处,却也有军阀的坏处,莫说他了,便是符家那么多的人才,有一个在开封说得上话的么? 作为实权节度使,他的孩子再怎么厉害,终究是只能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晃悠,等平了后蜀凤州失去这么重要的战略地位,他孙子还能有个蛋的出息啊,因此这赵光美一提,那简直就是干柴碰上烈火了,当天就把事儿定下来了,连带着看他们仨也顺眼多了。 毕竟人老了,建功立业的心思其实已经没那么重了,更没那么贪权了,反倒是对儿孙之事,却比对自己的事还要上心几分,当天晚上,秦州那边的信就过来了,说是本地的那个推官因为身体不适,请求换个环境好一点的地方,王全斌直接就以战事需要为名给扔长安去了,甚至于连秦州的判官也突然因公出差了,啥时候回来?不知道,兴许就不回来了呢。 好像生怕赵光美反悔似的,本来他们是要在凤州再逗留几天的,结果却被王全斌生生给撵走了,美其名曰秦州没有主事,行政都混乱了,让赵光美赶紧上任,至于王凯的手续,也是先上车后补票,先干着,一边干一边等吏部的公文便是。 嗯,可不是行政混乱么,一天之内判官和推官全特么走了,一二三把手全不在,下边的曹官非难死不可。 于是,三人只好收拾了行礼,朝秦州而去。 临走,王全斌还特别仗义的送了赵光美好几个美女,都是他的小妾,美其名曰秦州无甚娱乐,用来打发时间,就连韩崇训也收了两个,只不过不是他的妾室而已,唯独孙悦,毛都没有。 怎么个意思?瞧不起人?孙悦正不爽呢,便见王全斌亲自过来了,还给他抱拳行了个礼,道:“孙小相公,我这个孙儿是个伶俐人,挺聪明的,他一直都很崇拜你,以后就要靠你多多提携了。” 老将军倒是个明白人,知道谁才是真正主事的。 “我知道孙小相公是个自律的人,不喜美色,家中巨富又不缺财物,就不送你女人了,不过你这份情谊,老夫记下了。” 孙悦一脸的懵逼,不是你等会,我知道你的人情很值钱,可是,哪个孙子跟你说我不近女色的? 第二百零八章 干点多余的事 秦州城,古称天水,好像二十一世纪也叫天水,因为这里曾出了个姜维,所以知名度颇高,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四十几里的城郭不大,却有一万多的驻军,三万多的军属,基本上就没有几个真正意义上的老百姓,便是三岁小孩整不好也会舞刀弄枪。 走了大半天孙悦三人终于算是到了地方,正式的上了任,但其残破无聊实在是远远超乎了他们的预料,待了不到三天,赵光美这个权知州都快要撂挑子不干了。 这么说吧,整座城只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酒馆,还没有歌姬,赌坊倒是遍地都是,却乌烟瘴气的也没个人管,城南边是一排又一排跟贫民窟似得房子,甚至有不少百姓干脆就住在帐篷里,城北边除了军营和一个衙门之外光秃秃的骑马都不用减速。 这特娘的也是三品军州?连个稍微富饶点的县也不如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这是前线么,孟昶可不像李煜那么老实,人家现在还是皇帝呢,后蜀那个枢密使王昭远整天自比诸葛孔明要北伐,虽然没打过什么规模比较大的仗,但小规模的骚扰却始终没停过。 看孟昶给他的禁军起的名字就知道:破柴军!柴荣的柴啊,这分明就是叫板,分明就是不服啊,人家连柴荣都不放在眼里,你赵匡胤算是个神马玩意呢。 所以这秦州城里的百姓谁也没心思去建设美丽家园,富户全都搬家去了凤州甚至长安,而普通的大兵就算得了赏赐往往也随手就扔赌坊里给输掉,之所以南城的房子全都那么破,真不是因为穷,完全就是没心思。 这天,孙悦正跟韩崇训俩人商量着整军方面的事呢,大门咣的就从外边被踹开了,喝的微醺的赵光美一屁股就朝他们俩中间一坐:“无聊啊,无聊死我了啊,你们俩干啥呢,咋不陪我玩?” 韩崇训哭笑不得地道:“三大王,我们这干正事儿呢,咱们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啊。” “无聊啊,不行了,我忍不了了,我要辞官,我要回开封,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啊,除了玩女人,啥事儿也没有,再这么玩下去我就要肾虚了。” 孙悦道:“你就不能办点正事儿么,你这个权知州得给伐蜀大军筹措粮草,你要是实在无聊就去批阅公文去呀。” “批阅公文?更无聊,那我还不如玩女人去呢。” 得,这纨绔没救了。 韩崇训皱眉道:“此地权责极重,你这么个玩法总不是个事儿吧,莫非你要将政务全都交给王凯处理?咱本来就是来节制王老将军的,总不能再把活推给人家孙子不是。” 赵光美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还有悦哥儿呢么?好悦哥儿,全大宋谁不知道你是国士无双啊,区区一个秦州政务,对你来说那还不捎带手的就给办了?这样吧,你一个人把咱们仨的事都给做了,然后让训哥儿陪我玩行不?” 孙悦闻言都气乐了:“啊呸!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亲王,你拿我当神仙?况且等过几天咱们安顿完了我还有大事要做呢,哪有时间帮你处理政务?” 韩崇训一听精神了道:“大事?什么大事?莫不是要出兵活动活动?” “出你个头,跟后蜀没关系,我想为朝廷为天下做一点多余的事,官家既然以国士待我,我总得以国士报之,哎呀说了你们也不懂,总之,过段时间我会很忙,别说帮你做事了,就连我这摊都监的活都得训哥儿帮我来做。” “啊?怎么又推我身上了?” 孙悦白了他一眼道:“没都监还不好?得了便宜卖乖啊,顶多一个月,我就回来了。” 赵光美脸一拉,哭丧道:“那我可咋整啊。” 孙悦灵机一动道:“要不然,你听我安排吧,过几天我领你去玩好玩的。” 赵光美闻言蹭的就跳了起来:“真的?” “啊,真的,保证又好玩又刺激。” 韩崇训:“不是你等会,你们俩都走,秦州城咋办?真交给那个王凯啊。” “王凯我也得带走,用得着他,其实这事儿简单,三大王找个支使或掌书记不就得了,平常事物让他处理便是,你只负责大事,二大王跟我爹不就是这么干的么,开封府的事儿二大王现在半年也不见得过问一回,咱出门的时候二大王还说要给我爹争取个权知开封府呢,也不知办成了没有。” “如果是支使或掌书记的话,我倒是不用跟朝廷请示,直接就能任命,可是说的轻巧,这是秦州啊,上哪找你爹那样又有本事又信得过的人去?” “我给你推荐个人吧,我的结义二哥李沆,现在正在军中当政委呢,以他的功劳资历来说,拔擢个掌书记纵有些风言风语问题也应该不大。” “李沆啊,嗯……我跟她也算是旧相识了,就是岁数小了点,不过既然是你的结义兄长,应该也不是什么凡人,就这么定了,一会我就去找他。” 韩崇训:“喂喂,那是我的政委啊,你们挖墙脚都不背着点人的么?” 孙悦和赵光美压根就不搭理他,自顾自的就把这事儿给定了,压根就没考虑过李沆答不答应,毕竟,这对他来说那是一步登天一样的大好事。 “我这个二哥我知道,论能力水平,处理一州事物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就算是我来当这个掌书记也不见得有他做得好,政务交给他,你放一百个心,你就痛痛快快的跟我玩去就是了。” 赵光美一听玩,立马就来了精气神,兴奋地道:“对啊对啊,咱们到底要上哪玩去?听你这意思,还打算干点大手笔出来?” 孙悦笑道:“夏州,敢去不?” “夏州?那是哪?” “定难军节度使李彝兴的地盘,党项人的老巢,你不是闲得无聊么,我领你去异族那去装装哔,顺便看能不能弄来几匹上好的青海骢来,某人不是一直埋怨我未婚妻抢了他的宝马良驹么,我得弄一个还给他呀。” 第二百零九章 初临夏州 是的,孙悦自从得知自己要来夏州那天起,他就一直在盘算着党项的事儿。 后蜀是肯定会被扫平的,有他没他其实关系不大,至多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从其中捞一把战功,但其实用处也不是很大,毕竟他的年龄在这摆着呢。 但党项不同,这才是跟大宋剪不断理还乱了一百多年的宿敌,拖垮大宋的罪魁祸首,既然有机会到这边来了,权知州还是对他言听计从的赵光美,不做点什么他这辈子都不会舒坦。 况且就像他说的,赵匡胤既然在以国士之礼待他,他就要以国士之能回报人家,哪怕是他的良苦用心没人知道,为了后世的子孙他也要做这件事。 忽悠赵光美压根就不用动什么脑筋,有时候孙悦都觉得赵匡胤派赵光美过来是不是变相的就是在让自己当秦州知州,这货太特么听话了,如果孙悦想的话,把他卖了他还得给自己数钱,来夏州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连犹豫都没有一丝就骑着马屁颠屁颠的跟上了。 两人带着王凯以及三百名左右的护卫,昂首挺胸的顶着风沙出发,大约五天左右,人便已看到了夏州的城墙。 “悦哥儿,你还没说,你来夏州的主要目的是啥呢,总不能真是为了换几匹好马吧。” 赵光美再怎么信任他毕竟不是傻子,孙悦来这一趟肯定是大有所图,他信任他所以没多问罢了,当然,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问了也不一定搞得清里面的猫腻。 孙悦笑了笑,突然转过身问王凯道:“凯哥儿,你久在边疆,平日里与党项人接触的最多,你来说说,对他们是什么观感?” 王凯闻言颇为拘谨地拱了拱手,想了想才道:“回小相公的话,党项人与咱们中原王朝交往最久,部族中十之一二都会说汉话,几十年来还有不少的汉人为了躲避战乱而往定难五州迁居,其中识文断字者往往还颇受重用,因此这党项在异族中,还算是颇为知礼仪,比较好打交道,对待汉人也很友好。” 孙悦笑道:“凯哥儿自然一点便是,咱们年纪相仿,甚至我比你还要小一些,无需如此拘谨,叫我悦哥儿即可。” 这孩子也不知怎的,可能是真的对自己颇为崇拜,待自己几乎一直都是半师之礼,好好的一个忠武军大少爷,如今直如他的跟班小弟似的,爽倒是挺爽,但孙悦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那你以为,定难军比之忠武军如何?” 王凯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比忠武军要强出许多的,关键他们都是骑兵,来去如风,真打起来的话我们肯定不好受,所以不是对手,不过拖延到禁军来援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孙小相公是担心有一天定难军会反叛?” “我可没说这个话,顶多算是未雨绸缪而已,还有,别叫我孙小相公了,显得生分。这定难军再怎么友好也终究是外族,与咱们忠武军肯定是没法比的,我也不避讳你,等到后蜀平定之后,这忠武军的地位肯定是要下降的,既然不是前线,肯定不可能保持着这么多的精兵屯住了,王老将军也不可能再在这破地方当节度使,如此,咱们大宋西北这边的兵防一下子就会少一大块,万一跟党项人闹起了什么矛盾,咱们难免吃亏。” 王凯闻言道:“那您这趟来,可是临之以威,敲打他们?” “敲打倒也谈不上,这是自唐末以来定难军早已经渐渐的自称一系,与中原王朝往来并不算多,几次征调,也是借兵的性质居多,自咱们大宋开国以来,除了送过几匹马之外,交往几乎没有,既然这定难军如此之强,又与咱么汉人亲善,何不尝试着深入交流呢,不指着他们像唐朝时一样听话,哪怕建一条贸易线也是好的啊,若是日后北伐契丹时有定难军发兵牵制,我大宋得少死多少的好儿郎。” 王凯听的似懂非懂,赵光美则是干脆一点都听不明白,说实话他甚至对党项这个民族都没什么概念,毕竟对北宋初年的宋人来说,他们的存在感并不算强。 “所以悦哥儿的意思就是,这次咱们是来交朋友来的,对不?我亲自过来,显得咱们对他们重视、有诚意?” 孙悦笑道“简单理解的话,倒也确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所以一会进了城你端住了亲王的架子,坦然的享受他们的招待就好,具体的事情交给我去谈便是,这夏州胡汉混居,自然是别有一番风情,你就权当旅游就好。” “懂了,这是不是就是你常说的什么刷脸。” “差不多。” “哦,党项的女人好玩么?” “………………” 说着话,夏州城就已经到了,早有得到消息的使者早早的等在城门外面迎接着他们,十分热情的对着赵光美嘘寒问暖。 这事儿吧,李彝兴也是挺无奈的,仓促间他根本就不知道该以什么规格的礼仪来招待他们这一伙,你说以一个普通的秦州知州来招待吧,那明显是怠慢了,可你要按照大宋使者的身份招待吧,人家又只是以此普通的私人访问,招待的过于隆重显得他们多掉价啊。 于是就只能先安排了人接进来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呗,他还不知道这大宋三大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赵光美本来还端着,努力地在小脸上摆出一副威严深沉的模样,结果进城不大一会,就原形毕露了。 “哇,悦哥儿你看悦哥儿你看,那个姑娘是蓝眼睛唉。” “娃,悦哥儿你看,那姑娘穿的一副,好奇怪啊。” “呀,这是什么啊,大骨头?为啥会有人当街卖大骨头?” 接待之人笑道:“夏州是胡汉混居,所以风情习俗上也是半胡半汉,有两个市集,一个以汉人为主,主要是开了店铺在做坐商的买卖,另一个便是三大王眼前的这个了,主要以党项人为主,平日里倒也没这么热闹,但每个月的十三号,党项各部的头人便会将部落中剩余的商品拿到城中来进行兑换交易,今天是十四号,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些许余温还是有的,那个卖骨头的,卖的其实是虎骨,我们党项人相信,虎的骨头可以给战事勇气。” 孙悦颇为诧异道:“阁下的汉话说的很棒啊,听你说话条理分明,莫非是读过汉家的书籍?” 那人笑道:“自然是读过的,党项是大汉人民的老朋友了,几乎每一个贵族都会说汉话,我也是仰慕中原文教昌盛之地久已了,一直琢磨着有机会去看看呢,这位相来就是有大宋第一俊杰之称的孙小相公吧。” “哦?孙某的些许薄名,居然都传到夏州来了?” “孙小相公可不是薄名,您的刑赏忠厚之至论,我是日夜捧读啊,您可是我仰慕的人物,走之前无论如何,也得让我请您喝一顿酒,请教一下学问。” “好说,好说,难得党项人中有阁下这般好学之人,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哦,在下乃是节度使的次子,汉人名字叫李光俨,暂任银州防御使。” 唰的一下,孙悦条件反射一般的就勒紧了马缰,好悬没给自己周下去。 “你说你是谁?” “额……在下银州防御使李光俨啊。” 孙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道:“原来是防御使大人当面,竟然劳烦您亲自出城迎接,真是受宠若惊,不知您怎么回夏州来了?” “哪里哪里,三大王亲临,我来也是应该的,也是巧了,今天是犬子满周岁的生日,我带他来族中受礼,要不是托这小子的福,我还见不到三大王和孙小相公呢。” “敢问贵公子可取了名?” “哦,取了取了,汉人名字叫,李继迁。” 第二百一十章 摔不摔 跟着赵光美一块,简单的跟李彝兴见了一面,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安排下人带他们洗澡休息了,毕竟第一天刚到,谁也不能一上来就先说正事儿。 况且他也不确定这个纨绔子弟一样的三大王真有正事儿。 三人洗澡的时候,王凯颇为好奇地道:“悦哥对那个李光俨好像很有重视啊,难道此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有么?” 赵光美道:“有啊,连我都看出来了,刚才见李节度的时候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这么明显么?” 两人特别肯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在这化外蛮夷之地能有人如此向学,感到诧异而已,他是李彝兴的侄子,他爹李彝景在党项人中也算是实权派的人物了,那么他在整个党项内部应该也是顶尖那么一小撮的人物,我今年新写出来的策论,不到半年的时间人家就听说了,这党项高层对知识文化的渴望,让我觉得有些可怕啊。” 王凯道:“悦哥儿心系天下,无时无刻的思量国事,在下佩服。” 赵光美笑道:“我看他啊,就是得知自己还有这么高级别的崇拜者一时心里爽罢了,你还真信他那鬼话啊。” 孙悦也笑了道:“三大王,你身上带没带什么比较珍惜值钱的饰品之类的?” “干嘛?我身上哪样饰品不珍惜不值钱。” “没什么,刚才那李光俨不是说他儿子满周么,既然知道了,我就想拜访一下,,总不好空着手去吧。” 赵光美撇嘴道:“一个节度使侄子的儿子满周,有什么好看的?你要去你自己去吧,这一路上可累死我了,一会我要玩两个党项姑娘好好睡一觉。” “行吧,那你玩着,我先走了。” 说着,孙悦直接站了起来,随意的擦了擦身子就开始穿衣服。 “这就洗完了?你这是刚过水吧。” “啊,懒得洗了。” 随便从赵光美身上扣了块玉佩下来,孙悦便在下人的领路下去见李光俨去了。 到了地方,李光俨的府上也算是人山人海,热闹不凡,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小公子正在抓周,李彝兴也特意赶过来凑了个热闹,孙悦很自然的送了礼,找到李光俨寒暄了几句,便跟着一块看了起来。 “孙小相公,这就是我儿子,你看他才刚满周,走的多稳,将来肯定是一个身骨结实的棒小伙子,我党项人的杰出武士。” 孙悦笑笑道:“这是自然,不过孙某觉得,眼下乱世将终,武夫终究是要不可避免的走向没落的,如果有机会,还是让令公子多读一些书吧。” “那是那是。” “党项的习俗,也有抓周这一说么?” “本来是没有的,不过我党项贵族受汉礼教化日久,大部分汉人的习俗礼仪,我们也是要做过一场的。” 孙悦笑着点头,这大宋对党项没有戒备,确实不是没有道理的,绝大部分贵族都会汉话,风俗习惯也与汉人越来越趋同,实在是熟的不能再熟的熟蕃了,这样的民族如果有几乎入主中原的话,其实用不了几十年的功夫就会跟当年天下无敌的沙陀人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再看场上的主角,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还穿着开裆裤,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时不时的还啪叽一下摔一跤,却马上浑不在意的又再站起来,这么多的人瞅他,也不怕生,反而还乐的嘎嘎的,似乎有点人来疯。 这特么就是传说中的党项中兴圣人? 再看他脚下,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十样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这李光俨似乎是想让他学文多过习武,只见离着他近的,全都是书、笔、砚、纸等物,反倒是刀剑等杀伐之物,离他远些,至于金石玉器等玩物,则离他更远的放在了最外围。 却见这娃娃咯咯笑着一脚踩在身周的纸张上,登登两步就跑了出去,一个没站稳啪叽一下就摔倒了,然后笑哈哈地一把抓过身边的一张半人高的大弓。 李光俨的脸色不太好看,上前将弓没收,笑着道:“这次不算不算,他这是摔了才选的这个,重来一次,重来一次。” 抓周这种事,在汉人习俗里也是当个乐呵居多,没听说有谁真是靠抓周来定终身的,大家也只当是玩闹,于是哄笑真就让李光俨亲自将人放了回去。 “再抓一次宝贝。” 小娃娃也听不懂大人说的话,但却撅起了嘴,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似的,等李光俨一走,便登登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很自然的局夸过了笔墨纸砚的区域,又一把抓住了一把弯刀。 见李光俨脸黑,小孩子一把将弯刀死死地搂住,生怕他过来抢似得,府中宾客见此无不哄堂大笑,李光俨也只能叹气着苦笑道:“唉,看来我们家这孩子,天生就是个武夫的命啊。” 看着儿子坐在地上傻乐,李光俨不由蹲下伸手道:“宝贝快过来,地上凉。” 然后,这孩子好像听懂了似的,屁颠屁颠就跑过去了,两只手里还仅仅地抓着那把弯刀,然后任由李光俨将他一把抱起。 孙悦见状道:“您这孩子长得倒是真讨喜,不知可否让我抱一下。” “当然,来宝贝,咱们让孙家哥哥抱一下好不好,沾一沾孙家哥哥身上的才气。”说着,李光俨就将孩子递过来了。 你妹的你占我便宜,你儿子管我叫哥哥,你岂不是就成了我叔叔? 不过此时却也顾不得这些了,孙悦连忙从他手中将孩子接过,然后高高的举了起来,小孩子一点都不认生,冲着孙悦直乐,一时间,孙悦突然有了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自己手中的,这软软的一团,就是李继迁,就是日后党项的中兴圣人,就是第二代的拓跋思恭!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二十年后,就是这小东西,让大宋的满朝文武都为之头痛不已,成为了大宋真正的噩梦,甚至比之辽国的耶律休哥还让人恨,让人怕。 此时,若是自己的手稍微一松,让这娃娃脑袋先着地,这个日后大宋的心腹大患,是不是直接就没了? 自己是赵光美带来的,这里是夏州也不是银州,李彝兴会为了他的一个刚满周的侄孙跟自己翻脸么?貌似不会,在赵光美的帮衬下自己十之八九是保得住性命的。 若是来此一趟,弄死了李继迁,哪怕别的事儿啥都不干了,貌似自己也赚大了啊! 那么,自己是摔,还是不摔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意外收获 说实在的这次孙悦来夏州,本不是为了李继迁来的,毕竟按照正常套路,他应该在银州才对。 以至于此时举着这位传说中的拓跋思恭,孙悦竟一时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了。 小家伙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命悬一线,十分好看的一笑,许是手中的弯刀对他来说太重了些,竟然抓着刀鞘上的链子,一把将刀套在了孙悦的脖子上,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娃娃可爱的小胖脸,孙悦心里的杀机越来越重,不自觉的,手上的力气便大了一些,可能是抓疼他了,小家伙眉毛一皱,居然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孙悦一愣,条件反射似得就将人放下了,然后李光俨在旁边连忙将宝贝儿子重新抱了起来。 “这破孩子,平日里从来都不怕生人的,怎么今天还哭上了。” 孙悦则无奈地叹了口气,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好吧,其实孙悦就是下不去手,不管未来这李继迁做了什么事,至少现在人家确实只是一个可爱的宝宝,虽然孙悦也杀过不少人了,但对一个婴孩出手,实在不是他的作为。 况且英雄造时势,时势也在造就英雄,李继迁反叛的根本原因,还是那党项内部的强大,民族意识的觉醒,以及大宋北伐燕云失利虚弱期,综合作用的结果,那赵光义要是能打的下燕云,借李继迁两个胆子他也绝不敢张狂。 就算他真的弄死了李继迁,若这一切不改变,却也保不准日后党项内部出来个别的什么中兴圣人,反倒是让他失了先知的优势。 “这孩子好有灵性啊,李兄,我对他很是喜欢,暂时这半年我肯定会一直待在秦州,您如果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带这孩子找我,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想与这孩子定下师徒的名分,等将来他大一些了,您可以将他送到我身边让我教导几年,一身的才学本事只要这孩子愿意学,我必不会敝扫自珍,如何?” “哦?孙小相公愿意收这孩子为徒?哎呀,这真是太好了。” 此时的党项人还是没有自己的文化传承的,甚至连基础的文字都没有,所以才学方面几乎是全方面的在学习大宋,以汉学为族学,所以孙悦开口收徒,这李光俨确实是求之不得。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给儿子找两个儒生师父什么的肯定是轻而易举,但这质量可就没法保证了,当然,如果他愿意将孩子送去开封,赵匡胤就是装,肯定也得给安排个大儒,可是五代乱世刚过,便是开封城中,又哪来的大儒?赵普都是半部论语治天下的。 光以才学而论,孙悦那篇抄袭苏轼的策论,确实已经是此时天下文坛的巅峰了,况且如今的陌生人称呼孙悦都一致叫他孙小相公了,说不定等过个十年八年李继迁长大了,人家就成了真的相公了也说不定啊。 所以虽然他也很疑惑,这货是怎么从一个刚满周岁的娃娃身上看出所谓的灵性的,但他只要不是缺心眼就肯定得答应啊,至少此时的党项还是没有一丁点反宋的心思的。 于是,皆大欢喜。 李光俨是真的很喜欢汉家的文化,也是真的想让他孩子将来做一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文化人,所以虽然孙悦只是个小小的都监,而他却贵为银州防御使,却十分郑重地摆了一桌,单独宴请了孙悦喝茶,拿出了他手里最好的茶团招待。 虽然这蛮夷之地,再怎么顶级的茶也不如他在开封随便喝的好,但人家这份心意孙悦还是收到了的。 许是闻到了茶香,那小娃娃还跌跌撞撞地主动跑到他身前来,咿咿呀呀地笑着,还主动去摸孙悦的下巴,似乎是在好奇为什么眼前之人如此的白净,而且还没有胡子。 孙悦也放下了心中的邪念,颇为有趣地跟他玩了一会,这人啊,甭管他以后做出了多大的成就,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却都是差不太多的,哪怕是生的奇丑无比,也会给人一种丑萌丑萌的感觉,更何况李继迁这小孩平心而论,长得还挺好看的。 不自觉,孙悦的心也已经软了,索性将此事放了下来,也不拿他当什么拓跋思恭了,只当是一个普通小孩,其实还挺好玩。 心态一转变,他平日里的睿智也就都回来了,见到李继迁对他来说本来也就是个意外收获,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压根也不是来见这小娃娃的,若是他的计划可以顺利实施,未来就算是李继迁恐怕也不见得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来。 再说原本历史上的吕蒙正和李沆虽然拿他没办法,可不代表自己也不行呀,二十年后自己爷俩怎么也得有至少一个混成宰相吧,堂堂一个穿越者,难道还怼不过他一个土著不成? 想到此,便很自然地道:“李兄,在下生于中原长于中原,这塞外的风物还是第一次见,这夏州的风光,倒是让我颇为惊奇,不知银州与夏州相比,如何啊?” 李光俨闻言笑道:“若说繁华的话,那比之夏州确实是差的远了,不过孙兄弟来自中原繁荣之地,繁荣不繁荣对你来说估计差别不大,要说风光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却是比这夏州还要壮丽几分的,若是将来有机会,你来银州找我,我领你去猎杀大熊,别有一番意思啊。” “是么,那李大哥咱们可就说定了,说不准过些天,我还真要去银州找你玩去呢。” “哈,欢迎欢迎,这是我的荣幸啊,对了,既然你收了我的儿子为徒弟,咱们也就不是外人了,我知道你跟你们三大王之间做主的其实是你,这次来夏州,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叔叔商量?如果有事相求的话,不妨先跟我说说,我帮你说说话。” 孙悦笑道:“那我就多谢李大哥好意了,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夏州是给党项族送钱来的,对党项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想来李节度应该也不会拒绝,倒是见到李兄,却是意外之喜,说来惭愧,我对党项内部的关系其实也是不太清楚的,不知这银州的事,平常是李大哥您做主呢,还是李节度做主?若是您能做主,倒是有门生意,正好跟您先商量商量。” “哦?原来孙兄弟还有事要跟我商量?” 闻言李光俨不但不恼,反而还暗暗地放松了一些,这才对么,怪不得他那么干脆的就收了自家孩子为徒,原来是有事相求啊,这可比什么所谓的眼缘啥的靠谱多了,当下拍着胸脯道:“我党项一族如有大事,同气连枝自然是一切以叔父为主,但要说银州城自己的事儿,我说话倒也是算的,兄弟只管说来,只要不是太难办的事儿,大哥一定答应你。” 孙悦笑笑道:“我是要,河西走廊。” 第二百一十二章 商路 “河西走廊?难道大宋已经开始图谋河西走廊,打算恢复汉唐荣光了?” 孙悦苦笑道:“李大哥说笑了,南唐后蜀在侧,更有燕云十六州如鲠在喉,我大宋,实际上还远没有完成国家统一,这时候说什么汉唐荣光,实在是有些为时尚早。” 李光俨闻言点了点头,这孙悦要是真在席间说出什么狂话出来,他还真得好好审视审视这所谓的神童了,那一条长长的河西走廊,把当年的汉武帝和唐太宗都折腾的欲仙欲死,大宋要是现在就惦记这地方,那除非是疯了,作死也没这么作的。 “那兄弟的意思是……” “不是大宋要图谋河西走廊了,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或者准确的说是我们孙家对河西走廊有所图谋。” “哦?此话怎解?” “李兄或许并不清楚,我们家除了我父子二人在朝中做了一点小官之外,同时还是我们整个大宋的首富,开封城最大的酒楼丰乐楼是我们家的,同时几乎在高端酿酒业这一块算是一家独大,每月都有几万斤的酒曲销售,再加上我们在淮南还有大片的甘蔗园,以及全国加一块足有几千人的施工队伍,可以说,单是我们家一年的利润,至少相当于定难五州所有税赋的总和了,当然,这笔钱大部分都花掉了,真正用在我们家自己身上的却也不多。” 闻言李光俨真的震惊了,他早就听说过孙悦家是豪富,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家居然会豪到这个地步!一年的利润相当于定难五州的税赋总和? 好吧,党项人本来也挺穷的,税赋收的也不像中原那么多,可是那特么也很吓人的好吧,这岂不是说,这孙悦比他还要有钱的多? 这也就是孙春明懂事儿,赚来的钱都没攒着或是高消费,而是很快就投入了正地方钱生钱,甚至其中绝大部分都投资到了为国分忧的正地方,比如他的炸药研究,否则哪怕是他们家背后站着赵光义和赵光美,可能也已经挨宰了。 “那您的意思是……” “简单来说,我是来给党项人送钱来的,我父亲想要联合大宋的豪商们,跟整个党项,做一笔生意,生意的规模么,这么说,十倍于此时定难五州的总税赋。” “什……什么生意竟然这么大?” “河西走廊,丝绸之路,唐朝时因为有这条路,才能通万国,大宋如今没有能力自己开拓,这活完全可以我们自己来,在走廊的另一边,有柔软而舒适的波斯地毯,有着名贵闪耀的宝石,更重要的是,有数之不尽的马!我大宋有丝绸,有瓷器,有茶叶,可就是没有马啊!如果吐蕃、回鹘、党项和我们大宋的商人可以联手组成一个商队,攻略河西走廊的,直接将货物卖给高昌回鹘的话,我保证,各部要什么,我大宋就有什么!” 这话有点狂,但这就是大宋的常态,此时是宋初可能还不太显,但这么说吧,北宋的中后期其实是有钱到吓人的地步的,对比一下,明朝的财富七成在朝廷,只有三成在民间,可是明末时候崇祯要筹一百万两几乎要尿血,而北宋呢,换算一下一百万两无非也就一百万贯么,仅开封城中,便“家资百万者数十!” 汉朝时为了河西走廊可以封狼居胥,把匈奴人给撵出去,唐朝时因为国力太强,可以直接让整个突厥都管他叫爸爸,而宋朝么……那就花钱买呗。 如果将朝代比作超级英雄的话,那么汉朝就是美国队长,他英勇霸气,是民族的象征。唐朝的话就是雷神,实力爆表,神一样的存在,而宋朝,就是钢铁侠。 这货要不是有钱,早就死几十次了。 只要有钱,有啥玩意是解决不了的么?孙悦相信,有钱能使鬼推油。 “你想通过河西走廊跟西域买马?这……有点异想天开啊,要知道目前的河西走廊可不是控制在某一个民族手中,有我们党项、部分的吐蕃、还有我都闹不清的各种回鹘,这些部落中有一个不同意,商路就是无稽之谈。” “有钱大家一块赚不好么?大哥应该知道,大宋的商品在西域可是紧俏货,一个普普通通的白瓷瓶,在西域甚至更远的地方完全可以换一块大小相等的黄金,这其中的利润何止是几百倍?以前汉唐的时候这块利润完全是被汉人垄断的,现如今大宋没那个实力,那大家就一块赚呗,哪个部落不缺铁,哪个民族不缺茶?我打算将定难五州,开发成一个大型的民族交流市场,西连河西走廊,东联大宋,只要我们万众一心,这其中的利润足以让党项的每一个人都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 “不可能,人的贪欲是无穷的,你根本就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若是只有大宋和党项两方参与其中,此事或许还有的谈,但再加上吐蕃和回鹘,那就是痴人说梦了,财帛动人心,只要有任何部族忍不住去劫掠商路,这条线就毁了,茫茫戈壁,杀了人就那么随手一扔,别说报仇,就连找到是谁干的都很难,唐太宗时可以因为龟兹阻断商路直接发兵灭其国,如今的大宋凭什么主导这样一条商路?” 孙悦点头道:“如今的大宋确实是不可能直接发兵的,但是,党项可以啊,如今的吐蕃已经四分五裂,就河西走廊上那三部,折腾不起什么浪来了,党项实际上至少在西北,已经是第一大势力了,所以我想请党项来替我们,不,是替咱们,守好这一条大家共同发财的路,。” “党项替大宋守河西走廊?这个么……” “自然是不可能白让党项人帮忙的,除了这条商路带来的可见的财帛收入之外,我们还可以出另一样东西来交换,有了这东西,加上这条商路,党项人或许要因此多上许多战斗,但我肯定,党项人的生活水平,至少可以提高十倍!这还只是普通子民,你们这些贵族,从此足以过上像大宋豪门一样的生活,就说这茶吧,这应该是兄长您能拿得出的最好的茶了吧,等到此事做成了,这样的茶白送给您,您都不稀罕喝他了。” “哦?何物如此了得?” “水泥!” 第二百一十三章 超级大生意 “不知李大哥可听说过水泥这种东西?” 李光俨点头道:“倒是听说过,听说是一种新玩意,是用来盖房子的,即使在大宋也是稀有东西,可是这跟我们党项有什么东西?我们党项人其实很少盖房子,大多都是住帐篷,你看这夏州那么多房子,其实住的都是汉人。” 孙悦笑笑道:“盖房子,只是水泥这东西的一个附加价值而已,它的真正作用,其实是铸城和修路。” “铸城?修路?” “这么说吧,修一座夏州这么大的坚城,需要发动十万人,日夜不停的修建,也得一年以上的时间才能造好,而且差不多可以掏空整个定难五州十年的税赋,可是有了水泥,如果就地烧砖的话,一座一模一样的城,我用三千人,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修好。” “什么玩意?三千人三个月就能修好夏州城?这………此神物竟然如此强大?” “是,就是这么强大,而且除了水泥以外,几乎不需任何费用,我大宋甚至还可以出人工,帮你们建城,当然,需要拿马来换,想想吧,现在整个定难五州只有夏州称得上是一座大城,如果党项有几十个这样的大城甚至每个部族都有这样一座大城,意味着什么?河西走廊的敌人,说白了不就是那些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回鹘么,给你们在那边建上百十来个乌堡,他们还是你们的对手么?就算会付出些代价,又算的了什么呢?” 李光俨眼珠子瞪的溜圆,几十个像夏州一样的大城?不,不需要那么多,只要定难五州都有这样的大城,那党项的国力起码要翻一倍啊!他们党项人甚至有机会过上像宋人一样的好日子! 更何况定难五州其实只是党项的一部分而已,党项虽然没有回鹘和吐蕃那么乱,但其实内部也是很复杂的,什么白党项黑党项的还是很多的,定难五州只是汉话程度最高,跟汉人走的最近的而已。 同样是游牧民族,为什么契丹人那么富,那么强,耶律氏说话那么好使?不就是因为他们有城,有燕云十六州么,如果真有如此神器,那我这定难五州,何尝不能成为他们党项人的燕云?如果他们拓跋氏真的能掌握这样的神器,那一统党项岂不是轻而易举?他们家岂不是要出一个耶律阿保机? 想到此,李光俨的呼吸都粗重了。 孙悦则趁机加码道:“除了修城,这水泥更厉害的地方其实在于修路,西北苦寒,穷山恶水,到处都是沙漠戈壁,纵使是奔马,各部落之间往来也是大不易,说白了,不就是因为没有路么,有了这水泥,以秦州和夏州为例,修一条笔直笔直的水泥路,两千人,修上两个月也就够了。” 都是聪明人,这路对他们拓跋氏统一党项有怎样的好处根本就不用孙悦去说了,李光俨一把就抓住孙悦的手道:“干干干,我们干,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真的能建得成,大宋的河西走廊我们党项人保了。” 孙悦笑笑道:“李大哥,可以做的了党项的主?河西走廊的事儿,是大工程,大计划,真要见到收益,怎么也得个十年八年吧,这事儿我还是跟您叔父去谈吧,李大哥若能帮我美言几句,兄弟我就感激不尽了。” “不扯那虚的,党项的主我做不了,但叔父要想做银州的主总要先问过我,兄弟你直接开个实诚价,我要修银州城,将银州城修的跟夏州一样,并且将整个银州都铺上一纵一横两条路,需要多少时间,多少马。” 孙悦闻言一乐,笑嘻嘻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万?倒是不贵,可是兄弟,哥哥我没有这么多啊,银州贫瘠,比不得这夏州富裕,你给打个折,三万行不行,实话跟你说,就是三万匹马我也得一点一点的凑,一年之内能交付给你就不错了,现在能拿出来的也就两万,不过兄弟,我的马质量好啊,虽然比不上青海骢吧,可那青海骢才多少,那是贵族们骑着炫耀的,不实用,我银州的马,是这天底下除了青海骢以外最好的马了,我也知道我这要求过分,但哥哥我是真的急呀,不够的部分我用兽皮、兽筋来换,我再欠你一个大人情,我以拓跋思恭子孙的名义起誓,将来只要是我兄弟需要,刀山火海我李光俨随叫随到。如何?” 孙悦都傻了,要知道他伸出五根手指,是想说五千来着啊! 不过这显然不影响他装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道:“大哥啊……不是兄弟不帮忙,实在是这水泥……在我们大宋也是个稀罕玩意啊,您就两万匹……” “兄弟,求求你了,早一天建完,咱们好早一天去攻略河西走廊啊!” “也罢也罢,为了河西走廊,我大宋吃点亏就吃点亏吧,整个党项的水泥,都可以按照这个价格走,不过我还得写封折子向上面请示才行,咱可得说好了啊,我给你这么大的折扣,你们党项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日大宋北伐燕云之时,你们党项得出兵襄助。” “没问题,应该的,应该的啊,我们定难军是大宋的节度兵马么,这还说什么了,肯定没问题。不过兄弟,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大宋这么帮我们,就不怕万一哪一天两家起了什么龌龊……” 对此,孙悦只是微笑着,淡淡地道:“我们汉民族与党项的友谊已经数百年了,哪怕从拓跋思恭开始算起也有一百多年了,我们相信,汉民族和党项的友谊一定会地久天长,党项人永远都是我们宋人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和伙伴。” 也不知这李光俨是真信了还是假信了,反正是一个劲的点头,都快要点出颈椎病来了。 当然,这鬼话孙悦自己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的。 大宋给党项建城,怕不怕他们哪一天反叛?当然不怕了,大宋怕的是他们骑着马在沙漠里跟自己玩捉迷藏,攻守城池?大宋是他们祖宗!实在不济,那不还有火药呢么,虽然炸药还没研制出来,听说朗州那边都炸死一百多人了,可火药攻城,威力也是不出的么。 再说了,汉民族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武力上,而在于文化,同化异族的速度简直不要太快,当党项人和汉人一起混居在舒服的城市里一起生活,当党项人不用再担心吃饭、穿衣等基本的生存需求的时候,当整个定难五州都被公路练成一片,再也不用担心找不到人的时候,百姓们疯了才会跟你们贵族一块钻沙漠。 所谓胡掳无百年国运,说的就是如此,或许在战场上汉民族并不能保证永远强大,但当大家放下刀剑,一起之乎者也的时候,汉人就真是你们祖宗了,五十年前还天下无敌的沙陀人,现在在哪呢? 这买卖一旦达成,等待党项的命运,其实就只剩下乖乖的给大宋当一条在河西走廊边上看家的看门狗了,甚至于不出百年,这天底下恐怕就没有什么党项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狼与狗 跟李光俨说定了此事之后,果如孙悦所料的,他很快就受到了李彝兴的隆重接见。 李彝兴今年也不小了,应该再有几年的功夫就六十了,跟王全斌应该是相差不多,这年纪在二十一世纪或许还没退休,但在此时来说却是标准的老头了,一脑袋白发梳的一丝不苟,还特意穿上了唐代封赏他们时候的全套官服仪仗,以表示对自己的重视。 嗯,虽然其实也挺过时就是了,这么多年过去,中原的服饰风格早就变化了,但礼这东西重心不在行么,回头提醒一下朝廷,给他们封一套新的也就是了。 “我侄子跟我说,大宋打算重新开发河西走廊,想让我们党项一族,做大宋的看门恶犬。” 孙悦一愣,连忙道:“节度使大人这说的什么话,误会,误会了误会了,咱这也就是合作互利,共同双赢,怎么能说的这么难听呢”。 李彝兴不屑地笑笑道:“你这话忽悠我那傻侄子还行,我老头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打的什么心思,我一眼就能看明白,没有城池的党项人,是奔跑在草原上的饿狼,虽然风餐露宿,还常常忍饥挨饿,却连狮虎也要畏惧,而我们若是全都住进了城里,早晚有一天,就变成看门狗了。” 孙悦一时间有点懵,不过转眼一想就明白了,老东西这是在跟自己讨价还价呢,他要是真对水泥建城这种事不感兴趣,压根就不可能见自己,更别提这么隆重的见自己了。 想到此,孙悦笑呵呵地道:“当狗有什么不好么?” 李彝兴霍然抬头,冷冷地逼视着他,老头子一辈子杀人无数,又是如今党项名义上的首领,一身煞气几乎不输王全斌。 “节度使大人觉得,是当狼好,还是当狗好?” “我只知道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呵呵,那麻烦节度使大人告诉我,整个定难五州,还有多少只狼,又有多少只狗呢?如果狼真的比狗高级,为什么下官从小到大从没见过一匹,而狗,却是家家户户都有呢?狼变成狗,谁说不是一种进化呢。” 李彝兴一愣,他却是从没听过这种歪理,只觉得荒谬至极,却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狼,固然风光无限,但其实风光的只是头狼而已,大部分的狼,一生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饿肚子,为了一口吃食,要豁出性命去战斗,不知道哪一餐就是自己的断头饭,这样的生活,难道真的比狗好么。” “可是狼,有尊严。” “当然,当然,狼比狗有尊严,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这是头狼才在意的事情不是么,如果头狼不能让它的狼子狼孙过上好日子,就大言不惭的去谈什么尊严,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呢。” 李彝兴眼睛一瞪,几乎有实质性的杀气扑面而来:“小子好胆!!你就不怕你自己走不出夏州城?” “我若是走不出夏州,第一个跟您拼命的恐怕不是大宋,而是您的好侄子吧。” “你……” 孙悦已经想明白了,这李彝兴外强中干,自己完全用不着怕他,游牧民族跟农耕文明最大的区别在于,它并没有一套健全的法制,来作为社会秩序存在的基础,所谓统治者,更多的靠的还是自己的个人威望。 如果让党项人知道,他们过好日子的机会,被自家首领亲自断送,这老头子还如何服众呢?要知道李光俨对此事已经知道了,而且是极其热衷,更要知道,他李彝兴不是他的侄孙李继迁,在党项人内部来说威望也就那么回事儿。 定难五州,名义上自然是全都归李彝兴节度,但那不只是名义上么,你做的决定符合整个党项的利益,你才是党项共主,否则,你也不过就是个老头子罢了,真以为李光俨不敢打他这个叔叔么? 李彝兴或许看得出孙悦的险恶用心,或许他心里并不乐意接受,可是,这有什么用呢,除非他能让定南五洲的另外四个实权人物都接受,除非他能让数百个党项部落都认同,否则,他才是异想天开的那个啊。 眼见这孙悦仿佛是捏死了自己一般,李彝兴瞪了他足有两三分钟,孙悦该喝茶喝茶,该吃点心吃点心,镇定自若,终于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一个国士无双,唉!老了啊,以后这天下,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了,也罢也罢,此事我答应了便是,只是这价格……您看能不能便宜一点?西北苦寒之地,雨不密草不肥,马也不多啊。” 孙悦笑道:“没关系啊,其实银州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我们修起来更方便一些,您若是有困难,我们先帮着修银州就是了。” 李彝兴面色一苦,他都这个岁数了,其实没几年好活了,若银州先建出了比夏州还要宏伟的城池,等他撒手一归西,他那个儿子还扛得起定难军节度使这么个名头么? “也罢,那我也按照银州的价钱来就是,五万匹马,我可以全都拿出来,但我要先修夏州,夏州城不用修,我要修四条夏州分别到银、绥、宥、静的路,再将四周之间也互相连接,先修路,后修城。” 孙悦乐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五万匹马啊!这对大宋来说是多么重要的玩意啊,特开心地道:“可以可以,没问题没问题,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这边准备马,我这边就给我爹写信,让他直接安排人来这边施工。” 李彝兴突然开口道:“有件事,要提醒孙小相公。” “不敢当不敢当,您说。” “这看门狗啊,确实是比狼要来的听话,你给它一块肉骨头,他能摇着尾巴乐半天,谁要是打上门来,也未必就打不过狼,可是这狗要是喂不饱,饿极了,再好的看门狗也是会咬主人的。” 孙悦闻言笑眯眯地道:“我今年十二岁,少说还有四十年可活吧,那么至少这四十年,我保证党项并不会饿肚子。” 心里暗道,等你们当了四十年狗之后,恐怕就永远都变不回狼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朝堂上的争吵(上) 一个月后,开封。 从秦州快马送过来的一封折子,犹如平静的湖面上砸下了一座山,激起千层浪。 孙悦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几乎亲自见了每一个党项人的实权人物,共谈出来马屁二十一万这样一个可怕的数字出来,分两年内还清,直接就将满朝文武给吓傻了。 当然,折子是以赵光美的名义写的,功劳也全都推到了赵光美的身上,但满朝文武只要智商大于六岁都能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按照一人三马的比例去建骑军的话,这就相当于是七万的骑兵部队了,要知道此时的大宋禁军也就是十五万人左右,而且按照新军的构想,这十五万人很可能只会越来越少,淘老汰弱之后将二流部队放到洛阳去与之呼应。 也就是说如果这二十万的马全都给禁军用的话,朝廷禁军的战斗力不说直接翻倍也少说要往上涨三成,以后再跟契丹打也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可问题是这些马并不是白白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需要用水泥换的,甚至光出水泥还不行,甚至还需要大宋直接出施工队帮他们修路修城,水泥这东西在大宋也是稀罕物啊,甚至到现在为止真正用水泥修筑的城池也只有洛阳开封以及符彦卿的雄州而已,用这么大笔的水泥给异族去修,这不是脑子进水了么? 当然了,孙悦谈的时候是以孙家嫡子的身份,也就是以一个商人的身份谈的,但这么大的一笔生意,不管哪个时代肯定都不会真的是什么商业活动,所以针对同意和不同意这两个选项,朝廷又吵起来了,甚至于吵的很是厉害。 为此,赵匡胤不由头痛不已,这个孙悦啊,怎么总能搞出事情来呢?放他去秦州是筹备伐蜀的,怎么稀里糊涂的跟党项较上劲了。 “二弟,你怎么看。” “回官家,臣弟以为,此事不可。” “哦?说说理由。” “第一,臣弟以为,此乃资敌之举,党项人如今与咱们大宋关系还算不错,但这是因为他们的力量弱小,而且需要大量的盐、茶、布等物资需要跟大宋交易,所以我大宋才使唤得动他们,按照这折子所说,用水泥给他们党项造坚城,大力发展商贸甚至开拓河西走廊,这党项的力量何止翻了十倍?他们还用得着大宋么?万一将来翻脸,这些用水泥所造的坚城就是我大宋的噩梦啊!” 赵光义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人直接毫不留情地喊道:“二大王此言差矣!” 众人回头,发现说话之人是殿帅韩重赟,只见他昂然出列,赞同道:“二大王,末将斗胆问您一句,我大宋真正的敌人是谁?是党项?是吐蕃?还是那南唐后蜀?都不是,大宋永远的死敌,是契丹啊!您跟契丹人打过仗么,您知道什么叫来去如风么? 说句不客气的话,若是摆下阵势死战不退的厮杀,末将的五万殿前军足以打至少十五万的契丹铁骑,契丹所谓的三十万控弦在我眼里,如土鸡瓦狗一般!可为什么这契丹跟刀子一样的让咱们大宋难受,特娘的就是因为咱们没有马啊!人家打不过,人家转身就跑,我能怎么办? 当然,我们也有铁骑军,也有三万多将近四万人,可是跟契丹相比,那特么叫骑步兵,到了地方是要先下马,后打仗的,骑着马的步兵!因为我们马的质量不行,根本就没法冲锋,另一个就是我们的数量不够,您知道三万多将士一共有多少马么?只有四万匹!平均一个将士连两匹马都没有,您知道契丹是一人几马么?四匹!甚至有些还有五匹六匹的!这样的骑兵,怎么打! 您把这二十万匹马给我,我保证能把契丹打的满地找牙,至于党项坚城,请官家和二大王放心,如果党项真有一天与宋朝为敌,如夏州一般规模的城池,末将有信心十日之内破之。” 赵光义毫不退让地道:“有马就有骑兵了么?马不用吃草的么?战马服役的寿命是多少年?三年?五年?等这些马伤了老了战不动了,你们骑什么?养骑兵不是一锤子买卖,党项的城池可以用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马呢?不出十年,这二十万马就一匹能用的都没有了,到时候,你拿什么跟他们换!” 说道经济问题,韩重赟也就说不上什么话了,只好梗着脖子地道:“反正,这马我必须得要,军中必须得要。”然后,他就站回去不搭理赵光义了。 不过韩重赟说不上来,不代表别人也说不上来,就见赵普站出来道:“官家,二大王,臣可以代表枢密院表个态,二十万战马没有草吃,臣就把人吃的豆子给它们吃,哪怕是砸锅卖铁,哪怕是将士们自己不吃,也绝不会饿着这些宝贝战马。” “再说延续性的问题,孙悦的折子上说的很清楚也很明白,党项建城,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要跟他们一起经略河西走廊,只要河西走廊通了,来自西域的顶级战马就会源源不断,我大宋甚至可以恢复汉唐雄风。” 赵光义冷笑道:“河西走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那孙悦年少轻狂,赵枢密怎的也想的如此美好,这其中有多少的困难,多少的不确定,万一哪个槛迈不过去怎么办?” 赵普笑道:“真要是攻略不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定难五州建那么多的城,并不完全是军城,更是商城,他们住在草原上饮风吃雪,所需要的只是茶、布、铁等必需品,可若是住在城里面,那需要的可就多了,卖不了水泥,还卖不了柴米油盐么,只要商贸不绝,这马就不会绝,至于日后龌龊,我也同意韩将军的意思,二大王,您没打过仗,这党项人建了城,其实打起来比他们不建城要容易的多,官家,您才是我大宋第一神将,想来这其中道理,您一定是比谁都明白的。” 赵匡胤闻言也不由点头道:“二弟啊,确实是如此,党项那边用不着去考虑,军事上他们就是修个长城出来对我来大宋来说也跟纸没什么区别,此事只考虑其他方面就好。” 闻言,赵光义的脸忍不住又黑了几分。赵匡胤这话就相当于给这事儿定了性,他再去争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过他脸黑,不是因为他这次吵架输了,而是这次吵架又将他最大的弱点赤果果的暴露了出来:他,没打过仗。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朝堂上的争吵(下) 对赵光义来说,打仗两个字,那就是他永远的痛啊,只要是跟战事有关的事情,他就不能说话,因为他不管说什么,好像只要是个人说一句,你没打过仗,他就什么都白说了。 这似乎是一个怪圈,他是开封府尹,是没有正式册封的皇太弟,同时也是文官领袖,这么些年下来,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他一直在拼命的学习,一直在拼命的成长,可不管他成长到哪个地步,只要涉及到军事的问题他就一定会输给赵普,就因为,他没打过仗。 这是何等的荒谬,这又是何等的可笑,你告诉告诉我,此时的天下有哪一件大事,是特么跟打仗完全没有关系的? 可是他没办法,他只有忍,他就算再优秀一万倍,还是没打过仗,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就只好说些别的方面吧。 “回官家,臣弟还是觉得此事不妥,军事上的事儿臣弟不懂,那臣弟就不说了,就说这水泥本身吧,目前朝廷虽然在各地也都建有一些水泥厂,但水泥最主要的生产还是在洛阳,产量么,大概一月有两万石左右,这些水泥咱们自己必须要用的,也少说得有一万吧,在洛阳本地,一石水泥的价格是两贯钱左右,但运到开封,少说就有一贯半,这要是运到秦州去卖,五贯钱恐怕都是不一定够的,现在市面上的马多少钱一匹?就算是西北良马,二十贯,恐怕也足够了,再加上烧砖的费用,再加上咱们大宋还要出人去给他们建,如果将这当做一场生意,那么朝廷到底赚在哪了呢?” 百官闻言纷纷都点了点头,赵光义这话说的就很有道理了么,如今这水泥的行情,说是一石水泥一石铜都不为过,这马又不是买不来,何必用这么贵的水泥,去换那些其实没那么贵的战马呢? “况且说道商贸,臣弟平日里跟商人打交道的时候恐怕比各位还要多一些,商人啊,都是逐利的,如果真要是让商人来主导边境商贸,他们真的就那么愿意去换取战马么?朝廷又要以什么价格从商人手里去收呢?这价钱高了吧,朝廷负担不起,这低了呢?商人图什么呀,他们换点兽皮不好么?就算将来真的能打通河西走廊,两匹战马的价值都不如一条波斯地毯,他们为何要贩马呢?这事儿上朝廷下命令有用么?”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商人什么德行他们很清楚,杀头的买卖有人干,赔本的生意没人做,如果贩马不赚钱,恐怕这天底下的商人也没有几个真的这么有家国情怀的货。 曹彬却突然站出来道:“回官家,臣以为二大王说的不对,水泥之事,一直都是归臣管的,所以臣觉得臣可以说说。” “讲来。” “诸位都知道水泥如今在世面上的价格几乎与铜等值,那是因为产出的水泥大部分都是军用,流入民间的一直都很少,那么诸位可知,水泥刚出来的时候,在民间,它几乎是与白银等价的?” “臣以为价格这东西,并不是这么算的,臣明天若是将水泥多往民间流进去一匹,诸位信不信,不出一个月水泥就会贬值十倍,如今除了洛阳之外,朝廷在襄阳、朗州、扬州等地都建了水泥厂,只是规模不大而且还没有来得及投产,等他们投产了,这水泥哪还值得了这么多的钱呢?” “实话告诉各位,水泥这东西真正的成本价,一石也就几文钱而已。” “再说建城的其他费用,臣以为,这不是什么负担,而是我大宋的机会,新军要整编,就需要给军属创造好的就业机会,最近臣一直在头疼,这忠武军率先享受新军待遇臣一百个赞成,可是臣上哪给他们去找这样的机会呢?没成家的还好,大可以调回开封来,可那些已经成了家的呢?秦州那么重要的战略位置哪怕就是功灭了后蜀,就真的不需要留兵驻守了么?今天看到这个折子,臣突然觉得,一直以来困扰臣的问题,一下子就不是问题了,请官家,圣断。” 众人觉得,这特么好像也好有道理啊。 连赵匡胤都有点懵了,朝堂上的事儿其实经常是这样的,经常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最后只看他的倾向而已,在这件事上,军人出身的赵匡胤当然是倾向于同意的,本来他都要拍板了,去突然顿了一下,想了想道:“孙春明呢?他在朝上么?” 文武百官互相瞅了瞅,发现他还真不在,赵光义道:“孙春明如今差司上还是在开封府的,只有每月的三次大朝会才会在。” “你上次不是说想让他加全知开封府么?我不是都已经同意了么,这事儿还没落实?怎么效率这么慢?” 百官无言,这层层掣肘的制度都是您定的,这种级别的官员任免效率有多低您心里还没点数么。 “把孙春明给我叫过来,以后也来,别当他那什么狗屁推官了,从今天起一切按权知开封府的来,层层手续后补就是了。” 这话也就是赵匡胤能说,他的后代子孙们要是敢这么办事儿得让大臣们喷死,可谁让人家是开国太祖呢。 于是,小半刻钟后,孙春明以权知开封府的新身份走进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是懵的。 不是说刚报上去么?这么快就搞定了?老子最近也没干出什么惊天地的事儿啊。 “孙春明,这有一封折子,是光美从秦州发过来的,这上面提议要用水泥从党项买马,还要在定难五州大开经贸,甚至于攻略河西走廊,朝中文武各有意见,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水泥这东西是你搞出来的,你本人又是大宋第一豪商,你说说看,你对这件事怎么想。” 孙春明闻言连忙将折子接了过来,什么特么赵光美的折子,这事儿他听个标点符号就知道是他儿子干的,而且以他们父子俩的默契,他其实连看都不用看就猜得出来他儿子想干嘛。 倒是赵光义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孙春明,不用紧张,商人逐利,乃是天性,朝廷不会故意去让你们做赔本的买卖,更不用为了所谓的忠君爱国而硬着头皮替天下商人答应,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这已经是赤果果的暗示了,毕竟赵匡胤刚才只是说了朝中文武争执不休,并没有说谁赞成什么,赵光义这是提示他呢。 却见孙春明一目十行的看完,先看了眼赵光义,然后抬起头对着赵匡胤坚定地说道:“臣以为此策大善,可行,而且在实操层面上,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第二百一十七章 裂痕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赵匡胤也在颇感有趣地看着他,赵光义则是面若寒霜,瞅孙春明的目光跟刀子一样。 其实绝大多数的朝堂吵架,吵的都不是对错本身,因为朝堂上很少有什么事是绝对的错,更没有绝对的好,一件事情的好坏更多的还是在于你怎么去理解他。 每一次吵架,说白了不过就是不同身份之间的一种碰撞罢了,这个层次的大佬,每一个人代表的都不是自己,而是他们身后的整个利益集团。 比如韩重赟,他哪怕似乎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但这件事上他也必须得站出来,因为他是殿帅,身后是整个禁军的将士,哪怕这事儿本质上对大宋是一件坏事,他也一样会同意。 而赵光义则是文官领袖,他的立场其实也无关对错,这种事他必须得反对,因为水泥这东西,用于内政的话不管怎么用都能创造政绩,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gdp神器,不管是为民谋福还是培植亲信门生,这都是杀手锏一样的东西。 而现在若是换成了马,那就跟他们整个文官系统没关系了,至少是和他这边的文官没关系了,因为马这东西是打仗用的,打出了战功那是军人的事,是枢密院的事。 相对的,武重,则文轻,圣人虽说什么一张一弛文武之道,阴阳太极抱元归一,但那其实都只是大道理而已,这世上最特么没用的东西就是大道理,中华历史从有明确文字的国人暴动到宋初三千年了,就从来没有过所谓的文武平衡的时候。 武重,则文轻,这是最浅显的道理,而皇帝,就是在中间玩赖作弊调整砝码的那个人。 不去管这事儿对大宋怎么样,就说对文官来说,对他赵光义来说,是绝对百害而无一利的,反而对赵普,却是一个抓实权的机会,这事儿办成之后也会提高他的个人威望。 这些道理孙春明到底懂不懂呢?他懂!他绝对懂,也正因为他懂,所以见他此时如此斩钉截铁的打自己的脸,赵光义双眸中都快喷出火来了。 是谁把你从一个小小的拉面馆掌柜,一手提拔成了今天的大宋首富,权知开封府的?这特么如果在汉朝,我相当于是你的举官啊,你这句话就已经构成不忠大罪了你晓得么? 对此,孙春明也只好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但面上,却依然坚毅无比,赵光义直接站出来怒道:“你说实操没有任何难度?你说这是一条善策?那我问你,从洛阳往秦州运水泥要怎么用,人工你怎么雇,多大的成本能回得来,如何保证商人们愿意给朝廷贩马?” 孙春明一一对答如流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这东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现在无非是产量少,而且朝廷顾不上而已,这东西,洛阳的溶洞,并不算大,相比之下,反倒是川蜀地区到处都是,甚至于就在关中,石灰储量也远大于中原,如果都开发出来,莫说是从这往那运了,可能从那边往这边运,反倒更划算些。” 偷眼看了赵光义一下,发现他已经咬牙切齿了,孙春明只好假装看不见,继续道:“再说第二,商人逐利,乃是本性不错,但一匹西北良马市值二十贯,朝廷不可能原价从商人手里收回来,事实上战马也的确不是利润最大的物资,但这些朝廷想控制其实都是非常容易的。 臣提个建议,朝廷完全可以以战马来代替税赋,来达到控制商人的目的,比如说,商队出发再回来,每带回来一个骆驼单位的货,就要交给朝廷两匹战马作为税赋,至于骆驼上带了什么朝廷不去理会便是,如此算下来有没有利润?绝对有,而且很厚,我想天下商人应该都远乐意接受。” “再说工,工匠就由忠武军的家人来做,朝廷完全可以补贴点钱么,其实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完全可以借此来铸造几座完完全全的汉人城池,由朝廷派官员任县令,任知府,大量发展胡汉混居,或许用不了几十年,定难军,就顺理成章的变成现在的忠武军、天雄军也说必定了。” “综上所述,臣以为此策大善,对朝廷百利无一害,求官家千万莫要犹豫。” 一时间整个朝堂上都沉默了,众人想到这个策略上孙春明可能不会那么听赵光义的话,毕竟这是他儿子的折子,而且这商人的事儿,他又确实是在这个事儿上的最中心的。 但是这孙春明以如此干脆果决的方式直接打赵光义的脸,那就真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了。哪怕这个时候他适当的装一装糊涂,装一下傻,打个哈哈过去了让官家来决断,他对赵光义也算是有个交代不是。 要知道虽然现在和天下早就没有察举制了,也没有了举官这一说法,但不管怎么说,那赵光义也是孙春明的恩主啊,这提携之恩,那可是甚至在救命之恩上面的大恩情!无故改换门庭,乃是官场第一大忌。 现在这算什么?又是因为什么? 众人也只得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孙春明也是无奈,他与孙悦之间早有默契在,如果只是单纯的是因为跟孙悦的政见不同,他压根就不会给面子,反而会往死了喷自己儿子,甚至仗着一个孝字打的孙悦哑口无言都没事儿。 可是这是西北党项啊!这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所谓文武之争,不是什么三十万匹马的事,而是货真价实的,大宋百年存亡兴替之国势国运之争啊! 什么特么战马,什么特么河西走廊,那都是幌子,让党项铸城把他们废掉才是孙悦的真正目的,要知道李继迁都已经出生了,整个大宋,只有他和孙悦两个人知道党项生乱代表着什么,在这样的时候,你让他怎么能昧着自己的良心对这样一条善策说不? 他孙春明或许小节有亏,哪怕是日后赵光义想要让他替自己陷害忠良,这事儿他也能干得出来,但这种民族国势,生死存亡的大是大非上,他何尝不能豁出自己的性命呢。 当年偷偷的给符彦卿水泥是如此,现在当众打赵光义的脸也是如此,他,有自己的底线。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再送一功 赵光义府中。 孙春明被晾在客厅里等了一整天,一壶茶喝干了也没人给他续,天挺凉的也不给他生个火,还特意把门窗全都打开,过堂风吹得他直打哆嗦。 他很清楚那赵光义人就在后院,而且今天他啥事都没有,但人家就是故意不见他,对此,老于官僚的孙春明当然不会做出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之类的愤青之举,反而故意抱着膀子,好像已经冷的不行了一样。 既然领导要惩罚自己,那就干脆装的惨一点呗。 肚子已经在咕噜噜的叫了,任谁从早上坐冷板凳坐到晚上也不带不饿的,再加上冷,他的脸上都已经有点发青了。 又过了一会,赵光义的亲信随从高琼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看见孙春明不由一愣,诧异道:“春哥儿?您这是……” 孙春明苦笑道:“有些事想求见二大王,可惜他公务繁忙,这不候着呢么。” 高琼挠挠头道:“哦,得,那我先回吧,我也是找二大王有事的,既然连你都没功夫见,那肯定更没功夫见我了。” “高老哥坐一会吧,他没功夫见我,却是肯定有功夫见你的。” 高琼哈哈笑道:“春哥别拿我寻开心啊,我一个武夫,哪能跟您相提并论哪,您这是等的无聊了,想让我陪陪您吧,好,那我陪您一会,反正我也没啥事儿。” 说着,高琼一屁股坐在了孙春明旁边,四下扭了扭头,对丫鬟道:“这么凉的天,开什么窗户啊,关上都关上,春哥儿一个文人,要是冻坏了二大王还不心疼死。” 几个丫鬟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孙春明笑着摆了摆手道:“没事儿的,别为难她们了,二大王这是在罚我呢。” 高琼面色一变,道:“咋回事?您跟二大王闹别扭了?要不……我帮您说说情?” 高琼的级别不够,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早上大殿上发生的事情的,孙春明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跟他解释什么。 却也用不着他解释什么了,不一会,就有丫鬟过来领高琼进去了,还说了句,“高将军来的正好,如今正是蟹肥之时,后厨蒸了螃蟹,还没吃呢,正好一块吃点。” 这下子,高琼整个人都不好了,虽说有人将他和孙春明两人称作二大王的一文一武两大左膀右臂,但那也就是吹吹罢了,赵光义在军中无尺寸之功,哪有什么将领愿意来投奔他啊。 他高琼,说白了就是个土匪头子出身,家世还不好,本事也不大,说白了叫他一声将军那都是在奉承他,实际上就是那赵光义身边的一个跟班。 可孙春明是什么人?眼瞅着就要权知开封府了,乃是铁打的首席幕僚,谋主一般的人物,赵光义平日里跟他见了面都得互相行礼,摆足了礼贤下士的范,或许没有自己来的亲近,但他知道在二大王心里,一百个高琼绑一块也不如孙春明的一个手指头。 把孙春明晾在客厅,请自己上后院去吃螃蟹?这简直跟做梦一样,这是闹别扭了? 见高琼一脸尴尬地瞅着自己,孙春明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不用管我。” 高琼一脑门子雾水,却也只好先走了,望着他的背影,孙春明也觉得心里颇为苦闷,却也无可奈何,尤其是腹中空空饥饿难忍,被刚才那丫鬟那么一说,仿佛都闻着螃蟹的香味了。 舔了舔颇有些干裂的嘴唇,想喝杯茶水充充饥,却发现那一壶茶水早就被自己喝干了,一滴不剩,秋风一吹,仿佛也更加刺骨了几分。 大约又等了半个多时辰,那高琼从后面已经满嘴留油的出来了,往他边上一坐,孙春明甚至还能闻到浓浓的蟹黄的味道,这让孙春明很不爽,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挥挥手就想把他打发走。 就见高琼贱兮兮地凑过来,居然从怀里掏出俩螃蟹出来:“饿了吧春哥,我从席上偷的,快吃吧,刚才我试探了二大王一下,他这回啊,好像是真生你气了,你们到底咋了?” 孙春明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螃蟹看了半天,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强忍着道:“拿走拿走,跟你这武夫说了你也不懂,别特么的再馋我了,我不饿上一饿二大王如何消气?赶紧滚赶紧滚。” “哎,那春哥我可滚了啊,我跟你说,这大闸蟹啊,真香!” 孙春明气的照着高琼的屁股就给了一脚。 其实他跟高琼之间并不算熟,平日里也少有这般嬉闹的时候,此时高琼如此表态,无疑也算是一种信号。 毕竟他跟赵光义更亲近些,而且刚才在席上赵光义跟他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但这说明这事儿还有机会弥补,赵光义虽然生气但至少还没到翻脸的地步。 毕竟,淮南大堤还在修建之中,赵光义也需要孙春明给他筹钱。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眼看着再不见自己就特么该到睡觉的时辰了,那丫鬟才终于姗姗来迟,赵光义也终于肯见自己了。 书房中,赵光义盘腿散坐在案上,茶几上烹着上好的龙凤银团,边上点着三支缭绕的檀香,茶几两边还有两个雅致的红泥小火炉。 见孙春明进来了,斜着眼睛道:“怎么?知府大人大驾光临寒舍,可是有什么指教啊?” 孙春明心里一松,既然烹了茶,这起码就还有礼在,有礼在,事情就不算太早,于是苦笑了一声道:“二大王息怒,下官知错了,您就不要在愉噎下官了吧。” “哼,愉噎?不敢不敢哦,你孙春明是兄长亲口说的国士无双,我赵光义就是个纨绔,哪有本事愉噎你呢。” “回二大王的话,今日之事,下官实在也是不得已,西北边政,实乃是我大宋百年之大计,民族国势兴替之大事,如此事情,实在是不应该因政争有有所差池,故,下官才不得不在朝中直言,此事,于大宋来说,实在是千载难逢之机遇,下官也是……” 赵光义一摆手,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为你儿子就为你儿子,我也是当了爹的人了,理解你的苦衷,你儿子在夏州跟那些党项的头头脑脑们都商量完了,这事要是不成,对他的仕途确实也是不太好,算了,一天没吃东西了吧,上来吃点茶点吧。” 孙春明张了张嘴,又给闭上了,得,这事儿还真解释不明白了。 孙春明也是真饿坏了,凑过来抓起桌上的茶点三口两口就进肚了,吃的很是香甜,看得赵光义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怒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你那一番话,让我丢了多大的人?我特娘的好不容易压赵普一头,明天,他特娘的又该得意了。” “是,下官知道这事让二大王为难了,所以今天来找二大王,也是想着送二大王一件功劳,再重新压回去。” “哦?你这是跟我玩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要是没今天这事儿,这功劳你是不是就攒着了啊。” 孙春明连连辩解道:“不是不是,真不是,我……这就是巧了,真就是巧合。” “行了,别解释了,直接说正事儿吧,什么功劳,多大的?” “军功!” 第二百一十九章 法宝 “军功?” 赵光义眼睛唰的就瞪大了。 要知道他在文治上,有淮南水利之功已经足够了,朝中都明白,等那淮南水利修成之时,便是他正式封王之日。 也正是因为这淮南水利,他才会选择对这孙春明小惩大诫,依然愿意见他,否则换了之前,被他这么忘恩负义他早就翻脸了。 但是,那修水利的功劳再大,终究也还是个文治之功,依然改变不了他赵光义没打过仗,于军事上没有半点尺寸之功的事实,今天早朝时候,一句您没打过仗所以不懂,喷的他是何等的憋屈! 可以说,他想军功都特么想疯了! “军功?我兄长不可能同意我上战场的,便是打北汉,他亲自领兵也轮不到我,况且以我如今的身份,若是领兵的话不领一路主帅也没什么用,哪来的什么军功给我刷?” 孙春明自信地道:“谁规定,不上战场就没有军功的?” 赵光义大喜,一把抓住孙春明的手道:“真有如此之策?快快说来!” 孙春明笑道:“本来是记得的,可是下官饿了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脑子有点空,我想说的是什么来着?” 赵光义笑骂道:“怎么,你还有理了是吧,还记我的仇?”说着吩咐道:“夫人,夫人?去让后厨,再蒸几个螃蟹给春哥儿吃,挑母的煮。” 过了一会,符氏亲自端着一托盘的螃蟹出来了,也不退去,就干脆的坐在了边上。 这自然是孙春明开的一个玩笑,赵光义也没有让符氏退下,虽然两人之间的裂痕已经种下了,孙春明也知道赵光义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那么信任他,但两人却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尽量去装,努力装出一副一切都一样的样子。 等到孙春明一口气吃掉两个半斤重的大螃蟹,心满意足地又喝了半瓶黄酒,终于吃的美了,赵光义笑着道:“吃饱了?想起来了没?” 孙春明笑道:“正要跟二大王汇报,下官在朗州那边有一个炮仗厂,二大王可知道?” “知道啊,咋了?” “下官这些年赚了不少的钱,但二大王想来也知道,这些钱大部分都花在了火药改进和琉璃改进上了,目前这琉璃改进还没见着影子,但火药改进,却已经有了眉目了,朗州那边因为研究这新式火药,半年下来已经炸死了几百人了,但万幸天赖大宋,这东西终究还是研究出来了。” “哦?好你个孙春明,还说什么巧合,你那新式火药难道是今天才研究出来的?” 孙春明苦笑道:“二大王明鉴,新式火药的确不是今天研究出来的,其实准确的说,是直到今天都还没研究出来,一是产量还跟不上,一天下来也就出个十几斤,二是安全问题依然没有解决,生产过程中时不时就要炸死人,虽然越来越少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唉,我炸死一个工人赔八十贯,这几个月下来光是人命钱就就赔出去几万了,本打算,等技术真正成熟了之后再拿出来的。” “哦?那你现在拿出来是什么意思?另外这跟你说的军功又有什么关系?” “二大王,下官这新式火药,跟之前的普通火药,完全不是一个用法,事实上战阵之上反倒没有普通火药好用,而且目前数量很少,根本不可能装备大军,用不了多大一会就没了,想要应用在实际领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目前来看,这东西主要的应用方向,是在开山修路上。” “开山修路……伐蜀?” “是,回二大王,正是伐蜀,剑阁峥嵘而崔嵬,有史以来还从未被人从正面攻破过,不管怎么打,剑门天险都是咱们宋军越不过去的一道坎,有此险要,大宋想进蜀,难如登天,不过同样的,只要破了剑门关,川府沃野,便尽是囊中之物,而此物,或许可助大军,破剑门!” 赵光义闻言大感兴趣,他就算再不懂军事他也知道,伐蜀难就难在剑门关上,谁能破剑门关,谁就是第一大功,闻言急切道:“详细说说。” “请二大王随我去看一下,新式火药的威力,一见便知。” “去哪?” “得出城,今天这时间有点晚了,要不咱明天?” “不,就今天,现在立刻马上,走走走,快去安排。” 见赵光义这么着急,孙春明也只好由着他,一个时辰后,孙春明和赵光义都只带着少量的随从,出现在了开封城外十余里的一处荒山上。 大晚上的,虽是秋天,但荒郊野外还是有许多蚊子,对此赵光义也是觉得极其不爽,颇为不耐地道:“你到底是要我看什么?” “可以了,二大王,我来给您介绍。” 说着,孙春明引荐了一个看样子就颇为土气的中年人道:“二大王,这是我朗州工厂的一个管事,这新式火药就带着他的身上,咱们往后退一退,危险。” 赵光义不屑地道:“你当我没放过炮么?能危险到哪去?” 孙春明苦笑道:“二大王,真的危险,还是赶紧退一退吧,这新式火药技术还不成熟,就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今晚之后他还能活命,之所以让他来试,是因为他跟我签过生死契约的,您还是退一退吧,伤着的话我可担待不起。” 赵光义见孙春明说的如此郑重不由得也紧张了几分,想了想,也就不逞英雄了,跟着孙春明一块离着那个工匠远远的。 却见那工匠并没有拿出新式火药,反而拿出了一把锤子和凿子,叮叮咣咣的在山上凿了起来。 “他这是干什么,不是说要演示新式火药么?” “二大王稍后片刻便是。” 等了一会,就见那工匠颤颤巍巍,小心翼翼仿佛朝圣一般的从身上取出一个硕大的包裹,珍而重之的打开,里面居然……还是一个包裹。 再打开,又特么是包裹。 就这么打啊,打啊,打了得有小一刻钟,终于从那半人多大的大包裹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也就比人脑袋大不了多少。 “不是,有病是吧,套了四十多层包裹就装这么点个盒子。” 对此,孙春明只好苦笑,没办法,谁让这技术不成熟呢。 打开盒子,赵光义发现里面居然只是一根大概二尺来长的一根金属管子,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如果孙悦在这,看见这东西,一定转身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那特么分明就是一根是雷管啊!!还是极其不稳定的那种,因为以大宋的技术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制的出纯度足够的硝酸甘油。 也就是说,那玩意是个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不定时炸弹。 第二百二十章 让孙悦再考一遍 就在赵光义已经明显等着不耐烦的时候,那工匠终于磨磨蹭蹭的将雷管放在了他自己凿好的小孔里,然后点上火,又找了块石头盖住。 在赵光义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那工匠飞奔一样的撒腿就往他们这边跑,那架势就跟赶着投胎似的,在心里默默的数了几个数,然后一个猛子就往地上一扑。 bong!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赵匡胤就目瞪口呆的看着碎石漫天的乱飞,甚至其中好几块碎石都炸到他脚边了,吓得他好悬没一屁股坐地上。 “这……这……这特么还是火药?” “准确的说,应该叫炸药了,二大王,咱们上前去看看效果吧。” 说着,孙春明一抓赵光义的手,冰凉冰凉的,脚下却丝毫不见动弹。 “你确定他不会再炸了?万一再炸一下,咱们俩可就……” “没事儿的,一根雷管肯定只能炸一下子。” 赵光义点了点头,想努力的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是他那阵阵发软的双腿实在是有些给他丢人,孙春明几乎是一路搀着他过去的。 就见孙春明指着山上的那个大坑,笑道:“二大王请看,这就是新式火药的威力。” “强,太强了,有这东西在,攻城的时候只要用上几根,什么城功不破?” 孙春明苦笑着摇头道:“恐怕不行。” “为什么?” “因为不稳定,硝酸甘油的纯度还是不够,所以这雷管还是比较害怕震动的,战场上用的话,恐怕没等炸到敌人就先扎到自己了,如果能解决这稳定性的问题,完全可以绑在箭矢上直接炸敌人的军阵,我大宋那就真是天下无敌了,可惜,现在看起来还是任重而道远,现在看来,只能用他炸山修路,而且风险还不小,很容易炸伤人。” 赵光义了然的点了点头,道:“所以,目前这东西最大的用处其实是伐蜀?也是,这道确实是伐蜀的神器。” 自古以来,陆上入蜀一共就三条路,一条是金牛道,一条是米仓道,另一条就是阴平小道了,没有一条能让走的人舒服,所谓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说的就是如此,因为一进一出之间,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阴平道就不说了,如果不是邓艾莫名其妙的一滚,这条路压根就不会存在,但邓艾这事儿能成,说实在的纯属是运气使然,而米仓道其实也没好到哪去,不用敌军去守,光爬就能难死人,那地方,连猴子都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安全,更不用说打仗了。 唯一能让大军攻伐的,也就是金牛道了,却也只是勉强能走而已,所谓蜀道难,说的就是这么条道,大诗人李白说的好啊,哎呀我的妈呀,太难走了,走路比上天还难啊。 这样难走的一条蜀道上,却建了一座无比雄伟的剑门关,剑门关前又有号称飞鸟难渡的一百零八个大小漫天寨,当年姜维就是用三万大军,拖的钟会一丁点脾气都没有。 与之相比,什么长城啊,山海关啊,这种人为不得已所造的所谓雄关,根本就比不了这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万一,孙春明前世去剑门关旅游的时候,感觉这地方就是给他个装甲师他都打不下来,怎么可能在冷兵器时代失守呢? 所以,这次北宋意图伐蜀,其实举国上下都没什么信心,毕竟孟昶手里还有十几万的大军,而负责陆路攻蜀的忠武军却只有四万多人,说白了,这特么也就是试试,保守目标,其实只是将战线推到剑门关前就够了。 而现在有了这炸药,就连赵光美这个不懂军事的人也明白,后蜀完了。 你剑门关再怎么固若金汤,我不打不就得了么,这又不是修川陕公路,不要求汽车能走,只要人能走不就行了,再怎么大的山,我直接炸开不就得了。 至于雷管不稳定,肯定会炸死人这种事,在征蜀这种大局上,也就不算什么了,再怎么着也比强攻剑门关死的少吧。 这样的大功,难道还算不上伐蜀第一功么?这样的大功,无论如何也能压赵普一头了吧。 赵光义听后大喜,笑道:“你为了研制这所谓的炸药,前前后后花了足有几百万了吧,呵呵,值啊。” 孙春明谦逊地道:“若是能将稳定性的问题解决,那才真称得上是战场神器,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这玩意除了伐蜀之外还有什么用。” “能伐蜀就够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不过……关中是王全斌的地盘,这东西要是直接交给他,这功劳可就不大了啊,怎么做,才能把这功劳独揽了呢?” 孙春明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整个大宋来说,这东西直接派人送给王全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作为沙场老将,王全斌肯定能把这东西的用处发挥到极致,打的后蜀叫爸爸。 但这样一来,赵光义顶多捞得到一个献宝之功,而且这个功劳大半还在孙春明的身上,这肯定是不符合赵光义的利益的,因此这雷管不但不能交给王全斌,甚至还得隐瞒消息,尽量不让他知道。 至于因此会平白折损多少的将士,赵光义还真不在乎。 这也是孙春明迟迟不愿意来找赵光义献宝的原因,他本来是另有一番打算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自私一回了,于是孙春明道:“下官以为,修路这种事,二大王就没必要跟枢密院说什么了,只要命一二知府,在王老将军攻打剑门吸引蜀军注意力的时候,随便选一条路炸开便是,到时候随便派一万将士直接出现在绵阳,则剑门关自然也就破了。” 赵光义闻言哈哈大笑,却道:“关中那地方,王全斌经营了八年多,到处都是忠武军的人,我能直接使唤的知州也不多,更何况我也没处找兵去,这功劳,怕不是你想让我分给令郎吧。” 孙春明连忙道:“下官只是提个思路,具体如何统筹规划,自然全都要靠二大王您来裁断。” “呵呵,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啦,这样吧,我会让兄长派卢多逊去当转运使,关中各州知州配合修路,等路修成了,就让他和韩崇训去便是,你那个儿子年龄虽小,却也是兄长亲口许的国士无双,这样的功劳分他一份,也未尝不可。” “下官多谢二大王提携。” 赵光义笑嘻嘻地拍着孙春明的肩膀道:“你我之间,不用客气,我记得令郎是童举出身,还没有正式靠个进士吧。” “额……是。” “等伐蜀之事了了,让他再靠一回吧,以他的才学,高中应该是探囊取物才对,我在翰林院,给他留个好位置,明明是一个才子,成天在枢密院里混着有什么意思。” “这……” “怎么?春哥不愿意?还是觉得我会亏待他?” “不不不,下官明白,此事等他回来我就跟他说。” 赵光义闻言笑笑道:“嗯,你啊,也是当爹的,好好跟他说说,自家的孩子,再怎么任性,还能真的不听老子的话不成?好了,天凉,咱哥俩别在这吹冷风了,回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要做王爷 夏州城。 赵光美骑在马背上,奋力的挥舞着球杆,与一众党项勇士们玩的不亦乐乎,尤其是在听到了那些党项小姐姐们的欢呼之后,更是乐的找不着北,几乎是乐不思蜀了。 本来他们是答应了韩崇训一个月之内就会回秦州的,结果一晃眼今天都已经是第四十一天了。 孙悦是因为要见的人实在太多,也太忙,情势一片大好舍不得走,而赵光美么,就纯粹是因为贪玩了。 在开封怎么都玩不痛快的三大王,结果阴差阳错的居然在夏州还玩嗨了,这里的风土人情与中原迥然不同,对他来说处处都透着新鲜,一月来,他相扑、马球、还有从大宋带来的橄榄球,他都玩的挺疯,虽然从开封时的战无不胜,变成了现在的胜负五五开,但他却觉得无比的过瘾。 说白了,赵光美的体育能力在同龄人中绝对不弱,真实实力也是最顶尖的层次,但体育竞技这种东西哪来的常胜将军,在开封那是别人都让着他,哪有在这玩的过瘾。 更关键的是,这党项的妹子远比中原女子要野的多,这一个月来赵光美的各种酷帅,也吸引了不少的粉丝,玩到兴起了一高兴,滚到草地里就能胡来一趟,胡来之后穿上衣服各回各家,也不粘他,更不图他什么,这是他从没有过的体验。 数量上当然远没有开封那么多,质量上说实在的感觉也不咋地,最漂亮的恐怕也不如他那些小妾中最丑的,但是他享受啊!女人的爱慕是男人最好的春药,而当这份爱慕不掺杂任何名分、权财的时候,那特么就是爱情啊! 至于长得丑?差不多就行了呗,三大王是那种缺美女的人么?人家追求的是心动,是感觉,是爱情,是那些他的一妻六妾都没法给他的东西。 孙悦笑嘻嘻地坐在一旁看赵光美玩球,怀里抱着软软的一团李继迁,小家伙看马球看的居然还挺来劲,乐的嘎嘎的拍手,也不知是在给哪边加油。 因为要谈大事的关系,李光俨这一个多月都没有回银州,他们党项内部目前还远没有完成中央集权,这种大事上行政效率其实挺低的,所以大方向上虽然拍板了,但细节上这帮头头们成天开会争吵,甚至有时候还会拔刀子,李彝兴也压不住,孙悦对此自然也是乐见其成,懒得管,也管不了。 自然的,李继迁也就留在了夏州,孙悦整天都带着他一块玩,渐渐的对他还真挺喜欢,甚至比曹婉家那个小外甥还要喜欢几分,这孩子虽然刚满周,却很少哭闹,成天咧着嘴傻乐,似乎也挺喜欢孙悦。 见赵光美进球,孙悦正大吼一声叫好呢,小东西呲的一杆,还特么尿的挺高,正好尿了他一脸,差点尿嘴里去,关键是一边尿还一边乐,气的孙悦狠狠掐了他的小屁股蛋一下,给掐的直哭。 过了会场上的球打完了,赵光美满头大汗的往他身边一座,也不矫情,端起边上也不知是谁的一碗马奶酒咣咣的就给喝了,喝完还砸吧砸吧嘴,道:“唉?这碗酒怎么有股怪味。” 孙悦心想,那八成是我怀里这位小圣人不小心尿进去了一点,当下憋着笑转移话题道:“我看你玩的挺开心啊,玩够了没?差不多咱们该回去了。” “啊?回去?回秦州?这才多长时间啊就回去。” “怎么,看你这意思你还舍不得了?你好歹也是秦州的权知州,上任五天都不到,一个条子都没批过就跑了过来,这都一个多月了,再不回去像话么?咱们出京主要还是伐蜀来了,再玩就耽搁正事了。” 赵光美皱眉道:“我回去也没啥用啊,我什么都不懂的,要不,你回去,我留下?” “什么情况?就光是为了玩?你信不信你兄长弄死我啊,哥哥,咱别闹,你好歹都十六了,不带这么任性的。” 赵光美闻言低下了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道:“我喜欢上一个姑娘。” “切,你哪天没喜欢上几个姑娘。” 赵光美回头,特认真的看着他。 孙悦都有点慌了:“你认真的?” 赵光美点头。 “有多认真?” 赵光美想了想,“我可以把我的六个侍妾都送出去,而且这辈子都不再纳了。” 得,看来是真动了心思了。 “有姓么?贵族还是平民。” “姓李。” 妥了,那特么就是拓跋氏了,稳稳的贵族姑娘,想扔俩钱把人领回去带走是不可能的了。 以赵光美的身份来说,如果他没老婆,他就是想娶李彝兴的嫡亲孙女都没有问题,可谁让他有呢,那就基本上没戏了,拓跋氏的贵女,给赵匡胤当妃子都得加个贵字头。 对此,一向号称智计百出的孙悦也没招了,能给赵光美的只有沉默。 好半天,孙悦才道:“去道个别吧,爱情的美好之处本就在于求不得,真娶进了家门,其实都差不多的。” “嗯。” 看着赵光美的背影,孙悦心里也颇有一些感慨,他其实挺理解赵光美的,他肯定不缺女人,但是他缺少爱情,汉文化天然就扼杀这东西,门当户对,媒妁之言,就算是两小无猜也只能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像这种喝着酒唱着歌作着爱的纯粹爱情,几乎没有任何生存的土壤。 或许,这也是全世界民族中只有汉人有青楼的原因吧,(青楼不是鸡院)因为实在是太缺少爱情了,以至于不得不花钱来买爱情,可是花钱真的买的来爱情么?更多的可能还是一场精致的话剧吧。 呵呵,五十笑百步,他比赵光美又能强多少呢?也不知那慕容嫣,现在人到底在哪浪呢。 晚上,孙悦迷迷糊糊的都快要睡着了,结果被赵光美一把冲进房间,十分粗暴的给摇醒,孙悦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和草香,明显是刚借着酒劲跟他那个心爱之人滚了一次草坪刚回来。 “干嘛?” “悦哥儿,我要你答应帮我。” “什么玩意?啥事儿啊这么郑重,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帮不帮的?” “我想,做王爷。” “啊???” “做了王爷,我就能娶两个侧妃,我就能娶她了。” “…………” 这特么还真是一个让人不能反驳的理由哦。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为了爱情 虽然平日里别人都管赵光美叫三大王,但实际上,赵光美却还并不是王爷,整个大宋现在就没有姓赵的王爷。 或许赵匡胤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又或许是他干脆就是觉得现在还没有一统天下不算真的建国,总之,所谓的三大王这个说法其实是不算数的。 所以,孙悦半梦半醒中,被赵光美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给彻底整懵了。 好半天孙悦才反应过来道:“你是说,你突然给我来了这么大一个宏图,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赵光美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说个毛啊,我能封你当王爷咋的,你求官家去啊。” 赵光美噘嘴道:“若是娘还活着,或许我还能试试,现在,他能直接踹我,好兄弟,我知道你本事,他们都说你是国士无双,你帮我立点功劳吧,我要当王爷。” 神特么国士无双,孙悦头一回这么恨这四个字。 “哥哥,你这是酒没醒啊,你快去睡一觉去吧,睡醒了再跟我说话。” 说着,孙悦就要睡觉,结果那赵光美抓着他的胳膊使劲使劲的又晃,见晃不醒他还掐孙悦的屁股,掐的孙悦熬的一下坐了起来,人都叽歪了,“我说你有病吧!” “我要当王爷。” “你当去啊!你跟我说得着么,我特么就是一州都监,差着好几十个等级呢好么。” “我不管,你得答应我,你要是不答应我,你就别想睡觉。” “日,那我不睡了,来来来,咱们俩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吧,看看咱们俩能不能看个对眼啥的。” 赵光美想了想,道:“你要是不答应我,我日后就跟慕容嫣说,你在草原上有相好,还说她长得丑,脾气凶,我还说你在开封有外室,你不承认,我就找两个外室安在你头上。” “…………” “…………” “你还要点脸不?” “不要了,反正我要当王爷。” 孙悦绝望地捂了下脑门,然后严肃地道:“美哥儿,你知道这王爷,意味着什么么。” 赵光美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以现在大宋的朝堂局势来说,赵光义封王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快则今年慢则明年,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身上是一丁点王爷的影子都没有的,包括赵德昭,甚至孙悦还知道一直到赵匡胤死了赵德昭都没当成王爷。 可以说,这个王爷,几乎可以当成是争夺储君的一张入场券,虽然孙悦知道赵光美的目的只是单纯的因为亲王可以娶俩侧妃,可特么别人也得信啊! 赵光美要真有那个心则还罢了,作为兄弟,风里雨里陪他一程送他一把,自己也不会推辞,可你娘的你就是为了泡个妞! 孙悦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不管讲不讲吧,孙悦自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只是单纯的因为太困,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就点头了。 “明天,你让我见见那个女人,现在,给我滚出去,我琢磨琢磨这事儿有没有可能。” “妥了。” 说着,赵光美抱着孙悦的脑袋就亲了一口,然后屁颠屁颠的就跑了,气的孙悦在后面狠狠一脚踹他的屁股。 唉,难啊。 赵光美想当王爷,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等,跟历史上一样,等到赵大挂了,赵二即为,因为所谓金匮之盟的原因,赵二第一件事就是封了他一个魏王,甚至还让他当了开封府尹。 当然,没多久就给祸害死了。 另外一条路么,那就得立功了,如果立的功劳足够大,异姓都能封王,何况亲弟弟呢,比如那符彦卿,人家不就是魏王么。 可特么他一个纨绔,得立多大的功劳才能封王?收复燕云么? 当天晚上,赵光美没心没肺的睡得倒是挺香,孙悦自己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脑子里想的都是这点破事儿,他甚至将未来十年之内这天底下所有称得上大事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过了一遍脑子,分析这其中哪些是赵光美能参与的,哪些是可以靠先知主导的。 第二天,孙悦顶着黑眼圈起床,就看见赵光美端着洗漱盆就出现在了他的床头,看那架势跟要服侍自己似的,一脸急切地道:“怎么样悦哥儿?想到办法了么?” 孙悦白了他一眼道:“能有什么办法,立功呗,大体倒是捋出来一点思路,但是我跟你说啊,这事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但愿你小子是认真的,你特么要是敢打退堂鼓玩我,信不信我真跟你翻脸。” “认真认真,你放心我绝对认真,为了玉儿,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行。” 孙悦撇了撇嘴,懒得接这个话茬,说白了赵光美这就是青春期被爱情给整迷糊了罢了,孙悦甚至有八成的把握肯定,赵光美将来一定会为此而后悔。 但人生么,谁年轻的时候还不中二一下啊。 “你那心上人到底长啥样啊,给见识见识呗,我看看是说这么有本事把我大宋的三大王给谜的五迷三道的。”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走着,去她家,她娘请客吃烤羊。” 孙悦眉一皱:“大早上的吃烤羊肉,你吃的进去?” “哎呀,入乡随俗么,好歹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而且她烤的羊肉可好吃了。” 呵呵,有情饮水饱,我估计她给你煮一坨屎你都都能说香。 到了地方,见了人,孙悦还颇为认真的看了看这个赵光美爱的不行不行的姑娘,感觉……没看出来哪好。 游牧民族的女人啊,再怎么好看也就那样了,毕竟成天放马牧羊,风吹日晒的,你能指望着美到哪去?好听点的形容词就是一身小麦色的健康肌肤,直接点就是特么有点黑。 梳了两个大辫子,小圆圆脸上面还有点婴儿肥,也就是一身矫健的气质和两个黑溜溜的眼睛能勉强算亮点,说心里话,论长相跟他的十二金花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法比。 “你就是阿美的好兄弟阿悦吧,听说你是你们汉人少年中的第一聪明人,是不是啊。” “额……谈不上,中原大地卧虎藏龙,我这也就是别人瞎捧着。” “哎呀,你那么聪明,咱们俩猜谜呀。” “………………” 神特么猜谜,你知不知你们节度使想见老子都要预约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五年封王第一功 跟这姑娘简单吃了个早饭,孙悦也大体了解这姑娘是什么人了。 姑娘姓李,倒也算是贵族,但也就是仅止与此了,他的父亲在她小时候就死在了战场上,他的母亲就改嫁了她的叔叔,草原民族讲究兄终弟及,所以从小她就跟着她的叔叔长大。 她叔叔对她谈不上坏,却也谈不上有多好,因此这姑娘生活倒也无拘无束,也有那么不多的几个奴隶和一群羊,没什么联姻的价值,算是拓跋氏内部最普通的那种女孩,说实话跟赵光美的身份差距还是极大的,他就是没老婆赵匡胤也不可能允许他娶回家。 长得一般,家世一般,孙悦吃她烤肉的时候觉得这女人手艺也一般,汉话说的还有点口音,也不太识字,针织女红等传统意义上的女性技能一概不会,性格跟贤良温婉也没什么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很冒失,鬼知道赵光美看上了她什么。 不过唱歌还是挺好听的,至少不跑调,嗓音也很清脆,拉着赵光美唱唱跳跳的好像特别开心,不同于青楼女子的那种清婉有韵味,也没什么伴奏,她也不会什么乐器,人家只是单纯的唱着高兴,并不是为了迎合任何人,甚至见赵光美好像不太愿意跳舞,还会踹她。 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如果说有,那就是喜欢看赵光美打球,不过也没什么不喜欢的,整天就是笑啊,笑啊,笑啊的,好像啥事儿都不难过,孙悦说赵光美要和自己走了,人家说走就走呗,走之前多打两场球给她看,多跟她滚几次草地就行。 所以如果让孙悦给这个女人一个评价的话,那就是:普通、平庸、没什么特别之处。 然后赵光美现在就因为这么个普通、平庸的女孩子,立下了要在五年内当上王爷的宏图大志,因为那女人只愿意跟他约定五年为限,等他五年,五年后如果他没什么动作,人家就要嫁人了。 看,人家也没爱你爱到海誓山盟啊,孙悦之前还以为这俩货已经山无棱天地合了呢。 艹! 跟着,孙悦和赵光美还特意拜访了一下李氏的叔叔,给他留下了价值几千贯的一笔财物,过些天就会从秦州送过来,以保证这李氏五年之内生活无忧,更不会随随便便的就被某个草原帅小伙给勾走,真有人勾搭的话,这叔父看在这几千贯的份上应该也会拦着点。 这么一折腾,转眼就到了中午,孙悦管李光俨借了一点还算凑合的茶团,亲自烹煮,招待赵光美在自己卧室里面喝了起来。 “三大王,五年之内封王,这其中的政治意义既然你也懂,我就不跟你说了,想做到这一步,你就必须得有功劳,而功劳不可能是凭空掉下来的,最起码不会让你舒服到哪去,尤其是军功,甚至还会伴随着生命危险,你准备好了么?” 赵光美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生死无悔。” “五年的时间太短,必须要争分夺秒,所以接下来,你就没什么机会玩了,眼下倒是也还有一大功,只是有些危险,干不?” “干,干干干,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吐蕃。” “吐蕃?” “准确的说,是吐蕃中的关中三部,我这笔生意谈成,党项人和大宋之间的友谊就更深了一些,至少几年之内肯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而且还伴随着几百万以上的大商贸,和几十万匹的优良战马,但是这西北,还有一点吐蕃,与大宋与党项,都不太友好。” “你的意思是让我带兵去打他们?” 孙悦笑道:“想什么呢,眼瞅着就要对后蜀用兵了,这时候巴结他们都还来不及呢,况且你也不是那打仗的料,真让你领兵,那是对我大宋将士的不负责任。” 赵光美闻言撅了嘴,却也没说什么,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自己什么本事,心里还是有数的。 “党项人,起码有个夏州城是和汉人混居,商贸就算不发达但也终究还是可以满足生活的,而吐蕃三部中,极少有汉人,就是有也是奴隶,而他们的汉化程度相对也还可以,贵族中会说汉话的少说也有个三四成,这就是机会,如果能将他们拉进来,和党项一起来给大宋当看门狗,则西北永宁,马匹的数量也会更多,攻略河西的速度更是可以大大加快。” “明白了,可是,这事儿你做主不就得了,为啥之前没说,现在又说。” 孙悦叹息道:“当然是因为危险啊,党项人与汉人世代交好,这是有合作的基础的,定难军向大宋称臣,也不可谓不恭谨,李彝兴甚至把名字都给改了,人家以前叫李彝殷的(避赵弘毅),所以咱们来夏州,那就是来玩来了,没有任何的危险,可是吐蕃,那就真是龙潭虎穴了。” “往大了说,吐蕃与咱们中原汉人是将近三百年的世仇,往小了说,去年刚出了伐木的这件事,他们三部刚刚劫掠了边境一回,官家亲自给他们写了信,他们才退兵,因此是敌非友,万一把他们给惹毛了,咔嚓一刀弄死咱俩,也是有可能的,我怎么能让你去这种地方冒险呢?” “但是你要想五年之内封王,这一趟你还就必须得走了,党项这事儿,我虽然是以你的名义写的折子,这功劳也算在了你的头上,但朝中文武都明白,这是我的主意,该给你的赏赐不会少,但包括官家在内,都不会太当回事儿。” “可是如果加上吐蕃,那就不同了,事儿如果能成,吐蕃甚至可能会跟大宋称臣,这笔功劳都会算在你头上,想想吧,一个亲王,只身入敌营,龙潭虎穴里闯出来,三言两语化敌为友,以后谁还会当你是个纨绔? 党项这边的功劳,别人也得寻思寻思,你在其中的作用了,我再安排城里的说书人将这事儿润色一下,你的个人威望就算是出来了,这是你的基本盘,不改变官家和满朝文武对你纨绔的印象,什么机会都轮不着你。” “当然,这事儿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说不定吐蕃人真的都是脑子里只长肌肉的傻哔,直接把咱哥俩给砍了,那就万事皆休了,甚至因为伐蜀的原因,暂时朝廷还没法帮咱们报仇。” “去还是不去,你自己决定吧,功劳,从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管你决定干还是不干,我都陪着你。” 第二百二十四章 凉州行 又过了几天,孙悦远在夏州也终于收到了朝廷的回复,一切都跟孙悦想的差不多,如果没有赵光美抽风的所谓野心的话,他们现在差不多就可以准备准备收拾东西回秦州了。 结果么,孙悦轻飘飘的给韩崇训和李沆写了一封信,告诉了他们一声,自己和赵光美要去凉州了,然后就拍拍屁股,啥事儿不管的就走了。 至于韩崇训和李沆接到信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是吓个半死还是气个半死,那他就懒得管了。 赵匡胤的心思他大概能猜到一些,所以他写折子之前,少说也有七八成的把握这事儿能成,因为从骨子里,赵匡胤还是一个军人,再说就算朝廷真把他的折子打回来他也会有后招。 比较令他诧异的,反而是孙春明的来信,因为这点事儿,他居然差点跟赵光义翻脸了,这跟他印象中孙春明会做的事差别很大。 不是说孙悦认为孙春明会这么没有大局观,而是他以为孙春明这样的超级老官油子一定会用一个相对委婉和缓和的方式来助攻自己,这么直着怼,跟个愤青似的,更像是自己的性格。 孙悦并不知道孙春明已经研制出了超级不稳定雷管,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孙春明已经将赵光义给重新摆平了,自然也就免不了要对此而感到忧心忡忡。 赵光义的心眼多大不知道,但如果孙春明跟他真的翻脸,他这个人就算是彻底的完了,一个背弃恩主的人,一辈子也别想在官场上混了,这是连二十一世纪都避免不了的,更何况是北宋,这特么已经危机人品了,而人品问题,在大宋那是绝对是士大夫的头号杀手,要知道北宋的宰相无需任何过失,哪怕只是单纯的被骂都是要丢官弃职的(御史大夫如奏宰相则宰相必退)。 更何况人家还是未来的太宗皇帝。 对此,孙春明语焉不详,甚至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给孙悦搞的一头雾水,心里颇为烦躁。 不过现在,孙悦只能压下对父亲的担心,将心思放在眼前,蹦蹦跳跳一脸兴奋的要当王爷的赵光美身上,孙春明毕竟是老官油,做事必然有自己的分寸,自己除了比他多了些历史知识以外,并没有什么比他强的地方,真要是有什么他搞不定的,加上自己估计也还是那样。 却见此时的赵光美骑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当真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身上穿着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锦袍,还带着一根纯丝编制的腰带,就俩字,骚包。 “悦哥儿,我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去凉州啊。” 孙悦看看时辰,道:“这就走吧,省的夜长梦多,跟节度使交代告别了么?” “放心吧,礼节上的东西,我还是门清的。” 孙悦回头对王凯道:“等我们去了之后,你在夏州处理一下首位,就回秦州去吧。” “悦相公,您就让我跟你们一块去吧,您和三大王这么金贵的人都敢深入虎穴,我王家难道就竟出胆小鬼么?” 孙悦摇摇头道:“你去的话,人家不翻脸没什么用,人家要是翻脸,你除了给我们俩陪葬之外也没什么用,王老将军为国征战近五十载,目前就你这么一个嫡孙子,总不能让他绝了后,否则你死了不要紧,耽搁了大宋伐蜀,我就真成了历史的罪人了,听话,走吧。” 王凯闻言无奈的叹气,却也说不出什么,他也是聪慧的主,听得出孙悦这话里真正的意思,说的这么好听,但其实不就是没拿自己当自己人么。 孙悦也不理他怎么去想,翻身上马,来到了赵光美的身边,轻声问:“怕不怕?” 赵光美轻笑道:“我知道我平日里纨绔,也不思进取,但你未免也太过小觑于我了,我祖父、父亲、兄长,都是战场拼杀取的功业,我难道就是那胆小的老鼠了不成?走吧。” 孙悦闻言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你就下令吧。” 赵光美闻言也不客气,坐在马背上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宝剑,大喝一声道:“将士们,可敢随我去凉州?” 他身后那些亲随都是特么赵匡胤给他派的内殿班值中的精锐,全是以一当百的虎狼之士,别说凉州了,他们连幽州都敢闯上一闯,见赵光美居然还有这么一面,一时间心头也是大热,齐齐吼道:“愿为三大王出死力!” “出发!归来之时,众将士皆有厚赏!” 说完,赵光美和孙悦就带着这百十来护卫出发了。 ………… 这凉州吐蕃,与其说他们还是吐蕃,不如说,他们已经是一个新的民族了:六谷。 吐蕃内部其实是很乱的,详细分的话可以分为青海吐蕃,真吐蕃,还有河西吐蕃大概三个大类,而凉州一代的六谷吐蕃又只是河西党项中的一部分,不过这并不证明这六谷吐蕃不强,这是吐蕃太大了的缘故,毕竟如果他们自己内部不乱,那是东打盛唐西揍大食的七八世纪世界第三强国。 就算这六谷吐蕃也不是白给的,四十年后,让大宋恨得牙痒痒的第二代拓跋思恭李继迁,就是死在他们手里的,终北宋一朝一直与大宋的关系都还算不错。 但,那特么是李继迁崛起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们跟大宋可没那么近乎,相反的,彼此之间还时不时的总有一点小不愉快。 所以孙悦他们在吃了好几天的沙子,终于来到了地方的时候,并没有像他们在夏州时那样,受到李彝兴有礼的接待,至少是在汉人的标准中不算有礼。 只见前方滚滚如龙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轰隆隆的奔驰而来,六谷人骑在马背上挥舞着马鞭嘴里发出各种听不懂的哨子,二话不说就围成了一个圈,直接将他们给包围了! 马蹄卷起的黄土被风一吹,沙尘暴一样的迷着孙悦他们的眼。 赵光美呸的一声吐出了嘴里的一口黄土,打趣似得对孙悦道:“怕不怕?” “哈?我还想提醒你别掉链子呢,咋还轮到你奚落我了?” “哈哈哈,你是文官么,要是怕的话就躲在我后面。” 孙悦无语地白了赵光美一眼,这要不是气氛不对俩人说不准就要吵架了。 “大宋第三亲王赵光美在此,六谷就是这样待客的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六合 孙悦好奇地看着骑在马背上威风八面的赵光美,倒是颇感觉有些新鲜,应该说不愧是老赵家的种么,如果不是微微打哆嗦的腿和直冒冷汗的手,以及那稍稍有些沙哑和微颤的声音,还真有些大丈夫的豪迈呢。 话音落下,从六谷的大队骑兵中缓缓的分出了一条路出来,一个看起来颇为威武的中年男人缓缓的走了出来,颇为欣赏地瞅了他们一眼,随即笑道:“大宋三大王,还有国士无双的第一俊秀孙悦,久仰久仰,蛮夷番邦不懂礼仪,不周之处还请见谅,一路风尘辛苦,还请入内一叙。” 说着,中年人就将他们给领了进去,一路上就听那些吐蕃骑兵嗷嗷的咋呼,跟狼叫似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甚至城中还传来了阵阵整齐的鼓声,还有一大群穿着怪异的男男女女在大白天围着火堆跳着十分难看的舞蹈。 或许人家不是轻视咱们,只不过确实是接人待物的方式不同罢了,比如洗澡时,孙悦和赵光美本以为服侍的女子是侍女,结果一问才知居然都是几大首领的妻女,吓得他们连连摇头,赵光美好悬吓出点毛病出来。 大宋的风气也只是用小妾来待客而已,这吐蕃却是用妻女,这特么实在是太热情,太好客了。 洗完了澡,歇息了片刻,也就该谈正事儿了,六合的大首领摆下了酥油茶待客,十分客气地请他们饮用,孙悦仅喝了一口象征一下就放下了,因为实在是喝不惯这个东西,反倒是赵光美,居然杜昂杜昂杜昂的一饮而尽,看表现居然比孙悦还要强上几分。 “两位贵客以千金之躯,只领百余卫士就敢来我番邦蛮夷之地,不知有何大事相商啊?” 孙悦笑道:“我们带来了贸易、富足、还有和平,更带来了我大宋的诚意,就看大首领是否接受我们的好意了。” “贸易、富足、还有和平?有意思,很有意思,详细说来听听?” 孙悦道:“大首领可识得汉家文字?” “倒是认得,不过之乎者也,却是不懂。” “这是我大宋与定难五州党项所达成的共识,明年这个时候,定难五州将会铸城,党项人将会变得更加繁荣昌盛,与大宋的合作也会变得更加紧密,还请大首领先看看。” 说着,孙悦便将有着李彝兴签名和大宋门下印的联合文件递了上去。 大首领郑重的接过来,神情严肃的看完,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神色颇为复杂的将文件传了下去,又给其他首领们看,六合吐蕃虽然汉话程度不高,但至少几大首领还是都看得懂汉字的。 嘭的一声,某个一脸大胡子,满脸写着我脾气不好的首领一把将文件摔在了桌子上,怒道:“汉家王爷你什么意思,来我凉州是耍威风的么?” 六合吐蕃跟党项的关系很差,毕竟游牧民族么,只要是邻居关系肯定都不怎么好,按照这计划书上所说,党项将在大宋的帮助将会建城修路,大规模的开展贸易,可以想象,三年之内党项的实力至少会增强一倍以上,而且跟大宋的关系也会与之更加紧密。 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他们快要倒霉了。 大首领伸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沉声道:“如果是耍威风,大宋没必要搭上一个亲王的,敢问二位,你们所说的贸易、富足、跟和平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加入其中便是,大宋能答应党项的条件,一样可以答应六合,六合想要铸城的话,大宋也可以提供水泥,一应贸易与吐蕃无二,我大宋的最终目的是联通整个河西走廊,凉州在西汉时就是河西四郡之一,商业位置得天独厚,任何贵族所需的生活物资,我大宋都可以换给你们甚至是送给你们,这难道不是贸易和富足吗?” “称臣纳贡换来的富足么?” “六合若向大宋称臣,恢复河西军节度使的名头,我大宋愿意出面为六合与党项之间调停矛盾,这,不就是和平么?” 还是那个长得很凶的首领,一拍桌子骂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想让我们给大宋当狗?做梦!大哥,杀了他们,跟他们打。” 孙悦和赵光美笑了笑,压根就没搭理他,因为六个统领中,只有他一个人拍案而起了,其余人么,全都露出了一副深思的表情,孙悦暗道,这事儿有门了。 大首领也没搭理他,这个三首领向来都是不长脑子的,打仗很猛,但这种事他们已经习惯忽略他的意见了,现在的事儿很明显,如果他们说不,等党项人富足起来之后,他们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一边是富足,一边是毁灭,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知道怎么选,至于称臣什么的,那也就是个笑话,他又不是松赞干布,真不在乎那么多名声上的东西,或者说他们六合还没有资格去务那个虚,实惠才是要紧的。 唯一可虑的,也就是信誉了。 “我们倒是信得过大宋,可是我们信不过李彝兴。” “若是大首领有意此事,随时可以去夏州与李节度缔结盟书,党项、吐蕃、大宋三方共襄盛举,共同分润河西走廊的大利润。” 长满了胡子的首领不屑道:“让我们去夏州?那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 赵光美冷哼一声道:“所以我亲自来了,若是李彝兴胆敢有什么失信之举,你们大可以把我的脑袋砍下来,我若死在夏州,莫说这贸易黄了,便是党项,恐怕也受不起我家兄长的雷霆一怒,怎么,我一个亲王都敢只身犯险,难道你们吐蕃人都是胆小的鼠辈么?” “你……” 孙悦也笑着接话道:“大首领,我二人的性命,便是我大宋的诚意了,是富足还是灭亡,全看您的决断了,您诸位商量着,我们先休息去休息?” “好,贵使去吧。” ………… 晚上吃完了饭,孙悦和赵光美满满一肚子烤肉,舒舒服服的回了屋,颇有些志得意满。 虽然还没给个准话,但晚宴上六合部的几大首领起码表明了一个意向,十之八九,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这事儿要是没点把握,孙悦也不可能拉着赵光美就来,他相信,只要六合吐蕃的首领肌肉没长到脑子里,这事儿就没跑。 但可惜,千算万算,他却没算到,这六合吐蕃的几大统领中,真的有一个肌肉长到脑子里的人。 就在他们俩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互相吹牛逼的时候,之前他们见过的那个大胡子首领,已经抽出了他的弯刀。 “我等乃是松赞干布的子孙,绝不给汉人当狗,弟兄们,跟我杀,杀了汉使,跟他们干!”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夜战 被外面喊杀声迷迷糊糊吵醒的孙悦和赵光美,一脸懵逼的骑在了马上,狼狈的奔逃。 这仗都打了小半个时辰了他们俩感觉自己都快被人给干死了,结果愣是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是六合吐蕃要杀他们,按说他们早就应该挂了才对,毕竟这是人家的大本营,赵光美那百来个卫士就算真能以一当十也没个卵用。 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打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连对手是谁都迷糊了,因为六合人自己也打起来了。 今天这场刺杀本来就是某个肌肉长在脑子里的首领的一时冲动,这凉州又是大首领的地盘,因此他只带了数百精锐就上了,而赵光美的护卫也都是大宋的精锐,一时间他们也没有攻下来。 一时间没攻下来,接下来就乱起来了,因为其他的吐蕃人不了解情况啊,有的一看汉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二话不说抄起刀子骑上马就加入了滚滚洪流之中。 也有的不明所以,选择隔岸观火,结果赵光美的护卫也分不出来谁是谁,唰的一箭射过去,人家一看,呀哈你居然敢射我,然后也跟着一块干起来的。 还有其他首领一看,我擦那傻哔要杀宋人亲王,这不是要疯了么?结果又派出自己人去打那傻哔。 更多的吐蕃人,其实看的都懵逼了,看场面乱作一团完全不知道谁在打谁,大晚上的也找不到组织,为了自保索性持刀上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打谁,反正谁打我我就打谁。 因为骑兵是运动战,不像步兵,一坨一坨的结成阵势,谁是敌谁是友的很分明,这种事前毫无组织的乱战,骑兵打着打着就打丢了,一回头,呀?身边这货是谁?我不认识他呀,哪伙的,不知道啊,不管了,先砍了再说吧。 一个字,乱!凉州城彻底乱成一锅粥了,这个时候如果有一支千余人的党项骑兵趁夜袭营的话,结果肯定会很惊喜。 这样的乱战,在打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孙悦和赵光美不知不觉的也特么打丢了,一回头,身边跟在自己身边的已经只剩下七八个人了。 此时的吐蕃人已经打急眼了,说是见人就杀也不为过,时不时的总有那不开眼的朝他们杀过来,赵光美的表现倒是还不错,横刀立马,亲手射杀了不少人,孙悦就惨了,紧紧握着手中的弓,一箭没发,抱着马脖子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倒不是他不敢杀人,而是……他特么拉不开,这特么禁军的制式大弓居然是一石的,他就是不骑马也不见得能拉开啊。 事实上他拉得开也没卵用,就他那个箭术,误杀赵光美的概率都比杀敌的概率高些。 赵光美射了一会,手都酸了,双目通红地朝孙悦问道:“到底特么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嗖的一支流矢从他脑袋上面飞过,吓得孙悦都快哭了,骂道:“妈的保护我!” 赵光美也回头冲着他身边还仅剩的几个卫士道:“娘的你们眼珠子都放亮一点,别再丢了,再丢老子真要死这了。” 话音刚落,就见斜刺里一队吐蕃骑兵冲着他们就过来了,为首的正是那个满脸大胡子,一脸凶相的党项首领,口中还用吐蕃语大喊了一句:“大宋王爷在这,弟兄们杀啊!” 孙悦和赵光美虽然听不懂吐蕃语,但用膝盖想这话肯定不是大哥大嫂过年好,这一队骑兵虽然也打散了,但也有那么小三十来人,为首那大胡子一身肌肉块看起来就很不好惹,吓得他们掉头就跑,大胡子就在后面追。 大胡子他们的马都是大名鼎鼎的青海骢,跑起来那叫一个快,但这些宋军都是精锐,马也是精挑细选过的,虽然相对慢一些,但不少人都掌握了回头射箭的骑兵神技,因为追击战中后队骑兵放箭没用,所以宋军靠着这项神技还算勉强支撑得住。 可是孙悦就惨了,因为他的骑术……他特么不放箭都没人家放箭的快。 渐渐的,孙悦在骑队的位置变得越来越靠后,从脑袋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尾巴,又从尾巴渐渐的变成了断尾,他又不会回身射箭,这么下去自己就死定了。 孙悦的心里慌的一哔。 众将士自然注意到了孙悦的掉队,但他们的首要任务毕竟还是保卫赵光美,所以…… “艹!你们慢点!慢点啊!赵光美,你保护我啊!” 赵光美这才注意到孙悦已经掉队了,一回头,看着孙悦身后逐渐逼近的大胡子,也是懵了,一咬牙,大吼一声道:“救悦哥儿,跟他们拼了。” “三大王,冷静啊!回头就死定了,这是吐蕃精锐,拼不过啊!” 赵光美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后狠狠一鞭子抽在了说话那侍卫的脸上,怒道:“悦哥是为了我才冒险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们爱上不上,老子自己上。” 说着,赵光美打马扬鞭,拉开铁胎大弓大吼一声:“爷爷跟你们拼了!” 嗖~弓箭奔着大胡子就射去。 没射着。 赵光美要拼,那些侍卫还能如何?总不能把他扔下不是,赵光美要是死这,这些亲兵侍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掉脑袋,那就拼吧,于是众将士回头,与大胡子厮杀到了一起。 孙悦对此自然也是感动的热泪盈眶的,也顾不得自己是个文弱书生了,将那个他拉不开的弓一扔,抽出了随身的宝剑,大吼一声:“艹你娘!!杀呀!” 大胡子见这队骑兵回身杀来,兴奋的嘴都咧开了,他自然看得出这伙宋军是精锐,可是他也不差啊,尤其是他自己,要知道他一个脑子里长肌肉的莽夫,能混个首领来当,靠的就是他自己的一身勇力,说是万人敌也不为过,就宋军这点三瓜俩枣,都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他仿佛已经看见,大宋王爷被他剖肚挖心的场面了。 因为刚才是孙悦落后,这一回冲,孙悦自然也就成了先锋了,只见此时孙悦死死地攥着刀,张着大嘴,哈喇子都被他自己给甩出来了,嗷嗷乱叫着就朝大胡子冲去。 大胡子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样的货色他自认伸个手指头就能给捅死,压根都不拿正眼瞧他,手中长矛笔直的就朝他扫过,打算杀完这个碍事的东西之后奔着军中直去大宋王爷。 嗖~ 一声箭哨由远及近,直直的奔着大胡子的脖子就飞来,一个听起来略有些熟悉的尖细之声喝道:“保护三大王!” 大胡子一惊,慌忙躲过,孙悦则趁机狠狠一刀劈向了他,却见大胡子伸出手来,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一上一下之间居然把孙悦的刀子给夺过来了,二马一错蹬之间,刀子一扔,居然把孙悦给抓了起来,高高的举起。 吾命休矣! 恍惚间还是那个尖细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贼子尔敢!” 孙悦只觉得重心一失,一股温热的液体喷了他一脸,再一张开眼睛,居然又被抓住了,定睛一瞧那大胡子居然已经身首异处,被人给杀了,斜刺里不知哪又出来一支足有百余人的奇怪队伍,与大胡子的人马狠狠的撞到了一起。 一回头,将他抓在手里的人一张娇笑的漂亮脸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慕容嫣?你……你怎么在这。” 第二百二十七章 爱是一道光 战战兢兢的奋战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众人也杀的疲惫了,这一场闹剧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孙悦和赵光美,在慕容嫣的保护下,也终于算是安全了,虽然人家别人都是英雄救美女,自己却颠倒了过来有点没面子,但面子这东西跟生命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 就在孙悦以为自己可以歇口气的时候,慕容嫣这一队人马中,一个长得特别帅,身材特别好,笑起来特别温柔,孙悦瞅着特别不顺眼的一个男人,风骚的策马而来,道:“嫣妹,你没事吧。” “多谢曹大哥关心,没事。” 帅哥点了点头,笑道:“那你先跟你朋友聊,我去清点一下人马。” 孙悦一下子就不乐意了,怒道:“嫣妹?他居然叫你妹?什么情况?你是谁的妹子?他是谁?你这些骑兵又是哪来的?” 慕容嫣白了他一眼道:“你管得着么?” “我管不着?我怎么管不着?我是你未婚夫,还有半年咱俩就要订婚了。” “这不还没订呢么,名义上来说我跟你任何关系都没有。” “我……” 慕容嫣看他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噗呲一声就乐了,笑道:“行了行了,瞅你那小气样子吧,人家曹大哥刚救了你一条命,为你拼杀了一晚上,一安全了马上就露出一副小人嘴脸,你不觉得跌份么?” “你少来,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不高兴了,哼!” 慕容嫣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还是笑着解释了一下她这半年的行程。 原来,慕容嫣自从那一日跟孙悦玩了次沙盘推演之后,便孤身一人西来,要去吐蕃和党项等地实地考察,看看孙悦所说到底有没有可能,如果将来真的有一天局势恶化,她至少可以绘制一些军事地图,记录一些西北的风土人情,为大宋尽一点绵薄之力。 而孙悦所不知道的是,慕容嫣在江湖上也是有着一定名望的女侠,加上身份高贵本领高超,一路行来又时不时的有行侠仗义之举,身边居然不时的有所谓的游侠开始跟随,这些人或许只是单纯的仰慕慕容嫣,认同她为国为民的侠举,又或许是想趁机搏个出身,将来仗着慕容家的关系势力在禁军中混个小官,总之,她人来到西北的时候,身边便已经多了三十来人的‘义从’。 而这三十来个汉人义从在这西北草原上还是很扎眼的,渐渐的也有了不小的名气,时不时的总有流落于此的汉人来投,直到几天前,碰巧也在凉州一带,大名鼎鼎的归义军少将军曹破虏,居然也听说了这样一支宋军义从,亲自过来结交。 曹破虏,自然就是那个孙悦看着很不爽的小白脸了。 曹破虏听说了慕容嫣的志向,本想亲自领着慕容嫣去瓜、沙二州去看看的,结果还没等成行,就发现凉州城突然闹腾起来了,一打听才知道是有汉人大官过来了,细一打听,她的小未婚夫居然也到了。 慕容嫣本来是想来介绍曹破虏和孙悦认识的,结果就发生了昨晚的那场乱战,也是因缘际会,于乱兵中找到孙悦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大胡子给盯上了,慕容嫣二话不说打马便上,曹破虏见状也率着他身边的归义军精锐亡命厮杀,这才救了孙悦他们的性命。 要知道慕容嫣身边的那点游侠在这种真格的战场上本没什么大用,昨夜之所以能守得住他们一宿,多赖人家曹破虏的亲卫们不惜生死之力,所以这小白脸实际上确确实实乃是孙悦的救命恩人,按说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但孙悦却不这么想,他只知道那小白脸长得比自己帅,武功比自己好,家世也比自己显赫,尤其是小白脸瞅着慕容嫣的眼神,作为老司机的他可以清楚的分辨其中的欣赏和仰慕,而且似乎慕容嫣对他也挺有好感。 这特么不能忍啊,虽然他一天天的口口声声嘟囔着爱情啊,自由恋爱啊等蛋疼的牢骚,坚定的相信自己并不喜欢慕容嫣和这场政治婚姻,但是看到这么个小白脸,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气炸了,甚至觉得,隐隐的有一道绿光,在自己身周围绕。 所以,当赵光美热情的招待归义军将士们共进晚宴,感谢他们救命之恩,并热血沸腾的听着他们的传奇故事的时候,孙悦一脸不爽的在跟自己面前的小羊排较劲,用餐刀狠狠的在小羊排上扎出了无数的眼。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小白脸之所以会出现在凉州,乃是路过于此,人家真正的目的,居然是去开封向大宋称臣献马,接受宋帝的册封。 赵光美一听简直是欢喜的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哈哈大笑着连干了好几碗马奶酒,漂亮话不要钱似得往外说,与小白脸越聊越是投契,就差纳头便拜结为异姓兄弟了。 孙悦不爽地嘀咕了一句:“要饭就说要饭,整的这么高大上干啥。” 声音不大,但也不是没人听到,坐在他身边的慕容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那架势跟要揍他似的。 孙悦也自知失言,好在那小白脸没听见,或者人家是听见了故意装听不见,他便理亏似得埋头继续啃他的羊排。 其实孙悦这话也不能算错,不管那归义军在历史上多么让人敬重,如何的让人热血沸腾,如何的让人肃然起敬,这个时候遣使献马,本质上确实是一种要饭。 所谓归义军,原本是唐朝强盛时在敦煌设的一个藩镇,隶属于河西节度使管辖,主要的目标是跟吐蕃人抢夺河西走廊,后来安史之乱的时候河西军被大举内调,归义军便成了河西走廊上的重镇取代了河西军,被封节度。 但是中唐以后,大唐连长安都被人家一次次的旅游,哪特么还顾得上什么河西走廊啊,自然也就没有了跟吐蕃争雄西域的资本,这归义军实际上就成为了一招废棋,死棋,甚至就连想把他们调回来都做不到。 于是乎,归义军便在敦煌落地生根,先后经过了张、曹两姓的统治,成为了河西走廊上,唯一一个汉民族的割据政权,如今的吐蕃早已经衰败,但战争却始终没有停止,归义军的主要对手变成了沙洲回鹘,虽说是能勉强生存吧,但也是皮与招架,总的来说就是很惨很惨就是了。 如果用一句热血一点的说法,归义军就是一群热血不减的汉人,披荆斩棘的,在没有任何支持的情况下,坚守着汉家江山最后的一点荣光,紧紧抓住汉家子孙在河西走廊最后一个战略要地的悲情英雄。 他们在后世也是有许多许多的粉丝的,归义军的苦,也成了宋朝懦弱,无能,无用的铁一般的罪证。 但如果用现实一点的讲法么,这就是一群在河西走廊上谁都能来欺负欺负的苦哔,起码跟大宋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所谓的称臣献马,无非也就是希望赵宋看在大家都是汉人的份上,给一点支持,我们名义上臣服一下,你脸上也好看不是。 大家隔着这么远,中间又有吐蕃人、回鹘人、党项人、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少数民族挡着,这个臣服有个毛的现实作用啊,大宋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办法去节制他们。 好吧,孙悦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吃醋了。或许,他对慕容嫣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拒绝情怀 晚宴过后回了房,脱了衣服准备睡下,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孙悦刚想问一声谁啊,门就从外边推开了,慕容嫣大大咧咧的从外边进来,而孙悦这时候已经脱的差不多了。 “不是,你个姑娘家家的就不能稍微礼貌点?我这光着呢,不害臊啊。” 慕容嫣冷笑道:“我是你未婚妻,查岗看看你有没有跟人家别人的妻女胡来不行么,一身肥膘,一点肌肉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还不赶紧穿上。” 孙悦无奈的将刚脱下来的衣服重新穿好,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因为在门口,那个小白脸正一脸尴尬地站在那,看起来颇为手足无措。 “找我干啥?” “不是我找你,是曹大哥找你。” 孙悦不高兴地道:“那就是说正事喽,正事不会白天说么,我困了,要睡觉。” 慕容嫣一脚踩在孙悦的脚丫子上,她也生气了,怒道:“人家刚救了你的命,归义军又是咱们汉家的英雄,你在这摆什么臭架子呢。” 孙悦脸一沉,酸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啊,这么晚了,你一个女人,孤男寡女的为毛会跟他在一块啊。” “你……你混蛋。” “你还不知检点呢。” “姓孙的你找揍是吧。” 孙悦不吱声了,因为他真打不过她。 小白脸在门口摆出了一个特别友善的笑容道:“孙兄弟误会了,我对慕容姑娘绝对没有半分的歹念,事实上我们已经结拜为异姓兄妹了。” 孙悦撇了撇嘴,心想你丫跟谁俩呢,先叫姐后叫妹,最后改叫小宝贝,这都是老子玩剩下的招了,神特么异姓兄妹,老子才不信这一套呢,男女之间根本就没有纯洁的友谊,尤其是你丫的长的还那么帅。 按说,孙悦的醋意都写脸上了,这小白脸如果真的懂事儿就应该赶紧识趣的退下,留他们小两口好好黏糊黏糊,可是这小白脸居然不但不走,反而特别自觉的搬了个小马扎,就在屋里坐下了,俨然一副有要事相商的架势,看得孙悦那叫一个讨厌。 其实人家也是没办法,归义军与中原失联太久了,他出敦煌之前顶多也就知道现在中原出了个叫宋的政权,其余的事情根本就不知道,自然就更不知道孙悦是何许人也了,以至于刚刚宴席上他一门心思的只顾着跟赵光美套近乎,对孙悦几乎没怎么搭理。 套近乎的效果也很好,赵光美对他们这些汉家英雄兼救命恩人客气的不要不要的,甚至隐隐的还有些崇拜之情,可是一说到正事儿,这位堂堂三大王,居然屁的主意也没有,所有的主意都要孙悦来拿。 小白脸这才知道,原来这俩人居然是以孙悦为主的。 尤其是当他从赵光美口中得知了水泥这种高端玩意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不好了,原本淡淡的高冷范瞬间就端不住了,要知道归义军苦啊,孤零零的驻守西域的门户,东南西北举目全是异族,这日子能好过到哪去?要知道有了丝绸之路的敦煌才是沙漠明珠,没有丝绸之路,敦煌那就是一座满是佛像的破城而已。 所以,小白脸等不及了,连夜就要来跟孙悦商谈大事,一打听才知道这孙悦和慕容嫣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便求了慕容嫣一块过来,结果现在看来么,应该是弄巧成拙了。 不过孙悦生气归生气,他也知道这小白脸大半夜的过来跟他说的肯定是家国大事,这不是他吃醋任性的时候,见他这么死皮赖脸,他也只好整理好衣物,请了人家坐下。 “孙小相公,我们归义军的日子不好过啊,那沙洲回鹘实乃我生死大敌,为了抵抗他们,孩子十二岁就要拿起长矛,上战场与敌人拼杀,多少的青春年华的姑娘,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期盼着他们丈夫的归来,但她们连一具尸骨都等不到啊,多少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少的将军白发征夫泪啊,一寸河山一寸血,我归义军世世代代,两百多年了,这是多少的血泪才守住了我汉家在西域这最后的一点荣光啊!” 这套说辞小白脸明显练过,说的是声情并茂,极其煽情,就连慕容嫣这样的汉子听了都有点眼泪汪汪,孙悦自己也颇有些触动。 “贵军辛苦了,你们的坚守,历史不会忘记。” 小白脸一脸无语的看着他,这特么就完了?难道你不感动么?你要是感动的话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啊! 说实在的,孙悦心里确实是挺佩服这些归义军的,就那么一点汉人,能在敦煌一带如此复杂的大势之下生存两百多年还保持住了汉家文化和传统,还依然坚信自己是汉人,这本身确实是一个传奇,再加上救命之恩,按说他确实应该好好的,至少面上不应该这么失礼,但谁让这货长得这么帅呢,瞅他那张帅脸孙悦就烦。 “孙小相公,我听三大王说,如今大宋有一种叫做水泥的神物,可以月余间就铸成大城,而且此物还即将与吐蕃和党项贸易?若是我们归义军有了水泥,则沙洲回鹘便再也不足为惧,我汉家儿郎,也就不用白白牺牲在战场上了。” 孙悦不置可否地道:“嗯。” “孙小相公,我归义军已经决定向大宋称臣了,我这次出来,就是代表归义军去开封献马的,我听闻小相公有意要重开河西走廊,恢复我汉家荣光,我在这替我们曹家表个态,只要有那一天,敦煌就是大宋的敦煌,归义军就是大宋的归义军。” “哦。” “孙小相公?” “啊?” 孙悦也是醉了,大哥你说话能不能别整这半截话,几个意思啊,空口白牙的跟我整一出情怀,就想让大宋把水泥无偿援助给你们不成? 承认你们是民族英雄,但再怎么说,你们起码也是一割据政权吧,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水泥就白给你们了?天底下哪有这美事儿啊。 小白脸咬了咬牙道:“我们归义军也愿意和党项一样用战马换水泥,只是价格方面,还请孙小相公看在同是汉家子孙的份上……” “不够。” “啊?” “甭讲价了,就算是跟党项一样的价格,水泥也不可能卖给你们。” 第二百二十九章 孙悦的提议 小白脸懵了,他彻底的懵了。 难道连异族都可以买卖的水泥神器,连两百年世仇吐蕃人都可以参与其中的水泥贸易,他们这些世代坚守汉家荣光的英雄,居然不卖? 他们这些汉人,难道还比不上异族人? 孙悦解释道:“从商贸的角度来说,敦煌太远了,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回鹘也好吐蕃也罢,都太多了,而且都是生番,这运输成本实在是太大了,大宗贸易看展的难度远高于党项,再有,党项向大宋称臣,如果有一天大宋北伐燕云,完全可以让他们从西边出兵襄助,归义军,过得来么?说实在的,除了情怀二字之外,我没看见这笔生意对大宋有任何的好处。” 小白脸这时候也怒了,悲愤地道:“难道归义军这两百余年所流的血,在孙小相公眼里竟是一文不值么?难道你说的经略河西是放屁么!” 孙悦道:“当然不是一文不值,我也承认你们是汉家的英雄,但这不够,我的价码开完了,那就听听我的价码,往敦煌运送水泥,这太费劲,也太远,不过我们可以把水泥的配方和做法教给你们,但是我也有个要求,你们光是汉人不够,你们得是宋人。” 小白脸听出了其中的差别,犹豫了一会道:“我可以进京为质。” 孙悦也犹豫了一会,问道:“你成婚了么?” “还没。” “有订亲么?” “额……也没有。” “那不行,我大宋以仁义治天下,扣押质子这种事,绝不是我大宋所为。” 慕容嫣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怒道:“说军国大事呢,是你任性的时候么?” 孙悦道:“不是我任性不任性的问题,是真的不够,你是曹节度的儿子?” “对,次子。” “嗯,那这样,你跟令尊商量商量,光你来不行,得令尊亲自来,我可以写封折子跟朝廷请示,看能不能封令尊一个异姓王,令尊以后一大家子完全可以去开封或者洛阳养老,颐养天年,哦对了,你就不用来了。” “这……” “这只是第一个条件而已,我也坦白跟你说,就因为大家同文同种,同渊同源,所以我们可以给你们跟异族完全不一样的条件,但是同样的,大宋可以允许你们成为第二个符家,却不能让你们成为第二个李彝兴,答不答应,你们可以斟酌,我个人佩服你们的气节,但单凭情怀二字,我同意,朝廷也不会同意,是真心归附,还是只想在西域边陲之地当个化外之王,你们自己决定。” 小白脸闻言犹豫了,这样的大事他可做不了主,只得道:“那么敢问孙小相公,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第二个要求啊,大宋要在瓜、沙二州派转运使,知州也要由朝廷指派。” 小白脸一听都乐了,冷笑道:“如今的河西走廊上到处都是回鹘人和吐蕃人,小相公说这个,有点不切实际了吧。” “当然,不过我说经营河西走廊并不是一句空话,好处,我已经给了党项和六合吐蕃了,总得找一个立威的对象不是,我看那沙洲回鹘就挺不错,三天后党项、大宋、和六合吐蕃将在夏州城会盟,建城的同时也正式组成联军,有没有兴趣一起?如果你们同意我的要求,最快两个月后,盟军就可以向沙州回鹘宣战了,兴许几年之后,这世上就再没有沙洲回鹘了。怎么样,加不加入?” ………… 这一晚上的信息量实在是有点太大,大到已经让小白脸那并不算特别卓越的大脑当机了,他得回去好好捋一捋,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悦不屑地在心里冷哼一声,暗道,就这点能耐,也配当老子的情敌? 然后,孙悦在小白脸走后,特别自然地抓起了慕容嫣的手,弄得慕容嫣眉头一皱,却并没有躲开,然后神情而郑重地说:“媳妇,我跟你说啊,小白脸都不是好东西,你要小心他,知道不。” 慕容嫣抽出手呸了一声,怒道:“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另外,谁是你媳妇了?咱俩还没订亲呢,就算是订了亲,那不还得成亲呢吗。” 孙悦也不恼,贱兮兮地又去抓慕容嫣的手道:“这不早晚的事儿么,快让我看看,我媳妇瘦了没有,嗯……确实是瘦了,好像还黑了,没有之前好看了。” “去死吧你!天晚了,你歇息吧我走了。” 说着,慕容嫣将孙悦像是拎小鸡一样的就拎了起来,狠狠的摔在床上,恼羞成怒的就走了,而孙悦,主动的吸了吸鼻子,似乎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冰片香。 这独守空房,一时间他还有了点失落,他好像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是有点喜欢慕容嫣了,就是不知道那慕容嫣喜不喜欢他,虽说这个老婆基本上也跑不掉吧,但大家都是被父母之命逼迫着强扭在一起的,万一自己动了感情人家却想着小白脸,那自己得多没面子?这丢穿越者的脸啊。 一个人躺在床上,孙悦脑子里不自觉的就开始想慕容嫣,结果想着想着,居然又想起了那个小白脸,而一想到那个小白脸,孙悦整个人都不好了。 男人天生就对每一个接近自己老婆又比自己帅的雄性动物有敌意,这特么的是天性。 说起小白脸的归义军,孙悦倒并不如何担心,这次跟他们能碰上完全是意外惊喜,大大的加快了他经略河西走廊的计划,曹家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拒绝的权利。 还是那句话,归义军的日子啊,太特么不好过了,要知道即使是归义军最强盛的时候,面对沙州回鹘也是弱上许多的,更何况孙悦很清楚,这些年来归义军已经不行了,不但外患越来越打不过,自己内部也是越来越不稳,曹家对归义军的统治已经动摇了。 所谓的节度使,过的其实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那曹延恭只要脑子正常,就不可能拒绝这个去大宋当王爷,享清福,成为民族英雄被世代敬仰的机会。 如果他真的拒绝了,那说明他们曹家其实就是个打着民族大义的幌子,对瓜州子民不管不顾的独裁匹夫,他愿意,瓜州的千千万万的汉人,归义军千千万万的壮烈之士都不会愿意。 而他的计划上如果有了归义军的加入,那么,河西走廊上唯一的一个碍眼的,实力足够强大的政权,似乎也就只剩下沙洲回鹘了。 以党项、六合、归义军三方联手,大宋在背后支持,只要高昌回鹘不突然插一杠子,沙洲回鹘又能顽强多久呢? 或许,复我汉家河西的日子,真的不会太远了。 第二百三十章 形势大好 经过一晚上的夜战,六合吐蕃的实力平白损耗了将近一成之多,不过现在明显不是可怜他们的时候,因为赵光美的亲信护卫也折了将近四分之一,再加上赵光美确确实实差一点就死在了他们手上,所以这几天孙悦他们对六合吐蕃可以说是极尽压榨之能事。 而六合呢,对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经过这一晚上乱战,就连慕容嫣都看出了许多的东西,吐蕃的勇士固然还是勇猛不输契丹,可惜,内部一盘散沙,各自为战,根本就不足为虑,要知道这六合吐蕃已经是所有吐蕃中相对最齐心的一群了。 慕容嫣这回彻底的承认了,相比于吐蕃,党项已经要强出太多太多了。 也正是因此,孙悦在压榨之余,多少还是留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说白了就是不能将这个党项的潜在对手一棒子打死,六合吐蕃也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他们的全部要求,还将部落中最美的女子全部找来,给赵光美的将士们享用。 不得不说这美人计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最有效的计策之一,赵光美和孙悦一路行来自然不缺女人,但那些护卫们可没那么好命,看着一个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绝大多数的护卫都忍不住不含而立。 这赵光美的怨气呢,也多少消了一些,尤其是他们大首领特别懂事儿的主动帮赵光美写了一封折子送给赵匡胤,大体的意思是说,他们六合吐蕃内部出现了叛乱,然后英明神武的三大王,恰巧赶上了,为了两族人民的友谊,带着他的护卫奋勇力战,期间又碰上了同为汉人的归义军少将军。 归义军少将军被三大王的人格魅力所征服,毅然决然的表示了效忠,两家合力共同帮助他们六合吐蕃解决了内部叛乱,他们对此深表感谢,决定为大宋朝贡青海骢两千匹,从此效忠大宋,请求大宋皇帝赐下河西军节度使的官职,转运使什么的肯定是不现实了,但为了表示诚意和感谢,请求大宋派个经略使来。 这让一心想着五年之内混个王爷当当的赵光美乐坏了,也就原谅他们了。 而仅仅过了不到半个月,小白脸曹破虏居然就回来了,这货居然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一人三马的从凉州往敦煌跑了一个来回,拿到了他老子的授权。 归义军大体同意孙悦的方案,如果大宋真的愿意给他个异姓王当的话,只要给几个月的时间让他安顿交代一下,他就同意去开封养老,当然了,这其中隐藏的意思,是要先看到党项和吐蕃这两个现在被大宋控制的势力向沙洲回鹘开战,否则人家可能十几年也不见得能安排完所谓的后事。 同时表示,转运使这事儿现在说实在是为时太早,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不过欢迎大宋派个经略使过去指导工作,算是折了个中,其中的意思大家也都看得明白,那就是,如果真能灭了沙洲回鹘,那个经略使随时可以变成转运使,要是灭不了么,那所谓的经略使也就是个屁。 但不管怎么说吧,起码名义上,这是确确实实可以称得上是大宋开国以来的第一大功了。 又过了几天,定难军、河西军、还有归义军三军在夏州歃血为盟,由赵光美主持,向天宣读了永不相负的誓言,虽然这话谁也不会真的当真,但随着老方亲自押送着第一批水泥和工程队过来,让他们见识了一下什么是大宋速度之后,众首领全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就要去跟沙洲回鹘拼命,来表一下自己的忠心。 连特么开封的回信都没收着,彻底玩嗨了的赵光美就已经自领了夏州、凉州、和瓜州的权经略使了,反正皇帝是他亲哥,他也不怕遭什么忌讳。 再然后,赵光美就嗷嗷叫着的领着党项和吐蕃的大军去和沙州回鹘开干了,等到赵匡胤的信使终于将命令送到夏州城的时候,赵光美特么的居然已经跑沙洲去了,而且还大胜了一场。 将沙洲回鹘亡国灭族,自然不可能是三仗两仗就能分得出胜负的,这主要是三家表明一下态度,草原民族也只是单纯又不是傻,没点态度谁会相信什么狗屁誓言,只有三家共同惹下一个敌人出来这个联盟才算是有那么一点稳定性,赵光美也就是过过瘾,等大战真的打起来之后朝廷肯定也会派真正有能耐的人来当这个经略使。 信使都傻了,咬了咬牙,扔下圣旨压根就没宣,转脸就回去了,这西北的局势太特么的好了,好到他必须得赶紧回开封,换一张新圣旨。 而等这个信使回到开封之后,赵匡胤和满朝文武也傻了。 尤其是赵匡胤,看着一封封捷报下巴都砸脚面了,归义军请大宋派经略使?河西军请大宋派经略使?怎么睡了一宿觉的功夫,好像整个河西走廊都要被收回来了似的? 虽说只是名义上的臣服,连半归附都谈不上甚至比李煜的臣服也强不了多少,可那又怎么样,这是汉唐雄风,可以写进历史的啊! 最关键的是,这事儿他居然从头到尾的啥都不知道,不是赵光美瞒着他,而是进展的实在太快,两波信使一来一回的功夫,人家那面就完事儿了。 而且这还是赵光美干的?老子这是在做梦吧。自己那弟弟是个什么货色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玩意啊,单骑入凉州,然后虎躯一阵就收服了归义军的少将军,正好又赶上了吐蕃内部叛乱,虎躯又震了一下吐蕃也服了,再加上之前就已经服了的党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虎躯又震了一下就怼沙洲回鹘去了,大有要一口气将河西走廊收回来的意思。 敢不敢再夸张一点?这上面要不是有着正式的官方印章,而且上面说归义军、河西军和定难军的使者不日就会亲自到开封朝拜他,他就当段子看了。 朝野的反应更是夸张,这折子上面的故事实在是太传奇了,传奇到他说他黄袍加身之前一点都不知道还假,可偏偏百姓们还就吃这套,甚至已经有那说书人将这故事改编了来讲了,取名为大宋三大王西行记,据说很受欢迎。 朝臣们也对赵光美的印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纷纷赞叹三大王的英勇果敢,俨然已经将他和班超裴矩相提并论了,搞得赵匡胤都不知如何是好,要说这折子上的内容吧,他是半个字都不会去相信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赵光美这么一搞,这成就却是实打实的,就算比不上班超,但如果保持住,几年以后可能真的会不输裴矩。 自己的弟弟当然不可能是班超,那么,这个班超会是谁呢?一个并未出现在折子上,满朝文武却都心里有数的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准备就绪 卷着无数的牛羊牲口,赵光美和孙悦满载而归的回了夏州。 本来啊,他们被赵匡胤派出来是准备伐蜀的,结果莫名其妙的在西北战场上玩了三个多月,给赵光美玩的都彻底放飞自我了。 就在几天前,夏州方面又来了信使,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凤州城被朝廷新派来了个转运使,而且还是赵光义手上的头面人物卢多逊。 孙悦知道,他该走了。 河西走廊,是个看起来无比美好的一个泡沫,一戳就破,联军对沙州回鹘的宣战也只是一个政治姿态而已,远没有到动真格的时候,因为大宋并没有汉唐时封狼居胥的硬实力,形势再怎么好,也无非是一场政治游戏,没个几年时间,也经营不出什么东西来,眼前来看,只有那些用水泥换的马算是真正实在的收获。 至于河西军、归义军、定难军的经略使,起码暂时来看,务虚的成分居多,说白了就是赚了个面子,给赵匡胤的脸上增了点光,如此而已。 相比之下,后蜀才是真正吃得到肚子里的肉,谁吃谁壮。 不过孙悦在和赵光美商量之后,孙悦决定暂时一个人走,赵光美将会留下。 一来,赵光美还没有玩够,他也想在夏州和他的小宝贝多腻歪几天。 二来,在大宋的三个经略使上任以前,大宋需要这样的一个政治符号,同时继续保持对沙州回鹘的施压,如果他现在走了,这个松散的同盟很可能马上就散了。 三来,就是赵光美需要离开孙悦。因为赵光美的目标是封王,而封王需要功绩,目前为止赵光美虽然做的很出色,但那都是在孙悦的辅佐下,甚至可以说压根就是孙悦做的,哪怕没人去说,满朝文武自己心里也有数。 而现在赵光美最迫切的并不是功劳,而是转变满朝文武对他纨绔的印象,目前西北的局势非常好,但对赵光美来说其实是有点不够的,他需要离开孙悦,并且依然有所收获才行。 走之前,孙悦给了赵光美三条基本原则,第一,如果有什么事儿拿不定主意的话就听慕容嫣的,自己这个未婚妻除了是女儿身之外一点也不输于所谓的少年俊杰,顺便,帮自己看着点,不要让小白脸有机可乘。 第二,战事中所缴获的牲畜和钱帛都可以优先分配给党项,但党项的势力一定要死死地限制在定难五州,那些河西走廊上的黑党项可以给他们,但要让他们领回去,不许他们借机扩大地盘。 第三,尽量偏向归义军,尽可能的帮住他们,甚至那些河西吐蕃中汉化程度相对较高的部落都可以分给他们,因为一来他们才是沙州回鹘的死敌,二来他们是汉人。不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屁话,大家同文同种,大宋起码不怕他们做大。 而赵光美听后,也非常聪明的抓住了重点,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弟妹,把小白脸调的远远的,尽量让他们见不着面。 孙悦见他领会的这么好,也就放心了,随便带了几十个护卫,就快马加鞭的赶回秦州去了。 经过他们在西北的这么一耽误,时间已经进入到了十月,离历史上伐蜀之战打响,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纵马在关中平原上只觉处处都是一片金黄,麦子已经收的差不多了,伐蜀,也差不多要进入到实质阶段了。 这几个月期间孟昶还办了件特别缺心眼的事儿,他居然派人给北汉送信,想要联合北汉南北夹击,共讨中原。 结果他派去送信那个小弟可能是比较识时务,直接去开封,把信给送赵匡胤手里去了,赵匡胤还特意给北汉皇帝也写了封信,大概意思是说,你们北汉和后周是世仇血仇死仇,可是跟我没啥关系啊,你们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吧,如果有意天下,就从太行山上滚下来跟老子决一死战。 北汉回信:别别别,大哥我们错了,求你了你别来打我。 赵匡胤美了,西讨的名分这就算是有了。 战争机器这就算是调动起来了,早在四月的时候,便出内库钱募诸军子弟数千人,于朱明门外训练水师,号水虎捷,到了现在,大批大批的禁军开始往江陵城调动,他的义社十兄弟之一,现任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的刘光义,被任命为归州路副都部署,曹彬为监军,统兵两万,计划从水路进攻策应王全斌。 凤州方面,那就更重视了,派了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崔彦进为副都部署,枢密副使王仁詹为监军,统禁军步骑两万,支援王全斌。 要知道此时的大宋是没有人当点检的,也就是说禁军三帅中除了韩重赟这个殿帅,步帅和骑帅可是都派过来了,都归王全斌节制,这不可谓不重视了。 不过呢,这兵力确实是不多,崔彦进和刘广义各自带了两万禁军,王全斌的忠武军本身也有个四万来人,就算关中一点兵力不留,满打满算也就是八万来人而已。 而后蜀的兵力,保守估计应该也在十万以上,还有那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当年姜维仅凭三万人就把钟会的十余万大军托了个欲仙欲死,如今凭八万对十万,说实在的,是真少了点。 可是赵匡胤没办法,他不敢再派更多的人了,谁知道这一战得打多久啊,蜀道难,可不光是进去难,出来也不容易啊,万一他派出大军在蜀道上打的正过瘾的时候契丹兜头盖脸的给他来一棒子,他的兵出都出不来,老巢开封搞不好都得丢了。 也正是因此,后蜀方面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皇帝孟昶和枢密使王昭远就差放礼花庆祝了。 之前说过,孟昶一直不服啊,他的亲军,那是叫破柴军的,柴荣的柴,他的枢密使王昭远就更奇葩了,成天拿自己跟诸葛亮比,整日里叫嚣着他也要六出祁山北伐中原,与大宋一决胜负,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这么些年一直没能让他得偿所愿,证明自己,现在宋军居然主动跑过来送死,哈哈,这岂不是天助我也? 孟昶任命他为西南行营都统,这货喝多了之后放话道:吾此行何止克敌,当领此二三万雕面恶少儿,取中原如反掌儿。 这特么神经病,二三万人就要取中原。 与此同时王全斌也放出了狠话,“川蜀若在天上,固不能到,若在地上,到既扫平矣。” 这些大局本跟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赵匡胤派出的阵容实在似乎太强,连曹彬都只能当一路偏师的监军,自己肯定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可一条特别奇怪的命令,却让他眉头紧锁。 令,秦州都监孙悦,归西南转运使卢多逊节制。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古怪的军令 莫名其妙的一条命令,实在是太奇怪了。 从大局上来说,西南方面的绝对领导无疑是王全斌,从小局上来说,新军的直属领导也应该是崔彦进,就算单纯从他个人来说,他的领导也应该是监军王仁詹啊。 卢多逊按说应该是秦州的权知州赵光美的领导才对啊,当然,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赵光美能给卢多逊脸才怪呢。 隐隐的孙悦就觉得哪好像不太对,但是好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等孙悦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回到秦州之后,韩崇训二话没说直接就把他给放倒了,这可怜的孩子,明明说好了是三兄弟一起闯天下,结果就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关键那俩还立下了大功。 明明走之前说好了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回来,结果再回来时已经将近小半年。 若不是李沆勉强算是得力,不但做好了本质工作帮赵光美做好了秦州的政务,还帮着他参赞了不少的军务,他都快被军改这点破事儿给逼疯了。 孙悦笑着解释道:“我这不也是帮着新军开拓业务么,军委在关中一代足足批了六个水泥厂,需要用工数万人,你这军改工作不是好办多了?” “呵呵,你们俩在西北吃肉,好家伙现在都拿你们跟班超裴矩相提并论了,结果连跟骨头都没给我留,合着还得谢谢你们喽?” “嘻嘻,别生气么训哥儿,那河西走廊上的事儿都是虚的,后蜀的战功多实在呀,这才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呢,我跟你保证,伐蜀有功我不跟你抢了还不行。” 韩崇训无语地看着他:“我是指挥使,你是都监,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告诉告诉我什么功劳不是咱们俩一块分。” “哈哈,这个……外边的天,是真蓝啊,对了训哥儿,我给你带礼物了,我媳妇不是骑走你一匹青海骢么,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上好的青海骢二十匹,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的亲随的,至于你,嘿嘿,传说中的汗血宝马,送你了,够诚意了吧,归义军给朝廷的,一共就三匹,两匹进京,一匹给你送来了,消气没?” “你给我滚一边去,少转移话题,三大王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知道,他可能还得浪一段时间。” 韩崇训无语地道:“你们俩还能不能分得清哪头轻哪头沉了,啊?下个月崔帅就要率军过来了,就作为前军先锋驻扎在秦州,结果咱们秦州的知州却没了,到时候谁招待?人家跟我老子是平级的,三大王不在还怎么镇得住场面?失礼不失礼?” 孙悦无所谓地笑道:“他要是挑理就让他有本事去找三大王去啊,跟咱有什么关系,咱一当小兵的,服从命令听指挥,让干啥干啥呗。” 韩崇训苦笑一声道:“正要跟你说这个呢,你说,咱听谁的命令?” “啥意思?” “咱这新军,三千多是咱自己的老班底,从京中跟咱带出来的,剩下的将近七八千人都是原来的忠武军整编的,到时候崔帅来了,万一他跟王老将军有什么地方冲突了,咱到底听谁的?原来三大王在,咱们是想听谁的听谁的,本来咱也是殿前司,算是身份特殊,谁也不太指使得动,多少还能有一定的自主权,可现在没了三大王,咱特么就是俩婆婆中间的那个儿媳妇呀!” 孙悦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一块,一时间也是没了主意,问道:“你爹没给你写封信,给个指导思想啥的?” “写了,我爹啥都没说,就让我听你的。” 孙悦也没了主意,只好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崔帅和王老将军也未必就会不和,真要有什么矛盾,尽量不去掺和就是,实在不行,那就大事上听王老将军的,小事上听崔帅的。” “那,卢多逊呢?” “啊?” “转运使卢多逊,圣旨里特别写了一条说让你归卢多逊节制。” “你是说,他会和两位将军的意见相左?他凭什么?区区一个文官,连枢密院的编制都没有,凭什么在这种国战上指手画脚?他不就是负责运粮运补给的么。” “他如果真的只负责运送补给,特意加的这一条还有什么意思呢?唉,反正我是懵了,打个仗而已,咱头上仨领导,如果王仁詹跟王老将军再闹出点什么事儿来那就是四个,我特么脑子都大了。” 孙悦也没强到哪去,前世看史书的时候就光看个热闹了,设身处地在其中才知道事情有多复杂。 按说这种军事行动中掺杂政治势力乃是大忌,可是这世上,哪又来的跟政治无关的军事呢? 四个领导中,崔彦进和王全斌分别代表着禁军大佬和地方半军阀,都是老大中的老大,这没什么可说的,而王仁詹的背后则应该就是代表着赵普了,那赵普的对手么,自然就是赵光义了。 谁不知道,卢多逊现在是赵光义的头号马前卒,按说这种军事上的事儿,应该没有赵光义说话的份的啊,可人家不但来了,还拥有节制自己的权利,这未免太诡异了些。 所以眼下这局面,要么就是赵匡胤老糊涂了,乱派人,要么就是,这其中有什么东西他不知道,而且是足以影响此战胜负走向的大变数。 孙悦对此是百思不得其解。 结果仅仅几天之后,他就再不用思了,因为,转运使卢多逊,居然亲自屈尊降贵,跑到他们秦州来了,没等孙悦他们摆下酒宴给他接风洗尘,这位转运使大人一张口,一条啼笑皆非的命令把他们都给整懵了。 令,秦州都监孙悦,带两千人,随他去金州,征调民夫?押送粮草? 韩崇训仗着自己有个当殿帅的老爹当场都摔杯子了,怎么个意思啊这是,拿我们当三线部队用呢?拿我们当厢军用呢?老子是精锐好不,老子是要打前锋的啊! 当天晚上,他们的新军答应就炸了,在后方押运粮草固然安全,说实在的那剑门关如果真要去爬,那根本就不是人打的仗,可是他们是精锐啊,精锐自然有精锐的脾气,往好了说那叫荣誉,往实际里说那就是战功、就是金银财宝,先锋固然危险,但事后先锋赚的也多,他们的这些新军中,原来从开封来的,那都是殿前司的精锐,后来在秦州本地政变的,那也是忠武军的精锐,天生就应该是要打先锋的。 于是当天晚上,卢多逊住的地方就被围住了,大有今天不给个合理说法,丫就弄死你的意思。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作死 将士们将卢多逊围了要揍他,孙悦当然不能让这事儿真的发生,废了好大的劲才安抚住。将卢多逊恭敬地请下去休息,孙悦开始分析问题,可惜却百思不得其解。 连普通大兵都看得出这里头有鬼,绝对又是一次政治绑架军事的破事儿,当兵的就没有不烦这种事的,孙悦一般倒是对此颇为理解,毕竟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么,可是连他都搞不明白的政治意图,这就很说不过去了。 当天晚上,都没等孙悦来得及做什么,韩崇训一封诉苦信就进了凤州,痛斥卢多逊的无耻行径,请求都部署大人为他们新军做主,而王全斌收到信之后却一连两天没有丝毫动静。 要知道王全斌也迷糊啊,这个所谓的转运使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人家能从后唐李存勖时代一直混到现在都混的好好的,自然不可能是遇事莽一波的武夫,什么事儿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绝对不会轻易决断。 王全斌不吱声,卢多逊也不走,孙悦和韩崇训两人索性静观其变,纷纷‘病倒’,既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就这么晾着,卢多逊看起来也不急。 然后没几天的功夫,崔彦进也到了。 王全斌先是在凤州摆酒,招待崔彦进和王仁赡等禁军将士们,这样的酒宴以孙悦现在的级别来看已经有资格参与了,他和韩崇训可以对卢多逊失礼,但王全斌和崔彦进却是绝对不敢惹的,因此这病自然也就装不下去了,备了马轻骑赴宴,卢多逊笑呵呵地跟着他们,对他们突然康复这事儿也并不多问。 酒宴上,王全斌和崔彦进互相吹捧,自不去表,比较令人轰动的,是崔彦进所带过来的,赵匡胤的约法三章。 第一,后蜀军的将校都是北方人,如果有心归中原愿意当向导投降的,一律优待。第二,大兵入蜀之后不许砍桑树,不许挖坟,不许随意的打人伤人。第三,朝廷只要后蜀的兵甲粮草,其余如金钱布帛等物,统统归攻蜀将士。 满屋子的文武听了这所谓的约法三章,尤其是第三章之后顿时就闹哄哄的乱起来了,后蜀承平三十几年啊,天府之国啊,说一句不夸张的,现在的成-都如果单论繁华的话,甚至还是在开封之上的,这得有多少钱啊。 干完这一票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啊。 而王全斌则借着酒劲,当众许诺道:“兄弟们,官家仁义啊,他这是把整个后蜀都赏给咱们了啊,哈哈哈,回去都给小的们打打气,本帅在此答应你们,过了剑门之后,所有的城池,尽屠之。先拔剑门者,准其部屠成-都,十日!” 哄的一下,满堂的各级军官全在放声大吼,感觉屋顶都快被掀起来了,没有一个人反对,全都在嗷嗷叫着在争当这个破剑门的先锋。 孙悦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坐在一群人中间在喝酒,仿佛有那么一个瞬间,这满屋子的骄兵悍将,都变成了一头头择人而噬的饿狼,他们在渴求着那剑门关之后,新鲜而多汁的血肉。 这让孙悦的后脖颈子有点发寒。 回头瞅了眼卢多逊,却见这位爷闭目养神,好像个泥人一般,见好半天都没人说话,孙悦终于忍不住了,一咬牙,就站了出来。 “下官斗胆,请大帅收回成命。” 因为大殿上闹哄哄的很乱,所以孙悦的这句话,是喊着说的,而当他说完之后,整个屋子都静了。 韩崇训都吓傻了,一个劲的在身后拽孙悦的衣角,孙悦却轻轻的把他拔到了一边,不去管他,径直地走到了大厅的正中间,深深的一礼,然后又一字一顿地道:“下官请大帅,收回成命。” 王全斌闻言也放下了酒杯,嘴一咧,轻轻道:“小娃娃,你可知你这是在和谁说话。” “回大帅,下官以为,屠城之举,与官家的第二条约法不和,我大宋兴仁义之师吊民伐罪,如果一路屠城,那跟野兽有什么区别?据我所知,三十年前的耶律德光入开封时,也曾下过不许屠城的命令,难道我大宋打的是自己人,却连契丹都不如么?” 王全斌眯眯眼道:“本帅打仗时,你个小娃娃的祖父都没出生呢,怎么,你这是在教我打仗么?” “不敢在大帅面前班门弄斧,但是大帅,沙陀人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当今天子,不是沙陀皇帝,官家要的不仅仅是马上得天下,更要治江山之德行,故请大帅,三思啊。” “孙悦!大战在即,你可知,你这是在扰乱军心?本帅乃西南都部署,无需请旨,现在就能斩了你,我知道你是赵普的弟子,而且深得官家器重,但,本帅活到这个岁数,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你想在大战之前祭旗么?” 说着,王全斌狠狠一拳抨的砸在了桌上,堂下胆子小些的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孙悦也是心中一苦,一时间倒有些后悔将赵光美放到夏州去了,如果他在这,自己怎么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可是现在说这么多都已经没用了,无奈之下,孙悦只得继续头铁。 “大帅若想杀,后蜀百万余户汉家子孙皆如羊羔,也不多下官一个了,但下官既然在大帅的帐下效命,就有劝谏之责,只要下官还未死,就一定要说,请大帅,收回成命。” 王全斌都被气乐了,他之前对孙悦的印象其实还挺好的,但这会也是骑虎难下,一个统帅最重要的是什么?威严啊! 王凯则在这个时候突然冲了上来道:“祖父息怒,悦哥不是存心惑乱君心的,请祖父法外开恩啊。” 说着,王凯还一个劲的去怼孙悦。 韩崇训也站出来了,“大帅息怒,悦哥儿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心太善了,不懂军事,您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韩崇训还狠狠踹了孙悦一脚:“还不赶快给大帅认错,大帅当面,有你说话的份么?” 孙悦叹息一声,却依然坚持着朗声道:“下官就是这个意思,还请大帅三思,若大帅真要杀人,便从下官开始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打太极的大佬 从孙悦的本心来想,王全斌显然不是什么坏人,恰恰相反,老将军这一辈子,绝对担得起忠义二字,五十年前李存勖死的时候,身边只有十余人,其中就有他和符彦卿,是王全斌给他收的尸。 或许他没什么太高深的政治智慧,但他这一辈子,至少保证了地方永远服从中央,他和韩崇训来秦州分他的兵权,人家也基本上保持了克制,没安排什么障碍阻挠他们。 要知道,这五十年里他其实有太多次割据一方的机会,就说赵匡胤黄袍加身的那时候,他如果趁着赵匡胤立足未稳之际,直接出兵把潼关一占,就足够大宋难受个十年八载了。 残忍好杀,这算是缺点么?将军哪有不杀人的呢。王全斌在军中的口碑可是宽仁两个字,当然,这是指他对将士们宽仁,对待敌人,他已经习惯了像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 简单来说,这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五代名将,地地道道的沙陀人将领,可是赵匡胤想开创的,却是个江山永固的盛世,这个时候,老头就有点跟时代对不上了。 老头也是真有点气坏了,被孙悦这么怼,他也是真有点下不来台,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已经不用再给任何人面子了,包括赵普的,甚至也未必就不包括赵匡胤的,又跟孙悦对视了一会,见孙悦目光坚定,似乎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一咬牙,就真的打算把孙悦拉下去乱棍打死。 当然,如果本书就这么烂尾掉,那孙悦就真成了二货了,王全斌确实有资格倚老卖老,但别人却不行,关键的时刻,该说话的人还是说话了。 却见监军王仁赡轻轻的伸出了手,笑眯眯地道:“王老将军不要生气么,孙悦乃是都监,作为文官,提出些非议,这也是他的职责之内么,不过是心疼后蜀的百姓涂炭而已,怎么算,应该也算不上是影响军心吧。” 这王仁赡乃是枢密副使,赵普的嫡系,所以虽然他心里已经因为孙悦的不懂事儿而骂娘了,但行动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王全斌砍了他的,否则他这监军不就成了摆设了么,孙悦是枢密院的人啊,是赵普的徒弟,是官家所看重的俊杰啊。 王全斌闻言冷冷的回过头瞅了他一眼,看得王仁赡心里直发毛,不顾却依然躲躲闪闪的跟王全斌在对视,因为紧张还嘿嘿笑了两声。 监军么,毕竟是代表着天子的,碰上主帅弱势一些的甚至还能夺主帅之权而代之,比如他的前任,同样以枢密副使身份监军的李处耘,不就活生生把慕容延钊给气死了么?嗯……虽然他的下场也是挺惨的,而且巧的是,就折在了台下那个少年人的手里。 王全斌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连监军的面子都不给了,只好阴沉地道:“莫非,王监军您也是这个意思?” “这个么……哈,孙悦刚才说的,多少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么,官家的三条约法中,第二条,可是明确规定,不许砍桑树,不许挖坟,不许打人伤人的。” “那官家还承诺说钱财布帛尽归将士呢!老子屠城时不砍桑树不挖坟不就是了,不打人不杀人,后蜀的百姓就会自发的把钱帛给将士们送上来?” “这个么……我觉得可以试试,派人将百姓的钱财收上来就是了么,如此,才不会违背官家的第二条约法么,我听说北汉那边就是这么对待契丹人的,把钱给够,契丹人就不杀人了,毕竟将士们带的走的也就是些细软,真屠城,也未必就能比这样强多少。” “哈,那除了钱帛以外呢?” “这……” 王全斌闻言也不太敢说了,一来他虽然是监军,可资历上差的实在是有点太远了,而且李处耘的前车之鉴在前,他也不太敢头铁。 二来么,这事儿他拦着多少是有点得罪人的,得罪全军将士,这是个相对圆滑的主,说实在的孙悦这时候还真有点怀念李处耘了。 如果是李处耘的话,这会或许就已经拍桌子怼回去了,而他么……则是用一种近乎于求救一样的眼神在瞅崔彦进。 钱财以外是什么,王全斌没说,但谁都明白,女人呗,这屠城么,抢钱只是一半的目的,女人才是另一半的目的,男人么,永远都是差不多的生物,兽性起来之后永远也不能指望他们比畜生能强得到哪去,至少在革命军以前,这世上就没出现过又能打素质又好的军队。 要知道这些忠武军的将士有许多都是没老婆的,一年到头也就攒点钱逛一逛窑子,还舍不得玩好的,现在整个后蜀的女人都可以任他们予取予求,想玩谁玩谁,想怎么玩怎么玩,你这时候拦着这个,人家还不恨死你啊。 崔彦进收到王仁赡的眼神,一时间也有些无语,他也觉得王全斌这命令有点不地道,屠城这种事儿他不反对,事实上这种事儿他也没少干,但一般都是为了激励、发泄、震慑,可王全斌为了屠而屠,似乎也确实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在他想来,破剑门者屠绵阳,那是应该的,发泄么,可傻子都知道,伐蜀伐的就是剑门关,只要剑门关一拿下,剩下的地方就可以一路投降了,人家都投降了你还屠城,是不是有病。 可是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他是个军人,他是侍卫步兵司都指挥使,是禁军三帅之一,他能带头反对这种给将士们发福利一样的命令么?军心还要不要了? 一般来说,这种事不应该是主将和监军唱双簧么,不应该是老子非要屠,你死活拦着不让,最后看在你身后站着官家的份上老子‘悲愤’的忍了,当着大伙的面骂你两句,然后该干啥干啥么? 你特么一个文人监军要军心干毛啊,监军不就是用来让将士们骂的么! 所以王仁赡这么一递话,崔彦进也懵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孙悦抬头看了看两位互相打太极的大佬,一时间也是郁闷的要死,尤其是瞅王仁赡极其的不爽,活该你特么战后被曹彬给反骑在了头上,就特么这么点担当,你监个屁的军啊。 不过这两位有一个态度确是一样的,那就是都在替孙悦求情,毕竟孙悦也算是朝廷派来的人,王全斌就坡下驴也就算了,只是这屠城与否,却是被搁置下来了。 孙悦也意兴阑珊的随意朝他们仨拱了拱手,就出去了,他又不是真的二愣子,他引子都给王仁赡抛出来了,可人家接不住,他有什么办法? 或许,后蜀这点破事儿真的还会如历史上一样的重复上演,孙悦也只能说,老子尽力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止戈为武 伴着凄凉的月,晚风呼呼啦呼呼啦的从他脖颈后面吹,孙悦觉得心里有点苦,在池塘边上一圈一圈的散步。冷不丁的感觉身上一沉,回过头发现是韩崇训追上来了。 “我没事。” “悦哥你别难过了,咱们人微言轻,决定不了这种层面的大事,咱管好自己就行了,到时候不管别人抢不抢,咱们新军都不抢就是了,那王帅不是说破剑门者屠成-都么,到时候咱们把剑门关给打下来,然后咱去把成-都占上不屠。” 孙悦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这跟湖-南的那次不一样,这一次是有主帅的命令,将士们名正言顺,而且你手里那点新军整编不久,大半都是原来的忠武军,他们身上的沙陀人习性太重,对王老将军也很敬重,到时候所有人都乱抢,咱们还能镇得住他们?” 韩崇训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所谓安慰的话,大部分其实都是些自己都不信的话。 而且说实在的,韩崇训并不是特别理解孙悦的坚持,因为本质上韩崇训也是个武人,而且在事前,除了孙悦也没人知道川蜀的屠城屠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比如很有名的一件事,王全斌传回京城一张地图,询问是否继续往南打,赵匡胤一把玉斧砍在地图上的大渡河上,说了句此外非吾有也,从此后这片中华故土就再也跟大宋没关系了,若干年后出现了一个叫大-理的政权。 后来宋朝的文人大多都将这归功到赵匡胤本人的仁义上,这事儿还挺有名的,大部分了解宋史的人都知道,但这真的是因为狗屁仁义么?当然不,因为特娘的后蜀不静,赵匡胤不敢打啊! 王全斌确实是把后蜀给打下来了,却是一个遍地焦土的后蜀,短期来看他用了两年才压住了川蜀境内此起彼伏的起义,长远来看,拖拖拉拉的直到真宗赵恒时川蜀都起义不断,大名鼎鼎的王小波起义就是给王全斌擦的屁股。 川蜀的人,都快被大宋的几代皇帝杀光了。都说大宋仁义,但这个仁义,却是绝不包括川蜀。 想了一会,孙悦对韩崇训道:“训哥儿,这次伐蜀,咱们不当先锋了。” 这回换韩崇训愣了,“为什么?咱们驻兵秦州,本就是按先锋给咱安排的啊。” “不为什么,我的新军,绝不做屠杀平民之事。” 韩崇训眉毛拧成了一团:“就因为这个?咱不干,别人也会干,咱们自己干多少还能有分寸一些。” 孙悦苦笑,“屠城这种事,哪还有什么分寸可言,别人谁屠我不管,我不想自己手上沾无辜之血。” 韩崇训怒了:“这特么什么歪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那么怕沾血你还当什么都监,打什么仗,这特么是国战!你知道错过这次机会还要等多久?” “我是都监,现在我决定,新军向后。” “哈?我还是指挥使呢,新军战时听指挥使的,这是你定的,我现在就去向崔叔叔请战,看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孙悦瞅了他一会,突然笑了,道:“你别折腾了,咱们当不了这个先锋,或者,我分一半离开,你自己去当也行。” “啊?为什么?” “因为,我要去帮着卢大人运送兵粮。” 韩崇训瞪大了眼睛,足有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良久才道:“你,说,什,么?” “君命难违,我这也是奉命行事,我累了,先休息了,你如果要争这个先锋,你自己随意就是。” 说着,孙悦抬起腿来就走了,而韩崇训,则在后面死死地瞪着他。 孙悦也不知这一瞬心理到底在想些什么,虽说别人的军队里指挥使和都监成天吵架,但他和韩崇训却是头一回,而且他知道这次韩崇训真的是气了,他感觉心里有点堵得慌。 韩崇训当然也没什么错,这种灭国之功,一个武人一辈子也碰不上几次,他不愿意放弃也是应有之义,想想当初在朗州,人家毅然决然的陪着自己疯,把李处耘都给绑了,眼下自己却因为这种事情跟他吵,这貌似确实是有点不仗义了。 可是,不这么做,他过不来自己心里的槛。一时间,他心里也迷茫了,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明白自己的坚持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就像韩崇训说的,人家上面这么定的,你个在下边的,干不就是了,任性给谁看呢? 要怪,也应该怪那个不作为的监军吧。 这特么的,真都不如让李处耘过来呢。 “怎么?想不开了,还是良心上过意不去,感觉对不住自己心里的底线了?” 大半夜的身后突然响起这么个动静,吓了孙悦一跳。 “卢大人?” “呵呵,不用客气了,你‘大病初愈’,小心着点。” 孙悦一时间有点尴尬,只得道:“卢大人见笑了” “你知道么,不过我来之前,二大王特意叮嘱过我,说你孙小相公虽然志在功,但骨子里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你跟那一屋子杀才,天生就尿不到一个壶里面去。” 孙悦闻言苦笑,一时间居然也不知如何作答。 “孙悦,承认吧,二大王看的不错,你就是个文人,安邦治天下,上佐君王下活百姓,才是你的路,枢密院,其实从来都不是适合你的地方。” “离开枢密院?把头埋在沙土里,就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么?我读圣贤书,除了忠孝节义之外,更看到了担当二字,如果不是这两个字,我何必这么折腾?卢大人,我说凭我的本事,混吃等死也能在三十岁之前入朝为相,你信么?” “我确实是讨厌杀人,但是我相信,枢密院不仅有杀人之刀,更有活人之剑,武字怎么写?止戈为武!我辈读书,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离开枢密院,埋头于案牍文字之间,沉浸在朝廷斗争,勾心斗角之间么?” “你知道么卢大人,有史以来所有帝王里,我最崇拜的就是当今官家,这不是拍马屁之言,跟唐太宗相比,或许他确有不如,但改朝换代而不杀人的,此前还从未曾有过,我相信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了,大宋开国近五年,官家的手中却没沾一滴的血,官家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止戈为武,我相信,这才是官家所坚守的道,这,也是我要坚守的信念,不管多难,我都要坚持下去,这,也是我的道!” “呼,谢谢你卢大人,我刚才感觉挺迷茫的,现在,突然还坚定起来了呢。过两天我就去跟着你征调民夫,不过我绝不离开枢密院。”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先锋中的先锋 领了两千多人,孙悦在金州特别无聊的在跟一大票的乡兵、民夫在侃大山,乡亲们都觉得,孙小相公真有意思。 但孙悦自己却觉得,太没意思了。 之所以只领出两千来人,是因为他跟韩崇训决裂了,韩崇训领着剩下的一多半冲在了前面,他则领着他这一小半在后面‘心甘情愿’的在服务大家。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辅助工作一般都是准备在大军开拔之前的,所以战事虽然还没正式打响,但孙悦的共同工作却已经展开的有条不紊了。 具体工作包括:征调粮草,给民夫们编组,安排民夫们运粮草,修桥铺路……去特么的吧,孙悦直接甩手交给了下面人,他自己的全部时间则用来跟民夫们吹牛哔。 “上回说到,郭靖练成了降龙十八掌,把那梁子翁打的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因为实在无聊,孙悦居然想起了他爹的老本行,说评书,可是他作为一个长于互联网时代的新青年却是没听过那么多单田芳刘兰芳的,那怎么办呢?他索性啊,讲起了射雕。 这他熟啊,小时候小说看过三遍,各种版本的电视剧加一块看过三十几遍,瞎编乱造也能记个大概,至于背景问题,将铁木真换一下变成石勒,南宋变成东晋,金国变成匈奴前赵,妥妥的除了人名需要改一下之外毛都不用变。 从这一点上来看,历史总是多么惊人的相似啊。 当然了,孙悦也是有一点小私心滴,他知道慕容嫣喜欢这种狭义的故事,于是命人将他说的内容全部都整理成书,快马给慕容嫣送去,这在他的理解里,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情书。 至于慕容嫣会不会把自己理解成华筝,然后同意他去寻找自己的蓉儿,那绝不是他的本意。 但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那些普通的百姓们对射雕的喜爱居然一点也不输孙春明所讲过的那些正经评书,很快就引起了轰动,说书人蜂拥而至,再一股脑的散开各自润色之后,很快就将故事传遍了关中各地,不少的将士刀法阵法箭法都不练了,成天比比划划的钻研绝世武功。 比如王凯,这货本来也是个文官,居然也跟着自己过来了,孙悦那天去找他一块吃饭,只见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手掌扫到面前一棵松树,喀喇一响,手就脱臼了。 “悦哥儿啊,你来看看我这招亢龙有悔,是哪练的不对,怎么就打不出威力呢?” 孙悦白了他一眼,这智商,也就懒得跟他解释什么了。 “对了,卢大人找你。” “哦。老头估摸着是来催更的,我看看去吧,一天天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没打赏哪来的加更。” 果然,只见卢多逊摆好了茶,异常热情的招呼孙悦坐下,然后道:“孙悦啊,哈哈哈,快来快来,昨晚上老夫想那剧情可是想了一整天啊,快说说,那认贼作父的杨康,后来怎么样了?” 孙悦翻了个白眼,他跟卢多逊相处了这么多天也熟了,不悦地道:“老卢啊,您说您好歹也是个转运使,地地道道的封疆大吏,将来那是要当相公的,眼下前线摩拳擦掌的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您不操心粮草补给,成天跟我这催更一个破评书,你蛋疼不蛋疼啊,就不怕辜负了皇恩?” 卢多逊笑笑道:“那怎么能说是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呢,是已经打起来了,喏,这是王全斌刚送来的战报和命令,他在兴州与后蜀的先锋大将韩保正交战了。” “哦?看来是赢了?” “哈哈哈,何止是赢,简直是大胜,滚汤泼雪一般,韩保正被生擒活捉,两万多的敌军全军覆没,将后蜀经营十几年的兴州防线连根拔起,现在已经全军压向剑门关了。” “所以,老卢你的意思是说,王老将军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一路凯歌已经到了川蜀门口了,而你不但不去琢磨着怎么保障粮道,反而过来跟我催更?” “呵呵,你知道兴州城缴获了多少军粮么?别吓着你,七十万,斛!我特么还运个球的粮道啊!你说那孟昶是不是缺心眼,这简直是在给咱们送礼啊,还有那韩保正也是个废物,打不过也就算了,他连几天的功夫都坚守不住,输之前也不说放把火把粮食给烧了,这下整的,咱们的工作好像完全都没必要了呢。” 孙悦一时也有些吃惊,七十万斛粮食,这特么疯了?换算成现代单位的话,大概就是四万吨左右,王全斌就算关闭了粮道,这些粮食也够他们吃个大半年的了,孟昶长了个猪脑子? 得,这下他们这后勤工作算是彻底的没啥意思了,因为人家王全斌已经不需要后勤了。 “所以,这就是你不干正事儿跑来找我催更的理由?” “不,正因为咱们马上就要干正事儿了,所以动手之前,我要给自己过个瘾。” “啊?啥正事。” 便见卢多逊珍而重之的从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根特别漂亮的金属管。 “你爹说,只要你看到此物,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艹!” 孙悦直接就懵了,然后熬的一下就吓的跑门外去了。 开什么玩笑啊,他老爹在大宋玩雷管?他就算再怎么文科男,也知道这玩意是要用硝酸甘油的吧,就大宋这化学底子,这不扯呢么。 所以孙悦很快就判断出,这特么是一根没用硝酸甘油,或者说硝酸甘油纯度不够,所造出来的雷管半成品,也就是传说中,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简单理解的话,诺贝尔他们一大家子都是被这玩意炸死的,最后就剩他自己一个命好,把成品给鼓捣出来了。 这是玩命啊!用特么人命造,然后再用人命去用! “看来你是真的了解这个东西,那就好了,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二大王的意思是,从王全斌他们抵达剑门关那一刻起,军事上我就改听你的,我这次带来了大概有一千根,够用么?” 孙悦点了点头:“所以,我特么不但不是干后方的,反而是……先锋中的先锋?卧槽你早说啊,你早说我把韩崇训拉来啊,我特么也不会打仗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都不咋地 “轰~~” 又一声爆炸,伴着鬼哭狼嚎的惨叫,两个民夫永远的失去了他们的腿,还有个倒霉蛋直接挂了。 这已经是今天来第六次事故了,这要是在后世,谁家修路这么玩,你就是有个前三排的爹恐怕也不好使,但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眼神中都毫无怜悯,孙悦还得亲自催促着民夫们加快加快再加快。 慈不掌兵,这也是战争的一部分,战争又哪有不死人的呢。 只是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孙悦的眉头还是皱的紧紧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卢多逊笑道:“怎么了?心疼那些被炸死的民夫?”、 孙悦摇了摇头:“危险性我都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凡是炸死炸伤的,也都会享受朝廷的烈士抚恤,相比于一场国战来说,死这么点人已经是上天之德了,我在想,王老将军那边,真的不用去传个信么?” 卢多逊笑道:“起码路通之前,没这个必要。” “可是……可是他们在攻打剑门关啊!既然我们已经可以绕过天险了,为何还要让我大宋的将士平白丢了性命?” “此言差矣,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若是剑门关上的势头弱下,被后蜀军察觉到了我军的作战意图,甚至发现了我们,岂不是要因小失大?” “卢大人说这话,不觉得自欺欺人吗,王老将军是什么人,如何虚实相和,如何误导敌人,人家不比咱两个文人明白?说白了不就是为了抢功么,我不反对抢功,可是,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这破蜀第一功肯定是咱们了,您又何必还遮遮掩掩的呢?为了这份所谓的破蜀第一功,要搭上多少大宋儿郎的性命?” 卢多逊沉默了一会道:“我记得之前因为屠城的事儿,你跟王老帅很不愉快,好悬没杀了你,怎么,还没看清文武之别么?” 孙悦也激动了,“这是谈论文武之别的时候么?我跟王老将军的争执,不管谁对谁错,本质上争的都是国事,都是出于一片公义之心,可现在咱们算什么?为私心而枉顾将士性命!这样的功劳,简直可耻!” 卢多逊不吱声了。 “卢大人,您知道什么是栈道么,那是先人们在本来无路的悬崖峭壁上,硬生生的往里面凿上铁钉子,再铺上木板连上铁索,于无中生有处,用生命铺出来的一条路啊,那是一寸栈道一寸血啊,您知道崔帅现在在干什么么?他在将后蜀一把火烧干净的栈道重新铺上,在战场上咬着刀子顶着枪林弹雨的铺!然后咱么在这心安理得的炸山?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孙悦却是越说越来气,他这两天都快被憋坏了,既然雷管早就在手里了,为什么一直到人家王老将军都打到剑门关下了才告诉我?早干什么了? 为什么如此神器不能交给王老将军去用,哪怕退一万步,为什么不能交给崔彦进去用呢?人家才是专业的啊!你一个转运使,我特么一个都监,好端端的搞特么什么意外惊喜! 可是呢,任凭孙悦说破嘴,卢多逊就是不为所动,说什么也不愿意去给王全斌传个信,只是一个劲的说等路通了之后去通知他,要以大局为重。 什么狗屁的大局为重,不就是文武之争么,不就是赵光义想要军功么,不就是因为在你们这些文官眼里,士兵的命不是命么。 卢多逊的良心痛不痛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的良心是挺痛的,甚至还有一点迷茫。 相比于残忍嗜杀的王全斌,那么,自私自利的卢多逊以及他身后那个不懂战事的赵光义,又能强到哪去呢?文,武,哪个是对的? 或者说,都特么不怎么地。 那么,一个国家,到底是由文人执政好呢,还是武人执政好呢?这跑题了,也不应该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儿。 孙悦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要求民夫们尽量快的去开辟道路,炸开一座又一座的山,他知道,他这边推进的速度越快,王、崔二人手里无辜枉死的将士就越少。 ………… 剑门关下。 王全斌带着宋朝的伐蜀大军,在剑门关下吃着从兴州城下抢来的后蜀军粮,一时间心头也是颇有些踌躇满志。 只是抬起头来一瞅那巍峨的城关,老头子难免的还是有点头晕目眩,唉……钟会啊钟会,难怪你攻不上去呢,这特么实在也太险了啊,就算山上面的是一群猴子,往下面扔两块转头也能砸死人啊。 没办法,他是真的没办法,怪不得那邓艾要从山上往下滚着玩呢,要不是特么的有了前车之鉴,后蜀肯定会有防备,他都想带着人再滚一遍了。 王昭远手拿铁如意,俨然一派诸葛武侯再生的气度,对着山下那顶着枪林弹雨在抢修栈道的崔彦进部是颐指气使,冲着左右笑道:“大宋的这些北方佬,简直是太不会打仗了么,这不是蛮干么,一点策略都没有,可怜我一身武侯在世的才学,哎呀,无处施展,实在是无处施展,这样的仗,哪里用得上我么。” 边上有那溜须拍马的人奉承道:“那是,都说那崔彦进乃是大宋的军中第一猛,依小的看,猛则猛矣,但实在是愚不可及,他这样做,除了能耗费咱们弓箭之外,实在是看不出半分用处,您看您看,那宋军多蠢啊,咱们还没放箭,他居然就自己掉下去了,可怜哦。” 话音落下,后蜀的将士们一起哄笑。 是啊没错,这在王昭远他们看来,宋军哪里是来打仗的,这不就是来找死的么? 笑到兴起,王昭远屹立在剑门关上,却并没有选择下令全军放箭,而是淡定的找了个位置,找了个正好在宋军正上方的位置,脱下了裤子,露出了小鸟,哗哗的一杆,尿了下去。 后蜀的将士们更是哄堂大笑,要知道他们之前在剑门关之前的兴州,那一战输得实在是太过于凄惨了,心里也都憋着气呢,现在守在了固若金汤一般的天险上,那还不能让他们放肆放肆么? 于是,上面的后蜀将士有样学样,纷纷全都脱下了裤子,一二三,开火。 顺风一吹,骚臭满山,正叼着刀子手脚并用带头在前面仆木板的韩崇训被正好一杆焦黄焦黄的尿液淋了个满头满脸。 韩崇训那叫一个气啊,气的肺都快炸了,好你个后蜀啊,你居然敢这么欺负你爷爷,不就是仗着天险么,行,你们给我等着,只要我翻过了这座山,来到了你们的面前,今天老子所受的委屈,我特么一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我要让后蜀,鸡犬不留! 第二百八十八章 遭遇 “轰~~” 又一声爆炸,伴着鬼哭狼嚎的惨叫,两个民夫永远的失去了他们的腿,还有个倒霉蛋直接挂了。 这已经是今天来第六次事故了,这要是在后世,谁家修路这么玩,你就是有个前三排的爹恐怕也不好使,但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眼神中都毫无怜悯,孙悦还得亲自催促着民夫们加快加快再加快。 慈不掌兵,这也是战争的一部分,战争又哪有不死人的呢。 只是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孙悦的眉头还是皱的紧紧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卢多逊笑道:“怎么了?心疼那些被炸死的民夫?”、 孙悦摇了摇头:“危险性我都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凡是炸死炸伤的,也都会享受朝廷的烈士抚恤,相比于一场国战来说,死这么点人已经是上天之德了,我在想,王老将军那边,真的不用去传个信么?” 卢多逊笑道:“起码路通之前,没这个必要。” “可是……可是他们在攻打剑门关啊!既然我们已经可以绕过天险了,为何还要让我大宋的将士平白丢了性命?” “此言差矣,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若是剑门关上的势头弱下,被后蜀军察觉到了我军的作战意图,甚至发现了我们,岂不是要因小失大?” “卢大人说这话,不觉得自欺欺人吗,王老将军是什么人,如何虚实相和,如何误导敌人,人家不比咱两个文人明白?说白了不就是为了抢功么,我不反对抢功,可是,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这破蜀第一功肯定是咱们了,您又何必还遮遮掩掩的呢?为了这份所谓的破蜀第一功,要搭上多少大宋儿郎的性命?” 卢多逊沉默了一会道:“我记得之前因为屠城的事儿,你跟王老帅很不愉快,好悬没杀了你,怎么,还没看清文武之别么?” 孙悦也激动了,“这是谈论文武之别的时候么?我跟王老将军的争执,不管谁对谁错,本质上争的都是国事,都是出于一片公义之心,可现在咱们算什么?为私心而枉顾将士性命!这样的功劳,简直可耻!” 卢多逊不吱声了。 “卢大人,您知道什么是栈道么,那是先人们在本来无路的悬崖峭壁上,硬生生的往里面凿上铁钉子,再铺上木板连上铁索,于无中生有处,用生命铺出来的一条路啊,那是一寸栈道一寸血啊,您知道崔帅现在在干什么么?他在将后蜀一把火烧干净的栈道重新铺上,在战场上咬着刀子顶着枪林弹雨的铺!然后咱么在这心安理得的炸山?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孙悦却是越说越来气,他这两天都快被憋坏了,既然雷管早就在手里了,为什么一直到人家王老将军都打到剑门关下了才告诉我?早干什么了? 为什么如此神器不能交给王老将军去用,哪怕退一万步,为什么不能交给崔彦进去用呢?人家才是专业的啊!你一个转运使,我特么一个都监,好端端的搞特么什么意外惊喜! 可是呢,任凭孙悦说破嘴,卢多逊就是不为所动,说什么也不愿意去给王全斌传个信,只是一个劲的说等路通了之后去通知他,要以大局为重。 什么狗屁的大局为重,不就是文武之争么,不就是赵光义想要军功么,不就是因为在你们这些文官眼里,士兵的命不是命么。 卢多逊的良心痛不痛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的良心是挺痛的,甚至还有一点迷茫。 相比于残忍嗜杀的王全斌,那么,自私自利的卢多逊以及他身后那个不懂战事的赵光义,又能强到哪去呢?文,武,哪个是对的? 或者说,都特么不怎么地。 那么,一个国家,到底是由文人执政好呢,还是武人执政好呢?这跑题了,也不应该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儿。 孙悦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要求民夫们尽量快的去开辟道路,炸开一座又一座的山,他知道,他这边推进的速度越快,王、崔二人手里无辜枉死的将士就越少。 ………… 剑门关下。 王全斌带着宋朝的伐蜀大军,在剑门关下吃着从兴州城下抢来的后蜀军粮,一时间心头也是颇有些踌躇满志。 只是抬起头来一瞅那巍峨的城关,老头子难免的还是有点头晕目眩,唉……钟会啊钟会,难怪你攻不上去呢,这特么实在也太险了啊,就算山上面的是一群猴子,往下面扔两块转头也能砸死人啊。 没办法,他是真的没办法,怪不得那邓艾要从山上往下滚着玩呢,要不是特么的有了前车之鉴,后蜀肯定会有防备,他都想带着人再滚一遍了。 王昭远手拿铁如意,俨然一派诸葛武侯再生的气度,对着山下那顶着枪林弹雨在抢修栈道的崔彦进部是颐指气使,冲着左右笑道:“大宋的这些北方佬,简直是太不会打仗了么,这不是蛮干么,一点策略都没有,可怜我一身武侯在世的才学,哎呀,无处施展,实在是无处施展,这样的仗,哪里用得上我么。” 边上有那溜须拍马的人奉承道:“那是,都说那崔彦进乃是大宋的军中第一猛,依小的看,猛则猛矣,但实在是愚不可及,他这样做,除了能耗费咱们弓箭之外,实在是看不出半分用处,您看您看,那宋军多蠢啊,咱们还没放箭,他居然就自己掉下去了,可怜哦。” 话音落下,后蜀的将士们一起哄笑。 是啊没错,这在王昭远他们看来,宋军哪里是来打仗的,这不就是来找死的么? 笑到兴起,王昭远屹立在剑门关上,却并没有选择下令全军放箭,而是淡定的找了个位置,找了个正好在宋军正上方的位置,脱下了裤子,露出了小鸟,哗哗的一杆,尿了下去。 后蜀的将士们更是哄堂大笑,要知道他们之前在剑门关之前的兴州,那一战输得实在是太过于凄惨了,心里也都憋着气呢,现在守在了固若金汤一般的天险上,那还不能让他们放肆放肆么? 于是,上面的后蜀将士有样学样,纷纷全都脱下了裤子,一二三,开火。 顺风一吹,骚臭满山,正叼着刀子手脚并用带头在前面仆木板的韩崇训被正好一杆焦黄焦黄的尿液淋了个满头满脸。 韩崇训那叫一个气啊,气的肺都快炸了,好你个后蜀啊,你居然敢这么欺负你爷爷,不就是仗着天险么,行,你们给我等着,只要我翻过了这座山,来到了你们的面前,今天老子所受的委屈,我特么一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我要让后蜀,鸡犬不留! 第二百八十九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看着不远处的后蜀大营,向来一副胸有成竹,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装哔的卢多逊彻底的慌了,文官到底是文官,这会已经急的有点懵逼了,甚至还提出了掉头就跑的意见。 真不知道这货后来是怎么在太宗朝跟赵普掰手腕的。 “卢大人稍安勿躁,二大王,哦不,是晋王殿下之前是不是吩咐过,一旦山路炸开进入了后蜀境内,一切就要听我的。” “额……是,那咱现在到底怎么办啊,你倒是赶紧拿个主意啊。” “不要慌,我看这支军队应该不是特意来堵咱们的,就是碰巧遇上了,而且直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发现我们,你看,他们的阵营很松散,一点也看不出要作战的样子,而且他们没有派哨骑,说明他们完全没有防备会有人突然出现,只要咱们躲在山上不下去,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 “啊?碰上了?那……那怎么办啊,这下咱们还能过得去了么?” “慌什么,既然不是早有预谋,那就不怕他们了,以有备攻无备,找个机会突袭了他们不就得了,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不是咱们倒霉,而是特么的撞到大运了,把这支援军一灭,后蜀离灭国也就不远了。” “啊?打?可是,咱们只有两千多人,人家可是有两万啊,十倍于我们……” “兵贵精而不贵多,大人您看,他们的营盘如此松散,东一块西一块,连基本的防御都没有,一旦打起来我看跟两万头猪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况且,孟玄喆这人,我之前有过点耳闻,这就是个废物,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我大宋强军,以一当十的时候难道还少么?” 卢多逊一时间也是真看不明白,这货是个纯粹意义上的文官,连枢密院都没待过,根本就看不懂什么营盘啊,阵型之类的,只是觉得看人家连营几十里,呼呼啦啦一堆看着好像挺吓人的。 既然孙悦说能打,那就打呗,真要让他调头回去,他也不会甘心的,而且晋王对他这一仗寄予厚望,这要是让他失望,那……呵呵。 想到此,卢多逊一咬牙一跺脚:“打!打他们个王八犊子的,老夫率领先锋,第一个上。” 说着,老卢同志拔出剑来好像就有点冲动。 孙悦连忙一把抓住他,道:“你干嘛?往后退一点,先躲在山上别下去,等他们走过去,远远的派哨骑拿着望远镜吊着他们,等等战机。” “这……不会被他们发现吧。” “如果他们是正常行军,肯定会发现,可他们肯定想不到咱们已经把剑门关绕过去了,跟你说的太专业你也听不懂,这么说吧,看他们的营盘,完全就是来踏青的,等着吧,相信我,战机很快就会出现的。” ………… 一天后。 卢多逊一把将望远镜摔在桌子上,“搞什么啊这是,那孟玄喆什么情况,一整天了,才走了二十来里,他们到底是干啥来的?不是说这是王昭远的援军么。” 孙悦笑笑道:“或许,人家太子殿下是觉得这样走不会那么累吧。” “啊?不可能吧。他好歹是一个太子,连最基本的兵贵神速都不懂?他不懂军中也总会有懂的人吧,他怎么可能这么蠢?” “相信我,他只会比你想象中更蠢,快了,战机就快要出现了,你看这天,是不是快要下雨了。” “额……是有点阴。” “让将士们准备好,快要开战了。” 卢多逊还是想不明白下雨和突袭有什么必然联系,他们又不是骑兵,没法趁乱突袭,下雨不下雨不都得列阵而战么,顶多也就是雨天射箭不太方便呗,可是这玩意是相互的啊,他们射不了咱们自己不也射不了么,大宋的弓弩其实比他们的还要厉害不少呢。 不过见孙悦一副特别自信的样子,特装哔的摇摇头表示到时候他就知道了,他也只好忍住了心中的疑惑,毕竟,他是真不懂战事。 事实上,孙悦自从知道了这次碰上的是孟玄喆之后,他心里就冒出了两个字:稳了。 后人都说赵光义不知兵,却喜欢瞎指挥,北伐契丹输了个底掉,还尽失北地民心,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其实这个说法真的不怎么客观,打仗这事儿吧,还是得看跟谁比,跟他哥比他当然垃圾了,可假如跟眼前这位后蜀太子相比,那他差不多就可以算作是韩信再世,白起复生了。 这真是不夸张,看看孟昶在这一路派出来的三个人吧,都是什么东西,王保正,三天都不到就让王全斌给打没脾气了,关键是不但仗输了,还丢了七十万斛的军粮。王昭远,成天自比孔明再世,结果坐受天下第一雄关,历史上从未被人正面攻破过的剑门关,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居然就求援了,要知道他的人手一点也不比王全斌少啊。 至于太子么……这么说吧,前面两位顶多也就是无能,这位太子殿下基本上就可以归类到缺心眼那一堆里去了。 孙悦他们就一直调在他们后面等啊,等啊,一开始还都挺小心的,后来看他们根本没有一丁点警觉的意思,看这架势哪怕是他们之间相距一里之内,估计都看不见他们,索性也就贴的越来越近了,近到孙悦用望远镜已经能看清他们的大营了。 一直到黄昏时分,太阳都快下山了,终于伴着一声沉闷的雷鸣,下雨了。 孙悦连忙拿起了望远镜,死死的顶着孟玄喆的大营。 果然,这孟玄喆见到下雨,第一件事并不是安排扎营,而是让他的将士们,先把旗收起来。 原来啊,这孟玄喆第一次领兵出征,可能实在是骚的厉害了,他居然特意将军队里的所有旗杆加长,然后在旗杆上,缠上了异常名贵的蜀锦! 要知道蜀锦这种东西,乃是当今世界上最名贵的衣料,赵匡胤也没有几身蜀锦的衣服,甚至于在整个后宫,除了他的皇后之外,后宫嫔妃如果能有一件蜀锦的衣服,就可以显摆了。 或许在这货的眼中,他的旗杆比较金贵吧,可是更奇葩的是,他见外面下雨了,居然心疼了,怕雨水把他的宝贝蜀锦给淋坏了,连忙命人将他的宝贝蜀锦给收了起来。 换句话说,此时的后蜀军,是特么没有军旗的。 隔着大雨,孙悦也看不太清楚了,估摸着他们应该收的也差不多了,便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抽出刀子大吼一声:“狭路相逢勇者胜,有我无敌,杀!” 第二百九十章 白袍 孙悦在枢密院混了这么多年,都监当了也有一年多了,但特么真正上阵杀敌,这还是头一回,头一回他身边没有韩崇训。 脑子一热,拎着刀就冲上去了,冲上去,也就后悔了。 身先士卒固然可以提升士气,但前提你得是个猛将啊,就孙悦这小胳膊小腿的,随便一个成年人他都未必打得过,冲这么靠前,万一谁给他来一刀,倒在黎明之前,他上哪哭去? 他现在身后那帮小兔崽子士气已经嗷嗷的了,可他自己却忍不住有点虚了。 孟玄喆这个大营压根就没防备,连个站岗的都没有,孙悦这一冲动吧,嗷嗷的就冲到大营里面去了,好多将官以为是发生什么热闹了呢,连武器都没拿就出来了,一个身高大约有一米八的壮汉型将官骂骂咧咧的光着膀子出来,正好跟孙悦碰了一对眼。 “你们是……宋军?” 孙悦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捂着肚子缓缓的蹲了下来,他特么刚才跑的太猛,岔气了。 对面那将官好像懵了一下,然后扯着嗓子就大喊了一声:“不好了,宋军袭营了!宋军袭营了啊!!” 然后掉头就跑。 孙悦蹲在地上,特别痛苦地道:“快杀,不能让他们集结起来,甭管我。” 都是百战老兵,其实根本就不用孙悦说什么,自己就能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这也是精锐和壮丁最大的区别,后蜀的那些太平军碰上袭营彻底的乱成了一团,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加上之前一点防备都没有,一时间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甚至绝大多数人第一反应都不是战斗,而是跑。 毕竟宋军出现在剑门关之内,这已经突破他们的世界观了,那道天险,与其说是他们的军事防线,不如说是他们的心里防线。 况且他们就算想组织,也找不到旗啊,咱不搞地域歧视,后蜀的男人里也是有真爷们的,抗战的时候川军出了川比哪支军队都凶,就算训练不如宋军,经验不如宋军,但是有一部分人还是有血性的,几个将领不甘心就这么失败,纷纷去找他们的主帅孟玄喆。 要知道孙悦他们毕竟也就是步兵,步兵都是一坨一坨的,本来也不适合劫营,稍微一扫就能估算得出他们的人数,也就是自己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真打起来未必就输。 结果,他们发现怎么也找不着自己这位主帅。 他们的主帅在得知宋军袭营之后的第一时间领着亲信拍马就跑了。 这特么是你们老孟家的江山,你个当太子的自己都不稀罕,我们还拼个什么劲啊,得,咱也跑吧。 殊不知此时他们眼中犹如洪水猛兽,能领着军队‘飞’的敌军主将,心里其实比他们还慌呢。 将士们自己就能结阵,自己就能指挥自己,这当然很好,可后蜀军实在是太菜了,菜到宋军杀着杀着就杀嗨了,然后就忘了自己还有一正蹲在地上岔气的主将了。 此时孙悦蹲在地上,看着后蜀军营乱糟糟的一片狼藉,那是真的欲哭无泪,回头瞅了瞅保护自己的亲兵,就剩下小猫三两只了。 这时候蜀军随便来一支小队,自己就得折在这,这特么战场上太凶险了,孙悦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实际领兵的事儿了。 “都监,都监,有人跪地投降,咱收不收。” “收个屁啊,咱才多少人,人家多少人,不趁着他们现在中了眩晕buff赶紧收人头,你还特么收降?想什么呢,杀了杀了,让他们站起来,跑。” 来人应了声喏,转身就要继续杀敌,孙悦赶忙道:“你给我等会,你干嘛去?看不见我受伤了啊,分点人手保护我啊!” 那人也是个棒槌,挠了挠脑袋道:“都监,您身上连点血都没有,这是伤哪了?” 孙悦脸一黑:“内伤,内伤你懂不?哎呀不行了,我要吐血了,你赶紧保护我。” “哦。” …………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嘈杂的营地渐渐的安静下来了,孙悦也捂着肋骨坐下来了,稀里糊涂的,这仗就算是胜了,而且还是大胜,简单点了一下伤亡,发现居然只有一个,是那倒霉蛋不小心踩着了一根铁钉子,把脚掌给刺穿了。 至于战利品,那就比较可观了,两万多人的大营,居然缴获了将近一万人的装备,此外还有粮草二十万斛,孙悦对这后蜀军的战斗力大概也有数了,手一挥,就将那些装备分给后面赶上来的那些民夫了,凑个数呗,那后蜀军的战斗力也不见得就比他们这边的民夫强到哪去。 卢多逊可是高兴坏了,见孙悦还捂着肋骨呢,就命人搬来一张床过来,让他躺上去休息,孙悦还挺诧异:“哪来的?” “敌军主帐里的,听说那孟玄喆一路上是躺在这上面赶路的。” 孙悦笑道:“我说他们怎么这么慢呢,我看这后蜀太子的功劳啊,顶得上咱们一个大将。” 众人闻言自然是哈哈大笑。 “孙小相公,您可真算是用兵如神啊,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啊,那传说中的陈庆之,也就是如此了吧。” 孙悦也开心,调笑道:“人家陈庆之得有一身白袍。” 不知哪个起哄的喊道:“有,有有有,有白袍。” 说着,不知从哪真找出来一件纯白的蜀锦袍子出来。 “这又是哪来的?” “还是孟玄喆的呗。” 众人闻言都笑了,卢多逊还张罗着让孙悦赶紧穿上,孙悦也知道这是他们在逗自己,最后半推半就的也就穿上了,虽然主将不着甲看着有点怪,可谁让他手无缚鸡之力呢,说实在的他就是穿上甲胄也杀不了人,没等开打就岔气的主将谁听说过? 除了那个踩了钉子的那个倒霉蛋,他居然是全军伤的最重的。 还别说,孙悦穿上孟玄喆蜀锦织的白袍,还真是挺帅,就是大了点,也不知卢多逊是不是兴奋的有点嗨了,居然当众大喊了一声:“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孙悦无语道:“你还真拿我当陈庆之啊,可快别逗了,来来来,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做,是往南跟咱们的主力汇合去夹击剑门关,还是追在孟玄喆的屁股后面打。” 第二百九十一章 ‘神将’ 现在摆在孙悦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是往南,去追歼残敌打绵阳,就算打不下来,只要往道中间一杵,就相当于封了剑门关的给养,给后蜀军的士气以致命的打击,估摸着这破关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另一条也比较简单,往北呗,与王、崔二人在剑门关外汇合,里应外合的一捅,剑门关也就开了,剩下的事情听人家主帅和副帅的也就是了。 孙悦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简单的跟手下的几个将校沟通了一下,似乎都觉得那孟玄喆好像软一些,毕竟他们刚刚可是几乎零伤亡的以一敌十了的,而王昭远坐困险关,手里拿着后蜀精锐,好歹也是个枢密使,万一这骨头比较难啃,崩着牙就不好了。 孙悦当然知道那王昭远比之孟玄喆也强不到哪去,但这属于他自己开的挂,肯定不能往外说,况且他本身确实也没个准注意,于是他们稍微修整一番,就全军南下了。 因为离绵阳总共也没多远,所以孙悦他们赶到绵阳城下的时候天都还没完全黑透,本来孙悦是打算在城外扎营,怎么打明天早上再说的,可借着朦朦胧胧的光亮往绵阳城一看,傻眼了。 绵阳城居的大门居然是开着的!而且隐隐的听里面乱哄哄的。 怎么个意思啊这是?莫不是有诈?或许是在跟小爷唱空城计?几个将校和卢多逊大眼瞪着小眼,谁也给不出什么建议。 孙悦索性就派了一对侦查队去探查了一下情况,结果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就回来了,并且告诉孙悦:“孟玄喆逃到绵阳城之后,并没有趁机收拢部队,反而大肆的搜刮财物,得知我军来了之后一把大火,将绵阳城的粮草辎重以及金钱布帛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然后带着人跑了,因为没来得及收拢溃兵,那些溃兵们现在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城里边现在的景象跟乱军屠城也差不太多了。” 众将校闻言面面相觑,好半天都不敢相信,这天底下真的有这么二的太子么?(历史上孟玄喆真就这么二) 还是孙悦忍不住的贫了一句道:“看来,是咱们官家神妙莫测,不知啥时候已经把这后蜀的太子给策反了啊。”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可不是咋地,这位太子大人跟个自己人似乎确实是没啥差别。 卢多逊也是哭笑不得地道:“这孟昶是脑子里进了屎么?难道诺大一个后蜀就找不到一个能用的将领了不成,居然派了这么个玩意。” 孙悦笑道:“或许真是找不着了呗,后蜀安逸了三十九年,老将凋零,小将又都没什么经验,计算有能打的孟昶也不知道是谁,反正都没上过战场,那就索性派了自己儿子呗。” 卢多逊摇头探脑地装哔道:“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圣人之言,果然不假啊。” “但愿咱们能吸取教训吧,如今后蜀已是案板上的肉了,那南唐自然也就是探囊取物一般,眼看着一统天下的时候不远了,我大宋切莫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忘记了刀兵战事,否则,早晚有一天,人家异族只凭两万铁骑,就颠覆了我大好的锦绣江山,需知道,孟昶刚当皇帝的时候,也是堪称一代明主的。” 卢多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当然,孙悦知道这话自己说了也是白说,若干年后的檀渊之盟中大宋与大辽签订了和平协议,从此宋辽之间就再也没有大战了,然后两国就都变得巨安逸,巨有钱,巨繁荣,最后让一群野人蚂蚁吞象,将两个大国一口气都给灭了。 这一切,跟今天是何等的相似啊,所以许多人都说,檀渊之盟中大宋除了丢了点面子之外其实并没有受什么真正的损失,甚至还赚了,这倒也是实话,甚至因为辽国皇帝换的比较频繁,大多数时候辽皇甚至还要管宋皇叫叔叔甚至叔爷,面子上至少也还算比较过得去,但两国所失去的尚武之心,又是多么的珍贵啊。 跑题了。说回眼下。 当孙悦彻底控制了绵阳的时候,天其实才刚刚黑,因为孟玄喆放火的原因,这绵阳城其实已经剩不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孙悦也懒得再刮一次,一打听孟玄喆刚跑了两个时辰不到,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追吧,如果能把这位太子大人活捉,那岂不是大功一件。 于是孙悦他们连觉都不睡了,摸着黑点着火把就追开了,结果他们发现这位太子殿下一路上似乎一点也不困,相反的还把他们给撩拨的都精神了。 因为他们一路上见到的景色跟绵阳都是大同小异,这位太子殿下也不反抗,反正就是走到哪烧到哪,一开始孙悦他们还象征性的维持一下乱局中的秩序什么的,后来干脆也懒得管了,撒丫子就开追。 这一追,就一直追到了第二天中午,孙悦都困成傻哔了,还特么累,一抬头好像自己都能仰过去似的,再看看身边的人,好像一个个的都有一个老大老大的黑眼圈。 妈的,昨晚上太兴奋了,追的有点太没节制了。 “不能再追了,再追下去不等打,咱们自己就得困死累死,那特么孟玄喆怎么就这么能跑呢。” “哎呦,咱们昨晚上光顾着追了,一点计划都没有,我是折腾不动了,要不咱们干脆就在这歇了吧,绵阳攻破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剑门关上去了吧,王老将军是不是都该破关了啊,要不咱们就在这等他吧,跟他在这会师得了,我现在既不想追,也不想再走回头路了。” “我看行,那咱现在到底是在哪啊,那个谁,你领着一队人,去看看咱们现在这是在什么位置。” 小半个时辰后。 迷迷糊糊的好像都已经睡着了的孙悦被叫醒,一脸迷茫地道:“啊?发生什么事了?哦对,弄明白咱们现在在哪了么?” 卢多逊一脸蛋疼的表情道:“弄明白了,西边两里处有个小土坡,爬上去,就能看见成-都城了。” “哦,在成-都啊,那就让王……艹!你说咱现在在哪?” 第二百九十二章 威震天下 登上西边的小土坡,亲眼用望远镜看见了成-都城上高高飘扬着的大王旗,孙悦感觉他整个人都有点方了,之前困得要死了一样的睡意也一扫而空。 现在,他们这一支只有两千来人正规军,又困又累,却离帝国的心脏首府只有不到二十公里。 假如这时候从成-都城里杀出来一支一千人的骑兵,分分钟团灭他们恐怕也不在话下。 卢多逊彻底的慌了,跟在孙悦的屁股后边一个劲的问:“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莫慌,莫慌,孟昶现在肯定得着消息了,他那儿子虽然是个十足的草包,但他本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应该很很清楚咱们已经师老兵疲,但是他却并没有派兵出来打咱们,这说明什么?” “说明啥?” “说明这孟昶,手里很可能已经没兵了。” “啊?” “你想想,王保正败了他将近三万人,王昭远手里将近四万人,孟玄喆手里的两万人被咱们这一路这么一追,逃回成-都的绝不超过三千,而且士气低落绝无战心,这就是九万人了,白帝城方向有多少人咱们不知道,但想挡住刘帅的两万禁军和两万江陵州等各州厢军,少说也得安排四万人吧,你算算,这就是十三万人了,他孟昶就算是穷兵黩武,这成-都城如今还剩的下多少人?” 卢多逊眼睛一亮:“也就是说,成-都城如今很可能已经是兵不满万了?那,咱们可以从容退走了?那还等什么,赶紧跑啊,等孟昶反映过劲来,咱可就不好走了。” 孙悦摇头道:“不行,军法讲究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孟昶现在摸不清咱们的底,所以才不敢轻动,万一咱们现在一退,他发现了咱们心虚,派兵来追怎么办?这成-都城再怎么没有武备,也肯定是有骑兵的,咱们现在连箭矢都没剩下多少了,若是人家派了骑兵追杀,咱们都得死。” “那……那可如何是好?” “既然咱们已经师老兵疲了,那就应该反其道而行之,对他们示之以威,咱们跟他们玩一出空城计。” “空城计?” “对,咱们去成-都城下,装个哔,摆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势,让他们摸不清咱们的虚实,然后咱们安营扎寨,趁着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偷偷的走。” “这……有点危险吧。” “这话让你说的,战场上有安全么?相信我,这样至少比现在调头就跑安全。” “好吧,听你的,你说,咱怎么装……那个啥?” 半个时辰后。 孙悦让跟他们过来的每一个民夫都拿着武器,凑了也有万八千人,组成了一个简单的方阵,跟在他的新军后面,雄赳赳气昂昂的就来到了成都城下。 还没等城上的蜀军反应过来,万余将士便齐齐大喝一声,冲天嘶吼:“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只见孙悦一身洁白如雪的蜀锦白袍,安之若素的缓缓从军阵中走出,手中还拿着个长长的白鹅毛扇子。 这时候的三国说书中,诸葛亮还是拿铁如意的,要不然王昭远也不会成天拿个铁如意到处装,只是那玩意到处装,因此这白毛扇,还属于孙悦的原创,看起来特别的潇洒。 只见孙悦手里拿出一个简易的扩音喇叭,冲着城墙大喊:“喂喂喂,喂喂喂,孟昶你听得到么?听得到么?你们所依仗的天险剑门关,已经被我们王老将军攻破了,大帅的大军随后就到,如果你心中还存有仁德之心,就马上开城投降,免遭涂炭!” “我大宋天子仁德,在汴河上给你造了一个百余间房屋的超级豪宅,里面的一应奴仆和生活用品齐全,保证你一到马上就能拎包入住,绝不对你有所辱没,更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现在,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是战是和,全在你一念之间,扎营。” 然后,孙悦就转过身,特别潇洒的回了军阵之中。赶忙随手接过一瓢水咕咚咕咚的灌在肚子里,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嗓子还很嫩,刚才喊的几句话,感觉都快哑了。 然后,他就在忐忑不安中,一分一秒的等待着夜幕的降临,虽然他已经很困,很累,但却不敢睡觉。 到了快要黄昏时分,孙悦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营帐虽然扎的很像样子,但肯定是不会去住的,现在只等太阳落山,天再黑一点,他们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卢多逊还心虚的问:“这……这样真的行么?” “行,怎么不行,你不信我?剑门关的消息孟昶肯定不知道,他肯定不敢贸贸然的出城与我军决战,再说我这么一喊,就算他不慌,成-都城中的军民也会慌,他就算是安抚军心民心,也得花上个半天功夫,绝对不会……卧槽!” 他这头正胸有成竹的吹牛呢,一回头,却见成-都城沉重的大门,缓缓的拉开了。 什么情况?难道小爷今天就要死在这成-都城下不成? 却见城门敞开处,一个看起来颇为高大威猛的胖子,同样的一身白衣,口含着玉璧,牵着一只羊,头上还缠着草绳。 孙悦一脸的懵逼,懵逼之余还有些不太高兴,怎么个意思啊这是?我才刚穿上白袍,拷死普雷一下陈庆之,你特么就学我?这是识破了我的虚实之计,在羞辱我不成? 当然,这就是他没见识了,却见他身边的卢多逊,整个人跟开了震动似的在边上嗡嗡就抖上了,孙悦心想,完了,这还没打呢,这可怜的未来宰相就吓出癫痫来了。 却听卢多逊嘀咕道:“白衣出降……白衣出降……这……这是白衣出降,他……他是孟昶!他就是孟昶!!” “哈?” 不用卢多逊再解释了,因为他看到,在那白衣大汉的身后,呼呼啦啦的跟着一大堆身穿孝服的白胡子老头,在扶着一口棺材。 “错不了,这是白衣请降,孟昶,投降了。” “…………” “恭喜孙小相公,仅以两千人的兵力,绕过剑门,一战而胜了后蜀太子孟玄喆,一昼一夜间直驱两百里,逼降蜀主,此战,当名垂青史,威震天下!” 第二百九十三章 孙悦的小心机 剑门关下,韩崇训随手胡乱的拔下了身上的羽箭,这已经是他拔掉的第十六根箭了,若不是他爹花重金给他打了宝甲,他早就死了,可即使没死他也已经血流如注,伤的不轻了。 但是此时的韩崇训,依旧没有半点要气馁的意思,嗷嗷叫着就往剑门关上面冲,这样的攻势他都已经保持了好几天了,军中所有人都觉得,这货疯了,好好的大帅之子放着主将不当,非把自己当敢死队用。 倒是崔彦进很清楚他心中的焦急,因此劝了几次之后,也就不再劝了,毕竟哪个猛将不是九死一生的杀出来的呢,若这仗打完了之后不死,那这纨绔公子哥,也就算是彻底的蜕变了。 当然,若是死了,那他回京恐怕免不了要被韩老哥一顿打的。 韩崇训已经顾不得他颇为沉重的伤势了,他感觉自己的心里就好像着了火一样。 几天前他收到卢多逊的信之后就一直在准备,准备和他里外夹攻,破了剑门关。 前天就是约定的日子,韩崇训自己猛了一整天,结果孙悦没来。 韩崇训是很相信孙悦的,他相信,孙悦既然说会来那就一定会来,可能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所以昨天,他依然猛了一天,差点把自己猛死。 结果,孙悦依然没来。 这下韩崇训真的慌了,他不是担心剑门关打不下来,而是担心孙悦会莫名其妙的折在某个地方,他很清楚孙悦的本事,这货在战略上是个天才,他甚至觉得就算是自己的父亲韩重赟在战略上也未必有他的本事,不过在战术上么…… 倒也不能说是个白痴吧,但确实是不咋地。 他是真的怕,孙悦设计了一个天才的战略,然后被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战术智商给玩死了,这个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所以韩崇训在焦急的同时也难免的有了几分自责,自己干嘛要跟他吵架呢?干嘛这么在意这所谓的军功呢?不就是点功劳么,自己这么硬的背景,又这么年轻,以后的机会那不是有的是么,何必为了一点意气之争而跟悦哥儿分道扬镳呢? 那白痴离开了自己,他能打个屁的仗啊! 一天不来,两天不来,三天还不来,韩崇训的心其实都已经有点凉了,他自责,他懊悔,他恨,与其说他现在猛着上是为了配合孙悦,倒不如说只是单纯的发泄。 悦哥,已经凶多吉少了。 狗娘养的后蜀,老子跟你拼了!! 当当当,就在韩崇训抄着刀子再要莽一波冲上去的时候,身后又一次的响起了鸣金。 韩崇训犹豫了一下,然后不管不顾的继续红着眼睛就要冲,还是他身后的将士死死的拉住了他:“少将军,不能再冲了啊,兄弟们都扛不住了,收兵吧!” 韩崇训怒吼一声,朝天上扔出了刀子,恶狠狠的瞅了一眼山上,这才不情不愿的在将士们的搀扶下下了山,没等到了山下,眼一黑,就有点站不住了。 若不是心里有股气撑着,或许他早就倒下了。 包扎伤口的时候,崔彦进亲自过来看他,韩崇训还坚持地道:“崔帅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人还能打,明天我还要主攻。” 崔彦进神情古怪地摇了摇头:“不用攻了。” “崔帅,我没事儿,你看,我好得很。”说着韩崇训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拍的自己一阵迷糊。 “不,是真的不用攻了,孟昶降了。” “啊?这……这么快?莫非是刘帅他们……” “不,刘大哥他们还在白帝城呢,破成-都者,孙悦。” “…………” “你的都监,领着两千余人,在崇山峻岭之间开辟了一条新路,绕过了剑门关,一战而灭掉了后蜀太子孟玄喆的两万援军,然后一日一夜间奔行了两百里,战至成-都城下,孟昶白衣请降,战争结束了,我,刘帅,王老将军,都算是给他当了回实实在在的陪衬。” “…………” “你兄弟没事,怎么你看起来不开心?” “我特么现在想亲手弄死他。” ………… 如果韩崇训知道,之所以剑门关现在还没投降,也是孙悦所耍的小花招,估计他掐死孙悦都不解气了。 王昭远当然也收到了孟昶的来信了,但是他不信啊,老子的剑门关还没破呢,这特么投的是哪门子降? 不过这是孙悦故意为之,故意让王昭远云里雾里,就是为了让他的剑门关再多坚持两天,拖一拖北路军进军的时间,而白帝城方向,他却是一再的催促,甚至还亲自以私人身份给曹彬写了封信,让他千万不要怀疑,速来,一定要敢在王全斌前面进入成-都。 这却不是什么私心了,反倒是他心中的大义。 为什么曹彬后来可以成为大宋第一将?他真是打仗比较厉害么?这扯淡了,不说跟那些老牌将领们相比,他就是跟潘美比也多有不如,毕竟他是个都监出身的文官。 不就是因为,在伐蜀之战中,他严格执法,军纪清明,廉洁无私么。王全斌的北路军罪大恶极,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给赵匡胤送去的是一个打成了焦土的川蜀,而刘光义的东路军,虽然战绩没有王全斌那么耀眼,但在曹彬的管束下基本上做到了不屠城,不杀降,曹彬本人更是没有取川蜀人民的一针一线,在这一大堆的污泥中显得跟白莲花一样的纯洁。 这,也是赵匡胤对曹彬多有依仗的原因,说白了,就北宋此时的战力而言,打谁都是稳赢,派谁当主将都不会差太多,但战利品却是差的太多。 王全斌平蜀,蜀地造了两年的反,而且给后来将近一百年的蜀乱埋下了隐患;潘美灭南汉,刘家三代搜刮的民脂民膏被付之一炬一分钱都没给赵匡胤带的回去;慕容延钊平荆湖,那就不说了,吃人这种事都干出来了;唯独由曹彬所平的南唐,几乎是完完整整的交到了赵匡胤的手里,一年不到就繁华依旧。 你说这赵匡胤能不喜欢曹彬么。 这也是孙悦希望东路军先进成-都的原因,到时候王全斌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还有脸屠城么?凭自己这个新立大功的‘白袍神将’,再加上清正廉洁的曹彬,难道还压不住王全斌么? 他却不知道,就因为他故意耽误的这一两天时间,让韩崇训差点为他战死。 第二百九十四章 憋屈的王全斌 五天后。 王全斌走在成-都城宽敞的御道上,看着城里繁华而又美丽的景色,心里格外的不爽。 虽然他是伐蜀的都部署,虽然从开战到现在,一共也只用了不到四十天,再一次的创造了历史,但他真是不爽到恨不得弄死两个人来出出气的地步。 先说刘光义,虽说他名义上是被自己所节制的,但人家是官家的义社十兄弟,禁军三帅之一,最关键的是,人家居然比自己早到了成-都一天半,该干的人家都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自己来好像更是凑热闹的一样,面对自己,这货也已经飘了,现在也就是勉强在面子上过得去,根本都懒得鸟自己了。 但这并不是他不爽的主要原因,那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子,此时正端着个账本,恭恭敬敬地走到自己面前,说:“王帅,这是成-都城中,府库内所有的金钱布帛的账册,另外还有这个,我与曹承旨昨天连夜带兵将成-都府中所有的富户全部抄家,所得也都汇到了一块,出发前官家有言在先,朝廷只要兵甲粮草,所有的财物全部都赏赐给军中将士,您看,咱什么时候分一下钱?” 看着这小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王全斌真恨不得狠狠一脚踹到他脸上去! 如今,军中已经将这小子跟陈庆之相提并论了,堂堂的后蜀皇帝孟昶,居然是向这么一个小小的州都监投的降,那自己算什么?自己在剑门关下废了大半个月的劲,又算什么?这是在啪啪的打自己的脸啊! 说良心话他这仗打的已经够漂亮了,就算没有孙悦这一出,他也有信心在两个月内拿下剑门关,至少比三国时的钟会要强的太多太多了,这是足以名垂青史的,天下无双的一战,这是…… 这在人家两千人灭国的战绩面前,这特么都是屁。 孙悦的态度很明确,府库大开,您看上什么您直管拿走,这是胜利者的权利,也是开战前官家给伐蜀将士们的承诺,但是你想屠城?呵呵,做梦。 其实何止是王全斌啊,北路军的每一个大兵都对孙悦恨的是牙痒痒,王帅可是答应了我们屠城的,我们本来也确实是准备要屠城的,可现在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我们把已经出鞘了的刀子再插回去!?那我们之前拼死拼活的去打剑门图什么! 当然,也特么没打下来。 虽然你将府库打开,虽然我们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的分到十几贯或者价值更多的财物,但是这一切,哪里比得上屠城的爽快之万一啊! 可怜了那些,灵秀美丽,与北方女子迥然不同又更有一番滋味的川妹子了呦。 将士们眼巴巴的瞅着他们敬爱的主帅,他们以‘宽仁’所著名的主帅,可以一个巴掌将那个小娃娃扇到一边去,然后大手一挥,抢吧!就跟他们之前所无数次的畅想过的一样。 但是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王全斌只是残忍,并不是疯子,他面对的是孙悦几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的局,并没有什么办法好想,况且他这岁数当孙悦的爷爷都嫌老呢,真能在这个时候跟孙悦一般见识么?好歹他也得要点脸吧。 他也只好问:“后蜀的文武百官,都安顿好了么?账簿印信,都整理好了么?” “今早上曹监军一来就在处理这些事情,具体进展尚不知晓,但下官觉得凭曹监军之能,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后蜀的降军呢?” “也都收拢了,五万多人,都已经缴获了武器,整编好老老实实的在城外待着呢,这事儿也是曹监军办的,特别利索,现在只剩下您手里那两三万人了,曹监军的意思是,干脆您把那些也交给他得了,统一管理,方便。” 王全斌的嘴角抽了抽,继续问道:“孟昶的宫室,都处置完了么?” “处置完了,孟昶的一大家子,全都由曹监军在亲自安排。”,然后又偷偷换了小声,道:“孟昶的妃嫔太多,您是不知道,这货整天研究房中之术,没完没了的往身边搂川妹子,弄得后蜀之地的人们早婚都成了习俗,宫中佳丽居然有上千人之多,曹都监安排的头都大了,少上那么百八十个,都不会有人发现的,我跟曹监军商量过了,除了花蕊夫人,您看上哪个,随便拿随便取,他给您兜着,便是您想挑几个送给有功将士都行。” 王全斌终于怒了:“曹监军曹监军,怎么什么事都让他给做了,那我做什么?到底谁才是主帅?” 孙悦连忙赔笑道:“哎呀大帅您看您这话说的,这不是因为他比您先到么,我手里就这么两千来人,还没有这后蜀的官吏多呢,加上我年轻识浅,级别又低,啥也不懂,而且啥也不会干,您没来的时候,这成-都里的事儿,当然就由他做主了啊,要不……您来审查一下孟昶的降表?要不这样吧,那天孟昶是向我投降的,这不合规矩啊,而且我也不懂这其中的礼节,那口空棺材现在还没烧呢,要不然让孟昶再投降一次,您来亲自接收,咋样?” 王全斌闻言气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六十来岁的身体直摇晃,好悬当场昏过去,这分明就是半点实惠都不想给他啊,想争?找曹彬去啊,看他和刘光义给不给你这个面子。 好半天,王全斌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来:“你对你的上官,可是真特娘的孝顺啊!”然后拂袖而去。 孙悦则无所谓的耸了下肩,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其实难怪王全斌会误会,就连曹彬自己都误会了,因为他们的东路军走的是三峡,过白帝城由水路入蜀,单纯按路程来说,他们其实是远于王全斌的陆路的,更何况还是逆水行舟。 所以当忙了一天脚都没沾地的曹彬闲下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来找孙悦表示感谢,狠狠的拍着孙悦的肩膀,笑的扁桃体都快露出来了,心中的激动之情根本就无以言表。 好下属啊,这特么才是真真正正的好下属啊! 啥也不说了,非得要拉着孙悦一块去喝酒,还说特意从孟昶的后宫里面挑了两个好看的要送给他,当做是小小心意,曹彬本人虽然洁身自好,但像他这么懂事儿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啥叫投桃报李。 不过孙悦却推脱说今天大家都累坏了,改天再喝,给拒绝了,因为今天王全斌进城的时候孙悦看见韩崇训了,他特热情的上去打招呼,韩崇训居然没搭理自己。 孙悦觉得,小训哥儿肯定是生自己的气了,忙了一天没顾上,琢磨着赶紧去哄一哄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朝中大局 一封捷报传到开封,朝廷照样炸了锅。 一月平蜀,这是发兵之前赵匡胤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与之一块送到的还有一封后蜀的地形图,询问是否顺势向南,借机再收复汉唐故土。 这一次的赵匡胤并没有像历史上一样搞了把玉斧来敲,却也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让他尝试着进兵摸摸状况。 毕竟他也明白,这次的王老将军甚至整个忠武军都有点憋着气,关键是还没地方发,去大渡河一代打打看,此时的大理国基本上也算是已经成型了,而大宋的前身唐朝和大理的前身南诏又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和渊源,打他倒也不用找太麻烦的借口。 老将军也是需要抚慰的么,如果让人家以为这是中央对地方的欺压,那就不太好了么,虽然赵匡胤本人也确实有这个意思。 而那个让王全斌有气撒不出的孙悦,同样也让赵匡胤和满朝文武都感到很是为难。 这孩子,实在是太能折腾了。 之前跟赵光美去夏州,结果生生让他凭一己之力折腾出了个万邦来朝出来,狠狠的给赵匡胤长了面子,还画了一张巨大的饼。虽然在官方文件中孙悦两个字一直都在尽量的被淡化,以突出赵光美的功劳,但孙悦的个人付出和能力,朝中这些大佬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次伐蜀就更牛了,白袍神将陈庆之再世啊这是。 虽然事后通过各方面资料汇总得来的消息,这孙悦其实也没打出什么真正漂亮的仗来,此功劳一在于晋王赵光义的运筹帷幄,二在于孙春明献雷管有功,三在于他恰好碰上孟玄喆的天时,四在于后蜀孟家父子的实在废物无能,跟他本人反倒是关系真的不大。 可再怎么说着也是灭国之功,不重赏,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他在孟昶投降之后的应对,也实在是可圈可点的很,在他和曹彬两个人的坚持下,整个后蜀都基本保持了完整。真要是让王全斌屠城,满朝文武都得心疼死。 但是,怎么赏呢?有人提议,凭孙悦的功劳和才干,应该提枢密承旨,也就是曹彬之前的那个官,基本上就可以等同于枢密院的第三把手,货真价实的显达高官。 按说这话没毛病,可十三岁出头的枢密承旨,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点,朝中大佬们大多也对此表示反对。 可是,如果枢密承旨不合适,那应该赏什么呢? 就在这为难的关头,孙悦的父亲孙春明上表发言了,却将事情推到了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地方去了。 孙春明的意见很简单,那就是先啥也别赏,因为他打算让孙悦再考一次科举,考一次堂堂正正的科举,考完了,看成绩,再说干啥。 这就很有的琢磨了,谁都知道孙悦是童举出身,而且他今年也才刚十三,还属于童举的工作范围内,可是没人怀疑他的才学,不中才是怪事,可是这重考一遍的意义又在哪呢? 再加上这次孙悦的所做的事儿,又确实是在赵光义的谋划之下的,他孙春明虽然之前跟赵光义闹过一次矛盾,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也已经和好如初了,而赵光义也已经加封为晋王,中书令,位列百官之上,成为了至少名义上的天下第二人。 那么这孙悦,是不是有改换门庭的想法呢? 这下,连孙悦的政治立场好像都有点模糊了。这让壁垒分明的朝堂大佬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顶还是应该踩,最后索性真的不提了,考完了再说。 与此同时,伴随着赵光义正式被册封晋王,并且此番还拥有了军功,大宋的上层政治也已经悄然的发生了一连串的政治变动,晋王一派的势力急速膨胀,已经彻底的反超了赵普一头。 并且,前朝第一大宰范质,入冬以来身体也已经变得越来越差,直到年关前后竟然一病不起。 范质的身上有着无数位高而权轻的头衔,但那些都不重要,唯有一个名头却是被人盯上的肥肉: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就是帝国真正的宰相之职。 虽然如今的帝国大权是在枢密院的手里,但谁也不能拿这正牌宰相的位置不当回事儿不是。 原本的历史中,赵光义因为被赵普一直压制,赵匡胤为了提高他的威望,于此时将赵普从枢密使‘升职’到了这个位置上,以给赵光义刷威望,只可惜后来失败了。 因为赵普牛就牛在他在哪都能成为权力的中心,他在枢密院的时候枢密使就是唯一的宰相,而人到了政事堂之后,枢密使就成了个屁了,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权利反倒是比后周的时候还要大些,他的权势不但没有下降,反而上升了,赵光义被打压的更狠。 最后不得已,赵匡胤只能让他下台了拉倒,再次启用他的时候,赵德昭已经二十多长大成人,快要开始德险之争了。 但是此时因为有了孙家父子这两大变数,赵光义不但没有被赵普压制,反而比历史上更早的被册封了晋王,反过头来还压制了赵普一头,这个调动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这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差事,也就落到了赵光义的头上,作为他这次伐蜀筹谋之功的奖赏。 虽然因为范质的不作为,赵光义之前干的事儿就跟宰相差不多,但毕竟现在名正言顺了一点,而赵匡胤为了让他可爱的弟弟更好的开展工作,还特意给他设立了一个辅助职位,也就是参知政事。 这一本来在唐朝属于半荣誉头衔,勉强算是政事堂开会的资格认证一样的官职,因为赵匡胤文化功底有限的原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副宰相。 而赵光义目前给自己所备选的人选么,已经有风消息传出,他要以这个职位,来酬谢孙春明的献雷管之功。 也就是说,孙春明是很有机会,在短短两三个月之后,就一跃而成为整个大宋朝廷的副宰相的了。 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晋王殿下有个前提,那就是让孙春明把他儿子先搞定,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作为晋王集团的首席谋主,有个在对面打先锋的儿子,这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有点诡异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快要病死’的王全斌 对朝堂上所发生的大变动,孙悦暂时还并不知晓,此时的他,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京了。 封赏没下来,但新差事却下来了,那就是让他陪着曹彬一起,押着孟昶一家和后蜀的近十万俘虏进京,赵匡胤也知道,忠武军的将士们和那些大兵们现在肯定都烦死他们两个了,巴不得让他们赶紧滚。 这任务没什么军事风险,但政治风险却也着实不小,因为孟昶当皇帝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他是整个五代十国期间,所有的大小政权加一块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许多人都建议直接将他杀掉,甚至是一家子都杀掉。 这其中,甚至包括以仁德著称,善良而又懂事儿的曹彬,这货在这件事上一反常态,言辞激烈的请官家杀掉孟昶的全家,不过赵匡胤却没同意,反而讥讽他‘好雀儿的肚肠’。 因为赵匡胤也是个有收集癖的人,到了他这个程度收集什么奇珍古玩未免太没意思,所以他喜欢收集的,就是那些曾经敌对的一国之君,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高兴的时候领出来溜一圈,权当是在养宠物,这可以使他的心情变得无比的通畅。 不过原本历史中孟昶还是刚到开封就死了,史书上的说法是水土不服,具体有什么阴私孙悦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民间的说法是因为他看上了花蕊夫人。孙悦得暗暗留神一点,别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卷进去。 而与孟昶相比,更麻烦的其实还是那十余万的川蜀降兵,因为就这么点哔事儿,已经隐隐有激起兵变的意思了,连一向沉着冷静的曹彬一时都有些慌。 因为赵匡胤的命令是:“行者,人给钱十千,未行者,加两月食粮。” 什么意思?就是说,大家一块去开封,身强力壮且军事素养好的就当禁军,条件差一点的也会分给你土地另行安排,走不走全凭自愿,愿意走的每人给十千钱,算是精神损失费,而不愿意背井离乡的,给你两个月口粮,该干嘛干嘛去。 仁德吧,真是太仁德了,历史上对敌国战俘这么敞亮的君主真的不多,可是这一笔预算赵匡胤却没有给,一下子,就把那些伐蜀的将士们给惹炸了。 还是那句话,咱不是都说好了,蜀川地面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归我们吗? 凭什么,还每人分他们十贯钱,这就是一百万贯啊!他们每多拿十贯,自己不就少拿十贯么?本来就一个个的都憋着一肚子火呢,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反正这帮大兵们冲着孙悦和曹彬就来劲了。 而王全斌呢,特别巧的就‘病’了。崔彦进的态度是不置可否,稍稍约束了一下他自己的那些嫡系,但对忠武军将士的兵变却有点隔岸观火的意思,只有刘光义勉强出了点力。 孙悦对此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十贯钱对于他来说那就是零花钱,可对于这些大兵来说,那就是半个媳妇,民间雇佣混混的话这钱都能买一条命了。 他这个大宋首富之子倒是有心想把这一百多万贯的空给补上,但他估计孙春明能杀了他。 孙悦可是很清楚的,这帮忠武军都是沙陀人,没素质的,他们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出来,一点不夸张的说,原本历史上这些俘虏虽然没在他和曹彬的手上,但赵匡胤也是下了这样的命令的,忠武军的反应是:杀。 把后蜀的降军杀光,就没人跟他们分这笔钱了。 就是这么神奇的脑回路,要知道这后蜀的降军可一点也不比侵略过来的宋军人少啊,而且都是刚刚才放下武器的职业军人,说白了宋军这分明就是没拿他们当人么。 蜀军推举了他们的老将全师熊本来想跟王全斌谈判的,他们要的不多,起码的生活物资和一点点可怜的尊严就行,受不起大宋天子的大仁大义。 结果,还没等王全斌做出反应,生怕主帅答应协商影响他们收入的大兵们不干了,一个姓朱的将领直接去了趟全师熊的老家,将他全族都给杀光了,只留下了他的一个女儿,因为长得比较漂亮给收做了小妾。 而这次杀降,也就彻底拉开了两年蜀乱和百年造反的序幕,全师熊直接就疯了,领着那些已经放下兵器的蜀兵就跟王全斌干,而当时这帮仗着剑门关都守不住俩月的蜀军,摇身一变,全都成了洪水猛兽,生生的就将整个大宋的国力拖住了两年之久。 现在,这个难题被踢到孙悦和曹彬的头上来了。 孙悦真特么觉得,自己现在想死。 如果真发生了历史上一样的事情,那他差不多真的可以找根绳上吊了。 孙悦和曹彬正慌着,一个叫王继涛的将领,就点燃了兵变的第一把火。这老爷们悍然的闯进了孟昶的后宫,领着部下悍然的就玩死了几个孟昶最漂亮的嫔妃,当曹彬铁青着脸将他绑起来之后,这货居然梗着脖子肆无忌惮的跟曹彬对骂。 杀么?似乎必须得杀了,但这货虽然百死,可眼下这么个节骨眼上,整个忠武军甚至部分禁军全都义愤填膺同仇敌忾,万一把将士们给激怒可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啊,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王全斌的‘病’必须得好!如果王全斌帮着他们安抚将士,这事儿也许压根就算不上是个事儿了,可如果王全斌像现在这样好像默认甚至支持一般,那他们俩就真的麻烦大了。 所以暂时将军中这些麻烦的事情交给曹彬,孙悦则接下了去请王全斌的重任,要知道前两天孙悦还将人家老头给憋屈的半死,真不知道这一趟要多费劲,这还真特娘的是风水轮流转啊。 好在孙悦手里多多少少算是掐了一张王牌,那就是王全斌的孙子,王凯。 老头么,对人家来说赵匡胤的圣旨可能都未必有他孙子挤出几滴眼泪来的好使。 于是,在王凯的安排下,孙悦顺理成章的就来到了王全斌的‘病床’前,就见老头左手搂着个孟昶的嫔妃,右手喝着小酒,面色红润,精神头看起来比自己都足,看这架势长命百岁都不在话下。 “额……王老将军,下官来探望您来了,您这身体……额,还好吧。” 王全斌顺势吧唧一口亲在孟昶那个嫔妃的脸上,然后中气十足的说道:“不行了,老了,快死了,我一会就给官家写信,请他批准我告老还乡,这军队的事儿啊,就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哈哈哈哈哈。” “…………”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细思极恐 孙悦当然知道王全斌心里的不爽,说实在的换了谁这时候看他恐怕也不会爽到哪去,这是变着法的收拾他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话倒是一点不假。 “王老将军说笑了,这次伐蜀能竟全功,那都是您只指挥有度,统筹有方的功劳,下官只是恰逢其会,得了您的信任而已。” 王全斌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这娃娃倒是懂的分功。” “大家同坐一条船,总不能全让我多吃多占,最后把船给弄沉了吧。” 王全斌闻言哈哈笑了两声道:“你小子这是在点我啊,你的意思是说,真要把事情闹得大了,我也会吃不了兜着走是不是?” 说着,王全斌随意的挥了挥手,撵走了搂在怀里的美人,又让屋中的所有护卫全都出去,只留下孙悦自己,笑道:“从后蜀的皇宫里掏出了这么两坛好酒,没什么下酒菜,陪老头子喝一点?” 孙悦长长一躬:“恭敬不如从命。” 王全斌又大笑了两声,取出两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碗来,特豪迈的倒了两碗酒,然后一伸手,便示意孙悦喝了。 孙悦看着这满满一碗就起码有小半斤,一时间也有些发憷,但还是一咬牙给干了,火辣辣的味道直往鼻腔里返,呛的他眼泪都留下来了。 王全斌笑嘻嘻地将剩下一碗也一饮而尽,然后片刻不停就给孙悦又倒上了一碗,道:“我那个宝贝孙儿,对你很是推崇啊,尤其是自从跟你去了一趟夏州回来之后,提你的名字他眼里都会发光。” “凯哥儿这是抬举了。” “行了,别谦虚了,你个十二岁的娃娃,不管是文韬还是武略都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说实话老夫这六十几年见了无数的英杰人物,似你这般出色的还真是头一个,这没外人,你就别谦虚了,我不习惯你们文人的那套说辞。” 孙悦颇为尴尬的笑了一下,一时间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难道要自己说,对没错,我就是那个能文能武的国士无双,天下才学共一石,老子占了九斗半。 虽然这是事实,但这么说话显得多狂啊。 “我孙儿看你的眼神我很熟悉,就想好像当年,我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看庄宗皇帝的眼神差不多。” 孙悦噗的一口酒就喷出来了,“王老爷子你要是夸我就好好夸,别害我。” 王全斌呵呵笑道:“用不着这么紧张,你这人虽然能力无双,但据我看来却是个没有魄力的,听说你一身本事大半都是跟范质、王溥、魏仁浦学的,我倒是真没看出来,真要说像谁的话,我倒觉得你跟冯道挺像。” 孙悦哭笑不得道:“王老爷子咱还能好好唠嗑了不,完全听不出来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 王全斌笑着就端起了酒碗,与孙悦又喝了一碗,道:“今天你既然来找我,我就跟你说几句心里话,你可愿意听?” “洗耳恭听。” “伐蜀的功劳,用不着你让,我说实在的我也不稀罕,当武将当到我这个份上,如果不打算割据一方建国称王的话,说实在的已经算是走到头了,我伐蜀本来也不是为了功劳赏赐,以现在咱们这位官家这个揽权的劲,除了符彦卿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异姓王了,哦,或许还得加上归义军姓曹的他们家,所以你说你让功劳给我,我也并不稀罕,反倒是崔、刘两人,可能对你更腹诽一些。” “您倒是真想得开。” “想不开的,在这五十几年的天下动乱中早就死干净了,说句装一点的话,人活到我这个份上,除了青史留名之外,说是无欲无求也不为过了,你以为我弑杀,是因为贪财么?我是为了我的后世子孙啊。” 孙悦一懵,特别茫然而又真诚地问道:“此言何意?” “自古以来,除了刘备那个实在没辙了必须要找个地方安身的以外,有一个君主亲自伐蜀的么?你也算熟知历史,那伐蜀的大将,都是什么结果?” “这……” “要么,身首异处,要么,占地为王,你见过一个光耀门楣,功成身退的么?” 孙悦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如今王全斌这么一说,似乎……还真特娘的是这样啊。 莫非是这地盘邪性? “川蜀这片地方啊,说是天赐之地也不为过,不管外面怎么乱,只要把剑门关和三峡守好,敌人飞都飞不进来,而它险山恶水之后,却是千里的沃土平原,君主自己是不敢亲自来的,因为这地方难进,却也难出,若是御驾亲征,一旦后方有变,想回师都来不及,可是派将领呢?谁能保证将领自己不会占山为王?后蜀是怎么来的?” “想来,是官家相信王老将军的为人吧。” “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自己都不信吧,我一不是他嫡系,二不是他老友,甚至他是汉人而我是沙陀人,若他不防着我,何必要让他结拜兄弟与我兵分两路?禁军三帅中的两个下来给我当副手,你不觉得这待遇未免也太高了么,我若是不个官家找点麻烦,我还能不能有命出蜀都不一定。” “…………” 孙悦这下真的是傻了,他之前可是一直以为,王全斌残忍嗜杀,只不过是军人的天性使然,脑子简单了些,不懂政治。 可是他也不想想,这货在五代这样的乱世之中比冯道活的时间都长,地位都高,又不像符彦卿那样有八个最低混了个节度使的亲兄弟,难道真的就是一普通武夫么? 再深思一步,历史上赵匡胤虽然恼怒他把川蜀给祸害成了焦土,可毕竟没杀他啊,虽然治罪,可人家换个地方依然当他的节度使,死后虽然没追异姓王却也追了一个中书令,人家确确实实是有史以来,所有攻蜀成功的将领中,结局最好的一个! 何着王全斌屠城、杀降、祸乱蜀中,都特么是故意的? 何着他其实是为了自保? 孙悦突然觉得,他好像已经看不透王全斌了。而且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对他应该是个什么观感,你说他是个坏人吧,他用整个川蜀的百姓来给他自己一个人自保,这绝对是天大的坏人。 坏到掉渣的那种大奸大恶之徒。 可如果细想一下,这世上对文臣和武将的评判标准本来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冯道,因为最有亏于忠义,虽然为百姓做过不少的实事儿,但却被牢牢的钉在耻辱柱上,可是王全斌和符彦卿,换的主子难道就比他少么? 更重要的一点,人家是沙陀人,沙陀人打仗本来也是比较凶残的,而且人家也不是炎黄子孙啊。 如果再往下深思一点,赵匡胤那么精明厉害的人,有没有可能在这之前就已经将一切都预料到了?想想那自相矛盾的约法三章,哪有一边答应大兵抢劫,一边严令杀人的。还有那优待俘虏的所谓仁政,一百多万贯的仁德却要大兵们自己来掏腰包,这是赵匡胤这样的大政治家能干出来的事儿么? 他赵匡胤,是真的,就像他所表现处理的那么仁德么?这会不会是一场,君臣二人心照不宣的双簧呢? 细思,极恐。 “下官自问,跟王老爷子并无什么忘年的交情,不知您跟我说这些……”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世界观崩塌了 王全斌这么一解释,很多之前想不通的,突然间全都豁然开朗了,不过孙悦却也更郁闷了。 五千年历史中唯一一个以不杀开国的仁义太祖,居然也是个手狠心黑的货,他觉得自己的信念都有点崩塌了。当然,这一切到目前为止还都只是他的臆测。 王全斌笑道:“为什么要跟你说?某个方面来说,我其实要谢谢你,你这回太耀眼,连我都有点被你比下去了,而你又是个压根没有什么军权的文人,这对我的结局来说,倒是一件好事,相当于我肩上的压力小了许多,但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老夫这个岁数,其实什么都看得淡了,便是这条老命,其实也没多在乎,也就只有后辈子孙,能让我真正动容一些。” “我家的子孙,三个儿子都是武人,官家看在我的面子上无论如何也不会为难他们,最少混个小官终老是没问题的,但同样,不入禁军体系,终究还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用不了几代,我王家也就泯然众人了。” “其实平平安安,未必不是福分,可是如今这势道风云变幻,如老夫这般,生于唐朝,如今都特么换了七家天子了,若身边没有这几万百战精兵,还不早就让人给撕了?都说我对部下放纵宽仁,可没了他们,我这个节度使算个屁啊!将来若天下真的再有剧变,凭他们的本事,就是官家不收,他们也控制不住忠武军。” “我若真因为‘宽仁’而获罪,这些将士们或许会念着点我的好,将来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一些,不过这年头,隔代的恩义也就那样,其实并不太靠得住。” “但好在,我那个孙子不错,我听教导他的几个先生说,这孩子将来考上个进士什么的希望很大,而现在谁还看不出来,未来的朝堂,文官是你们孙家父子两人的天下了,如果你愿意照拂他,我自然也不介意卖你个面子,几个月后,等南诏,哦他们现在好像叫大理,等大理打得差不多了,我将战死在大理境内,将西南交托给崔、刘二人,这样,我死后应该也能追个异姓王。” “王……王老将军,何必……何至于此啊。”这王全斌,居然要用余生老命,来换一个孙悦的承诺? “咱们这位官家啊,心比谁都大,他那强干弱枝之心路人皆知,我们这些手里还有点实权的节度使,早死一点其实反倒是好事,只是身后事托付给你,你也得让我放心才行啊。” 王全斌这是要孙悦开价了,毕竟这跟慕容延钊不同,他与王全斌之间全无恩义,这么大的事儿只靠口头承诺,人家肯定不放心。 “我明天就和凯哥儿结为异姓兄弟。” 王全斌点了点头,却道:“不太够。” 孙悦想了想,道:“还请王老将军,为我取个表字。” 孙悦今年十三,还没到取表字的年龄,不过以他今天的地位,没个表字确实已经不太方便了,通常来说给人取表字这活,都是师长,最起码也得是个半师,甚至孙悦的表字如果不出意外肯定会是赵匡胤亲自给他取,如今他将这个权利交给王全斌,几乎等同于向天下人宣告,他与王全斌有半师之谊了,孙悦这所谓的白袍名将,也就有了师承。 毕竟,他名义上的老师赵普也是个文人,真正的授业恩师魏仁浦还是个文人,枢密院的文人就算在战略上再怎么厉害,实际作战中肯定跟那些真正的武人没法比。 到时候,不管事实是怎样,天下人都会认为,孙悦这一身打仗的本事,是王全斌教的。 如此一来,哪怕是单纯为了德行名声,孙悦也得对王家后人多多照拂,要知道这年头文人如果没有个好名声,那是很难混的。 王全斌满意的大笑,与孙悦再干了一碗酒水,然后充分发挥了他沙陀人的文化功底,在孙悦一脸黑线的目光中,给他取字:化龙。 孙悦特么的感觉自己简直想死。 这两个字倒是不犯忌讳,因为这两个字已经烂大街了,比如慕容延钊,他就字这个,还有何继筠,党进,这些名垂青史单独列传的大将,都字这个。这些武将动不动就字化龙。 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张伟,这是个喊一嗓子都不知道你丫的叫的是谁的破名字。 这特么王全斌也太腹黑了吧。 这破字,一听就知道是他给取的,毕竟沙陀人么,他们的皇帝都不识字,你还指望着他能有什么文化,而这么难听,如此一般的表字,孙悦都接受了,在外人看来,这得是什么样的交情啊。 他分明就是在用这样一个极其一般,极其破的破名字,在绑架他的名声。 但孙悦还得认,于是,从今以后,他就字化龙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字太破,基本上一辈子就没什么人叫过。 价钱谈好,剩下的就到了实施的阶段了,孙悦跟王全斌道,这次回京会让曹彬把王凯寻了个借口留在身边,只等什么时候王全斌‘牺牲’,什么时候就让他进枢密院。 而王全斌也答应孙悦,一会他睡一觉醒醒酒,身体就会‘痊愈’,帮着平息这场兵变,亲手斩了那个叫王继涛的混账。 这勉强也算得上是一场宾主尽欢了。 却听王全斌最后叮嘱道:“再跟你说两句真心话,老头子没什么文化,但这辈子见得多了,这些话或许还能值两个钱。” 孙悦也笑道:“您都是我半师了,也是该指点我一点东西了。” “我之前跟你说道冯道时,你好像颇为不屑,怎么,你也觉得此人品节有亏么?这势道改朝换代这么频繁,难道还要讲究什么身死殉节么?如果这样算的话,你那恩师魏仁浦不也是后晋出仕的么。” “这个……咱们自己人之间也就罢了,但他毕竟对契丹也……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王全斌可能是真没理解,挠挠头,道:“这是什么意思?侍奉契丹怎么了?莫非你想说民族仇恨,说他是汉奸?可是,这天下三十年前,还是我们沙陀人的啊。” 哈? 孙悦愣了一下,好半天没反映过来,但细一寻思,似乎还真是如此,他从后世而来,从没觉得沙陀人不是自己人,那是因为沙陀人在不久之后就彻底消失了,甚至现在也消失的差不多了,等王全斌和符彦卿一死,或许天下人就都不记得这么个种族了,可是对当时人来说,沙陀和契丹有什么区别? 因为沙陀人对汉人好?可是契丹人对汉人其实也不差啊! “可是那契丹人,毕竟是咱们的敌人。” “你觉得,契丹人是被谁打跑的?” “当然是刘知远啊。” “真的是刘知远打跑的么?契丹铁骑何等雄壮,就是现在的大宋也未必就敢说能打得过他们,老刘他何德何能?我来告诉你吧,那是因为耶律德光攻占开封之后,没有屠城! 契丹人无饷,对将士来说出征唯一的目的就是抢,可是耶律德光却严禁契丹人抢劫,契丹人只好四下在山间田间进行抢劫,结果激起了民愤不说,契丹人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一百个乡间人,也不如一个开封人富啊。结果刘知远一起事,契丹兵都懒得打他,士气低落到了顶点,这才有了后晋。” “这……特么还能这样理解么?” “那你说,当年的耶律德光,为什么没有屠城?” “因为……冯道?” “对啊,就是冯道忽悠的他啊,所以你说,打跑契丹人的,到底是老刘,还是冯道?况且老刘是沙陀人,耶律德光是契丹人,他们可都没有屠城,反倒郭威是汉人,屠了三天。” “…………” “所以我之前说你像冯道,并没有半点讥讽的意思,事实上,你也真是像他,如果易地而处,把你跟冯道换一下,这事儿你干不干?我也真希望你能成为第二个冯道,这样,我家孙子跟着你我才放心,你这孩子是读书读的有点傻了,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我的话去吧。” 孙悦木然的点了点头,出了门,他今天受到的教育实在是有点多,好多以前觉得理所应当的,全都被无情的推翻,他感觉,他的世界观都有点崩塌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暗示与重新选择 押送着近十万的俘虏上路,有了王全斌的亲自镇压,一场兵变完全在他和曹彬两个人的能力范围内就给解决了。 而当他们终于行到了开封附近的时候,也收到了王全斌在大理误中流矢而死的消息,忠武军所部,也一道归了崔彦进,据说赵匡胤伤心到‘声嘶力竭’,‘放声痛哭’,给王全斌的儿子孙子都进了官不说,还给他追封了个‘河东王’,请进武庙世世代代享大宋香火。 这结局,除了早死了一些年之外比之他原本要好多了,也算是另一个意义上的一种双赢吧。 这一切对于孙悦和曹彬来说,暂时关系不大,因为要继续向大理国用兵的原因,所以三个大帅级的人物都没有跟着一块回来,这次的献俘仪式也就全都落在了孙悦和曹彬两个人身上,这也算是一个很明显的政治信号,两个人此时的心情还是异常的忐忑和激动的。 献俘,在历朝历代都是帝王炫耀武功的无上荣耀,而主持献俘的人,名垂青史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离开封城还有四十多里的时候,孙悦他们就看见赵匡胤的车架在亲自迎接了,这个赵大黑子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豪迈,但看在孙悦的眼里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曹彬先一步迎了上去,说了些礼仪性的没什么营养的废话,而赵匡胤也对他能约束部将,廉洁奉公的精神进行了大肆的褒奖,然后才轮到孙悦,打马上前然后利落的翻身行礼:“臣孙悦,西征归来,不负圣命,押送后蜀皇室亲眷一百二十一人,后蜀百官三百六十九人,将士十一万七千四百人,请官家检阅。” 赵匡胤颇为欣赏地看了孙悦半天,才道:“当年那个做汤饼的少年,如今一转眼,竟已然成为了我大宋的顶梁之材,现在想想,还真是快啊,当年谁能想到,你们父子俩不但做的了汤饼,居然还治得了天下。” “官家过奖了,臣只是因缘际会,走了狗屎运罢了,这都是您的洪福齐天的缘故。” 赵匡胤闻言哈哈一笑,随即便伸出手,亲自将孙悦给扶了起来,笑道:“此战,我不喜得后蜀,只喜得了你啊,我身边的这些弟兄们都已经老了,大宋开国这许多年来,一直都没出现什么新锐小将,将来这天下,还是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 孙悦无语的瞅了赵匡胤一眼,这好端端的怎么还学上李世民了呢,说大宋缺将,这不纯扯犊子呢么,您自己今年才四十出头,在您的义社十兄弟中排行老二,剩下八个比您小的,一个个三十多岁都当上都指挥使或副指挥使以及节度使之类的高官了,合着您还嫌他们老不中用? 当然,孙悦也明白赵匡胤的意思,其实这玩意跟老还是少都没有关系,关键在于一个新旧上,如今在大宋所有手握重兵的这些将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柴荣时代甚至更早就拼杀出来的,人家与大宋之间的恩义不深,包括他的义社十兄弟。 真正由他所提拔起来的人,目前来看,除了自己应该也就是曹彬了,可这货还是柴荣的小舅子。 如果没有自己的话,恐怕得等到潘美灭了南汉归来,赵匡胤才会有自己第一个根正苗红的‘宋将’。 而此时自己出现了,赵匡胤又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若说他没有所指,恐怕是七八岁的孩童都不会信的,而指的是什么,这恐怕要相关的文武百官们想破头了。 “我记得你小时候,我吃汤饼的时候给了你一个扳指,你可还带着?” 孙悦闻言连忙将东西掏了出来,这玩意自他得了之后就一直挂在脖子上,盘的油光锃亮的。 “不敢有一日摘下。” 赵匡胤笑着接了过去道:“送你的时候,跟你说等有朝一日高中,就拿这东西来找我,让你做我的魏徵,如今你虽新立大功,你爹却要你重考科举,哈,对你来说高中肯定是没问题了,只是如今你在军中已有如此成就,你,是愿意来做我的魏徵啊,还是愿意继续为我大宋开疆扩土,扫平天下呢。” 孙悦闻言眉头一皱,本以为今天他可以打个酱油,让曹彬来当这个主角,可明明是寒暄两句的事儿,怎么着越聊越邪性呢。 还没等回答,孙悦就感觉两道锐利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朝自己射了过来,顺着感觉一瞅,正是仅落后赵匡胤一个马身的赵光义,和落后赵光义好几个马头的赵普。 这是给了我一次重新站队的机会?可是刚才说的那话,分明是想让我坚持走枢密院的路子啊!为了捧我,大宋的将领都已经‘青黄不接’了啊。 自从跟王全斌聊完之后,孙悦已经习惯于用最叵测的角度来揣测赵匡胤了,这位赵大黑子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爽利干脆,或许人家是这世上心机最深的人也说不定,那么,这位世上权利最大之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隐隐的,孙悦好像已经有点抓住赵匡胤的心思了。 “匈奴未灭,何以为家,臣暂愿做官家手中的利刃,待得江山一统,收复燕云之后,臣再来当官家之魏徵。” 赵匡胤闻言哈哈大笑,不管这孙悦是看懂了他的心思,还是心理真的如此作想,总之,他是越来越喜欢孙悦了。 他确实是希望孙悦留在枢密院的,而且他生怕这孙悦有什么心里顾虑,他刚才甚至隐隐有一点施压的意思了,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帝王心术,平衡而已。 孙悦和孙春明两人虽然都是国士之才,但他们俩到底是投靠赵普还是赵光义,对他这个官家来说,区别真的不太大,但不大,可并不意味着他会不管。 就像之前孙悦所想过的一样,那赵德昭,毕竟是一直留在京城没有出去过的啊! 于赵匡胤来说,孙家两父子分投既有其尴尬的地方,可同时也未尝就没有好处,这固然让他们俩会有失于信任,有点里外不是人,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党争的理由?不管他身后之事到底是谁赢谁输,这两父子只要有一个留下,那可就是都留下了,不管谁赢谁输,这天下,终将都只会有一个声音。 这是他对他们父子俩的一种保护。 当然,孙春明的参知政事,算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黄了。 第三百章 无法拒绝的催更 三两句话的功夫,孙悦未来十年之内的前途就算是给定了下来,然后场面上自然是要有条不紊的继续想献俘仪式。 赵匡胤是个将仁义儿子刻刀了骨子里的帝王,不管是发自本心还是故作姿态,装了一辈子好人的坏人也还是好人,这是毋庸置疑的,面对手下败将,赵匡胤至少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没去搭理孟昶,却将孟昶的母亲亲自从车上接了下来,执半礼,册封为国母。 这一举动,莫说孙悦了,就连后蜀的那些降臣也全都是热泪盈眶,心悦诚服,甚至许多人脑袋一摇晃就下定了报效大宋的决心。 至于孟昶,倒也封了个秦国公,感激涕零的说了些废话,弄了些虚头巴脑的假章程,然后才进入正题,说白了也就是在紫宸殿举办的一场吃吃喝喝的大派对。 不过与往常的胜仗不同的是,这次来参加的别国使臣中,比往常多了一个,北汉的宰相,历史上最传奇的道士之一:郭无为! 这是这么多年来,北汉和大宋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友好沟通,因为之前赵匡胤给刘钧通了信的原因,两‘国’之间已经有了一点友好的样子了,就像赵匡胤自己说的,你北汉跟后周的确是血海深仇,可这和我大宋有什么关系啊。 你们现在守着这弹丸之地,每年给你们的契丹爸爸们交无数的保护费,这日子过的难道就真的舒坦么?郭无为的到来,给了赵匡胤一个和平‘收编’北汉的幻想,因此他对此事可以说是格外的重视。 不过,再怎么重视,今天的主角也不是他,而是代替王全斌的曹彬和孙悦。 昂扬的走入紫宸殿,红毯鲜花,歌舞环绕,看着分类两侧好像迎宾一般的各个文武大佬,孙悦的小心脏还是按奈不住的跳了两下。 不管他真实的斤两到底是多少,至少在这一刻,至少在今天,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之一,也难怪建功立业这四个字,是每个男人的梦想了。 又长又繁杂的流程走完,赵普亲自领着孙悦跟那些他原本不认识的大佬们挨个见面,除了赵光义脸色不太好之外,其他人大多都给了面子,这其中甚至包括身份最为特殊的郭无为。 “好一个允文允武的无双国士啊,我来之前只知道大宋有一个少年第一俊杰孙悦,来了才知,这所谓少年二字,却是可以拿掉了。” 孙悦自然连忙拱手道:“郭相公说笑了,您的面前,可不敢提这俊杰二字。” “相公?哈哈哈哈,是孙小相公在说笑吧,北汉如今,已经是区区弹丸之地了,民不过三万户,莫说跟整个大宋相比,就是比起开封城来,也难抵十之一二,能存着,不就是靠着对契丹人的曲意逢迎么?老夫有什么脸,也配自称相公?” 孙悦也没想到这郭无为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的如此直接,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得道:“希望我们炎黄子孙,有统一起来的一天,共抗外辱,将属于我们的燕云拿回来。” 郭无为点了点头,道:“我相信,这一天不会远的。” 赵匡胤在边上听的眉开眼笑,而孙悦则是在心里暗暗吐槽,这货真不愧是有史以来暴露的最彻底的间谍,什么话都敢说。 历史上,郭无为的评价并不太好,因为他有违忠义,因为他虽然是北汉的宰相,可不管是大宋的普通百姓还是北汉那边一个普通的大兵,都知道这货是个投降派,当然,人家也有这个底气,这道士可不是宠臣,相反,人家是北汉货真价实的权臣,为了投降大宋这货什么都干的出来,从一开始的鼓吹游说,道最后甚至不惜兵变,虽然最后没成,但好歹也算是为大宋送的命。 至于他到底只是单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还是为了民族大义,体恤北汉百姓的水深火热,那就无从得知了。讽刺的是,亲手砍下他脑袋的杨业,日后却成了大宋的所谓‘无敌战神’,把潘美这样的人物都给踩在了脚底下,世世代代被后人称颂,甚至给他建了庙。 只能说,世事无常吧。 本以为自己跟这位道士宰相没什么交集,客套两句也就完了,却见他一把伸出手抓住了自己,十分热切地道:“孙小相公留步,郭某还有一点私事相求。” “不敢不敢,不敢当您一个求字,您老有事吩咐便是。” “郭某想问,那射雕英雄传可是你写的?” “额……哈?” “射雕,郭靖,降龙十八掌。” “哦,与未婚妻的玩笑之作,让郭相见笑了,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 郭无为沉默了,良久才道:“是胡言乱语,却也未必不是警世良言,我在晋阳时听过一些,本来也只觉有趣,可是来了开封之后又听了后面一些,却是有些不能自已了,想那郭靖,生于草原,长于草原,养于草原,却能不忘自己是个汉人,与之相比,同样姓郭,我却是自惭形秽了,你这一手,将老夫骂了个狗血淋头啊。” 孙悦简直是哭笑不得,只得道:“郭相误会了,那真是我为我未婚妻闲暇之时所做的游戏之作,真没那个意思。” 郭无为却摇头道:“没什么,你骂的对,骂的好,我连卖祖求荣的事都做了,难道还不许骂了么?孙小相公或许不知,如今这半部射雕,在晋阳城中已经比什么戏剧都要火热几分了,街头百姓或许不知我郭无为是谁,却少有不知郭靖是谁的,我主也时常品读,只可惜少了后半部分,有趣虽是有趣,却未免失之本心了,我打算这次回去,将剩下的半部射雕好好在北汉境内推广,不知孙小相公可否与郭某多说说,那之后的剧情是什么?” 孙悦整个人都震惊了,他还真是从没见过,如此不能拒绝的催更理由。 “额……郭相,这是我前日做好的手稿,完结版的,本打算一会宴会之后快马给我未婚妻递过去,既然郭相喜欢,那就先拿着吧。” 郭无为大喜过望,居然也不顾场合,直接拿过就读了起来,孙悦也就没在管他,继续跟着赵普曹彬一起应酬了起来,一直到宴会结束,郭无为也恰好读完。 当他读到郭靖为了保家卫国,毅然决然的奔向襄阳,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说得石勒(替代铁木真)无话可说之后,不禁悲从心头起,一时羞愤难当,居然就在这大宴之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第三百零一章 花蕊夫人 大殿上,本来正庆祝胜利,挺欢乐的,孟昶识趣,花蕊夫人又漂亮,赵匡胤还仁德大度,这是多么和谐的场面啊,结果郭无为这么一哭,给文武百官都给整的不会了。 赵匡胤不由问道:“郭相此为何意啊?莫非是我大宋招待的有所不周?” 郭无为连忙道:“没有没有,大宋官家之仁德,外臣回去之后一定悉数转告我家主上,刚才之所以哭,实在是因为提前看到了孙小相公射雕英雄传的结局,一时间羞愧难禁,这才在大殿之上失仪,还请大宋官家恕罪。” “哦?射雕英雄传?” 赵匡胤大为诧异,要知道他是天子,自然没有时间和闲暇去看闲书或是听评书,而且因为种种原因,这射雕在开封城内,还真就没有在北汉那半部来的火爆,故此,他居然从没听说过什么射雕英雄传。 是什么样的奇书,能让郭无为这样的人物,都能羞愧的在大殿上痛哭? 反倒是孟昶的老婆,花蕊夫人突然出声笑道:“原来连北汉的宰相也在看孙小相公的射雕英雄传,郭相公居然还能先睹为快,倒真叫妾身好生羡慕。” 这女人自打上了宴会之后就没消停过,整个人跟个交际花一样,一点也看不出俘虏的身份,反借着赵匡胤对她的几分客气,愈发的大胆了起来,大有长袖善舞的架势,如果是个男人,怕是早就让人看不惯了,可偏偏她不但是女人,而且还生得极美,甚至堪称是孙悦有生以来所见过女子中最美的一个,倒是叫大宋的满朝文武,都对她颇生好感,甚至许多人干脆连孟昶是谁都忘了。 赵匡胤这下更奇,不由道:“难道连夫人也看过这书不成?” 花蕊笑道:“进京的路上,倒是总听人讲,如今,应该已是市井间最流行的话本了呢,虽写的都是无稽之谈的侠客江湖之事,却也别有一番家国情怀,粗听之下只觉得肤浅,但细细品味,却是锋锐尽藏的好作品。” 郭无为叹息道:“别的不说,于北汉而论,怕是当得上精兵数万了。” “哦?竟然是如此神书,那可否给我一观?” 郭无为自然连忙将怀中书稿拿了出来,给赵匡胤过目,花蕊夫人也特别自然的凑过去一旁陪读,按说这动作怎么看怎么也是失礼的,可赵匡胤却没半点反应,满朝文武也没有一个人呵斥这个美貌的俘虏,只有孟昶的脸色忍不住绿了一点,却也没人在意,只能说,美女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特权。 那上面正好写道书中的结局,也就是石勒死前,嘴里不停念叨英雄的那一段,花蕊知道赵匡胤不解前情,便在三言两语间将郭靖与石勒的关系给赵匡胤解释清楚,估摸着这女子有个吐气幽兰之类的天赋,越说越近之下,她那俏脸都快跟赵匡胤贴到一起去了,也没见赵匡胤嫌她口臭。 赵匡胤看完之后哈哈大笑,道:“这郭靖居然说石勒不是英雄,孙悦,这也是你所想么?那石勒出身奴隶,却能建立后赵,推翻匈奴人天下,在你眼里居然还配不上英雄二字?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配的上?” 孙悦闻言想都没想就道:“臣以为,杀人者匹夫,活人者英雄,唯有剑扫天下而心存仁义者,才称得上是大英雄,大豪杰,臣学识有限,如此人物,只知官家一人而已。” 赵匡胤闻言噗呲一声就乐了,笑道:“虽然知道你是在拍马屁,但别说,还真挺舒服。” 孙悦努力的装出一副特别郑重的神色,道:“臣绝无阿谀奉承之意,句句发自肺腑。” 赵匡胤摆手道:“行了行了,当着郭相公的面,也不怕人家笑话。” 郭无为闻言也是大礼参拜,特别郑重地道:“外臣也觉得,孙小相公严之有理,历代帝王如官家这般仁德者,外臣亦未曾听说过。” 赵匡胤闻言更是开心了,连忙亲自将郭无为扶起来,各种便宜话不要钱似的往外甩,他还惦记着刘钧能不战而降,白得一个北汉呢。 真别说,孙悦也不敢说赵匡胤这就一定是在痴人说梦,因为历史上赵匡胤征伐北汉,打的旗号就是为了怀疑刘继恩弑君篡位,要为刘钧讨回公道,而想想大宋和北汉这两年的蜜月期,以及北汉一人之下的郭无为如此卖力的投宋,这一切未必不是真的。 况且这马屁么,自己人怎么拍肯定也没有外人拍着舒服不是,孟昶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好久都没说过话的他闻言也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大赞赵匡胤的仁德。 嗯,如果赵匡胤怀里搂的不是他老婆,或许众人还真就信了。 巧的是,孟昶今天还真就穿着一身绿袍,加上他脸色也不太好,孙悦特别想再送他一顶帽子,凑个全套。 赵匡胤豪迈的哈哈一笑,将书稿还给了郭无为,然后居然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伸出他坚实而又有力的臂膀,将花蕊给抱了起来,直接回到了他的主位上,而花蕊明显也愣了一下,然后毫不迟疑的就将她那美丽的脑袋靠在了赵匡胤的胸膛上,再看孟昶,脸绿的跟块翡翠似的。 要知道,赵匡胤这时候的第二任老婆刚死,可是正在空窗期的。 对此,孙悦颇为不喜的皱了一下眉,虽说这是胜利者的特权,可毕竟你丫刚仁义完,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讲究?喝多了吧这是。 不止孙悦,就连赵普、赵光义、以及一大票的文臣武将,约三成左右的人都皱了眉,隐隐的感觉不太妥,却又一时说不上来个所以然,况且今天这场合也实在是不适合扫兴。 花蕊夫人自己放浪没什么,众人只会笑话孟昶,反倒是可以将此作为段子说上个十年八年都不厌弃,可如果赵匡胤主动,那可就不好听了,尤其是这不符合他的仁德啊。 再说你不是后宫没几个人么,没听说你好色啊! 莫非,传说中这花蕊夫人体含花香,只要男人闻了就会忍不住的情不自禁欲罢不能,是真的不成? 好吧,其实这赵匡胤就是膨胀了,可以理解么,毕竟他是一直活在柴荣的阴影下的,而现在,他争霸天下最大的绊脚石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的一脚就给踢开了,还不许人家得意忘形一会么?既然后蜀拿下了,那南唐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老子都这么牛哔了,怎么就不能在酒醉之际,稍微放肆一下呢?我就当你面摸你老婆了怎么了! 第三百零二章 杀得好 在封建社会中,皇帝的特权之一,就是看上哪个女人就可以把哪个女人搂回家,只需要找张纸,在上面随便写两个字,不但就合法了,而且被合法的人家还得感恩戴德。 那么,人家赵匡胤酒醉之余稍微合法一下又怎么了呢? 也别说什么有夫之妇,在北宋,社会风气还真不在乎这个,封建社会给皇帝的另一特权就是,他可以让任何一个有老公的美女,变成没老公,然后再大大方方的往身边搂。 比如赵光义的儿子真宗赵恒,就差点这么搂出来一个武则天。 可是呢,花蕊却并不适合让赵匡胤‘合法’,因为孟昶这个货,还是有用的,大宋天子废了那么大劲所维持的仁德,不能因为这么个女人就给毁了,哪怕她真的是天下第一美女。 要知道孟昶可是赵匡胤第一个国君级别的收藏品,天下人都特么看着呢,郭无为就在下面坐着呢,他这条命的是何等重大的政治意义啊!如果真的弄死了他然后睡他老婆,谁还敢投降大宋? 要说赵匡胤这么精明的人搞不清这么简单点事儿,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但男人么,呵呵。 现在后蜀已经没有叛乱了,若是为了个女人而让孟昶早死从而重复了历史的轨迹,那可就真是蛋疼了,就算你要玩,你特么倒是偷偷摸摸一点啊! 而花蕊夫人呢,这女人居然一点掩饰都没有,整个人就跟烂在赵匡胤怀里一样,一点往日恩情都不顾了,为了拍赵匡胤的马屁,还作诗一首曰: 君王城上竖降旗, 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 更无一个是男儿。 赵匡胤闻言却是哈哈大笑,笑声中不免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得意,放肆,大半的大宋将校也跟着放肆的大笑了起来,笑声中不乏侮辱之意。 反观后蜀的降臣降将,一个个的却全都面如死灰,闷闷不乐,尤其是孙悦一直以来特别关照的,原本给赵匡胤搞出天大麻烦的老将全师雄,更是在桌子底下死死的握住了双拳。 后人说这首诗描写的是花蕊夫人这位才女的爱国之志,但孙悦却是一丁点都没看出来,反倒是带着弄弄的讨好之意,就差给赵匡胤跪舔了。 或许每个人对文学的理解都各有不同,但至少此时此刻,对后蜀降过来的文武百官和十万俘虏来说,由他们后蜀的皇后亲口说出这么一首诗词出来,这特么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膨胀的赵匡胤却全不自知,大笑着道:“孙悦,哈哈哈,成-都城是你攻破的,你又是我大宋出名的才子,你来评价评价咱们花蕊的这首诗词?” 花蕊夫人也笑道:“早听闻孙小相公不仅用兵如神,有陈庆之在世之能,更兼文采风流,才冠天下,若能得孙小相公一句评,想来必是极好的。” 孙悦也没想到这嗑怎么就给自己递过来了,却是正合他意,站起来昂然道:“回官家,点评不敢当,只是夫人这诗一作,却是让臣也不由得发了几分诗性,也做了一手绝句。” “哦?孙爱卿也做了诗?快快念来,与夫人的诗词比试比试,也好为酒宴助兴。” 花蕊笑道:“官家您这是羞臊妾身啊,妾身这点微末本事,哪比得上孙小相公的万一啊。” 赵匡胤刚想调笑两句,就见孙悦在下面昂然道:“这倒是真的。” 哈?赵匡胤脸色大变,就见孙悦出列在下面,一字一顿地道: “男儿在边关, 死战尽勋戎, 贵妇深宫乐, 凭甚论英雄!” 一首绝句作完,刚刚还哄堂大笑,闹哄哄的大宴,一下子就安静了。 要知道孙悦可是破蜀之人,他在这么个时候作了一首如此针锋相对的诗,谁能嘻嘻哈哈两句就这么算了?这几乎是在直怼龙颜了。 还没完,却见孙悦突然上前大礼参拜道:“官家,臣听说,蜀将高彦俦,面对刘帅的大军虽战之不胜,但却是力战之,已经身披十余创,若非秦国公有感生灵涂炭,主动向臣请降,或许此时已经与城共亡了,如此忠义双全之人,如何就当不得男人了? 另外,臣听闻后蜀文州刺史全师雄,为人素有威信,晓兵法,将士皆爱戴,臣曾于回京途中与此人彻夜长谈,敢以姓名担保此人能力出众,可为大将之才,臣愿向官家举荐此二人,请官家重用之。 另外,费氏狐媚惑主,臣请官家,杀之。” 花蕊夫人脸都白了,这怎么好端端的,这孙悦就要杀自己了?没得罪过啊? 偷眼去瞧赵匡胤,发现他脸色板板的,看上去似乎也是愤怒异常,本来就黑的脸色被气的都有些亮了,任谁被人跳出来哔哔要砍自己怀里的女人恐怕反应都不会太好。 花蕊只好将惊惧两字全都写在了脸上,眼中含泪,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将胸脯整个挤在赵匡胤健壮而又粗大的手臂上,娇声地,用他媚入骨髓的声音道:“官家~” 这是她身为一个女人,身为一个美女的全部武器了,不过她相信,温柔乡是英雄冢,她是天下第一美女,没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抗拒她的魅力,以前她就是用这样的武器来对付孟昶的,从来就没有失手过,同时心里暗暗发誓,若有一日得了机会,必让这小瘪三不得好死! 可惜,赵匡胤不是孟昶。 第一美女固然是美,可终究还是比不过这万里的锦绣江山,因为孙悦从来就没有这么缸过,以至于赵匡胤在愤怒之余不免的愣了一下,愣了一下之余不免又深思了一下,深思之余不免又醒了酒,而醒了酒后的赵匡胤,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理智,最优秀,最深思熟虑的政治家。 于是他憋了半天,终究还是从嘴里憋出来道:“准了,封高彦俦为龙捷军副指挥使,全师雄伟为河-南副都指挥使,至于这费氏么……” 花蕊夫人可怜兮兮地,深情款款地用她那美丽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却见赵匡胤突然掏出了他从不离身的玉斧,照着这美人的脑袋就是一下,两下,三下,直到美丽的脑袋彻底变成了一颗血呼啦的脑袋才罢手,指着尸体骂道:“都是这个贱人,狐媚祸主,蛊惑秦国公,才让两国之间兵戎相见,生灵涂炭,比之妲己褒姒,还要可恶万分,秦国公,朕替你将她杀了,以固你我兄弟之谊,如何?” 孟昶眯眯着眼,看着眼前那一坨他曾经为之着迷,甚至为之丢掉一切的血腥美肉,由衷地叹道:“杀得好。” 第三百零三章 想飞 人类优于动物的最大特征之一,就是人类总是能随时随地的自欺欺人。 比如周幽王的褒姒,商纣王的妲己,李隆基的玉环,大老爷们治理不好江山关女人什么事儿啊,但人们偏偏就是喜欢将过错都推到女人的身上,此时的花蕊夫人,就是这么个政治牺牲品。 花蕊死了,过错就可以一股脑的全都推到她身上了,曾经英明神武的蜀后主孟昶,就是听信了这个妖妇的话,才胆敢对大宋天子顽抗到底,阻挠了祖国统一的进程,如此,后蜀降人高兴,孟昶高兴,赵匡胤更高兴,至于花蕊夫人,却是已经没人在意了。 荒谬么?或许是吧,但这样荒谬的故事,恰恰是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 事实上这也不算冤枉了花蕊夫人,孟昶自从有了她之后确实是成天钻研房中术,确实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也确实花费了大量的民脂民膏给她造了一个大大的水晶宫。 乱世之中枉死的人多了,还真就不差她一个。 酒宴也因为花蕊夫人的死,被一下子推向了高潮,可以说宋初的朝堂上,没亲手杀过人的官员找不出几个来,所以死个人什么的一点也不影响他们饮酒作乐的性质,赵匡胤还兴致勃勃的拉起了孟昶的手,一块,跳了个舞,直到大家都玩的累了,这才各自散去回家。 而与此同时,孙悦的个人威望一下子也高了不少,尤其是后蜀投降过来的将士,更是对他感激涕零,要知道这一路上孙悦可没少维护他们,本就在他么心中颇受敬重,这下举荐了高彦俦和全师雄,自然就更让他们死心塌地了。 只有王昭远心里不太舒服,全师雄那货居然都被举荐了,自己这个在世诸葛却提都没提,哼,什么无双国士,也是个眼瞎的蠢蛋。 而散了酒会的孙悦,也头晕脑胀的回到了家中,男人在外面不管风光成什么样,家,始终都是最温暖的地方。 刚才酒宴上虽然也已经见过老爹了,但毕竟场合不对,他们也没能说得上几句心里话。 “对不起啊爹,害的你到手的参知政事就这么飞了。” 孙春明笑笑道:“你还跟我说这个做甚,你爹是稀罕区区一个副宰相的人么,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怎么?爹连参知政事都不屑一顾了么?那您还让我重考一次,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转文职呢。” 孙春明叹息一声道:“说实在的,我是真想让你转到政事堂去,随便干个两年,下放一个大郡去当一任知府,回来少说也能混个六部堂官,宰相于你我父子而言,不过寻常。之前放你去枢密院,本以为你会在后方做统筹工作,谁曾想现在干着干着都快成了职业监军了,刀枪无眼,爹这心里是真惦记啊。” “没事儿的爹,你儿子你还不了解么,我就是在战场上,也是躲到大后面的主,冲锋陷阵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 “你又来拿话哄我了,就你现在的发展轨迹,只怕是跟历史上曹彬也有的一比了,弄不好,十年后领一路大军北伐的可就成了你了啊,现在人人都说你是陈庆之第二,前些天谁见了我都要对我道一声恭喜,可是我这心却并不好受,这天下做父母的,谁不是希望孩子可以无病无灾,健健康康的,有道是瓦罐总是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对我来说,什么功业,都比不上你的平安啊。” “爹,我……” 孙春明笑着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拦着你,就好像你刚毕业那会,我希望你去考个公务员,你不乐意,我不也没逼你么,路是你自己的,我也不过是絮叨絮叨,老年人么,你爹我虽然看上去年轻,但其实我今年都快六十了,也不比那王全斌小上多少,只要你记住,你还有我这个爹,还有这个家就行了。” “托你的福,原本的历史进程已经越来越靠不住了,川蜀少了两年蜀乱,大理国也变得不再合法,未来这天下局势会变成什么样,也就说不好了,内政上,赵普依旧是枢密使,赵光义却提前加封晋王,听说官家还要将这批后蜀的降卒安排到洛阳去,呵,鬼知道十年后还会发生什么。 所以,爹要告诉你的是,小心,以前咱们父子俩仗着先知先觉确实做了不少的事,但是以后,如果过分相信所谓的先知,恐怕是要栽大跟头的。” “谢谢爹。这次我拒绝站队,不会连累您吧。” 孙春明特自然的摸了摸孙悦的脑袋,笑道:“说什么呢,晋王这个人吧,能力确实是不足,但基本的心胸还是有的,况且你这次选择也是有着官家的压力在,他会理解的,赶紧去洗个澡吧,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准备三月的考试,也让你安静一段时日,最近你蹿的太快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明白的,韬光养晦么,那我去了。” “嗯。” 孙春明背着手,看着孙悦的背影,脸上荡漾起来的笑意渐渐的消失,良久,化作了一声叹息。 每一个父亲从孩子出生的那天起都在学着一件共同的事,那就是你的孩子永远都是你的,却又永远都不属于你。 转过身,孙春明的身影也颇为萧索,本想去杨蓉房里歇息的,只是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往刘欣的房里走去。 当爹的,只要孩子能自由的飞翔就够了,自己的委屈,是不会跟他说的。 当然,孙春明不说,不代表孙悦就不知道,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孙春明在赵光义手底下会被挤的多难受,但是他依然坚持走自己想走的路。 做儿子的,或许总是相对更自私一些吧。在个人意志和家庭意志出现冲突的时候,总是习惯选择前者,或许也会心怀愧疚,或许并没有那么心安理得,但犹豫一下过后,总是继续的我行我素。 男人的翅膀硬了,总是想飞的。 第三百零四章 外包服务 早上起床,听着外面叽叽喳的鸟叫,孙悦感觉格外的好,这人离家久了啊,就连家里的蚊子都想。 突然间,孙悦感觉身体好像有些异样,连忙掀开被子一瞅,一柱擎天。 我擦?好兄弟你就这么突然的上岗了? 可惜,茫然四顾,孙悦发现自己居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小蝶本来是合适的,结果她坐着马车到秦州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夏州了,而等他回秦州之后其实没两天就打仗了,他倒是跟着大军一块回来了,小蝶却只能坐马车继续吭哧吭哧的往开封赶,这就是所谓的宦游了。 至于十二金花,则干脆就被慕容嫣留在了夏州,辅佐赵光美。 人世间最操蛋的事情就是如此,原来是近在嘴边却吃不到,如今终于张得开嘴了,菜又没了。 出门,找老爹请安,他们爷俩本来没这个传统的,结果自从刘欣进门了之后就有了,到的时候这女人正在煎汤茶,特热情的跟他打了声招呼,孙悦也浑身不得劲的叫了声姨娘。 家里住个奸细的感觉,实在是特么不好,孙悦甚至昨晚上还盘算,怎么把人给弄死了。 当然,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说不上是好是坏,他自从上了几次战场之后,身上的杀气就越来越重了,动不动就想到用杀人来解决问题,虽然明知道这样不好,但却总是控制不住。 他决定有机会了去找曹彬请教请教这个问题,人家曹彬打了一辈子仗,却敢说自己刀下没有一个不该死之人,这特么不是道德模范就是臭不要脸,孙悦觉得,不管是哪点都是人家的本事。 “悦哥儿还没吃饭呢吧,我做了一点肉粥,还取了一点瓜菜同煮,这初春的时节,就连温泉水种也种不出鲜菜了,家里就这么一点,来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孙悦微笑地看着她,客气地道:“多谢姨娘了。” 孙春明则是一边整理衣冠一边笑道:“这臭小子倒是有福,这种鲜菜平日里我都已经好久没吃过了,我说你今天怎么舍得做了呢,弄了半天我这也是借儿子的光。” “爹是上差去么?这么早” “啊,你这段时间没在京城不知道,出大案子了,昨天要不是因为你回来了,我都不一定能捞着在家睡觉。” “哦?什么案子能劳动您这位权知开封府?” “调戏民女。” 孙悦闻言皱眉道:“调戏民女也算是大案子?先奸后杀了?还是先杀后奸了?” “都不是,犯案的人背景比较大,是晋王殿下的小舅子。” “哦,自家人啊,那就放……等等,晋王的小舅子,那不就是魏王的儿子?朝廷要对魏王出手了?” 孙春明微微使了个眼神,孙悦知道这是当着刘欣的面不能多说的意思,只好点了点头,送孙春明走。 等到孙春明出门了,只留下刘欣和孙悦两个人在屋子里,刘欣瞪着俩漂亮的大眼珠子瞅他喝粥,一时间居然还有点尴尬。 “悦哥怎么样,好吃么?” “嗯,好吃,多谢姨娘。” 刘欣又颇为忐忑的看了他一会,看得孙悦都有点毛了,只好停下勺子道:“姨娘有事?” “这个……悦哥儿啊,我就是想问问,你娘……是什么样的人啊。” 孙悦闻言一时没忍住,噗呲一声都乐出来了,好半天才收住,颇带着两分嘲讽地道:“怎么,你想当我娘?” 刘欣闻言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可不敢可不敢,我就是觉得,你爹的心里好像始终都有她,就想问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想知道你爹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刘欣也不是傻瓜,孙春明对她什么样,她是感觉的出来的,她自问模样气质甚至床上功夫都不输杨蓉,但似乎孙春明就是对杨蓉更疼爱一些,有心想向她学习吧,又感觉东施效颦,没什么意思,索性突发奇想的,打算从孙悦的生母开始打听起来了。 谁说后院没大房就不会起火了?其实烧的更厉害呢。 孙悦笑道:“这样啊……我娘走的早,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况且欣姨娘,蓉姨娘当初在我开体育馆的时候可是没少帮我的,这么些年下来我们关系相处的也都挺不错的,我凭什么帮着你呢?” 刘欣一听就急了,她嫁进来没几天孙悦就去秦州了,所以相处不多,可她再怎么天真,也知道这位大少爷的在家里的地位啊,若是大少爷也向着那姓杨的,那自己还学个屁啊。 “哎呦我的少爷,咱们这是相处的时间太短,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的好了,那杨蓉会的,有什么是我不会的?悦哥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以后就尽管跟我说,姨娘保证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真的?” “真的真的,当然是真的。” “我还真有一件事想麻烦姨娘,本来想找蓉姨娘的,既然……” “我来我来,你交给我,保证办的比杨蓉漂亮。” “嗯,是这样,姨娘想必也知道,我有一个生死兄弟,叫韩崇训,是韩帅的儿子,于我一年来搭档两次了,说是刎颈之交也不为过,甚至比我的两个结义兄弟还要亲近一些,可是这次因为点事儿,他生我气呢,怎么哄都哄不好,就想着管姨娘借俩姑娘。” 刘欣一听,当场就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儿交给她办了,明天就找俩漂亮的,如果不行的话后天就再找俩更漂亮的,直到你哥们消气为止。 孙悦笑了,特别开心地道:“如此,那就多谢姨娘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刘欣张了张嘴想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妈到底啥样呢。可是想一想,又算了,他们俩现在还不熟,等混熟了之后,一切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孙悦也很开心,要知道从成-都回来孙悦哄韩崇训都哄了一路了,各种招都使遍了,可人家就是哄不好,你去跟他解释道理吧,人家都明白,可就是生气,就是不搭理他,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以至于,哄着哄着,孙悦都烦了,懒得哄了,干脆就把这项工作外包出去,反正家里放这么大一个间谍不能光添堵,也得给自己干点正事儿。 第三百零五章 杯酒再释兵权 将哄韩崇训的任务外包出去,孙悦便算是无事一身轻了,枢密院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实差,准备科举又懒,所以他一时居然难得的闲了下来,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不停的摇啊,摇啊的,感觉特爽,就是可惜小蝶没在身边。 还真有点想她了呢。 不一会,他小院的大门砰的就被踹了开,曹军冲过来哈哈大笑道:“呔,前面那厮可是人称白袍神将的孙悦?吃我一招,降龙十八掌!” 孙悦:“…………” 对于曹军的中二,孙悦都已经习惯了,曹军也不可能真的跟孙悦这个战五渣动手,人家可是能把李继隆摁地上摩擦的主,这可能是他对孙悦表示欢迎的一种方式,玩么。 当然,也可能是他催更的另一种方式。 孙悦一时间也是童心大起,陪着曹军就呼呼哈哈起来,大笑一声道:“好一招刚猛霸道的降龙掌,但想赢我,你还差的远呢,接我一招,黯然销魂掌!” “啊,这是什么掌。” “哈哈哈,没见识了吧,我这招黯然销魂掌,可是比降龙十八掌还要刚猛百倍的天下第一掌法。” “天下第一掌不是降龙十八掌么?” “哼,书是我写的,我说谁第一谁就是第一。” “哇哇哇,你耍赖哦。” 孙悦哈哈笑了笑也闹够了,笑着道:“真有黯然销魂掌,只是我还没有写到,这是下一代的事情了,回头我写完了第一个就让你看。” “写完第一个让我看哦,一言为定。” 老曹这时候也笑着进来了,摸了摸曹军的头道:“别闹了,悦哥儿现在是做大事的人,哪有时间陪着你疯,你说你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 曹军噘嘴道“我怎么就不稳重了,师父留下的课业我明明都已经完成了。” 孙悦却很快抓到重点,好奇问道:“师父?军哥儿也有师父了?” 老曹略带几分傲娇的谦虚道:“也是托了你的福,自从你攻破成-都之后,张侍中就将军哥儿给收了。” 孙悦大喜道:“真的拜了侍中了?这可是一条通天之路啊!” 老曹一脸不在意地道:“哪里哪里,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武进士呢,跟悦哥儿肯定是比不了么。” 孙悦心想这不是废话么,二十岁以下,谁能跟我比啊,拜了张永德这么位大牛当师父,怕是一般的将门子弟中,除了韩崇训之外也没人比他起点高了,毕竟人家是赵匡胤的老领导,实权没有面子大啊。 曹军却一拍胸脯说:“悦哥儿你等我当上进士,我就去战场上保护你。” 孙悦也笑着道:“那好啊,到时候我这小命可就交给你了。” 又聊了一会,送走了曹军,孙悦发现自己居然又有事儿干了,那就是得赶紧把神雕侠侣写出来,一部射雕英雄传虽然也挺洗脑,但要论家国情怀,加上神雕这个故事才更完整。 毕竟,郭靖的人物形象还是太高大全了一些,可若是连杨过这个小混混都能在民族大义面前放下一切,估摸着那些身在汉奸阵营的人就该更羞愧了吧。 郭无为昨天的狂热,以及王全斌跟他的对话让他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这年头,个人忠义的序列居然是排在民族大义之上的。 这可能也是杨业之所以后来会变成杨无敌的原因,可是这怎么能行呢,北汉那头郭无为办不办事其实他还真没什么所谓,因为就那破弹丸之地与大宋相比终究只是螳臂当车,早晚会被功下来的,可是,那还有燕云十六州呢。 那个真正将大辽国势力挽狂澜,先守燕云再伐大宋的,大辽国王下第一人的大丞相韩德让,可也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 射雕神雕两部曲,或许真的就只是单纯打发时间的玩物,可万一呢?辽国可是有千千万万的韩德让的,只要能让这样的人物对自己所谓的忠义心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那他这书就写的值了。 ………… 就在孙悦闷在家里奋笔疾书的时候,天下的局势也开始因为他的介入,而变得乱七八糟起来了,用孙春明的话说就是,他们爷俩的先知优势,基本上算是没了。 因为后蜀没有乱,十万后蜀俘虏也被带回来了,淘老汰弱之后,还剩下了五万多人,暂且放在了洛阳,赵匡胤的实力一下子就膨胀了好大一截,加上他与日俱增的个人威望,很多原本并不是这个时候发生的事,都在提前。 孙春明因为想让他好好歇息歇息,所以跟他并没有细说,最近这两天出了事儿的何止是符彦卿的儿子,自从王全斌死后,几乎每一个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家里都有了点擦不干净的屎。 安远军节度使武行德、凤翔军节度使王彦超、护国军节度使郭从义、定国军节度使白重赟、等等这一大票原来沙陀人中的元老宿将,或多或少的,同时有家人被找了麻烦。 大宋开国五年多了,赵匡胤加强集权的心思,整个大宋应该就没有不知道的了,还能是为什么?收权呗,他赵匡胤,不希望看到在大宋地面上,有任何一支他不能直接指挥的了的军队了。 打蛇打七寸,赵匡胤现在摆明了就是要拿势力最大的符彦卿先开一刀。 也因此,这局势其实真有一点风雨欲来的架势,稍一个处理不好,未必就不是一场干戈,后汉不就是这么没的么,赵匡胤的实力就算再强,天底下二十二个节度使若是联合起来反他,他也只有亡国灭种的份,别人不说,光是符彦卿一个人,手底下六七万战力一丁点都不输禁军的天雄军,就够他喝一壶的了,这还是契丹人不掺和的前提之下,说实在的此时的符彦卿与后唐时的石敬瑭相比,恐怕实力还强上几分呢。 不客气的说,一个小小的调戏民女的案子,说是关乎国家兴亡也不为过了。 而与此同时,赵匡胤一封请帖,就要将二十二个节度使,包括符彦卿在内,全都请来开封,美其名曰是为了给王全斌主持葬礼,让他们参加。 傻子都看出来了,这是要再来一次杯酒释兵权啊! 那么,这二十二个节度使,会来么? 第三百零六章 如此二货 二十二个节度使会不会来,会来多少,暂时还没人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唯一的异姓王符彦卿却要来了,因为他再不来,孙春明很可能真的就要依法办事了。 谁都知道,他老人家好不容易进京一趟,不可能是单纯的救他小儿子的,而是来跟赵匡胤谈判来的,某种程度上他们俩谈的怎样,直接关系到其他二十二个节度使的反应。 如果符彦卿举起反旗,其他的节度使,尤其是那五个实权的沙陀人节度使,很有可能会跟着响应,假如再朝契丹借点兵的话,很难说到底鹿死谁手。 同样,如果势力最大的符彦卿不反,那剩下的那些被赵匡胤折腾了五年早已实力大减的节度使,也很难有这个胆子了。 所以这如山一般的压力压在了孙春明的手里,饶是以他老于世故的智慧,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只见此时,犯事儿的符昭寿昂然的站立在堂下,半点被告的自觉都没有,正用一双蔑视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孙春明,稍微抬了下手,就算是行礼了,话还没问几句,居然就要找座位想要坐下聊,而一旁的苦主见他跋扈至此,更加的哭哭啼啼,好不难受。 “符昭寿,此事你毕竟是被告,如此态度,可是要本官先治你一个藐视公堂之罪?” 符昭寿嘴一撇,不屑地道:“切,朝廷想对我们符家动手就直说好了,哪来的这么多花花肠子,这次小爷进京算是认栽,朝廷有胆子,不怕石敬瑭之旧事重演,那就杀我好了,来来来,我这脖子都洗干净了,就看你的刀快不快了。” 孙春明被这二货气的也不轻,要知道他跟符家可是有私交的啊!他跟符彦卿通过好几封信呢,他的政治立场怎么也得算是个友军吧,何着你丫就是这么对待友军的? 当即,孙春明一拍惊堂木,大喝道:“符昭寿!你少说这些用不着的,现在就说你调戏民女之事,人证物证俱在,你可是要狡辩么?” 符昭寿脖子一扬,特自信地道:“不错,我就玩了,怎么了?我玩完了之后纳他为妾不就得了?” 一听他供认不讳,边上的苦主马上就呜呜的哭了起来,“青天大老爷,您可得给草民做主啊!” 孙春明捂着心脏,只觉得被这二货给气的一阵阵的蛋都疼。 这特么不带这样的,老子就算是想帮你,你丫也得给老子一个理由,一个借口吧,他这个判案的唯一目标其实就是拖,起码把案子托到符彦卿进京,到时候是判是放,看得还是上面的意思。 这下好了,被告供认不讳,这让他怎么托?好在这不是公开受审,否则他非得被吐沫星子给淹死不可,老子的一世清名啊! “本官突然觉得胸口好痛,恶心烦闷,周判官,你来帮本官主持一下,我先回后堂休息休息。” 符昭寿嘲讽道:“孙知府,您不会是怀孕了吧,哈哈哈哈哈。” 孙春明气的抄起惊堂木就砸在了他脑子上,他四十几年仕途,还真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好歹之人,刚才那原告的小美女看他那个失望的眼神,让他感觉跟刀子似的。 “老子今天非得替魏王教训教训你不可,都特么给我闪开!” 周判官和几个衙役死死的拽着他,可孙春明实在是气不过了,挣脱之后一个大飞踹,直接就踹到他脸上,随手抄起了点什么使劲的砸,砸的符昭寿满头满脸的血,这才作罢。 瞅都不敢瞅原告一眼,灰溜溜的就走了,回后衙,一脚踹翻自家的桌子就开始生闷气。 这特么符家九雄,人家大辽南侵之前太后都要特意问一声符彦卿死没死,怎么到了第三代出了这么个东西! 事实上这个问题符彦卿都问老天爷多少遍了,要知道柴荣刚死的时候,他是有资格做杨坚的,那个被废掉的七岁小皇帝柴宗训可是他亲外孙,就连小皇帝的后妈也是他亲闺女,论资历论威望,赵匡胤比他差的太远了,为啥他那么怂? 很大原因就在于他后代无人啊。 这基因这东西啊,可有意思了,好像带透支的一样,这一代如果都是人杰的话,必然要报应到子孙后代身上,比如那后汉时候的司马家,司马八达何等的厉害,司马昭司马师也俱都是人中之雄,所以他们的后代就全都缺心眼。 老符家的情况跟司马家也差不多,第一代符存审乃是李克用的十三太保之一,镇守幽州那是连耶律阿保机这样的豪杰都要怵上三分的人物,第二代符家九个节度使,更不是说笑的,梁唐晋汉周五代,哪个君主不给他们家几分面子,可到了这第三代么…… 符彦卿三个嫡子,除了老大早死之外,老二基本上是不堪大用,老三就是符昭寿,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主政川蜀时,因虐待士兵取乐,并盘剥川蜀人民,逼起了王均造反连带着李继迁看到机会也正式造反,差点没把赵恒给活活气死。 那真是青史留名的缺心眼啊。 所以,那符彦卿今年都七十多了!后代又缺心眼,你说他造的哪门子反啊。 但现在,这位缺心眼的符大公子没去祸害川蜀,倒是先把孙春明给祸害了。 孙春明实在是被气的牙疼了,说实在的他真想手起刀落把这个混账东西给宰了,历来穿越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么,可是不行啊,真把符彦卿逼反,万一五代变六代他的罪过可就太大了。 一直到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都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两口就不吃了,看得孙悦很是心疼,不由问道:“符家的案子,那是官家要亲自判的大案,您这权开封府也就是一过场,怎么还给您愁成这样了?” 然后,孙春明就把那二货有多二给孙悦说了一遍。 再然后,愁的人就多了一个。 无奈之下,孙悦也只得叹气道:“这二货没救了,给他报个病重,没法上堂,给他找个状师替他答话吧,我倒是觉得,那俩原告挺可怜的,其实谁都知道,只要符彦卿不反,这案子审不出什么东西。” “唉,谁说不是啊,你是没看见,今天那小娘子看我的眼神,我特么的,恨啊,这特么要不是动他干系实在太大,他就是姓赵老子今天也得办了他。” 孙悦想了想,“我去跟她们聊聊吧,看看能不能补偿补偿,不管咋说,这事儿咱们理亏。” 第三百零七章 第二次翻脸 月上中天,孙悦仅带着三两个随从,便一路出了门,来到了南北城交界处的一座宅院门口,伸出手要敲门,可想了半天,又放下了。 这户人家自然就是这场惊天官司中的苦主了,说实在的,满朝公卿中没几个真在乎这所谓苦主的,在这样动辄国家兴亡的大事件中,所谓的苦主,不过是恰逢其会的工具而已,谁又能真的在乎所谓工具的想法呢? 但这对接受后世教育的孙家父子来说,却真是扎了心了,要知道上辈子,他们也是平头老百姓,对所谓的‘我爸是李刚’恨的也是牙根痒痒的,而司法公正,更是心中逆鳞一样的存在,对那些无良法官都恨不得去替天行道去。 可是现在,他爹自己却充当了那个无良法官的角色。 而孙悦就是再怎么有正义感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对他爹有什么不满,因为这事儿换了他,他也会这么做。无耻一点的说,总不能因为这一个苦主的公平,而置全天下的百姓于不顾吧。 虽然这种说法是那么的无耻,那么的没有道理,乃是他上辈子最讨厌的东西之一,但真的当了上位者,有时候还真挺无奈的。 可理是这么个理,面对苦主的时候,却又哪能张得开口呢,这也是孙春明自己不来的原因,没脸啊。 伸出手,缩回来。伸出手,再缩回来。反反复复,不知不觉间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孙悦还是没能敲响她们家的大门。 正纠结呢,吱的一声,大门却从里面开开了,迎面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好像是要出门办事,见到孙悦不由的也愣了一下,“您是……” 得,躲不了了,孙悦特别郑重地一个大礼道:“在下孙悦,特来拜见白姑娘。” 姑娘眼睛唰的就亮了,“啊!孙悦,白袍神将孙悦!我听说过你,你……来找我?” “如果姑娘姓白的话,那就应该是了,我是代家父来……赔罪的。” “令尊是……” “权知开封府,孙春明。” 嘭的一声,门就关上了,碰了孙悦一鼻子的灰。 ………… 另一边,将儿子派出去替他受罪的孙春明,也遇上了难事,眉毛都拧成川字了。 他手里拿着一份赵光义以私人身份发过来的手令,愁眉苦脸的在等着赵光义接见,倒不是这手令有多难,而是他,不想办。 手令的内容很简单:扣天雄军三月的军粮。 因为开封城除了是政治中心之外,还是天下漕运的中心,各地的军需补给和朝廷税赋大半都要过开封,而天雄军更是如此,雄州小城,就算当地所收的全部钱粮都归他自己留用,也依然不可能养活得了他手底下的六万多天雄军。 天雄军可是享禁军待遇的,甚至奖金福利比禁军只高不低,因此朝廷其实每年每月都会有大笔大笔的粮钱北上运给他们,算是给天雄军锦上添花的,毕竟契丹前线么,将士们非重赏不足以拼命。 赵光义要扣的,就是这笔钱。 要说赵光义也是那符彦卿的女婿,按理讲应该也是自家人了,可是,谁让朝中还有个赵普呢,凡是赵普支持的,必是他赵光义反对的,赵匡胤打压符彦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下面自然会做一系列的动作,而赵普,则严禁枢密院在天雄军的问题上做文章,意思摆的很明确,这事儿你们政事堂干去,跟我们没关系。 然后,就有了这么一封手令。 说白了这就是赵光义跟赵普干上了,也是政事堂在和枢密院争权的一个战场,赵光义就是要让朝中的文武百官们看看,这种事儿离了枢密院的支持老子到底能不能干成。 再之后,孙春明就苦着脸来了。 伴着爽朗的大笑,赵光义穿着一身睡袍就出来了,明知故问道:“春哥儿这大晚上的,来我府中何事啊?” “见过晋王殿下,臣今夜收到一封手令,想来确认一下,这是否真的是晋王的意思。” “不错,的确是我的意思,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这个……没有门下省的签押,您让我扣天雄军的粮钱,这……恐怕不妥吧。” 赵光义特别和颜悦色地道:“我也知道这事儿手续不全,可这不是赵普那老货不许么,我也是没办法啊,春哥儿只管放心大胆的做,出了问题,我给你兜着,保证不让这黑锅砸到你。” “这……” “怎么?春哥儿不信任我?还是觉得真出了事儿我兜不住?春哥儿啊,咱们相交也有六七年了,我是什么人,你应该了解啊,这点担当,我还是有的。” “自然不是信不过殿下,只是此事……臣斗胆请殿下,三思啊。” “嗯?” “瓦桥关,毕竟是咱们大宋的门户,天雄军,那是契丹的前线啊,针对符家做什么是一回事,针对天雄军……万一出了问题,我大宋与契丹,可就要功守相易了。” 赵光义不悦地道:“不过是扣两个月粮钱而已,天雄军还能哗变不成?又不是真吃不上饭了,整个河-北道的营收,不都让他们截去了么?就算真哗变了,那肯定也是我那岳丈煽动的,这就说明他早有不臣之心,扣俩月的粮,正好省的资敌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瓦桥关实在我大宋命脉之所在,再小的事,在契丹铁骑面前都是天大的事,施压符家的手段多了去了,何必非要用风险这么大的方式?” 赵光义一脸阴沉地道:“孙春明,你可知你刚才这话,与赵普反对时候所说的,几乎一模一样,你特么的到底是谁的人!” 孙春明闻言心中苦笑,这赵光义,自打加封晋王之后,做事越发的狂悖了,脾气也是一天赛一天的大,与自己,感觉上越来越疏远了。 当然,这或许有因为孙悦的缘故,赵光义心里有疙瘩的关系。 “臣当然是殿下的人,可是臣,更是大宋的臣子啊。” 赵光义冷笑道:“大宋的臣子?不见得吧,孙春明,你偷偷卖给符彦卿水泥的事,真以为瞒得住人?怎么,你是不是还要把炸药也卖给他啊!” 孙春明霍然抬头,好像不认识赵光义一样,瞅了他半天,才不卑不亢地道:“臣与符家相交,本来也没想过瞒人,卖他们的水泥,都用来修瓦桥关了,为的是抵御契丹铁骑,至于炸药,那东西面对骑兵没什么用处,而且威力实在太大远不是水泥能比,臣肯定是不敢擅作主张的,臣的心思上无愧于天地民心,下无愧于朝廷,如果殿下想以此来治臣之罪,臣无话可说。 但是,这手令既然没有门下签押,那恕臣无能为力,臣只是权知开封府,殿下才是真正的开封府尹,此事若殿下执意要做,臣可以请病假回家休养,殿下亲自做了就是。臣还有事,告辞了。” 说完,孙春明头一次没给赵光义面子,转身就走,而赵光义,目露凶光的盯着孙春明的背影,死死的握着拳头,握的手背上青筋都冒出来了。 第三百零八章 符彦卿来访 废了好大的劲,孙悦才敲开苦主的门,被人家不情不愿的请进去坐下,可是张了张嘴,又好像不知道应该说啥。 来之前孙悦就了解过了,苦主一家是开染坊的,谈不上富裕,却也不算拮据,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小康之家了,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应该还是挺幸福的,属于让人羡慕的那种。 房子不大,但也勉强隔得开一个客厅,女主人还特别客气的给他煎了一碗茶喝。 那个姓白的苦主明显是不想搭理他,虽然也在厅上坐下了,但噘着嘴,一脸厌弃的模样,一句话也不说就在旁边赌气。 还是他们家大人懂事一点,知道这是个惹不起的,开口道:“孙小将军这大半夜的光临寒舍,不知有什么指教啊,可是想让我们撤诉?您放心,我们不是那不识好歹之人,我跟孩子她娘已经商量过了,这官司,我们不打了,明天就撤。” 孙悦一脸尴尬地道:“今天来,主要是来替家父赔礼道歉来的,家父脸皮薄,不敢来,至于撤诉么……抱歉,您恐怕还撤不了。” “令尊这是何意?莫非是要替我们讨回公道不成?” “这个……恐怕不能,实不相瞒,家父虽也算是秉公执法,不畏强权,但……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定的了符昭寿的罪,莫说家父了,恐怕就是官家也不行,家父也是不得已,唉……而且撤诉,也是不行的。” 姓白的女子冷笑道:“不过是官官相护罢了,何必装的这么可怜兮兮的,不就是他有一个当将军的爹么,我们不告了便是。” “他爹若只是个普通的将军的话,自然也就办了他了,我们父子本也不是那怕事的人,可是他爹……唉,或许你们不懂,符魏王,那是在契丹都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若是逼反了他,就算他赢不了,大宋也要元气大伤,到时候只能是白白的便宜了契丹人,所以……这案子,你们肯定赢不了,没人敢让你们赢。” “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们撤诉?” “这就涉及到朝廷诸公的心思算计了,我们父子俩面对这种大事,也是无可奈何,为表歉意,你们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答应你们。” 白姓女子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砸,却嘴角一撇,嘲笑道:“朝堂诸公的算计中,自然是不可能包括我这么个弱小女子了,是这个意思吧。” 孙悦无话可说。 “事后,我可以帮姑娘找一个好人家,家中若有男子,不管是从文还是入武,我都可以保证一份好前程,至于钱财方面,你们开个价,绝不还价。” 这白家的父母明显是动心了,只是那女子却冷笑一声道:“孙小相公未免太过看不起我们了,我们虽然不富贵,却也是有骨气的,我们都不过是升斗小民,你们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我们怎么想,本来也并不重要,夜深了,我们要歇息了,孙小相公还是请回吧。” 说着,那女子见孙悦好像还想说点啥,却是直接推推嚷嚷的就把孙悦给推出去了,然后门一关,嘭的一声。 好尴尬啊。 回到家,发现孙春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闷闷不乐,一打听,爷俩一声叹息,从酒窖里取了一点陈酿,就喝了起来。 吃饱喝足,孙悦躺床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说白了这破事儿挤兑的又不是他。 而孙春明,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感觉他在赵光义的手底下,越来越干不下去了。 这位殿下别的倒是都还好,这六年多成长的也挺快的,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他忽悠的吴下阿蒙,唯独就是这格局实在是小了点,眼里除了他和赵普之间的那点斗争,几乎就容不下别的什么东西。 可偏偏,格局这东西却是最难培养的。 生活么,本来也不可能事事都是围着你转的,不管多难,日子总要过下去。 ………… 接下来的几天,孙春明的日子果然开始不那么好过了,赵光义并不是一个心眼小的人,事实上也并没有给他穿个小鞋啊什么的,只是简简单单的重新找了一个掌书令而已,也就是一个进士出身的支使,相当于他以前当的那官,他当年在这个位置上仗着赵光义的信任将通判和推官都压得不轻。 当然,他现在是权知开封府,自然不可能怕一个新来的掌书令,可虽然这个新来的对孙春明很是客气,事事都以他马首是瞻,但这其中的政治意味,谁还品不出来啊。 孙春明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下课的准备了,要知道赵光义在政事堂还没摸清门呢,他的权利除了王爷身份本身之外,大半都是来自于开封府尹的。 而权知开封府这个差事,如果是自己人,那无疑就是他的第一左右手,而如果是外人,这位置完全可以置的赵光义难受,所以这位置他是无论如何也要给一个铁杆的心腹的。 倒不是说从此孙春明和他就彻底翻脸,走向敌对,只是对这个位置已经不能胜任了而已。 孙春明倒也不是个贪恋权力的人,但是再怎么豁达,事到临头,谁又能真的舍得呢?总是会有些留恋的吧。 所以这几天日子虽然过得很平淡,赵光义没再找他,他也没有主动的去找赵光义,但平静之下,还是免不了难受,人与人相处的久了,总也有些感情不是。 这一天孙春明下了差,回家刚要吃饭,便听下人来报有贵客到访,拿了请柬一看,吓得赶忙带着孙悦整理衣冠,开正门隆重接待,因为请柬上写着: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 孙悦也吓了一跳:“符彦卿进京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一点风都没听到。” “别说你了,连我都不知道,恐怕整个开封也没几个知道的。” “他来找咱们干啥?” “不知道,可是不管他意欲何为,咱们难道还能不见不成?先请进来再说吧,说起来,咱们爷俩都来了六年半了,这位传奇人物还真是没见过呢。” 第三百零九章 攒家一把刀,今天刀放下 第一眼看见符彦卿,孙春明和孙悦都吓了一跳,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太确定这是不是真人。 因为眼前这个老头,实在是没有半点将军的样子。 瘦瘦的,驼驼的,一脸的褶子和满头的白发,走路的时候颤颤巍巍的,全靠手里的一根拐杖,笑起来还挺和蔼,说话也温声细语的,乍一看特别像上辈子他们家隔壁成天遛狗的老大爷。 反正很难相信,就是这么个老头,让契丹狼骑怕的跟鬼似的。 “见过魏王。” 符彦卿和蔼地道:“小孙吧,第一次见面,但是咱们之间,也算是神交已久了吧,这个时辰,按说你们应该正吃饭呢吧。” “还没呢,正要吃。” “那感情好,我也没吃呢,听说你是个厨子出身,你们家的手艺想来应该不错,介不介意添一双筷子,让我这个老东西,陪你们一块吃点?放心,人老了,已经吃不动了。” “瞧您这话说的,能与您一起吃饭,那是我们的福气,那咱们里边请,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第一次见面就要在人家家里吃饭,这放在现代社会也是有点失礼的,可谁让人家是符彦卿呢,不仅是因为他是异姓王,更因为他老,大宋律法中,七十岁的普通百姓就杀人不犯法了,何况他呢,随心所欲说的就是他们这个岁数的寿星。 就见这符彦卿一点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先取了桌上的酒,用小茶杯倒了一个底儿,抿了抿,好像也就沾了下嘴唇就放下了,然后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美美的嚼了半天才咽肚。 “唉,年轻的时候啊,老夫一顿要吃三斤的大肥肉才能饱,现在不行喽,就这么一小块,都怕不消化,老废物了啊。” “魏王说笑了,谁不知道,咱大宋的北疆那是您老镇着的,契丹铁骑听了您老的名字,都不敢来。” 符彦卿摇了摇头道:“老头子如今,也就剩这点名气了,说实话,就我现在这身体,连马都骑不了了,这趟进京啊,我是坐着牛车来的,契丹人不来还好,真要是来了啊,老头子我也打不了仗了,所以啊,官家想要老头子的天雄军,直说也就是了,何必整那么多的花招数,还连累了小孙,听说你因为老头的这点事儿跟晋王都翻脸了?唉!惭愧啊。” 孙春明一时有点跟不上这老头的思路,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符彦卿却好像一点做客的自觉都没有,吃了两筷子,就噘嘴道:“这菜好是好,却都有点油腻,咱家里有豆腐么?给我做个小葱豆腐吧。” “额……有的有的,我这就吩咐后厨去做。” 孙悦特懂事儿的起来道:“我去吧,让魏王也尝尝我的手艺。” 符彦卿连忙道:“别介别介,这就是咱们大宋的白袍神将吧,过来过来,让爷爷好好稀罕稀罕你,豆腐让下人去做就是了,老头子其实也吃不出什么味了。” “额……” 孙悦也懵了,这符彦卿到底来干啥来了?咱熟到这地步了么? “哎呀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啊,比我年轻的时候也就差了一点而已,哈哈。” “…………” “听说你用兵,是得了小王的指点?” 孙悦一时都没想明白小王是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货指的是王全斌,这尼玛,全天下能叫王全斌小王的,估摸着也就这老货一个了吧。 “倒是曾在王老将军账下听用过一段时间。” “嗯,好啊,真好,我大宋后继有人啊,我应该会在京城待一段时间,这期间左右无事,你若是想学打仗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孙悦发现自己特别有师父缘,好像哪个大佬都想教他两手,到了目前为止,除了他正牌的师傅赵普狗屁也没教他之外,好像这些老前辈有一个算一个或多或少的都在提携他。 唉,这就是天才的苦恼啊,要学的知识实在是太多了。 便听符彦卿突然叹息一声道:“小孙啊,我是真羡慕你啊。” 孙春明赶忙道:“魏王说笑了,您可是活着的传奇,下官哪有什么值得您羡慕的。” “我羡慕你有一个好儿子啊!到了我这个岁数啊,什么都是虚的,就儿孙是实的,唉,可惜啊,不但我的俩儿子不行,就连我几个兄弟的儿子,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天雄军啊,都快要被他们给带废了,我们家那个废物老三,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额……” 孙春明有心想说两句客套话,可一想符昭寿那二货的样子,实在是半点好词都找不出来,只好尴尬的笑笑。 “我倒是还好,只是令公子行事嚣张到了这般地步,恕我直言,对符家是祸非福啊。” “我跟官家已经说好了,明日起符家所有子孙全部调离天雄军,换官家信得过的人添进去,我的这些子侄啊,能勉强用一用的,就让他看着安排,实在是不堪大用的,就给放一个闲职,保一生富贵吧。” 饶是孙春明和孙悦早有准备,一时间也吓了一跳,这么突然么?这么顺利么?这就完了? 为了这一步,朝廷文武废了多大的心思,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不停的去试探你的底线,结果你不显山不露水的,突然就把事儿给办利索了? 连孙春明都觉得好像被什么玩意给闪了一下。 “老头子我么,还挂天雄军节度使的名头,不过等天暖和一点,我就去洛阳养老去喽,军队的事,我是再也不想管了,老夫十二岁从军,至今已经六十余年了,恐怕这大罗神仙也算不出老夫身上的血债了,这以后的日子啊,也该享享福了,漫揾英雄泪,揖别帝王家。想当年金革铁马称雄壮,不过是胡乱厮杀。攒家一把刀,今天刀放下,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且莫道种豆反得瓜。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王豁达,晚辈佩服。” “我若是有一个像你这么优秀的儿子,你以为我会不反?” “额…………” 老头又说这些没法接的话,整的孙家父子俩也是颇为尴尬,最关键的是,老头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俩居然还是没搞明白这货是来干啥来的。 “魏王,您刚刚进京,不去见您的知己旧友,反倒是先来了寒舍,这……我们父子俩有点受宠若惊啊,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们?” 第三百一十章 符彦卿训子 符彦卿特别认真的瞅着孙家父子,瞅了半天,瞅的他们爷俩都紧张了。 “对哈,我是来干啥来的?” “…………” “…………” “哦,想起来了,哈哈,是这样,你呀,为了我跟晋王闹翻,我这不是也挺不好意思的么,我估摸着啊,这权知开封府你应该也是做不下去了,你们爷俩啊,这官当得倒是够快,却还都没有过真正主政一方的经验呢,你这娃娃不错,有能力,又有担当,我挺喜欢的,有没有兴趣,来洛阳陪我?” “哦?” “老夫这不是要去洛阳养老了么,我估计我这一退,像是王彦超啊,白重赟啊,郭从义啊,这几个老弟兄也都留不住,都得来洛阳给我作伴来,我们这群老东西有多烦人我们自己心里还能没数么,一般的地方官管不住我们,我们瞅他也不一定顺眼,就琢磨啊,要不举荐你去当权知河-南府如何?给我们几个老东西作个伴,我还真是挺喜欢你,省的你待在京城,挤在这无聊的党争之中难受。” “这……” 孙春明弄明白了,这符彦卿是来投桃报李来了。 真别说,他还挺心动。 他的权知开封府不好当了,说实在的他也当够了,开封这地面,遍地都是爷,他谁也惹不起,干什么都有人掣肘,他所能做的实在有限,可若是能真正主政一方,那他玩的可就花花了,要知道他穿越过来这么多年,还真没整出什么太现代的东西呢。 况且洛阳是西京,官也不算小,虽然远离了中枢,可能会爬的慢一点,可他今年的生理年龄也没到三十岁啊。着什么急呀。 孙悦却突然道:“洛阳今年变西京,除了权知河-南府之外,似乎还缺一个河-南府尹吧。” “嗯?” “魏王您说,这官家会找谁来当这个河-南府尹呢。” “哈,这河-南府尹要么不设,设的话除了三大王还能有谁,听说三大王现在在西北那边做的很好,前些天,朝廷送到雄州的两万匹马,好像就是他给弄来的,这么大的功劳,赏个河-南府尹,倒是正合适。” “那就请魏王,向官家多多美言了。” “嗯……你小子打的好算盘啊,三大王若是当上了河-南府尹,等老夫一死,他应该就是新的魏王了,呵呵,晋王、魏王,官家将后蜀降卒放在洛阳,似乎也有点要迁都的意思……何着你们爷俩打的是这个主意?这冷灶烧的,也还真冷的可以啊。” 孙家父子冷汗都下来了,天可怜见,他们俩可真没这意思啊。 嗯……至少这个不是主要意思,就赵光美那二货的样子,真不敢指望他。 “魏王误会了,我跟三大王乃是生死的弟兄,这不顺嘴想起来了么,也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哪来的冷灶啊,是我年轻想得浅了,这话当我没说过,当我没说过。” “哈哈哈,你这娃娃真有意思,紧张个什么劲啊,老夫都已经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了,几十年后的事儿,我才懒得费那脑子呢,我更关心我的豆腐。” 说着,符彦卿老不正经的直接用筷子敲起了杯子,还唱上了:“豆腐啊,豆腐,我的豆腐什么时候可以做好?” “…………” “…………” “怎么样小孙,同意不?同意的话我明天就直接跟官家提了。” “能与魏王时时相伴,向您请教,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孙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够答应。” “哦?说来听听?” “令公子……唉,我也不是对令公子有什么私怨,但他实在是太缺乏管教了,我想,能不能借着这次的事情,对他管教管教,官家看您的面子,就算把他调出河-北,也少不了一个封疆大吏,若是不改一改毛病,恕我直言,非是大宋之福啊,今天他只是调戏一个民女,将来若是祸害一州之地,您就不怕符家两代的英明被他给毁了么。” “嗯……这孩子是得管管了,这样,明天过了正午我见了官家出来,案子先别急着结,你帮我教训教训他,别给打死就行。” “妥了,有您这句话我就有底了。” ………… 第二天,开封府,孙春明一拍惊堂木,老调重弹,依旧请了苦主白姑娘和缺心眼的符昭寿过堂。 白姑娘此时已经死心了,要不是不让撤诉早就不折腾了,以至于现在整个人都跟应付事儿似的,有气无力的往那一站,也懒得说话,更懒得搭理孙春明。 “符昭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怎么又问啊,上回不是都问完了么?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我就是调戏妇女了怎么了?姓孙的,你有本事把我打死在这公堂之上,否则小爷我跟你没完。” 孙春明冷哼一声:“冥顽不灵,来啊,左右给我将他叉下去,打!打到他屁股烂了为止!” 符昭寿一听都懵了,“姓孙的,你……你真敢打我?我爹是天雄军节度使,是魏王。” “打!” 左右差役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是说这位小爷是个祖宗么,真动手? 犹犹豫豫的瞅了孙春明一眼,见孙春明特别肯定的点了点头,一群衙役哪里还忍得住,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要知道这二货可不是只有孙春明一个人烦他,只要跟他接触过哪有不想抽他的,只是一直忍着而已。 “姓孙的你好大的胆子,你给我等着,你等我爹来了的,你等我爹来了的……” “老夫来了,你想怎地?” “爹?”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一直藏在屏风后面的符彦卿坐不住了,他也知道他这个小儿子混账,可是却没想过会混账到这个地步,说实在的调戏民女在他眼里也未必就是多大的事儿,符彦卿这种老资格沙陀将领也未必就有什么道德标准,可是你缺心眼缺到这份上,这就忍不了了啊。 “爹啊,你可来了啊爹,他们欺负我啊,尤其是那个孙春明,你可得给我报仇啊,你跟官家说,让官家杀了他,官家不同意的话您就用造反威胁他。” 符彦卿那叫一个气啊,白胡子都气的起立了,挥挥手让衙役把他放开,然后亲自抡起了三十多斤重的水火棍,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腿上。 “我打死你这个不长脑子的东西,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孙春明看的还挺稀奇,这符彦卿好身手啊,刚才还一副颤颤巍巍战都站不起来的样子,果然是装给赵匡胤看的。 当然,身体再怎么好也毕竟七十多了,这岁数放现代都不算小了,何况是宋朝呢,打了能有那么十几下,符彦卿也累了,却把棍子往白姓女子手里一塞,道:“姑娘对不住了,这孩子是老夫晚年得子,平日里娇惯了些,以至于养得这般混账,我这个做爹的,代他向你赔不是了,我打不动了,你来,你亲自打他一顿解解气。” 第三百一十一章 洛阳振兴计划 开封城的大街上,五六个老头子赤膊着上身,手挽着手,一人拎着一坛美酒,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走在路中央,谁来也不让,而且还引吭高歌,好不嚣张。 但人家再嚣张旁人也得忍着,他们分别是:符彦卿、王彦超、白重赟、和郭从义,没有一个六十岁以下的,这时候就是赵普有急事儿也得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慢慢挪,慢慢蹭。 就在今天,赵匡胤亲自摆酒,请了这么几位德高望重的沙陀老将在宫中饮酒作乐,席间赵匡胤问他们各自都有什么功劳,几个老家伙借着酒劲就开吹,吹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赵匡胤却只说了一句话。 “此异代事,何足论也。” 然后,几个老东西就交出了兵权,凑到一块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唯有借着酒劲,疯一场闹一场吧。 委屈么?可人家赵匡胤说的倒也没毛病啊,你们说的这些都是后唐的后晋的后汉的事情了,连后周的事儿都很少,跟我一大宋天子说得着么? 这都是符彦卿的老哥们了,谁又能比他年轻多少呢,如今这世道也不是晚唐了,节度使又不是世袭的,何必还死攥着不放呢,五十余载到头来,不过是胡乱厮杀,好歹,他们拼杀了一辈子,起码混了个富贵闲人。 从此刻开始,大宋的每一寸土地,就都实实在在的掌握在赵匡胤本人的手里了,柴荣做不到的事,李存勖做不到的事,他仅仅只用了两顿酒,就都搞定了。 当然,这也是他赶上了好时候,这帮老将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恐怕就天下大乱了。 几个老兵正边走边唱,边耍酒疯,冷不丁的孙春明不知什么时候拦在了他们面前,笑容满面的鞠躬行礼,道:“诸位老将军都到了下官的家门口了,不进来喝一杯再走么?楼中特备了新奇美酒,赏脸喝上一杯?” 众人闻言茫然四顾,发现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丰乐楼来了。 其他几人并不认识孙春明,说实在的今天他们最大,赵匡胤的面子都不想给,自然不会鸟他了,脾气最大的郭从义张嘴就要呵斥,符彦卿却笑笑道:“呦,还真是,一转身的功夫都跑你家来了,哈哈哈,早就听说丰乐楼的美酒是天下一绝,老头子还真没尝过,来来来,诸位兄弟,咱们进去尝尝去,不给他钱,哈哈哈!” “好说好说,今天这酒自然是我请几位老将军的。” 众人也是以符彦卿为首的,一看他要进去喝,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哪喝不是喝啊,便纷纷跟着他上了顶楼雅座。 “孙春明?原来你就是孙春明,久仰大名啊。” “不敢不敢,诸位面前,晚辈哪说得上什么名声啊,来,我敬诸位一碗。” “一碗哪够,你得敬一人一碗。” “好,那就敬一人一碗。这第一碗,就先敬魏王,当年阳城之战魏王仅凭一万兵马,逆风大败八万契丹虎狼,实乃天下第一悍勇,这一碗我干了。” “这第二碗敬王老将军,老将军劳苦功高,寿州城下以两千偏师大败南唐三万余人,追敌二十余里,一举奠定了中原之强势地位,也使南唐臣服至今,真乃国士之风,我干了。” ………… 孙春明多会来事儿的人啊,老头么,只要你多说说他们年轻时得意的事儿,他们就会对你好感大增,挨个敬了这么一圈,虽然敬的头有点迷糊,却哄的这帮老头一个个的都挺开心。 好不容易敬完了酒,众人在桌上也就聊了起来,越聊越嗨,很快就跟他们打成一片了,毕竟孙春明的见识水平在这摆着,最关键的是,他特么心理年龄上其实真没比这帮老头小上多少,有共同话题啊。 “符老哥,这就是你向官家举荐的权知河-南府?不错不错,果然不错,我喜欢,哈哈哈哈哈哈。” 孙春明笑着道:“几位老将军可是要跟魏王一道去洛阳养老?那感情好,晚辈的调令也下来了,正是洛阳的权知河-南府,这还要多亏了魏王替我美言呢。” “不错不错,你来当这个权知河-南府好啊,你放心,我们几个老东西肯定不去找你的麻烦。” “正要跟诸位说这事儿呢,我这次去洛阳上任,除了这丰乐楼不动之外,打算把所有的产业都带着,举家都要搬过去,当然,犬子公务在身,还是要留在开封的。” 符彦卿诧异道:“哦?我听说洛阳城如今破的很,空有个西京的名头,却无西京之实,据我所知春哥儿的和曹家方家联手做的生意,几乎是保罗百业,三家分别占了我大宋的第一、第二、和第三首富,这么大的体量搬到洛阳,岂不是自寻死路?” 孙春明笑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我第一次离京出任父母官,自然要全力以赴,晚辈打算将洛阳重建起来,让他恢复昔日神都的繁华,却是还需要诸位老将军的鼎力相助啊。” 众人面面相觑,让洛阳恢复神都的风采?这是在说梦话吧。 孙春明笑道:“自然是有所依仗的,我有此物。” 说着,孙春明拿出一个大盒子,打开一看,却是璀璨夺目的几件十分漂亮的摆件。 “这是……” “我管它叫玻璃,其实就只是琉璃的一种不同方式罢了,我研究这东西已经好多年了,花费了两三百万贯也不止,总算是成功了。” 说着,孙春明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道:“似这样的一个杯子,制作成本可以降到六十钱,前期这东西大家不认识,我琢磨着,卖六十贯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这就是一千倍的利润了,诸位觉得,凭此物,可振兴洛阳否?” “这……这东西成本才六十钱?” “不错,不过这是大规模生产的成本,晚辈打算,将洛阳建设成一座以玻璃为主的玻璃城,大规模的投资建厂,甚至还要自己出钱修缮运河,已经有将近百余个开封豪商在其中掺股了,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诸位老将军可有兴趣掺一股?留点产业给后人,也不怕他们败家了。” 要知道赵匡胤虽然对权利抓的死死的,但是对钱财那可是相当的大方,为了让这帮老家伙退休,他可是又一次几乎花光了自己的国库,钱财布帛以及大量的良田,赏赐起来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全都进了他们的腰包,再加上这帮老将掌权这么多年了,谁没个百八十万的积蓄? 孙春明要在洛阳干的事儿实在是太大,以至于连他都觉得自己穷了,不把这帮老家伙的钱包掏空,又哪是他的风格呢。 第三百一十二章 真香 玻璃这东西,孙春明其实早就研究出来了,这一点就连孙悦都不知道,他现在的研究所里,已经在研究更复杂的东西了。 之所以一直没拿出来,不过是因为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对于他们父子俩来说,钱,也不过就是一个数字罢了,对他们的意义不能说完全没有,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所以这东西研究出来之后他压根就没想过要靠他赚钱,而是惦记着用这东西能换取怎样的政治资本。 现在拿出来,差不多就是这东西收益最大化的时候了。 这么多年过来,看似孙悦做了许多事,但其实孙春明所做的一点也不比他少,甚至还更多一些,甚至相较之下布局还更加的深远许多。 这些老将们卸下了兵权,难道就真的是废人了么?或许他们除了一张面子之外确实也没剩什么了,但面子本身,难道就不值钱了么? 别的不论,孙春明可是想自修运河的,这么大的工程,哪里是有钱就能办得了的。 这些天孙春明可没闲着,离任在即,仗着当这么两天权知开封府攒下的好人缘,几乎是挨家挨户的拜访了开封城内所有的权贵和富商,以筹钱之名,将其中的大半都说的挺心动,纷纷表示,愿意挪一部分家产到洛阳去。 再加上他还准备了其他许多乱七八糟的黑科技,他相信,只要运河修得好,三年之内,他能将洛阳的gdp顶的比开封还高。 他其实已经在挖赵光义的根基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这当爹的啊,不管嘴上怎么说,对于儿子想要做的事,从来都是全力以赴支持的。 ……………… 说回孙悦这边。 经过多日的努力,《神雕侠侣》终于算是成书了,孙悦让赵普甚至动用了密探司的力量,就为了能让这两本书在燕云十六州和北汉境内落地生根,还专门出了两册精装版,借着大宋与北汉这短暂的蜜月期,托人给郭无为和杨业分别送了过去。 没指着杨业能跟郭无为一样深明大义,只要将来郭无为和刘继元翻脸的时候,杨业能稍微犹豫那么一下,兴许整个历史走向就都变了也说不定。 说实在的历史上北汉能顶得住大宋,至少有九成都是杨业的原因,杨业这个人可以说是哪都好,就一点,愚忠,可是特娘的要了亲命了。 那北汉经柴荣和赵匡胤两个人不停的收拾,现在和契丹人的看门狗还有个毛的分别,刘继元不但不是沙陀刘氏的血脉反而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沙陀刘氏都让他杀光了,这样都对他不离不弃,特么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效忠的是谁。 他却不知道,就因为他的这两本破书,把远在千里之外的杨业都给整的迷糊了,之前看了射雕,一连病了一个月都下不来床,好不容易反应过劲来,又特么来了本神雕,不想看吧,又忍不住,看了没几章,又特么的病了。 估摸着孙悦要是把天龙八部写出来,这货能学着乔峰直接自杀。 如果孙悦知道自己的两本破书差一点就废了这位北汉战神,估摸着做梦都能笑醒了,这书写的也就值了。 不过么,也不是没有代价,至少这破书占用了他大量的时间,以至于现在春闱将近,他却一点也没有复习,而且,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复习不下去了。 自从打了这么两仗回来,孙悦就发现自己再也不是那个用功读书的好孩子了,打开书,马冬梅,合上书,马什么没了?再打开书,马冬梅,合上书,金瓶梅? 他现在算是理解为啥孙春明说啥也不考科举了。 倒也不是真的就不爱进步了,符彦卿留下一本五行阵图,上面写着人家自己六十年的用兵心得,孙悦看的可以说是如痴如醉,恨不得睡觉都要搂着睡,可再打开论语,三行都没读完就睡着了。 好在宋初的科举没有糊名法,否则他要是考不上,那可就丢了大人了。 这一天昏昏沉沉的从书桌上睡醒,翻开毛诗,发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瞅了一眼正在给他陪都苦学兵法的曹军,嗯,自己就是被他打呼噜的声音吵醒的。 “嘿!军哥儿。” “啊,啊?” 曹军一个激灵,差点没摔地上,可见他睡的是多香。 “干啥?” “看不下去了,咱俩找训哥儿玩去呀?” “训哥儿?他现在愿意搭理你了?” “嗯……好像还是有一点生我气。” “切,你这是去热脸贴冷屁股呗,要去自己去啊,可别拉着我。” “你要是不去,我下次打仗就不带你一起。” 曹军想了想,“好吧,那我就再陪你一次呗。” 说着,两个人就取了小梯子,从他们自己家的后院翻了出去,因为他们家正门口有张氏在堵门,孙悦不好好学习倒是没人管,曹军可是妥妥的要挨一顿男女混合双打的。 来到韩府,倒也没人拦他,他最近总来,韩府的下人们都认识他了,院子里还碰上了韩重赟,正撅着他的大肥屁股亲自摆弄院里的花呢。 “韩帅,亲自玩花啊。” “呦,是悦哥儿来了啊,找我们家老大的吧,他就在他院里呢,今天他心情好像还不错,赶紧去吧。” “唉,好嘞。” 最近孙悦托刘欣给韩崇训找来的美女,韩重赟自己也没少下手,这么大的官也不知道羞,最近这老韩同志明显有点不正常,有小道消息说朝廷会派他去雄州,接替退休下来的符彦卿。 这也是他最近总过来的原因,毕竟,上阵父子兵,若是不把韩崇训哄好这货一拍脑门跟着他爹去了天雄军,可就没机会哄了,鬼知道下次自己上战场的话会搭档着谁,万一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多闹心啊。 韩重赟也知道他们小哥俩闹别扭的事儿,对此在啼笑皆非之后也是无可奈何,因为这事儿吧,肯定是不怨孙悦的,可特么换谁身上能消气啊,索性就不管了。 见到韩崇训的时候这货正在自己家院子里练习武艺,一杆大枪在他手上使的虎虎生风,看的曹军还挺手痒,活动着胳膊腿的就想跟他切磋切磋。 而韩崇训见了孙悦,先是一喜,随后脸一板,嘴一撅,特别傲娇的哼了一声,道:“你又来干嘛?这次没带姑娘啊。” 孙悦笑道“我这次来还真有点正事儿,这不是三大王快回来了么,合计着咱俩是不是出个节目,欢迎欢迎他。” “三大王要回来了?我咋不知道?他玩够了?” “慕容帅都走了快一年半了啊,守孝期早就过了,这货拉着我媳妇一天到晚的在外边野,也不说赶紧让我俩把事儿订下来,再不回来我媳妇被小白脸勾搭跑了咋整?” 韩崇训闻言没忍住,噗呲一声就笑了:“这时候一口一个媳妇了?之前是谁说倒八辈子霉的,你不是巴不得她死外边么。” “卧槽,祖宗,你生气归生气,这种事儿可不能乱说啊,这话要是传出去,我这后半辈子还过不过了?” 韩崇训想了想道:“那好吧,进屋咱商量商量吧,不过这可不是冲你啊,我还没原谅你呢,这是给三大王面子。” “嗯……这样啊,我听说朝廷要对南汉动手了,而且我师父和曹副枢密都举荐了我去做监军,还让我带点禁军过去,我还正琢磨着带谁呢,既然你还跟我生气,那我就带别人吧。” “哎呀我的悦哥儿啊,你啥时候来的?可想死我了,快快快,快进屋,我最近新纳了一个小妾,长得可好看了,听说你家里小蝶还没回来?要不我这个先送给你,别跟我客气,兄弟么,咱俩之间谁跟谁啊。” 第三百一十三章 进了屋,韩崇训特热情的给孙悦和曹军倒了一杯茶,殷勤地道:“悦哥儿啊,你说咱们俩之前合作的,多愉快啊,你现在出去当监军,这也算是独当一面了,你说,这个时候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帮着你,谁还能帮?别人帮你也信不过啊。” 一听打南汉,韩崇训也不高冷了,整个人跟个狗腿子似的,历史上本来没这么快打南汉的,但那是因为后蜀不净赵匡胤不敢在别处发力,现在这问题孙悦都帮他解决了,也就提前了一些,到最后这监军落到他的头上,也算是种因得过。 “唉?可是我听说,某人放话说欺负南方菜鸡没意思,爷们就得打契丹过瘾来着。” 韩崇训马上一拍大腿道:“那这人不是有病么,契丹,多难打啊,玩了命也打不出多少斩首来啊,再说谁不知道咱官家的战略是先南后北,先易后难,契丹,鬼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建功立业的时候。” 孙悦笑呵呵的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美滋滋地喝茶。 “好悦哥儿,快别吊我胃口了,你快说你到底举没举荐我,我担当什么职位?什么时候打,主帅是谁?” 孙悦笑道:“急什么,早着呢,只是枢密院中有这么个小道消息而已,还不一定是不是我呢,先伐南汉后打南唐,这是官家亲自定下的战略,具体日期么,还没定,不过我估摸着怎么也得是我考完进士以后了,如果我能高中的话,估摸着这差使十之八九应该能落到我头上。” “肯定是你啊,除了你还能有谁?总不能派曹枢密去吧,那不成了杀鸡用牛刀了么,本来湖-南就是你平的,你也算是熟悉情况,至于科举,你特娘的还用考?我估摸着你就是交一张白卷,考官也得让你过喽,主帅呢?主帅是谁。” “虽然还没正式定下来,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个叫潘美的。” “潘大胆子?这货都混成一路主帅了?我倒是听我爹提过此人,据说很受官家器重信任,本事不知道但胆子却是极大,也是个监军出身,却从来都不怕死,是个刚烈的人,看来官家这是有意提拔他了啊,副帅呢?” “如果我真是监军的话,我会试着举荐你当副都部署,至于能不能成,那就得看你爹的了。” 韩崇训大喜过望,也顾不上跟孙悦置气了,捧着孙悦的脑袋就亲了好几口。“好兄弟,够义气。” 要知道指挥使到行营副都部署,看似只有一步,但实质上那可是天壤之别啊,绝大多数武人一辈子都卡在这一步上不得寸进,因为再大的指挥使,你也只是个将,再小的都部署,那也是帅啊! 虽然这次用兵规模不大,禁军也就派个三五千人,可这就是特么的资历啊,打得赢就是功绩啊,像他这种将门虎子,并不缺上层和下层的人脉,缺的就是这个。 至于能不能成,韩崇训觉得他最少也有七八成的把握,毕竟,自己是个帅二代么,回头让老爷子舍下脸,官家要是不同意就去找他哭,哭到他答应为止就是。 俩人在一旁聊着,曹军听的眼睛也亮了:“悦哥儿要出去当监军了?” “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 “那你带着我呗,你都出去两次,灭了三个国家了,我还在家憋着呢,你让我当你的亲兵头领呗,战场上我也好保护你啊。” 孙悦好笑道:“你才多大啊,就惦记着上战场了?” “说的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再说我今年都十四了,还小?” “额……”这就是孙悦的主观臆测了,其实这年头的孩子,十二三上战场很正常,符彦卿、王全斌,都是这个岁数的时候成为李存勖的亲卫的。 “那你能考得上武进士不?考得上,你才是亲卫头领,考不上,你就只能当一个普通的亲兵。就你那兵法成绩……够呛吧。” “没事儿,我跟我师父说一下,让他打个招呼,这届的主考官是谁?应该会卖我师父一个面子吧。” 韩崇训在一旁道:“这一届武进士的主考官?好像是党叔叔,不用麻烦张老帅了,我让我爹说一声就是,他是我爹的老部下了,肯定好使。” “…………” 这尼玛,仨小孩说话的功夫就把这届的武进士给定了,这特么的要是放在北宋中后期这罪过都够流放三千里的了。 “行吧,如果曹伯伯和婶婶都同意,那我就让你当我亲卫。” 然后,孙悦又被曹军抱着脑袋亲了一口。 韩崇训笑道“对了,你刚才说,这趟慕容嫣回来你们就要把事儿给定下来了是吧。” “啊,差不多也就是放榜前后吧,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么,凑一块弄个好事成双,等我这边的事儿定下来,我们家也就要搬洛阳去了。” “嗯……挺好,我看那慕容嫣也就是兄弟你这般人物才能降得住她,祝你们百年好合,哈~,不过以后你还是尽量管着点她,别让她再在城里野了。” “这话让你说的,慕容嫣要是不到处野了,那还是慕容嫣了么,我是那种自私的人吗?你不懂,爱就要让她自由的飞翔。” “我特么不懂个屁,你就是管不住。” 孙悦一头黑线,“知道就得了呗,非得说出来,人艰不拆啊。” ………… 几天后,赵光美回来,重归于好的孙悦和韩崇训给他举办了一个特别盛大的好玩的欢迎仪式,孙悦也终于看见了慕容嫣。 慕容嫣好像比上次见面又黑了一点,嗯……实话实说也就是变得丑了一点,不过她这年龄的丫头本来也是一天一个样,五官好像也长开了一点,最主要的是,胸部好像也稍微发育了一点,看得孙悦咧着嘴就哈哈乐。 “傻样吧,东张西望的干啥呢。” “我找找那个小白脸跟没跟你们一块回来。” “德行,瞅你那小心眼的样,曹大哥几天后就到,我们怕赶不上你科举,特意加快了速度。” “啊?他真来啊。” “废话,人家可是代表归义军来的,是官家的贵客,以后可别说这种疯话了,丢人玩意。” 第三百一十四章 河-南府尹 孙悦发现,自己真的是爱上慕容嫣了,明明赵光美是和她一块回来的,明明孙悦之前也挺想赵光美的,可现在孙悦就是不想搭理他,这女人其实也真说不上哪好,但最近这段时日,知道她快回来之后,孙悦总是不自觉的会想她。 韩崇训还挺不懂事儿的过来张罗三兄弟一块去喝酒,结果慕容嫣一个眼神就滚到一边去慢慢体会去了。 “这次回来,咱们就要正式订婚了。” “嗯。” “我还挺喜欢你的,你喜欢我么?” “喜欢啊。” “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未婚夫了。” “嗯。”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说。” “成婚以后,我不想乖乖待在家里面相夫教子,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作为条件,我可以允许摸除了小蝶之外再纳两个妾室,并保证不会为难她们,但也希望你也不要过多的限制我。” “好,成亲以后你想干嘛就干嘛,如果你去仗剑杀人,我就去给你料理后事,你去仗义疏财,我去给你赚银钱,你就是想领兵作战,我也可以给你去凑一支娘子军,但是有一点,你也得答应我。” “什么?” “离小白脸远一点,小白脸都不是好东西。” “呸!瞅你那小气样。” “另外,两个小妾是不是有点少啊,要不,咱放宽一点名额?三个怎么样。” “…………” 小两口磨磨唧唧的聊着,孙悦也鼓足了勇气,伸出小手摸了摸慕容嫣的手,慕容嫣脸色微微一红,却也没躲。嗯,有点糙,手心里全是晶莹的老茧,手感比小蝶的差了好远。 这让孙悦一时有点好奇,这娘们身上还有哪是硬的? 于是勇气再鼓,凑过去拦住了她的腰,已经可以嗅到慕容嫣身上淡淡的香气了,自然不是什么处子体香,只是单纯的冰片香罢了,而且味道还有点驳杂,比之被杨蓉调教出来的小蝶来说也逊色了不止一筹,差评。 腰部似乎也是硬的,一点都不软,上面全是肌肉,估摸着这女人要是生活在现代的话,随便拍个自拍传网上就是那种特别火的金刚芭比。 不过孙悦并不太喜欢金刚芭比,差评。 那么,还有哪能软一点呢?孙悦的目光不自觉的就移到了胸部上,就听慕容嫣特别温柔地道:“差不多得了,你过两天还要去考科举,手如果断了的话影响了前程就不太好了。” 孙悦闻言冷汗都下来了,连忙缩回了他的罪恶之手,道:“这些时日在西北吃沙饮风,辛苦了,不如到我家,我来给你做一点家常小菜,休息一下,你也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好。” 然后,他们俩就回家了,而憋了一肚子话想跟孙悦说的赵光美,只能无语的在风中凌乱。 ………… 很快,赵匡胤就召见了赵光美,看着自己这位亲生的弟弟,黑了,瘦了,高了,也精干了,赵匡胤一时居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三在西北,做了好大的事情啊。” “嘿嘿,都是托兄长的福而已,目前党项和六合吐蕃都只是名义上的归附,献马也是为了水泥,离真正的臣服还远着呢,真算不上什么功劳。” “呦,还学会谦逊了,看来放你出去到底还是对的啊,成长了不少,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都是孙悦在背后帮你操持,没想到你俩分开之后你依然做的这么好,啧啧,对你还真是刮目相看啊。”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弟弟。” 心想,孙悦是走了,可他老婆留下了啊,慕容嫣那女人,许多地方恐怕真的不比孙悦差多少,若不是生成女儿身,想必也是一豪杰。 赵匡胤招了招手,让赵光美坐过来,哥俩好久都没坐这么近的聊天了,倒是让赵匡胤颇为感触。 “老三啊,出息了,好好好,真不愧是咱赵家的种,这天下啊,是咱们自己家的,还是得咱们自己家人守着我放心,以前只有你二哥一个人帮衬着我,现在又有了你,我赵家的江山,稳固啊,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兄长,我想当王爷。” “哦?” 赵匡胤皱了皱眉,脸色也严肃了几分,他知道自己这弟弟全无心机,不由诧异道:“你怎么会突然想当王爷了,你现在的吃穿用的,与王爷有什么区别么?还是说,你也惦记着我屁股底下的这个位置?” 赵光美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连连道:“这话可不能瞎说,我哪是这块料啊,我对这位置没兴趣,你白让我当我都不当,我想当王爷,是因为王爷可以娶俩侧妃。” 说着,赵光美就将他的想法说了一下。 赵匡胤哭笑不得地道:“你这是什么破理由,你的意思是你做这么多事其实就是为了要娶一个女人?” “对啊。” 赵匡胤无奈地一捂额头,特么的,高兴早了啊。 这话别人说出来就是个笑话,但赵光美说出来么……以赵匡胤对自己这位弟弟的了解,他还真特么的信了。 “好了,我知道了,封王这事儿事关重大,而且你这功劳也不太够,咱慢慢来吧,不过你既然想封王,这两年你就别想逍遥了,前些时候符彦卿等一票老将退下来,余生要到洛阳去隐居,我也打算把洛阳建成西京,爹在那,娘在那,将来我死了也要在那,咱们赵家世世代代都得埋在那,除此之外,我还要在那安置五万左右的后蜀降卒,具体的事情已经安排了孙春明来做这个权知河-南府,但这地方,咱确实还是有一个家里人看着放心一些,你在开封玩两天就去上任去吧,河-南府尹,干好了,我封你当魏王。” 赵光美傻不拉几的也不了解这个河-南府尹代表着啥,只觉得他二哥是开封府尹上混出来的,自己这个河-南府尹比他好像低了几级,但似乎也行,人家在开封府尹上干出来了个晋王,目标是皇太弟,我目标小啊,混个魏王就挺好,于是,这二货一口答应了下来,心满意足的就走了。 反倒是赵匡胤,自己一个人开始闭目沉思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大大提前的是非 孙悦和孙春明早就有过共识,在赵光义、赵德昭、赵光美、赵德芳四个人当中,只有赵光美是几乎完全没有可能当皇帝的,因为他太小了,比赵德昭也就大那么两三岁而已。 传弟不传子那是因为国赖长君,赵匡胤疯了才会把位子传给一个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弟弟。 这个道理,别看赵光美平时傻了吧唧的,但其实他比谁都明白。 所以,这个二货因为没那个心思,就并没有多想,因为并没有多想,他就并不知道他来当这个由孙春明主政的河-南府尹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不多想,可不代表别人不会多想。 就连符彦卿这个老头,在听闻孙家想捧赵光美当河南府尹之后的第一反应都是烧冷灶,何况是一门心思扑在权利上的赵光义呢? 亲王尹京,自五代以来一直就有储君的意思,所以他不需要被封为皇太弟,凭他晋王加开封府尹的身份就够了,可如果这京城之外再搞出来一个西京,再加上一个河-南府尹,这个河-南府尹再特么也被封个亲王。 万一,过些年朝廷真的特么的迁都了,他和赵光美到底谁才算储君? 作为赵光美的亲二哥,赵光义自然也很清楚他这个三弟不是这块材料,要说他有跟自己争储的心思,不用别人解释什么他自己就第一个不信,同时他也很清楚,这位置没老三什么事儿。 但他却不得不琢磨,赵匡胤是怎么想的。 老三是个胸无大志的货,真要说这样的货色有什么好处,可能也就是懂事儿,听话而已了,如果一切顺利,等自己继承大统的那一天,他那边的势力很容易就收回来,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而在这个过程中,权利又时时的都在他们赵家自己的手中,并不影响他这个老二的个人威望。 他相信,就算他跟他哥聊到这个问题,他哥肯定也会这么解释。 可是,他得心大到什么地步,才会信了这套解释呢?赵德昭可是一直留在京城呢啊! 如果悲观点想,这会不会是赵匡胤的一种手段呢?让他赵光义这个有实无名的皇储,在赵德昭长大成人之前没有办法一手遮天一家独大,万一哪一天人家改变主意了,省的自己尾大不掉? 赵光美那边的权利,他收回来固然容易,可赵德昭收回来岂不是更容易?这特么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啊! 帝心难测,谁也不是赵匡胤肚子里的蛔虫,作为一个优秀的政治家,他想着什么,没有人知道。不过赵光义却觉得,八九不离十。 赵光义第一次反思,自己是不是最近手伸的有点太长了。 当然,他肯定不知道,把他坑到这个地步的,其实是至少在目前为止一直在帮着他,为他出了大力气的孙春明。 原本历史上赵光义要比现在弱的多,军方的诸多叫得上号的将领中几乎就没有一个卖他面子的,政事上他也一直在被赵普打压着,赵匡胤捧他都来不及,又哪里会踩他? 为了捧他,赵匡胤亲自给他加了一磅又一磅的砝码,凡是对他不敬的将领一律狠狠的收拾,凡是投靠在他麾下的文武全都狠狠的提拔,最后再咣的一脚把赵普给踹下去,从此后赵光义终于在朝堂上只手遮天,以至于后来赵匡胤自己都没法收拾这个自己一手养出来的庞然大物。 可现在呢? 赵光义有了水利之功,至少所有的文官全都紧密的包围着他,以他马首是瞻,而这次征伐后蜀,这货又有了军功,从来没打过仗的他在军中都有了威望,原本死死压着他的赵普更是被他狠狠的踩在脚下。 赵匡胤已经不需要再捧他了,相反,他的猜忌,却比原本历史上要提前的多得多的多。 猜忌这种事,别说是亲弟弟了,亲儿子也就那么回事儿,放眼中华五千年,大帝的太子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从秦始皇到汉武帝,从唐太宗到李隆基,这特么皇帝越出色,太子死的就越惨,这是个千古不变的铁则,也是封建王朝一元领导制,绝对权威性的必然结果。 赵光义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他做的越好,坑自己坑的就越惨,世事无常,塞翁失马,得与失之间,本就是一门哲学。 一时间,赵光义也挺茫然的,突然想找个人商量商量怎么应对,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孙春明,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一旦有什么想不通的马上就去问孙春明了,可一想到他们已经翻脸了,不自觉的就心里一痛, 再一想到,赵光美去当那个狗屁河-南府尹,全知河-南府就是孙春明,是他前两天刚刚给一脚踢下去的,而他儿子还是赵光美的生死弟兄,赵光义一时憋闷的只想打人。 而皇储争夺这个战场的另一方,也就是今年已经十四岁的赵德昭,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愤怒不已,可是冷静下来分析分析,却是马上仰天大笑。 如果赵光美不加入这个战场,那赵光美得到多少,不就代表着赵光义失去多少么?如果再换算一下,一个没有野心的赵光美,他所得到的势力,不就是自己的势力了么? 这是友军呀! 尤其这新任的知河-南府还是原本他的权知开封府,想想都觉得好有意思啊。 当夜,赵德昭马上寻来他府上最好的酒菜,非要亲自给赵光美办一个盛大的接风宴,赵光美说韩崇训和孙悦已经跟他约好了,他就哈哈大笑着邀请大家伙一块。 三人面对着这位殿下似火一般的热情,也是推脱不得,也就只好应下了,结果一晚上孙悦感觉都不太舒服,就好像一群老友的饭局里突然来了个得罪不起的外人,再好的酒菜也感觉痛快不起来了。 不过很明显人家赵德昭却没有这种感觉,在他想来,这简直就是他们叔侄之间相亲相爱的表现,与好朋友孙悦也更交心了一些,甚至还非要参加他的订亲仪式,并神神秘秘的说是给他准备了个新婚礼物。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吻定情 时光一晃,就是一个多月,孙悦终于和慕容嫣成功的订了婚,也没见慕容嫣真的就把他怎么滴。 嗯,这女人至少这地方是软的。 随着这件终身大事的完毕,他也终于迎来了今年的春闱,于是孙悦一点准备都没来得及做,就硬着头皮进了考场。 打开卷子,发现果然已经有好多地方都记不太准了,于是孙悦举手。 监考官特别狗腿地凑过来道:“小相公有何吩咐?” “你认识我?” “当然,如今这京城里,谁不认识小相公您啊。” “嗯,那就好办了。” 说着,孙悦大摇大摆的拿着卷子站了起来,搬了自己的小凳,走到陪他重考的吕蒙正跟前,在吕蒙正一脸懵逼的表情中拿起了他的卷子,然后点了点头,一屁股坐他旁边了,“这道题我有点忘了,你会不?” 宋初的科举考试,都是在稍大一些的寺院里进行的,并没有专门的科举考场,有点类似于普通的高考,所以抄袭起来比后来方便多了。 几个考官全都一脸懵逼的看着他,同考场的其他士子也都傻眼了,这特么的你还敢再嚣张一点不? “这特么这样也行?这是谁家的官宦子弟?” “官宦子弟个屁,人家是国士无双的孙小相公,八岁就中了童举的神童,南伐荆湖,西灭后蜀,若不是年纪太小,人家都已经是大宋的枢密承旨了,再说你以为人家真不会么?明显这是赌气呢,灭国大功而不赏,还让人家考再跟咱们这些草民一块再考一次科举,他就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而已,你还跟人家相提并论?” 几个监考官一时间也不太知道该如何是好,还特意跑出去问了主考,也是巧了,今年的主考正是跟孙悦有过合作的卢多逊,卢多逊闻言也是嘴角直抽,却道:“由他吧。” “这……毕竟这科举乃是国际选才的大事,如此这般,岂不是显得太过儿戏?” “不然怎么办?惹急了这位小祖宗,万一他交个白卷,你让我们这些阅卷的是给他过还是不给他过,人家枢密院的差事都定下来了,南伐监军!这特么要是因为这么点屁事儿耽搁了朝廷南伐,谁背得起?由他吧,谁还能说他没有状元之才是咋的。” 反倒是吕蒙正,一脸无奈地道:“三弟,咱不带这样的吧,你腰杆子硬,别连累我啊。” “连累个鸡毛,赶紧答题。” 吕蒙正也知道孙悦这是为他好,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算了,乖乖的跟孙悦一块答题了。 要知道孙悦想作弊,根本用不着这么明目张胆,甚至退一万步来讲,他就是胡乱写吧写吧,主考官也得给他个一甲,没有糊名法么。 之所以如此,自然也是变相的提携吕蒙正了,虽然他也觉得吕蒙正考中没多大问题,但几甲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原本的他虽是状元,但毕竟已经是三十多岁以后的事儿了,今年的吕蒙正也不过二十而已,虽然他现状与原本也不能相提并论,但兄弟么,帮帮忙又不费什么力气。 果然,等放榜的时候,他和吕蒙正分别占了状元和榜眼,吕蒙正对此倒是稍有激动,但孙悦却表示,波澜不惊,毫无兴趣,这刺激还不如偷偷摸一下慕容嫣的胸部来的大些。 吕蒙正被朝廷安排去了翰林院修书,且不去提他,却说孙悦这边,果然没多久就得到了自己的新任命,南下去给潘美当监军,货真价实的南方方面军第二号人物,也是他真正意义上头一次独挡一面,心里还颇有几分激动呢。 曹军这边,也算是两面开花,如愿以偿的考中了武进士,据说党进还对他尤为夸赞了一番,深知这是怎么回事儿的孙悦哭笑不得,难怪特么的大宋三百年武进士,出头的凤毛麟角。 老曹也是特意花费了重金给他打造了一副明光铠,结果这玩意贼重,骑在马背上马都跑不动,穿这东西估摸着没等被人砍死倒先要累死了。 孙悦突然觉得,让这二货来当自己的亲兵头领保护自己,似乎并不是一件特别靠谱的事儿,正犹豫着怎么再给自己找一个保镖的时候,就见慕容嫣一身戎装的跑来找他了。 俗话说,美到极致,总带着几分中性,真正的大帅哥,总会有几分像女人,而真正的大美女,自然也总有几分像男人,比如林青霞。 慕容嫣的容貌本就是上佳之姿,加之这女人一身的气质实在太硬,兄又不大,稍微拾到拾到,却是剑眉星目,好生潇洒的一个俊俏公子,直接就把孙悦给震住了。 “怎么?很怪么?” “不……不怪,特别好看,你这是……” “就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去打仗我实在是不放心,我陪你吧,关键时候还能护着你点。” “真的?太好了!” 慕容嫣微微诧异道:“你……同意?” “对啊,额……我为什么不同意?你武艺那么好,连训哥儿都不一定打得过你,又是将门虎女,一身兵法韬略尽得了慕容伯伯真传,三大王能在西边干的那么好不全是你的功劳么,有你跟在身边,相当于开了个外挂,我缺心眼才会不同意啊。” “可是……我毕竟是个女流之辈,伐南汉不比西北胡闹,这是正经的国战,难道你不觉得这不成体统么?被别人知道了更是影响不好,不说别的,若是被御史知道你带了我一个女流上战场,怕是够你喝一壶的了。” 孙悦撇嘴道:“偏见,女的怎么了?我老婆一身本事不弱于人,凭什么只能乖乖宅在家里相夫教子?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男人女人,能杀敌建功的就是好人,虽然没法封你当官,但你我夫妇一体,我的不就是你的?” 说着,孙悦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抱拳一辑道:“国事艰辛,悦诚心请夫人出山相助,特征夫人为行军幕僚,还请夫人看在国事的份上,勉为其难就从了为夫吧。” 慕容嫣闻言霎时间眼睛就红了,她从小长于将门,一生心高气傲不愿服人,可封建枷锁又哪里是她突破得了的? 每日仗剑行侠看似潇洒,但又何尝不是心中的无奈?慕容延钊对她算是放纵了,可还不是时不时的就要感叹后继无人?他有十个兄长,论武艺论韬略绑到一块也不是她的对手,但上阵杀敌,征伐天下,还不是得靠人家,从来都没自己什么事儿。 想到此,慕容嫣上前,捧着孙悦的脑袋,深深的就是一吻。 第三百一十七章 距离 金榜题名,着红袍游于金鳞池上,取一把折扇,在大冷天里时不时的摇一摇,尽显哔格。 此时只是宋初,自然还没有金鳞赐宴的常例,但这并不妨碍高中的士子们在这一天过来装哔,朝廷也并不去管,没溜一点的逗一逗围观的小姑娘,有正事一点的则会展开交际的手腕,为以后当官打下基础,毕竟同科进士本就是一段了不得的香火情。 自然而然的,新科状元孙悦,就成了最热门的巴结讨好对象。 只是这状元跟往届的状元却是大不相同,别的状元了不起也就是去翰林院观政学政,孙悦可是马上就要去湖-南当监军了,若能得胜归来,一个枢密承旨是必然跑不了的,与其他考生的差距未免实在是大了些,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级别。 也因此,对那些上赶着过来结交的士子,他大多都没怎么搭理,他们已经不是一个级别,一个世界的了,也就是主考官;卢多逊来的时候他稍微客套了一会,副主考都没兴趣搭理,众人提议去丰乐楼搓一顿大餐,孙悦也是兴致缺缺,哪怕那是他们自己家的产业。 说实在的他今天之所以来,无非是想穿着状元袍,光明正大的去政事堂拜见一下魏仁浦和王溥,也算是另一种变相的报答师恩,其他士子所在意的那些与他而言,不说不屑一顾也差不多了。 这些新科进士们也知道孙悦攀不起,便纷纷将主意打到了榜眼吕蒙正的头上,而孙悦,则简单跟大家意思了一下,便去政事堂了。 魏仁浦和王溥也很高兴,虽然孙悦如今已经不差这么个状元头衔了,但是这本事毕竟是他们亲手教出来的,能金榜题名,学以致用,也算是稍有欣慰。 “化龙,来来来,快坐下,好久没与你聊聊天了啊。” 孙悦惭愧道:“总是瞎忙,来得少了,不过魏师,咱能不提我这字了么?听着太土气。” “怎么?我还以为你要投笔从戎,所以故意让王老将军给你取了个莽一些的字呢。” “就我这小身板子,投什么笔从什么戎啊。” “将者在智而不在勇,谁敢说你这白袍神神将不能打仗了?正打算问你,将来到底是什么打算?我看你倒是越来越朝武人的方向发展了,轨迹上越来越像你那个上司曹彬。” “这还真没想过,我其实不太喜欢上战场的,您教我的那些兵法,也都是战略上的东西,我这样的,在枢密院当个笔杆子挺好,真抡起刀子来,其实还差的远呢。” “哦?看来你是想当赵普啊,也罢也罢,他既是你师父,对你未来想必也早有一番规划,此人堪称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了,听他的总不会错,不过说来,这一年里你功劳也立下不少了,怎么感觉你跟他越发疏远起来了呢?多久没单独跟他聊聊了?” 孙悦闻言也是无语的苦笑道:“还能是为什么,晋王殿下呗,这几年,朝廷的局势变得太快了,许多事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直转急下了,您也知道,我跟他之间本就并无太多的恩义,所以……他可能也不是特别信任我吧。” 魏仁浦闻言也叹息了一声道:“老夫起于后晋,这么些年来,倒也看了不少,但似你们父子俩这么拧巴的,确实是头一回见到,听说,你爹跟晋王闹翻了?” “闹翻可能还谈不上吧,只是之前因为天雄军的一点事儿,他们闹了一些意见。” 魏仁浦点点头道:“我大致也听说了,想听听我的意见么?” 孙悦连忙正色道:“正要求您老指点,您老见多识广,肯定比我们有经验。” “我的意见啊,你们要是听我的,让你爹去洛阳之前,去拜访一下晋王,请他吃个饭喝个酒,表达一下姿态,你们父子俩都是有本事的人,但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墙头草,你爹的那个出身就决定,他没有转换门庭的资格,懂么?” “倒也是懂的,只是我爹已经恶了他两次了,而且几乎都是今年一年之内,那晋王殿下还会愿意信任我爹了么?况且,我爹这人看似圆滑,许多事也是有自己的原则坚持的,晋王殿下的格局……我怕明年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啊。” “你想多了,晋王殿下这个人,至少这点胸襟还是有的,你爹是个有大本事的人,晋王只要脑子不糊涂,就不可能把这样的人物往对手那里去推,之前跟你爹的几次矛盾,其实根本上他还是将你爹当成他的私臣,事实上你爹这个出身,按规矩也确实是应该一辈子当他的家臣的,他这么想,其实也并不算就错了,可是你爹他实在是太优秀了,而自古以来,这种人杰一样的人物都是不适合真的当一个私臣的,哪个优秀的人物没有自己的原则呢?这也是赵普跟你若即若离的原因,相较之下,他确实是比晋王要高明的多,而晋王,也不过是火候还浅了些罢了,经此一事,我估计他会明白其中的道理的。” 孙悦闻言不由沉思了一阵,发现魏仁浦说的确实是很有道理,这一年多以来,赵普虽然明显跟自己疏远了,好像也没那么当自己人了,但从他的本心来说,他确实是觉得,跟赵普这样的距离和相处方式,很舒服。 “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爹跟晋王的距离,像我现在和我师父一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问题了?” “其实只要不是随时可替代的狗腿子,人与人之间还是保留一点距离的好,有距离,才有体面。不管你是不是赵普的徒弟,比方说,那卢多逊同样也是早早就投靠了晋王的人,怎么不见晋王给卢多逊那么不合理的手令啊?” 孙悦点头道:“我懂了,我们总是能很好的处理和外人相处的分寸,却总是难免和亲近的人闹矛盾。” 魏仁浦一脸好笑地道:“你真懂了?” “懂了啊?不是说让我爹在走之前请晋王吃顿饭么,我会把您的话转达给他的。” “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我又没跟谁……” “你跟三大王之间,不比你爹跟晋王之间近得多了?” “这……不一样吧,三大王是个纨绔子弟啊,他又不是什么政治势力。” “官家亲弟,河-南府尹,又在西北有大威望,为什么不是一股政治势力?不管他自己意没意识到,打他答应要当河-南府尹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一股政治势力了,甚至于是仅次于晋王和赵普的,朝中第三大势力。你,要何以自处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 酒其实是个好东西 从政事堂出来,孙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脑子一时想的东西太多,好像有点头疼。 魏仁浦说的不错,不管本心怎么想,赵光美确确实实快要成为第三势力了,他以后还会像现在这么二么? 虽然孙悦总是吐槽这个二货,想着这二货要是争气一点,自己未必就不能捧他,可是,如果他真的不二了,跟自己还会像现在这么铁么? 赵光义以前二货的时候,跟孙春明的关系也是很近的啊。 回到家跟老爹将魏仁浦的话一说,老爹的神色也很是古怪,孙悦问怎么了,老爹道:“晋王刚下了帖子,要在他府中设宴给我送行,还邀请了三大王和你一道。” 孙悦无言以对,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魏仁浦虽然人已经退居二线,处于半退休状态了,但眼光之毒辣仍然还是远在他们之上。 这晋王,成长的速度好快。 他们父子俩几乎是一步步的看着这货从傻白甜,仅仅用了不到七年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起码合格的政治家了。 “那爹,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魏相说的没错,我既然是他的支使出身,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得了他的烙印,甚至在许多人眼里,我就应该是他的私臣,他现在主动向我示好,我难道还真能给脸不要脸么?好在以后我人在洛阳,起码几年之内大家也见不到面,兴许几年之后,相处起来就自然了呢。” 孙悦苦笑道:“何必自欺欺人呢,几年之后的赵光义,只会比现在更阴,更毒,更有城府。现在他恶了你你还能看出来,只怕几年之后咱连看都看不出来了。” 孙春明没有说话,或者说,他其实无话可说。 当天夜里,晋王府上,赵光义高谈阔论,一派名士风流的样子,孙家父子也是谈古论今,借着酒疯开怀大笑,宾主和谐,其乐融融,对于之前的那些不愉快,谁也没提半句。 赵光义端着酒杯道:“春哥儿,本王来敬你一杯,这么些年来,你尽心尽力的辅佐我,本王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有你的帮衬,还一直都没跟你说声感谢,我弟弟有时候有些纨绔,你留在他身边帮他,我也就放心多了,还请千万好生辅佐,就像对我一眼,勿要怠慢。” 孙春明连忙举杯道:“晋王殿下言重了,孙某能有今天,少不得殿下提携才是,若不是殿下,或许臣如今还在抻拉面。” 赵光义笑笑,倒也没继续往下煽情,而是对着赵光美道:“三弟,你自幼被娘宠的厉害,我和兄长也始终拿你当小孩子看待,结果一晃眼,你都已经这么大了,以后你主政一方,肩负重担,切莫在任性妄为了,有什么问题,多向春哥儿和悦哥儿请教,也莫要摆你大王的架子,有什么需要我帮衬的,只管写信过来,知道么?” 赵光美没心没肺地道:“多谢二哥,我跟你还有啥好客气的。” 赵光义又笑了笑,最后举起酒杯对孙悦道:“悦哥儿,这最后一杯给你壮行,祝你这次去南汉,旗开得胜,为我大宋收复河山,早日成为我大宋的真正栋梁之才。” “多谢晋王殿下。” 赵光义哈哈大笑道:“好,正事儿都说完了,咱们看歌舞吧。” ………… 也不知道今天的赵光义是哪根筋搭得不太对了,往常他虽然跟孙春明交往的很频繁,但老实说跟自己是不熟的,就算是以前他和赵普没闹翻的时候,也都是一副长辈的样子。 可结果今天,他却莫名其妙的跟自己喝了好几杯,到了宴会结束的时候,虽然赵光义本人是被一群侍女给抬着下去的,而且边说胡话边吐,吐的哪都是好不狼狈,可孙悦也特么没比他强上多少,反正是不会走道了。 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慕容嫣不知啥时候已经在他们家等他了,估摸着是想来找他说一些出征方面的正事儿,看孙悦这个样子,自然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再加上小蝶没在,孙悦也没有别的贴身丫鬟,其他丫鬟又都不是签了卖身契的那种多少有些不方便,所以慕容嫣却反而成了照顾他休息的人。 女人么,见了男人喝酒之后的反应都差不多,慕容嫣直接扛着孙悦就把他扔床上了,结果这一摔,还把孙悦给摔难受了,呕的一声,就吐了慕容嫣一身,气的她直咬牙。 “水~我要喝水~” “好好好,给你给你,喝水吧。” “唔~不好喝,我不要喝这个。” “那你要喝啥?” “我要可乐~” 慕容嫣面色严肃,特别认真地问道:“可乐是谁?” “不嘛,我就是要可乐。” “可乐是谁?你不是只有小蝶一个妾室么?这特么又是哪冒出来的?姓孙的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养了外室了,赶紧给我承认,否则你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孙悦已经喝的彻底懵逼了,完全听不到外面别人说的是啥,只是一个劲的念叨:“可乐……可乐……我好想你啊可乐……呜呜呜呜,为什么没有可乐。” 慕容嫣那叫一个气啊,“你还敢想,你给我起来,起来,说清楚,你还想什么。” “唔……我还想雪碧和芬达,还想席梦思,还想电视电脑手机,还想微信,呜呜呜,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啊……” 一边说着,孙悦一边搂着慕容嫣就放声大哭,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慕容嫣从来都不知道这个虽肩不能挑却胸藏百万兵的未婚夫,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虽然,她完全听不懂这货在说什么。 因为刚才孙悦吐到慕容嫣身上了,所以慕容嫣刚才已经把外衣给脱了,这时候一抱,只觉得颇为温暖柔软,这货迷迷糊糊的还以为自己抱着的是小蝶,条件反射搬的,就给搂床上来了,而向来仗剑杀人,武艺堪称顶尖的慕容嫣整个人完全是懵的,居然就任由孙悦把她搂上来了,还顺势骑到了他身上。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第三百一十九章 伐南汉 当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身边躺着的慕容嫣的时候,孙悦整个人都是不好的。 尤其是慕容嫣正瞪着她那漂亮的大眼睛,一脸高深莫测地道:“夫君大人,可有什么想要说的?”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呵呵,不是你要做什么,而是你已经做了什么。” “哦……原来是做梦啊,哈哈哈,好啊,好啊,这梦太棒了,来来老婆,咱们继续。” “啊!!!~~” ………… 许久之后,孙悦一脸幽怨的拖着他脱臼的胳膊,蛋疼地道:“至于下这么狠的手么,咱眼瞅着就要去打仗去了,好歹我也是一个监军是吧,三军面前,我断个胳膊多丢人啊。” 慕容嫣也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啦,不过谁让你这么没脸没皮的?我也是一个没忍住,不自觉的手就重了,我这就给你接上。” “不就是睡了一觉么,咱这不早晚的事儿么,光接上就想道歉?道歉要露出胸部是常识好不好,嗯……昨晚实在是喝的太多了,干过什么都忘了,你要真想道歉的话,要不再来一次?” “呸!美的你,痛的要死。” “哦,我摸一摸总可以吧。” 慕容嫣想了想,羞涩地点了点头。 底线是一条口子,一旦撕开,便能一直撕出一个世界。 ………… 却说这样美好的日子又过了几天,终于,到了他这个监军要正式上任,征讨南汉的日子了。 年近五旬却蹉跎半生,第一次当主帅的潘美都已经坐不住了,日夜期盼着发兵,他再不去的话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不过诡异的是,赵匡胤给的兵马很少,少到了孙悦只带着韩崇训的三千禁军就出发了,与其说这是派出去打仗的,莫不如说这是单纯保护他自己的,而且还没给他们准备什么粮草补给。 而潘美在本地可以调动的兵马,只有潭州和朗州的地方军。 要知道这地方原来虽然是猛人慕容延钊亲自镇守,但因为伐蜀,他的那些嫡系人马全都调到了江陵,又在伐蜀成功之后,转跟了刘光义,现在已经被整编成了禁军的编制了,也就是说,他潘美所能调动的,无非是当年那些湖-南的降兵而已,这还是在赵匡胤选其精锐挑走之后的,在整个大宋的军事系统中绝对是老弱病残中的老弱病残。 更更何况,朗州吃人之事刚刚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这些降兵对大宋有着怎么样的忠诚度,谁也不敢说。 再来看南汉,地盘上,包括了后世的两广、越南北部、以及大部分的湖-南地区,单论面积的话比之中原还要大上许多,而人口也达到了八九百万之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不能说是个小国啊,单以国力而论甚至比南唐都不见得弱上几分。 这还不算北方人到南方的种种不适,比如疫病、酷暑、以及水土不服,还有重重的山险。 不过诡异的是,自潘美和孙悦以下,每一个随行的禁军将士,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输,他们所想的,只不过是自己会赢到哪个地步而已,潘美和孙悦都是奔着直接让他亡国灭种,韩崇训则琢磨着最少打到韶关,再等待援军。 这是大宋开国七年,百战百胜所打出来的信心!我大宋神军,就特么的从来没输过! 他们也该有这个自信,自打开国以来,他们三个月平李筠,两个月平李重进,一百天连克荆湖,四十多天就灭了后蜀,而这,用的大多还都是二线部队。 至于北宋真正强悍的一线部队,如赵匡胤一手训练出来的殿前司和符彦卿手底下的天雄军,他们的对手只有契丹,而且这七年多以来其实也从没闲着过,每次都将契丹人打的丢盔卸甲。 另一方面么,就是这对手的弱了,不是国力上的弱,而是这对手本人,南汉皇帝刘鋹,实在是太弱太弱了。 中华这五千年历史上,出现过太多太多的奇葩皇帝,英明的皇帝大体相似,而昏君则各有各的混法,但是像刘鋹一样缺心眼的,却几乎找不着。 汉灵帝的谥号是灵,翻译过来就是死得好,按说这够昏了吧,可要跟刘鋹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孙悦甚至觉得,如果这货死在他当皇帝的任期上,都不太好给他取谥号。 给他一个灵字,都觉得对不起汉灵帝。 刘鋹昏庸的具体表现为,南汉的满朝文武中没有一个是男人,因为刘鋹觉得,大臣们都有家室,不可能忠心为自己办事,于是他就让人把所有大臣都阉了,还不许辞官,脑袋和小脑袋只能留一个,从此南汉的人杰是只能金榜题名,再无洞房花烛了。 这还只是他的罪过之一而已,其他方面也是昏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基本上历代昏君所拥有的特制就没一个在他身上找不见的,比如他的宫殿是金柱子银台子,几乎全用宝石镶嵌美轮美奂,比开封皇宫里的要大上三倍还多,而他的士兵,已经四年都没见过饷了。 这样的对手,需要重视么?还派禁军?派湖-南的三线军队已经是给他脸了,其实这一战曹彬曾请战的,只是赵匡胤没有同意,因为宽厚的将军必须留给风雅的敌人,而对待这样的畜生,就应该用那个刀子一样强悍勇猛的人,潘美。 要知道赵匡胤不管是打荆湖还是打后蜀,全都绞尽了脑汁的在找理由找借口,为的就是政治上的绝对正确,可打南汉,呵呵,四个字就足以,吊民伐罪!用他的原话说,吾必救这一方子民。 所以,孙悦的心情其实是格外的好的,他也一丁点都不担心此战的胜负,他相信有潘美在,他就算啥也不干,这灭国大功都会像一个大馅饼一样的直砸在他的嘴里。 想想回去以后就能当枢密承旨了,心里还忍不住有一点小激动呢。 可结果他们前脚刚到朗州,无情的现实就狠狠给了他一棒子,潘美居然嫌他来的太慢,出兵了! 当然不是打败了,而是打胜了,潘美他已经三战三捷,打到南汉的重镇贺州城下了! 这什么情况?老子是监军啊,监军还没到呢,你特么就动手了? 第三百二十章 潘美 好不容易在贺州城外追上潘美大军的时候,潘美已经打了好几仗了,所以当人家笑嘻嘻地将他们全都请进大帐中展开所谓的欢迎仪式的时候,孙悦等几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监军监军,顾名思义就是代表朝廷,代表官家,来监督这支军队的,不管他是不是一个嘴上无毛的黄口小儿,但此时此刻,他代表着的是赵匡胤的权威,是大宋的权威。 潘美这么做,已经有点在打他的脸了。如果先锋三战打输了,孙悦这个监军完全就可以请出旗牌把这个主帅给斩于阵中了。 当然,现在潘美已经赢了,而且他们这次来的确实是有点晚了,他又不是李处耘,此战中还想仰仗着这位宋初第一名将,所以他暂时还并没有打算跟他翻脸。 “孙监,韩福帅,实在是对不住,因为战机难寻,所以实在是没忍住,好在是托官家洪福,大获全胜,这是此战的战报,请您过目。” 孙悦微微扫了一眼就扔给韩崇训了,这战报几乎都不用看,南汉那边连基本的战备都没做好,狗撵兔子,没什么可说的。 他当然也不相信所谓战机难寻之类的屁话,对潘美这样的宋初第一名将来说,面对南汉这样的对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都是良机。 这特么就是在躲着自己。 说白了就是怕自己跟他争权呗,虽然孙悦本人并没有这个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人家这么去想,孙悦的成长轨迹实在是太耀眼了,之前的两仗,第一仗把李处耘给办了,第二仗把王全斌的风头都给抢了,换了谁能不防着点呢。 论威名,潘美虽然并不妄自菲薄,但他其实也知道,他是弱于孙悦一筹的,毕竟在此之前他虽然也有些军功,但在将星璀璨的宋初,其实还真显不出来他,要不然他的外号也不会是潘大胆子了,比起孙悦这个白袍神将,还真是没法比。 更何况,他所提的可都是朗州和潭州的兵马,潭州兵马还好说些,可是那朗州老兵,对孙悦都是极为敬重的,甚至现在朗州还有他的生祠牌坊,更不提孙春明在朗州砸下的重金投资,切切实实的改善了他们的生活,他们中近七成都或多或少的受过孙家的恩惠。 反倒是他这个主帅,跟这帮手底下的士兵,不熟啊。 监军跟主帅的关系,本就是有点相互矛盾,强势监军抢班夺权这种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不甩开孙悦先打他几场胜仗,等孙悦来了这些大兵还真不一定会听谁的。 他潘美活了将近五十年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次青史留名的机会,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他愿意放弃一切来守护,也因此,他是真有点急了。 对此,孙悦也表示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并不表示他就对此不生气,怪不得你丫只能是第一名将呢,活该一辈子被第一良将曹彬压死。 名将者,敌人畏之,良将者,天子爱之。这就是区别,换个说法就是,潘美你虽然打仗很厉害,至少是远远比曹彬厉害,但你特么是真不招人喜欢啊,莫说天子不喜欢了,我这个监军现在就特别特别的不喜欢你! 因为并不打算跟他翻脸,所以孙悦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选择了沉默,而他这一沉默,与他已经默契十足的韩崇训当场便拍了桌子,指着潘美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 韩崇训这个年纪的副帅,已经是铁打的大宋未来之星了,加上他还有一个官那么大的老子,说实在的他还真不怵这个主帅,而且他也是心里真有气,毕竟潘美这一下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孙悦这个监军,他这个副帅实际上也等于是被他给甩了脸了,所以骂起来可以说是劈头盖脸,什么难听骂什么。 被一个年岁上可以当自己孙子的人这么骂,潘美也不太好受,这货是个暴烈的脾气,脸憋得通红,死死地握着双拳,眼看着俩人就要闹大,还是孙悦这个监军开口道:“好了,一人少说一句吧,训哥儿,人家潘帅好歹是打赢了,给他留些脸面吧,潘帅,我这次下来也不是跟你争功,这次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但是本监军恳请你后面注意一点,下不为例,来吧,一块看看地图,潘帅你来给我们分析分析局势。” 潘美刚打算骂回去,结果被孙悦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就给憋肚里了,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的要命,又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好在他看出孙悦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我军连战连捷,现如今贺州的南汉兵马龟缩在城内根本就不敢出来,随时可以攻城,只是我军毕竟兵少,而贺州的兵马应该在两万左右,若是敌军顽抗,恐怕伤亡过大,后面还有不少的硬仗,因此,我建议暂缓攻城。” 潘美的人加一块也就四万出头,这还不一定满员,而且还不是精锐,一应的攻城设备一概没有,去攻打一座四万人驻守的险要军塞,这其实怎么看都有点疯狂。 韩崇训冷笑道:“合着你的意思是,要不是怕伤亡大,你还打算在我们来之前把贺州也给拿下来不成?” 孙悦道:“好了,少说两句吧。听潘帅继续说,潘帅既然不想攻城,想来心中自然已有制胜韬略了吧。” 潘美又一次被孙悦给憋了,虽然颇为不爽,但也只好道:“我以为,应该围点打援,这仗打到现在,那南汉朝廷再无能,也该反应过来了,必然会派遣援军,只要咱们能把这一支援军吃下,则贺州守军必然方寸大乱,一战而下。” 韩崇训闻言是真的惊诧了,道:“潘帅在军中人称大胆,之前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然是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啊,你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明知道敌军的援军将至,你却干脆等着?围点打援?你倒是先围城啊!若是到时候没能一战而下,僵持下来,贺州城的守军顺势冲出来,给咱们来个里外开花,这又该如何是好?” 这回韩崇训可不是故意怼他了,他是真有点被这主帅胆大包天的想法给震惊了。 本来就是敌众我寡,不想着赶紧多吃多占,反而想等人家的主力援军到了之后来一个卷包烩?蛤蟆吞天,好大的胃口啊你! 潘美也知道此举多少有些冒险,便道:“孙监,我为了这一战已经准备了许久,对他们算是比较了解了,之前跟南汉军交手,大致对他们的战斗力也已经很拿得准了,我有信心一战而胜之,希望孙监您能信我。” 说着,潘美特期盼地看着孙悦。 虽然他作为一军主帅,定下的事情只要没有赵匡胤的命令谁说什么也没招,但若是跟监军有所冲突,上下不能一心,肯定会对士气有着致命的打击,因此他此时的迫切,倒也是真的。 “悦哥儿,太冒险了啊,咱没必要这么急吧,我觉得,还是稳一些好,哪怕是先让将士们攻一次贺州试试呢,若能在他们援军到来之前,就把贺州坚城拿下,那所谓的援军自然就无需废什么心思了。” 潘美对韩崇训怒目而视,韩崇训也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 却听孙悦道:“怎么还问上我了呢,我这个监军,是来搞服务的,又不是来抢班夺权的,潘帅既然已经定了计策,那做就是了,训哥儿,你是副帅,听潘帅的,不要这么大火气么。”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招喜欢 孙悦的无条件信任,不仅让开足了火力的韩崇训懵了一下,就连潘美本人,一时间也有些不敢相信,他还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没说呢,甚至就连化妆成他的亲兵站在一旁的慕容嫣都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这不太像是孙悦的风格啊,如果主帅是曹彬,他这个监军这么做无可厚非,可是这潘美,在此之前可是名不见经传啊。 想来想去,潘美只能归结于,英雄所见略同,至于其他人,那就随他们脑补去吧。 其实这一战的具体细节孙悦早就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这不要紧,他只要记着,眼前这个暂时还并不怎么服众,被赵匡胤几乎是硬捧起来的主帅,这一辈子就没打过败仗,就足以了。 至于他和杨业的那点事儿,在史书的欲语还休遮遮掩掩之下,本来也说不清,就好像那次北伐中,谁又能说得清为什么曹彬这样的良将会表现的忽进忽退,忽快忽慢,好像闭着眼睛指挥一样,完全失了他的水平了呢? 就好像谁又能说得清曾经勇猛强悍让契丹闻之变色的崔彦进,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突然间谁也打不过了呢?谁又能说得清,为啥天下无敌的宋军突然之间就成了契丹面前待宰的羔羊呢。 太宗一朝中,又有哪一件事是说得清的呢。 不过至少,孙悦知道在这太祖一朝,潘美可以说是绝对正确的指南针,或许韩崇训说的有道理,但孙悦疯了才会对潘美的军事部署反对。 回营之后,韩崇训颇为不满地道:“悦哥儿,那潘美如此不懂事,你何必这么惯着他?就算你不想闹的将相不和,可你对他是不是太信任了些?这可是战争啊,不是开玩笑的,这人此前从没有独领一军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得了官家提携,万一是一个银枪蜡头怎么办?反正我是觉得他那部署有些冒险,这可真不是故意针对他。” 孙悦笑笑道:“你也知道,我这人战术上其实并不怎么样,你们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也断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我不信他这个主帅,反倒信你这个副帅的么?” “怎么就不能信我?额……是,我没打过什么硬仗,今天能混上这么个副帅靠的全是你的举荐和我爹的面子,可是,他也没打过啊!” “训哥儿,你说,咱们大宋打仗最厉害的人,是谁呢?” “这个……这可就说不好了,除那些老将之外,进攻应该是崔叔叔,防守的话应该是我爹,小规模野战的话,应该是党进,大规模指挥的话么……” 孙悦打断道:“错了,不管是什么仗,最厉害的,应该是官家本人才对,除去他官家的身份不算,仅以将才而论,我大宋应该也找不出比他强的。” “额……这倒是。” “这潘美自打高平之战以后,便一直都是跟着官家的,官家已经认识他十几年了,也就是说,这潘美万万没有蒙蔽官家的本事吧,既然如此,官家如此知兵之人却突然提拔了他当主帅,你觉得官家心中会没有把握么?我的确不懂兵,尤其是不懂战术,但我相信官家懂,就足够了。” 韩崇训颇有些不服,可是张了张嘴,发现这话又没法往下接,否则岂不是等同于在说官家没有识人之明?又或者是在说官家当皇帝久了,其实已经不懂兵了? 韩崇训好歹也是官宦子弟,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于是只好无语的告退了。 反倒是韩崇训走后,慕容嫣颇为疑惑地道:“你到底是为什么决定支持潘美,连对训哥儿都不能说实话么?还用这种理由来搪塞他。不管怎么说,他这次不等你擅自出兵,总是犯了为将之忌,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大肚能容之人了了。” “搪塞?我没搪塞啊?我真是这么想的。” “连我都不说实话?你一定是想到了什么破敌之策,或是看出了此策的可行之处,对不对?” 孙悦无奈了,他总不能说,老子掐指一算就知道人家是个白起再生一般的人物,之前蹉跎岁月只是单纯的因为出身太低,没受到赏识,现在被官家慧眼发现,马上就会一飞冲天了吧。 但不解释又不行,于是孙悦嘿嘿坏笑道:“旅途劳累,你让我那啥一下,舒服舒服,我就告诉你。” 慕容嫣闻言脸一下子就红了,想了半天,然后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孙悦懵了,要知道自打那天之后,这一路上他没少提非分之想,但亲亲摸摸之类的还行,想进一步,却是始终没能如愿。 现在,这女人居然莫名其妙的就同意了?果然,好奇心简直就是特么人类之光啊。 虽然并不知道一会办完了事儿怎么解释,也不知道解释不出个所以然的话会不会被这女人活活打死,但是男人么,这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个? 于是,两人就……和谐社会了。 另一边,潘美回营之后,越想越觉得愧疚,人家孙悦可不是没能耐制住自己的,恰恰相反,其实人家想架空自己并不算难,自己脑子一热就做了甩他脸色的事,可结果人家除了让韩崇训骂了自己两句之外,啥都没说,反而还对自己信任有加。 他突然觉得,之前自己那么做,是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潘美情商低不假,但那也是看跟谁比,跟曹彬相比,天底下有几个不低的?起码这好意恶意,他还是分得清的,人家既然摆出一副顾全大局的姿态,自己总不能小气了不是,毕竟,他岁数都快够当孙悦的爷爷了。 于是潘美想了想,决定亲自去找孙悦道个歉,表达一下歉意,他作为三军主帅有些服软的话不能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人家这个监军也确实是给足了面子,但私底下么,潘美自己也觉得对着‘小孙相公’软上一软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这货就偷偷的跑了过来。 门口,站岗的亲兵正是曹军,见潘美一个人过来了,还挺诧异,正想通报一下,就被潘美给拦住了,面子么。 “我找孙监军有机密军务要商谈,切莫声张。” 曹军这二货,本来孙悦就是因为有他看门才敢在军营里胡来的,结果他居然闻言被唬住了,毕竟这是主帅啊,于是特别呆萌的点了点头,测过身子就让潘美进去了。 然后,潘美就一不小心,看到孙悦在和自己的一个亲兵…… 他特么也没看清,就吓的呲溜一下就跑了。 坏了坏了,那孙小相公居然是个……咦咦咦!!!好恶心。 早听说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会玩儿,女人玩够了有时候也会玩这种另类的东西,品一品别样的雅趣,想不到堂堂国士无双的孙小相公也是这样的人? 是了是了,他年纪轻轻就已是国之重臣,他们家又是大宋首富,听说平日里跟纨绔的三大王走的很近,人家怎么就不能断个袖分个桃呢? 你要玩就玩吧,怎么在军营里也干这事儿呢?干就干吧,怎么还不把大门把严实了呢?这下被我看见了,如何是好啊?完了完了,这下得罪死他了。他不会杀我灭口吧,唔,应该不会,可特么他不会因为这个整我吧。 天啊,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的机会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另一边,孙悦和慕容嫣听到外边有动静,也是吓得五迷三道的,连忙利索的将衣服穿好,问道:“军哥儿?军哥儿?是你么?发生什么事了?” 曹军一脸疑惑地道:“刚才潘帅来了,说要与你商议军务大事来着。” 孙悦脸唰就白了:“潘……潘美来过了?你……你就这么放他进来了?你特么的倒是通禀一声啊!” “他说军机要务啊,不让我声张。” 孙悦被这货气的哭笑不得,顺手捡起地上的靴子就扔他脸上了,而慕容嫣更是羞愤欲狂,飞起就是一套鸳鸯连环腿,跟曹军切磋去了。 而孙悦,则一个劲的捶胸顿足。 潘美,你特么是真的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招人喜欢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南汉的应对 许久之后,当孙悦和潘美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坐到一块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尴尬的。 潘美想的是,他发现了孙悦的秘密,生怕孙悦会因此而整他,而且以孙悦的能耐和身份,想整他其实也并不难。 孙悦想的则稍微复杂一点。 一方面是羞愤,这老东西到底看到了什么?看清了没有?不管看到什么都很尬啊!所以这方面潘美想的没错,孙悦是真有点想弄死他。 另一方面么,则是有点小辫子被人揪住的感觉,他并不知道自己被误以为是断袖分桃了,所以他有点慌,要知道自古以来军营中都是没有女人的,尤其是进攻一方,堂堂的一军监军,带着老婆来战场,往小了说哈哈一笑就过去了,可往大了说那就比较麻烦了。 要知道现在他们所干的事儿那都是要写进史书里去的! 所以深吸一口气之后,孙悦毅然决然的一把抓住了潘美的手,亲切地问道:“潘帅啊,哈哈哈,之前看到什么了?” 握手么,这在古时候是表达亲切的意思,也是很正常的一个动作,但此时的潘美却觉得,他的手被这孙悦一抓,浑身上下立马就不舒服了。 这尼玛,这货不会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吧! 于是潘美赶忙把手抽了回来,异常尴尬地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道:“我……我啥都没有看见,那个……其实我对这个吧,绝对没有歧视的意思,人各有志么,哈,理解,特别理解,你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孙悦觉得潘美的话略带着一点莫名其妙,不过重点是后一句,他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这就好么,真懂事儿。 于是,两人在各怀鬼胎之下,竟然意外的和谐,越聊越是亲热,好像特别投契一样,这让将士们看了,都觉得这主帅与监军之间,好和啊,然后就都可有士气了。 与此同时,南汉朝廷这边,就有点愁云惨淡了。 宋军来势汹汹,三战三捷,突进的速度远比想象中要快,这可愁坏了刘鋹了,大殿上问了一圈,愣是没有一个能帮他分忧的。 这特么是养了一群废物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没卵子么? 额……貌似还真是。 在一个全都是太监的朝廷里,自然是很难找到一个能带兵能打仗的人的,但说两句还是可以的。 “陛下,臣以为,宋军强盛,不可与之争锋,莫不如放弃楚地,将兵力收拢在韶关以内,借雄关阻敌,宋军多北人,不习酷暑,而且补给漫长,只要拖到了夏天,宋军自然士气大跌,到时候咱们再一鼓作气,则必能挫败宋军,甚至一举攻陷江陵也未可知啊。” 这算是老成谋国之言了,虽然未必就能成,但好歹可以一试,但刘鋹却不乐意了。 “你是说,面对这帮北方佬的挑衅,朕不但要放弃先皇从南唐手里硬生生抢夺下来的土地,还要当个缩头乌龟,躲在韶关之后?朕有三十万雄兵,难道还怕他区区一个潘美不成?传出去,岂不让宋人笑我南汉无胆?” 也不知刘鋹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连卵子都不要了,还要胆干嘛。 “陛下啊,我南汉虽有三十余万兵马,但大多都久疏训练,士气低迷,实在是不足以与宋军争锋啊,为今之计,当以精兵死守韶关,然后在关内大举练兵才是,缺乏训练的新兵,上了战场也是找死啊。” “大胆!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乱我军心,来人啊,把他押下去,关在水牢里,朕要看着他,皮开肉烂而死!” 说话之人闻言叹息一声,倒也不挣扎,任由卫士将他叉走,嘴角上还挂上了一丝讥讽的笑容,也不知是在讥讽刘鋹,还是在讥讽他自己。 “朕意以决,即可集结举国精锐,一定要将宋军赶出去,那潘美才多少人马?我南汉千万人口,一人一口吐沫也吐死他!” 众太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吱声了。 “诸位爱卿以为,何人可当此重任?” 结果没人搭理他。 这帮太监们很清楚,没有人了!南汉已经没有可以统兵的大将了!不但旧将都被他杀光了,就连宗室也已经被杀的就剩他一个了,现如今南汉所统兵的不过是几个从小陪侍着他的宦官而已! 指着他们打仗?那不是给宋军送人头么! 于是刘鋹问了半天,却是半点屁用没有,终于在无可奈何之下出了绝招。 “你!就你!你来说,谁能替朕灭杀贼寇,说不出来朕砍了你。” 被点名之人悲愤莫名,好半天,终于在无可奈何之下说出了那个谁都知道,但谁都没去提的名字,“臣举荐,老将,潘崇彻!” 说完抬头一看,果然,刘鋹的脸已经黑了。 潘崇彻这个人,可以说是南汉绕不过去的一个名字,也是货真价实的南汉第一战将,甚至是此时天下有数的名将,贺州等原来楚国的地盘就是他从湖-南政权创始人周行逢手里抢来的,并且在这之后还硬生生击溃了南唐的李景! 要知道当时的南唐可不是现在的南唐,李景强盛时国力比之中原也是只强不弱的,郭威对他也要怵上三分,是后来柴荣这个bug一样的人物,不停的打他,才把它生生给打成现在这个哔样的。 周行逢和李景都是天下有数的英雄豪杰,潘崇彻能击败此二人,自然也是豪杰中的豪杰了,只可惜刘鋹上台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这位老将一撸到底,撵回家养老去了,并且还多有折辱。 也幸亏他那时候滚了,否则估摸着这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也得被他阉了当太监。 简单说,潘崇彻虽然能打,但是刘鋹并不喜欢他,相反他们俩之间还有一点宿怨,甚至刘鋹之所以不杀他,可能也有几分折辱他的意思,具体原因这就涉及到上代人皇位之争了,不重要。 所以刘鋹一听到潘崇彻的名字,脸色自然就不好看了,可是问了一圈,似乎他们南汉除了这位老将军以外,实在是派不出别人了,于是,刘鋹只好捏着鼻子忍着恶心,派人去请老将军了。 结果却大大出乎了刘鋹的意料,因为潘崇彻居然没答应! 潘崇彻的原话是,我老了,不行了,打不动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这特么谁都看得出来,人家这是拿价呢,你特么欺负了我十几年,让一群太监骑在我脖子上拉屎撒尿,现在想起我来了?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狗屁的实质东西都没有,就让我重新出来给你卖命?开玩笑! 然后么……就没有然后了。 按说都这时候了,稍微脑子正常一点的人肯定都得好好哄哄人家,人家老将军心里有气,你让他撒一撒不就得了么,这么些年都是哪些太监欺负他了,你给砍了不就完事儿了么,再加封个三师啊三公啊之类的惠而不费的空衔,不就解决了么。 可刘鋹的脑子可能真是有点不正常,你特么还敢跟朕装大爷?怎么,还想让朕求着你来当官不成?好好好,那你就装吧,有的是人给朕卖命! 再然后,潘美和孙悦就收到了这样的探报:“伍彦柔?谁啊,潘帅之前可听过此人?” 潘美摇头道:“没有啊,这货是哪蹦出来的?” “可还有应对之法?” “有什么应对不应对的,南汉除了潘崇彻之外全是草包,打就完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账中议策 别说孙悦和潘美懵逼了,估摸着就连南汉国内的绝大多数人,也都是懵逼的,伍彦柔是谁?没听说过啊,怎么就变成主将了? 最后一查才知道,哦……原来是之前的梧州统领啊,可是一个梧州统领,怎么就变成这种国战的主帅了呢?难道是以前打过什么特别漂亮的仗?没有?那怎么选了他了呢? 要不怎么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呢,这伍彦柔这回就算是抓住机会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大宋跟南汉刚宣战的时候,刘鋹曾经怕派了他的心腹龚澄枢去劳军,结果受到了将士们热烈的欢迎,这让龚澄枢的心里很是感动,非常高兴的就宣读了抚慰诏书。 然后大兵们就都傻了,因为诏书里面只有抚慰的话语,却没有抚慰的银钱啊。 不指望你发奖金,您是不是也得把基本工资给补一下呢,军饷已经欠了四年多了呀!刘鋹没钱么?不,他有,他其实比赵匡胤要有钱多了,随便从指头缝里流出点来,都够赏赐将士的了,可是他,就是不给。 可以想象,当时大兵们的心情了,自然也就可以想象,这些大兵们对他的态度了,说实在的,这货能活着回来而没被大兵们打死,都算得上是一个契机了,可是呢?凡事总有个例外,而伍彦柔,就是这个意外了。 这货不但没打那太监,反而给他送了点孝敬,并表示,随时愿意为国效力,出征平扫宋军。 然后么,这主帅就莫名其妙的落到他头上来了。 再来看孙悦宋军这边,潘美,韩崇训,孙悦,三人正围着地图研究作战部署。 “韩副帅,有何高见?” 探马来报,从贺水南来的只有几十条小船而已,就算他装满了,也不会超过三两万人,说明南汉方面急切间并没有来得及调遣兵马,来的只是先锋而已,这是个机会,如果潘帅你能留一部分人马牵制贺州城守军,我愿意率领本部三千将士,在他渡河未稳之际,给他们迎头痛击,将其打散。 潘美闻言沉默不语。 孙悦道:“潘帅可是还有其他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敌军毕竟是有备而来,不可能不防着咱们渡半而击之策。” “有所防备又如何?我这三千新军,乃是殿前司的精锐,打契丹都没怂过,何况区区南汉?两三万人而已,我敢立军令状,必灭之。” 孙悦闻言也是颇为赞同,韩崇训此言虽然没什么新意,但是这新军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战斗力如何他自然有数,论精锐的确是大宋之冠,远不是潘美手上原本的那些乌合之众能比,因此这话虽然略有一点狂,但在他想来,赢面少说也有九成。 “我也相信韩副帅能赢,可就怕是不能竟全功啊,一旦敌军登岸受阻,必然会干脆沿水退去,万一让他们跑了,再继续集结军队,打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那潘帅的意思是?” “我想,先试试这伍彦柔的成色,看能不能诱敌深入,把战场挪到萌渚岭,转功为守,以卸敌军士气,等敌军这股锐气没了,再包圆灭了他们。” 众人连忙去看地图,所谓萌渚岭,其实就是贺州以南三十多里的一片山,虽谈不上一夫当关,却也堪称险要。 “确实是个好想法,若能让贺州城的守军从城里面出来,跟着姓伍的一块打过来,咱们反攻的时候就简单多了。” 韩崇训道:“可是,若他们不来打咱们怎么办?若伍彦柔干脆驻进贺州城,与咱们相持,到时候他们的援军源源不断,岂不是要打成消耗战?若是拖到了夏天,这破地方热的要死,将士们受得了么?” “韩副帅的话也有道理,不过我想,咱们急,那刘鋹更急,一天不把咱们打跑,他就一天不能安生,况且如今这湖-南故地已经尽入我军之手,拼消耗他就真的拼得过么?他们有援军,可我大宋的援军要是上来,不比他们厉害百倍?因此我断定姓伍的一定不会跟咱们耗,而是会选择攻。” 慕容嫣突然出声道:“就算他们要耗,那也没什么,贺州虽险,却毕竟是小城,他们援军若是来的多了,补给必然要靠贺水输送,只需要遣一股精锐,偷偷将贺水从上游截断,使之干枯,则敌军必然大乱,到时候他们不攻也得攻了。” 潘美闻言大讶,这亲兵,水平可以啊! 这计策他当然也已经想到了,只是没打算说而已,万一局面相持,他还想靠这一招跟孙悦装一下哔呢。 按说这样的场合,一个普通亲兵是没资格胡乱说话的,潘美的为人也一向都是很讲规矩的,可是这仓促之间这亲兵能有这样的脑子,这说明什么?人才呀! “好小子,好见识,你叫什么,现居何职啊?” 这却是潘美升起爱才之心,想提拔这个亲兵了,可是话一出口,孙悦马上就提起警惕之心了,连忙抓了下慕容嫣的手,挡在潘美前面,语气不善地道:“这是我的亲兵,也只是我的亲兵,潘帅想干什么?” 在孙悦想来,他和慕容嫣的那点事儿已经被潘美给发现了,所以你丫的这时候问这个,到底是几个意思?想揭我短么? 潘美也愣了,因为事实上那天他其实压根就啥都没看清。 你这是什么反应?我好心抬举你的亲兵,怎么你一脸要跟我拼命的架势? 再仔细一看慕容嫣,这亲兵……长得好俊俏啊! 再一看孙悦和慕容嫣手牵着手,好像无比紧密的样子…… 啊!然后潘美幡然醒悟,原来这是他的兔子啊,这孙监军好生自私的心性,明明这亲兵有将才,却只因一己龌龊的私欲就拦人家的前途,留人家在身边当禁脔,真是……唉!! 于是潘美又打量了慕容嫣好半天,暗道,太可惜了。 结果孙悦不乐意了,看你妹啊你看!你丫信不信我要不是打不过你我就找你单挑了啊! 于是,孙悦再上前一步,干脆利落的跟潘美对视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护食一样。 潘美也觉得莫名其妙,你特么至于么? 为了一个兔子跟监军翻脸不合适,太不值,想了想,潘美认怂一般的后退了一步,却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唯有韩崇训,作为局外人好像看出了点什么,嘴角一抽一抽的,特别辛苦的才忍住了笑,结果被慕容嫣回瞪了一个眼神,就吓得浑身冰冷。 额……我还是装什么也不知道吧。 第三百二十四章 狗屎运的韩崇训 却说军帐议事,虽然有了小小的风波,但毕竟无伤大雅,虽然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误会,让潘美和孙悦之间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一点私怨,不过打仗么,还是要以国事为重的,最终计策定下之后,孙悦便领着大部队有序的撤退到了萌渚岭。 因为怕朝廷误以为他们战事不利,所以孙悦作为监军还特意写了封折子,传给了开封,简单的叙述了一下战场的状况,顺便告诉赵匡胤,暂时还不需要援军。 其实孙悦并不清楚,赵匡胤现在压根就没功夫搭理他,还特么援军,赵匡胤现在可真没心思给他派援军。 因为孙悦的小蝴蝶煽啊煽啊的,历史的大势被改变的很是厉害,许多事都提前了,比如他这次伐南汉,比如符彦卿等老将的提前退休,那么由这两件大事所引发的连锁反应,自然也就提前了。 契丹人发现,那个让他们畏之如虎的老将符彦卿,居然退休了?新领导貌似还没上岗? 这是天赐良机啊! 新上任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当机立断,出兵!必须出兵,把那可恨的柴荣小儿从咱们手里抢走的险峻关隘夺回来! 于是,他派了足足六万铁骑作为先锋,奇袭定州,直接就让整个大宋全都慌了神。 与这样的对手相比,什么刘鋹啊,潘崇彻啊,南汉啊,算得上什么东西啊,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国战。 于是赵匡胤连忙调兵遣将,甚至都做好了亲自上阵的准备,随时准备着跟契丹打一场大规模的硬仗。 然后……没等赵匡胤反应过来,这场一触即发的大战,突然就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一个叫田钦祚的,不入流的小官,仅用了三千人人,与六万契丹铁骑在野外硬碰硬的血战六个时辰,大胜!追敌百余里,斩首无数,杀得契丹人抱头鼠窜,直接撤回了幽州,吓得耶律斜轸直接熄灭了侵送的念头,而赵匡胤,因为先南后北的战略,他也不想现在就与契丹展开生死之战,于是一场大战,就被这区区三千人拼死一杀,没了! 说句狂一点的,宋初的军队在此时此刻,那是近乎不讲道理的强大,说是无敌也不为过,像这样几千人大破几万契丹的战例还有很多,绝不是孤例,是什么让他们在短短十余年后,就与契丹几乎颠倒了呢? 或许,真的只是因为萧太后的大辽中兴,让契丹战力长得太快吧。 呵呵。 无独有偶,北边的战事雷声大雨点小的稀里糊涂的就结束了,孙悦这边,他和潘美憋足了劲的想要打一个漂亮的防守反击,结果这边连个雨点都没落下来,就也结束了,让他们这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好悬没把他们给憋死。 特别简单,伍彦柔一到了地方,见宋军已经撤后二十里,心想这是怕我啊,这是一群纸老虎啊,于是他压根连贺州城都没进,沿着贺水就追了上去。 结果下船的时候,就碰上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此埋伏的韩崇训,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伍彦柔自信,他居然真的以为宋军怕他,下船的时候连个阵型都没摆,连个哨探都没派,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下来了。 不,说走下来也不对,他是坐在胡床上,让亲兵给抬下来的。 韩崇训都傻了,咱连交战都没有过呢,我们也只不过是退了二十里而已,合着在您老眼里就已经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了? 得,既然您这么客气的送礼,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了吧,于是,这货就把伍彦柔五花大绑的给扔潘美和孙悦面前了。 孙悦一脸懵逼的问:“这谁啊?” 韩崇训骄傲地道:“敌军主帅,伍彦柔!” 潘美也愣了,“你们埋伏……成功了?” 韩崇训脑袋高高仰着,跟大公鸡似的,嘚瑟之情溢于言表。 “战况如何?” “两万敌军一战而覆,俘虏六千,斩首一万,活着跑了的绝不到五千。” “我军伤亡如何?” “三千人出战,轻伤二百,重伤十八,死者,没有。” 说着,韩崇训还给了潘美一个特别挑衅的眼神,那意思分明就是,服么? 孙悦笑着就踢了他一脚,道:“走了狗屎运,碰上这么个白痴让你平白捡了这天大的功劳,都不够你嘚瑟了,赶紧安置俘虏去。” “唉,好嘞,回头战报上给我写的英勇一点哈。” 说完,韩崇训屁颠屁颠的就跑去加入他那些嫡系人马的欢畅宴饮去了。 要知道新军虽然素质高些,少有扰民之举,也不用花钱养,但战功和斩首可是关系到他们退休金,关系到他们子女前程,关系到他们亲人工资的,所以统计工作尤其马虎不得,因此新军的每一场胜仗之后,繁复的工作海了去了,若不是政委配的够多,足以让人头疼死。 等到韩崇训走了,孙悦和潘美才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南汉……似乎比想象中要弱得多啊! 孙悦饶有兴致地蹲到了这位重量级俘虏面前,笑道:“你是伍彦柔?” 伍彦柔哇的就哭出来了,“饶命,饶命啊,小人不是有意对抗王师的,全都是刘鋹那个昏君逼的啊!” “听说你们南汉的文武百官几乎全都是太监?你是太监么?” “是是是,小人是个没卵子的废物,您千万不要杀我啊,我……我在株洲还有些旧部,我可以劝他们投降,我还有用,还有用。” 孙悦闻言好奇地扒开了伍彦柔的裤子,看着这可怜的两腿之间,啧啧称奇,这刘鋹的创意,真是绝了。人家别的昏君顶多也就是重用太监,他倒好,干脆把重臣变成太监。 他这个举动自然纯粹是好奇,本心中,他还真不太敢相信天底下居然会有昏庸到这个份上的皇帝,可是在潘美看来,似乎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毕竟,孙监军有断袖分桃之癖么。嗯……这伍彦柔看起来倒是也挺俊俏的,该不会是看上了吧,嗯,看来孙建监军好像很好色啊。 孙悦不知潘美心中想法,见他皱眉,以为是对刘鋹的昏庸做派感到不忍,笑笑道:“潘帅有什么高见么?这人是留着还是杀了?” 潘美一脸蛋疼地道:“此人废物至此,他带的兵自然也厉害不到哪去,韩帅一战便足以说明问题了,因此所谓投诚之事,我看到时完全没有必要。” “哦,潘帅的意思是,将他带到贺州城下,杀之以慑敌胆喽?” 潘美神色古怪地道:“额……若依我看,此人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这个了,不过孙监军向来聪明绝顶,奇谋百出,或许您有别的用处也说不定,俘虏这种事,我听你的,你说杀就杀,若是有用,留下便是,南汉的这点战斗力,不差这一次威慑。” “额……别的用处?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 潘美不说话了。 孙悦也很蛋疼,这混蛋到底什么情况?怎么总说半截话呢。 第三百二十五章 仁者无敌 想了小半天,孙悦也没想出来这伍彦柔除了杀掉慑敌之外还有什么用处,于是伍大将军的结局就很悲惨了。 他被潘美押到了贺州城下,噗呲一刀砍下头颅,然后中气十足威风凛凛地冲着城头大喝一声:“降也不降!” 贺州城上,鸦雀无声,一丁点多余的声音也没有。 什么情况? 若不是亲眼看着城头上还站着兵,潘美几乎都以为面对的是一座空城。 于是潘美又鼓起了一口丹田气,大喝一声道:“降也不降!” 还是没反应。 一刻钟后。 潘美哑着嗓子回来,一脸的懵逼。 “看来敌军是不会投降了,潘帅打算如何应对?” 潘美也无奈了,攻城么?他有些犹豫,他的兵力太薄啊!此时他还不知道契丹南侵,朝廷几乎无可能给他派援军的事儿,可是首次为帅的潘美一心想要靠此战出人头地,一心想把此战打得漂亮,有援军他也不想用。 他倒是有信心攻得下来,可万一伤亡过大怎么办呢? “要不……咱们等等?” 孙悦道:“就怕南汉再有援军过来,你不能指望南汉的将军都像这伍彦柔一样废物吧,这样,我和训哥儿领本部人马试一试,看看他们的成色。” 说着,孙悦一马当先,叫上了曹军和慕容嫣,领着三千新军就冲了出去。 慕容嫣跟着都有些诧异,攻城先锋?她这未婚夫什么时候这么莽了? 曹军也很紧张,他知道孙悦武艺值基本为零,莫说战场厮杀了,恐怕随便一个混混也打不过,因此他寸步不离的跟着,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那么,孙悦莫不是真的改了风格,想要朝猛将转型了? 当然不是,他虽然对这一战的具体细节模糊的差不多了,但几次关键性的战斗倒还是记得的。 这贺州城的守将自然是不会投降的,因为刘鋹充分发挥了他们刘家的传统,那就是严刑峻法,主将若敢投降,那你全家肯定就别想好死了,这也是潘美喊不开贺州城的原因。 可是,这是对将,对兵,他总不能也来这套了吧。 一个欠饷不发的皇帝,若是真没钱倒也罢了,偏偏还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谁愿意跟你拼命?这时候赵匡胤一直所坚守的仁德之道就有用了。 给宋军当俘虏,待遇要比特么给南汉当兵,要好的多得多啊!尤其是当孙悦的军阵中立起了他的孙字大旗的时候。 孙悦虽然一共也没打几仗,但也是这天下有名的人物了,至少比此时的潘美还要有名一些,而他的名声,除了他那传说中‘高深莫测’的用兵风格之外,更在于他的仁。 平湖-南,孙悦为了湖-南百姓不惜兵变,最终把监军李处耘给灭了,平后蜀,孙悦对成-都秋毫无犯,新军所过之处,甚至有着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口号。 虽然口号只是口号吧,但起码人家这态度是不错的啊。 对面是仁德的天子,宽厚的主帅,自己这边是残忍白痴吝啬寡恩的二货,这时候你说精忠报国?去你奶奶爪的吧。 原本历史上,潘美对攻城也是犹豫不决,这货是出了名的跟文官关系不好,所以估摸着是跟随军转运使王明闹翻了,然后王明任性之下,领着一百宋军和他转运使管辖范围内的民夫就上了。 很难说,王明当时是去攻城的还是去送死的,可结果,城特么的居然就破了! 你说这城是攻下来的?不,是人家从里面打开的。 孙悦的名声自然远不是王明能比的,而他手里的三千新军更是大宋的顶尖强军,因此等到孙悦来到城下的时候,令旗一挥,全军便高呼了起来:“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却见孙悦骑坐在他的纯白色青海骢上,身穿一身蜀锦青花浅纹的白袍,手持一寒光锃亮的宝剑,直直地指着城头的方向,肆无忌惮的游弋在城外,特别的中二。 当然,哔装好了,那就叫帅。 在后面督战的潘美不爽地嘀咕道:“打仗就打仗,摆这花里胡哨的花架子干啥,有个毛用?” 话音未落,就隐约地听到,前方军阵之中,隐隐的居然有了重声。 边上的将领笑道:“这新军号称我大宋第一精锐,居然连个口号都喊不齐?” 潘美却见了鬼一样的表情道:“不,这是……城里面喊的?” 莫说潘美不敢相信,这下就连孙悦也都愣了,他早知道对面的士兵不会有什么战心,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到这个地步。 “攻城!” 然后,孙悦就进城了。 我军伤亡,零。 敌军伤亡,也特么是零。 你说这是投降?可是我确实攻城了啊,这特么战报怎么写,功勋可怎么算啊。 反正当潘美的大军也跟着随后进城之后,脑子里几乎就只剩下一个词了:仁者无敌。 于是当贺州城完整的接收完毕之后,潘美对孙悦几乎是心服口服地叹道:“以前总以为官家过于仁厚,孙监的所谓,也多少有些过于仁厚,直到今日方知,仁德的厉害。” 孙悦笑笑道:“怎么?潘帅似乎是颇有感触?的确,若论杀人,我相信潘帅手段应该足以冠绝三军,可杀才只可为将,为帅者,还是要守一些仁德之道的好。” “受教了。” 孙悦突发奇想道:“若是真的有所体悟,不如在名字中加一个仁字,以示勉励如何?” “加一个仁字?” “不错,加一个仁字,改名潘仁美,如何?我觉得,这个名字更符合主帅的气质,咱们虽然合作的时日尚短,但我看得出,潘帅是个狠厉之人,勇则勇矣,但却难成一流,还需时时提醒自己宽仁之道啊,要知道咱们官家,可是个宽仁之主。” 潘美一想,似乎有些道理,为臣之道,不就是投主所好么,那曹彬为什么突然受到重用?不就是因为个仁字么,五代十国期间改名本是寻常事,比如那赵光义,后来不也改叫赵昊了么,所以潘美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从此以后,天下再无潘美,只有潘仁美。 噗呲一声,孙悦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笑的肚子疼,蹲了半天都没起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两封信 将潘美成功的忽悠成了潘仁美,虽然肯定这个时候只有他和他爹两个人能明白这其中的梗,但这并不妨碍孙悦对此觉得很爽。 可惜,不能让他生出个怀孕母猪的肚子,再外套一袭黑袍,否则就更开心了。 该,叫你特么的不招人喜欢。 不过话说回来,孙悦这也是为了他好,最起码是不无道理的是吧,潘美这个人从总评上来看,确实当得上战神的名号,生平几乎从无败纪,可是一辈子都被曹彬压制,归其所以,不就是因为他为人太硬,太弑杀了么。 这是一个刀子一样的男人,可惜却没有刀鞘,至少在帝王眼里,这样的刀子确实谈不上特别讨喜,在人人皆可为刀的宋初,比不过虽然钝一些,但君王却收发自如的曹彬,若能因为改了这么个名字从此改掉身上的缺点,这对他绝对是好事。 他又不可能真的变成演义里那个潘仁美。 所以因为这点事儿,孙悦一个人偷着乐了将近一下午,然后报应就来了。 孙悦的军队么,自然不会劫掠百姓,事实上贺州这种军镇压根也没什么百姓,而且孙悦作为监军,职权其实也是相当不小,面对将近三万人,恨不得比他们宋军还多的俘虏,孙悦直接先斩后奏,决定将他们放了。 愿意继续从军的,统一安排先去朗州,再转水路去开封,等候官家处理,并保证一路上好吃好喝,绝不虐待,不愿意的也发放两个月的口粮,该干嘛干嘛去,贺州所缴获的军粮大半都花在了这儿。 但类似于金银珠宝和钱帛之类的东西,却是要缴获收起来分给潘美手下那些原湖-南降兵的,毕竟他们没有新军这么高的素质。 这些事情都是潘美操持的,孙悦并没有管,然后,潘美领着俩特帅的小伙就来了。 这俩小伙长的那叫一个秀气,跟大姑娘似的,好像还描了眉画了眼,“孙监军,哈哈哈哈哈,你猜,我找到了什么?两个***!你看看这皮肤,多水灵啊,喜欢不?” 因为南汉的满朝文武都是太监么,久而久之,文武百官就都或多或少变得有点变态,所以这贺州城中找到***,虽意外,却也并不是不能接受,可是,这特么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孙悦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要送给我?” “对啊,没事儿,你放心,我绝对不歧视你,懂的,懂的。” 懂你妹啊!你特么就是存心恶心老子来的吧! 孙悦大怒,就要发火,却早已有人比他更快,只见慕容嫣娇喝一声,上去就是一个飞脚,将两个***全都踢飞出去挺远,大骂道:“潘美你特么有病是吧,恶心,呸!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光骂还不解气,一套鸳鸯连环腿照着潘美脸上就是一套连招。 潘美也懵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可偏偏慕容嫣的连环腿着实厉害,饶是潘美也不敢怠慢,慌忙招架了起来,大约三五十个回合,慕容嫣被潘美一个擒拿手就给制住了。 嗯,毕竟男女有别,潘美的武艺也不是白给的。 “你……你是女的?” 孙悦闻言也是脸一红,他好像明白点什么了。 “咳咳,不好意思啊潘帅,这是我的未婚妻,慕容家的小女慕容嫣,平日里被家人宠坏了,非要跟着过来,还请给个面子,就当不知道吧。” “啊!你是点检的女儿?” “废话!你以为呢!” 说着,慕容嫣趁潘美愣神之际,挣脱开来又是一套连环腿招呼了上去,结果这次潘美反而有点放不开手脚了,堂堂大帅,被慕容嫣打了个鼻青脸肿! 孙悦见潘美被揍的好像挺惨,连忙上前劝架,狠狠瞪了慕容嫣一眼道:“你干什么?没看出潘帅这是在让着你么?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一边在潘美看不见的地方比了一个大拇指,干的漂亮。 “潘帅,我未婚妻不懂事,我代他向您赔不是了,只是此事还请您……高抬贵手,莫要记恨。” 潘美哭笑不得地道:“弄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儿,你说你早跟我说实话不就完了么,慕容点检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以前就是给他当校尉的,我能因为这种事儿难为你们么?这……这……这整的是什么事儿啊这!” 啊咧?原来潘美是慕容延钊的老部下?哈哈,太好了,这顿打他白挨啊! 于是乎,误会解开,大家皆大欢喜,孙悦还特意煮了锅火锅,正式庆祝他们旗开得胜,顺便也正式的跟潘美结交了起来,虽然这货脸上的乌眼青有点好笑,但喜庆么,看得孙悦还是很爽的。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开心必然就有人难过,尤其是战争这种事尤其如此。 首先坐不住的自然便是南汉国主刘鋹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旧怨了,马上重新启用了老将潘崇彻,这个潘美在南汉唯一需要重视的大敌。 可是么……他用错了地方。 因为潘美给他写了封信,信的大概内容很简单,“谢谢你派伍彦柔送来的船,我们就要从贺水南下,直捣广-州了。” 然后刘鋹就急了,赶紧给潘崇彻凑了几万精兵,命他把守贺水。 没有人知道这货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是说什么就信什么呀,贺水真的是南汉的命脉么?不是啊!韶关才是南汉的门户啊! 反正潘美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他们又不是水师,也没有准备战船,疯了才会真从贺水走,于是他们的大部队,一路上势如破竹的,就往韶关去了。 不过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收到信的,可并不只有一个刘鋹,另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同样也收到了这么一封信。 李煜! 早在半个多月以前,刘鋹就坐不住了,他虽然缺心眼,但起码的认知还在,他只得他就算是挡得住潘美也未必挡得住大宋的援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李煜。 “哥们,你还在等特娘的什么呢,联手攻宋啊!大宋要是真灭了我,你觉得你还能活么?” 这还真不是忽悠,南唐北边是扬州,西边是川蜀,东边是大宋的兵马大元帅吴越国王钱倧,大宋完全可以从任何地方出兵,若是南汉也被灭了,那南唐就相当于彻彻底底的被大宋包围,再无任何幸存之理了。 而为了忽悠李煜,刘鋹也可以说是开足了价码:只要你愿意跟我联手,东南西北任你攻伐,我保证,将潘美这支军队拖住,任你施为,待得潘美他们断了补给覆灭,你出兵爱打哪打哪,我帮你出兵去打你的老冤家吴越,打下杭-州,地盘都归你,我就要我楚地故土,你看怎么样! 第三百二十七章 对不起,先知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青砖淡瓦,小桥流水,翠绿色的竹海点缀着水墨画一样的院子,三三两两的仕女或着粉裙,或着罗裳,三五成群地说着笑话,眉宇间尽是风情。 这是李煜的院子,这货的治国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艺术修养却着实当得上天下无双,每天看着窗外这样好看的景色,温一壶老酒,提笔再写上几首诗词,再大的烦闷也会一扫而空。 只是今天,大词人提起笔来,却是半点灵感也提不起来。 唉! 随手撕了手中的拙作,李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乱了。 他不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此生最大的乐趣也就是填词弄曲而已,若是这样悠闲而美好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简直就已经是不负此生了,可是,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几年呢? 大宋正在以横扫之势攻略南汉,堂而皇之的在他家的后院点火,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大宋横扫南汉之日,便是他们南唐授首之时,他们连个退路可就都没有了。 今日若天下无我,君又何以存? 李煜也知道刘鋹说的有道理,眼下这局势,不作为,那就只能等死,可是若真的干点什么,难道不是找死么? 若是一个雄主,宁可九死一生,也一定会拼死一搏,可是李煜不是雄主,他是一个诗人,他只希望,这样的美好,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所以刘鋹的信来了,他就装作完全没看到一样。 然而可惜,诺大一个南唐朝廷,不是所有人都能体察上意的,刘鋹的一封信虽然没能在李煜的心里留下涟漪,却一下子把整个南唐朝廷心里那根刺撩拨了。 “国主,林仁肇求见。” 李煜闻言心里叹息了一声,他就知道,躲不掉的。 过了一会,便见这位‘江南林虎’一身甲胄,雄赳气昂的大步上前,干脆利落的行礼道:“臣参见国主。” 李煜闻言微微皱了一下眉,他也知道这林仁肇是个忠臣,但是他却不太喜欢这个武夫,一来是他太粗鲁了,二来,也是因为这人满脑子都是北伐,跟他所制定的国策完全就是反着来的,给他着实添了不少的麻烦。 但,国之柱石么,这是他爹给他留下的肱骨老将,所以李煜再怎么不耐,还是得对他勉强保持礼貌。 “林将军身穿甲胄来见我,意欲何为啊?” “国主,宋军这些年来连连征战,先打后蜀后攻南汉,南方之兵马几乎已经尽数调离,臣的探子来报,扬州城现在只有不到五千兵马,其余江北重镇有些更是只有几百人了,此乃天赐良机,臣请国主火速发兵,征伐扬州等江北重镇,复我故土!” 李豫没说话,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臣有万全之把握,可以将寿州扬州等镇在一月之内全部收复,臣已经想好了,您若是怕大宋反击怪罪于您,您现在就可以宣布臣为叛逆,此事全是臣这个叛逆所为,您马上杀我全族,以证清白,等打下了江北之后,若臣顶不住宋军反攻,此事跟您便完全没有关系,若臣顶住了宋军反攻,则臣马上再重新投降于国主,到时候咱们再联合南汉灭了吴越,与大宋划江而治,只需数年时间养精蓄锐,一旦宋朝内部有变,何愁不能发兵北上,图谋中原啊!” 说完,林仁肇一脸激动莫名地看着李煜,他希望他可以在李煜的眼神中看到和他一样的激动。 但可惜,他能看到的,只有冰冷。 “国主?” “林将军,先父对你如此倚重,视为肱骨臂膀,宋朝到底开出了什么样的价码,才让你如此叛我啊。” 林仁肇大吃一惊,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李煜,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为了南唐的社稷,连清名和家小都不要了,就换来了这个? “我这里除了刘鋹的一封信以外,还有一封宋朝孙悦写给您林大将军的信,你可要看看?” 说着,李煜便轻飘飘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扔到林仁肇的面前,然后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林仁肇失魂落魄的捡起来,就见上面写着: 林兄亲启,与林兄所谋之事,恐已被李从善所察,事发突然,恐已不能徐徐而图,兄当速归,以保平安。 愚弟南伐,我大宋南疆之兵,实已捉襟见肘,南汉山高路远,韶关险阻,恐急切之下不能破。 林兄若能以假叛之名,行真叛之实,归降我大宋,则我大宋南疆,再无后顾之忧矣,圣天子亦必念林兄之功,特将江北诸镇兵力布放之图奉上,如今江北之地兵不足万余,以此说之,李煜必然应允,则大事可成矣。 千钧一发,刻不容缓,万望速来。 林仁肇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这特么怎么可能? “国主!此乃宋贼的离间之计啊!我林家,世代忠良啊!!” 可惜,李煜已经走远了,听不到他说什么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数十个重甲武士,一拥而上,将这位江南林虎,像捆小鸡一样的就绑了起来。 而此时的李煜,却只是在心中后怕不已。 大奸似忠,这特么就是大奸似忠啊!还好祖宗庇护,让我看到了这信,否则真让他将兵马带去投了宋,恐怕悔之晚矣啊。 从善啊,我的好弟弟哦,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呦。 果然,数日之后李从善迷信传来,言林仁肇已秘密投宋,然后,这位南唐的国之柱石,第一战将,就这么被稀里糊涂的砍了,屠全族。 他们也不想想,李从善作为李煜的弟弟,那是留在开封当人质的啊!南唐大将秘密反叛这样机密而又重大的消息,怎么可能真的传到他耳朵里?你以为赵普像你似的这么缺心眼? 当然,这么大的事儿,在南唐官场上无异于一场地震,而消息传到孙悦耳中的时候,他已经兴致勃勃的在图谋韶关了,闻言不由大笑三声“吾之后路,无忧矣。” 南唐当然是有宋奸的,只是不是林仁肇罢了,赵普在枢密院那么多年,总不是吃干饭的,否则那封信是怎么出现在李煜手中的? 至于孙悦是怎么知道林仁肇会找李煜说什么么,当然是从历史书里看的。 先知,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原本历史上,潘美南伐的过程中林仁肇可没少给他的后路找麻烦,虽说因为李煜的懦弱没捅出什么大纰漏吧,可毕竟也麻烦不是。 况且如今大宋朝中,赵普与赵光义之间斗得都快赤膊相见了,老爹那头帮着赵光义造了那么大的声势,自己作为赵普的徒弟,也总得有点作为不是。 第三百二十八章 决胜之战(上) 确定了后路无忧,潘仁美和孙悦的大军就开始放手大干了,一路上奔袭了七八百里,所到之处可以说是望风披靡,尤其是孙悦的仁德之名广传之后,根本就不用打仗,最夸张的是重镇连州,没等他们到地方呢,当地的士兵就杀官造反,出城二十里夹道欢迎,他们跟旅游似的就来到了韶关城下。 刘鋹就是再迟钝,这时候也知道自己被骗了,连忙集结重兵,打算死守韶关,还破天荒的给将士们都发了饷。 潘崇彻人在贺水一时半刻的调不来?没关系,质量不足数量凑么,南汉的国力毕竟在这摆着呢,随便凑一凑,十万大军也就凑出来了,再加上那韶关虽不及剑门关险峻,却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雄关,怎么还挡不住潘仁美和孙悦的两三万人马? 估摸着南汉的将士们想法都差不多,所以总的来说他们的士气还算不错。 而宋军这边,却是不可避免的士气稍稍挫了一下,毕竟雄关么,这是每个士兵都不太乐意打的战斗,在冷兵器时代对付这种雄关险隘似乎没什么别的办法,一个是耗,一个是拿命去堆。 这让他们怎么能喜欢得了? 韩崇训策马在韶关前溜达了一大圈,发现这里果然是固若金汤,没有丝毫破绽,一时间他也有些皱眉,虽然他也是攻过剑门关的人,但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感觉,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回营之后兴致自然不高,孙悦忍不住问道:“如何?” “没什么取巧之法,硬攻的话损伤在所难免,潘帅,我的部下随我攻过剑门,这先锋之位就交给我吧。” 潘仁美摇头道:“你的新军全是精锐中的精锐,平白折损在这,太过不值了,先不急,想想办法便是,实在不行就跟他们耗着呗,如今后路稳固补给充足,三万人耗他们十万人,看谁先坐不住。” 孙悦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个韶关么,剑门我都绕过去了,这韶关多个毛。” 众人闻言大喜:“莫非孙监军手中还有那炸药?” “没有了。” 众人失望的苦笑。 “可是,南汉不知道我没有啊。战阵之道,虚实结合么。” 于是,第二天,孙悦便堂而皇之的开始叫阵了,还是老规矩,大队骑兵游弋,他自己身穿白袍手持宝剑,然后齐呼口号: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孙悦感觉他的真正生涯,用两个字就可以高度概括:装哔。 好像除了装哔他就没干过别的。 但装哔装成战神的感觉,还真是挺爽的。 “南汉的小儿听着,吾乃大宋神将孙悦,限尔等三日之内出关一战,如若不然,开山修路易如反掌,休怪我断了尔等后路,胜之不武。” 喊完,孙悦也不理他们的反应,掉头就走,只留下南汉的军将门面面相觑。 怎么办? 他们可不知道火药是怎么回事儿,只知道这孙悦有鬼神莫测的本事开山绕过剑门关。剑门关都绕的过去,韶关还在话下么? 于是众将开始争论不休,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干脆守着得了,如果宋军真的绕过了韶关断了大家的粮道,那干脆投降不就完了么。 持这种想法的,其实守也不会花多大的心思,因为投降的种子已经在他们的心里种下了,毕竟宋军俘虏的待遇又好,宋天子又向来仁义的跟个老好人似的,何必还要拼命呢? 忠义?呵呵,说实在的这些将领中不知有多少人都想弄死刘鋹,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仇寇,一个强迫大家自宫的皇帝,值得大家为他拼命么? 但这都是中层官员的意见,更确切的说是那些没被阉的人的想法,上层官员们可不这么想。 既然都已经阉了,难道投了宋就能长回来么?好不容易混到现在这地位了,投宋?难道大宋还有我们这些太监的位置不成? 莫说风光权势啊,恐怕就连富贵养老都不可能吧,甚至于,他们在南汉虽然是太监,却好歹可以保留最基本的尊严,因为大家都是太监,谁也别笑话谁。 可若是投了宋呢?出个门还不被人笑话死? 于是,就在这议论纷纷之际,主将李承渥一拍桌子怒道:“够了!仗还没打呢,你们一个个的就一副输定了的样子,像什么话?咱们有十万人,而宋军只有不到三万,而且远征至此,必然已经是疲惫不堪,我军则养精蓄锐,难道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么?”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李承渥冷笑道:“更何况,我这次北来,可是带着我的宝贝们的,我的这些宝贝,还从来没有输过呢,他们不是要战么?那就战!我倒要看看,宋军是不是一个个都是三头六臂,是不是血肉之躯,我的宝贝踩上去会不会死。” 众人不说话了,甚至有不少人都觉得,李承渥说的未必就没有道理,因为这位李将军,可是货真价实的常胜将军啊,他的那些宝贝,可是无敌的。 因为这宝贝的名字叫做:大象! 李承渥可不是信口开河,因为这货是真的没败过,他也没什么别的能耐,无非就是养大象而已,一只只比房子还要高大的巨兽,排成阵型奔驰起来,吓也吓你个半死了,那是什么样的阵型都挡不住的,管你是什么精锐,只要是血肉之躯,一脚踩上去你是不是得死? 前边大象冲阵,后边大部队收割捡漏,靠着这么一招单调的战术他李承渥横扫岭南,从无敌手。 他早就想跟北方的中原大国交手了,什么狗屁潘崇彻,一个不识时务的老朽罢了,老子才是南汉真正的战神! 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孙悦必然会乐的嘎嘎的,你们的大象要真是天下无敌,你们怎么不干脆统一全球呢? 他们在收到李承渥的战书之后,都已经开始准备搞庆功宴会了,什么特么巨兽不巨兽的,每一个大宋的士兵们都相信,此战,必胜! 第三百二十九章 决胜之战(下) 古道西风,被落日的太阳染成了昏黄昏黄的颜色,长长的影子似乎也被风吹出了褶皱,而猎猎作响的笙旗,让每一个将士的心仿佛都跳动的很是厉害。 面对威名赫赫从无绩的宋军,没有人会不紧张,也只有阵列最前面的百余头庞然大物,可以给他们些安全感。 后世的普通人很难想象十万人挤在狭窄的山道上是什么概念,因为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对于阵型和人多的概念,应该都是高中时期所做的课间操。 孙悦也不例外。 他打仗也打的不少了,但十万人挤在一起,还是大大颠覆了他的认知,离远处看去只觉得敌军密密麻麻一大片,很是吓人。 也不知潘仁美是不是为了鼓舞士气,看着眼前绵延足有数里的敌军,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若不是脸上被慕容嫣打的乌眼青还没退下,确是还颇有几分豪迈。 “潘帅因何发笑?” “自是笑这南汉将领,不知兵了。” “哦?如何就不知兵了?” 孙悦和潘仁美的声音都很大,虽然身边的将士明知道这两位主帅是故意的,但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山间铸关,本就是为了让敌军难以摆开阵势,发挥不出人数优势,敌军却倾巢而出,将十余万大军挤在一处,将彼之长处变为短处,岂不可笑?这军队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如何指挥得开?只需一轮齐射,如此密集的阵型必然就会自相践踏,取此关岂不是易如反掌?” 孙悦闻言也哈哈大笑了起来,“潘帅果然高明,我看这敌军,也如那土鸡瓦狗一般。” 然后两个人跟俩神经病似的扯着嗓子就一个劲的哈哈大笑,没多大一会,就笑的孙悦嗓子都疼了。 当然,虽是为了鼓励军心之语,但却也并不是胡乱说的,潘仁美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对的,如此密集的阵型,其实只需要一个冲锋,他们自己就会先践踏起来,那南汉主将在自家的险关之下摆出这么个阵势出来也确实可以说是蠢得厉害。 这倒也不能怪他,南汉是真没可用之将了,唯一一个能用的潘崇彻还让他们给骗贺水去了,实在不得已,这才从南方调来这么一位‘常胜将军’,这货在越南那边打过最大的仗也就是万来人规模的啊,十万大军,他见都没见过指挥个毛啊。 当然,不管敌军多么菜,都必须首先破了他们的象阵,这东西虽然肯定不是无敌,但冷不丁遇上,搞不好真的会吃亏。 所以笑过之后,孙悦低声地问道:“潘帅可有破象之妙法?” 潘仁美苦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此物,并不识此物厉害,唯有鹿角壕沟,强弓硬弩而已,想来,这庞然大物就算皮再厚,也是怕疼的。” 孙悦小而不语。 潘仁美惊奇道:“莫非监军早有办法?” 孙悦得意道:“你当我们来的这样晚,真的是一路游山玩水了么?正好今天风势助我,区区几头大象,反手而破。” “哦?敢问是何妙计?” “潘帅稍后便知。” 说着话的功夫,果然就见那百余头庞然大物齐齐一声鸣叫,高亢的叫声让每一个宋军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众将士全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实在是没见过这玩意啊。 李承渥满意的笑了,今天宝贝们的状态都不错,看起来又要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啊。 “冲锋!” 李承渥笑的很欢乐,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宋军被他的这些宝贝们撵的抱头鼠窜,被宝贝的大鼻子翻过来掀过去的场景了,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而与此同时,孙悦伸出手试了试风,笑的却更加欢乐了,大吼一声道:“曹军何在!” “末将在!” “你带本部人马出击,打跑了大象,我和潘帅随后便去支援。” “末将领命!” 潘仁美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你……你让曹军去?他不是你的亲兵首领么?你有多少亲兵?两三百顶破天了吧,两百步兵对百余大象?” 孙悦高深莫测地笑笑道:“潘帅稍微看看就知道了,实不相瞒,此乃我自家弟弟,同时也是张帅的弟子,因为初上战场,所以也不好让他当什么官,便特意送了这么个功劳给他,些许私心,还请潘帅不要见笑。” “这不是私心不私心的问题,若真能破了这象兵,此战记他首功又有何不可,就怕他们……啊?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却见曹军等人上前之后,人人都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口罩带上,然后拿出几个大口袋,一刀砍破,再两人一组用力向前一抖,霎时间就是漫天的黄色粉末,再借风势一吹,一股脑的就全都吹向了这些大象们。 这还不算完,他们还特意准备了许多的小口袋,砍开一个口子之后用绳子绑在箭尾上,啪啪啪的全都射给了那些大象,把天空都给射成了黄色! 说来也是奇,这些像小山一样高大的庞然大物,明明一丝伤都没有,但闻到这些黄色粉末之后,竟然全都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然后,掉过头,跑了! 这些黄色粉末自然便是孙悦路过朗州的时候所收集的雄黄了,这玩意三五克就能驱虫避蛇,那么,三五吨呢?凭什么就驱不了大象? 大象毕竟不是马,没那么通人性,虽然因为温顺可以被人驯服,但这东西却非常容易发狂,而且发狂的时候甚至会奔驰到累死方休,这是这种动物的天性。 而一旦这玩意发起狂来,谁能治得住?世界史上的象兵多了去了,可青史留名的世界骑兵多如牛毛,谁听过什么有名气的象兵团么? 前面说过,韶关的关前啊,很窄,而南汉的阵型呢,又很密,所以这些本来当做前锋使的大象掉头这么一冲…… 啧啧,老特么惨了。 潘仁美见状吃惊之余马上反应了过来,抽出自己的佩刀大吼一声:“跟着大象,咱们冲啊!!” 大宋的将士们也有点傻了,这……这么容易么?说好了一场苦战呢?于是大兵们哭笑不得的跟着大象们直接就冲进了韶关,又冲出了韶关。 韶关, 破了。 第三百三十章 抢班夺权 不知道孙悦是不是因为打仗打得多了,渐渐的,他身上的气质越来越硬朗之余,有时候他居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变态了起来,站在莲花山的山头上俯瞰韶关,看着绵绵崇山之中鲜血流成了小溪,即使站在山顶也能闻到刺鼻的恶心味道,可他居然心情倍爽,还有闲情想整首诗词之类的。 他似乎有点理解,为啥这个时代会有那么多残忍嗜杀之人了,包括眼前这个潘仁美,原本历史上的潘美。 因为仗打多了,真的就不拿人命当回事儿了。战争,是一场血粼粼的扒皮,将人身上的人皮与人性一层一层的拔下,剩下的,便是野兽的兽性。 而讽刺的是,通常越是兽性的军队,就特么越是厉害,所以文明总是不断的被野蛮所颠覆。 潘美放声长笑,笑容是无比的酣畅,战报统计出来了,一场韶关之战,宋军的损伤尚不足两千之数,换言之,从发兵南汉到现在,宋军总共的战损也没超过三千,而没了韶关的南汉,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大美女,正楚楚可怜的所在床角,只能被他们予取予求了。 他所挂帅的第一战,打的堪称完美! 当然,若是这个监军不抢他风头就更好了,原本历史上这一战几乎成了潘美的个人秀,监军王继勋么……不特意查查还真不知道这一战有个监军。 现在不同了,几场关键性的大仗要么就是韩崇训打的,要么就是孙悦打的,加上孙悦在军中的威望颇高,反倒是他这个主帅,薛微的有那么一点多余。 “孙监军,将士们都整备完了,随时可以继续进军,活捉刘鋹了,哈哈哈。” “潘帅你说,此战打到现在,我军胜算有几成了?” 潘仁美自信地一拍胸脯道:“十成!” 孙悦也笑了,道:“好,既然已经有十成把握了,那么接下来的事,你就听我的吧。” 潘仁美愣了,“啥……啥意思。” “意思就是说,从今天起,当你我二人的意见有冲突的时候,一切可以以我为准了,因为既然有十成的把握,其实就相当于已经胜了不是么,那么剩下的,就是政治上的事儿了,这一点,我相信自己比你专业。” 潘仁美闻言脸色憋的通红,却又有点无话可说。 “那你的意思是……难道不进军了?” “对,不进军了,就在韶关驻守。” “为什么!我军现在气势如虹,正是势如破竹一股而下的时候啊!驻守不前,这不是给南汉机会让他们纠集援军么?” 孙悦点了点头,道:“南汉现在满打满算,应该还能抽出二十万左右,不过精锐在此战中肯定是一扫而空了,而且几乎再无险阻可守,潘帅你老实答我,就算他们把二十万训练补足没上过战场的兵力全都集合到一起,我们还剩有几成胜算?” 潘仁美想了半天,“若是他们用潘崇彻为帅,八成吧,若是别人,那还是十成。” 孙悦笑了笑道:“那就听我的,不要再往前打了。” 见潘仁美好像还不服,孙悦耐心的解释了一句道:“想想我给你改的名字,战胜的确是我们的目的,但却并不是唯一目的。言尽于此,你若是想不明白,那你永远也成不了真正一流的统帅,走了,三天之内必给你惊喜。” 说着,孙悦也不理他想不想的通,自顾自的就下山了,笑着跟下面正烧火做饭的将士们打了声招呼,便一点也不避讳的蹲在遍地的血污之中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跟他们说说笑笑的。 只留下潘仁美,一个人在山上紧紧的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世总有为潘美鸣不平的,认为他的军功远大于曹彬,但伐南唐的时候却只能给他当副手,而且一辈子都被他压制,这是赵匡胤偏心眼。 可是天可怜见,曹彬是柴荣的小舅子,潘美才是货真价实的,赵匡胤铁杆嫡系啊!至少在太祖一朝,赵匡胤其实私人关系是跟潘美更亲密一些的。 究其所以,潘美他虽然打了胜仗,可是他一分钱也没给赵匡胤带回去啊! 从长远来看,战争最大的利益当然就是他的土地,有了土地才会有人口,而有了这两样源源不断的财富才会生产出来,但是,短期来看呢? 一个字:钱! 并不是说赵匡胤爱钱,问题是他特么是真的穷啊,伐荆湖、伐后蜀、伐南汉,哪样不要钱?伐荆湖,被李处耘打成了一场赔钱的仗,伐后蜀,孟昶国库里的金银财宝全都被征蜀的大兵们当了战利品给分了,原本历史上他甚至还贴钱平了两年的叛,再加上之前的又一次杯酒释兵权,他的封桩库都快空了!耗子来了估摸着都得抹眼泪。 堂堂大宋天子,每天见人办事背靠着一个空的封桩库,他的腰杆不硬啊。 所以说,他之所以先伐南汉后打南唐,固然有进一步瓦解李煜的心思,可是未尝也不是为了他们刘家三代人竭尽全力所搜刮的那点民脂民膏啊。 要知道这南汉虽然有千般不好万搬不是,但至少有一样优点,那就是它重商,这里的商业,尤其是海上贸易极其发达,商人的地位也极其的高,三代下来攒下了无数的财富,而这些财富又被昏庸无道的刘鋹全都揣进了自家的腰包里。 这是多么巨大的一比财富啊,原本历史上,因为潘美逼迫的实在太紧,至使刘鋹狗急跳墙,让他的亲信将他的金银珠宝装满了十几条大海船! 十几条大海船的金银珠宝啊! 当然,只信任宦官的刘鋹也遭到了报应,那些拿着他全部家当的太监们,招呼也没打一声,开船就跑了,从此这十几船的财报再也没有半点音讯,不过想来,这些太监们过的应该会很快乐。 这也就罢了,潘美也不知是不是脑子让驴给踢了,刘鋹投降的时候他居然没有立即答应并且安抚,以至于疯了的刘鋹一把火,将那些没来得及带走的布帛啊粮食啊等等硬通货,全都给烧了。到最后赵匡胤连个渣都没看见。 哦,对了,他还免了南汉全境一年的税赋。 想想也知道,赵匡胤看潘美战报的时候,脸色一定不会好看。 而现在既然自己跟来了,这些看起来好像又是监军的责任,所以,孙悦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些钱给赵匡胤带回去,于是在破了韶关之后,他一点情面都不留的,就抢走了潘仁美手中的职权。 本来潘仁美还有点不服,结果两天之后,孙悦笑呵呵地打开了一封信,信的内容特别的干脆:潘崇彻,愿降。 第三百三十一章 请和 南汉的命脉门户韶关,破了。 南汉的擎天一柱潘崇彻,降了。 两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传到广-州,刘鋹和南汉的满朝文武,傻了。 “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不是说固若金汤么!!不是说宋军只有三万人么!难道他们都是天兵天将不成么!” 华丽而精美的大殿上,刘鋹披头散发,愤怒的宛如疯魔了一般,看着殿下群臣的目光仿佛一只老虎,随时要择人而噬。 他这时候就是再狂也知道,除非李煜突然聪明起来和他联手,否则,南汉再也没有什么能挡得住这无敌的宋军了。 甚至于,真要发兵的话他连一个愿意为他征战的将军都找不着了。 群臣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刘鋹发疯,死寂一片谁也不敢吱声,任由他在上面不停的喝骂叫喊,直到他体力耗尽了,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开始放声痛哭。 那哭声是如此的沙哑而又响亮,听起来是那么的可怜和无助,但这些忠于他的臣子,或多或少的,都有了一点快意的感觉。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能怨得了谁呢? 良久之后,刘鋹抬起了脑袋,可怜兮兮地问:“龚澄枢,宋军,打到哪了?” “回陛下,宋军还在韶关,只是让潘逆沿途收城复地,与他们汇合,潘美和孙悦的主力,并未有往前一步。” 刘鋹马上眼睛就亮了,“并未往前一步?这么说,朕还有时间集结兵马了?” 群臣都没有说话。 “龚澄枢,你来说,朕还有多少兵马?” 龚澄枢只好如实作答道:“挤一挤,二十万还是可以的。” “哦?朕还有二十万大军?那宋军只有三万,岂不是说,朕的赢面还有很大?” 龚澄枢不说话了,他也不敢再说话了,兵,的确是有二十万,甚至更多,咬咬牙三十万也不是凑不出来,可那都是久疏于训练,从未上过战场,并且连年欠发军饷的兵啊! 在没有天险的情况下,莫说击退宋军了,上了战场能不尿裤子都难。 再说,谁还有能力来当这个统帅呢?谁还愿意当这个统帅呢?谁又真的值得信任呢? 另外,收编了潘崇彻,宋军可就不再是三万,而是六七万了,曾经的柱石变成了敌人的先锋,这是何等的讽刺啊,论起对南汉的熟悉,谁还能比得过潘崇彻不成?能打的那些将领哪个不是他的老下级,搞不好阵前潘崇彻一忽悠,就要调转枪头了。 看到龚澄枢的反应,刘鋹也明白了,他跪在地上,从心底里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我……我既然还有二十万大军,那……那……咱们和大宋讲和吧,啊?咱们讲和吧,我不当皇帝了,我可以和那李煜一样,当个国主就行。” 众人还是不说话,人家李煜能当国主,那是因为他还有长江天险,还有金陵水师,以及二十余万真正能战,可战之兵。 他们? 呵呵。 但这已经是刘鋹唯一的希望了,除了这个他就只有投降了,况且宋军这不是留在韶关没什么动作么,未必就没希望不是? 于是,刘鋹一边整顿军务,汇笼虾兵蟹将,除了自己身边留下五万保护广-州之外,全部都派了出去,共计大军十八万!不求击退宋军,但起码也做个姿态,否则他凭什么谈判? 但这统兵的人选,可是愁死刘鋹了,实在是谁都信不过啊,于是这个重任最后居然落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叫做郭崇岳的人身上。 如果说伍彦柔统帅以前,虽然名气小,但好歹也是正牌将军,查一查还是能查得到的,那这郭崇岳,就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了,在此之前,谁也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啊。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居然是宫里一个宫女的干儿子,莫说打仗了,连人都没杀过。 想靠这么一号人物抵挡如狼似虎的宋军?呵呵,这回,连将士们自己都是笑呵呵的开拔奔向战场的。之所以笑,不是他们坚信自己能胜,而是干脆就是奔着投降去的。 而与此同时,韶关宋军大营中,孙悦终于见到了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南汉第一战将,潘崇彻。 却见这潘崇彻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看起来比之王全斌恐怕也小不了多少了,满头黑白相间的头发,颇有些凌乱的随便用破草那么一扎,就算是投降之礼了,而且整个人看起来一丝一毫的精神都没有,好像他人虽然还活着,可魂却都已经死了一样。 “哎呀潘将军啊,潘老将军,终于是让我见到您喽,我这心心念念啊,可是想了你好久好久喽。” 说着,孙悦大步的走了过来,非常热切的就要跟他握手拥抱。 这动作莫说宋军这边吓了一跳,就连潘崇彻自己都吓坏了,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位大宋的‘白袍神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陈庆之第二,不仅仅是战功战绩像,连武力值也是一样一样的,一样的没有手无缚鸡之力。 他居然敢自己一个人过来跟我拥抱? 他就不怕我直接一招擒拿手,让整个宋军都投鼠忌器? 即使是敌人,潘崇彻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暗的赞叹了一声,好一个国士无双,当真是,好气魄! 想到此,潘崇彻连忙后退一步,道:“贰主之人,不配当孙监军如此礼遇。” 孙悦满不在乎地道:“潘将军此言差矣,那刘鋹名为君主,实则与国贼何异?我大军来此,本就是吊民伐罪,救此一方黎民,三万人,打下这般大的声势,与其说南汉是败给了我们,莫不如说你们是败给了刘鋹自己啊! 再说南汉之地本就是旧唐故土,乃是我华夏大地永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大宋天子有志复兴华夏,欲一统河山,正是顺天应民之举,将军来投,乃是顺应天命,何来贰主之说?来,潘老将军快快请坐,上酒。” 潘崇彻闻言更是霎时间红了眼眶,对孙悦更是深深的折服,堂而皇之的对着这个比他孙子还要小些的小将军下拜,真心实意的大礼参拜。 孙悦也没躲,坦然受之,然后将潘崇彻拉起来,摁坐在他的右手边,然后放声大笑。 “今日得将军一拜,南汉,已平矣,今日大摆宴席,人人吃肉,纵使站岗哨兵,亦允许小酌几杯,欢迎潘将军弃暗投明啊,哈哈哈哈。” 众南汉将士见这孙悦对潘崇彻如此礼遇,一时间纷纷也都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开始跟着宋军吃喝了起来,而此时已经离他们不足百里的郭崇岳,却是已经丝毫不放在眼中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双簧 离京不到十天,南汉的十几万大军便彻底的放弃了斗志,每天大家商量的话题只有两个,一个是投降大宋以后的生活到底会怎么样,另一个就是,万一这傻哔主帅要动手,战场上刀剑无眼怎么才能投的又快又好。 因为他们现在这个主帅实在是有点没溜了,自打出京以来就只做了一件事:拜神。 或许,他是希望老天爷可以突然掉下来一颗陨石,正好把宋军全都砸死。又或者,他知道这时候除了神明,谁也救不了他了。 又或许,他只是单纯的乞求宋军不要来打他,并且答应刘鋹的求和而已,他带兵出来,本来就是做个样子,告诉一下宋军南汉还有可战之力而已,至于能不能成,他早就已经不报希望了。 韶关大营。刘鋹的使者如约而至。 大帐中的案几上点着楠木的香炉,潘仁美与孙悦正用一个红泥小火炉在温一壶清酒,这让整个屋子都充斥着一股清香。 却见来人虽生得高大雄壮,乍一看颇有些威武不凡,可是仔细一瞧,两条腿其实都是忍不住哆嗦的,却是颇有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意思。 见了似乎是正在弈棋的帅监二人,似乎还使劲挺了自己的胸膛一下,用颇为粗豪的声音,略有颤音地道:“外臣邓伦,参见潘元帅,参见孙监军,祝大宋的国运福泽绵长,万世不易。” 潘仁美居高临下地笑道:“本帅听闻,你们南汉的官场上身居高位者皆是太监,怎么,你不是?为何你的声音如此粗犷,一点也听不出尖细的太监动静?” 真正的气势,不需要拿腔作势,像潘仁美这样的人物,又是坐在军帐之中,只需要将想说的话细声慢雨地娓娓道来,就足以让人感觉到血腥厮杀之气了。 而一些外强中干之辈,霎时间就有点装不下去了,因为他从潘仁美的语气中听得出来,潘仁美丝毫也没拿他的性命当一回事儿,兴许下一刻,人家挥挥手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回……回潘帅的话,小人也……也是太监,但我们南汉的官员,大多都是成年之后阉割的,便是小的,阉割时也已经二十五岁,身体早就已经长成,所以外在来看,除了长不出胡子之外,与寻常男人并无什么差别。” 噗呲一声,潘仁美和孙悦闻言都笑了,潘仁美摇了摇头讥讽道:“怕是整个南汉国,胆量和卵子全都一并被一刀切走了吧,说来也是无趣啊,我大宋兴兵不过三万南伐,所用的也尽是州县厢军,禁军只来了不到区区三千人,一路打到现在连韶关都破了,却愣是让本帅觉得半个像点意思的仗都没打过,哈,太没意思了啊。” “潘帅,我们南汉国之前虽然一直在惨败,但我们南汉并……并不是没有再战之力了,我们还有三……三十余万的兵马,皆愿为了我们的陛下,死,死战。” 这话应该是这货之前早就背得熟了的,可惜,这货因为太过紧张,说的一点气质都没有,别说威吓了,孙悦和潘仁美二人听了就好像听了笑话一样,呵呵的就笑了起来。 潘美不屑地道:“看来,刘鋹小儿是打算与本帅一绝死战?好啊,太好了,时间地点任由你们挑,想在哪决战啊?本帅都不用你们潘将军的兵,就这三万人,咱们痛痛快快的决出个胜负,如何?” 使者连连道:“不不不,不是的,我们陛下的意思是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擅启刀兵,涂炭的终究还是贵我两国的子民,我们陛下,是来求和的,为了黎民生记,他愿意放弃帝号,和南唐一样改称国主,其余条件,皆在可商谈的范围之内啊。” 潘仁美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你回去告诉刘鋹,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不能守则降,不能降则死,不能死则亡国灭种,哪来的什么和,你们也配和李国主相比?李国主继位五年以来对我大宋从来都是恭敬有加,也是他配与之相提并论的?” 那来使闻言战战兢兢,正不知如何答话,就突然听孙悦淡定的开口了道:“潘帅何必这么大的火气,这么大的事,您都没跟我商量一声就给拒了,未免有点不太妥当吧,毕竟,我才是代表了官家的监军不是,是和是战,甚至是降,您把我跨过去总是不太妥当吧。” 潘仁美闻言气势汹汹地瞪向孙悦道:“监军莫不是要答应不成?若不是你一直拖延行军,本帅一股而下,不出三月就能将那刘鋹小儿活捉了送回开封,有什么好和的。” 孙悦完全不被潘仁美的气势所迫,无动于衷依然淡然地道:“我也没说就答应啊,只是这么大的事,咱们总得仔细思量一下,考虑一下,再商量一下不是,哪能就这么一口回绝呢?” “你!” “怎么?我说的不对?这样吧,让南汉使者先在军营里休息一晚,明日在答复他如何?” 砰的一声,潘仁美一巴掌拍在棋盘上,将黑白子拍的满地都是,瞪了孙悦半天,孙悦也怡然不惧的回瞪了过去,好半天潘仁美才冷冷地笑了一声,从嗓子缝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就听你的,明天再说。” 然后铜铃大的大眼珠子怒瞪了使者一眼道:“还不滚?” “是是是,小人这就滚。” 然后,这货就屁滚尿流的滚蛋了,再来看孙悦和潘仁美,相视一笑,哪来还有刚才剑拔弩张的意思? “刚才下到哪了来着?哎呀,都怪这个家伙,把咱的棋局都给搅和了。” “潘帅,咱不带这样的,您刚刚眼瞅着都要输了。” “胡说八道,本帅明明是要赢了,再来再来。” “得得得,谁让你是主帅,这军中你最大呢,那就来吧。” “这话让你说的,我这个主帅,还不是听你这个监军的乖乖配合,你让干啥就干啥了么,明明是你想假意谈和,却让我做了这恶人。” “潘帅您还有没有良心了啊,咱们俩到底是谁在当坏人啊,再说瞅你长的这凶神恶煞的德行,你像是那种主和的人么,这奸臣啊,一般都得是我这种长得比较英俊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 温水煮青蛙 三更天十分,天已经完全黑了。就连放哨站岗的卫兵都已经有些困倦了,睡的不甚熟的南汉使者邓伦猛的惊醒。 抬眼一看,一个黑影正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在了他的床角,吓得他唰的就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地问:“是谁?是潘帅派你来杀我的?” 便听那黑影阴测测地笑道:“潘仁美?他可指使不了我,本将军是孙监的人。” 这声音听着颇有几分熟悉,那使者稍稍思索了一阵,马上便大礼跪拜道:“原来是曹将军。” “嗯,不错,正是我,夜深了,本将军特来看看你睡的好不好,你可是贵客,若是着凉了可就不好了,来,快乖乖躺好。” 这邓伦既然能被刘鋹派来做这样的差事,或许气魄不足,但机灵劲却是绝对足够的,马上低声道:“外臣听闻,曹将军与孙监军虽无血亲,却实与同胞兄弟无二,平素里孙监军对将军更是极为信任倚重,远胜旁人,我南汉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只有孙监军这样的仁德君子,能给我们南汉百姓们一条生路了,还请将军替我们南汉,多多向孙监军美言啊。” 说着,曹军就觉得手上一沉,多了一块金子。 曹军笑着把金子抛了抛,似笑非笑地道:“功课做了不少啊,连我的事都打听了,悦哥儿这人的确是心善,也的确是处处都听我的,可是……你们就没打听到,我家中豪富么?就这么一块金子……。” “哦哦哦,懂的,懂的,这点小意思自然不入曹将军之眼,外臣这次其实还带来了些礼物。” 说着,使者连忙拿出包裹打开,却被曹军一把给抢了去,借着月光一看,就感觉里面晶光闪耀,十分的晃眼,想来俱是珍贵宝石等物。 “怎么?这东西是打算送给悦哥儿的?” 那使者刚想说是,却马上反应过来道:“不,这些,都是送给曹将军的。” 曹军闻言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悦哥儿家里豪富,什么珍宝没见过,就这么点东西,还真入不了他的眼,既然你这么孝敬,那这东西我就收下了。” 说着,曹军一把拍了一下邓伦的肩膀,道:“悦哥儿心善,的确是不太想打,最主要的是,悦哥儿跟潘仁美这一路配合下来并不如何愉快,若是让潘仁美在得了这灭国之功,等回了朝,岂不是要压在悦哥儿的头上?所以悦哥儿这心里啊,确实是想和的,可是啊……你们也太不经打了,他就是想帮忙,那也无从开口啊。” 邓伦连忙道:“若孙监军能促和,我们南汉必有重谢。” “重谢?有多重啊。” “外臣也知孙家豪富,可是再怎么豪富,那也不过是一介商贾不是?说句实在的,我家国主单论财富,怕是整个大宋加一块也没他一个人有钱,孙监军尽管开口,绝无还价之理。” “怎们能光是悦哥儿呢,这么大的事儿,悦哥儿一个人可不敢兜啊,你可知,悦哥儿的师傅是谁?” “是……赵相?” “啊,你既然对我们大宋这么了解,应该知道赵枢密是个什么人吧,那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要想让这事儿过他这关啊……”说着,曹军便掂了掂自己手上的珍宝,道:“这样的东西,你们得准备一整船,海船。” “啊?这……” “言尽于此,若是准备不出来,我们悦哥儿肯定是不敢担这个责任的,另外我也劝你快一点,潘仁美是个脾气火爆的莽夫,悦哥儿脱不了他多久,明日你一走,我们就要进军了,若是等我们打到了广-州城外,再灭了你们那所谓的二十万大军,到时候就谁也帮不了你们了。” 说完,曹军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那人的身上,呵呵笑着就拿着一口袋的金银财宝走了。 “外臣明白,外臣明白。” ………… 却说这曹军出了帐子,脸上大奸大恶的表情荡然无存,还使劲的揉了揉脸,直接卷包就拎到了白虎账中,只见账中灯火通明,潘仁美和孙悦正半倚在床上,有一搭无一搭的瞎聊着。 把包裹咣的往床上一扔,随手拿过帐中剩下的一口凉茶,咕咚咚就灌进了肚。 “搞定。” “你确定他信了?就你那演技,我可是真不放心。” “嘿嘿,我自己也不放心,所以我连灯都没点,摸着黑聊的,反正啊,你教我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没落。” 孙悦闻言笑着就翻了翻那一口袋的珍宝,还真是不少,这一口袋扔赵匡胤的后宫里都能让后宫上演一出宫心计了。 笑着推给潘仁美道:“交给潘帅处理了,回头折了现,给有功的将士们都分了吧。” “我哪会分这个啊,我连这东西值多少钱都不知道,你就分了得了呗。” “我自己收,自己分,多了少了的谁能说得清楚?潘帅,这事儿您总不能一点责任都不担,什么脏活累活全都让我一个人来吧。” “得,说不过你,那我一会就分了它,不过孙监啊,您这招真的有用么,那刘鋹真的不会看出什么来?” 孙悦不屑地笑道:“潘帅这就有所不懂了,把青蛙放到滚烫的开水里,它马上就会蹦出来。可如果你把青蛙放到温水里,一点一点的加热,等它发现不妥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潘仁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南汉败得太快,若是咱们把他们一棍子打死,刘鋹很有可能会狗急跳墙,不如给他们一线生机先吊着他,把南汉的财宝一点一点的都给抠出来,这样才最稳妥。” “南汉的商贸发达,尤其是海商规模胜于我大宋百倍,若不让他抱一点侥幸心理,万一他把那些民脂民膏带着坐船出海,咱们上哪找他去?” “可是……他总会反应过来的啊。” “反应过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晚了,况且,一个溺水之人,就算是一根稻草,也一定会死死的抓住,这已经是做稳妥的办法了,后面的事,潘帅可准备妥当了?” 潘仁美点了点头,“好了,那就委屈孙监了。” 说着,潘美唰的抽出刀子,噗呲一声就砍在了孙悦的身上。 第三百三十四章 套路 一大早上没等睡醒,邓伦就听到了宋军几乎兵变的消息,据说是因为潘帅和孙监军不和,积怨已久,又因为孙监军深受将士爱戴和朝廷信任,势力与潘仁美这个主帅几乎不分上下,所以在对抗中居然还处于上风,以至于,竟然到了帅监二人拔剑相向的地步。 邓伦兴奋不已,所以即使最终宋军还是拒绝了他的求和,但他却并不如何沮丧,反而欢天喜地,快马加鞭的跑了,而直到确定了这货走了之后,宋军的这些演员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慕容嫣将孙悦扶好,上了金疮药又换了包扎,再一口一口的喂了他麦片粥喝,嘴里却忍不住一个劲的嘀咕道:“那姓潘的真是该死,演戏而已,随便抹点血缠上布,谁能看得出来,他却砍的这么重,我看他分明就是借机泄愤。” 孙悦闻言笑了笑,伸手朝慕容嫣的脸上一刮,却刮出了几滴泪出来,“天不怕地不怕,连李重进的大营都敢硬闯的女侠,居然也会哭啊。” “谁哭了,我这是昨夜睡的太晚,眼里有点不舒服罢了。” 孙悦将人顺势搂进怀里,好笑道:“好了好了,这是我自愿挨的一刀,这趟监军虽然总的来说跟潘帅合作的还算顺利,可却也谈不上愉快啊,换了是我我肯定也是要借机泄愤的,军医已经看过了,潘帅的刀法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一刀只伤了皮肉没伤半点脏器,躺两天就好了。”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对付个区区南汉还使上苦肉计了。” “也不全是为了施苦肉计啊,我这官路轨迹啊,恐怕跟战争是离不开了,甚至搞不好还会跟曹彬一样由文转武,可是你看我,浑身上下这么白,皮肤吹弹可破,一点伤痕都没有,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整点伤出来,也算是男人的功勋章么,对不? 好了好了,别哭了,快去白虎账去帮我议一下军去吧,韩崇训如今还比较嫩,这两天我养伤,白虎账里不能没我的人,否则这军队可就真成了潘帅的一言堂了,这种时候,好夫人还不帮帮我。” 慕容嫣本想留下来照料,见孙悦都这么说了,便也只好放下了东西随意吩咐了曹军亲自过来照料,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白虎账,而躺在床上的孙悦,抻着脖子望了半天,确定慕容嫣真的走了,这才呼出一口气,喜滋滋地躺在了军床上。 “悦哥儿,你伤的根本就没那么重,干嘛要骗她啊。” 孙悦抬手就是一脑瓜崩,笑道“你懂什么,我不伤这一回,怎么可能看得见这婆娘哭呢,再说我们俩是奉了慕容伯伯的遗命成婚的,说着瓜是硬扭下来的也没什么不可,一开始的时候虽然谁也没说什么,但我们俩心中对此其实都是不大乐意的,现在我是爱上她了,可我怎么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哎呀呀,慕容嫣的眼泪啊,真是,太痛快了,爽~” “那你干嘛还要她去白虎账替你议事啊,我还不了解你?你巴不得这种枯燥的行军会议不参加呢,何况你压根就不是下不了床。” “废话,装伤不累啊。” “得得得,你厉害,你厉害行了吧,为了这个你居然挨刀,这不是有病么。” 孙悦摇头道:“我刀挨的还真是工伤,毕竟红白脸么,不作的真一点,脱不了太久的,我身为监军代表天子之言,万一真的签了国书之类的,再反悔的话政治风险就太大了,所以这和啊,可以一直议,但却不能真的成,得时时吊着刘鋹,却又不能真让他把这果给吃了,所以就需要每到了将成的时候潘仁美必须要从中破坏才行,不挨这一刀,你当刘鋹是傻子么?” 曹军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嘀咕道:“明白了,主要是试探和调戏你夫人,顺便为了公事。” 孙悦无话可说。 而另一边,慕容嫣出了孙悦的帐篷,却也只往白虎账的方向走了两步,就抻了个懒腰,跑去溜达玩了,韩崇训不解地道:“悦哥儿不是让你帮衬着我去议事么?” 慕容嫣嗤笑一声道:“刀伤的深浅难道不会自己看?他要真在乎议事自己去便是了。” “啊?你……你早就发现了啊,那刚才你都哭了……” “我只是武艺好了些,又不是不会哭,挤呗,让他舒服舒服,省的成天怀疑我对曹大哥如何如何,我好歹也是官宦之后,我爹虽不算好色,却也有三十多个小妾,宅斗这种事儿,我见多了,就凭他还想跟我耍心眼,切,这男人啊,都是大猪蹄子。” “…………”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了小半个月。 这段时日,可是难为死了潘仁美了,因为孙悦的要求是既要打赢,又不能赢得太狠,既要让敌军节节败退,又不能把他们给打散,既要稳步推进,又特么不能太快打到广-州城下。 这可难为死潘仁美了,实在是这南汉军,太过废物了,他甚至觉得,真要放手去打,给他两千骑兵,随便一场夜袭就能狗撵兔子,为了装的像一些,可是消耗了他不少的脑细胞。 终于,就在他感觉自己都快装不下去的时候,刘鋹的大海船来了,让他狠狠的松了口气。 “所以明天一战,只要小败一场就行了是吧,没那么多花花了吧。” “没了没了,只要装作轻敌,受点小挫,然后稍微狼狈一点的跑回来就行了,我估摸着就南汉的这点胆子,他们也不敢追。” “呼,可算是没我啥事儿了,我可没你那么多鬼点子,等着好消息吧,以后的事儿啊,我是终于不用在操心喽。” 孙悦耸了下肩,然后笑着就打开了刘鋹送来的大船,发现里面珠光宝气,果然全都不是凡品,估摸着仅这一船珍宝,就比赵匡胤手里全部加起来还多,而刘鋹手里至少还有十几条这样的大船,这还真是,呵呵。 “官家这些年穷的都有快疯了,打个包,送开封吧,顺便帮我传个口信,就说我保证,南汉的所有珍宝,连一颗珍珠都丢不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谈判 经过孙悦的‘不懈努力’,南汉终于把大宋从战场,拉到了谈判桌上,折腾了半年多的战事也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平息,这让刘鋹觉得,孙悦和赵普的信誉是真的好,起码收钱就办事啊。 南汉这边派出来的谈判代表是龚澄枢,大宋这边自然就是由孙悦做主了,本来南汉那边想让大宋先退上个五十里左右再谈的,结果潘仁美直接就压着郭崇岳又进了三十几里,吓得龚澄枢直接就带着使团出现在了他们营帐门口。 “外臣龚澄枢,参见大宋监军。” 因为是在军营里,所以条件简陋了些,只是稍微打扫打扫卫生,就权当是仪式了,不过至少孙悦摆出来的态度还是非常不错的,面容非常的和蔼,一点也没有趾高气昂的意思,笑着说了些久仰大名之类的客套话。 “孙监军,我们南汉这边可以开出条件,去掉皇帝封号,改称国主,岁贡等也与南唐相同,不知意下如何?” 孙悦却笑道:“您这么谈就没意思了,虽说谈判这东西讲究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但您报的太低,那就显得没有诚意了。” “那不知孙监军的意思是?” “首先,韶关以外的土地,你们就别想了,这些土地本来也是楚国故土,属于湖-南的,不过为了表示诚意,韶关可以留给你们。” 这一点并没有出乎龚澄枢的意料之外,所以象征性的讨价还价争取了一番,就点头同意了,毕竟只要韶关在手,那一切就还有的救。 “再来说岁贡的问题,既然你们拿南唐做了目标,那么,南唐像我们大宋称臣已经七年了,这还没算之前后周的时候,这岁贡是不是要补齐呢?” 龚澄枢的心里揪了一下,道:“那您的意思是……多少呢?” “我也不欺负你们,这样吧,十艘之前那样的珍宝船,作为一次性的赔偿,往后每年一船,回头具体算算折合成铜到底是多少贯就行,如何?” “十……十船?这也太多了吧!这是要把我们南汉给掏空啊。” “龚大人这是欺负我不了解你们南汉的情况么?岭南多宝之地,海贸发达,这钱对你们来说应该远没到掏空的地步吧。 想开一点么,金银之物,饥不能食渴不能饮,留在你们国主的国库里除了看着好看还有什么用?龚大人,您也得理解理解我啊,仗都打成这样了,我若是刀子下的轻了,回去怎么跟天子交代?” “这……可是这么多钱,远超出我能做主的界限了,实话跟您实说,这趟我出来,我们国主给我的期限一共就两百万贯。” “两百万贯?你们打发叫花子呢?莫说这么大一个国家了,就是我们孙家也拿得出这个钱来,既然你们这么没诚意,那咱就甭谈了,接着打,打到广-州城下咱们再谈,你看咋样?” “别别别,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么。待我问过我们国主之后,由国主做主,如何?” “那好,你只管回去慢慢请示,不过么,您知道,我跟潘帅不和啊,我虽然想谈,可他却是极不愿意的,这国书一日不签,他肯定就会一日一日的打下去,就算我托他的后腿,可你们的士兵一个个的简直太废物了。” “你们……这有点欺人太甚了吧,我看你们大宋才是没有诚意。” “是啊,和谈是我力主的,潘帅本来就没有诚意么,若我愿意跟他精诚合作,直驱广州城下难道很难么?你就说行不行吧,不行的话,之前送我的那些咱可不退啊。” “…………” 说实话之前孙悦都想过像甲午海战后的霓虹国代表一样,直接拿出张条约出来,问一句,但有许或不许二字而已。 但一想想他的目的本来也不是真的和么,所以只好继续陪他墨迹了,狮子大开口么,对于刘鋹来说,就不信这钱还能比命和国祚都重要。 连刘继元都可以量北汉之力以结友邦,凭什么你刘鋹就不行?这叫保护费,是保护你不会被我打的意思。 其他方面自然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孙悦又陆陆续续的提了七八个要求,包括送质子入朝之类的,因为这所谓谈判本来也没打算成,所以孙悦也并没怎么在这上面给他们为难,所以不过一个多时辰,他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龚大人留下咱们喝顿酒吧?所谓远来是客,我跟你一见面就感觉亲切,也让我们来尽一下地主之谊么,咱们交个朋友么。” 龚澄枢哭笑不得的连连拒绝,“不了不了,公事要紧,外臣还要赶紧将您的这些条件都送回去给我们国主决断吧。” 开玩笑,你们边谈边打,一天恨不得就能打个三五十里,我得多大的心才能浪费时间跟你交朋友啊。 于是双方就简单寒暄了两句,这货就连夜骑马赶了回去。 潘仁美还颇有些没底地道:“你这么干真的没问题么,且不说这么多钱那刘鋹能不能同意,就算他同意,你不是也没打算签么。” 孙悦笑道:“这么多钱,刘鋹肯定会肉疼的要死的,我估摸着就算没掏空他们的国库也差不太多了,甚至连维持国家基本运行都费劲,但人性么,对他来说只要他还是国主,钱就可以再慢慢攒,可若是江山社稷没了,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至于签约,那就更无所谓了,只要他动了这个心思,那他得提前把钱备出来不是,这样就不用担心他提前把财宝运出海外了。” “嗯……这么说的话,咱们现在是不是还离他们比较远啊。” “是啊,所以一会辛苦你一下,再往前打个七八十里,争取在他们回信之前打到广-州郊外去。” “…………” ………… 却说那龚澄枢回朝以后,将孙悦的条件说了一下,那刘鋹果然不出所料的大发了一顿脾气,甚至好悬没一个冲动之下把龚澄枢给杀了,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行。 可是,那潘仁美的攻势实在是太快,太猛,真不答应的话,他们又要怎么办呢?打么?别开玩笑了,刘鋹很清楚,绝对打不过了。 既然打不过,剩下的就是跑了,他早就相中了一块近海的岛屿,作为余生的苟且之所,甚至乘船去暹罗也不无不可。 但既然连家业都舍得扔下,难道还舍不得几船金银么? 于是,两天不到的时间,龚澄枢就又来了。 “孙监军!孙监军!我们国主同意大宋的条件了,您快告诉潘帅,不要再打了!” 孙悦非常有礼地道:“抱歉,那是三天前的价码,刚才我收到师父给我写的一封信,喏,我们涨价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笑场 “孙监军!十船的珍宝啊!!这要是换了铜钱,抵得上我南汉国五年的税赋了!再加价,我们就真的拿不出来了啊!!” “放心,我们也知道,南汉的国库快空了,所以这新条件啊,不是要钱。” 龚澄枢一听说不是要钱,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您说。” “我师父刚才给我八百里加急传了信,说是刘氏一族,都是不重视亲情的冷血之辈,为了区区一个国主的位子,三代以来死了将近三十个实权宗室,所以这质子到底有没有用,谁也说不好,所以我师父跟我说,质子之事,需要从长计议,想像李煜一样派个弟弟入京就让我们回去,恐怕难了。” 龚澄枢倒也光棍,他比谁都清楚那刘氏的亲情有多薄,所以无所谓地道:“那不知赵枢密是看上了哪个宗室了?我相信,为了贵我两国的和平友好,我家国主一定都会应允的。” “我师父的意思是……让贵国主本人,和他的媚猪,亲自进京,我们官家给他准备了一个大大的宅子,让他颐养天年,而南汉的国祚么,就传给他儿子,保证还姓刘,如何?” 龚澄枢都快疯了,头一回忍不住的跟孙悦拍了桌子:“大宋这是在戏耍我辈么?这是和还是降啊!哪有让国主亲自作质的道理!” 孙悦笑道:“龚大人稍安勿躁,我跟您说句实在话,我比您还要急呢,这和要是最终谈不成,那潘仁美还不笑话死我?我在这军中还有什么威信可言?所以我是真的真心实意啊。” “真心实意?真心实意的话又怎会提出如此无礼之要求?” “龚大人啊,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师父说的,于私来说我是他徒弟,于公来说他是使相,我有什么办法?” 龚澄枢闻言眼珠一转,微微拱手道:“请孙监军指教,赵相之言万万不可,如何才能让他收回成命?” 孙悦笑笑道:“前年的时候,李煜想给他老子李景恢复一些供奉,就给我师父送了白银两万两,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吴越国的钱国主,每年给我师父送礼都不少于千两黄金,这也谈不上什么秘密,你们之前虽送了一船珍宝,但你们所求之事啊,也着实是大了些,况且实话实说,那其中有半船啊,也是被我们下面的人给分了的。” “你……” “龚大人,我师父这人虽然有点贪财,但这口碑向来都是极好的,只要收了钱,就一定说到做到,上次有人跟他求官,官家不许,他愣是跟官家顶了三天,终究还是让官家把事儿给办了,这开封如今的形势您或许也是听说了的,晋王和我师父,都有各自的班底,也不怕您笑话,我大宋如果算上官家,已然是一国之内政令三出了,这是谁都知道的,而这三者之间,官家求稳,晋王求权,我师父志向最小,那就只有求财了,可也正因为如此,什么事儿只要我师父想办,就没有办不成的。” 龚澄枢憋了半天,无耻两个字都到了嘴边了,又被他生生咽下去了。 赵普的无耻天下皆知,可谁让他真有能力,真有势力呢,赵匡胤都没办法的事,他能有什么辙?不管是真贪还是单纯的仿效汉初丞相萧何,现在的事实是,你不给钱,人家就真特么不给你办事儿。 “敢问,要多少财物,才能使令师为我们南汉国美言呢?” 孙悦淡定的伸出两根手指:“少说,也还得两船。” “我……” “快一点啊,没有正式谈和之前,潘帅还是会继续往前打的。大气一点么,你们南汉很有钱的,咬咬牙的事儿么,唉?什么声音,脆脆的,好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我的牙……” ………… 就这样,十余天之后,当潘仁美的大军已经打到了广-州城外不到十里,郭崇岳的大军也已经只剩十余万的时候,孙悦终于跟龚澄枢把盟书给谈好了。 这期间反反复复的折腾的南汉群臣心都碎了,好几次都给逼到爆发的边缘了,却又生生忍住,南汉的那点金银珠宝,也彻底都被孙悦给掏空了,要是他再多要,刘鋹就只能拆他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了。 “孙监军,我已经来了十多回了,我们举国上下可是真的半点油水都挤不出来了,求求您行行好,就签了吧。” “哈哈哈哈哈,瞧您这话说的,本监军现在就在盟书上代天子用印,你放心,我大宋天子,向来说话算话,只要这印一盖,你们南汉的苦日子就到头了,往后啊,你们该当国主的当国主,该当大官的当大官。” 说着,孙悦晃晃悠悠的拿起了身上的紫金印绶,慢慢的沾了一点印泥,又哈了一口,急的龚澄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却在这时,孙悦的亲信曹军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大吼道:“不好了~不好了~监军,快随我跑。” “发生了什么事?” “潘帅听说你今天要跟南汉签订盟书,撺掇了好多将士,那些将士们都惦记着杀入广-州劫掠,对您不满已久,他们这是要兵部啊!你赶紧跟我跑吧,否则他真会杀了你的。” 孙悦大急,慌慌张张的就乱了手脚:“哎呀,这……这可如何是好?快,快带本监军避一避。” 说着,曹军拉着孙悦就跑没影了,而龚澄枢,则可怜巴巴的拿着一张只差了一丢丢就要成了的盟书,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脑子里晕晕的,眼睛里花花的,好像一时魂魄都离了身体一般,等好半天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还哪里去寻孙悦的影子? “孙监军!你不能这样啊!你们大宋,不能这样啊!我们国主是真心求和,财宝都备好了,随时就可以拉出城,由您检阅了啊!!孙监军!孙监军?孙监军啊!!!” “他只是个监军,是文官,现在兵变,宋军里已经是本帅说了算了。” 龚澄枢回过头,发现潘仁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到了这时候,潘仁美已经装不下去,严重笑场了。 “你们……故意的!” “胡说,这是兵变,兵变你懂么?我跟孙监军素来不和么,咳咳,哎呀算了,跟你个死人说着干啥,来人啊,本帅现在要破坏和谈,南汉这边的使者全都给本帅杀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善后 广-州城。 听闻了潘仁美兵变的消息,整个朝廷都懵了。 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做足了和的准备了,甚至许多底线不高的人已经开始庆贺了,怎么好端端的偏偏在此时出现这种事呢? “阴谋!阴谋!!这全是阴谋!” 却见刘鋹脸红脖子粗,青筋鼓到脑门七八条,在大殿上不停的发疯,这样的疯癫已经好多次了,但却没一次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 “报~不好了,不好了陛下,潘仁美突然带兵猛攻,郭将军猝不及防,已经……已经全军覆没了。” “全……全都死了?” “死者十之一二,降者……降者十之七八啊!” 刘鋹好像被重锤砸中一般,面色苍白,感觉呼吸特别的费劲。 “宋帅潘仁美还让人传信来,说……说……” “说什么?” “说他最迟黄昏时分便到,让您悉心保管好已经属于大宋的财物,如果不少,他会请大宋官家封您为国公,和孟昶作伴,也可保后半生富贵平安,如少了半分,他便将您和所有南汉近臣凌迟处死。” “好大的胆子!!岂有此理!!!” 刘鋹怒极,又愤怒的咆哮了半天,发现他除了咆哮之外好像还真没什么办法。 “快,把朕的金银财宝,装上船,全都给运走,运到大海里去,朕要跑!” “回皇上的话,已经来不及了,出海避难,行船准备少说也需要七八天的时间,而宋军此时离此已不过二十余里了。” 刘鋹闻言惨笑:“朕明白了,哈,朕明白了,他们是为了朕的这些钱来的,他们是为了朕的钱!!!哈,想得美,想的美!!来人啊,给我去把那些钱,还有这座宫殿,统统烧了!” “皇帝,人家说了,少半分,就让整个南汉朝廷上上下下一起陪葬,您不要命了,我们也得要啊。” 刘鋹大怒,就要仗剑杀人,可是放眼望去,发现平日里那些怕他怕的要死的大臣,似乎突然之间,一点都不怕他了,绝大多数,似乎还露出了似有似无,嘲讽一般的微笑。 “来人啊!来人!来人啊!把他们,都给朕杀了!杀了!!!” 没人搭理他。 那些平日里乖巧听话的雄壮太监们,全都抱着膀子,好像在看一个小丑一样,甚至许多还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笑出了声。 刘鋹突然觉得,他很虚弱,很孤独,也很冷。 ………… 半天之后,当孙悦和潘仁美终于联手进城,见到了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刘鋹的时候,已经很难相信这货是个君王了。 只见他不但蓬头垢面,而且头上脸上还有好多恶臭恶臭的屎尿之物,也不知这是受到了何等的羞辱。 孙悦雷霆大怒,骂道:“怎么回事儿!这毕竟是一国君王,是谁抓的人?怎么做的事?你们对皇权还有没有一点敬畏之心,官家是要把他收藏起来的,是要太庙献俘的,你们就让我这么将人献给官家?” “冤枉啊监军,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是被南汉的群臣和太监们给祸害成这样的,跟我们毫无关系啊。” 孙悦又问了一圈,发现还这小兵还真没说谎,不由叹气道:“唉,真是,国君当到你这个份上,老子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呢。” 捏着鼻子靠近了一点,略带嫌弃地说:“虽然我觉得完全没有意义了,但作为监军的职责还是问你一句,降不?降的话写个降表,广-州以南我们就懒得再打了。” 刘鋹状若封魔的冷笑了一声,“不是说大宋兵变么,我看,您跟主帅合作的倒是很愉快么。” “啊,这个啊,这不是兵变结束了么,我就被潘帅打服了。” “卑鄙!无耻!若不是轻信了你的诡计,朕何以至此啊!!” 孙悦不屑地道:“近九百万户人口的大国,十几船的财富,若不是我们怕你出海逃遁,早一个多月这一仗就能打完,到头来反倒是赖我们卑鄙?” 说着,孙悦瞅着那不远处堆积如山的珍宝,由衷地感叹道:“你这国力,其实比南唐也是只强不弱,甚至比我们大宋也差不了多少啊。 若是你把这些金银财宝花在将士们的身上,或许,结局真的就不一样了呢,抬走吧,虽然以官家的习惯肯定不会杀他,但这样污秽的人物,瞅上去真的好烦啊,曹军,降书这种事儿你来看这他写,写完了数功并赏,回去让你当指挥使。” 潘仁美笑道:“这些珍宝自然都是要送回京师的,这国库中的其他财物怎么处置?” “将布帛香料等流通比较便利的都给将士们分了吧,另外,广-州城中所有四品以上官员的府邸,以及除留几个官声还算好的之外,其余全部抄家,所得财物尽数分给将士们,就不往京师运了,但作为条件,严禁将士们骚扰城中百姓,违者斩,让训哥儿带着新军作为执法队监督。” “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给我拆了,值钱的东西全都拿走,不怎么值钱的就索性分给广-州城内的百姓,把花园里养的珍禽异兽杀了炖肉,分给附近的百姓,将象征他们刘氏政权暴政的水牢放干后一把火烧掉,那些后宫妃嫔,能放的都放了便是,但那个叫媚猪的,一定要杀,算是给刘鋹做个替死鬼,安抚民心吧。总之,告诉南汉的百姓们,大宋攻伐是吊民伐罪,解救他们于刘氏暴政的,稍后我自会请官家下旨,减免南汉赋税。” “另外,由潘崇彻将军牵头,组织一个公审大会,打土豪分田地,挑些小到地主豪强,大到三共三师,挑其中名声不好的杀了祭旗,所得财物也分给将士们,不过粮食就分给百姓吧,具体作法,一会我告诉他便是。” 潘仁美见孙悦安排的井井有条,安定人心之余甚至也并没有过多的苛责于将士们,倒也更是佩服了几分,这事儿要是让他来安排,断不会这么有板有眼。 尤其是那什么公审大会,简直闻所未闻,他是草莽出身,哪里听不出其中的厉害?这年头哪有没毛病的富人权贵,就算一开始那些刁民还能做到公允,但在财物的刺激下,仇恨的刺激性,甚至嫉妒心的指使下,最后这广州城的富户十之八九全都得死全家。 而一个城市的财富,除了国库之外,恐怕少说也有七成都是在这些豪绅手里的,换句话说,这所谓的公审,将士们收入比屠城也少不了多少啊! 原来还有这种面子里子都赚着的法子么?怪不得人家是国家栋梁呢,高,实在是高。 第三百三十八章 暗涌 神州洛阳,天下之中,它也曾四方来贡,也曾经繁如三月花,也曾经‘山河拱戴,形胜甲于天下’。 然而如今,虽被挂了个西京的名头,却已越来越残破不堪。 南伐大军大获全胜,自然是一件名垂青史可喜可贺的大事,却并不是大宋唯一的大事,甚至并不是最重要的大事,不说北边死敌契丹之战事,就连朝廷内政也是惊涛骇浪一般,就连孙春明与赵光义主政洛阳,也不免牵动着天下人的心。 “恭喜孙府君,贺喜孙府君,令公子与潘帅大军连克连捷,以横扫之势迫降南汉,缴获无数,世人皆称他有孙武之能,官家亦是大为欢喜,想来不日进京,就要加封枢密承旨,孙家一门父子双杰,真是可喜可贺啊。” 孙春明放下手中处理公务的笔,面色平稳如常,只是淡淡地道:“我儿不过是监军而已,官家慧眼识人,潘帅用兵如神,他不过是恰逢其会,运气好罢了,倒是刘掌柜,往日咱们都在开封做生意,却也一直没什么机会接触,如今我人来了洛阳,您倒是上赶着过来道喜,这还真是,呵呵。” 却见堂下不请自来的访客不是别人,正是数年之前亲手送来魏伟人头的赵普妻弟,新的白手套,刘涛。 这些年来,随着赵光义和赵普的交恶,孙春明自然也就自觉的跟赵家的一切划清了界限,所以尽管两人都是开封城的大豪富商,但接触却是一次都没有,即使有什么生意上的来往也大多都是由老曹出面解决的。 此时在这么个敏感的时候,这货亲自跑到洛阳来给自己恭喜,说是其中没有猫腻,怕是三岁小孩子都不会信的。 也正是因此,孙春明对他的态度自然就算不上好,颇为慵懒的往身后的檀木雕花大背椅上一靠,微微伸了下手,示意他坐下,便算是待客了。 “刘某常听闻,孙府君乃是待人热诚的谦谦君子,可是刘某大老远的从开封赶来,却连热茶都没有一杯,敢问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 孙春明也不恼,只是淡淡地道:“是敌是友还不确定呢,本府又怎么知道,到底是应该用茶来待客,还是用刀呢?” 那刘涛闻言笑而摇头,轻声道:“府君多虑了,刘某此来绝无半点恶意,乃是替我家姐夫而来道喜,令公子与我家姐夫有师徒之谊,我家姐夫给您道个喜,从哪说,都没毛病吧。” “废话就不用说了,使相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见我和晋王殿下闹了不合,就想趁机拉拢吧,我是他的支使出身,又曾受他大恩,便是全天下都背弃了晋王,甚至是他背弃了我,我也不可能背弃他。” 那刘涛闻言哈哈大笑,拍着他屁股底下的桌椅道:“府君,我看你这府衙上下,一应摆设都很是不俗啊,我屁股底下这个椅子,金丝楠的吧,您桌上那个笔洗,似乎也是唐代官窑之物啊,啧啧,看你这厅堂里的东西,好像都是皇宫里流出来的一样,府君入洛不足四个月,就能备的这般周全,真是佩服,佩服。” 孙春明皱眉道:“不是好像,而是压根就是从大内搬出来的,这些全是上任之初,三大王跟官家求的。” “哦?这么说来,三大王对您,那是相当的好啊,刘某来时听说,三大王待您如待自己的长辈一般,这河-南府的大小诸事,也全都是由您来亲自操持,但有所请,三大王无一不允,是不是真的。” 孙春明闻言面色更难看了几分,不悦道:“你想说什么?” “府君,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令公子与我家姐夫的师徒之名既然已经定下,那就再也无更改的道理,与其让您父子二人夹在中间为难,何不借此天赐良机,跳出圈外独善其身?三大王素无野心,又身份高贵,恰是自成一派逍遥中立的最佳之选啊,凭您的本事,难道还怕将来不能够出将入相么?” 孙春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瞅了半天,直瞅的刘涛都有点不敢跟他对视了,这才低下头去,自顾自地说道:“你应该知道魏伟是怎么死的吧,自作聪明。这话应该是你说的,而不是使相说的吧,使相到底让你给我带了什么话,麻烦你痛快一点,我很忙。” 刘涛闻言颇为尴尬,脸也不自禁的红了一下,哼了一声道:“不错,刚才那话的确不是我姐夫带给你的,我姐夫是让我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冯瓒的人。” “辛州知州冯瓒?” “不错,正是此人,此人涉嫌贪赃,我姐夫打算动上一动,特来让我过来交代,若是府君和此事有关,还请避上一避,不要连累,免得影响了令公子与我家姐夫的师徒之情。” “哈,使相查贪污?这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刘涛闻言脸色不由也红了一下,确实,若说谁是天底下最大的贪官,恐怕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是赵普本人啊,尤其是这刘涛还是他一个白手套的身份,此时说起这个来,那还真是有点讽刺。 “冯瓒贪污,证据确凿,行贿者刘嶅,乃是您的副手,所以姐夫才会特意派我过来一趟,以确认,此事跟您,应该没有关系吧。” 说什么他的副手,这确是有点扯了,那刘嶅乃是开封府接替了周判的信任判官,与其说是他孙春明的副手,不如说,人家是赵光义的左膀右臂。 如此一来,大贪官赵普,亲自去查一个小小辛州知州的贪污案,也就说得通了,你一个开封府尹,晋王,把手都伸到千里之外,坐镇东川的封疆大吏身上去了,这是要干什么? 孙春明手里死死捏着笔杆,好半天才平静地说道:“使相大人,这是想当王峻么?” “府君说笑了,我家姐夫,也是为了朝廷上的公义,绝无私心,再说那王峻当年是何等势力,我家姐夫又怎么比得了呢?” 王峻,就是当年后周的第二号人物,势力极大,与其说是一人之下,不如说是郭威的合伙人更妥帖一些,却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归其所以,无非也就干了三件事:贪财、跋扈、欺压柴荣。 再看看赵普,有特么的任何的区别么? 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那郭威没儿子,而赵匡胤有而已。 第三百三十九章 试探 羊脂的蜡烛罩在琉璃的灯罩里面,让洛阳府的大堂变得格外明亮,因为政务实在繁忙,而新上任的权知河-南府又颇为强势,所以今天官老爷们工作起来也都格外的认真,天都黑了也没人下班,在门口站岗放哨的胥吏一个个没精打采的,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却也只得苦苦的熬着。 押司将整理好的公务端上来,见府君大人正靠在椅背上出神,似乎神游物外的在想些什么,便特别懂事的将文件放在桌上,麻利的分类了批完的和没批完的,然后踮着脚尖就走了。 府君大人保持这个发呆的姿势,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事实上孙春明现在的脑子真的很乱,刘涛走了之后,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就再也绷不住了,此时恐怕随便一个什么人,也能在他脸上看到迷茫。 刘嶅虽然是他的判官,但他相信,赵普肯定也就到此为止了,动自己,他应该还没那个胆量,那就不是交手,而是你死我活了,况且孙悦那头多少也会有一些面子。 可是,就算这事儿真跟自己没关系,文武百官又会怎么想呢?他这个上级难道真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么?办他个失察之罪难道有什么毛病?他毕竟是刚从权知开封府的位子上退下来,说这事儿他毫不知情,谁信? 他倒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在发愁,反而是有些忧心于朝堂上越来越变化莫测的局势,说句装哔一点的话,他此时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先天下之忧而忧。 一直以来,赵普和赵光义虽然不合,但两人起码都还克制在吵架和争功的范围之内,如果赵光义不是皇弟的话,恐怕跟普通的政见不合不会有什么差别,起码没上升到因人费事的党争那个地步,而且大多也都是赵光义出招,赵普破解顺便反击。 现在,这赵普是要主动让战争升级啊! 那么,他穿越以来做的这么多,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大宋现如今已经是政令三出了,如果闹到激烈对抗的地步,这朝廷到底要乱到什么程度? 在升级版的二相斗之下,各方的亲信势力皆成了彼此欲处之而后快的对象,他们父子俩又要如何自处? 想着出神,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气,一双娇嫩的素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回过头,却是小妾刘欣。 “你怎么来了?” “见老爷迟迟不归,想来是公务繁忙,特意做了碗参汤给老爷端来,补补精神。” 孙春明闻言不由笑了一下,接过来放到一边,只是道:“来的正好,给我揉揉吧,心里烦的厉害,想得脑仁都疼了。” “如今洛阳发展的很是顺利,少爷更是在前线再累破国大功,人人都来跟老爷恭喜,怎么老爷看起来不但不喜,反而心思沉重?可是因为那刚刚进门的刘涛?” 孙春明笑道:“没什么,小兔崽子为国立功,我自然是与有荣焉,只是如此一来,那晋王殿下恐怕会更加疑我,这时候那赵普派人过来说三道四,难说其中没有挑拨离间之意,我这是为晋王的心思而忧虑啊。” “怎么会呢,天下人谁不知道,您是晋王殿下最看重的人,就算之前有过些许不愉快,但现在不是都和好如初了么,晋王殿下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您,谁还能离间得了您二人的关系?便是因为少爷的事,有些许闲言碎语传出来,以晋王殿下的英明,自然也是能有所分辨的。” “啊,但愿如此吧。” 说着,孙春明端起参汤,感受了一下温度正好,便一口饮尽,果然舒服了许多。 “老爷,可是因晋王殿下以前照拂过我,所以对我始终心有提防,不愿意与妾身说实话么?” “嗯?你想多了,我怎么会这么想。” 刘欣突然跪下道:“老爷,妾身自幼孤苦,确实曾受过晋王殿下的照拂,可既然现在嫁给了您,就是孙家的人了,又怎么会做出那吃里扒外的事情呢?您说您没这么想,可在妾身看来,您却是一直这么做的,妾又不傻,老爷,晋王殿下从来没有让我跟老爷打探什么消息,妾跟从前的旧人也从未有过什么交集。” 孙春明闻言不由更是心烦意乱,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个?” “因为妾身入府这几年来,看似老爷对妾身宠爱,实则却处处防备,妾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现在咱们人在洛阳,晋王殿下远在百里之外,难道老爷还是不能相信妾身么,老爷,妾的心,始终都是在您身上,在咱们孙家身上的啊。” 看那刘氏梨花带雨的模样,孙春明心肠不由就是一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进了他家门数年的枕边人了。 拉起了她白嫩的小手,扶到了椅子上,叹气道:“我对晋王殿下并无任何二心,你是间谍也好,不是也罢,我又怎么会因此而疏远你呢,只是之前确实有些事情避讳了你,不成想却让你多心了,其实不过是不想让你个妇道人家,平白替我们心烦罢了”。 “老爷……” “悦儿这个孩子啊,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主意正,有原则,人人都说他聪明,可是在我看来啊,却是个十足的傻子,刚才那赵普的小舅子过来,却有几分拉拢之意,我之所以烦闷,也不是要犹豫是否投效赵普,你说我作为晋王殿下支使出身的一个人,哪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啊。” “那老爷是在想什么?” “我想的是三大王” “三大王?” “是啊,小悦认了赵普当师父,师徒名分是解不开的一个死结,也怨我,当初他拜师的时候未曾想过这一日,如今眼看着战事就要升级了,从单纯的政见不合变成真正的党争,以我对赵普的了解,此人要么不出手,出手则必然会有十足的把握,所以那刘判,我看是一定要死的,你说,晋王殿下这样的人物,能做到挨打了不还手么? 可这么斗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斗到我们父子俩身上?小悦年不及十四,便已是板上钉钉的枢密承旨,说实话早已经过了需要贵人提携的阶段了,我在想,怎么能让我们父子二人,从这个旋涡中跳出来?” “所以您想改投门户?” “三大王从不曾结党,谈何门户?我自然还是站在晋王殿下这一边的,只是若能借三大王之手,远离朝中是非,岂不是省的我们父子难堪么?” 第三百四十章 把他们父子踢出去 云过雨歇之后,孙春明略带几分疲惫的躺在床上喘着粗气,任由杨蓉面带红晕的枕在他的胸口,似乎还有些没够。 毕竟即使是生理年龄也已经三十多了,加上这些年来运动的不够,身体其实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了,昨晚上刚跟刘欣折腾完,今天又玩起了雨露均沾,他也没那个腰子,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点一根事后烟,可惜没有,也就装作啥也不知道了。 “昨夜老爷跟刘欣似乎折腾到很晚。” “啊,吃醋了?今天真是有点不行了,下次,下次争取好好表现。” “老爷说笑了。” “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一天在外边瞎忙,家里的事儿都是你在操持,说是侍妾,其实做的都是夫人的事儿,我都记着呢。” “老爷用不着解释,您若是喜欢刘氏,我也管不着,只是之前老爷不是说,此人可能是晋王殿下派到咱家的么?” “嗯,她昨天声泪俱下的跟我赌咒发誓,说她不是。” “老爷相信了?” “没有。” “那……” “是与不是都无所谓了,是的话正好借她之口向晋王传递一些态度,如今朝局再乱,希望他不要过分逼迫我吧,否则,真的会很难办的。” “今日跟白老将军的儿媳聊天的时候,她说您似乎有意借三大王之势暂避风头,莫非……” 孙春明笑笑道:“睡吧,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儿。” ………… 说回百里之外的开封。 如今的开封城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每个老百姓全都在发自内心的替他们的官家高兴,南平南汉北抗契丹,两线同时开战全都在区区数月之内尘埃落定大获全胜,据说明年还要再减免一部分的税赋,并在城东再建上一片廉租房给贫苦百姓。 摊上这样对百姓仁德,又战斗力高强的天子,这是何其幸事啊。 不过百姓看不到盛世下的波谲云诡,高官们看得却是很清楚的,所以高兴之余,一个个的却都跟缩头的鹌鹑一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卷进旋涡里出不来了。 大贪官赵普亲自上阵收拾冯瓒,行贿者赵嶅,证据确凿,直接就把两场大胜的喜悦给冲淡了,天子在大殿上大发雷霆,直接将二人流放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代人受过,对于封疆大吏而言,两千两的受贿真的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么?赵普每天眨巴眼的功夫收得也比这多,可是人家开封府的判官凭什么给你送钱? 京中王爷贿赂边关重镇的知府,这事儿别说赵光义只是一个隐太弟,就算是真太子,也没有哪个皇帝能忍得了,既然连远在西川的知州都收买了,那近处呢?军队呢?事实上稍微查一下就知道,控鹤军都已经被赵光义给渗透成筛子了。 那可是禁中四卫之一啊! 因为孙春明当了赵光义的幕僚,所以赵光义的势力比历史同期要大得多,几乎已经相当于原本赵普下台之前的那个程度了。 没有人知道这事儿最后会发展到哪个地步,真要细究起来,翻出类似于汉武帝的巫蛊案一样的大事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当然,真到了那一步,孙春明作为前些时日的晋王第一幕僚肯定也没得跑,死全家都不奇怪。 不过若是往小了说么,或许到此为止也就没事儿了,流放一个知府和一个开封府通判,在这么大的大宋连朵小浪花可能都掀不起来,日子该咋过还咋过,妞照泡舞照跳。 如果坐在天子位子上的是朱元璋,那估摸着赵光义这个皇弟真的就要大祸临头了,事实上绝大多数乾纲独断的开国之君十之八九都会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整顿一下政治生态,所谓人不狠站不稳,哪个开国之君不是枭雄之姿,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儿子今年也十五了,这在封建时代已经算不上什么幼君了,而他本人身体康健完全看不出任何短命的征兆。 可赵匡胤毕竟是赵匡胤,他的仁义或许有七分都是作秀,但至少有三分还是真实的,而且他这个人吧,骨子里其实真的就是一被动的人,观其一生,几乎一路上都是被推着走的,好像没有哪件重大决定是他自己一定要做的,能干出这么大的功业完全是历史选择了他而不是他创造了历史。 赵光义和赵普都闹得这么厉害了,大宋都特娘的已经是政令三出了,他难道不知道么?他是宋太祖,不是宋徽宗。 可他就是听之任之没有任何动作,如果不是赵普率先打破平衡挥出了第一棒子,或许这局面还会一直僵持下去,毕竟这俩人一个是他亲弟弟,另一个虽没有血缘关系却也跟哥哥无异,而且势力还极大。 此时的赵匡胤,瘫了似的半躺在他办公的大椅子上,眉宇间忍不住的全是疲惫之色,一刻钟之内唉声叹气了十几次,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英明神武,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到中年不得已的普通人。 张千钧非常懂事儿的从后面伸出手来帮他揉着太阳穴,一边道:“主子,您已经忙了半天了,歇息一下吧。” “唉,忙倒是不忙,就是这事儿难办了,赵普那老货,真是能给我出难题啊,就不能踏踏实实的让我等潘美和孙悦回来给我献个俘,喏,你看这些折子,朝上的这些百官都特么开始骂街了,这一摞,全是要求顺藤摸瓜,继续查下去的,这一摞,全是骂赵普不合规矩的。” “主子真是勤政,这么多的折子,居然这么快就都看完了,以主子的英明,想来必然是已经有了圣断了吧。” “我特么断个屁,这折子还用看么?这案子还用审?非得要把二弟给审出来才算么?” 张千钧笑笑道:“既然主子顾念亲情,那将此事按下不提不就得了,何必为此伤神呢?” “不行啊,老二这手,伸的的确是有点太长了,我若是再不敲打敲打他,百官们怕是连谁是官家都忘了,还有那赵普,这么大的事儿不声不响的就给办了,远在西川的事儿他在开封不但办的干脆漂亮,还抓了个铁证如山?好手段啊!我听说他在他的衙门口摆了一个大陶壶,凡是他看不惯的折子直接就扔里面,别人连上面写的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等到陶壶满了就直接烧掉,有这事儿没有?” “额……呵呵,想来,还是有的吧。” 赵匡胤恨恨的就是一拳砸在桌上,怒道:“你说,我对他们俩是不是有点太仁厚了。” “既然如此,主子您一人一巴掌,提点他二人一点不就是了。” “我倒是想啊,可这事儿稍微往上一点,就是之前的权知开封府孙春明,他儿子刚给我打了大胜之仗,你让我怎么办他?况且据我所知,孙春明虽是老二的谋主,却是从不碰这种脏事,身上片叶不沾的真君子,而且现在跟老二已经疏远了,再说他那个儿子……唉,都是国之栋梁啊。” “奴才倒是觉得,这未尝就不是个机会,奴才听说,那孙小相公在南汉共送回来十八船的珍宝,可是只有十七船是送到封桩库的,另外一船,却是直接送到了赵枢密的家里,您若是惜他们的才华,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父子二人从这场旋涡中踢出去呢?也算是分别断了晋王和赵枢密的一臂啊。” “踢出去?踢哪去啊。” “踢到三大王那去啊。” 第三百四十一章 新的党派 当得胜归来的孙悦兴致冲冲的想去领赏的时候,照头就是一棒子给他削的有点懵了。 他因为行贿赵普,到手的枢密承旨,飞了。 有没有搞错啊,满朝文武中有哪个是不给赵普行贿的? “所以,官家把我调洛阳去了?” 张千钧宣读完了圣旨,笑着道:“官家已有了迁都之心,河-南都监,论起重要性来比枢密承旨倒也不弱上分毫,您父子二人也好有个伴,不至于分开。” “我爹在这场风波中,受累了么?” “废了爵位,降为通判,以观后效。” 孙悦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 这事儿,有点憋屈啊。 赵普和赵光义打架,凭什么我们父子俩受罚? “孙小相公,您父子俩加一块也就四十出头,官家把您父子俩安排在洛阳,也是有磨砺的意思,您还是快点谢恩吧。” “哼!” 怒哼一声,一点也不恭敬的拿过圣旨,骑着马掉头就走,“我南伐中了瘴气,病了不能面圣,有什么问题你让官家问潘帅便是”。 “这……” 潘仁美尴尬地笑笑道:“孙监军此战之功绩远胜于我,不赏反罚,又牵连了他父亲,心中有些不平之气也是难免的。” 张千钧笑笑道:“无妨,孙监军少年成名,心中有些傲气,也是应该的,但愿他能体会官家的苦心就好,潘帅,快随老奴进城献俘吧,官家和文武百官还都等着呢。” 潘仁美苦笑了一声,瞅了眼孙悦打马扬鞭的背影,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 却说孙悦一时负气之下连赵匡胤的脸面都不给了,其余人虽然担心却也并不方便同去,但慕容嫣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她又不可能封官啥的,因此不管不顾的也就追了上去,她的马术更好一些,因此不一会就把孙悦给截住了,只是截住一看,他这夫君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不忿之色?嘴咧的都到耳朵根了。 “你……你没生气?”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你当我稀罕那个枢密承旨?我今年还不到十四岁,便有连灭四国之功,难道我还愁官做?” “可是,可是你立此大功不赏反罚……” “罚?如今赵普和赵光义打成了这样,你当那枢密承旨还是什么美差不成?洛阳的河-南府尹是三大王,只要有他的信任,我爹是当权知河-南府还是通判有一丁点区别么?五万川蜀降卒整编成了义勇军,比之控鹤军又能弱到哪去?符彦卿王彦超等老将就在洛阳养老,虽然天雄军等劲卒都已经整编成了禁军,可你当他们真的就只是糟老头子了么?官家这是在帮我们,让我们父子俩和三大王一起,另起炉灶,躲开朝中的党争,不信咱们打个赌,到时候义勇军的指挥使,肯定是个熟人。” “这么说,你其实一点都不生气?那你明知道官家是在为你好,为何还要给张公公甩脸色?” “年少轻狂么,冷不丁的被打了这么狠的一棒子,若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岂不是显得我这小孩城府太深?再说我总得做出个样子给赵普和赵光义看不是。” 说着,孙悦在马上直接就牵了慕容嫣的手道:“其实就算是真的被贬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爹在,你在,家就在,开封洛阳,又有什么区别呢?” 慕容嫣哪里听过这么肉麻的情话,霎时间脸就红了,显得特别可爱,孙悦四处瞅了一下,见也没什么人,便凑过去亲了一口,道:“难得这么高兴,要不咱们试试马震?” “滚” ………… 却说朝中风波。 如果这么大的事儿,赵匡胤只通过收拾孙家父子来打赵普和赵光义的巴掌,那他这个开国之君,未免手段也太单薄了点。 很快,因为晋王失察,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位给让了出来,而赵普因为检举揭发‘有功’,所以升为了中书门下平章事,离开了他经营已经将近七年的枢密院,算是明升暗降。 同时,卢多逊因功升任御史大夫,用于制衡赵普。 赵匡胤一人一个巴掌,而且扇的不可谓不重,不过相对的,赵普的那个巴掌好像相对能轻一点。毕竟,现在赵光义的势力有点太大了。 一场风暴,到此算是终于告一段落了,只是,赵光义平白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真的会就此甘心算了么?而赵普,又是否真的是个无漏金身,毫无破绽呢? 与此同时,征服南汉带来喜悦的同时,自然也带来了许多其他的东西,无数的珍宝被送进封桩库,赵匡胤头一次的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有底气,新军整编的事宜如火如荼的加快了脚步,十万开封禁军如顺利的话明年就全都会变成新军,同时天雄军和忠武军等地也在加快速度,最迟不过三两年的功夫也就差不多了。 而梁州、汉阳、舒州、潞州、镇州等重地,也已经将将士们全部改变成了禁军,并将南汉的降卒淘老汰弱,选出了又是五万余人也一并充入洛阳,编为禁军。 换句话说,从此大宋的军事的第一梯队便是新军,驻扎在开封和雄、霸二州,第二梯队为禁军,主要是洛阳和几个前线重镇,其他的全是第三梯队,再也没有所谓的节度使私军了。 而洛阳方面,五万后蜀降卒整编成了义勇军,指挥使是刚刚在定州立下大功的传奇人物田钦祚,五万南汉降卒整编成了奋武军,指挥使指派了伐南副帅韩崇训,两军都受河-南都监孙悦节制。 这样一来,洛阳城的禁军人数,可就是十万了。 赵光美,孙春明,孙悦,韩崇训,这些人本来就是个小团体,现在看来,未必就不能成为一个新的党派,至于多出来的一个田钦祚,人家本来就是登着青云梯上来的,本就无门无路。 这个安排,可以说是很有些意味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一支小团体中,年龄最大的居然是三十二岁的孙春明!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双剑合璧 洛阳城,校场上。 三大王赵光美正骑在一头高大的青海骢上,手中拿着精铁的球杆,嘭的一声,射门得分,然后潇洒的驰骋在赛场上,大汗淋漓的呜呜乱叫,连呼过瘾。 “郭老将军,你还行不行了啊,要不我让你歇上一会儿?” 郭从义怒道:“老夫打马球的时候你爹都还没生呢,看老夫追平了你。” 赵光美哈哈大笑,冲上去就要和郭从义再战,这已经是他们今天打得第三场马球了,虽然郭从义的技术很好,据说是大宋之冠,可毕竟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说实在的他也真是有点打不动了。 自打闲居洛阳以来,几个老将军过的也真是挺快乐的,正所谓老小孩小小孩,人老了又放下了身上的千钧担子,不免就喜欢玩,而赵光美则压根就是个纨绔性子,因此很快就跟这帮老将军都结成了忘年交,上午陪符彦卿打猎,下午陪郭从义打球,晚上和王彦超一块逛窑子,偶尔还会去陪白重赟一块斗地主,他这个河-南府尹当的,老潇洒了。 “三大王,三大王,快别打了,孙都监来了。” “悦哥儿?哈哈哈,他终于来了,我都想死他了。” 说着,赵光美球杆一扔,道:“郭老将军,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兄弟来了。” 郭从义累的都有点喘了,自然巴不得这货赶紧滚蛋,但老头爱面子,还是捋着山羊胡道:“既然是新任都监上任,三大王作为河-南府尹,自然是要接待的,也罢也罢,这一局就算咱们平局,明日再战就是。” 赵光美笑了笑也没心思跟他逞口舌之利,只是拱了拱手算告别,便一溜烟的跑了。 一路疾驰,直奔着孙府而去,见府门没关,他也不客气,直接吵吵嚷嚷的就进去了:“悦哥儿?悦哥儿?哈哈哈,有没有带个南汉的妹子回来啊?” 便见孙悦笑呵呵的从后院出来,笑道:“都是主政一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咋咋呼呼的。”说着,孙悦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又黑了,跟官家越来越像了。” 孙春明笑道:“他啊,天天跟老将军们疯玩,一应政务从来都没问过半句,就连河-南府尹的金印都放到了我这儿,需要的时候就让我直接印,不晒黑才怪了。” 赵光美哈哈笑道:“这不是信任您么,我这个河-南府尹啊,就是挂个名头,悦哥儿,我听说训哥儿升了奋武军的都指挥使,咱们哥仨,终于又凑一块了,从今以后啊,这洛阳城就是咱们自己的地盘,想干啥干啥。” 孙悦闻言不由也笑了,要说这赵光美再贪玩再偷懒,也断没有把金印都送给别人用的道理,就这罪过,他要不是官家亲弟弟都足够流放三千里了,这是见孙春明被贬了判官,在用这种手段表示信任。 虽说方法不着调了一点,但这份情谊,他还是收着了的,一时间心里也忍不住有点暖。 “我来了,你的好日子也就差不多到头了,你要是还惦记着五年封王,这份玩心就得收一收了,正好我们刚才一家三口斗地主呢,既然你来了,那就改玩麻将吧,咱们边玩边聊。” “我一个人陪你们一家三口打麻将?那我不铁输?不行不行,弟妹就不要上手了,我去找符老将军凑个手吧。” “你跟符老将军都处的这么好了?那也行,夫人,那就委屈你先别玩了,去把符老将军给请过来。” 却听门外响起响亮的笑声道:“不用请了,老头子我不请自来,听说小孙在南汉立下了好大的军功,不错,没白瞎了老夫辛苦传授的兵法。” 看这意思,好像孙悦真是他教出来的似的。 “是是是,这次没给符师丢脸,就是小子最大的欣慰了,符老将军,打麻将您带钱了么?” “哈,还不见得谁输谁赢呢。” 这符彦卿初次见面的时候还在装老迈不堪,记得那时候看上去好像都快死了一样,可是装了一段时日之后就绷不住了,现如今再看,声音洪亮手脚利索,哪还有一丁点老态,七十多的人了身体还能这么好,恐怕就是放到现代也不多见。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孙春明跟他也熟得很了,倒也并不跟老头见外,让丫鬟们搬来牌桌,就在这花园里打了起来,就着鸟语花香,如果符彦卿不张嘴闭嘴的说脏话,还是挺有诗情画意的。 “三大王,你要五年封王,就得干出一番成绩出来才行,洛阳城如今应该已经是铁桶一块,全是自己人了吧。” “差不多,除了那田钦祚不是之外,头面上的人物全都是咱们自家兄弟了。” “田钦祚无根,本就是骤然因军功升上来的,把他变成自己人不就是了,下面的人呢?” “支使还是李沆,从秦州调到洛阳,也算是升官了,所以平日里都是李沆在帮叔父忙活着。” “两个人可能还是忙不过来吧,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新科榜眼吕蒙正,入翰林已经快一年了,也差不多是时候出京历练了,那是我的结义大哥,我清楚他的本事,他们家三代洛阳官宦,对城里的情况也熟悉,让他当这个推官吧。” “那原来那个推官呢?” “爱去哪去哪,官家有意让你自成一派,这核心处就不能有外人,你只管写折子要人,我想官家自会安排的。” 孙春明也点头道:“几个月来,凡俗杂物已经被我安排的差不多了,在大干一场之前,换上自己人还是应该的,不仅推官要换,就连曹官我也要一律换掉,现有的这些胥吏姑且留着,但要再招,现在只有一百一十余个,最少我也要四百人才行,这些,还请三大王做主。” “你们父子俩都是公认的无双之才,你们俩定的事儿还问我干啥,就这么定吧,回头我把折子写了就送京。” 符彦卿不由诧异道:“竟然信任到这个地步了么?小孙,你换曹官我还能理解,可洛阳虽是西京,但毕竟人口不过四万余户,要那么多胥吏干什么?” “现在是四万户,可既然我们父子俩终于双剑合璧了,三年后若是没个二三十万,岂不是对不起我们父子俩无双国士的名头?” “二三十万户?那还不得百万人口?开封也就是这样了吧。” 孙悦自信地道:“官家已有迁都之意,若是不能在这之前把洛阳建的比开封好,怎么装得下我大宋的中枢呢。” 第三百四十三章 新洛阳计划 “爹,您应该有做一些计划吧,我也是刚来,对洛阳的情况和您的计划还两眼一抹黑呢,正好今天咱们都在,您给讲讲吧。” 孙春明矜持的点了点头,但是面上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得意之色,于是众人麻将也不打了,纷纷停下手来,想看看孙春明凭什么敢有如此大的口气。 “你们跟我来。” 说着,孙春明领着三人进了书房,从书架上取出了一副他自己所画的草图,“你们看,这是我所画的草图,新的洛阳,我打算按照这上面的计划来规建。” “这是……” 符彦卿和赵光美全都一脸震惊的看着这张规划图,实在是因为这张图对于他们来说,太前卫了,只见整张图上没有任何的坊建,反而是一个圈套一个圈的,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一时又看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这在孙悦看来却是再简单明了了,这分明就是五环啊!孙春明居然打算完全按现代都市来建设。 “洛阳曾经是旧唐的神都,所以他的整体结构是类似于长安城的,虽然没有坊墙,但难免老套了些,而且对商业发展非常不利,我的意思是,既然要将洛阳建设成商城,那么除了最中间的这块内城部分外,一切都以商业服务为目的,取消了坊的概念,取而代之的是环。” “最中心部分,也就是神都旧宫遗址,暂时不动,若是将来真的迁都于此,在这基础上重建一个大内便是,算作一环,外围一圈二环暂时也不用动,迁都之后可以做王公大臣和达官贵人们的府邸,而从这第三环开始,便是咱们要改建的地方了。” “你们看,洛水从此流过,所以这第三环,以洛水为界可以分成三部分,这一块上游北岸,可以做个码头,等将来漕运通了,便是整个洛阳的命脉,而下游部分可以规划一些商铺,货通天下,建一个咱们大宋最大的货物集散中心,而对岸可以像开封的汴河南岸一样,建上客栈、角店、青楼等。” 符彦卿闻言不由好奇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整个第三环,全都是商用之地,不住人的?” “不错,所有的店铺、尤其是消费比较高的店铺,都尽量安置在这第三环,如此,住在二环的贵人们出门玩乐也会很方便,而洛阳的普通百姓将住在这第四环,有闲钱的话就去三环消费,没有的话第四环也不会像旧唐时那样加以限制,一些小买卖和开封一样。” “而这第五环,便是接下来咱们首要的重中之重,工业区。” “工业区?” “正好鸡冠洞也在这个位置,此处已经有了一个大水泥厂,而我之前已经特意将玻璃厂也建在了这里,另外还请三大王请旨,希望能将开封官办的官窑搬到这来,与玻璃也好相得益彰。” 孙悦笑道:“爹,仅凭这两样东西,想填满您的五环,支撑您的新洛阳恐怕还力有不逮吧,你是不是又研究出别的好东西了。” “倒也不是什么新东西,只是有些想法罢了,有了玻璃烧结炉的经验,我在西边建了两个塔炉打算炼钢,目前还只是试验,如果能成,则我大宋的钢铁产量和质量都会有一个比较大的提升,已经在施工了,能成不能成的,目前还不太好说,不过,八成的把握应该还是有的。” 赵光美和符彦卿听得都是似懂非懂,但孙悦却直接蹦起来了,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道:“卧槽,土法炼钢?” 所谓土法炼钢,指的是建国后某个特殊时期的事儿,那时候全国都叫嚣着赶英超美,几乎每个城市都会有一个小钢炉来炼钢,虽然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全国百姓都被这坑爹的口号给折腾的不轻,但那东西若是放到大宋来,却也是妥妥的黑科技。 也是巧了,孙春明年幼的时候,曾经赶上了这项运动,因为用他当时才七八岁的小胳膊亲手砸了自己家的锅,所以记忆特别的深刻,再加上他们老家那个破炉子一直到八十年代才彻底铲除,所以对这项黑科技,孙春明其实是掌握的还是不错的。 至于污染?耗损?焦炭用量太大?放在一千年前这特么算缺点么?又没有环保局罚款。 “不错,等钢产量上来了之后,我打算请旨让官家把军功匠作也给迁到洛阳来,我军缺马,面对契丹之所以能胜,多凭箭矢之利,因此这箭矢的损耗自然也就极大,洛阳紧临着王屋山,砍伐之事比开封其实要方便得多,再加上我炼的钢,将此处建成我军的军械基地又有何难?” 孙悦一听孙春明的计划也跟着嗨了,“既然有了玻璃和钢铁,那钢铁深加工没理由不搞,钢筋想来也是搞得出来的,哪怕用手工敲,成本也不会很大,如此一来建筑业也可以发展了,再加上上下游的产业整合,甚至借此发展出基础化工来也不是没可能,以这几块工业做支柱,洛阳何止是百万人口,再多也养得起,爹,你居然不声不响的搞出了这么大的章程?您这是要创造历史啊!” 话题聊到这儿,符彦卿和赵光美除了不明觉厉之外已经啥感觉都没有了,完全插不上话,任凭孙悦和孙春明两人越说越嗨,爷俩说着说着都激动了。 “额……虽然听不懂你们说的是啥,但既然你们父子俩都激动成这样了,那么想来这事儿一定是可行的,那个……你们先缓缓,我先问一下,你这五环没画卫戍区啊,咱这十万大军放哪?” “哦,禁军是放在五环之外的,洛阳城的城墙老旧,而且说实话也有点小,所以我的计划中,洛阳城墙也是要重建的,而城墙,我也画了一张图,打算给建城这样。” 说着,孙春明又从书架上拿出了一张新的草图。 “这是……棱堡结构?爹,你会建棱堡?” 所谓棱堡,是一种方圆之间的结构,城墙的边角全都凸出来,乍一看跟八角星似的,原本由十六世纪的意呆利所发明,其发明直接将世界战争模式从重野战改成了重攻防,直接断了游牧民族称霸世界的根,说是军事史上的一场革命也不为过。 棱堡的厉害之处在于,不管敌人进攻哪里,都足以保证至少有两到三个楞的守军对其进行还击,而且没有死角,其防御性远胜于传统的四面四角城墙,几乎没有可比性。 洛阳本就拥山河之险,大规模骑兵根本伸展不开,若是加上此物,这才是真正的易守难攻,以现有的军事技术,纵使是百万辽骑攻来,只要不断粮,就断然没有城破的道理。 赵光美虽然是个二货,可符彦卿却是真正的行家,仅看了一会,就彻底被孙春明给折服了。 “若此城真能铸得成,则我大宋国祚,无忧矣。” “我让老方试着建了一个模型,他说问题不大,既然现在有了水泥,新的城防何必还要循规蹈矩呢,如此一来,军队可以分散驻扎在这些角上,平时几乎不会影响城市正常的商业活动,战时也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占据整个城头。” 赵光美道:“这洛阳城不管是城墙还是里面的规划,岂不是都是重建的?这得多少钱?” “恐怕,没个几千万贯是摸不到底的,不过如果咱们洛阳真的能按我所想建城商业中心,这钱不用朝廷拨派,十年内,甚至五年内咱们自己就能搞定,不过么,这一切都有一个大前提。” “什么前提?” “漕运!漕运不通,一切皆空。”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多么痛的领悟 秋风渐起,赵光义最近这段时间似乎也是有点压力太大了,被冷风轻轻一吹,身体一不小心也有点垮,午夜中猛的一起,扯着嗓子憋出阵阵嘶哑的咳声。 “老爷,您怎么了?” 就见赵光义太阳穴上青筋绷起,脸色血红血红的挥着手乱指,那小妾倒也不敢怠慢,连忙取过痰盂过来,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伺候他一连吐了四口血痰。 “好点了么?太医说您这是忧思过重,又见了风寒,火气郁结于肺,这才咳嗽不止,您这大晚上的,是不是又忧心朝廷的事了?” 赵光义皱眉道:“这痰盂……我的漆宝痰盂呢?” “啊,老爷,这是春哥儿特意从洛阳送来的琉璃器物,妾见这些琉璃的东西晶莹剔透很是美丽,就将原来的东西给扔了。” 赵光义闻言却眉毛皱的更紧三分,脸色也变得更阴沉,“他连你都送了?说,还送了什么。” 那小妾一时也不知是哪说错了,只好道:“还送了一套琉璃的茶具,一面照影清晰无比的镜子,再有就是几个琉璃灯罩和摆件了,这都是他孝敬您的啊,有……有什么不妥么?” “不妥?符氏那屋里都快被他送成玻璃屋了!连窗户都要给换成琉璃的了,老子就是被这破玩意晃的睡不着才来你这的,结果你这也都是这东西?” 小妾闻言大骇,虽不知这琉璃怎么惹到了自家老爷,可小妾生存法则,既然老爷生气了那就一定是自己不好,于是马上跪地求饶道:“妾身知道错了,老爷可是喜欢原来的东西?那妾明日就去给找回来。” 赵光义咬着牙轻轻锤了床边一拳,呼了口气,却道:“算了,跟你没关系,我胸口不舒服,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黏糊在肺上似的,去给我炖一锅雪梨粥来润一下。” “是,妾这就去。” 说着,那小妾连忙手脚麻利的穿好衣服,三两步就去了小厨房,切雪梨去了。 只留下赵光义,下地虚弱的走了两步,瞅了眼清晰得简直不像话的玻璃镜子,看着镜中那个满脸青筋的自己,越看越气,突然抄起地上的玻璃痰盂狠狠地朝镜子上砸去。 当小妾终于端着雪梨粥回来,四顾他这狼藉一片的小屋,哪里还有赵光义的影子? 忙问身边的丫头道:“老爷呢?” “老爷去开封府了,好像还特意让人传了姚大人。” 小妾闻言心中更觉懵逼,又环顾了一圈,基本上屋子里所有琉璃的东西都被砸干净了,却实在是想不出老爷这是冲着谁。 当然,她只是一个以色事人的小妾,想不明白也正常,不过开封府中,还是有明白人的。 大半夜被吵醒的姚恕,丝毫也没敢耽搁,胡乱穿了下衣服就出门了。 来到开封府,就见赵光义一脸的阴沉,高坐在开封府的主位上一直把玩着一个巴掌大小,精致异常的琉璃小狮子,请了安之后一直没搭理他,他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太敢打破沉默,这大晚上的殿下这状态实在是有点不太对。 看上去有点可怕。 “你说,孙春明跟我,到底还是不是一条心了。” 姚恕闻言一惊,本能的觉得,这是他的一个机会,却一时又不太敢说,毕竟,在赵光义私臣的阵容里,他与孙春明说是天地之差也不为过,他现如今也就是个推官,论能力,他很清楚自己属于随时可以被替换的那种,不过现如今孙春明外放,赵嶅流放,眼下似乎……。 一时不敢说的太死,所以只得试探地道:“孙知府……孙知府的本事,天下谁人不知,现如今人人都说孙小相公是文曲星下凡,我看孙知府的才干比之儿子恐怕还要更胜。” 却见赵光义突然用琉璃小狮子在桌子上敲的梆梆响,似是不耐烦地道:“我让你说他对我还是否忠心,谁问你他的能力了?他有多大能耐我还能不清楚么?” “这个……孙府君可是您的支使出身啊,况且当年他们父子二人得罪了王彦升,是您救了他二人的性命,并处处帮衬,使他从一个卖汤饼的掌柜短短一年之内就成了开封城有数的富豪,他们家那丰乐楼也是您做主才低价让他们家盘下来的,他们父子俩有今天全是您给的,若他心存背叛之念,那不成了忘恩负义了么。” 赵光义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轻轻地道:“那要是,他真的忘恩负义呢。” “这……” “这种叫玻璃的透明琉璃,你如今也看见了,短短数月之间,开封城权贵之家几乎家家都有不下七八种了,你们家也有吧。他说这东西,是刚好最近研究出来的,你信么。” “额……” “他在这开封府里,干了六年多,权知开封府也有将近两年了,这开封城坐拥汴河之利货通天下,不管是人才、资金、还是他所谓的什么市场,哪个不是冠盖天下,为什么,他一直不拿出来,现在换他主政洛阳,不到三个月的功夫,该出来的都出来了,你说,为什么,我想不通。” 姚恕闻言眼珠子滴溜乱转,话聊到这儿,他差不多已经摸清赵光义的态度了,剩下的,似乎就只剩踩而已了。 “其实臣之前也有此疑问,之前也命人调查过,这玻璃……似乎他一年多以前就研制出来了。” “呵呵”赵光义气的都乐了,道:“果然是这样,你说,他会不会只是单纯的自私,不想把这样的功劳让给我,想自己留着,所以才在主政地方的时候拿出来。” “臣直言,您以后是要当天子的,帮您立功建势,和自己立功有什么区别?” 赵光义眉毛一挑,轻声道:“若是他,不觉得我能当上这个天子呢?自古以来,被废掉的太子难道还少么?我算什么啊,不过是个皇弟而已。亲王尹京?哈,你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么?他在修运河!知道修完了运河之后他会干什么么?他会把洛阳建设的比开封还要好,然后撺掇兄长迁都!!到时候,老三封个魏王是跑不了的,那特么的到底谁才是亲王尹京?” 姚恕一见殿下是真的火了,连忙一副奴才相的跪倒在地上,深深的将头埋下,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赵光义见此,不由呲的一声就笑了,似是喃喃自语地道:“你知道么?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他给我跪下的次数,我用十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他似乎永远都是看着我的眼睛说话的,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时候,他从来,从来,从来都没拿他自己当我的什么私臣,他拿自己当士大夫。” “你有本事,我敬着你,不就是礼贤下士么,你有原则,怼了我两次,我也全都忍了,本来我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可是现在呢?” 说着,赵光义仰起头,高高的举起那个小狮子,“你是要用这东西,撬我的根啊。”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一石三鸟之计 或许,七年前的赵光义真的是个怎么忽悠怎么信的小白,可是如今,他已经是真的能跟赵普简单过两招的政客了。 他从来都是个聪明的人,都是一个爹生的,论天赋他能比赵匡胤差到哪去? 赵德昭今年已经十五了,而赵匡胤今年不过刚四十出头,身体康健得很。 他太了解孙春明的能力了,所以他相信洛阳在他的努力之下漕运一定能通,之前洛阳不修漕运说白了就是没动力而已,对朝廷来说属于赔本的买卖,可现在有了玻璃,光凭此一项一年也能坐收千万税赋,何况其他? 假设五年后洛阳真的有了成为首都的资格,那时候赵德昭也二十了,只需要把都城一迁,他就不再是亲王尹京,多年经营的势力必然大减,如此再过个三年五载,往赵德昭身上加点功劳,便是直接封太子又有何不可? 如果干这事儿的是别人,他或许并不会太慌,可那是一手将他从纨绔子弟,扶持成了亲王尹京的孙春明啊。 “殿下可是要对孙家父子出手?” “出手?人家现在另起炉灶,是三弟的人了,我的手还够长么?况且那孙悦是何等的能耐,孙春明又是何等的老谋深算,你清楚么?不,你不清楚。可是我清楚,我比谁都清楚。他现在只是暂时有了点自保的想法,你是让我将他们推到赵普那头去么?” “是,那殿下的意思是……” “运河,不能让他们修成,但这事儿,不能是咱们办的。” 姚恕闻言诧异道:“除了咱们,还有谁有本事阻得了他们?赵普?” 赵光义笑了,笑得特别特别的温柔,像一朵乍开的昙花。 “你说,我若是请兄长下旨,让昭儿当个六道河运使,帮着他们修河,兄长是不是得夸我懂事儿啊。” “啊?这……这不是……这不是把他们孙家父子往大殿下那推么。” “若是他们合作愉快,我自然是搬石砸脚,可若是他们合作的不愉快呢?我这个侄子啊,能力倒也是有的,只可惜,他缺了点气度,有时候就这么一点点气度,就能让这好事,彻底变成坏事。” 姚恕懵逼,诚恳道:“请殿下明示。” “我听说,前两天我舅舅来京城找你想讨个新官?” “额……对,可是我没答应他,您不是说,您这个舅舅文不成武不就,让他出任地方是害了一方百姓么。” “对啊,那就让他去修运河啊,我派你去给他当个副官,共同去好好辅佐我那个宝贝侄子,明白该怎么做么?” 姚恕眼珠一转,马上反应过来,噗通又跪了下来道:“晋王殿下一石三鸟之计果然高明,臣懂了,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 却说洛阳这边。 两天前韩崇训走马上任之后,哥仨很快就玩开了,毕竟离开了中枢,平日里许多规矩也就没了,再加上他们都还没到二十,正是贪玩的少年,所以人家别人的欢迎仪式都是隆重而又盛大,到了韩崇训身上,就改成斗鸡跑马了。 韩崇训跟他们已经太熟,自然不存在见外什么的,可那新来的田钦祚却是彻底的傻了,刚见面的时候还挺紧张,生怕他一个边郡草根不懂礼数惹人笑话,特意穿了身白色的蜀锦长衫,整了一把折扇,结果那三大王张口就撺掇要去偷看寡妇洗澡,可是吓坏他了。 说实话初见此人的时候孙悦他们也是吓了一跳,之前听说了他三千打六万的事迹,打的还是契丹铁骑,以为这是个党进一样膀大腰圆的赳赳武夫呢,结果小模样看上去还挺俊,跟个书生似的,本来孙悦还有点担心,毕竟历史上田钦祚是出了名的人缘不好,为人极为狂傲,可现在接触起来,感觉却还不错。 正所谓英雄相惜,田钦祚今年比他们虽然稍微大一些,但也就是二十出头而已,同样是这个时代惊艳天下的人物,平素里虽然尽量装得谦和,但骨子里的傲气却是藏都藏不住的,自然不那么招人待见。 况且人家又不是转世投胎,正是真少年轻狂的时候,所以难免有个瞧不起人啥的,其实都正常,平日里只觉得天下之大配得上与他相交的没有几个,可巧了,孙悦和韩崇训,正是正是其中之二,加上他们俩对这位新朋友也是佩服得紧,所以两天接触下来,反而格外投契,倒也勉强算得上兄弟。 这一天,几人加上吕蒙正陪着符彦卿一块打猎而还,取了几只野鸡野兔什么的拔毛汆水,切吧切吧就串串烧烤了,就着关外烈酒便互相吹起了牛,倒是越吹越嗨了起来。 “田兄少年英雄,为何至今未曾婚配?” “哈哈哈哈,实不相瞒,边郡武人,稍微门第高一点的人家都看不上,本想着立下些功勋出人头地了再娶一官宦人家的小姐当媳妇,所以就一直没找,可谁曾想这功劳一立还立大了,连着跳了特娘的十好几级,那帮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娘们倒是扑上来了,可老子又看不上了,再说这不刚安顿下来么。” “说得好,悦哥儿之前作的诗有一句是咋说的来着?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什么门第,什么家世,在田兄这般英雄豪杰的眼中算个屁啊。” 孙悦突然笑道:“我还真不建议田兄去找什么官宦门第的小姐之类的,这两口子过日子,还是要有些共同话题才行,若是能找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就像我夫人一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岂不痛快。” 可能也是喝的有点高了,所以田钦祚言语愈发的无忌起来道:“可拉倒吧,也找个你夫人那样的?我听说她以前号称京城女魔头,真的假的啊?平日里没少打你吧,是不是都不敢在外面风流快活了?好歹也是灭过四个国家的人了,居然还怕婆娘,真不嫌丢人。” “田兄此言差矣,我那不是怕,是爱,是疼惜,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快滚一边去吧你,装什么玩意啊你装,要我说啊,你那婆娘就是欠削,什么女魔王,一天打上三遍,看她还老不老实。你就是胆小。” 便见孙悦面色特别古怪地笑了笑,朝他行了个道歉的礼,道:“田兄,加油。” 然后,众人齐齐地往后退了一步,把田钦祚给孤立了出来。 “什么情况?” “久闻田将军在定州凭着三千人大破六万契丹铁骑,打的大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都怂了,想来定是武艺绝顶之人,小女子不才,平日里也好耍些棍棒拳脚,不知田将军能否赐教?” 田钦祚回头一看,不是那孙悦的未婚妻慕容嫣又是哪个? 孙悦暗道,还好老子的求生欲够强啊,不由笑道:“夫人,你怎么上山来了?” “哦,李二哥找你,我怕他找不着,就送了一程,你们聊,我去跟田将军切磋切磋。” 说着,拎起田钦祚的脖领子就进小树林了。 李沆也笑的一抽一抽的凑过来,冲着孙悦低声道:“晋王举荐了大殿下为河运使,负责山东道、河-南道、关中道、剑门道等水利巡视,重点就是洛阳。” 孙悦不由收起嬉闹之心,奇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这安的是什么心?副使是谁?” “澶州知州,杜审肇。” “谁?哪冒出来的,没听说过此人啊。” “杜太后的杜,官家的亲舅舅。” 第三百四十六章 曹彬来访 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孙悦心中略有一番思索,就暂时安奈不理会了,只顾将李沆一同引上来闲坐,一块帮忙烤肉吃。 直到众人吃的差不多了,慕容嫣和田钦祚才从小树林里回来,却见慕容嫣什么事儿都没有,干干净净的,而田钦祚却是灰头土脸,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好不狼狈,众人哄然取笑一番,倒也没人当真,招呼二人一块坐下又饮了几杯。 若说田钦祚打不过慕容嫣,众人自是不信的,但只要他不是缺心眼,这顿揍就不太可能还手,且不说孙悦是他的上司,慕容家旧友故吏遍布军中,光是一个男女有别他也不太可能真对一个女儿家动手。 见众人吃吃喝喝的似也差不多了,孙悦也就端起了碗来跟大家喝起了最后一杯道:“诸位,五年之内,洛阳城将要在咱们这些人的手中,变成一个不逊色于开封的百万以上人口的大都市,若官家果然迁都,诸位便是社稷功臣,就算没迁,诸君也当青史留名,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漕运,漕运不通一切皆空,光是百万人的口粮洛阳就没办法自给自足,所以孙某请大家勠力同心,克服一切困难,共同把此事给办了,饮胜。” “饮胜!” 每个人都相信,他们这一圈当世人杰在一块,没什么事儿是真正能难得倒他们的,一种叫做创业的激情萦绕在他们的胸口,伴着烧喉的烈酒下肚,灼的眼睛都在发亮。 打马回城,借着酒劲和金风,众人全都在引吭高歌,放浪形骸。 却说孙悦回了府,本想找个晒的着太阳的地方睡个午觉的,却听闻孙春明正在堂上招待贵客,一打听居然是曹彬来了,连忙洗了把脸,晕乎乎的就去了。 “曹枢密,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洛阳来了啊。” 厅堂上,曹彬和孙春明正煮酒闲聊,喝的也有了三分醉意,见是孙悦回来了,便伸手招呼他坐下,曹彬还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孙悦近来有些长肉的小圆脸,“打了这么大一仗,居然连我都不见一面就溜了,你小子还真是翅膀硬了啊。” 孙悦笑笑道:“是是是,是小子的错,小子该罚,罚一杯酒如何?” 说着,孙悦自顾的将桌上刚温好的一杯竹叶青一饮而尽,看得曹彬直皱眉,道:“你小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少喝一点,春明兄你也不管管他,你这爹当的啊,还真是省心。” 孙春明笑笑,点头称是倒也没说什么,孙悦的心里年龄实际上比曹彬也小不了几岁,喝酒这种事,自然是根本管不了的了。 “曹枢密大老远的从京城过来,是为了这玻璃吧,是不是看这玩意赚钱了,军委要分一杯羹啊。” 曹彬脸一红,一时间也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听说这种透明琉璃有巨利,凡是作工的工人日俸都在五百文上下,军中众将确实是有些眼红,所以,官家派我过来问问秘方。” 孙悦佯装惊诧道:“好你个曹枢密啊,我本以为你就是来要点股份,合着您干脆想把秘方也给一道夺走啊,你这样的忠厚长者原来也会巧取豪夺了?” 曹彬闻言更是尴尬不已,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了,所以纵然是带着旨意来的,一时居然也好生抹不开面,慌忙解释道:“悦哥儿,我这也难啊,官家要加快新军整编的速度,京中的十万禁军加上原本的天雄军,这就是十五万之巨了,光凭那些官办作坊和水泥厂能有安置得了几个军属?” “所以你就来巧取豪夺了?” “悦哥儿有所不知,如今这水泥的秘密已经被破解的差不多了,就连南唐那边也都已经建起了水泥厂,在长江边上砌起了一堵高高的水泥墙,暴利之期已经过了,虽严令朝廷专营,但去掉工人们的高福利,其实已经剩不下多少了,与寻常的其他工坊相差仿佛,保持现状倒是可以,但现在大规模扩建,那就真的只能全靠朝廷拨款了,虽说托你的福现在官家的封桩库堆积如山,可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孙春明笑笑道:“曹兄不用去理他,这孩子顽劣,这是逗你玩呢,玻璃之利,其实远比曹兄和朝廷想象中的要厚,此物目前只是试生产的阶段,待得正式投产,产量比现在最少还要激增数十倍,而其制作成本也很低,千倍利或许保不住,但百倍利还是可期的。” 曹彬闻言自然是大喜过望,却见孙春明道:“然而此物与水泥却极为不同,我足足研制了五六年,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才研制成功,并不是有一个秘方就能仿制的东西,口说或许您未必尽信,不如随我去厂子里看一看吧,悦哥儿应该也还没去过玻璃厂呢吧,一块来吧。” 曹彬闻言也点了点头,他很清楚,孙春明不是死要钱那种想不开的人,因此他虽然还什么都没看到,但却已经对孙春明的话信了九分了。 宋初时坐轿的文化还并不如何流行,因此三人出门倒也简单,只是随意叫了几个衙役充作护卫,便骑上马一路疾驰来到了玻璃厂。 却见门口足足站了一整队甲胄鲜明的将士,见孙春明来了纷纷以军礼相迎,再一看这高高的围墙下面上面居然都有站岗执勤之人,粗略一看怕是就将近千人之数。 “此物实乃洛阳复兴计划的重中之重,所以一应防卫工作做的相对也就细致了些,我组织了一个保安队,知道早晚逃不过你们军委的一刀,所以保安队用的都是新军的退役老兵和伤兵,足有三千人。” 曹彬脸上不由又是一红,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此亦国之重器,可不能像水泥一样,再被南唐学去。” 孙春明笑道:“我说了,玻璃这东西不怕他们来偷,这东西能成,关键也并不在于什么秘方,不过是此物关系洛阳复兴,怕让人破坏而做的防卫而已,曹兄里边请。” 第三百四十七章 国之重器 一进了玻璃厂的大门,还什么都没看见呢,曹彬还在一脸的懵懂,而孙悦却在心里暗暗的先吃了一惊,却见这正门里五步一亭十步一景,成排成排的俱是红杉树,伴着落日的余晖竟然隐隐的还有几分诗意,分明就是一个漂亮的园子,哪里是什么工厂的配置? “地皮不值钱,我就多占了一些,将来还打算在后院建一个家属楼的,此处栽些树木花草,想来工人们干活时心情也会好些。” 说着,几人朝前面走去,首先看到室外大约数百工人坐在一鸟语花香的空旷处,每人面前一个大磨刀石一样的东西,转着转轮在给玻璃磨边。 “玻璃这东西刚烧出来的时候毛边很锋利,需要打磨之后才能使用,故此我根据磨刀机改造了这样的磨边机,后面还有切割机,与此大致相同,不过因为我这玻璃烧出来的太脆,所以磨起来很易碎,一个普通的工人熟手之后每天可以磨上十块玻璃就算不错了。” 说着,孙春明领着向后走过去,便看见玻璃架子上挂着的一排排大约比人脑袋大一点有限的白玻板,道:“磨完切完的玻璃,就是这样了,可以直接安到屋子上做个小窗户,涂上水银,就能做成玻璃镜子,在后面会有一个专门的镜子加工厂,那些碎了的则会收走炼化玻璃纤维,去做瓶子啊杯子啊之类的,以及各样摆件,具体作法跟陶器差不多,没什么值得特别说的。” 曹彬看得特别认真,时不时的还拿出纸笔来记。 “也就是说,所有的玻璃产品中,这种玻璃板乃是一切之母了?” “倒也并不全是,只是玻璃板和镜子卖的更贵一些,所以尽量想多做出一些罢了,不过至少在我这个工厂里,这么说倒是没什么错。” “那,这玻璃板到底是如何而来的呢?” “这就是这个厂子里真正的秘密了,跟我来。” 说着,孙春明领着两人直往工厂最中心而去,一路上倒是也看到了不少他所说的各种器皿制作,以及许多其他玻璃程序,都是在用原始的笨办法以人力代替现代设备,所以用工量确实是很大。 而走过之后,二人发现这场子里居然还有个院中之院,依然还是重兵把守,为首之人居然还是个熟人。 “卓叔叔?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这一队守卫人数虽少,却是慕容延钊当年退下来的亲卫队,由当年跟他有过生死之交的卓伯鑫领导。 这也是孙悦所奇怪的地方了,要知道孙春明这些年来待他们可是不薄,按说应该都分了产业,小有家资了才是,怎么又重新干上站岗放哨的买卖了? “闲不住啊,做买卖又不会,种地又不愿意还乡,便来发挥发挥余热,等你跟小姐结了婚,给孙家干活也舒服。” 孙悦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但心中却愈发的佩服老爹的手段,要知道这些慕容延钊的亲兵退下来,实质上已经与慕容家的家将无二,只是因为慕容延钊病死,而后人大多不济,这才让他们捡了个便宜,名义上是发挥余热,但实际上与他们孙家的家将何异? 孙春明也笑道:“因为里面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贵重,寻常人把手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才请了卓将军,来,随我进去看看吧。” 说着,孙春明还笑呵呵地冲卓伯鑫点了下头,似乎这帮人对他还颇有崇敬之色。 自己这个爹,分明是惦记着把儿媳妇的这点嫁妆嚼碎了咽肚啊。 当然,慕容嫣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她可能还巴不得他爹的那点势力都进孙家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她的嫁妆越厚,将来家里说话也就越有底气不是。 却说三人进了内院,没走上几步的功夫,曹彬就被震惊了,指着屋中的庞然大物瞠目结舌道:“这是……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莫不是钢的?” “不错,正是纯钢的烧结炉,大概两米多一点高,三米多一点宽,因为玻璃烧制需要的温度很高,普通的砖石炉根本用不了,所以不但是纯钢打造,内部也是暗藏乾坤,一炉可烧制玻璃两百片,光这一个炉子就足足耗费了六十多万贯,整个工厂共有这样的炉子二十四个,除了我孙家财力之外,另找了共百余名开封豪商共同出资,符老将军他们,将官家赏赐的养老金和毕生积蓄几乎全都投进来了,而且京中权贵大半都有注资,整个玻璃厂的总投资将近五千万贯,而我研究这钢化炉,所投入的人力物力折算起来也不下百万,却也用了五六年的时间,那南唐凭什么仿造?” 曹彬都傻了,早料到玻璃厂的投资很大,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大到这个地步,孙悦打下南汉国库已经算大丰收了,可现如今塞满的封桩库,居然都够呛换得来一个玻璃厂?上哪说理去? 你这么大投资的玻璃厂,他还怎么巧取豪夺? 孙悦想的却是,后世的烧结炉一般都是四米高以上的,不过显然以大宋的技术根本造不出来,怪不得烧出来的玻璃板那么小。 孙春明笑道:“不过,这玻璃虽然前期投资巨大,但这炉子架起来之后,除了人力之外就几乎没什么成本了,洛阳近山,多石英,取料很是方便,所以我之前说千倍利并不是夸大其词将来产量上去了也至少可保百倍,所以别看投入大,不出三年就能回本,目前只有两个炉子在试运作,等熟练了之后,二十四个都要开起来,而且还会继续增加。” 曹彬感叹道:“好大的手笔,恐怕这天底下除了你孙春明,再无一人能干的成这样的大事了。” 孙春明颇有些得意地笑道:“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开封城干了七年差,基本上混了个脸熟,大家信任一些罢了,所以,玻璃这东西,秘方并没什么真正的大用,烧结炉的制法才是核心,可是,就算拿到了制法,又何必在他处建?建到这,起码有现成的工匠,哦对了,离了这些工匠,六十万应该是制不出来的。” 曹彬哭笑不得道:“难道我这一趟白跑了不成?” “怎么会呢,玻璃的厚利其实大家都有数,我早就跟他们商量好了,整个玻璃厂让四成的股份给军委,白送,如此一来,虽然回本会慢一些,但在巨利之下大家也都能接受,若是朝廷另有拨款,直接在此处建炉就是。” 曹彬一听也美了,笑道:“那也得有这么多好钢才行啊。” “啊,忘了跟你说,我打算在边上再建一个钢厂,规模和投入都不会比这个玻璃厂小,若顺利的话,我大宋以后就不会再钢了。” 曹彬:“…………” 第三百四十八章 现时朝局 曹彬一听这么大的生意人家说给四成就是四成,一时间心中也是非常欢喜,暗道这孙氏父子果然都是精忠报国之人,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跟官家说说。 他却不知,这烧结炉的造价随着越来越熟练,是会持续走低的,事实上现在四十万就已经差不多了,而等到隔壁的小钢炉建起来之后,十万之内拿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曹兄,军委入干股的话,等到二十四个炉子全都投产之后,每年坐收恐怕也超过千万之数,用这笔钱来养军,应对抚恤和将士福利,纵使不够,应该也相去不远了吧。” “不错,不错,那用工呢?” “用工也还不错,这还只是试生产,就已经是将近三千工人了,等真正投产之后这个数字最少还要翻几倍以上,只是以洛阳如今的人口规模,光这个玻璃厂的招工,都有点捉襟见肘。” 曹彬闻琴音而知雅意,笑道:“明白你的意思,官家也早就考虑到了你们的难处,此次破南汉,除了降卒之外,亦有数万工匠正在北迁,到时候都给你调来,另外南汉重商,豪绅巨贾无数,官家的意思是凡家资巨万者,必须也带着家产北迁,然开封如今地价颇贵,也没那么多空地方给他们盖新宅,索性也都给安置在洛阳,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到的,春哥儿啊,莫怨官家惩治你,他待你们父子,实则是极好的。” 孙春明点头道:“晓得的,官家的恩宠我们父子二人始终都是记得的,不过复兴洛阳必修漕运,这工程量着实也是不小,到时候还需要曹兄多多帮忙才是。” “那是自然,凡修河所需,但有吩咐义不容辞,官家对修河之事也是极为看中,特意派了大殿下为使,人力物力皆可随意调派,官家说了,就是南唐不打了,也要先把这运河给修好。” 孙家父子笑而不语,官家修运河之决心他们自然清楚,但能不能真修的好,那又是另一回事儿了,至少据他所知北宋一百五十余年年年都有人提议修河,一直到靖康之变也没见动工。 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大臣们害怕迁都,舍了开封城里好不容易置办的家业所以反对,另一方面,也是北宋重北轻西的战略,关中对大宋已经不再重要的缘故。 历史上,杨广修的这条运河从杭州一路干到了洛阳,又将洛阳与长安相联,真正做到了举国相联,那时候的洛阳南连着苏杭,西连着关中,实乃天下第一富裕之所在,而整个唐朝坐享隋炀帝的福利,几乎就没有过什么河运的工程,因为这货一代人把后面十代人该干的事儿已经给干完了,修无可修,只要定期清理一些泥沙就好。 不过随着唐末的群雄割据,唐朝就连清理泥沙这种事都不做了,而这种事,向来都是积重难返,等河道愈来愈浅,直至彻底干了之后,再修起来难度也就跟重开一条差不多了,也因此,没了运河之利的关中渐渐的凋零,一蹶不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辉煌。 所以如今,南来的货物只到开封就只能东进,而不能西进了。 当然,目前来说真正要紧的只不过是从开封到洛阳的一小段而已,只要这一小段通了,漕运也就通了,就算依然比不上开封在河运中的地位,但至少就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孙悦突然道:“曹大哥,听闻这次的副使是官家的亲舅舅杜审肇,此人我此前还从没听说过,不知是个怎样的人品心性?” 曹彬闻言面色稍微苦了一苦,道:“却是个粗鄙不堪之人,文武皆不成,为人也谈不上好,当年官家一家困苦之时,他对官家三兄弟都极为照顾,甚至还多次救济,与官家很是亲切,可自从官家成了官家之后……” 孙春明笑道:“之后,这天下都是自己外甥家的了,所以仗着与官家的恩义,多有贪鄙之举?” 曹彬苦道:“不错,此人为政一方,就必然要祸害一方,最是贪财不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仗着关系谁也奈何不了他,官家也不以为意,修河大事所过的人力物力何等之巨,还故意派了他来此,分明就是明摆着让他来捞钱的。” 孙悦微微皱眉道:“十根手指尚有长短,官家素来仁孝,对幼时照顾过自己的舅舅,放纵一些倒也没什么,若是单纯的搂钱,给他也就是了,可运河之事事关国运,但愿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啊。” “不会的,晋王殿下已经派了推官姚恕做了他的书令,此人虽然贪钱,却极少掺和实事儿,通常都是挂个空名,那姚恕与孙兄应该也是老熟人了,想来,合作起来一定顺畅。” 孙春明和孙悦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大体便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心中不免更添几分忧虑。 如今的赵光义,愈发的深沉难测,此一路来人,端得是难分敌友。 又转了一圈,三人将玻璃厂参观了个差不多,不比孙悦已经吃过了烧烤,孙春明和曹彬喝酒喝不到一半就来了,此时自然腹中馋虫难耐,便匆匆打马而归了,孙悦也不去睡觉,将服侍的丫鬟们屏退,自己成了伺候的小厮,填茶倒酒,好不殷勤。 三人如今都是大宋官面上几乎顶了尖的人物,哪怕是闲聊,聊的自然也都是这天下大势,孙春明离京说长不长说短却也并不短了,自然对京中局势,尤其是赵普与赵光义二人的斗争尤为关切,曹彬又恰好是个不站边的中间派大佬,免不得要打探一番。 “朝中的局势,暂时看起来倒也还算平静,但暗流汹涌,终究是免不了的,那赵普自去了政事堂之后,都以为他会束手束脚,被晋王所压,可谁曾想短短数月的功夫,其势力比之以往居然更盛了几分,整个政事堂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押班,他说开会就开会,他不在开会也没个卵用,两个参知政事与其说是副相,都不如说是他的书令,端是厉害,不过晋王殿下也不好惹,那新到了御史台的卢多逊,对赵普几乎是三天一小弹,五天一大参,而官家虽没处理,却也听之任之,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这要是搁以前,早还不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孙悦笑道:“都参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贪污受贿呗,一参一个准,天天都是新料,稍微查一下全是铁证如山。” 孙春明也笑道:“赵普贪污本也是有几分效仿萧何自污的意思,想靠这种罪名办他,怕不是比登天还要难些,” 孙悦却道:“那新的使相是谁?曹大哥没升上去么?” “我?我与官家终究还是不够亲厚吧,况且我不论资历还是功绩多稍微差着一些。新使相是官家的幕府老人,三司使李崇矩,而三司使由楚昭辅接任。” “嘶~世人皆知,那李崇矩好的跟赵普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如此一来他岂不是权盖军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没赵普的首肯,新使相想站稳脚跟比登天还难,不过我听说,楚昭辅与晋王殿下的关系匪浅,私交甚笃,也不知是真是假。” 三人一时间都有些哭笑不得,端起杯子道:“这朝政,真是越来越诡异难测了,但愿咱们三人,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独善其身吧。” 第三百世十九章 与曹彬喝酒聊天之后,孙悦因为连喝两顿的关系,头已经沉的不行了,加上年纪尚小,孙悦便自顾自的回屋歇息去了。 迷迷糊糊的进屋,东摇西晃的,丫鬟芍药连忙过来搀扶。 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让小蝶服侍他了,可惜他现在已经把人家收做了小妾,她自己倒是愿意伺候,但他这主卧平日里却是不让他轻易的进了,只好从十二金花中挑了一个最温婉,而且比较容易下手的先对付着。 而更扯的是,慕容嫣跟他在南汉的时候明明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这会回到洛阳,反倒是娇羞起来,回人家慕容府住去了,也不知是怎么个心理。 因为慕容嫣平日里只许了他两个纳妾的名额,所以这芍药,已经被他看上了,惦记着收作通房丫鬟,平日里清醒时,顾及慕容嫣的绣拳厉害,孙悦倒也不敢太放肆,这会正好慕容嫣不在,他自己又酒酣脑热,一时间也不免毛手毛脚了起来。 “芍药啊,来,让我摸摸最近是胖了还是瘦了。” “公子您不要这样,不要,不要么。” ………… 片刻之后。 “哎呦,哎呦呦,不行了我不行了。”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公子?” “我的腰,腰,腰啊。” 正所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孙悦不管心里年龄多大,生理上毕竟只是个刚刚开始发育的少年,换句话说就是还没完全发育完,其实本质上身体还属于小嫩芽的时候,之前在南汉与慕容嫣荒唐多场,回了家对着小蝶的媚眼也总是按奈不住,再加上平日里酒气财色多无节制,所以这一会,他终于有点受不住了。 一边让芍药给他按摩,一边嘀咕道:“怪不得皇帝少有长命的,这特娘,老子这才几个女人啊就已经受不了了。” “您这是身体没长成,还一天天的比谁都色,也不节制。” 本就颇燃了几分浴火,现在被芍药的小嫩手在后腰处一揉,只觉得软软的,嫩嫩的,再加上刚刚醉了酒,斜眼处正好看着那罗袜一弯,金莲三寸,居然还有点勾魂,正所谓三杯花作合,两盏色媒人,一时间居然又生出了点蠢蠢欲动之心。 “呀,公子你……你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舍利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如梦幻泡影,如电复如露。” “…………” 孙悦自是没在佛经上下过功夫的,这背诵起来一会是心经,一会又换到金刚经,颠三倒四的背不过百十来个字,就想不起来了,便反反复复的嘟囔着色即是空,然后搂着芍药昏昏睡去了。 待一觉醒来,拍了拍芍药的屁股,倒也并不觉得身上不适,只是却不敢宽衣解带了而已,到得晚间饮酒时,赵光美、韩崇训、田钦祚等级别够的伙伴纷纷过来与曹彬照面,他却不太敢饮了。 田钦祚为人最粗,忍不住还劝了两句,自然被孙悦一点面子不给的严词拒绝,赵光美唤来了一些陪酒的歌姬,更是敬而远之。 “悦哥今日莫不是转了性?酒色皆不沾染,可是要出家去做和尚?” “我看他啊,分明就是怕他婆娘揍他。” 孙悦自然不能说这是腰子虚着了,终于认识到自己身体还没长成,只好嘴硬道:“酒乃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下午闲暇时颇有所悟,不日本尊就要立地成佛。” 众人闻言更觉好笑,嬉闹不止。 又过数日,朝中又有旨意,说是孙春明献玻璃有功,准其恢复爵位,升回了权知河-南府,孙春明倒也并不觉得有啥大不了的,反正对他来说判官和权知河-南府并无半点不同。 甚至于对他们而言,这都未必是一件好事,因为孙春明上去了,判官的位置就空了,吕蒙正毕竟刚出翰林院,乃是近三年新科的榜眼,当这个推官都是冲赵光美的面子,京府通判,他是万万上不去了,偏偏孙春明之前的那些老下属又都是赵光义的人,一时间就是想安插自己人都不知道选谁,索性就空着了。 几日来孙悦除了每天上去去兵营溜达一圈,分别给两军的中级以上将领开个会之外,其余大半的时间都是忙活在孙春明的身边,修运河毕竟是大事,征调的人力财力太多,光凭孙春明多少也是有些忙不过来,他还特意带了些大兵帮老爹撑场子。 印象中,这好像还是父子俩自打走上官场以来,第一次在公务上通力合作,再往上数,这样父子齐心的日子好像还是刚穿越过来,卖拉面的时候。 所以这日子虽然忙碌,但爷俩却都觉得挺幸福。 可没成想不过七八天的功夫,河-南府便收到一封来自杜审肇的信,打开一看,说他和大殿下十日之内便到,这本也没什么,可是再之后,居然还有私人所请。 信中居然说他看上了洛阳的这块地方,想要等运河修完了之后来洛阳当这个判官,只是官家没同意,想让赵光美写个折子再跟官家说一下。 “三大王,您不会真的写吧。” “这……舅舅小时候对我们三兄弟极好,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求到我的头上来,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拒绝啊。” “判官,本就是既有辅佐之职又有监察之责,国舅爷这般了不得的身份若真是来了,我爹怎么可能使唤得动?若他不管事儿也还罢了,若是与我爹意见相左,闹到了你那,你说你支持谁?你不想当王爷了?” 赵光美闻言更是为难,他当然明白他这个舅舅过来绝不是好事儿,可古时最重孝道,长辈有请,实在是让他为难,孙悦无奈之下,只好让孙春明以权知开封府的身份写了封回信,委婉拒绝。 杜审肇收到信什么反应还不知道,但赵光美却是松了口气,而孙悦父子二人,心情却是因此而变得有些阴郁了。 观其信,大略也能猜到这位国舅爷是个什么人了,西京重地,判官之职都敢私下里讨要,可见其人之狂。隐隐的,父子俩觉得这货这次来,真的会成为他们的一个大麻烦。 第三百五十章 正副运河使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城门口洒水扫路,又特意弄了些干花撒得到处都是,洛阳百官和几大豪绅也一并出城迎接,甚至还有舞龙舞狮的。 这是赵光美亲自搞的欢迎仪式,虽然有点俗,但毕竟也是一片心意。 就见今年已经十五岁的赵德昭骑在一匹高大的青海骢上,身穿素青花的蜀锦绸缎,腰间挎着宝剑,头顶带着一颗小拳头大小的珍珠,十分的风姿绰约,而且神色上还颇为得意,居然还有心思给那官宦人家的小姐抛个媚眼。 见到赵光美和孙春明,赵德昭主动离着老远就下了马来,让别人牵着,自己疾走两步,十分得体的给众人见礼,众人自然也客客气气的给他回礼。 “小叔,许久不见,可是想煞了我了。” “一晃眼,你都能独当一面了。” “小叔取笑我了,我这次来就是给您打打下手,天凉,快进城说话吧,咱们叔侄两,哪用得着这种花招数。” “舅舅呢?” “舅爷旅途劳顿,在路上歇下了,可能会晚些才到。” “啊?开封离洛阳一共也就两百多里啊,可是舅舅身体有什么不适?” “舅爷是路上搭了一相好,难免多缠绵了两天,身体有些虚空,养养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赵光美闻言略尴尬的一笑,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将赵德昭一行请到了城中,挨个介绍河-南府众人与他认识。 却见他挨个见礼,十分亲切,连李沆和吕蒙正这种小有宿怨的也特意准备了价值不菲的小礼物,更何况那孙氏父子,更是做足了十分的样子,拉着孙悦的手就不松开,攥的他手心都出汗了,心里直膈应,却又只能微笑面对。 这其中孙春明因为一直是赵光义一系,所以跟他交往最少,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真正共事,这货也能做到不计前嫌,非说这是长辈,愣是亲手给他斟了杯茶,看着孙春明喝下,这才展露笑颜。 虽然略有些虚伪浮夸,可不管怎么说,这礼贤下士四个字他做的确实是不错,一时间倒也让人对他印象大好,尤其是头一次见到他的田钦祚,更是恨不得立即投效了一般。 不过这般做派,若是偶一为之,可能确实会让下面的人觉得挺舒服的,但要是一直这样,那就很是让人受不了了。 尤其是孙悦,那赵德昭仗着与他年岁相近,两天来总是缠着他说话,孙悦又不好给他甩脸,所以也只好整日与他高弹轮廓,这也就罢了,可这货不知为啥,非得要跟他玩抵足而眠的那一套,赶都赶不走,非得要睡在他屋里,而且自带装备,一个将近两米长的大长枕头,以及一个巨大的双人蚕丝被,与他同床共枕。 虽然孙悦也知道这是古代人拉拢贤达的管用手段,可作为现代人他对这一套却是真的腻歪非常,尤其是这货长得还那么帅,加上身份高贵举止得体,感觉院中好多侍女都对他倾心了似的,就连芍药这两天瞅他的眼神都带着点秋波。 这特娘的是要绿老子啊!话说这宋朝时宠妾待客什么的也是特么‘礼仪’来着。 所以,孙悦对他面上虽然越来越是亲近,但心里其实早就烦的不行了,可他还得忍,更无语的是,他心里明白,赵德昭心里其实也不会太舒服,两个人都在装,而且还都要装出极亲切的样子,这种朋友处起来怎一个累字了得。 不过好在,他对正事儿上管的极少,因为人家这次来主要就是拉拢赵光美及这一票党羽的,所以凡是跟洛阳有关的河务,不仅不插手瞎指挥,反而是但有所请无有不可。 若这修河的几个月内他能做到一直这样,倒也可以算是合作愉快。 可惜,他倒是愉快了,却有人不想让他们愉快。 几天之后,河运副使杜审肇,终于到了。 却见其人头圆项短,身子横过着几乎有一米宽,圆圆的大肚子估摸着都看不着自己脚尖,手拿一玻璃珠子串成的大手串,十足十的一个中年油腻男的形象,只是面色上笑呵呵的看起来却挺和蔼,有点像是庙里走出来的弥勒佛。 看得出,平日里应该是个豪爽的人,没等进门,就张开他肥硕的双臂,一把将赵光美抱住并举了起来,略有一些失礼,却反而显得亲切。 “啊哈哈哈,美哥儿,哎呀呀,一晃眼你居然都长这么大了,舅舅都快抱不动你了,想没想舅舅?” “自然是想的,平日里都是大兄和二兄孝敬您,今天来了我的地盘,一定把舅舅安排好了。” 赵光美显然也是知道他这舅是个什么人的,因此他其实也巴不得这货啥都别管,别碰正事儿,自己陪着安心吃喝玩乐就好。 其实他跟这个舅舅的关系就已经相对一般许多了,因为他这个老小生下来的时候赵弘毅就已经是指挥使了,而且后晋以后天下相对已经安稳了不少,并没过过什么拮据的日子。 所谓患难见交情,说的就是如此,没过过苦日子,很难理解穷亲戚之间互相扶持的感情,但这并不妨碍他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个舅舅。 杜审肇闻言哈哈大笑,“那舅舅就听你安排了,哎呀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省了吧,咱们爷俩好好吃饭。” “舅舅我来给你介绍河-南府的这些才俊,这位是权知河-南府孙春明,这是河-南都监孙悦,指挥使韩崇训、田钦祚,推官吕蒙正,掌书记李沆。” 众人自然要一一见礼,却见杜审肇手都没抬,只是略略点头就算是还过礼了,尤其是孙春明给他见礼的时候,可能因为那封信的缘故惹得他颇为不满,居然哼了一声把他给晾那了,好生无礼。 却见他根本也没拿这些人当回事儿一样,自顾自的牵着赵光美和赵德昭就张罗着开宴,而整顿饭的时间也一直都在跟他们俩在聊家常,等到饭都吃完了也没跟这帮臣子说上一句话,完全当做了作陪的。 脾气暴躁如田钦祚,吃到一半就扔下了筷子,一口不动了,用行动表达了他的不满,可惜,人家压根没拿正眼看他。 第三百五十一章 入套 酒宴散去回到家,孙春明和孙悦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想说些什么,可却相视苦苦一笑,又啥都不说了。 说到底,杜审肇的做派并不如何让他们感到意外,家天下么,人家又没什么野心,凭什么对你们这些做臣子的礼贤下士?这要是在清朝,你们还都是奴才呢。 毕竟赵匡胤既不是李世民那种天生的贵族,亲戚们都懂事儿,而且关系相对疏远,又不是朱元璋那样天生的屌-丝,亲戚差不多都死绝了,没死的也没救济过他,本质上,赵匡胤其实就是个普通人,所以他懂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自然也就会有普通人都会有的穷亲戚。 人发达之后照顾亲戚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这杜审肇一个土财主出身,谁还能指望他有什么水平不成?所以这就是个明面上的靶子,事实上反倒是今天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姚恕更值得重视一些。 命人去厨房里随意下了点面条,刚才酒宴上没吃好,父子俩打算对付一口就去睡觉,谁曾想面条还没等进肚呢,便听下人来报说国舅爷请孙春明过府一叙。 倒也不耽搁,匆匆吃了两口孙春明就去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么多年这么多风浪都挺过来了,他倒也想看看,赵光义到底想怎么对他这个故人出手。 却说杜审肇喝的晕晕乎乎的跟赵德昭还有赵光美告了别,晕晕乎乎的就搂过相好的想温存一番,却听下人来报姚恕到访,可是给他烦的不行,不过他好歹也知道轻重,而且据说他这个肥差还是姚恕跟晋王求来的,倒也克服着自己的欲望,见了。 “国舅爷,下官刚才跟推官吕蒙正聊了些河道工作的进展,正要向您汇报,您听听?明日做起事来您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嗨,我外甥派我过来就是凑数的,有什么事儿你给我做主不就得了。” “这毕竟是千万贯的大事,下官怎敢自专呢。” “多少?千万贯!朝廷哪来的这么多钱来修河?开封离洛阳一共才多远,用的了这么多!” “说是想要顺便把大堤也给修了,省的黄河再决口,朝廷拨款倒是也不多,虽说今年灭了南汉赚了不少,但官家要干的事儿也多,这其中大部分倒是洛阳自己筹的,您可能还不知道,那孙府君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不用朝廷出力,开封城所有的达官富户,恨不得砸锅卖铁的给他送钱,光凭那个玻璃厂,每日里拉出去的是玻璃,拉进来的可全都是金子! 这是货真价实的日进斗金啊,这玻璃啊,最怕路上颠簸,所以现如今走陆路出货量一直不大,您说他能不急着修河么,据说将玻璃厂这几月来的利润都搭进来了,算是捐赠,那些股东们也没有不乐意的。” 杜审肇贪婪地咽了口吐沫,难以置信地道:“一个玻璃厂,居然如此赚钱?”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国士无双呢,就这么一个玻璃厂,愣是把这洛阳城整个给盘活了,据说将来可能比开封都要富裕,对了,之前不是建议您求一个河-南府的通判么,您求了没有?您别看通判只是个副手,可这洛阳将来富啊,比之澶州那可不能同日而语的,这才是逍遥又自在呢。” “哼,想想我就来气,我那外甥给我否了,说是洛阳他要留着当西京,可是更可恨的是,我信写到光美那,美哥儿还没发话呢,倒是让那孙春明给我打回来了。” 姚恕佯装诧异道:“啊?他给您打回来?您自家人商量事情,他算是老几啊,凭什么给您打回来?他这是护食啊,分明是已经把洛阳当成了他们孙家的地盘,不许别人来插手,唉,他们孙家都已经是大宋首富了,怎么还是这么小气呢。” “他的地盘?这河-南府尹不是美哥儿么?” “嗨,三大王那性子谁不知道啊,从来都不管事儿的,我听说啊,他连河-南府尹的金印都干脆放在孙府君手里,大事小事全凭孙家父子决断,他不是跟那孙悦是刎颈之交么,信得过。” 杜审肇闻言气氛的一拍桌子,怒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什么特娘的刎颈之交,又不是家里人,哪能信得过?让他当这个河-南府尹,不就是让他看着咱自己家的东西么?都快二十了,怎么还是这么不长进,之前我还当是他不好意思拒绝我,这才让别人回我,现在看来居然是被那厮给蒙蔽了,真是气煞我也,你去,把那个孙春明叫过来,我跟他聊聊。” “国舅,那孙府君可是国士之才啊,您……一会稍微客气点?” “什么他娘的国士,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我们家愿意买他那才是才学,懂不?赶紧的。” 姚恕闻言笑了笑,倒也不再劝了。 没多大一会,孙春明便到了,规规矩矩的给他行礼,他也好言语的让他坐下,可是他看孙春明却是越看越不顺眼。 因为不管是给他锤腿的小妾,还是身边服侍的丫鬟,全都一个个的在给他暗送秋波,这特么是当老子瞎了不成? 事实上孙春明也一脸的不知所措,虽说他少年成名,又没有个正经老婆,人长得也还算帅,平日里也算是招蜂引蝶,总有女子在他跟前丢个手帕之类的,但却大多都是无主的烟花女子居多,今天这是什么情况?他又不是潘安。 心思一转,大体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却苦于无法解释,只得先坐下寒暄两句再说。 “春哥儿,听说你那玻璃厂正四下找人合作入股,日进斗金,有没有这回事?” “回国舅的话,玻璃厂投入太大,凭我孙家一人之力实在是难以做成,确实是找了些人来合作,国舅可是对此有兴趣?” “有,当然有了,日进斗金的生意,谁能没兴趣?这样如何?我出一百万贯,还你玻璃厂两成的份子,如何?”说完,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在他想来,自己愿意出钱买股份,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孙春明闻言都傻了,要知道之前他在玻璃厂总共也只占了不到四成的份,分给军委一半后他自己也就不到两成了而已,而整个玻璃厂头子将近五千万,疯了吧! “国舅,这个……明日我领您去厂子里参观一下,您就明白了。一百万,这个……哈,咱们还是明日再说吧。” 孙春明想来,这货肯定是不清楚玻璃厂的成本到底有多大,所以才会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来,等明天看了,他自己就会把这话收回的,可是听在杜审肇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码事了。 尤其是,这说着话的功夫,他那个新纳的小妾居然偷偷摸摸的在斟茶的时候摸了下孙春明的手,气得他脸都绿了。 孙春明也很无奈,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入了别人的套里了,可惜却暂时没有破解之法。 却见杜审肇突然伸出狗熊一般的大手狠狠一把捏在那新纳的小妾屁股上,骂道:“看看看,眼珠子都快看出来了,没见过俊俏小子不成?还是老爷我近日身体不适喂不饱你,思春了?” 孙春明正尴尬的无以复加,不知该说什么好,却见杜审肇居然一脚将那小妾给踹他怀里来了,哈哈大笑道:“春哥儿,哈哈哈哈,我与你一见如故,这是我最喜欢的小妾,我看他对你有意思,送你了,如何?够不够意思?” “国舅,万万不可啊。” “怎么?不给我面子?” “这……不是面子的事儿,国舅……” “别磨磨唧唧的,兄弟么,一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拿去玩去便是,不过我听说,当年开封城的两大花魁都被春哥儿收入了囊中,春哥儿好福气啊,我还真不知道这花魁跟其他女人有什么区别呢,不知能否割爱,让我尝上一尝啊?” 第三百五十二章 死无对证 作为男人,尤其是作为一个现代男人,有些事儿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孙家父子从来不玩别人的小妾丫鬟,也从来不让别人碰家里的女人,这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或许在这个时代看起来不够风雅大度,但也并不妨碍别人去尊重他们的原则,他纳了杨蓉都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所以,他虽然明知道这杜审肇是在逼他翻脸,也明知道这是个姚恕给他设的套,这脸,还是翻了,虽然没有大打出手,但孙春明一怒之下还是摔了杯子,拂袖而去。 这自然也是杜审肇小聪明的地方,若为了玻璃厂而翻脸,那是不顾大局,可若是为了女人翻脸,别人顶多也就说他荒唐胡闹,而恰恰他又是最不在意这条罪过的人。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尽管杜审肇对孙春明处处针对,对修河之事处处掣肘,却也没人能说他什么,顶多孙春明在气不过的时候跟他吵两句,甚至骂他两句,可人家脸皮厚,滚刀肉,拿他却也没什么办法。 倒是赵德昭这几日夹在中间颇有几分为难,毕竟他想当太子,首要的一条就是仁孝,杜审肇是他爷辈,再怎么着他也不可能帮着孙春明拿人家怎么样。 也因此,对于杜审肇找的那些小茬孙春明其实是没什么辙的,就算是赵光美想帮他也碍于一个孝字难有什么用处,这么多年老官僚下来,自然不至于忍不下一口气,只希望这二货能有点数,别耽搁了他们的正事儿才好。 不过,人家姚恕堂堂晋王亲信亲自下来找茬,为的不就是耽搁他们的正事儿么。 这一日孙家父子俩刚从河堤处回家,打算下盘棋休闲一下,吕蒙正就来了。 “我也知道你们父子俩最近忙着修河的事,洛阳城内务不应该特意麻烦你们,可今天碰上这事儿,实在是不敢自专。” 孙春明闻言苦笑道:“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你的本事我们父子俩还能不清楚么,若是真碰上你和李沆都处理不了的事儿,想来真就是大事了,是不是咱们这位国舅爷又出什么幺蛾子了,闹出人命了?” 却说这几天,自从杜审肇来了之后,洛阳城就没消停过,四天前,看上了一户人家的小妾,也不问问人家乐不乐意,扔下一百贯钱直接就给领回自己家去了,还打了人。 事儿闹到河-南府,孙春明对这滚刀肉也是毫无办法,只得自己又掏出了两百贯,劝人家私了了。 可结果第二天,人家就把一个破落户的正妻给办了,这特么就已经到了***女的地步了,孙春明一怒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皇亲国戚了,亲自带着衙役就找上门去把人抢了回来,还还象征性的打了杜审肇二十大板,给那个破落户出了口气。 结果第二天,那破落户不明不白的就病死了,那户正妻开开心心的收拾行李去给人家做了小妾,可是给他气的不轻,最后一查还是那正妻投毒,虽然把那女人给办了,却拿杜审肇没什么辙,反而两人的梁子是越结越大。 这样的事儿几乎那姓杜的每天都在干,洛阳城本地的这些大户就没有他不祸害的,后来孙春明实在是没功夫陪他耗了,便把这些内务全都推给了吕蒙正这个推官,听说更是被祸害的不轻,几天的功夫人瘦了一大圈,曹婉都过来哭过好几回了。 而孙家父子呢,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把活儿扔给吕蒙正之后索性连问都不问了,美其名曰相信吕蒙正的才能,顺便磨砺锻炼,而吕蒙正事实上也还真相信了这一套鬼话,始终没曾为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儿来叨扰。 如今既然这么急着来了,那十之八九,这孩子真的快被逼疯了。 却见吕蒙正苦笑道:“早就出人命了,洛阳毕竟是曾经的天子脚下,后唐离今天也不过二三十年而已,虽然破落了,但百姓心中自有一股傲气,前天因为这类破事儿,国舅好悬没让人家给打死,若不是我将那家人全都关在了大牢不许任何人探视,或许血流成河了都说不定。” 孙家父子闻言也是略感羞愧,却也只好道:“那今天,又出了什么事儿了?” “今天,他因为在青楼里和一个小吏争风吃醋,杀了个人。” 一听又是人命,孙家父子俩齐齐捂了下额头。 “若是一般的小吏倒也罢了,只是……是他们河道衙门的小吏,乃是大殿下身边的人。” “大殿下身边的人?这事儿……” “我也觉得此事蹊跷,如今谁不知道他是混世魔王,躲还来不及,一个小吏,为什么会和堂堂国舅争风吃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再一查,这小吏居然是负责河道钱粮拨派的,我想……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孙悦苦笑道:“甭想了,肯定是有诈,他这是朝河工的口粮下手了,千万贯的项目,他不伸手才是奇怪了,这样,这事儿你查一下,查出结果马上告诉我,我去找大殿下分说,再不管管,怕是真要坏事了。” 吕蒙正倒也不矫情,转身就走了,其实这事儿以他的智商自己就能办明白,只是怕查出什么不该查出来的,他们爷俩难办而已。 ………… 却说孙悦提着礼物拜访赵德昭,大略将事情说了一下,着重想问他查一下账目,结果赵德昭却道:“不用查了,账面上少了八十万贯。” 孙悦皱眉:“这才刚干几天啊,河工还没召集齐呢,怎么就少了这么多?” “是胥吏许方,将准备的河工的下月工钱给挪用了。” 孙悦冷笑道:“那许方,可是因为争风吃醋被国舅爷活活打死的那个?” “不错。” “这么说,那消失不见的八十万赃款,也不知去向了?” “唉,谁说不是呢,八十万,你说他咋花的呢,连点影子都找不着了。” 孙悦闻言咬牙道:“大殿下,死的,可是您自己的胥吏啊,您这么干,不怕下边人寒了心么?” 赵德昭闻言也脸色不善,想来也是憋了一肚子气,怒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为了一个胥吏去抓我舅爷下狱么?” 第三百五十三章 硬办 当孙悦回家的时候,发现孙春明正在亲自切肉,桌上摆着一个铜制的火锅,里面放着葱姜和八角,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呦,今儿个怎么亲自下厨啊,咱们家那么多丫鬟和你那两个贤良淑德的小妾,都死绝了啊。” “让他们都退下了,我估摸着接下来咱们爷俩也该聊点不能让别人听的东西了,咱们爷俩可是有日子没单独吃个饭了啊,我记得以前,你受气的时候就乐意吃火锅,喜欢吃咱们家对面那个九宫格,可惜了,大宋没辣椒,整顿涮羊肉,对付对付?尝尝爸拌的这麻酱,不比东来顺的差。” “你怎么知道我受气了。” 就见孙春明特自在的一边备着料,一边笑道,“赵德昭不肯查吧,一面是他想拉拢的势力,一边是对他们赵家有过恩义的舅爷,对人家来说,势力,大臣,随时都能拉拢,拉拢不来呢,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是这仁孝的名声要是坏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孙悦笑了笑,取过水来给孙春明浇了下手,道:“你跟赵德昭不是没什么接触么,怎么这么了解他啊,其实这事儿操作得好的话,完全可以成为他的机会的。。” 就见孙春明嗤笑一声,颇为不屑地道:“机会?他也得把握得住啊,我是不了解赵德昭,可是我了解赵光义啊,你真以为,他能有今天这么大的势力,全是靠他皇弟的身份啊,咱们这位晋王吧,说实话本事真挺一般,可要论识人观人,天底下没几个比得上他的,他既然敢让赵德昭来,就是他笃定这事儿赵德昭干不成,说到底也就是一十五岁的小毛孩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呢。” 将温好的酒摆上桌,亲自给孙悦倒上了一杯。见孙悦还是噘着嘴闷闷不乐,笑道:“行了,赵光义派这么俩玩意就是故意来恶心我的,我都没生气,怎么给你还气成这样了,不就是想玩一石三鸟么,他能有今天这智商都是我教的,他玩的过我么。” 孙悦气道:“我特么不是气他,他一个立志夺嫡的隐太弟,使一点韬略手段这我都能接受,我打一开始也没拿他当白痴二货,能在历史上留下这么大名声的哪个是白给的啊,我有心里准备。” 孙春明往锅里下了羊肉,端起小酒杯来,跟孙悦主动碰了下杯,一口闷掉,乐呵呵地道:“不是冲他,那你就是冲赵德昭呗,怎么,觉得他不是个合格的继承人,觉得他可能还不如赵光义呢,不能给你一个你想要的大宋,失望了。” “我这就是恨铁不成钢,你说这事儿换了我,我都巴不得那国舅再特么混账一点呢,咱这是修河呢,这是百年国势的大事啊,只要他稍微聪明一点,把那货给办的漂亮些,一,可以折服那些被盘剥了的河工,传扬他的美名;二,可以向天下表明态度,给世界一个惊艳的亮相,让天下人知道知道这大宋还有他这么一位有力量有态度的殿下;三可以拉拢赵光美和咱们这一大票的少年俊彦,甚至以此为契机建立真正属于他的政治势力,他怎么就那么缺心眼呢,不就是一仁孝之名么,那特么是盛世天子才需要的东西,五代十国里哪个有为之君靠的是这个啊,要做哪个位置更重要的是手腕,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行了行了,来,吃片肉,别再气出个好歹来,你吧,就是太心急,你想想,你十五岁的时候干嘛呢,揪你们前桌女生头发呢吧,这要是他现在就能这么快的权衡出这么大一件事儿的利弊得失,那他得是一枭雄之姿啊,那他原本历史上,还能这么惨么?” “就不乐意跟你唠嗑,我揪女生头发被找家长那事儿是我十一岁时候干的,十五岁我都上高中了,女朋友都换了俩了。” “啊?十五岁你就换俩女朋友啊,你这是早恋啊,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说清楚。” 孙悦给了他一个白眼。 “行行行,不说这没用的了,都特么上辈子的事儿了,说说眼前吧,什么打算啊。” “爹,您觉得这口气咱要是忍了,这河还修的成么。” “肯定修不成啊,赵光义这么安排,就是为了不让这河修成啊,这次是贪了一点河工款项,下次呢?你真当那姚恕是个什么省油的灯啊,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事儿给搅黄,你觉得咱们什么也不做的话,他可能办不成么,你也太瞧不起赵光义亲信幕僚的水平了吧。” “也就是说,这事儿忍不了呗。” “洛阳城,是咱们爷俩的希望,这座城建不起来,一切全白搭,那我就莫不如赶紧去跟赵光义认个怂,重新回到他的门下,你也赶紧改换门庭,咱爷俩顺着历史的走向,将来该出将的出将,该入相的入相,我呢,当原本历史上那个薛居正,你呢,当个曹彬,多好,也算是名垂青史,位极人臣。” “那你说吧,这次分寸掌握到哪个尺度上啊,是光办姚恕啊,还是把那杜审肇一块也给办了。” “呦,够狂的啊,人家堂堂一个国舅爷,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把人家给办了,想怎么办啊,说给我听听。” “两条路,第一条,设局,像咱坑那石守信的时候一样,就他那脑子,就算有个姚恕在一旁看着,以咱们爷俩双剑合璧的实力,也能让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嗯,我也想过,想要给他设局,都用不着来什么双剑合璧,我自己一个人就能想出二十几种设法,保证让他死的连渣都不剩,可是啊,这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设计害死官家的亲舅舅,谁能保证不留一点隐患。” “不错,当年算计石守信的时候咱们爷俩都是小人物,现在,咱俩都是副宰相一级的了,一举一动的牵连太大,也容易惹人瞎想,况且那时候能办得了他也是因为官家本来就想把点检这位位子给封存,正好就咱给的这坡下驴了。” “是啊,物是人非,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做事方法,现在这官越当越大,能用的手段却反而越来越少了。”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方便,可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权势啊,所以这第二条路就是,硬办。” 第三百五十四章 父子要开大 “咱俩算是想一块去了,可是怎么才能硬办呢,硬办了之后又要怎么才能脱身呢,难不成你直接领着一营兵马,将人从家里拖出来乱刀砍死?那叫谋反。” “呵呵,若是老太后还活着,我估摸着怎么办都脱不了身,可既然老太后死了,办个国舅,对咱来说算个屁的大事儿,谁让我是先知呢,有挂。” 孙春明笑了,“咱爷俩玩个雅的怎么样。” “什么啊。” “各自在手心里把想到的刀和脱身的法子写上,然后伸出手看看是不是想一块去了。” “切,一寻思你就没什么创意。” 说着,孙悦放下筷子,好像还挺高兴,屁颠屁颠的就取来了笔墨,过了一会伸出手,却见孙春明的手上先写了一个胡字,而后写了一辽字,而孙悦的手上却先写了一个西字,又写了一个汉字。 孙春明道:“我负责磨刀,你负责杀人?” “我看行。” 爷俩相视一笑,然后就尽在不言中了。 却说孙悦吃饱喝足了回屋,让芍药取了盆凉水洗了洗脸,稍微精神了一点之后,取出一张信纸来就飞快的奋笔疾书起来,写完后让芍药出去,回避一下,又叫来已经升官做了指挥使的曹军(韩崇训是都指挥使),道:“军哥儿,有件事想让你去办,以你如今的身份本不应该再让你干这种小事,但此时此刻,身边还真就只有你最让我信得过,这件事关系到咱们全家的生死,实在不敢大意。” “说这干啥,有事儿你吩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去得。” “明天回营之后,请个假,就说你爹给你张罗了一门亲事,女方是关中老家的,要请三个月的婚假,然后把这封信,带去晋阳城,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秘密见到郭无为,亲手把信交给他,并把他的回信交给我,这三个月你什么也别干,就当我们俩的信使,明白么?” “啊?北汉郭无为?你这不会是要投敌叛国吧。” “想什么呢,你哥我是那做汉奸的人么,再说如今大宋蒸蒸日上,我疯了才会去投那小小北汉,总之,我具体干什么你不用管,按我说的做就是,相信我。” 曹军笑了笑,接过信也就不再多问,反而爽朗一笑道:“孙曹两姓本就是一家,你的事儿自然就是家里的事儿,莫说是去给郭无为送一封信,就是有一天你造反了我都跟着你,成了我当皇亲国戚,输了咱就共赴黄泉。” “滚蛋,都当了指挥使的人说话怎么还是这么没溜,想感人肺腑也没必要说这种死全家的话。” “得嘞,那我走了,安排安排去。” ………… 第二天早上,赵光美一脸懵逼的进了孙家,对着孙春明道:“悦哥儿呢?” “一大早上去军营去了,找他有事儿啊。” “哦,倒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军哥儿要大婚了?谁家的姑娘,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事儿,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哼,别说你了,就连我都是刚知道,据说是他们曹家关中那边的人,也不知道这老曹啊,是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就给定了,吃早饭了么?” “没呢。” “正好,家里刚做了虾饺,一块吃一口吧,有点事儿要跟你商量。” “商量什么啊,按您的意思办呗,怎么,又要我写奏折啊。” “奏折已经写完了,昨天赶了一宿呢,但必须要以你的名义去往上递,你看看,这是我对今年西北朝贡和相关生意所做出来的列表,这不洛阳已经发展的有了点雏形了么,若是等将来运河彻底通了,从这走水路直接过潼关运回到长安城下,这边贸不就能重新起来了么,这西北的党项、归义、和吐蕃,可是你的基本盘,你想封王一靠这洛阳二靠的可就是他们,这事儿一开始就是从你这开的头,现在从你这继续往前走一步也正合适。” 赵光美闻言连忙将奏折打开看了起来:“厉害啊孙叔,这上面可够详尽的啊,您这是要把市舶司整个给搬到洛阳来啊。” “眼下西边的关系啊,主要还是靠着那点水泥在维持,可是这铸城修路,总有用完的时候啊,在这之前,咱们总得两条腿走路吧,他们铸好了城,那是要住人的,一群游牧民族,需要的生活物资可大了去了,靠骆驼,靠马,能维持得住么。再说这事儿要真不放在洛阳,你能甘心啊。” 赵光美闻言特别认真地点头,然后拿起列表仔仔细细地看。 “这上面怎么还有这么大量的铁啊,这真的没事儿么?” “头一笔么,少给一点也表一下咱们大宋的诚意,我跟悦哥儿商量,等到这钢炉起来,大批大批铁做的东西差不多就都可以淘汰了,如果到时候他们愿意帮着咱们打契丹的话,我倒是觉得与其让那些兵器发霉生锈,不如就卖给他们,只要大宋可以保持军事强盛不要断崖的太快,他们多点铁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这铁又不白送,都换了马了,真有翻脸那天也不吃亏。” “成,那我就试试,估摸着兄长应该也能同意。” “嗯,对了你最好提一下,邀请吐蕃、党项和归义军的人过来再朝贡一次,我听说如今回鹘人又有点不太老实了,让他们亲自来一趟,除了商谈商贸的事儿,还能顺便让他们看看咱们在修的运河,让他们看看,咱大宋对西北所下的功夫,就算这运河不能马上通到长安,可总得拿出个态度出来,你说是这么个道理吧。” “明白,就是给他们吃一个定心丸呗,那我回头还真的跟昭儿说一声,这段时间修河的时候紧着点,可千万不能在他们来的时候出什么差错,尤其是我那个舅舅,这要是丢人丢到番邦眼里给咱大宋跌了份,那罪过可就太大了。” 孙春明笑道:“哈哈哈,三大王最近好生长进啊,加油,我感觉你封王的那一天,不远了。” “妥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刀已磨好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既过,而这三个月来杜审肇跋扈依旧,与孙春明的矛盾一日胜过一日,却也休提,但总还勉强算得上安稳。 而这三个月中,孙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郭无为的回信,再由他写了信递回,真好似个笔友一般,只是却没人知道他们写了什么,甚至知道此事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连慕容嫣也是只知他最近神神秘秘,还道是在外养了女人,为此大吵一架。 其余的暗中谋划倒也进行如常,终于在三个月后,洛阳迎来了西北诸藩派来的使团,孙家所磨的刀,终于算是到了。 收到消息的孙悦自然从军营连忙赶回,与慕容嫣问询道:“各族派来的都是谁?” “倒也都是熟人,尤其是党项派来的乃是银州防御使李光俨,据说李彝兴近年来愈发老迈,他们银州一脉已是党项内部仅次于夏州党项的大势,换句话说,人家相当于党项的二号人物了,更说是对你推崇备至,特意为你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私相授受呢。” “银州防御使亲自入宋,那我这面子还真是够大的了,他就没提什么别的要求?” “他说你曾答应他教导他那个儿子,如今他把他那儿子也给带来了,想要留在你身边跟你几年,也颇有些送质子的意思。” “送质子让他尽管送到开封去,送来洛阳算是怎么回事儿,四岁的小娃娃能学个屁的东西,他这是跟我政治投机,想让我影响三大王,助他夺取党项大权呢。” 孙悦虽然是世人眼中的少年天才,但他其实从来就不相信所谓天才的说法,他自己是怎么回事儿谁能有他自己明白,三岁开车四岁打枪,九岁精通所有体育运动,那是只有金小胖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李光俨这些年来与咱们合作的最是紧密,而银州又是大宋与党项之间的门户,便是多多扶持于他,又有何不可?” 孙悦闻言笑而不语,只是道:“我心中自有分寸,那孩子真要是能常年留在我的身边也是一件好事,我比较在意的是,归义军来的是谁?” 慕容嫣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了。 “真是那小白脸?你们……见过面了没有。” “你对曹大哥总是有偏见,国家大事,能不能正经一些。” “真见过了?可恶,我告诉你,最近这段时日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许再随意出门浪了。” “…………” 却也在这个时候,迎面便看到那曹破虏笑容满面的上来,施礼问好,他自然也不好对人家冷面以待,偷偷瞥了眼边上的慕容嫣,发现她面色微微坨红,两个眼睛似乎也比之前略亮了一些,微笑着跟他对了一个眼神算是打过招呼,心中更是醋海翻腾,可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问道:“去开封见过官家了么?聊的怎么样。” “官家对归义军很是支持,如今水泥的制法已经到手,家父也已经正式请旨要来洛阳养老,封河西王,这些年我们归义军与沙洲回鹘作战屡屡得胜,近况已经大改,还真是要多谢孙兄相助,孙兄之恩,我归义军上下永不敢忘。” 说着,曹破虏特别谦逊的给孙悦又行一礼,而孙悦则将慕容嫣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两人的视线,笑道:“严重了严重了,归义军都是民族英雄么,应该的应该的,以后归义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跟我们父子说,不过路途遥远还总麻烦您这么跑,多不好意思啊,下回有什么事儿你随便派个人来入宋就是,您自己就别来了。” 慕容嫣在他身后狠狠掐着他后腰拧了两圈,疼的他直冒汗,却依然挤出一个微笑。 而曹破虏闻言,又见孙悦这神态,自然更是苦笑不已,这误会都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偏偏却是没法解释,也只好尴尬的笑笑走掉。 慕容嫣道:“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自家的好羊肉,当然要看得紧一些,才能不被狗叼走。” 慕容嫣闻言气哄哄的就一脚踹到孙悦的屁股上,踹了个狗啃泥,然后甩了脸色就走了。 正好碰上李光俨和赵光美手挽着手从府衙后面出来,见孙悦颇为狼狈的爬在地上,一时间都有点懵。 “悦哥儿,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孙悦连忙麻利的站了起来,暗道一声晦气,却又不好解释,总不能说他是被媳妇踹的吧,慕容嫣本就凶名赫赫,这要是传出去,估摸着更得有人说他惧内了。所以连忙道:“哦,路太滑,摔了一跤,这不是听说李兄来了,太高兴了么。” 赵光美闻言噗呲笑了一下,随即又赶紧憋住,道:“悦哥儿来的正好,你来接待一下吧,李防御使正好有事想跟你说,我还要忙,先走了。” 向来吃喝玩乐的三大王要忙,这自然不是什么天大的笑话,而是人家的小情人被李光俨给带来了,时间有限,自然要争分夺秒,所以他亲自露面打了声招呼之后,其实早就不耐了,一见孙悦,连点反应时间都不给就溜了。 对此,别说孙悦了,就连李光俨也已经见怪不怪。 “李兄,还请屋内品茶。” 孙悦对李光俨的重视远比曹破虏要高的多得多,毕竟汉家荣光这种事虽然很崇高,却难免有些虚,党项才是大宋真正需要攻略的重点,更何况这还是李继迁的老子。 “听闻朝廷要重开运河,党项全族俱都喜不自胜,尤其是我的银州所部,更是尤甚,孙家父子日后坐镇洛阳,还请对愚兄多多照顾啊。” 孙悦笑着道:“这是自然,莫说咱们二人的私交,便是李兄对大宋的忠诚,我大宋的满朝文武又有哪个不是看在眼里,却不知铸城铸的怎么样了?” 李光俨颇为激动地道:“水泥之利,实在惊人,如今不仅城已经修完了,就连城内的诸多设施也都已修建完毕,另外也吸引了大量的汉人西迁,许多地方已经尝试开垦农耕,然而新城初立,不管是农耕用具,还是生活物资,我党项实在是太过匮乏,而战马贸易这些年下来,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了,毕竟小马长成大马,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还是需要宋朝支持啊。” “一应贸易物资,您自然可以与我爹商谈,我爹对您平日里也是颇为推崇的,想来一定价格公道,若是李兄有志在银州发展农耕,一应的青苗良种,自然也不在话下,便是铁制的农具,也大可以送给你们一些,不过若我大宋要对契丹用兵的话……” “我银州党项俱是大宋忠臣,大宋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好,有您这句话,也算是咱们不白相交这一场。” 第三百五十六章 民乱 “李兄明日可以随我去工地上看一看,洛阳这边的运河目前修的很快,而只要这一段通了,一路上到长安方向也就简单了,想先用不了多久,运河就可以直达长安,到时候我会奏请朝廷,将运河水系与无定河相连,到时候大宋各地的商品,都可以沿水运直接到达银州城下,再由您来专卖给其余的党项诸部,想来,也许等您儿子长大之后,银州部变成党项最强一部也未可知啊。” “如此,那我就借你吉言了。” 当然,真要到那地步,银州党项也就成了宋朝的一个附庸了。 两人又一块聊了一下关于他儿子李继迁的事情,孙悦自然更是没有反对的道理,又一块探讨了一下西北局势,等事情说完便已经是黄昏时分,看看时辰,差不多也可以开宴会了。 李光俨正准备收拾收拾就去吃饭了,却被孙悦一把给拉住了,笑道:“别忙李兄,咱们公事谈完了,小弟却还有一件私事,一件不情之请,想请您帮忙。” “私事?” 李光俨马上反应过来道:“你我兄弟,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那可就太见外了。” “不知,李兄的使团中,可带有容貌靓丽的女眷?” “俱是亲眷,孙小相公这是何意啊?” “说来惭愧,却是……如此这般。” “这……却有一寡居嫂嫂,现跟我生活,虽已年过三十,容貌倒也有几分风流,若是旁人提起此事,自然是万万不可,但若是孙兄么……也罢也罢,便依了你罢。” “如此,就多谢李兄了。” ………… 却说西北诸使,在洛阳休息了一日之后,第二天便被孙春明邀请去看看运河的修缮情况,因为洛阳运河关系到西向水运,自然也就事关贸易,倒也不算唐突,赵德昭和赵光美自然也不会反对,诸人便一同上了河道大堤,自然,也包括了国舅杜审肇。 上堤之前,孙春明还跟孙悦隐晦的对了一下眼神,表示万般妥当。 只见大堤之下,密密麻麻数以万记的河工正勤勤恳恳的工作着,一切看起来都是有条不紊,一条长百余米,深十余米的大坑已经挖出,赵德昭作为身份最高贵者还亲自挑了一筐泥土,略作了一下秀。 却见突然间一个河工窜了出来,口中大呼道:“求青天大老爷给小的们做主啊。” 赵德昭自然是吓了一跳,慌忙退到卫士身后,命人拦下他想要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却见整个河道上的河工仿佛都得了什么信号一般,突然蜂拥而至,乌央乌央的手中拿着工具就冲了上来,吓得他面色都白了。 孙悦也猛地跨步而出,大呼道:“保护殿下,保护使者,小心刺客。” 然后唰的一声抽出了宝剑,仅一挥,哗的一声便有数百精兵将他们团团围在里面,而田钦祚不知何时却已经从堤坝下带兵杀来,弓上弦刀出鞘,瞪着他铜铃一般的大眼睛昂然一声大喝:“妄动者杀无赦!” 别说,这田钦祚平日里相处起来虽然有点二二的,但此时一摸着刀,却当真是神威凛凛,很快就稳定住了局面,再一看西北来的众使,几乎全都是面色如常,其中聪慧的已经看出这是个局了,甚至连赵光美也颇有闲心与孙悦品评田钦祚的表现,只有赵德昭,面色铁青而又慌乱,显然已失了方寸。 毕竟,这只是个长于深宫的孩子,这还是人家第一次出京办事,不比孙悦他们见惯了战场上的人头滚滚,此时已经有点吓着了。 “这……这是怎么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孙悦见田钦祚已经将局面给控制住了,笑着便挥了挥手,示意护卫们散开,然后颇为自信地走上前去,对着已经被死死摁在地上的那第一个闹事者道“把他放了,起来答话。” “都监?” “无妨,想来是受了委屈,无处诉说,骤然见了大殿下亲至,这才迫不及待失了礼数,断不会伤害于我,放了吧。” 两个护卫闻言这才松手退后,却死死的盯着那人,紧握着刀柄,只要有丝毫的不对,便会以迅雷之势将其乱刀砍死。 “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乃是这洛阳城外四百里王家村人,世世代代的本分山民,若不是被上官欺压,逼于无奈,如何敢冲撞了贵人啊。” “哦?上官欺压?不知是有何冤屈,你尽管道来,自有我和大殿下来为你做主。” “大人,咱们都是接了使役钱才出来作工的,说好了是给我们每人每天四百文钱,可这活干了三四个月了,一开始倒也还能发个两三百,可现如今,却是连十文都不发了。” “哦?你是说有那人皮禽兽,居然敢贪污你们的工钱?” 那人闻言激愤地道:“何止是工钱,之前招工的时候说好了管饭,所以乡亲们来时全都没带口粮,一开始还能吃得着米,后来就只能吃粥了,上个月,一斤粥里愣是给掺了足足半斤的沙子,今天,这简直就是往沙子里掺米了,贵人啊,这河道的活这么累,若不能吃饱肚子,这是要逼死人啊!” “哦?竟有此事?来人啊,去取他们的午食来看。” 不一会,便有亲兵取来一瓢‘粥’来,略一翻动,果然是好一碗水粥,估摸着给猫吃都无以果腹。 孙悦面色严肃地喝了一口,艰难的咽下,然后转手便递给了赵德昭,“大殿下,您来尝一尝吧。” 却见赵德昭整张脸黑红黑红的,好半天才强笑道:“这……这粥里沙子麦壳比米多,如何是人吃的,派粮官竟敢把这样的粥派给河工,实在是罪该万死。” “殿下,这么大的手笔,若说是粮官小吏干的,你自己信么。” 赵德昭霍然转身,他就算再傻也反应过来了,这分明就是孙家父子设的套啊。 “那你说不是粮官,还能是谁。” 却见跪在地上的那人突然凄惨大叫道:“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啊殿下,贪墨者,国舅杜审肇是也。” “大胆!国舅也是尔等贱民能诽谤的么?” 却见数万河工伴着他这句话猛地暴了起来,嗷嗷叫着差点没冲上来,口中齐齐喝着:“就是他,就是他,殿下你是要徇私么?” “青天大老爷,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后面那个胖子就是杜审肇,大家上啊,打死他,打死他。” 赵德昭脸色一白,猛的被吓退数步,朝下面狠狠地瞪向了田钦祚,却见刚才明明不一会就镇下去的河工们越乱越勇,眼看着就要持械冲上来了。 无奈之下,赵德昭只好咬着牙的朝孙悦喊道:“孙悦,你够了,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天王老子也没用? 不理会赵德昭的震怒,孙悦只是淡淡的从护卫中走了出来,伸出手示意了一下,这股沸沸扬扬的民乱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好多,起码勉强已经可以听得见大声喊了。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本人河-南都监孙悦,家父便是权知河-南府孙春明,还请各位听我一言。” 话音落下,那些民工似乎又安静了一些,这毕竟是几万甚至几十万人的暴动,就算其中领头的是被他自己安排的,能有如此效果,也可见他们孙家父子在洛阳的人望之高了。 “事情的大概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你们放心,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经查实,国舅爷真的是贪赃枉法的主谋,我孙悦愿意以我孙家的名声担保,必严惩于他,以给各位父老一个交代,来人啊,将国舅爷关了,查明事情始末再说。” 杜审肇大惊,他自然也看出来这是孙家在对他下手了,魂飞天外之余却也不免睚眦欲裂:“孙悦!我是天子之舅,你竟敢关我?” 赵德昭也突然道:“孙悦,舅爷毕竟是长辈,若是只凭几个刁民口不择言就下了狱,万一最后查无实据,如何收场?你是让父亲背上一个不孝之骂名么?” 赵德昭这话也不算瞎说,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案子不管谁去查,都不可能查到杜审肇的头上,真让包黑子穿过来他也不敢砍这宋初时候的皇亲国戚。 “言之有理,但此事就算不是国舅所为,但想来与国舅也脱不开干系,放其回府,似乎也是有点不妥,不如这样吧,国舅,您和姚先生,就暂时住在白马寺的禅房里,我派兵保护您的安全,日日听高僧咏经,也算是有益您的身心健康,陶冶情操么,这河道之事,就让吕蒙正替您搭一下手吧,如何?” 杜审肇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路过孙春明身边的时候,阴测测地瞪了他一眼道:“想通过这种手段夺我的权?你信不信,消息传到京中,三天之内我必出来,哼!” 孙春明笑而不语,等到杜审肇人走的远了,才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嘀咕道:“我也得让你活的过三天了啊。” 然后,孙春明对着孙悦招了招手,父子俩便并身而下,反倒是赵德昭意味深长的看了两父子一眼,面上颇有阴郁之色。 ………… 却说这白马寺,实乃天下第一名寺,始建于汉,也是华夏第一座正式寺庙,坐落在洛阳城外二十余里处,不远不近,而且庙里面的斋饭和僧房也很是不错,倒也不算委屈了他这位国舅,却也足以将人孤立起来,断了隔绝。 然而吃住虽然无忧,可对杜审肇这样的纵欲之辈,又如何呆的住了?刚吃了两天的素,听了两天的经,他就有点受不了了,百爪挠心一般的想要出去喝酒吃肉。 当然,再好的良木也会有蛀虫,再怎么千年古寺,也免不了出上一二败类,找了两天,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愿意被收买的酒肉和尚,以两贯钱的高价,终于买到了一餐酒肉,一时间腹中馋虫大起,偷偷躲在房里三下五除二的就全都吃完喝完了。 俗话说酒为色之媒,本来他也是夜夜入洞房的人物,憋了两天之后再喝上点酒,就觉得浑身一阵阵燥热难耐,连原本软如虫,脓如涕的一般物事也颇有些蠢蠢欲动。 暗想,老夫平日里千般不好用,万般喂不饱,如今终于有了点精神,却偏偏落到了这和尚窝里,除了睡觉之外全无半点乐子,当真是晦气。 只是,心火这东西一旦烧起来,又哪里还睡得着了?只觉得今日连蚊虫都比往常雄壮了许多,隔着蚊帐也被吵的好不烦闷,翻来覆去的躺床上一个多时辰,却是越躺越燥热。 “直娘贼的,那孙家父子心肠果然是黑的,居然把老子关在了这种地方,憋的老子难受,来人啊,来人?。” 喊了半天,这大半夜的却也没人搭理他,骂过一声后,杜审肇随意整了整衣裳,便端着个小桶,就出了门去,来到水井旁打算打一桶凉水来给自己去去火。 却见水井旁边,不知哪冒出来一个妙龄女子,头上戴着一黑黝黝的发髻,斜戴着一朵并头花,身穿毛青色的布衫,却露出来酥玉剔透的半胸。 那妇人听到了动静猛的一回头,见了杜审肇,自然也吓得惊呼了一声,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这一跳,更有波涛汹涌而来,刺激的杜审肇小心脏猛的跳了起来。 再看向妇人面庞,却是翠弯弯新月眉儿,香喷喷樱桃口儿,直隆隆琼瑶鼻儿,粉浓浓红艳腮儿,更兼生得好一副轻袅袅花朵身儿,玉纤纤葱白手儿,一捻捻杨柳腰儿,软浓浓粉白肚儿,谈不上有多美,尤其是岁数似乎也略大了一些,却端的是风情万种,仅一个眼神,就将他撩拨的整个人都烧起来一般。 “小……小娘子何方人士,怎么这大晚上的,居然会出现在这白马寺庙之中?难道这古刹之内,居然也有那男盗女娼之事不成?” 那女子闻言好像慌了一慌,连忙开口道:“不不不,妾身夫君是山下村子里给寺中送柴的,今日我家夫君病重,只好由妾来代送,可送了柴之后却一个不小心,昏了过去,待醒来时候,寺院的大门已经关死。” 这女子说话的口音很怪,虽听不出具体是何方人士,却绝非河洛官话,而且这套解释简直就是错漏百出,怕是三岁孩子也信不过的,杜审肇眼珠一转,就把人当做了哪个和尚的姘头,甚至是这庙中和尚专门养的‘惹不起’也不一定。 若是平时,或许他还会细思一下,可是今天不知怎的了,浑身上下燥的厉害,尤其是一见了这眉眼风流的女子,连软鼻涕虫都昂起来了,哪里还忍耐得住? “小娘子真会唬人,这大晚上的出现在这和尚窝中,莫不是专门来勾搭本国舅的?” 说着,杜审肇一个虎扑,就扑了上去,哈哈大笑着就扛起来往屋里跑。 “啊,你……你……你不要这样,我可不是那般轻浮放浪的女子,你快让我下来。” “哈哈哈哈哈,管你是不是,老子不管你是谁,今天老子想办你,却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第三百五十八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 云过雨歇之后。 杜审肇略带疲惫的躺在床上,奔腾的激情得到了释放,他那并不如何发达的脑袋似乎也清醒了一些,细细一琢磨,发现今天这事儿总是有哪好像不对。 当然,他对此倒也并不是特别在意,毕竟,他是赵匡胤关系很亲切的长辈,所以他心里轻笑了一声,便大模大样的搂着佳人沉沉的睡去了。 嘭的一声,杜审肇被踹门而入的声音吵醒,再一看天色,外面的天已经亮透了。 “呔!好贼子,竟敢欺我嫂嫂!” 杜审肇仔细一看,发现来人居然是银州防御使李光俨,以及跟在他身后的曹破虏等外使和孙悦。 “你们……”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边上的女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猛的扑了过去,嚎叫道:“小叔~你可得给我做主啊,你知道我素来笃信佛法,情知这白马寺乃是天下第一名刹,特轻装简从以表诚心,来此求佛祖保佑我党项风调雨顺,保佑我族与大宋可以永远同心同德,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却碰上了这个畜生啊!!” 杜审肇闻言一股凉气直接就从脚底板冲上了天灵感,整个人霎时间就慌了,大骂一声道:“贱人,你陷害我!” 却见李光俨一抽腰间佩刀,大怒道:“好贼子,今日就是拼着与大宋交恶,也定要斩杀了你,以告慰我家兄长的在天之灵,看剑!” 草原民族的习惯,叫做兄终弟及,也就是嫂嫂守寡之后要陪侍在弟弟身边的,但这本质上并不是因为不尊重女性,而是因为在草原上,没了男人孤儿寡母很难活得下去。 所以寡嫂对男人而言,其实是很难说得清的一种关系,肯定不是老婆,却也远非普通小妾可比,尤其是党项人自拓跋思恭开始经受了百余年的汉化,至少在拓跋氏贵族中,已经很清楚礼义廉耻四个字了,寡嫂更多还是养在家里供着的居多,少有真的去碰的。 换句话说,李光俨有充足的,充分的理由杀人,甚至他还不得不杀。 看着李光俨睚眦欲裂的表情和明晃晃的钢刀,杜审肇只觉得肝胆俱裂,胯下一凉,竟然屎尿齐流,整个人竟然完全瘫在了床上,丝毫动弹不得,只是一个劲的嘀咕:“不不不,不是我,这是阴谋,这是阴谋,不是我干的”。 李光俨盛怒之下哪里还会去理会他说啥,大刀高高的扬起,眼看着就要落下,却是珰的一声就被挡开,定睛一瞧,拦下他的居然是孙悦。 杜审肇的脑子就好像炸了一样,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 就听孙悦高呼道:“李兄,这是国舅啊,他是官家的亲舅舅,你若杀了他,之前这么多年,咱们好不容易创下的两族一家亲的大好局面可就要付诸东流了啊!你是你们党项的希望,李彝兴一死你就是党项实质上的一族之主,你不能任性啊,大局为重啊!” 李光俨大吼一声,又乓的一剑将孙悦砍到一边,“你们汉家常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这禽兽欺负了我的嫂嫂,若是不能将其手刃,那我与禽兽何异!一个禽兽不如的失德之人,凭什么做党项之主。” “李光俨!你要与我大宋开战么!” “开战就开战!大不了老子将银州打包卖给大辽,真当我怕了你们不成?” 孙悦和李光俨两人一边吵一边打,两把刀就这么明晃晃的在杜审肇的面前晃悠来,晃悠去,吓得他好悬没昏过去,虽然不明白为啥孙悦要帮着自己,本能的觉得还是有哪不对,慌乱之下却又只得将一颗心思全都系在这救命稻草的身上。 所谓旁观者清,两人打了半天,也吵了半天,在场唯一一个身份够高的目击者曹破虏不但没冲上去做点什么,反而抱着膀子,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 最大的一个破绽,那李光俨就算是不以武力文明,好歹也是常年驰骋沙场的武夫,什么时候孙悦能和这样的人物有来有回的过招了?虽说这货现在也可以勉强算是以将军了,但这单挑能力啥样,天下人有几个不清楚的呢? 却见孙悦突然大吼一声,奋力一刀将李光俨逼退数步道:“你非要杀他是不是,你非要杀他是不是,好,我杀。” 然后孙悦回过身,噗呲一刀,就砍下了好大一个血肉球,并且悲愤的说道:“国舅,不能死在你的手里。” 李光俨刀子一扔,双目也霎时间的就红了,一把搂住孙悦哭道:“兄弟啊!你这是作甚啊!这是我党项的事,如何能让你来背负啊,我杀他,还有活路,你杀了你们国舅,岂不是死定了么。” 然后孙悦特别郑重地抓住了李光俨的手,用力地道:“我非是在跟李兄讲个人义气,党项与大宋能有今天这个局面,不容易,若是两国交战,则必然生灵涂炭,今日,愿以我孙悦一人之命,换天下太平。愚弟还请李兄,可以放下这段仇恨,为了大宋与党项的子民,为了天下苍生,不要因此而影响了邦交啊!” “兄弟啊!你这是何苦啊!” “李兄,你一直向我请教我儒家经义,然而汉家文化博大精深,非短日可以说明,今天愚弟再送你最后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是家父,尝尝教育愚弟的传家之训!” “好!我记住了,你放心,为了兄弟,也为了天下,我绝不会让此事,影响了两族的百年情谊。” ………… 不得不说,李光俨和孙悦这俩货的戏太足,演着演着俩人就互相飙上了,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感动的旁观之人全都哭的稀里哗啦的,以至于当赵德昭收到消息,紧赶慢赶的跑过来的时候,整个白马寺都已经哭成一片了。 就见孙悦站起身来,潇洒的整理衣冠和衣角,昂首阔步的走到了赵德昭面前深深一礼,平静地道:“孙悦擅杀国舅,实乃万死之罪,请大殿下,杀之,以全皇家颜面。” 赵德昭脸都特么抽了,这事儿他其实来的路上就感觉有点诡异,尤其是现在见了孙悦这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更是万分确定其中有诈,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把人直接就地正法了拉倒。 可是,孙悦好歹也是连灭四国的人物,差一点就当上枢密承旨了,况且人家都先天下之忧而忧了,真宰了这么号人物,名声还要不要了? 所以赵德昭就算心里再不爽,今天这事儿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挤出一个特别平和的笑容,温和道:“孙兄不必如此,父亲想来仁厚,兴许能法外开恩也不一定,来啊,先将孙都监送去京城,等候父亲发落吧,记住,不可失礼,不可不敬。”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处置孙悦 一骑飞至,带来孙悦被押解进京的消息,而与此同时传遍天下的,还有那句孙氏家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话原本是范仲淹说的,也因为这么一句话,一跃而从一流宰相,变成了千年无双,后人评,宋亡而文正公不亡,可见此言之厉害。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人家范仲淹一生刚强正直,配得起这句话的基础上的。 可反观孙悦,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名声到底有多好。论及他的评价,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只有两个字:儒帅! 乱世是不需要庸才的,这年月假使真的让范仲淹那样的大儒穿越过来,还真就未必会有多少人会买账,可是天下人谁能说孙悦是个酸儒?年不及弱冠便已连灭四国,放眼青史除了冠军侯还有谁能与之比肩? 更难得的是,这位儒帅不但战之能胜,居然还能做到胜之而仁!从一开始伐荆湖的时候,这货就有一个仁德,不杀的好名声,连敌国都有不少百姓争着抢着给他立生祠,偏偏还能百战百胜,这特么几乎翻遍史书也找不出几个有这本事的。 再加上他之前为了朗州百姓不惜兵变逼死李处耘之事还历历在目,所以在此时的天下人眼中,孙悦和范仲淹一样,都是当得起这句话的,甚至于孙悦如果中年后著书立说的话,他至少不会比王阳明差,是可以成为半圣的人物。 然后,士大夫们就都疯了。 亲手斩杀国舅,铁证如山,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疑虑,按律法简直就是非死不可,可人家这可是在先天下之忧而忧啊!这要是真杀了,那得伤多少人的心啊。 可是不杀?国法何在!皇室威严何在!孝道又何在! 赵匡胤恨的在大殿上都骂娘了,满朝文武的折子全是单纯的求情的,说的全是满嘴的空话废话,却没一个能拿得出具体怎么办的,只好将他暂时关在大理寺软禁,连大牢都不敢打入。 一屁股坐在地上,赵匡胤怒极而笑道:“这特么的,不和法理,却合乎大义,这孙悦怎么又来这一套,他怎么永远踩在大义上跟老子叫板,这特么的是成心的吧!” 赵匡胤又不是傻子,他那个舅舅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若说完全都是巧合,别说他了,满朝文武也没几个真的会信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孙悦不出手,那么他舅舅就一定会死在李光俨的手上,到时候如果捏着鼻子认了,甭管因为什么,那他就是有辱国体,老子自己的亲戚再怎么混账也得我们大宋内部处理,轮不到你个外人。 可如果他真把李光俨砍了?真要把银州打包卖给大辽,他得气吐血喽。 所以现在,孙悦真的成了救国的大功臣了,这也是文武百官和士林百姓全都交口称赞杀得好的原因。 心情郁闷之下,赵匡胤只好又拿起了他的弹弓,去御花园打鸟发泄,顺便让人叫来了赵光义,也给了他一把,两人并肩而行。 “老二,舅舅也是你的舅舅,这件事,你怎么看。” 赵光义早就知道自己逃不掉,只得道:“舅舅的性格,兄长想必比谁都清楚,贪是一定的,胆子也大,但这么多年,好歹起码的分寸要有吧,若说他敢去强辱银州防御使的寡嫂,我其实是不太信的。” 赵匡胤苦笑:“我也不信,但现在说这个已经无用了,人赃并获,就算这其中有人设计,想来也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况且人已经死了,再说这个已经全无意义,问题是孙悦,怎么办。” 赵光义也跟着面色一苦,要知道这个局一开始完全就是他设下的,在他想来,孙家父子一定会被舅舅给折腾的苦不堪言,再痛哭流涕的向自己道歉表忠,甚至借此将孙悦拉到自己这边来也说不定,谁成想现在变成这样,平白给孙悦刷了好大的名望。 “杀肯定是不能杀的了,真要给杀了,朝野上下必然一片沸腾,兄长这个昏君可就坐实,洗不掉了,况且那孙悦至少在表面上,确实是以大局为重,公忠体国。” “不错,况且这小子天资才情几乎古今未有,便是没人求情,我也真舍不得杀这小子,可是这事儿毕竟事关孝道,总不能真把人直接就放了吧。” 赵光义笑道:“此事倒也不难,如果能让咱们娘家长辈出面表示一下,咱们也就可以顺坡下驴了,咱们虽只有这一个舅舅了,却还另有一小表舅老爷,此事可以交给我去办,半月之内,必然办妥。” “二弟果然聪慧,如此当然最好不过。” “至于孙悦,我倒是觉得,趁此机会打压一番,也未必不是好事,这孩子近些年升得实在是太快了,他又是这么小的一年级,做事难免激进,我看不如索性将他外放,压一压,磨一磨,养养名望,哪怕是十年之后再用,他也不到而立之年,也好出了您心中一口怨气。” “此言有理,其实我本也是有此心的,想让他去岭南监一路兵马,却又怕岭南瘴热,害了这孩子的身体,可若是去别的地方吧,又怕这孩子不消停,又给我搞事。” 赵光义笑道:“兄长还是心疼这孩子啊。” 赵匡胤笑笑当做默认。 “对了,孙春明在这事上上表了么,他是什么意见。” “上倒是上了,却说他儿子国法不容,请我斩立决,满朝文武中还真就只有他一个人敢让我杀他。” “孙春明这人这么些年一直跟着我,我对他了解的多些,此人平日里最是谦和,但其实那份傲气是刻在骨子里的,他这是表达不满呢,兄长还是安抚一下的好。” “安抚?哼!有其父必有其子,爷俩都是一样的外谦内傲,唉,可怜了我那舅舅啊,若是娘还活着,都不知要怎么跟她解释,就这样吧,让孙悦收拾收拾东西滚去岭南给老子安抚南汉旧民去吧,至于孙春明,安抚就不必了,你来负责敲打敲打。” “好。” 哥俩说说笑笑的谈完,就要下旨,却见赵普颇有些急迫的小跑而来,脑门上还出了一层细密汗。 “何事如此惊慌?” “官家,刚刚收到大殿下的消息,孙悦暗中沟通北汉,通敌卖国,已经查有实证。” 第三百六十章 惊天无间道 孙悦通敌卖国? 这要来的不是赵普,发现证据的不是他亲儿子,他听都不听就得先动手打报信的一顿。 不是忠心不忠心的问题,而是这告状太缺乏常识,就好像后世的美帝副国务卿暗中投靠卡斯特罗,智商高于三岁都知道这是扯淡啊。 “有证据?” “大殿下截获了北汉郭无为给他的通信” “会不会是北汉的离间计?” “恐怕不是,送信之人乃是孙家亲信曹军,曹军人已经抓到,他自己也供认不讳,而且他往来送信已经有三个月之久,是请了婚假办这件事的,可是经查他其实并无任何婚讯,只是他并不知道两人书信的内容是什么。” “信呢?” “在这,因为事关重大,臣和大殿下都没有打开一看,眼前的局势,也实不允许这般看似荒谬的大罪加在孙悦的身上。” 赵匡胤闻言劈手便将几封信夺了过来,却犹豫了。 开?还是直接烧掉,就当没这回事儿? “官家,孙悦是臣的徒弟,是臣亲手教导出来的,臣相信他绝不会做那叛国之事,臣请官家拆信,若果真有真凭实据,臣愿意与劣徒一同受罚。” 赵匡胤想了想,也是真不相信孙悦会干这种事儿,便果断将信给拆了。 颤颤巍巍的打开,一读之下居然心神大震,惊骇的身子都有些站不稳,那双剑指天下的大手,居然还隐隐有些颤抖。 见此,赵普也有些慌了,莫非他这徒弟真是被驴踢了脑子,要投靠北汉不成?想到此腿一软,居然一个没站稳坐到了地上。 “刘钧居然要死了!” “什么?” 赵普也顾不得失礼了,站起来劈手便将信又重新抢了回来,一目十行的看完,整个人也一丁点不比赵匡胤表现的好多少,又重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没看到信的赵光义都急了,“信上到底说的是什么啊!那孙悦到底是不是里通外国啊!你们这是要急死我啊!” 赵匡胤解释道:“打今年开春以来,刘钧便害了重病,身体一直不好,到现在,经诊断已经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月余间必死,这信,确实是孙悦与郭无为的通信无疑,但却不是投递叛国,而是他在帮着郭无为策划,政变投宋!” 赵光义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政变投宋?” 慌忙也抢夺过来了信,看完了焦急道:“这……这什么情况,没头没尾啊,现在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通信三月有余,光看着一封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快,马上把孙悦给我叫来。” “是。” “不!此事机密非常,别让他过来了,就咱们三个,马上换便服,直接去大理寺寻他。” ………… 却说孙悦这头,作为戴罪之身的他当然要在大理寺下狱,可是上至大理寺卿,下到最是普通不过的狱卒,又有哪个敢真让他受委屈?却见孙悦的‘牢房’不但窗明几净,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就连地面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据说是中丞家里特意取来的,小桌小凳,有酒有肉,更过分的是,桌上还有一红铜制的镂空吊香炉。 几个所谓的‘狱卒’正开着门,盘着腿,兴致勃勃的听孙悦侃大山说评书,而孙悦则一边说,一边悠闲地品着小酒,还有那殷勤的狗腿子给他锤腿揉肩,另有书令在后面奋笔疾书,要将孙悦所说的东西记录下来。 “你这待罪的日子够舒服的啊” 这声音旁人或许陌生,孙悦却是听得一个激灵,心知是自己安排的后手终于动了,连忙大礼参拜道:“罪臣孙悦,拜见官家。” “罪臣?你若是罪臣我岂不就是昏君了?你看看你有一丁点罪臣的样子么?” 孙悦抬头,嘿嘿傻笑。 “又特么装傻充愣,你以为这回还会让你轻轻松松的揭过去?去岭南闲赋十年,看那边的蚊虫鼠蚁能不能咬死你。” 孙悦连忙道:“官家放心,我去岭南,必灭南越。” 赵匡胤气的都乐了,一脚踹过去道:“谁特么让你打仗去了。” 说着,赵匡胤挥挥手,示意闲杂人等退下,并吩咐道:“百米之内不得有人,没有里面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 孙悦当然情知是怎么回事儿,暗暗的握着拳头,却努力装出一副惶恐的表情,等人都走光了之后,赵匡胤才将信扔给孙悦。 孙悦连忙接过来一看,“啊!刘钧真要死了?” 这自然是装的,他比谁都清楚刘钧会在什么时候死,这时间都是精心计算过的,更主要的是,他吩咐曹军,只有确定刘钧命不久矣,才能被抓。 “官家,此乃天助我大宋,官家您,这是天命所归啊!臣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少说这些没用的屁话,我问你,你跟郭无为都密谋了什么?到了哪一步了?有几成把握?你胆子够大的啊,这种事都敢秘密的做么?就不怕真给你扣上一通敌叛国的帽子!” “官家冤枉啊,此前刘钧只是病,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死啊,若是他病好了,岂不是白折腾一场,空欢喜一场,如何敢禀报?” 赵匡胤闻言点了点头:“看来天命,果然是在我大宋啊,几成把握。” “那要看官家要什么了,如果只是要晋阳城的弹丸之地,臣敢说,十成!” “哦?”赵匡胤闻言眼珠子都亮了:“除了晋阳,还能要什么?” “若官家想要重创契丹,六成。” 三人闻言全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尤其是赵普,一把冲上前抓住了孙悦的手:“孙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重创契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臣就算再胡闹,也不敢在这样的大事上开玩笑,只是要问官家,您到底是想要单纯的灭北汉,还是想图谋契丹。” “图北汉如何,图契丹又如何。” “图北汉,那就简单了,只要等刘钧咽气,郭无为就会马上发动政变,臣已经谋划妥当,保证万无一失,到时候只要以潞州和府州急速出兵,兵临城下,在北汉其余人反应过来之前由郭无为打开城门,北汉就可以灭了。” “可若想图契丹,这时机就要变上一变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苟利国家生死已,******* 别看大宋这些年来连灭四国,国力军力都增长的很快,但对大宋来说,那些都是顺其自然而已,从没想过会输,而且就算输了也没什么。 只有契丹,才是大宋永远的生死大敌。 而北汉,作为契丹在大宋西面钉下的一根钉子,对大宋来说自然就好像眼中沙一样的让人难受。 虽然论国力,在柴荣的打击下北汉其实比周保全的湖-南可能都已经有所不如了,但啃起来却远比之前那四个加起来还要难,因为大宋除非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破城灭国,否则,契丹必倾举国之力来救,稍有延误,就会变成大宋与大辽之间的全面开战。 对辽国来说,北汉是一块绝对不可以失守的屏障,一旦大宋北伐燕云,他们就随时可以从北汉借道直捣开封。 有北汉在,大宋就绝不敢直取燕云,当然,柴荣那种bug一般的人物不算,事实上那次刘钧也确实给柴荣恶心的不轻,将当时的第一大将李重进直接拖在了腹心之处,平白浪费了一半战力。 再加上晋阳城易守难攻,北汉人民骁勇善战,几乎绝无速下的可能,所以这北汉,就是一崩牙的铁蚕豆,又恰好种在了大宋的要害之处。 所以冷不丁的听闻北汉有可能直接降,这怎么能不让人欣喜若狂呢。 尤其是孙悦的目标,似乎并不仅仅是局限于北汉的时候。 简略的说明了跟郭无为的几次沟通大略,确定了孙悦肯定不是通敌卖国之后,赵匡胤当场决定,让孙悦换上便服,马上住进皇宫,然后他对外宣称突然染病,只招赵普与赵光义两人入宫陪侍,关起门来四个人就开始讨论作战计划起来。 当然,四人中赵光义就是个凑数的。 除张千钧贴身伺候之外,天下再无几个人知道孙悦出狱了,更不知道他们成天关着门在聊啥。一二知情者对孙悦的恩宠倒是颇为羡慕,只是孙悦自己,却始终有口难言,因为他并不能真的将自己全部的计划跟赵匡胤说透,以至于赵匡胤和赵普听的也是云里雾里,感觉玄乎乎的,都倾向于选择直接抓紧把太原城拿下比较痛快。 这可是把孙悦给急死了,因为在他的计划中,很多重要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他自己的先知基础上的,而这些东西是没法解释的,比如,他很清楚辽帝耶律璟就快要死了,可人家如今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真要敢这么说他就不是智者而是神棍了。 “看你的意思,是打算让朕去图谋契丹啊。” “是。臣恳请官家,让我赌这一把,臣是有六成把握的,若陛下不信,臣愿意立军令状。” 赵匡胤闻言眉皱的更深,诧异道:“就你刚才的这些说法,我实在是看不出这六成胜算在何处,在我看来,能有三成都算是高了,更何况,才六成的胜算,你就敢立军令状?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苟以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以避之,若能重创辽国,一举收复燕云也未可知啊,就算是只有三成胜算,相比于区区北汉,难道还不值得一赌么?” 说着,孙悦大踏步向前,激动的大礼参拜:“官家,臣求您了,让我试试吧,孙某一条性命不值许多银钱,然而此等天赐良机,错过了可就真的不会再有了。” 说完之后,只见孙悦以头呛地,直磕出了一脑门的血,吓的赵匡胤都有点懵了。 认识孙悦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激动的时候。 这也不怪孙悦激动,因为正如他所说,这是伐辽最好的时机,没有之一,错过了,他会责怪自己一辈子的。有时候人啊,不冲动一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无私。 他布了这么大的局,废了这么大的劲,难道还真的只为了杀一个区区杜审肇? 他是为了,这次大宋最棒的机会。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彼之英雄我之仇寇,那么反过来,彼之仇寇,何尝不也是我之英雄呢? 辽国睡皇帝耶律璟,堪称辽国九帝中最昏庸的一个,比之刘鋹强恐怕也强不出多少,基本上昏君所应该具备的品质都能在他身上找到。这么些年后周也好大宋也罢,之所以在统一全国的过程中这么顺利,这么舒服,这位睡皇帝可以说是功不可没,柴荣北伐可以伐下小半个燕云,实则上也确实是有一点邀天之幸。 这货简直就是赵匡胤最应该感谢的人。 等到明年耶律贤登基并稳定住局势之后,大宋的日子恐怕也就不会这么好过了,大辽中兴,可不是说笑的。 更可怕的是他的那个老婆,萧燕燕,这是放眼大中华历史的话,孙悦最敬佩的女人,没有之一。 论阴谋诡计,她或许不如武则天,可要论治国,姓武的给她提鞋都不配,就是在这个女人手里,辽国几乎放下了民族歧视,汉人地位几乎与契丹人相同,并且创立了科举,真正收复了燕云民心,也真正将辽变成了一个完整,强大,稳定的政权。 萧后时期的大辽,比之此时的大辽,强大了何止十倍。 真到了那个时候,北伐?人家不打你就谢天谢地了。 “苟以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而避之?好,说得好。真不愧是我大宋儒将,也罢,这么些年来你小子给我太多的惊喜,这次便信你一次,将此事全权交给你来负责,若败,我也不杀你,只是咱新账旧账一块算,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去岭南喂十年蚊子去,如何?” “臣,领旨。” 一天以后,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命令开始从枢密院签发出去,震惊的朝野上下无不掉了下巴,命,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为河东前营都部署,领昭义军直伐晋阳城;枢密副使曹彬,率河东诸州兵马从潞州城和汾州城出兵两路配合李继勋。 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快! 这还不算完,同时赵匡胤下令,刚刚整编完成的开封控鹤军亦要在月余之内出征,领军者,大宋皇帝赵匡胤! 他要御驾亲征! 群臣都特么疯了,自开宋以来八年多了,哪一场大战赵匡胤不是准备准备再准备,准备到万无一失的时候再打的啊,怎么好端端的,莫名其妙的,突然就要打北汉了呢?而且打的还这么急? 区区弹丸之地,怎么就突然想要御驾亲征了呢? 况且,南汉新灭,南唐也还好端端的活着呢,说好的先南后北,先易后难呢?这种国策上的东西,说变就变,还特么能不能有一点原则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有女折氏 赵匡胤这一连串举动,让整个大宋都乱了套了,自然也就没人去特意关注那个戴罪的孙悦了。 却说李继勋和曹彬等人的前锋部队,不明所以的就上了战场,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就上了路,一边赶路一边琢磨着官家的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结果还没等来到晋阳城下,就听到了刘钧死了的消息,然后马上就变得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 因为伴随着刘钧死讯一同传来的消息是,北汉皇位由投辽派的代表人物,刘钧的亲外甥,汉人刘继恩继承! 要知道刘钧可是有十个亲生儿子的啊!那刘继恩虽然也姓刘但跟刘钧可不是一家子,甚至连种族都不一样,刘钧是沙陀人,刘继恩是个汉人。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事儿啊,北汉的国祚现在肯定不稳啊,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赶紧呀! 这领导啊,就是领导,永远都是英明伟大正确的。 再然后更特么的匪夷所思的现象发生了,宋军隐隐约约刚进入北汉的防线,还没等打呢,在这刘继恩当皇帝仅仅数天之后,又一个惊天的消息传来,刘继恩,也死了!下手之人正是一直以来一人之下的北汉宰相,郭无为。 曹彬和李继勋当场就有点傻了,这还打么? 这里补充一下北汉官场的背景,在刘钧时期,北汉下面的大臣大体上是分为两个阵营的,一派是以刘继恩为首的投辽派,一派是以郭无为为首的投宋派,因为北汉实际上是不可能独立存世的,所以自然也就不可能存在独立派,换言之刘钧与郭无为天然就是一对有你没我的政敌,有一点类似于汪和蒋。 刘钧本人,应该是略有一点点投宋派的意思的,但皇帝当惯了的人,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怂的那么快。因为说到底他们沙陀刘氏跟后周确实是势不两立,可跟大宋实际上也是没仇没怨的么,所以这些年来北汉与大宋虽然关系也不咋地,但比之后周那会,其实已经强多了。 再具体细分一下,武人大多都是投辽派,而文人大多都是投宋派,也是很简单的道理,因为虽然后周被大宋给代替了,但宋承周制,官场上大面其实还是那些人,大家厮杀了这么多年,这个仇不可能你换了个皇帝大家就相逢一笑么,赵匡胤在军旅中一战成名靠的就是打北汉的高平之战。 所以当郭无为成功政变的时候,曹彬和李继勋本能的就有了一点犹豫,因为都知道这特么是友军呀。 可是更让人难以置信的发生了,当他们终于围了晋阳,还没等开打呢,就传来另一个惊天的消息,刘继恩死后皇位并没有落回到沙陀刘氏手上,反而落到了刘继恩同母异父弟,刘继元的手里。 刘钧的皇后和十个儿子,以及整个沙陀刘氏,在一夜之间被屠戮一空,然后马上与郭无为翻脸,从此水火不能相容,继承他哥哥的遗志,反宋!坚决不降。 以曹彬那么高绝的智商,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骚出来的操作了。 怎么这政治让你们玩的跟过家家似的? 别说他们俩想不明白,就连北汉内部的臣民都跟着发懵了。 这一日,刚刚巡视完一圈城防的杨业,哦,现在应该叫刘继业了,满心疲惫的回到家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脑袋阵阵迷糊,饶是坚硬如铁一般的人物,此时也免不得阵阵发昏。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政局变动简直是天翻地覆,太超乎他的想象了。 “夫人,我头疼的实在厉害,你过来给我揉一揉。” 折氏却道:“老爷,郭相公刚才派了人来,说老爷一回来,就赶紧过去呢,说是有要事要和您相商。” “郭无为?那二五仔能有什么事,不去!” “老爷,他毕竟是当朝相公,如何能不去?况且郭相主张投宋,也未必不是坏事。” “夫人啊,你又来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杨业此生,绝不做叛臣贼子,我知你娘家现今已经投宋,但既然你已经嫁给了我,便是我杨家的媳妇,休要再说这等言语。” 杨业的正牌妻子折氏,可不是演义中的佘太君,乃是府州折家军的将门虎女,宋初时本也是独立于宋庭之外的一个割据政权,后来还成了大宋抵御西夏的前线力量,但如今连特么李继迁都成了孙悦的徒弟了,收服折家自然也就是捎带手的事情了,所以此时的折氏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但不是杨业的贤内助,反而成天因为这个跟他吵架。 折氏冷笑道:“杨家?呵呵,你现在还姓杨?” “你……” “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要忠于北汉,北汉宰相相邀,你却抗命不遵?这就是你所标榜的忠义?你就这么甘心去给那契丹人当守户之犬么?我看你连那射雕英雄传中的杨康都不如。” “放屁!” 杨业闻言大怒,窜起来就要动手,折氏却炳然不惧,拉开架子就跟他老公打了起来,这女人生于军阀之家,一身本事倒也不弱,两口子乓乓乓打得好不热闹,吓得下人们连忙跑的远远的,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大概十余个回合之后,折氏终于吃亏在女子力弱上,被杨业死死地压在身下,却犹自不服,破口大骂道:“数典忘祖之辈,一身的本事不思杀敌报国,却来欺负我一介女流,真叫人瞧你不起,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东西。” “你……我杨业一生忠义,凭甚说我数典忘祖?” “你本姓杨,现在却叫什么刘继业,将来死后看你如何面对公爹,大宋乃堂堂中原正朔,连党项甚至远在瓜州的归义军都遣使归降,你却甘心对契丹胡掳摇尾乞怜,难道说屈了你么?今天你要么就跟我去见郭相,要么就一封修书放我回府州,要不然,信不信老娘天天让你当王八。” “我……” 杨业只觉胸口一焖,一身猛虎一般的力气瞬间掏空,口一张居然噗的一声,一口心血就吐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 忠孝仁义 当杨业鼻青脸肿的,领着好些个卫兵进了郭无为的府邸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是很不爽的,因为这些年来跟他夫人的感情其实很好,不可能真的休了老婆,而任何一个男人肯定都无法容忍当王八,所以来,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不过不爽归不爽,对于夫人,他其实还是有一定理解的。 说到底,折氏臣服,对他们两口子的关系本就是崩坏的打击,因为府州离晋阳太近了,就大宋这御驾亲征的架势,战场上碰见老丈人一点都不奇怪。 郭无为淡淡的在客厅上熏香拼命,看起来很有腔调,有礼的招呼杨业坐下,好像早知道杨业一定会来一样。 “郭相公,我来了,您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郭无为笑笑道:“却有要事要和杨将军商议,还请将军屏退左右。”说着郭无为挥了挥手,整个客厅上所有的服侍丫鬟小厮之流全部退去。 “不必了,这些都是杨某的心腹兄弟,没有外人。” 郭无为认真地道:“杨将军,老夫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以将军之神勇,难道还怕与老夫共处一室?” 杨业心里憋着火来的,自是受不得激,闻言便也让护卫们退下了,不过心中却也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儿,因为郭无为之心在北汉其实少有不知道的,他估摸着,十之八九又是老生常谈,他倒也并不如何忌讳。 因为没什么可忌讳的,刘继元是刚继位的皇帝,此前全无根基,若他和郭无为这一文一武真的达成了什么共识,那这皇帝肯定是当到头,可以打明牌了。 却见郭无为不但没有说什么,反而站起身来,让出主位,恭恭敬敬的从屏风后面请出来一个模样异常青涩的少年。 “杨将军,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了。” “你是……” “在下孙悦,假托郭相之名邀您过来,还请不要见怪。” 杨业闻言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结结巴巴地道:“你是孙悦?是……大宋的白袍神将孙悦?” “不错。” “你……你居然在晋阳城里面?这……这怎么可能?” 孙悦淡淡的笑笑道:“没什么不可能的,若是我想的话,晋阳城随时都能破的,如今的南城门,已经完全被我们大宋的人给控制了。” “不可能!孙都监的大话未免太满了些吧,若真是如此,你堂堂宋国监军,何必还亲身范险,来这龙潭虎穴中招揽我?” 孙悦也笑道:“区区一个北汉,也值得我们大宋天子御驾亲征么?其实你很清楚,北汉,是没有资格作大宋的对手的,大宋所顾虑的,永远都只有契丹。” 杨业闻言,作为军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服,可是张了张嘴,却又只能无可奈何的将话咽了回去。 说实在的,此时的北汉,单以国力而论,比之他岳父都不如。 “大辽不会对北汉不管的,不出半月,契丹铁骑必至,便是你们天子来了,也不见得就会讨得好去。” 孙悦淡淡的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给异族蛮夷当守户之犬,还当得如此理直气壮,心安理得,杨将军让我有些失望啊。” “你……” 杨业自然大怒,可是却迟迟不知如何发作,刚刚被他老婆气吐血的身子忍不住又是一阵摇晃,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的重新坐下。 “杨某只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生绝不做贰臣贼子。” “说得好,却不知杨将军食得是谁的禄,据我所知,杨将军少年时是刘崇的亲兵出身,刘崇对你恩深似海,对吧。” “不错。” “刘崇对你有恩,所以你拼命扶保了他儿子刘钧,刘钧待你也算不薄,你衷于此二人,我可以理解,就算是因此做了契丹的守护之犬,却也要赞你一声好汉,可是,这和刘继元有什么关系?就在前天,沙陀刘氏可是被他都给杀光了啊,百余口啊,上到刘崇的五个儿子,下到刘钧家中嗷嗷待哺的婴孩,他是一个都没放过啊,所以你报答刘氏父子大恩的方式,就是继续给刘继元卖命?” “大唐覆灭至今,已有近七十年了吧,这七十年里,我汉家儿女,尤其是北地儿女,受契丹欺辱的难道还少么?好不容易我大宋天子励精图治,雄姿英发,终于有了可以与契丹一争长短之资本,你,却要当那个为虎作伥之辈?” “北汉如今,人口只有区区三万户了,不但要抵抗我大宋雄军,还要给你们的契丹爸爸交岁贡,你看看,这城里的百姓还有人样么,去年大旱,你们北汉朝廷可曾有过半点赈灾之举?北汉子民的骨头,都快被你们给榨干了!你扪心自问,现在的苟延残喘,真的有任何意义么?” “你生于麟州,幸得折家赏识,这才学得一身的武艺兵法,他们还将女儿下嫁给了你,平心而论,对你怎么样?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次北伐,我大宋天子调了两万折家军东来,最多下个月就到,你真的想好了,要用你手中之钢刀,砍向折家的人?” “呵呵,刘继元杀光沙陀刘氏,你却为了荣华富贵给他卖命,这应该算是不忠吧。身为汉家儿郎,不认祖宗去给契丹胡掳当看门狗,我要是你们杨家先祖,活着怕是也被你气死了,这算不孝吧。北汉三万户子民,因为你的抵抗,而深陷水深火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算不算不仁?折家与你再造之恩,你却要与他们兵戎相见,骂你一句不义,不过分吧。” “杨将军,我是真的很崇拜你,久仰大名并不是一句笑话,你的本事,悦私人以为,说是天下第一将也未必就是错了,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真的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么?” 杨业这回干脆连反驳和拍桌子的力气都没了,噗的一声一大口血直接喷上了房梁,俩眼一翻,整个人就跟瘫痪了一样躺在了地上。 “杨业,你若是实在想不开,我也不逼你,说实在的我来此劝降是怜惜你这个人才,你若是还有一点良知,我劝你干脆自杀以谢天下好了。 你如果不想死,想为你这么多年当汉奸的行为赎罪,想你身后写进史书的时候能有个正面的评价,想你们杨家的列祖列宗不会为你蒙羞,那么,站起来,我这里有一个重挫辽军的机会,如果有你帮忙,直接拿回燕云十六州都不是不可能。” 第三百六十四章 慈不掌兵 说实话孙悦还真没想过这杨业会这么不耐刺激,他只是空口白话的说了两句而已,事实上他其实是没什么把握的,否则就不会将杨业骗到郭府,而是直接登门拜访了。 怎么骂两句还骂吐血了呢。 他却不知,今天他说的这些话对杨业来说是何等的杀伤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这对任何一个还要点脸的男人来说,都是无与伦比的奇耻大辱! 偏偏孙悦说的还都是事实。 要知道杨业可是很傲气的,有本事的人都是很傲气的,其实就算孙悦不说,杨业也都快要走火入魔了,他平时看个射雕英雄传都要大病一场,何况被这么骂? 历史上,他可是向刘继元提议过偷袭契丹的,也是有民族气节的,只是莫名其妙的愚忠把这个原本应该顶天立地的汉子,给彻底的毁了。 等到好半天之后,杨业终于倒腾上来了这口气,已是面如金纸,连战立都勉强了,却摇摇晃晃的扶着桌子,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孙悦道:“我杨业,不是你口中说的那等人!” 孙悦和颜悦色地笑笑道:“史书,自有公论。” “孙都监,你是大宋的重臣,人称国士无双的人物,你愿意冒奇险来见我,我也颇有些受宠若惊,只是,杨某实在无法做到,将刀子,砍向昔日同僚。与其如此,莫不如干脆一死了之。你说要重挫契丹,是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正常守住宋军的进攻即可,到了用得着你的时候,郭相自会相告,当然,到时候你不同意也没有关系,少了张屠户,照样吃带毛的猪”。 “真的不是让我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哈,我大宋天子马上就要御驾亲征了,这晋阳城内又有郭相相助,差你一个么?” “对了,如今天下,知道我计划的一共只有四个人,官家,晋王,我师父赵普,还有郭相,所以,不包括现在城下的曹彬和李继勋,至少在我家天子到来之前,你若是守不住,那你就真没有用了,到时候,我也就只能杀你以谢天下了,你杨业的名字,也要永远打上汉奸的烙印,加油哦,我看好你。” “…………” 这操作着实是有点骚,杨业一时间居然被噎的又有点想吐血的感觉了。 ………… 当天晚上,孙悦在郭无为的一帮护卫的护送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就溜出去了,毕竟这北汉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危险,就算郭无为现在还勉强控制得住局面,可谁又能保证刘继元那个神经病在得知他在的消息之后会不会突然发疯。 却说曹彬和李继勋在攻城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看见孙悦,倒也是挺吃惊的,只是问他来干啥,他索性就一五一十的全给说了,毕竟曹彬总不可能是契丹间谍不是。 这要是瞒着他俩一直到最后,那就显得有点太不地道了。 “所以说,其实这一仗,是特么的假打?” “不错,之前一直不告诉你们,其实就是怕你们装的不像,最好的结果,是让晋阳城岌岌可危,好像随时稍微加把劲就能破,却始终破不了,你们明白么?” 李继勋皱眉道:“可是这样的话,将士们伤亡很大啊,而且毫无意义。” “李帅,您可是纵横沙场几十年的前辈了,慈不掌兵,这个道理不用我来跟您说吧,只要能骗过契丹,便是死上几万人,也值。” “这……唉!” “李帅,别怪晚辈说话难听,此事实乃我大宋最高机密,甚至除了您二位之外,没几个人知道我出来了,若是透漏半点风声,就算您是官家的结拜兄弟,也绝没有人能救得了您。” 李继勋叹气一声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这般不懂轻重,我只是感叹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孙相公的计谋,还真是一环套着一环,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只是……” “李帅可是认为有何不妥之处?” “倒也不是不妥,只是孙都监向来都是以宽仁闻名,便是对敌人,也向来留有余地,兵军中尊为不杀之将,此计……未免狠辣太过,有伤天和,实在是跟你往常的作风,相差太远了。” 孙悦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道:“哪来的什么不杀之将,不杀人打的是什么仗?我只是尽量不想让战争波及平民,能收降的,也都尽量收降。” “那这次……” “契丹全民皆兵,哪来的平民?况且化外蛮夷,本就不值得我去仁慈。”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契丹,照你这干法,三万户北汉子民,恐怕最少,也要折损一半吧。” 孙悦沉默了,沉默了半天之后,只能吐出一口气来,无奈地又一次重复道:“慈不掌兵。” 他,无可辩解。 如果是三年前,那个刚在战场上崭露头角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制定这样一个最少要牵累数万无辜百姓的计划的。 如果是三年前,别说是制定,恐怕就是听别人说这样的计划,他都会觉得残忍,甚至不惜翻脸。 如果是三年前,自己一定会指着今天的自己的鼻子,一顿破口大骂,从此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现在,他会对那个三年前的自己说:腐儒。 这很残忍,随着他领兵的次数越来越多,人命这种东西越来越像是冰冷的数字,他开始很自然的像下棋一样的去摆弄他们,去划定哪些是可以牺牲的,哪些是应该牺牲的,哪些是必须牺牲的。 几万条性命,听到他耳朵里,可能只是一句,哦。 冰冷,残酷,可怕,甚至是没有人性。 他终于,一点一点的,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但是他还是做了,坚定不移的做了。用几万北汉无辜百姓的命,去换一个重挫契丹的机会,他觉得值,那些被他‘大局为重’所牺牲的无辜性命,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说一句,抱歉。 然后低下头继续研究他那个残忍的作战计划。 一直到一天之后,从晋阳城里出来一个求见他的女人,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十拿九稳了。 “妾身折氏,见过孙都监。” 第三百六十五章 尽在掌握 屏退了闲杂人等,孙悦不客气的抢了白虎帐,亲自斟茶招待起了折氏,顺便还仔细打量了她一下。 所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时的折氏应该也是一个标致的大美人,即使现在也可以称得上是肤白若雪,气质芳华,比之外面许多正当年的妖艳jian货更有女人魅力,尤其是一双眼睛,却是英气勃勃,不让须眉。 孙悦就忍不住的走神去想,要是慕容嫣二十年后也生成这般模样,那该有多好啊。 折氏见孙悦瞅自己瞅的出神,颇不好意思地低头咳了一声,虽说她年龄已经足够当孙悦娘了,但毕竟这样还是有些失礼。 “咳咳,抱歉啊,刚才看到夫人,想起了家中的未婚妻,同样也是将门虎女,若是将来内子也能有夫人这般风采……唉,真是羡慕杨将军啊。” “谢孙小相公夸奖,老身厚颜,也就应下了,愚夫老眼昏花看不清大势,前日或又冲撞了小相公之处,老身代他,向孙小相公赔罪了。” 说着,折氏真的就给孙悦要行大礼,而孙悦也自然连忙搀扶,口中道:“夫人无需如此,快快请起。” “小相公,老身今天来此,是为了表个态,这是晋阳城的城防布阵图,特来献与孙小相公。” 孙悦对此并不如何以外,都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折氏现在全家都铁了心的跟了宋,折氏得爱杨业爱到什么份上才会跟他一起发疯。 孙悦这是不愿意玩的太下作,要知道不仅折氏,现在的麟州杨氏,可也是在大宋的手心里攥着呢,杨业可不是臭屌丝出身,这也是半军阀世家的人物,想整他有的是法子。 “夫人深明大义,多谢了,却不知当日我所提之事,杨将军考虑的如何?” “唉,那榆木脑袋,说是还要考虑。” 孙悦点头,面上难掩失望之色,这城防图固然是极珍贵的,可对他来说,其实也没多大的用。 “小相公,老身这里还有一封信,乃是犬子延昭的亲笔信,投名状,上面不但有他的签名,还有他的将印,若到了郭相用时,愚夫识时务则罢,若是不识,此事便由犬子假传军令来做,必不让孙小相公失望。” 杨延昭可不是演义中的杨六郎,人家是杨业的嫡长子,从小就有军事才干,而且一直跟着杨业,实际上相当于他的副手,若这事儿真得了杨延昭的同意,只要事到临头把杨业一棒子打昏,似乎也并不耽误什么事儿。 孙悦闻言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又回朝折氏施礼,并投桃报李道:“这些年,折家镇守边疆功不可没,回京之后,我一定上表官家,封令尊为国公,令弟为府州刺史。” 折氏闻言自然也没说什么,笑笑就回去了,但十余日间书信的往来却是不曾断绝,包括杨延昭本人,也抽空找出了机会溜出来见了一面。 如今北汉朝廷内部乱成了一锅粥,至少在郭无为死之前,他们倒也出入无碍,刘继元当然也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可他自然是不可能拿杨家怎么样的,郭无为现在是个明反了,杨业这头似乎是正在犹豫,这特么吓也吓死他了,这俩人一合谋他分分钟不就没了么。 因此,这段时日他不但不会去苛责杨业,反而极尽拉拢之能,整的杨业更迷茫,更彷徨,好在郭无为一直也没让他做什么,索性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月余许之后,大宋天子赵匡胤终于是姗姗来迟,宋军的攻势也陡然猛烈了数倍,打的北汉这头也是苦不堪言,天幸这晋阳城成高墙厚,杨业指挥得力,倒也勉强岌岌可危的守住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和历史上相差不多了,杨业啊,在这一战中充分的向世界证明了谁才是天下第一战将,甭管是新锐儒将曹彬啊,还是赵匡胤的义社十兄弟李继勋啊,甚至是大宋第一猛人党进,也在这一个月之内纷纷在他的手上吃了憋亏,气的赵匡胤跳脚直骂却又无可奈何。 而随着赵匡胤的到来,契丹援军的先头部队跟他前后脚的自然也到了,刘继元哈哈大笑的在城里都已经摆下庆功宴了,结果,何继筠一战功成,又是三千破数万,生擒契丹武州刺史王彦符,斩首千余。 赵匡胤将千余人头挨个码放在晋阳城下,问道:“降也不降。” 刘继元失心疯了一般的坚决不干,赵匡胤大怒之下继续攻城,又打了小半个月,可就是打不下来。 这仗,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很简单的一个原因,契丹人的主力,终于到了,而且这次援兵的规格之高,简直是不敢想象! 大辽北院大王,耶律乌轸! 不仅如此,短短数日之后,大宋的老对手老朋友也到了,大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 北院大王与南院大王齐出!这是什么样的阵容,从级别上可以说完全对得起你大宋皇帝的御驾亲征了吧。 还打么? 再打下去,可就成了大辽与大宋的生死决战了。 别说宋军了,这下就连刘继元本人也被吓坏了,这规格高的有点吓人了,这么多年了他们北汉从来都只能跟南院大王打打交道,什么时候连北院大王也亲上战场了? 这是来当援军的,还是打算把大宋捎带手给灭了呀。 事实上他真是想多了,耶律乌轸亲自过来的原因别人不清楚,孙悦却是门清的,因为大辽皇帝耶律璟死了,死法也很搞笑,是因为常年虐待近侍,在睡着的时候被太监宫女给弄死的。 大辽跟中原王朝可不一样,至少是此时的大辽跟中原王朝不一样,他没有一个完善的继承制度,简单说,就是谁拳头大谁就当老大,新皇帝耶律贤只是一个十多岁的毛头孩子,乃是前任皇帝耶律阮的孩子,跟耶律璟一系是死对头。 解释起来很麻烦,反正是大辽内部很乱就是了,亲戚之间杀来杀去从没一次消停的,这次当然也不能例外,十几岁的耶律贤必须得有拿得出手的功绩来震慑群臣,所以这一战,其实是他向大辽内部亮肌肉的一战。 而这一切,尽在孙悦的计划之中。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天罚 宋军退了。 战无不胜的宋军,在摆出了御驾亲征的架势之后,终于退了。 北汉的臣民欣喜若狂,这场仗宋军打的虽然辛苦,他们守的却更加辛苦,尤其是刘继元,威望一下子就涨了一大截,已经惦记怎么弄死郭无为了。 虽然傻子都知道,大宋之所以退是怕了契丹,跟他们北宋没什么关系,可这并不妨碍他们自欺欺人的嗨一把。 他们互相拥抱,亲吻,醉酒,他们又唱又跳,这是属于胜利者的欢愉,北汉这些年来跟中原王朝的仇结的太深了。 可惜,这样的快乐,对他们来说注定只是短暂而虚幻的。 他们英明而伟大的新皇帝,下达了一个令他们瞠目结舌的命令:每家每户,不管战争中损失了多少,还剩下多少,除了留下必要的口粮之外,必须交出全部的家产,谁敢私藏一个铜板,死全家。 他要用这些钱来伺候远道而来的契丹爸爸。 为了落实这样的命令,他让每一个晋阳城的居民,必须全部走到借道上来,把大门开开让契丹爸爸们搜查,包括那些长相俊美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如果你很幸运的被契丹爸爸看上了,那么恭喜你,你得到了一次为伟大皇帝刘继元分忧,为国尽忠的机会。 北汉人民傻了,我们不是胜利者么? 这特么的,孙悦破成-都破广-州,好像也没做到这个地步吧,这跟屠城还有什么区别?他们不懂啊,我们拼死拼活的保家卫国,终于打退了大宋强敌,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刘继元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边品味着胜利的美酒,一边看着城里的乱象,会是个什么感觉,而刚刚胜利的数万精兵,规规整整的,眼睁睁的看着城内他们熟悉的家眷受辱,又是怎样的感觉。 更不寒而栗的是,这些来‘救援’的契丹兵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减少,相反,他们只会越来越多,大辽调兵一次不容易啊,又没有军饷,打仗所得全靠抢,大宋是肯定不敢轻易招惹的,不在北汉的百姓身上玩痛快了,难道你能让契丹爸爸白跑一趟么? 这,就是他们的皇帝。 这,就是他们拼死所保卫的社稷。 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当然了,北汉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血性的,第一大将杨业,悄悄的找到了刘继元,建议道:“陛下,契丹人贪婪五度,靠着他们,早晚会把咱们北汉彻底榨干,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现在这些契丹军阵型松散没有防备,不如您让我今晚夜袭了他们,我保证可以大获全胜,光战马就能得几十万匹,然后咱们拿着这些战马投靠大宋,您看怎么样。” 刘继元冷冷的看着他,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好半天,才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一个臣子,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这特么杨业要不是北汉第一大将手握重兵,刘继元或许立刻就会砍了他。 的确,杨业的这个计划对北汉的百姓是有利的,对民族对国家都是有利的,可唯独对刘继元本人,是不利的。 损一己而利天下这种事,那是大儒们的任务,可不是皇帝的。就算契丹爸爸真的很贪婪,真的很残忍,就算这真的不是长久之计,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至少现在,我还是皇帝啊。 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么?北汉子民?民族大义?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刘继元远去的背影,杨业的心,也冷了。 胳膊上,他被党进一箭射穿的旧伤又在隐隐作痛,伤口止不住的崩裂开来,鲜血顺着胳膊染红了整个袖子。 他恨啊! 却见郭无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杨业身边,小声道:“君之所欲,便是孙小相公相托之事,我等已安排半年有余,今夜子时便会动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去何从,还请将军斟酌。” 杨业闻言霍然转身,一脸懵逼。 “孙小相公,早料到今日之事?” “孙小相公要的,从来都不是北汉,其实,这晋阳城下,早已被我偷偷埋下了无数炸药,若这南北两院大王不来,破城,不过反手而已,人家要的,是大辽,是燕云,你真以为,以孙小相公之智,打不过你一个北汉第一大将么?杨将军,当断则断,想想忠孝仁义四字,再怎么愚忠,也请你有个分寸。” 杨业沉默了,好半天才低头看了看胳膊上血流如注的箭伤,低声道:“我杨业,不做二臣贼子,但今日我旧伤复发,军务会暂时交托给昭儿打理。” 郭无为笑了。 当夜子时,‘疲惫’了一天的契丹兵团沉沉的睡去,似还在回味今天的收获,明天他们这些城里的就要跟城外的换防了,这叫雨露均沾,可惜,他们只能玩我们剩下的了。 想到此,一个个的心里还都挺美。 夜色仿佛华美的绸缎,月明,蝉鸣,万籁俱静中,城中隐隐传来的哭泣声,似是摇篮曲一般让人愉悦,这让他们睡的格外香甜。 突然间,轰隆隆几声巨响将他们从美梦中吵醒,地动山摇,天翻地覆,契丹兵们连忙穿好了衣服出营查看,却见到了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晋阳城,塌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上到他们的北院大王耶律胡轸,下到瑟瑟发抖的北汉子民,全是懵的。 人在叫,马在惊,整个晋阳城乱成了一片。 这吃惊持续了不到片刻,轰隆隆的声音变由远及近的传来,每一个契丹人都傻了一样,双眼失去焦距,目瞪口呆的站着,齐齐地望向远方。 他们看到的是……一条河!? 黄河的第二大支流,原本静静流过晋阳城的汾河,就在这样一个如此美好的夜色里,决口了。要知道,在这之前,老天爷可是一连下了十八天的暴雨。 老天爷也在帮着宋军。 契丹人这下真的疯了,哪怕他们都是整个大辽的精锐,哪怕他们都是残忍弑杀的饿狼,面对波涛汹涌的水龙,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有了城墙的阻挡,洪水仿佛是一条被惹怒的狂龙,肆虐的卷着砂石,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向了他们。 一个刚刚失去一切的北汉中年男人,背对着汹涌的水龙,面对着傻眼的契丹大军,兴奋的将嘴都咧到耳朵根去了,他高高的伸出双手,长着大嘴,歇斯底里的狂叫:“天罚啊!” 一个大浪拍来,将他整个人连着水卷向了十余万的契丹大军,而他的嘴角,依然是笑着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大胜 黄河,又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所亲看到儿子被欺负了生气了,所以动手教训一下异族蛮子,于是就有了这场天罚,这个道理,或许是说得通的。 不过更合理的解释是,孙悦与郭无为早在刘钧还活着的时候,就在汾河堤坝上埋了无数的炸药,只等时机一到,派一点兵马给点了便是。 先知,加炸药,确实是可以为所欲为。 正所谓水火无情,自然之力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们也要惧怕的东西,何况是这些契丹兵了,去过山-西的都知道,晋阳城地势相对较低,四周都比较高,所以这洪水一泄,根本就挡无可挡,冲出个湖来都不奇怪,当场就将近二十万的契丹兵给冲成了傻哔,浅一些的地方,河水差不多能过腰,而深一些的,不到五分钟,不会游泳的就全死了。 契丹人中,会游泳的可不多。 当然,水火无情,可不是只淹辽人,母亲河发起狠来,也不管你是不是我儿子,晋阳城内所有的百姓也跟着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这一波会死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这还是孙悦第一次,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 直接淹死的契丹人虽然不少,但终究也还不至于让辽军伤筋动骨,就在这一群辽军瑟瑟发抖哭爹喊娘之时,便闻远处一声炸雷之响道:“吾乃杨业之子杨延昭,辽狗受死!” 然后就见杨延昭带领着几千人,特别搞笑的,各自坐在门板子上当船,用手中的兵器当浆,逗比一般的缓缓划了过来。 然而,谁还笑得出来? 一个特别搞笑的,后世少有人知道的军事小常识,游牧民族的弓,一般都是用兽筋做的,而兽筋的弓,是不怕冷的,这也是游牧民族喜欢在秋冬之际南侵的原因之一,因为汉人的弓弩大多都是丝绸混入法斯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做的,天一冷就废了。 不过有一得必有一失,丝绸弓虽然怕冷,却不怕水,而兽筋弓,稍微泡一泡整张弓就都废了,所以汉人反攻异族的时候,大多都会选择雨天。 所以当杨延昭他们以一种搞笑的速度划到射程范围之内的时候…… “射!我父子二人早以投宋,晋地的儿郎们,带把的跟我杀辽狗啊!” “杀辽狗,杀辽狗。” 嗖嗖嗖的箭雨在杨延昭的带领下开始夏姬八射,反正契丹人为了抢占高低都已经挤成一团了,他们又没有盾,更没有阵型,挨打又还不了手,射的杨延昭老爽了。 痛快啊! 契丹兵都快被气疯了,想抽出刀子拼命吧,他们又不会游泳,无奈之下只好捡起石头之类的东西朝杨延昭他们砸,可单身三十年的臂力也比不上弓箭啊。 其实事到如今哪还有什么办法可想?能跑一个是一个吧,还击根本就不可能了,人家明显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装备齐全阵型严整,自己这边再悍勇也没个卵用。 北汉这边被契丹‘援军’欺负了一天,谁不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杨延昭本来就是杨业的儿子,军中威望非同小可,手足无措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纷纷开始找门板拆,居然慢慢的还同仇敌忾起来了。 耶律乌轸和耶律斜轸因为地位尊崇,所以当天晚上是睡在皇宫里的,顺便享用一下所谓的后宫佳丽,反正宫里这些女人都是刘钧留下的,刘继元也不心疼,因为北汉皇宫的地势相对是晋阳最高点,所以他们俩倒是没啥事。 当然,这个没啥事儿指的是身体上,心灵上么,俩人已经被彻底暴击了。 就好像一把硕大的铁锤,直接砸在了两人的脑瓜子上,整个人嗡嗡的,眼睛里似乎在冒着金星,嘴里一甜噗呲噗呲的就开始吐血。 虽然大辽号称控弦百万,逼急了也真能弄出来,但说实话大部分也就是那样,他们手里的这十几万,可是货真价实的精锐。 最关键的是,这十几万兵一丢,耶律贤这个皇位还坐得住么?用膝盖想也知道,就算大宋不来打他们,他们自己也得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却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该怎么办呢,就见昨天还对他们狗腿子一样的北汉宰相郭无为,亲自提着一把三尺余长的长剑,身后跟了百余名随从,各个都身穿蓑衣,挽着裤脚,笑嘻嘻地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郭无为!你们……你们……你们北汉是要背信弃义么?刘继元呢?” 郭无为好像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就大笑了起来,“北汉?哈哈哈哈哈,你们是得有多蠢啊,从今天起,老子再也不是什么狗屁宰相,老子是,大宋的宣徽南院使!你们想见刘继元?放心,你们会和他一块被送去开封,至于怎么处置你们,那就是官家的事了。” 耶律两兄弟和身后的护卫们神色刚毅的拔出了兵器。 “二位大王远道而来,如此贵客,若是不能带活的去见官家,未免美中不足啊,都是有身份的人,何必如此难看呢,体面点不好么?” 耶律斜轸闻言苦笑了一声,叹道:“大宋的将领,果然是用兵如神,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敢问郭相,本王,是败于何人之手?” “大宋白袍神将,孙悦。” 耶律斜轸闻言脸上笑容更苦,“原来是他,近些年,连我身在幽州,也少不得日日听他的故事,心知与他早有一战,却不想,这一战来的这么早,这么突然,可恨我一身本事,不能与他堂堂正正的打一仗。” “南院大王若是愿降,日后在开封,自然可以跟孙小相公日日请教兵法。” “呵呵,这世上从来只有战死的南院大王,没有投降的南院大王。” 说罢,耶律斜轸半点犹豫也没有,抽出刀子好似漫不经意的就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去了。 郭无为见此虽觉得惋惜,却也隐有几分佩服,其实这耶律斜轸于他们来说是老熟人了,他其实对劝降压根也没抱几分希望,所以默哀了一会,便略带希冀的看向了耶律乌轸,道:“北院大王,您与我中原王朝向来少有交集,可以说是无冤无仇,又是当今辽帝的亲叔叔,地位尊崇,便是暂时降了,辽国也必然会不惜代价赎回,不知您……” 耶律乌轸闻言哈哈大笑:“辽国没有投降的南院大王,难道就有北院大王了么?郭相的说法,真是好笑。” 说着,耶律乌轸也是一样,噗呲一刀就捅死了自己,口中还呢喃道:“罪人,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郭无为无言以对,只有沉默。 等到天渐渐亮起鱼肚白的时候,所有恰好处于低洼处的倒霉蛋几乎都死了,只有少数会游泳的契丹和运气好处于高地,并且四周还好歹能淌出一条路的契丹兵,狼狈的逃过一劫。 近二十万大军,一夜过后还活着的,可能也就五六万了。 而且是士气大跌,丢盔卸甲,组织崩溃,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封赏 当第二天差不多正午的时候,之前被‘吓退’的宋军,自然也就调转了个回马枪,又重新出现在了晋阳城中。 事实上他们压根就没走多远,毕竟对杨业和他儿子他们其实还是不太拿得准的。 郭无为亲自压着被五花大绑的刘继元,以及大辽两位大王的尸首,出城十余里迎接大宋天子。 如果,那片被水泡的都快烂掉的废墟还称得上是城的话。 比较有意思的是,杨业非得让杨延昭把他也给绑了,当做罪臣听候发落,自欺欺人人的非说投宋的是杨延昭而不是自己,对此,赵匡胤自然是哈哈大笑的将他搀了起来,并非常诚恳的表示他能掉过头来给自己效力。 这世上最了解你能耐的永远都不是你朋友,而是你的敌人,他亲征这段时日可是没少吃杨业的苦头,大宋的几大将领对他的能力都还是比较服气的,也不等他多说什么,向来大大咧咧的党进就直接拽着他喝酒去了。 这一对冤家,几天前还打生打死的,现在阵营这么一换,几天的功夫就处成了知己。 赵匡胤一直以来的仁义自然也不是假的,马上便安排宋军疏通河道,排水救民,淹死的那些就没办法了,没淹死的那些直接就从军粮中分配一定的口粮,并免了晋地的两年税赋。 毕竟,水这么一冲,粮食就全都没了,连明年的粮食也都给冲没了。 除此之外,他还封了郭无为做了宣徽南院使,楚国公,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价码,并额外,将武当山也封给了他,顺便封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并答应他,等收复了南唐,就让他主持修建武当山。 这算是赵匡胤本人的投桃报李,因为郭无为最开始的出身就是武当的道士,说实在的一个道士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反正武当山现在还在南唐的境内呢,封着玩呗。 刘继元,他倒是也没杀,帝王收集癖么,封了个千牛卫大将军,就扔去给刘鋹他们作伴了,说起来,这几个货凑到一块可以打麻将了。 杨业既然坚持自己不是贰臣,赵匡胤也就没难为他,事实上他对这榆木脑袋也是有点来气,却封了杨延昭为虎捷军指挥使。 其余北汉旧臣中,郭无为这一派投宋比较积极的,在这次战争中出了力的,也都各有封赏。 接下来就是此战第一功,孙悦了。 赵匡胤倒是也不见外,把孙悦叫进他的大帐,用一种几乎是搞基的目光看着他,瞅的孙悦直难受。 要知道赵匡胤在军营里是非常放飞自我的,平日里上朝下朝他作为皇帝必须得有个端庄肃穆的样子,但这并不是他的本性,这货本质上就是一粗人。 所以现在,因为天热的关系他跟个地痞无赖似的特随意的往大椅子上一仰,光着膀子翘着腿,手拿一瓶烈酒特美的一口一口喝着,下身也只穿了一条大号的鼻裤,跟个老流氓差不了多少,脚还一抖一抖的,看得孙悦不自觉的就菊花一紧。 只见赵匡胤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一处空地方道:“过来,坐。” “啊?臣……臣站着就行,站着就挺好。” “不行,今天特殊,你可是我大宋的头号功臣,这又不是在开封,顾虑什么,过来,坐。” 孙悦都快哭了,特别无奈地道:“真不用了,官家您别这样,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真受不起您这恩宠。”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墨迹呢,朕命令你,过来,坐着。” 孙悦无奈,只好半是忐忑半是委屈的溜溜过来,在赵匡胤身边小心翼翼的做了三分之一的屁股。 却见赵匡胤猛地伸出他那黑黑的大手在孙悦的肩膀上一拍,拍的孙悦好悬没坐地上去,然后哈哈大笑道“好孩子啊,好孩子,你怎么总是给我惊喜呢,说真的我这辈子论打仗,谁都没服过,当年柴荣给我五千兵马教我去打十万人驻守的滁州,我也没怂过,但今天,我特娘的是真服你了,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果然是世有大年,不在多服补药,天生名将,不必多读兵书。” 说着,赵匡胤还借着酒劲一个劲的捏孙悦的小嫩脸,可能是那这当橡皮泥了,捏的孙悦疼的都快掉眼泪了,也不敢多说什么。 “因缘际会而已,臣今年才多大的年纪,莫说跟官家相比了,就是比之军中前辈,也还差的远呢,运气,真的都是运气。” 孙悦很确定他说的都是实话,他战略玩的好,不过是仗着优秀的眼光和先知作弊而已,玩战术,都不用跟那些宿将去比,他老婆慕容嫣都能玩死他。 可是,他这真话,谁他娘的还能信呢。 就见赵匡胤搂孙悦跟搂着儿子似的,哈哈大笑道:“我跟你说,过分谦虚,那可就是虚伪了,这次你立的功劳太大了,说,想要什么啊?” 孙悦只好道:“全凭官家做主就好。” 心想,我特么倒是想要个枢密使,你能给我么? 官当到他这份上,想升职光靠功劳是肯定不行的了,因为一个萝卜一个坑,他看得上的官一共就那么几个了,枢密副使、枢密承旨、宣徽南院使,再往上,那就是三大宰相了,除非他愿意离开枢密院系统去六部或政事堂,否则别的职位也配不上他。 这几个职位当然是都有人了的,挤下去谁,都不太好。 “嗯……这次你虽然立下了大功,但毕竟你杀了我舅舅,要不咱就功过相抵,不赏不罚吧,如何?” “啊?” 孙悦脸都黑了。 “哈哈哈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不过说真的,朝廷里目前确实是没有你合适的位子了,你说……你想不想,当节度使。” 孙悦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节度使,虽然自有宋以来地位一天比一天低,可依然是武人的最高荣誉,况且有没有实权也看地方,比如符彦卿之前那个天雄军节度使,这特么给个宰相也不换啊,孙悦又不是要退休养老,他持节的话肯定得持个重镇的。 “我?当节度使?我才多大啊,就让我持节?您该不是想让我持节……云州吧!干不了干不了,我真不是这块料,误了军国大事,那就百死难赎其罪了,这样的重任,您还是交给韩帅,崔帅,或是党帅他们吧,我这小肩膀会被压垮的。” 燕云十六州的云,其实就是大同,换句话说,就是雁门关,如今北汉已经灭了,云州是无论如何也要趁此天赐良机收回来的,这地理位置可真不是开玩笑的,让他一个小娃娃持节这地方,孙悦真怀疑赵匡胤是不是喝多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再说,他也真不敢,自己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有数,这是稍微一个疏忽就要国难当头的要害所在,他是真没这本事。 当然,还是那句话,如今他这大实话除了他自己之外,已经没人信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澶渊之盟 节度使孙悦是肯定不会去当的,尤其是云州这种地方的节度使,在他的一再坚持下,赵匡胤本想退而求其次封他个防御使或者观察使的,结果孙悦还是死活不干。 “官家,我真不是谦逊,您就让我当个都监之类的挺好,独当一面这种事对我来说,真的还太早了,我没这能力啊。” 赵匡胤想了想:“那好吧,既然你坚持,那你觉得,这云州交给谁合适?” “上次跟我伐南汉的潘仁美就挺不错,您还可以把杨业配给他,他们俩相辅相成,肯定能保雁门关万无一失。” 这当然不是瞎说,原本历史上太宗一朝,这俩人配合的老默契了,守的也确实是不错。 “潘美?可惜,他现在远在汉阳,至于杨业,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毕竟是新降之将,这次反间之功他又不受,骤然对他委以如此重任太不合适了,况且我也信不过他。” “那……臣就想不出了,反正您派谁都行,就是别派我。” “哼!瞅你那点出息吧,也罢也罢,你也该成婚了吧。” “额……快了。” “嗯,这一年你辛苦了,我看这样吧,先封你一个侯爵,等这一仗打完了,你就先去成婚,具体当什么官么……那就到时候再说。” 孙悦闻言也是一喜,他最近确实是挺累的,有个假期也挺好,便欣然答应了下来。 却见赵匡胤晕晕乎乎的一边喝酒,一边唠家常一样地道:“你也喝点,接下来怎么做,你有什么主意么?” 孙悦小心翼翼地接过酒杯,抿了一口道:“臣也就是个参谋的命,接下来如果要和契丹全面开战的话,这么大的战事臣是真没这胡说八道的胆子。” 赵匡胤闻言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孙悦确实还没有过大规模作战的经验,灭后蜀他率领的只是小部队,灭南汉一共也没给他多少人,况且契丹跟南方群雄确实也不是一个打法。 “那你说,燕云收得回来么。” 孙悦只得苦笑道:“云肯定是囊中之物了,这燕么……臣还真不好说。” “没什么不好说的,打打看吧,不过我估摸着是够呛,这次准备实在是太仓促了。” 孙悦点头,表示赞同,他还真怕赵匡胤脑子一热就跟历史上赵光义一样,来个不破幽州誓不回呢。 契丹这次经此一败,南北两院大王俱死,元气大伤是必然的,尤其是新皇帝耶律贤一脉,其实已经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力量了,大宋肯定也是要趁此机会打他们一顿的,但要说收复燕云十六州,那就得看运气了,运气好的话也许也行,不过希望确实是不太大。 说到底,准备的太仓促了。之前伐后蜀,虽然打是只打了不到两个月,但准备工作却几乎用了两年之久,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的就是如此。 大宋的国策是先南后北,这次之所以会打这一仗完全就是个意外,之前囤积的军用物资都放到了汉阳江陵等地,那是预备着打南唐的,总不能现在再把东西运过来吧。 况且时间上也不太对,转眼就要入秋了,契丹本来就是越冷越猛,大宋连冬衣都没预备,若是拖的时间太长,入了冬的话真的很容易被人家反杀。 契丹全民皆兵的制度保证了他们在生死存亡的时候战争潜力远在宋朝之下,控弦百万并不是一句空话,他们是真拿得出来,最关键的是,契丹人特别尿性的一个特点就是一致对外,不管契丹人内部这些亲戚之间打成什么德行,外人来了马上就会拧成一股绳。 费了这么大劲才把耶律贤的嫡系人马给灭了,若是人家在外敌的压力下乘机统合了他那些亲戚,趁机坐稳了位置,那他特么就白折腾了。 所以,打一打试试,打的下来固然最好,打不下来就赶紧走,既不给他们反杀的机会,又能坐等他们自己狗咬狗,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反正经此一战他们最少也得挫个十年八载,如果内乱规模比较大的话还会更长,大宋可以放心的去统一南方并积蓄力量了。 接下来的战事跟孙悦预料中差不多,赵匡胤命韩重赟为北面行营都部署,立刻提雄、霸二州的天雄军即刻北上,兵发幽州,赵光美亲自监军,领洛阳的田钦祚和韩崇训随后支援,他自己率领着大军也亲自讨伐云州,西北诸番和折家军等跟上,命崔彦进提开封剩下的兵马支援,做出了一副要打国战的架势。 云州自不必说了,根本就不用赵匡胤亲自出手,光是党进就一战而下了,可再想往前,很快耶律贤就亲自到了,两国都是御驾亲征,王对王,可以说是打出了真火,虽然宋军是节节胜利,但契丹的援军也是源源不断,今天灭他两千,人家明天就补上三千,始终没法打出真正的大胜。 而幽州方面,耶律斜轸虽然死了可耶律休哥也不是吃素的,仓皇间虽然集结不出来太多兵马,但仗着骑兵之利拖也把韩重赟拖的够呛,追是肯定追不着的,只能围着幽州打,势头虽然不错,但想在几个月之内解决战斗基本没戏。 几个月以后,可就入冬了,到那时候可就是辽军追着宋军打了。 反正总的来说,宋军就是能胜而不能克,虽然打的契丹难受的要死,自己这头也没好受到哪去。 等到入了秋,凉风一起,双方都知道,差不多了。 这一日赵匡胤把孙悦叫过去,不出意外地道:“辽帝昨日遣使,又求和了。” 孙悦笑道:“看来官家是答应了?” “啊,给他们一个机会么,说实话咱们的粮草补给也有点撑不住了。” “官家打算如何谈判。” “时间地点咱们定,这差使交给你了,你来定一下吧。” 孙悦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相关的准备其实都做的差不多了,想了想道:“那就澶州吧,让他们派耶律休哥亲自过来,别人我不谈。” 赵匡胤都乐了,笑骂道:“你特娘的有病?你咋不说让人家直接去开封跟你谈呢,我看就云州吧。” 孙悦挠了挠头,感觉好像是扯淡了点,看来这个情怀是玩不上了,便道:“云州可不行,云州已经是自己的地盘了,要不檀州吧。” “为啥?” “因为檀州和澶州看起来比较像啊,我比较喜欢澶渊之盟这几个字。” 第三百七十章 跟你要个奴隶 雄赳赳气昂昂的骑着高头大马,身穿一雪白雪白的绸缎外套,身边带着百十来个白马白袍的大帅哥,溜达在耶律休哥的大营里用马鞭指指点点,时不时的跟身后的伙伴哈哈大笑一下,说实话看上去挺二的。 但孙悦的心情可好可好了,尤其是当他看到耶律休哥铁青铁青的脸色的时候。 所以说,二哔和装哔,有时候真就是心态的问题,同样的行为看在不同的人眼里,总是有不同的感觉,虽然耶律休哥这个人孙悦内心深处是非常佩服的,但这并不妨碍孙悦现在故意给他添堵,甚至略微羞辱一下。 这也是胜利者的特权么。 耶律休哥的心里,那叫一个恨啊,他这样的人物,这辈子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忍无可忍之下也只好略略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孙小相公,我知道这一仗是你们大宋赢了,可是你如此作态,就不觉得难看么?” 孙悦也特自然地道:“不觉得呀,我觉得我挺潇洒帅气的,你觉得我不好看么?” 耶律休哥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稍微温柔一点道:“孙小相公,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孙悦撇嘴道:“蛮夷就是蛮夷,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远来是客,你不得招待招待我么?来来来,耶律大王咱们并马而行,你陪我溜达溜达,转一转咱们檀州的景色,陶冶一下身心,你看怎么样?” 耶律休哥闻言,捂了一下感觉上已经被气炸了的肺,然后道:“好,不过我对此地也不熟,咱们就随便绕一绕吧。” “没事,我熟,来来来,跟上我领路。” “…………” 这话倒是真的,檀州就是后世的密云,孙悦上辈子硕士是在京城念的,所以这地方孙悦还真是熟得很,难得有机会过来溜达,下次再来还真不一定是啥时候,所以他这么做倒也并不光是为了气耶律休哥,倒也有三分真情实意在里面。 在孙悦想来,一边溜达,一边回忆后世的样子,再互相印证对比,故地重游,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今天去黑龙潭,明天去白龙潭,后天去云蒙山,最后又去了趟司马台,兴致来了在吟风弄月一番,唱歌跳舞作乐,还特意上了几个身材模样都挺好看的契丹小妹妹。 反正六七天了,让耶律休哥这么大的腕屁事都干不成,整日的陪他玩。 终于,耶律休哥忍不住了,因为孙悦的官再怎么大本质上也不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可他们大辽的南面之兵可是全指着他呢。 “孙小相公,您要是乐意玩,我来安排别人陪你玩,你随便玩,可劲玩,我跟韩重赟接着打我们的,您什么时候玩够了,您什么时候再叫我过来谈,您看怎么样。” 孙悦也知道差不多了,再装下去就过火了,此时的大宋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强,粮草都已经有点供不上了,现在大军都已经开始吃汉阳的储备粮了,那么老远的运送过来,十成中剩下两成都算不错了,所以大宋其实也打不起了,他之所以这么放肆也是有点装大尾巴狼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大王不要生气么,我差不多也玩够了,行吧,今天就不看景色了,听说你有个容貌异常漂亮的女儿,你看我也算是一表人才英雄豪杰吧?要不你让她今晚上服侍服侍我?” 耶律休哥闻言眼珠子都有点冒火,冷笑着瞅着孙悦的脖子,琢磨着到底要不要直接在这砍了他。 孙悦连忙道:“开玩笑开玩笑,大王不要生气么,我孙悦可不是***女的那种人,不过,说正经的,有一个人我想见见。” “谁?” “韩匡嗣,大王听说过此人么?” 耶律休哥想了想:“韩匡嗣?你怎么会听说过他的?你见他干嘛。” 孙悦哈哈大笑道:“听说此人尤擅医道,想把他带回去,跟我交流交流,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个医术大家,知道顺产侧切术不?我发明的。” “孙小相公是在跟我说笑么?韩匡嗣是我大辽皇帝的爱奴,曾为我大辽立下过赫赫军功的,如何会让他跟你走?” “这话让你说的,奴隶么,有啥舍不得的,今天咱要是谈不好,他这个皇帝能不能当的稳都还不知道呢。” 耶律休哥脸一板,不搭理他了。 此时的契丹和后来的满清还是有一点像的,汉人不管当了多大的官,本质上依旧是个奴隶,但这样的奴隶哪有说送人就送人的道理?无稽之谈么,况且耶律休哥很清楚,韩匡嗣是耶律贤身边老人了,是打算重用的。 “你这次来的任务,是想要谈个兄弟之邦吧,我也实话跟你说,我是想谈个父子之邦的。” “绝无可能,我大辽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受此侮辱。” “别激动,别激动,你们要是真乐意接着打也不会火急火燎的要和谈了,我吧,是真的很欣赏韩匡嗣的医术,你把他送给我,兄弟之邦,我认了,行不?” 耶律休哥皱眉道:“你想要医生,我大可以给你找别人,何必非要韩匡嗣呢?” “唉,我这病啊,真不怕您笑话,有点……难言之隐,听说韩家这方面很厉害,这不是病急乱投医么,这是我的一点私心,大王,帮帮忙。” “这……哎呀还是不行,他虽然是奴才,但……但他是已经当了将军的奴才啊,真要把他就这么送出去,这军心还要不要了?真不行,这样,我来负责给你搜罗,我给你一百个杏林圣手,行不?” 孙悦沉吟道:“这样啊……既然这样的话,那算了,不过我听说他儿子的医术已经尽得真传,这样吧,你把他送给我,兄弟之邦,我就答应了。” “谁?他儿子?韩德让?那孩子根本不会医术啊,他爹现在都当将军了,干嘛还要教儿子医术?孙小相公,你这肯定听错了。” 孙悦闻言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耶律休哥,我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奴隶,你就跟我推三阻四,真当我这么好说话么?我看咱们也不用谈了,要么,父子之邦,要么,咱们接着打就是了。” “啊?这……别别别,这样,这样,韩德让人现在就在幽州城,我让人把他带过来,让他现在就给您诊病,您看行不?不过他真不会医术啊。” 孙悦闻言大喜,笑道:“只要你让他过来,一切,都好说。” 第三百七十一章 迎男而上 剑眉星目,锦帽貂裘,身材看起来雄壮,模样看起来俊朗,举止文雅,气质不凡,孙悦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可以满足女人对男人的所有幻想。 “你就是韩德让?” “是。见过孙小相公,孙小相公,在下是真的不会医术。” 孙悦闻言哈哈大笑道:“会不会医术有什么打紧?哎呀韩兄弟啊,本使一看见你,就觉得,怎么这么亲切呢,咱俩结为异性兄弟吧。” “…………” “韩兄弟啊,我太喜欢你了,这样,你跟我回大宋去吧。” 韩德让嘴角抽了抽,“孙小相公说笑了。” 孙悦特别认真地道:“一点都不说笑,要么,你就跟我回去,要么,我就现在把你给杀了,你猜,耶律休哥会不会因为你而跟我翻脸。” 韩德让被孙悦给整的有点不会了。好半天才道:“在下与孙小相公素昧平生,此前应该毫无交集,不知何处得罪了孙小相公。” “谁说你得罪我了?我不是说了么,喜欢你,太喜欢你了。” “…………” 孙悦这还真不是说笑,韩德让这个人,他是一定要带走的,哪怕是这盟约不签了,也绝不可能让此人再回去,实在不行,他就算再舍不得,也一定会将此人给弄死。 若说对此人的观感,其实真是挺复杂的,要说汉奸吧,其实也有点不地道,人家生于辽长于辽,忠于大辽难道还有错了么?如果这是错,那那些满清时候所有的汉官都可以骂一句汉奸了。 再说了,狗腿子才叫汉奸,人家一个汉人,最后愣是混成了大辽的摄政王,入朝不拜,上殿不趋,圣宗皇帝对他‘至父事之’,真的都叫了爹了,权势比后来的多尔衮也不差分毫,你能说这特么是汉奸? 这要是也算汉奸,那我也想当汉奸了。 萧燕燕再怎么厉害,毕竟也只是个女人而已,没有韩德让,她拿什么中兴大辽。更扯淡的是,萧燕燕跟他之间的纽带并不是忠诚,而是特娘的爱情! 真是爱情,这可能是厚厚史书中,唯一的真正的爱情,据说萧燕燕除了韩德让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男人了,而韩德让似乎连妻子都没有,两个人彼此扶持,彼此信任,共同将大辽的国力推向了历史的最顶峰,甚至奇葩的还搞了一场太后下嫁的婚礼。注意,是下嫁。 人生巅峰啊! 当然,孙悦关注他并不是因为这些花边新闻,此人的能力绝对也是当得起举世无双这四个字的,文能安邦治天下,武能死守幽州败赵二,几乎一手将汉人拉到了与契丹人平起平坐的位置,还建立了科举,这对辽国汉人当然是一件好事,不过也从根本上断了大宋北伐的希望。 孙悦有理由相信,没有萧燕燕的这份爱情,韩德让或许一辈子都只是大辽一个普普通通的汉官,同样,如果没有了韩德让,萧燕燕,也许和大辽两百多年历史上无数的萧太后一样,没什么了不起。 当然了,那是几十年以后的韩德让,此时的他们家只是勉强在汉人奴才里熬出了头而已,耶律贤毕竟刚登基,他爹都没来得及真干什么大事呢,简单说,还是奴才。 此时的辽国法律,契丹人杀汉人是无罪的,但需要赔一匹马,而一般稍微富裕一点的契丹人家中都有个十几二十匹马,所以汉人的地位可想而知。 虽然他们这一次将耶律贤给坑的不轻,契丹怎么也得乱上几年,想再像历史上一样中兴大辽估摸着希望也不大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带走韩德让,孙悦会更放心一些。 而孙悦的这些想法韩德让自然是无从得知的,所以当他被孙悦瞅的浑身发毛之后,理所当然的就是菊花一紧,就连耶律休哥脸上也不太好看。 起码就目前看来,韩德让除了长得英俊之外,实在是看不出这货还剩下什么优点了,尤其是孙悦瞅他的时候那目光似乎还带着强烈的企图心,这不摆明了是要知男而上么。 在韩德让的视角里,孙悦特别奇怪的抓住了他的手,又特别温柔的把他请到了身边坐下,不停的摸着他的手说:“韩兄弟啊,你可一定要跟我回大宋啊,等签完了约之后啊,不,从今天开始,咱们兄弟俩就抵足而眠,同床共枕,你看如何?” 可怜的孩子感觉浑身都麻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地的,几乎是哭着道:“回孙小相公,我就是一奴才,当不得您如此礼遇,一个人睡惯了,您就……” “没事,睡两觉就习惯了。” “韩兄弟可成家了啊?有没有未婚妻?” “没……没有,但是我。” “哦……没事没事,你这婚事啊,等到了开封我亲自给你搞定。” 孙悦问这话是想看看他跟萧燕燕到底有没有婚约,要是真有的话,兴许还能一块打包带走呢。 当然,没有他也并不失望,之前就有心理准备,这事十之八九也是萧燕燕为了太后下嫁搞出来的噱头,毕竟人家姓萧,真跟一奴才有婚约才不正常。 但这话听到韩德让的耳朵里,那可就太不一样了,饶是他向来头脑冷静睿智,此时也难免慌了,甚至在孙悦拍他肩膀的时候整个人激灵一下跟被电了似的。 如果这姓孙的真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拿什么来拒绝?耶律休哥么?虽然耶律休哥平日里对汉人很不错,堪称是他们这些奴才最喜欢的贵族之一,但怎么可能为了他一个奴才而影响宋辽结盟? 他倒是真宁愿一死了之,可问题是这样会不会惹这位孙小相公不高兴?会不会间接的惹了耶律休哥不高兴?如果耶律休哥不高兴,会不会找他们整个韩家的麻烦? 聪明人么,总会想的很多,想的一多,碰上孙悦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选手难免就会不知所措。 结果当天晚上,孙悦居然命人用绳子将他一个大老爷们的两只手绑了起来,真的就在一张床上睡了,吓得他浑身上下哗哗的出汗,孙悦这么干当然是为了怕他跑了,毕竟这是耶律休哥的地盘,交给别人看管他不放心,他太重视这个人了。 别人怎么想么,他就真管不着了,反正一直到孙悦呼噜都打起来了,韩德让才稍稍的放了心一点,却也不敢真睡。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吧,可等第二天他出门之后,发现所有的人瞅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尤其是今天正式谈判了,那货居然还跟他一块绑着,羞的韩德让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 谣言 不理会韩德让这个小人物的小心思,在宋辽会盟这样的大事中,他这次注定只能是牺牲品了。 在兄弟之盟这样的大是大非被敲定了之后,剩下的条件终究不过是讨价还价而已,首先,宋辽停战和解互通使者,从此以后大宋为兄辽国为弟。 这一条,差不多就将这次会盟的性质和调子给定的差不多了,基本上就是原本历史中澶渊之盟的翻版,以年齿论,赵匡胤毕竟岁数大些,所以暂时是宋兄辽弟。 第二条,除了幽、蓟、瀛、莫、涿、檀、顺七州之外,辽国同意归还剩下的全部地盘。 不还也没用,这些地方实际上已经都被宋军给占领了。这也没什么可商量的。 唯一值得商量的,可能也就是赔偿问题了,大辽每年要向大宋捐赠五万匹马,作为‘助军旅之费’,而作为回报,宋朝也同意在瀛洲和新洲等地开设商榷,并保证不在此驻兵。 傻哔才会放弃瓦桥关去平原上驻兵跟契丹磕呢。 这一条实际上就是岁贡了,不过是换了一条比较好听的说法而已,至少在大宋平定南唐吴越并充分准备好决战以前,这样的停战条约对大宋来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辽国也可以得到宝贵的喘息之机,让他们腾出手来。 不过同样的,这所谓的和平协定也就是逗傻子玩的东西,永结兄弟只好这话根本就是扯淡,对大辽来说,他们丢了赋税重地,那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对宋朝来说,打不下幽州这一仗基本也等于是没打。 毕竟,开封离大辽太近了,没有阴山山脉防护心里睡不着觉的,都说明朝是天子守国门,但其实宋朝这都城位置比明朝凶险了何止十倍百倍。 不过不管怎么说,和平,哪怕只是短暂的和平也都是一件好事,等到这国书送回去给各自的国主签了字,孙悦将韩德让也命人押着送走之后,孙悦和耶律休哥两人也就没有了实质的矛盾,也就没再跟人家装哔。 相反,俩人几天下来喝酒吃肉,谈古论今,还处成了不错的朋友,耶律休哥毕竟是两百年大辽第一名将,而且人品德行也无可挑剔,胸襟气度自然是有的,对孙悦的能耐其实是很服气的。 而孙悦也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位的,毕竟一码归一码,这位大辽战神在有生之年中除了战场上之外几乎就没杀过汉人,跟大宋打了一辈子仗却主张胡汉平等的奇葩,所以孙悦也不妨在恨他不死的同时,与他惺惺相惜一番,一来二去的倒是处成了忘年交。临别之际,耶律休哥还赠送了大量的珍贵礼物,二人也算是成为了恨君不死的好哥们。 对此孙悦本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结果等他回去之后居然有谣言说他跟耶律休哥暗通款曲,也不知这帮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孙悦自然是不当回事的,嫉妒么,这是任何时代都免不了的事情,他这次出谋划策从头到尾堪称是第一功臣,傻叉才会相信他是内奸。 可惜,谣言这种东西从来都不会止于智者,智者只会把谣言传的更真实,这次的孙悦实在是太耀眼了,耀眼到只要是正常人都会嫉妒他的地步了,人们都巴不得这货身上能有点缺点,在茶余饭后的时候八卦一下,吐槽一下,就算对升斗小民来说都是绝佳的谈资,这是人性。 从来只听说过死了的艺术家,谁见过活着的大师。 于是谣言越传越是离谱,传来传去,孙悦居然都成了契丹人了,这也着实让他哭笑不得,不过却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他在跟耶律休哥谈判之前游玩的那几天,对檀州表现的太熟悉了,这明显就是故地重游啊。 还有人指出,孙悦和孙春明父子的口音明显是北边来的,长相上似乎也有一点偏向于北人。而最最致命的就是,人们冷不丁的终于发现,这父子二人居然从来都没有半个亲戚!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孙家父子都混到出将入相的份上了,居然愣是没有哪怕一个远房的亲朋旧友找上门来,就算再怎么战乱,这似乎也有点不合常理了,毕竟,识文断字总不会真是白丁出身。 甚至于,孙家父子的祖坟在哪都没人知道,慕容家也是都要嫁姑娘了才发现孙家居然没有家庙。 最后赵匡胤出于善心,动用了官府的力量,派人去了趟他俩所谓的老家,结果发现……真特么没有过这两个人,甚至压根就没有过所谓的孙家。 然后,赵匡胤自己都有点懵了,把孙悦叫过来问,孙悦也只能推脱说当时太小,实在没什么印象,让他去问孙春明,而赵匡胤虽然没再多说什么,但孙悦的心里可就开始画上弧了。 他们爷俩当年还是个流民的时候,那套说辞当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现在,似乎就成了大问题了。毕竟,以他们爷俩现如今的地位那是肯定要写进青史单独列传的,总得有个籍贯家谱吧。 没办法自圆其说,那谣言可不就咋传咋是了么,没几天的功夫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虽然有智商的都知道他们爷俩不可能真的是辽国探子,但这股妖风却隐隐的有点刹不住的意思,许多人都觉得,他们俩应该是燕云地的逃奴。 除了这个暂时主流的说法,其他乱七八糟的传言也不少,要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都比较龌龊,比如有人说孙春明其实是赘婿出身,所以才隐瞒了出身,也有人说父子俩其实是沙陀人,还有人说孙悦其实是私生子的,说的都有鼻子有眼的,就连身边人好多都已经信了。 至少,韩德让似乎就信了,回来的这一路上,韩德让已经确定这孙小相公不是他想的那种人了,但他却更闹不明白,自己为啥被这么看重了,他能感觉得到,孙悦对他是真的重视,这让他在不爽之余不免也有些好奇。 鬼才信你丫的一见如故呢。 “孙兄,咱们俩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我记得我家原来在上京城的时候,确实是有一户姓孙的人家,与我们家是极为交好的。” 对此,孙悦只能无言以对。 他得赶紧回家跟孙春明商量商量,交换一下口供了,这事搞不明白,早晚是个雷。 第三百七十三章 韩德让的心思 晃悠好大一圈,先是回了开封帮着朝廷处理了一下他宋辽战事的后续事宜,又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跟朝廷正式请假,回洛阳打算先把婚事给办了。 这样的日子他都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聚少离多,成天不是在外打仗就是在奔赴战场的路上,越来越像个将军而不是个文官,甚至天底下也没有谁还拿他当文官了,赵匡胤都动心思让他去当节度使,更遑论他人呢。 反正物是人非,他离开洛阳的时候刚初夏,溜达一圈再回来就已经下雪了。本以为孙春明又会眼泪汪汪的搂着他心疼一番,结果人家只是淡淡的点个头,便道:“吃饭吧,准备了羊蝎子火锅,这天气正合适。” 孙春明还瞅着一脸尴尬的站在边上的韩德让道:“这是谁啊。” “韩德让。” “哦……啊?哦……洗洗手,一起吃饭吧。” 饭桌上,孙春明看着孙悦左手抱着个不到四岁的党项圣人,右边坐着个中兴大辽摄政王,他都替孙悦愁的荒。 “爹,这么长时间了,您运河修的怎么样了?” “快了,虽说因为前线打仗有所耽误,但也就这一两个月之内,联通开封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等通了开封之后应该还会再往西修。” “洛阳这边的建设呢?” “都差不多了,玻璃厂目前已经全面投产,不过需求还是很大,价格不但不降反而升了不少,外来人口增加了差不多也有一万户,你不在的半年里洛阳光税赋就收上来六百多万,等运河一通,起码就能先保证自给自足了。” “哦,那钢铁……” 孙春明脸一沉,“你打了大半年仗回来,就这么关心这点公事?” 孙悦觉得好笑,便逗乐子道:“私事啊,私事有什么可聊的,莫非是你有了喜,给我添了个小弟或小妹了?” 孙春明更觉来气,哼了一声,不理他了。这自然是孙家父子的日常逗乐了,平日里两父子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下人们也都见怪不怪了,但第一次见此情景的韩德让却是目瞪口呆。 汉人最讲孝道,讲礼仪,一般草根家庭也就罢了,稍微有身份一点的家庭,哪有这么随便的父子关系?哪个爹不是故意板着张脸,饭桌上那就更得规规矩矩的了。 这货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本来还想偷学一下孙家的家风呢,要知道如今孙家的家风和家学,那都是天下公认的第一,虽然除了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以外谁也不知道还有啥其他内容吧,但事实胜于雄辩,谁敢说孙家没有家学? 可结果此时的韩德让简直都已经傻了,别说特么家学了,他连家教也没看出来啊! 要知道韩德让即使是在久失教化之地,自从他爹混出头来之后,也是学了大量的汉学的,而汉学这东西不管是什么年代怎么解读,都是要讲究个礼仪的,这个礼仪值得当然不是礼貌,而是指规矩,这么些年来,他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在他的印象里,他爹一年好像也对他笑不了几次。 父严、母慈、兄友、弟恭。这是家庭伦理的问题,可孙悦这家庭气氛……那是喝嗨了连丫鬟也能上桌的。 若不是一路上被孙悦从幽州绑着过来,他几乎都以为这对父子是暴发户了,不过略一琢磨,又觉得似乎如孙家父子这般相处,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来来来,韩兄弟,这一路把你绑来,过意不去啊,不过我是真的喜欢你,快吃快吃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我敬你一个,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异性兄弟。” 孙春明也道:“韩小兄弟,犬子莽撞,真是对不住你了,若有什么地方我们父子二人能补偿的,或者说你有什么要求,你就尽管开口。” 毕竟这倒霉还啥都没干呢,甭管历史上啥样,此时还是个懵懂的少年呢,孩子也挺可怜的,本来是辽国皇帝干爹的命,愣是给收到孙家当奴仆来了。 韩德让淡淡道:“除了回家,我还真没什么要求。 孙春明道:“很抱歉,回家你就别想了,这辈子你都别想了。” 韩德让略微有些诧异道:“府尊大人也听说过我?恕在下愚钝,在下实在是想不出我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入两位的眼。” 孙春明一时也想不出理由,只好道:“这样吧,悦儿你先安排他在咱们家住下吧,对了,你那个媳妇,已经把那十二金花给送来了,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哪有陪嫁这么多的道理,我看这样吧,你从其中挑两个出来,暂且跟在韩小兄弟的身边服侍。” 孙悦了然,这当然也是一种监视,十二金花各个都有一手好武艺,有低有高,自然要找最高的来了。 韩德让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聪明人施了一礼,就睡觉去了,众人又吃吃喝喝了一会也都散了,只留下孙家父子二人在书房,聊点私房话。 “你把这位祖宗弄来干什么,若是怕契丹中兴,把人直接杀了不就好了。” “杀了不是舍不得么,毕竟是无双的大才,万一能为咱们所用呢?” “想得倒是挺美,你以为人家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呢么?” “所以啊爹,这样的人物一般人肯定没法用,可爹您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什么意思啊?我用?” “多新鲜呀,你儿子干的都是军政,怎么可能让他来掺和呢,您就让他帮您修修河,做做生意,管理管理田赋,能用尽量用呗。” “你小子自己惹下的事情,却要我来给你擦屁股。” “老子给儿子擦屁股,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况且辽国摄政王啊,给你当助手,你居然还嫌弃。” “行吧,这个烫手山芋交给我吧,那个李继迁呢,这个我可不管啊,他爹把他当质子给留下来了,你打算教他点什么?” “啊,之前有点想法,正好试验一下,看能不能教他一点真本事。” 孙春明皱眉道:“他爹在咱们的支持下,都快成了党项实质上的首领了,你教真本事,就不怕养虎为患么。” 孙悦耸了下肩“谁知道呢,正太养成,不是也挺有意思的么。” 第三百七十四章 魅力 一夜无话。 却说第二天早上起来,韩德让睁开眼睛发现有丫鬟已经用铜盆给他打好了水,一应洗漱用具也都一一摆放完毕,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一副要服侍他的样子,不由微微诧异了一下。 从丫鬟的模样来看,不可能是便宜货,稍一打听,原来是孙悦未婚妻的陪嫁,心思不由更深了几分。 “少爷,让妾来服侍您洁面。” 韩德让笑道:“你叫我什么?” “姑爷让妾来服侍您,您自然便是我们的少爷了。” 韩德让笑着伸出手与腊梅握了一下,道:“辛苦了,不过洗脸这种事,我倒是向来不太习惯别人来的。” 要知道韩德让可是个大帅哥,是一个可以满足女人所有幻想的大帅哥,彬彬有礼的一笑,居然撩的腊梅脖颈子都跟着红了,胸口小鹿乱撞。慌乱的跑开到了一边去了。 而韩德让见此倒是也习惯了一样并没表示什么,他很清楚自己这幅皮囊的优势,也从不吝啬使用这样的优势,洗漱完毕之后还回过头朝腊梅甜甜的笑了一下,用他深厚而有磁性的嗓音道:“有劳腊梅姑娘,帮我修整一下胡须。” 说着,韩德让还亲手将刀递到了腊梅的手里,还拽着腊梅的手老半天,羞的人家姑娘脑袋都快埋到胸脯了。 要知道孙悦此前撩了这货大半年,雅的痞的都试过了,也顶多就是牵牵小手之类,可见此时这腊梅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推到了都不会反抗一样,只能说,人比人气死人。 “听说你们家小姐是慕容帅的掌上明珠,而且天赋过人,慕容帅的一身本事得了七八成?” “是啊,我家小姐很厉害的,以前,京城里的纨绔们,都叫他女魔王呢。” 韩德让笑笑道:“是么,这世上若真有这样的女子,我倒是挺想见见。” 腊梅娇笑道:“少爷可别,最好啊,您跟我家小姐见不着才好呢。” “哦?这是何意?” “您有所不知,我们家姑爷对小姐好倒是极好,却是个醋坛子,尤其见不得小姐跟比他英俊的男子交往,归义军的二公子曹破虏,那还是小姐的结拜之交呢,就因为长得比姑爷帅,处处都被姑爷挤兑,他都这样了,要是看见您,那还不得泡醋缸里。” 韩德让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却道:“我可不信,你这肯定是在骗我,孙小相公少年英雄,乃是天下无双的人物,怎么会这么不自信,定是你这丫鬟在逗弄于我。” “真的,我发誓,姑爷真是个醋坛子,小心眼,你若不信,过些天你见了曹小王爷便知。” “曹小王爷?哦,是归义军曹家是吧,人家远在金城,我如何见得着?” “少爷有所不知,归义军降宋之后官家封了他们做异姓王,大宋在瓜沙二州也都派了安抚使,听说,过些时日还要派转运使哩,那曹小王爷便留在京城加入了控鹤军,官家学习唐朝天子,还让他做宿卫,封了千牛卫将军呢,他是我家小姐的结拜兄长,小姐大婚之日,必然是要来祝贺的。” “原来如此,对了,我听说宋朝的那些功勋元老都留在洛阳养老,那这归义军的异姓王,可是也在此地?” “自然是在的。” 韩德让点了点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了少爷,给您修好了,您看看满意不?” 说着,腊梅端来一面镜子,给韩德让照了照。 “啊,好清晰的镜子,这应该就是什么玻璃吧,端的是神物啊,我听说这东西乃是孙府君所发明,全天下只有洛阳能造,好生厉害啊。” 腊梅得意道:“那是自然,为了这玻璃,废了好大的力气呢,等到运河修成,这东西一定能货通天下,赚回好多好多的钱。” “真是太神奇了,想不到如此神物居然真是人力所造,孙家父子不愧无双二字,若是日后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见这东西是怎么造的。” “少爷想见,何必要等到日后,一会若是无事,妾就可以带您去。” “嗯?腊梅姑娘,韩某如今乃是一阶下之囚,如此机密重地,我如何去得?” “少爷您可不是阶下之囚,府君说了,您是孙家的贵客,这洛阳城中,您想去哪就去哪,不仅要参观玻璃厂,以后恐怕还要您帮着管理呢,他已经请示了三大王,要向官家表您为支使了。” 韩德让闻言更惊,却苦笑道:“我一个北地胡掳的奴才,说句难听的,这叫汉奸,我爹,就是如今天底下最大的汉奸,不知被多少人千夫所指,我还有何德何能,去做孙府君的支使?唉!造物弄人啊,其实我们韩家,以前本是中原人来着呢,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哪还敢奢求其他,只要有茶有饭,不要被旁人折辱,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少爷您别这么说,您父子二人生于辽长于辽,难免要为胡掳做事,这怎么能怨您呢?要怪,也怪那契丹的胡掳不好,在妾心里,您跟汉奸两个字可是毫无关系的,妾相信,天下人也都不会这么想的,只要您好好为府君做事,为百姓做事,所有人都会敬仰您的。” “真的么?腊梅姑娘您这的是这么想的么?” 说着,韩德让激动的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腊梅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化了一般。 “腊梅姑娘,你真好。” “少……少爷……” “别,别这么叫,我如今身在异乡举目无亲,谁都不认识,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叫我韩大哥吧。” “这……这怎么能行呢?” “怎么不能行呢?” “韩……韩大哥?” “嗯。” 韩德让甜甜的应了一声,伸出他温暖的臂膀,轻轻的,柔柔的,就将腊梅抱住了,好半天腊梅才慌慌张张的将人推开,红着脸道:“我……我去安排车子,您不是还要去看玻璃厂么。” “啊,实在不好意思,一时失礼,还请姑娘勿怪。” 腊梅也不敢再答话,连忙低着头顶着一张春心荡漾的脸就跑了。 却说孙悦回家之后忙活着自己成婚,几天下来也没怎么搭理他,加上他们家没有主母,平日里爷俩又一没架子二没规矩,等他注意到不对劲的时候,发现家中的丫鬟侍女们几乎人人都跟这货的关系挺好,据说光干妹妹就有七八个之多。 第三百七十五章 气死他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最为人生四大喜事之首,成婚这种事自古至今都差不多,什么糟心事都得给它让路,男人尚且如此,对女人来说,自然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虽然慕容嫣在此时的道德体系之下并不是一般的女人,甚至许多被她收拾过的都认为这货不是女人,但事到临头,她还是很激动的。 东市买绫罗,西市买红烛,慕容嫣到底是慕容嫣,别人家媳妇这时候早就躲在闺房偷着乐,将一切交给家人和夫家安排了,可她却非领着俩丫鬟满城的晃,甚至穿着大红的喜袍也不避讳,遇到来讨喜的孩子还会随手给个红包,而遇到乞丐无赖不但不给反而上脚踹。 用她的话说,她就是下嫁,也得嫁出娶亲的架势,反正孙春明公务那么忙,孙悦又是个懒货,一应婚事用度索性她多张罗一些,慕容家管过几次,可惜没管住,加上孙家父子好像对这种明显失礼的行为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就由她去了。 本来慕容延钊是给她专门留了嫁妆的,足足四十多口大箱子,结果她非说不喜欢不要了,要自己给自己制备,更奇葩的是她用的还是跟孙悦借的钱,用她的话说就是,孙家乃大宋首富,这钱不花白不花,给家里省两个。 近些天,洛阳城的古董店差不多都被她逛遍了,不过她买个刀买个剑啥的还行,这类金石装哔之物,却跟瞎子没什么区别,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人傻钱多大肥羊,所以隔三差五的,她还总得去趟当铺。 “掌柜的,真是不好意思,又来麻烦您了,我这有两幅顾恺之的仕女图,都是这两天买的,估摸着又让人家给骗了,您帮我掌掌眼,看哪一幅是真的。” 当铺掌柜笑的跟朵菊花似的,连忙道:“瞧您这话说的,您信得过我,那是我的荣幸。” 说着,当铺掌柜恭恭敬敬地将两幅画拿起来,帮着看了起来。 “这画……” “这画如何?” “嘶,看不太准啊,都有些像,又都不太像。” 慕容嫣不乐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掌柜的呐呐不敢言,便听身后有一醇厚的声音道:“恐怕,这两幅画都不是真迹吧。” “嗯?” 慕容嫣回头,便见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微笑着跟他拱手行礼,就连慕容嫣一见之下也感觉心好像漏了半拍,忍不住心想:不想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英俊的人物。 “啊,小姐。” 慕容嫣抬头再一看,那少年身后跟着的居然是她的陪嫁丫鬟腊梅,不由面色微微一红,诧异道:“腊梅?这位是……” “在下韩德让,乃是孙小相公带回来的。” 慕容嫣了然,这几日孙悦倒是跟她提过此人,也知此人身份之尴尬,笑道:“原来是韩先生,有礼了。” “当不得先生二字,小姐可是在看画?” “不错,先生会看画么?” “略懂一点皮毛而已,不过这两幅画肯定是假的。” “这是为何?” “因为真的我见过,乃是大辽萧家的私藏,我想,以萧家的实力,总不会收藏一副假的。” 慕容嫣闻言自然气苦,噘着嘴,不高兴了,恨恨地将两幅画扔给当铺掌柜,不爽道:“朝奉,我不要了,多少钱你看着给。” 店铺掌柜陪着小心道:“成,那这两幅我算三百贯?您看如何?” “随便,回头给我送家去就行。” “额……敢问小姐是送到慕容府,还是……孙府?” “当然是慕容府,本小姐还没嫁呢。” 韩德让笑道:“小姐不必恼怒,金石之道博大精深,打眼买假本就是常有之事,这本也是收藏的乐趣之一,若是因此而坏了小姐的心情,那可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慕容嫣闻言更是羞恼,红着脸道“见笑了。” “久听闻小姐乃是当世巾帼,天下闻名的奇女子,韩某素来喜欢结交豪侠,早就想结识一番,不想今日却在此碰上,不知小姐可愿赏脸,在对面茶社闲坐一番?” 慕容嫣闻言笑道:“巧了,我也喜欢交朋友,喝茶没意思,不如我我请你喝酒吧。” “恭敬不如从命” ………… 孙悦正惬意的坐在自家院子里乘凉,一边摇晃着躺椅,一边品着香茗,身后还有貌美的小丫鬟给他剥松子,十分自得。 算是新婚礼物,朝廷给他的封赏提前下来了,因战功直封燕侯,极为少见的一字侯,单以爵位而论,堪称是国公之下第一人了,同时也是希冀他收服燕云的意思。 至于官位,倒是暂时没怎么变动,只加了个枢密直学士的虚衔,让他继续当他的河-南都监,正好让他踏踏实实的把婚给结了,说是这两年没什么仗打。 这是赵匡胤对他的体恤,他倒是也堂而皇之的就受了,毕竟辛劳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停下来享受享受生活了,正美呢,就见韩德让和慕容嫣有说有笑地进了家门,看起来颇为亲切,而且远远的居然还能闻到一股酒味。 这让孙悦皱起了眉。 “夫君可是在院中赏景么?好生悠闲啊,我为了买嫁妆腿都快跑断了,这天底下哪有这分道理。” “哼,天底下难道就有大婚之前新娘子跑去跟别的男人喝酒的道理?” 韩德让闻言颇为尴尬,拱了拱手,就告辞了,孙悦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也并没多说什么。 别说在宋朝了,就是二十一世纪,女朋友单独和别的男人喝酒,正常男人也是要吃醋的啊,所以这次孙悦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气鼓鼓地等着慕容嫣给他一个解释。 结果,慕容嫣瞅着孙悦气呼呼的样,居然还觉得挺可爱,使劲揉了揉孙悦的脸,啵的亲了一口,然后哈哈笑着就拎着大包小裹的东西,进屋睡觉去了,一丁点都不顾及自己还没有过门的事实。 气的孙悦脸直青。 “哎呀小姐,这回姑爷好像真生气了,您快跟他解释解释去呀。” 慕容嫣懒懒地躺在床上道:“怎么解释?我跟一个比他英俊的男人喝了酒,这是事实啊。” “那……那就这么让他气着啊。” “对,气死他,他这一院子莺莺燕燕我都没说什么,我喝个酒他就受不了了,我就乐意看他生气的样子。” “可是小姐,您这是何必呢,那韩公子俊固然是俊,可我总觉得他安了什么心思,是故意接近你的。” “你都看出来了,我还能看不出来?腊梅这个没良心的,人家随便一拨弄,就忘了自己姓啥了,我看这丫头片子就是欠打。” “小姐,我不懂。” “府上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孙悦是个大醋坛子,我却听说这姓韩的半月之内就将家中的丫鬟侍女撩了个遍,自然是故意的,我估摸着啊,他这要不就是单纯的在给孙悦添堵,要不就是别有用心在玩什么阴谋,他想玩,我就陪着呗,至少暂时我们目的一致。” “啊?什么目的啊。” “气死他,哈哈哈哈哈,你刚才看见没有,孙悦的脸,都肿成大猪蹄子了,笑死我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婚宴与阴诡 却说孙悦这边,那慕容嫣嬉皮笑脸的一句解释没有就回了屋,他这差不多也就暴跳如雷了。 “你你你……你们看看,看看,有这样给人家当媳妇的么?我就是太惯着她了。” 芍药在后面点头道:“就是就是,小姐太过分了,少爷我支持你,去问个明白,她要是今天说不清楚,您就揍她。” 孙悦听了心里胆气一壮,可是一想起自己打不过她,于是冷哼一声道:“谁稀罕问啊,爱干啥干啥,跟我没关系。”就又重新坐下了,惹得身后丫鬟们纷纷窃笑不已。 一码归一码,他对慕容嫣和韩德让还是放心的,自己这个老婆,乃是个奇女子,才不会因为区区男色就动什么心思呢。 闲言少叙,一晃眼到了正式成亲的日子,慕容嫣难得的女人了一回,乖乖的坐上了花轿,硬着头皮折腾完了全套的礼仪流程,便回到房里等着挑盖头了。 而孙悦,虽然也惦记着洞房花烛,但作为新郎官却不得不先在前厅应付客人。 说起来如今他的面子也真大,就连赵匡胤也送了一对玉如意表示祝贺,千八百件贺礼堆了一屋子都不知道是谁送的,总得跟使者客气客气喝上两杯。 其他人就算了,有几位大人物却是不得不陪,比如,赵光义的正妻符氏,也不知怎么这么巧正好在洛阳省亲,便拿着一对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代表赵光义亲自来了,孙家也就当做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感激涕零地表了一番忠心。 再比如,赵德昭,居然亲自带着礼物从开封过来了。 毕竟上次因为修运河的事,他们之间其实挺不愉快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了些嫌隙,赵德昭此举,也是主动修好之意,孙悦又不能拒绝,却也只好笑脸相迎,无形中却感觉好像被动的上了他的船一样,心里并不如何高兴。 哦,还有,大辽新任南院大王耶律休哥也派人过来送礼了,因为现在两国已经互相通使,又是名义上的兄弟之邦,所以表面上还是得招待人家,况且他跟孙悦确实也有私交。 这使者倒也不是外人,而是韩德让他爹,新皇帝耶律贤最信任的奴才韩匡嗣。这就有点添恶心了,果不其然,人家给耶律休哥带完话之后就管他要儿子,弄的孙悦好不尴尬。 一番寒暄不值得多费笔墨,孙悦简单跟客人寒暄一番之后就猴急猴急的去洞房了,虽然他在攻伐南汉的时候已经跟慕容嫣把能干不能干的都干了,却也并不妨碍他期待洞房花烛。 盖头一掀,孙悦都美呆了,要知道慕容嫣这样的女人平常是半点脂粉也不擦的,而男人么,所谓的喜欢素颜其实指的是喜欢素颜但好看的女生,更搞笑的是大多分不出素颜和素颜妆的区别,结果这一下子看到一个跟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慕容嫣,一下子整个人都激动了,借着上头的酒劲,一个虎扑就扑了上去,也不管身下这是不是个母老虎了。知道这种具体内容你们都不爱看,所以我就不写了。 说回厅堂上喝酒喝得正热闹的前厅。 如今的洛阳权贵,要么就是如符彦卿之流的老不死,要不就是如吕蒙正之流的小年轻,而这两类人喝起酒来从来都是最疯的,喝着喝着就喝乱套了,曹破虏身份高贵,又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可以说是来者不拒,三圈两圈下来整个人就不行了跑到外面,哇的一声就吐到了花圃里。 众人哈哈大笑,倒也没人理他,只有没什么人跟着玩的韩德让追了出去,帮着拍了拍后背什么的。 “没事吧。” “还好,就是刚才喝的急了点,一会就好了。” “曹兄,似乎很喜欢慕容姑娘?” 曹破虏闻言皱眉道:“什么意思?” “若是心中没有情愫,曹小王爷这般尊贵的身份,又怎么会借酒浇愁呢?” “姓韩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怎么?曹小王爷可是担心孙悦因私人好恶耽搁国事?呵呵,瓜沙二州远在万里之外,那孙悦却能用手段将你收拾的如缩头乌龟一般,倒也是好手段。” “韩先生可是活够了?本将倒是不介意送您一程。” “当然,你们曹家有七八万的精兵强将,如今在帮宋朝守着河西走廊,这份天大的面子,莫说杀我区区一个被虏之人,便是皇亲国戚,想来杀也就杀了,只是好奇,您这样的人物居然也会受气,所以,特意来看看你的笑话。” 曹破虏闻言醉醺醺的一把抓住韩德让的前襟,怒极而笑道:“看来你真是想死。” 说着,曹破虏抄起了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就要打来,韩德让却不慌不忙地道:“你曹家卑躬屈膝,灭了沙洲回鹘了么?大宋,真的有能力帮你们打沙洲回鹘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两年了吧,你们跟大宋称臣,有两年了吧,为什么我听说,沙洲回鹘依然强盛如昔啊。” “哼,两年来我金城联合吐蕃党项,共向沙洲回鹘征讨六次,大宋还传授我们水泥神方铸城,这两年沙州回鹘每次来打草谷都没占着什么便宜,瓜州百姓的日子已经好得多了,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们可以把沙州回鹘,赶出河西走廊。” “呵呵,曹小将军说笑了,水泥的配方你们已经到手了,再称不称臣,又有什么差别呢,至于沙州回鹘,就凭大宋的这区区十余万骑兵么?再说,若是我大辽支持沙州回鹘,你觉得,你们挡得住么?” “哈,哈哈哈哈,韩先生,原来你是来跟我讲笑话的,你的意思,莫不是要我们曹家投靠大辽?笑话,太好笑了,我曹家世代汉家忠魂,岂会跟你这等数典忘宗之人为伍。” “说笑的,是曹小王爷吧,三岁的娃娃都知道,大宋与大辽之争斗,并不会因为一纸盟书而告停,云州方向,我们放弃,不争了,南线争燕云,胜负还不太好说,可是西线……呵呵,我大辽可以一个月之内征调六十万以上的控弦之士,消灭沙州回鹘,如反掌而。大宋呢?他好像只能给党项下一纸诏书。” “曹将军看中民族气节,韩某自然是佩服的,可是,战争毕竟不是靠一口中气就能打赢的啊,大宋一没有骑兵,二来与瓜沙二州远隔万里,他有什么力量庇护你们? 当然,暂时来看,宋朝似乎是比我大辽略强一线的,可是自古以来,二妇之间难为媳,当年强汉与匈奴争夺西域,论军力国力,强汉都要远强于匈奴,可是小王爷应该不会不知道,那些铁了心跟着强汉的小国,死的最快,谁让大汉离着远呢,如今时移世易,今日之宋比之汉武如何?今日之辽,比之匈奴又如何?” “契丹,要攻略西域?” “谁知道呢,这次我父亲北来,除了带来南院大王给孙悦的贺礼之外,还带来了一封写给归义军的信,曹小将军,看看?”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天潢贵胄? 匆匆的看过耶律休哥的亲笔信,曹破虏的心情很不好。 好半天,才自欺欺人地问道:“契丹真的有意要跟大宋争西域?” “呵呵,近两年来看,宋辽之争的焦点必然还是燕云的,或许大辽的确拿不出太多的心思,但是同样,大宋也不可能,光凭着党项那点义助,想剿灭沙州回鹘,基本没有可能。 长远点看,若是宋军败了,没能争回燕云,他们这满朝文武得长着多大的心,才能舍了北边不管去开拓万里之外的西域?若是宋军胜了,让燕山山险重新回到了中原王朝,我大辽疯了去直面长城?除非就此认怂,否则再战,就只能是西域,所以,您应该很清楚,这事,你没得选。” 曹破虏闻言更是纠结,良久,他才叹息一声道:“我们刚受了宋朝的册封,况且毕竟是汉人,不可能投降于你们,否则,列祖列宗的坚持就没有意义了。” “呵呵,两面讨好,骑墙而存,自古便是小国生存的唯一方式,我懂,就是不知你懂不懂。” 曹破虏点点头:“想让我做什么?” 韩德让露出了胜利一般的微笑,轻轻拍了拍曹破虏的肩膀,笑道:“一会闹洞房的时候,孙悦的新房左上角处,会有一个被红布盖上的小台子,你只要假装‘不小心’,把它碰掉了就行。” “嗯?你是想借此让我归义军与大宋起隙?” “不错,人家娶了你心上的女人,您因私心嫉妒,做了些冲动的事,不管发生怎样的后果,至少不会他影响政治走向,不是么?曹将军,我们大王已经很有诚意了,您要是连这点投名状都不愿意交,这说不过去了吧。” 曹破虏闻言沉默了,孙悦因吃醋所以时不时拿话噎他,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一直没影响了正事,所以旁人一直也都是当玩笑看的,不但不是什么污点,提起来反而都当茶余饭后的乐子调侃。 所以,他如果以私人身份做出点什么,其实是说得过去的,谁都会对他有一原谅,毕竟,他们家还有好几万精兵呢,怎么也得给点面子不是。 “那托盘上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些祖先牌位,和一些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而已。” “孙家祖先?最近谣言传的沸沸扬扬,谁也不知道他们父子俩是从哪冒出来的,莫非真的是北地逃奴?” “呵呵,区区一个逃奴的身份,怎么配得上一门双相的孙家呢,人家可是地地道道的天潢贵胄。” “天潢贵胄?多贵?” “呵呵呵,其实也没什么,渤海国皇子遗孙而已,靺鞨族大祚荣的直系子孙,那托盘上,放的是他们家世系的族谱,以及,渤海国的传国金玺。” 曹破虏闻言深深地看了韩德让一样,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果然恶毒。” 很明显,这是耶律休哥使的离间计了,说到底,孙家父子来历不明没有出处,这破绽太大太大了,相当于把刀子递到人手里。 当然,虽然有谣言说孙家父子是契丹人,但智商高于三岁都知道这是放屁,耶律休哥不可能设计的如此之蠢,事实上目前大多数人都比较相信,他们应该是北地逃奴,因为觉得丢人所以对世人有所隐瞒,因为怕揭了人家伤疤所以倒也没人问。 可是本事大到孙家父子这般地步,逃奴不逃奴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五代以来,士族门阀早就被打破了,人们更乐意相信,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说不定若干年后这还是一个励志故事呢。 所以耶律休哥另辟蹊径,给他们安排了一个超牛哔的身份:靺鞨皇族。 简单说,靺鞨族是一个生活在华夏东北和高丽半岛的一个少数民族,也叫高丽族,后世的某国臭不要脸的说这是他们祖先,唐朝的时候建了个渤海国,汉话程度很高,大概四十年前被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给灭了。 自然,像是什么传国金玺啊,世系族谱啊什么的,也就成了契丹的珍贵收藏品,现在,用两个珍贵的收藏品一举废掉大宋的两个顶尖的无双之才,这太特么值了。 不得不说耶律休哥真的是花了心思了,这身份安排的无可挑剔,而且越琢磨应该越是如此,现在人们都怀疑他们是北地逃奴,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父子俩长相有点偏北,而且带着北地口音么,可谁特么规定了北方人就一定得是燕云一带呢?东北不是更北么?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而来的学问,如孙家父子这般的人物,说是哪个寒门小户培养出来的,说实话没几个人信,必然是家学渊源,莫说此时了,便是二十一世纪也是如此,这世上真正的顶级精英九成都是二代,宋朝更是特意规定了科考不得有四品以上官宦子弟参加。 不是怕徇私舞弊,而是那帮平民家的真考不过他们。 所以,如果给孙家父子一个皇族的名头,那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当然,孙家父子在大宋官场上,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契丹灭了渤海国,所以孙家父子仇视契丹,投靠大宋,这没毛病,可是谁能保证这俩货没有复国的想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就好像如果你是皇帝的话,你会放心给一个慕容复这样的人物兵权财权么?十之八九以后也就是把这爷俩给供上,当个庙里的泥菩萨,位高而权轻也就是了。 杀人不见血,这就是耶律休哥的手段,要不怎么说他跟孙悦是恨君不死的好朋友呢,谁特么说这是个不懂政治的莽夫?人家那是身份地位太高,不屑于玩手段,像这种百年不遇的无双神将,有几个真不懂政治的? 不过这事吧,曹破虏还真不能拒绝,政治不是过家家,不可能因为一口义气或是所谓的民族气节就拿整个归义军的性命前途去豪赌,人家的条件已经够不错的了,不是有这么句话么,优秀的政治家在生活中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好人。 却见大厅上,喝嗨了的众人已经闹哄起来了,赵光美一拍桌子喊道:“弟兄们,都喝的差不多了吧,来啊,随我进去,闹洞房!” 众人起哄。田钦祚还笑嘻嘻地道:“是不是太快了,人家没准还热乎着呢,多尴尬啊。” 赵光美听了一乐,大咧咧道:“没事,我还不知道他?他快。” 事后,孙悦好悬没因为这俩字跟他玩命。 第三百七十八章 少主母慕容嫣 一群喝高了的少年,甭管是什么身份层次,总会做出些不那么无礼的举动,比如说闹洞房。 反正这帮吭货撞门的时候是吓了孙悦一跳,慕容嫣也吓了够呛,所以,当韩崇训莫名其妙的被推出去打了头炮之后,慕容嫣丝毫不给面子的就是以脚,直接将人踢到了窗户外面,再一次让他回想起了被女魔王所支配的恐惧。 接下来,自然就是闹洞房了,虽然孙悦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对此极度讨厌,但是风俗如此,也没有办法,好在这帮家伙多少都还有点分寸,不敢做的太过分。 当然,这个不敢可不是冲着他,毕竟这帮货色中赵德昭赵光美都不用给孙悦面子,人家主要是怕慕容嫣,韩崇训刚才飞出窗外的姿势太帅气了。 这其中,曹破虏的心思就比较沉重了。 大喜的日子,给人家添堵,毁人家前途,这跟他一直坚持的君子之道差的实在太远了,尤其是当他抬头看见慕容嫣的眼神时。 慕容嫣在笑,眼角都在笑,而且瞅他的目光很友好,她是真心拿自己当结拜兄长一样对待的。 这世上有一条很奇怪的基本原则,那就是女人通常都是真心相信所谓异性友谊的,但男生么,至少绝大多数都是有那么一点小心思的,所以种种乱七八糟的心思,让他头脑很乱,更觉得愧疚无比,甚至有心想不干了。 可是回过头瞅见韩德让意味不明的眼神,整个人从头到脚就是一凉。 他其实真的没什么选择的余地的。 所以咬了咬牙,他还是只能闭着眼睛的掀开了那块红绸。 “咦?这是什么?” 果然,就听洞房内的各路少年惊呼连连,曹破虏压根都不敢抬头看,只觉得心如刀割,浑身冒汗。 却听慕容嫣自然地笑道:“是我爹的灵位。” “嗯?” 一屋子人,全都懵了。 也包括孙悦,他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挺诧异道:“这……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啊。” “咱这婚事是我爹牵的,现在事情成了,我让我爹见证见证,怎么,你不高兴?” “没有,哪能啊,岳丈大人对我们孙家恩深似海,这么大的事是应该祭奠一下。” 众人虽然觉得怪异,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慕容延钊是大宋追封的河-南王,官家的老哥哥,既然见着了,倒是也不好意思不祭拜一下,就连赵德昭也不例外。 只是这感觉却是有点奇怪了,毕竟……红白事儿放一块怎么都觉得诡异啊,这洞房,自然也就闹不下去了,只好泱泱而去。 赵光美还嘀咕道:“用这招拦着咱们闹洞房,这也太……那什么了吧,真不愧是女魔头,不按套路出牌啊。” 众人倒是也没多想,不过坐在地上的曹破虏,却只觉得整个人都跟炸了一般,再抬头去瞅慕容嫣,果然,感觉已经完全变了,他甚至能感觉到眼神中隐隐的透着一点杀气。 像他们这种军旅中人,对杀气是极为敏感的,他知道,慕容嫣可能是真想杀了他。 可是能说什么呢?只能跟着众人,无奈而又落寞的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孙悦也感觉到了气氛好像有点不对,不由诧异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呀,我若不是把我爹请出来,你现在就是渤海国的皇室遗孙了。” “啊?” 说着,慕容嫣变戏法一般的就变出了靺鞨族的祖宗牌位,家谱,以及传国金印。 孙悦的脸都紫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韩德让?”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玩意应该是耶律休哥给他的,如果不换一下,你说你解释得清么。” 孙悦不语。 他跟孙春明自然是对过口供的,也想过怎么圆身世的这个慌,却发现怎么圆都不合适,索性就干脆不圆了,咬死最开始的版本,你们爱信不信。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一个坑,他们爷俩咋也想不出来的假身份,居然让耶律休哥给想出一个完美的,而且差一点就栽在上面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这个少主母是白当的?真以为我派十二金花过来是伺候你的啊,孙家没有主母,这么大的家业我不得看着点?你知道我安插了多少眼线么。” 孙悦讪讪不说话了,他这人,还真是从来没关心过家宅里面的事儿,倒也不是心大,而是总觉得家里没大事儿,毕竟在他心里真正的家人就他爹一个,今天之后也不过多了一慕容嫣而已。 “韩德让有问题,他一来我就知道了,腊梅那妮子被他勾了魂,让我收拾了一顿,倒也老实了,所以之后他干了什么,要干什么,我这都了解,也跟公爹说过了,是公爹说暂时不要告诉你的,不想坏了你成婚的心情。” 孙悦还能说什么?只好颇为惭愧地道:“辛苦夫人了。” 慕容嫣阴阳怪气地道:“呦,可不敢辛苦,某些人不是还嫌弃我跟他喝酒么,我听说,有人说我没有妇德?” “谁?谁说的?谁敢这么说我夫人,你把他找出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就这种恶意造谣的混蛋就应该切碎了喂狗。” “噗呲!”慕容嫣笑了,笑得很开心,一边掐着孙悦的痒痒肉,一边道:“我就是看他长得英俊才跟他喝酒的,就许你娇妻美妾左拥右抱的,喝个酒你就不高兴了啊。” “哪能啊,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不就是俊俏小生么,回头咱买两个大戏班,让那些青衣小生什么的啥事儿也不干,成天就在你眼前晃悠,吃饭看喝水看睡觉之前再看一看,权当养眼。” “德行,我可不敢,你就是一大醋坛子,不过我可告诉你,你最近可是有点过分了,前两天是不是跟田钦祚他们鬼混去了?我听说你们玩的挺开啊。” “不是,你这都听谁说的,你到底多少眼线啊你,田钦祚家里不会也有你的人吧。” “老娘可告诉你,以前我没进门,可以不追究,但是以后,你要是再敢胡来信不信我真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不守妇道。” 第三百七十九章 割袍断义 宾客散去,喧嚣重回寂静。孙府的大婚之喜,终于也完美的落下了序幕。 至少表面上挺完美的。 书房里,孙悦和慕容嫣正在给孙春明请茶,本来这应该是明天早上的内容的,但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跟孙春明聊聊,孙悦心里实在是不能踏实。 反正他们家也没主母,孙春明又是现代思想,那些花了呼哨的东西,说实在的也并不如何在意。 孙春明接过了茶,满意地瞅着儿媳妇点了点头,“今日对亏了媳妇了,否则我们父子俩,恐怕真是百口莫辩了。” “公爹过奖了,这事毕竟是发生在家里的,韩德让如今也算是咱们孙家的家奴,发生这样的事,本来就应该是我的责任。” 孙春明闻言更觉得满意非常,要知道这门亲事当初定下,真是完全冲着慕容延钊的面子的,说实话他本人并没有如何满意,毕竟,都说娶妻娶贤,而慕容嫣的性子放到这大宋无论如何跟一个贤字也没多大关系。 最起码,摊上这么个厉害媳妇,不好开后宫是肯定的。 但是现在想来,贤惠真的是最重要的么?孙家这么大的家业是需要人家洗衣还是需要人家做饭啊,相比之下,管理这么大的家业,手段才是第一位的吧,这儿媳妇要生个男儿身都得青史留名的主,这特么还有啥可挑的? 父子俩有许多不明之处,又细细地问了一下,慕容嫣自然也就细细地又说了一遍。 倒也简单,无非是韩德让自作聪明,被慕容嫣识破了而已,毕竟,他一个半绑架过来的家奴,若是勾搭一两个大丫鬟或许还说得过去,可全面撒网是怎么个意思?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要干什么,却也留意了起来,甚至还亲自跟他喝了顿酒,更是确定了他有问题。 再然后就是腊梅了,腊梅一开始倒也是真的被韩德让给迷的神魂颠倒,但这点小魅力相比于慕容嫣对她的恩情,却也算不上什么了。 反正孙悦就寻思吧,自己这老婆要是扔到清宫戏里,十之八九又是一个甄嬛。 “留着那处牌位,本是想看看谁会跟他做这个配合,万万没想到……唉,是我看错人了。” 孙悦想了想道:“倒也不必过于怨恨,不管怎么说,他救过我的命,耶律休哥既然给他施了压压,他顶不住的,契丹若有意跟咱们争西域,至少彻底收复党项之前,咱们肯定弱势,他也是不得已。” “呦?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他么。” “我不喜欢他那是因为他对你有歹念,你还傻呵呵的真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但现在你俩掰了,那我就可以拿他当我救命恩人看待了。” 慕容嫣白了他一眼。 孙春明插嘴道:“军事你比我懂,你说这契丹真的会在西域跟咱们开辟第二战场么?咱们给三大王造的基本盘,一半在洛阳,另一半可就是在西域了,这要是出了问题……” “不太好说,眼下大宋确实是顾不上西边,可是契丹其实也差不多,听说最近他们又撕逼起来了,出了耶律休哥超然物外以外,其他契丹贵族基本上都冒出来了,我估摸着,十之八九也就是援助沙州回鹘一点物资之类的吧。” “嗯,那应对之法呢?” “还能有什么应对?他给咱们也给呗,他们给回鹘一匹马,咱们就给归义军一把弓,只要他们不直接出兵,比财力难道咱们还能怂了不成?燕云分出胜负之前,归义军跟回鹘打不出什么大阵仗来,回头这事爹你来操持吧,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慕容嫣不满道:“曹大哥……不,姓曹的这么对你,你居然还要继续援助他们?” “不然呢?人家现在只是骑墙,真把人家推到契丹那边不成?说到底还是拳头不够硬,没办法的事,西北那边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瓜州和沙洲乱了,咱们对党项的控制十之八九也要崩,到时候,西北恐怕比东北都特娘的麻烦。” 慕容嫣噘嘴,她倒是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这样还是让她不太爽。 “行了,这已经算是国家生死之大事了,不可能因为点私情就被左右的。” ………… 却说另一头,曹破虏和韩德让,其实他们俩在洞房的时候就已经傻了。 韩德让还算好,人家本来就是心存了死志的人,苦笑了一声便回了房中,找半天没找到腊梅,便自己给自己斟酒,一边慢慢的喝,一边干脆待死。 他既然是耶律休哥做主送给孙悦的,理论上来说他就已经等于是孙家的家奴了,他并不太清楚大宋的律法是什么样的,反正在契丹,他这样的通常都得死的挺惨,再说以孙家父子现如今的身份地位,做事其实也用不着再去看什么刑律了。 而曹破虏,心情可就复杂了。 毫无疑问,他肯定是不会死的,国与国之间的政治,与个人感情没什么关系,这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不明白的话也不会干今天这事了。 可天底下哪有无情之人呢?他对慕容嫣是真的有情的,一想到慕容嫣那个带着杀气的眼神,他就有点崩溃。 失魂落魄的找了间酒馆,又找了个角落一座,无奈地瞅了一眼依旧灯火通明的洛阳夜色,让小二随便上了几种酒,便自酌自饮起来了。 不一会,便听身后一个娇柔的女声道:“敢问可是曹小王爷?” “你是……” “妾乃我家小姐的奴婢,芙蓉。” 曹破虏也不知是因为喝多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平日里挺厉害个人,居然手足无措了起来,甚至还站起来,给这小丫鬟行了个礼。 “啊啊,见过芙蓉姑娘,可是……嫣妹让你来的?” 芙蓉闻言微微皱了下眉,道:“我家小姐如今已经是孙夫人,还请曹小王爷尊重一点比较好,这些,是我家小姐让妾转交给您的。”说着,芙蓉从身上拿出了把短剑,以及一片布料。 “这是……” “我家小姐说,这是当初在凉州您送与她的金兰之礼,她已用此剑割下了衣袍,与您割袍断义,我家小姐说,她理解您的全部苦衷,也并不恨您,但是,从此以后,您与她再无任何瓜葛,告辞。” 第三百八十章 震惊!! 阳光透过窗户,蒙上浅浅一层绿色照在韩德让的桌上,而他本人,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坐在阳光与阴影之间的位置上,喝酒。 门被推开,孙春明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坐在了阳光明媚处。 韩德让微微抬头,笑道:“虽然我也读了些书,但我爹却是武夫出身,我,武艺不弱的,你现在单独来见我,不怕我突然发难,杀死你么?” 孙春明听后心里一慌,却还是淡淡道:“不怕,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其实他特么的就是忘了,因为韩德让给人留下的历史印象太文雅了,不自觉的就忘了,这货沙场上也是猛将型的。 韩德让闻言不由在嘴角挂起了一丝嘲笑,不过似乎是想了一下,也就收回去了,淡淡道:“你是来杀人的,还是来劝降的。” “没想过杀你。” “哦?呵呵,那我真应该感到荣幸了,我差一点就害死了你们父子,你们居然还有心思招降?这心是得有多大啊。” “换个人,早就切碎了喂狗了,可是,你值这个代价。” 韩德让摇了摇头道:“谢谢你们爷俩这么看重我,不过,我是大辽皇帝的家奴,生于辽,长于辽,也从没想过背叛辽,动手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我死在你们手里,我们韩家在辽国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这已经是我为大辽,为韩家,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你们父子俩对我倒也还算不错,我就不和你动手了,杀了我吧。” 孙春明难以置信地道:“可是你是汉人,而且在辽国,你是奴才,在大宋,我让你当士大夫。你以为这几日我为什么让你满洛阳的乱转?我就是想让你看看,什么是人过的生活?你跟着吕蒙正审过案,你应该知道,就连被告,都是站着受审的,我们是人,我们有尊严!” 韩德让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坚定道:“可能是,我生不逢时吧,多说无益,动手吧。” 人的人格,大半来自于他所受到的教育,你不能指望着跟你有不同教育背景的人跟你有一样的善恶标准,人家韩德让是奴才不假,但实话实说,耶律贤对他们韩家不错,是拿他们当自家人的,不然他爹也不可能在之后的几年中升官跟开挂似的。 封建社会是没有国家的概念的,民族概念其实也有点淡薄,这年头讲究的是家天下,按照一般价值观,孙悦父子忠于的应该是赵宋,那么韩家父子忠于耶律辽,自然也没什么问题,况且耶律贤还是一位主张善待汉人的皇帝。 事实上契丹对燕地汉人,还算是不错的,是,在萧后之前汉人都是奴才身份,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都很低,可是那又怎样,整个满清时期汉人都是奴才身份,即使是此时的契丹,在对待汉人的问题上放在整个历史长河中都算是比较好的了。 耶律阿保机本人就是靠着汉人起家的,他掳掠了至少五十万的汉人人口,但死的人很少很少,他甚至剩下自己的口粮给这帮奴才吃。 对比一下,康熙迁海,死者十之七八,多数都是饿死,还有些直接就是清军杀死的,结果施琅叛郑,消灭了最后一个汉人政权,好像也没人骂他汉奸,而且还有康乾盛世的说法。(我一直很纳闷施琅为啥不是汉奸,而且还立碑修庙了。) 至于萧后以后,说实在的人家待燕地汉人比宋朝自己对川蜀同胞都要好一点,当然,现在没了韩德让,鬼知道辽国历史会发展成什么样。 所以总而言之,韩德让这样有气节的人,有尿性的人,一旦他认准了所谓的忠君爱国,几乎就是说不动的了,更何况人家在幽州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对此,孙春明也无能为力,他虽然是穿越者,但他并没有学会虎躯一震这种bug般的超能力。 “我还是那句话,不会杀你,你去南诏吧,一身本事,去帮着建设建设边陲之地也是好的。” 韩德让深深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回你是肯定回不去了,但让你们父子分离,却是也是我们不好,正好你父亲也在,让他陪你说说话吧。” 韩德让终于动容了:“你就不怕我趁机向大王传递什么情报?” “既然敢让你看,就不怕你传,我还告诉你,洛阳城会一天比一天繁华,我们的装备也会一天比一天繁华,或许现在大宋对比契丹还没有什么优势,或者说优势并不明显,但十年,二十年之后,只要有我们父子在,这个优势只会越来越大!好自为之吧。” 说着,孙春明略带惋惜地就走出了房门,并命人去把韩匡嗣请来,给他们父子俩关上门,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 突然间,府中闹闹哄哄的乱了起来,孙春明本来心情就不好,闻言不由呵斥道:“怎么回事!还能不能有点规矩了。” 就见下人慌慌张张地道:“不是啊老爷,老夫人她又犯病了,这次可厉害了,她还打人,还摔东西了呢。” 老夫人指的自然就是曹母,本来曹母是留在开封的,但后来随着曹军的官越做越大,就把老太太给接过来了,也算是这做孙子的在老人临走之前再尽一份孝心。 老太太如今几乎没什么清醒的时候了,几年前就说没几天活头,可结果人家如今依然还活的挺好。他们家如今依然还是跟曹家共用一个宅门的,当然,洛阳新宅是个十进的院子,平日里两家已经是各过各的了。 “你们都悠着点,别伤了老太太。” 话音刚落,就见老太太披头散发,手持拐棍,呼呼的边走边抡,见什么打什么,尤其是下人,被打的龇牙咧嘴,却又只能生受着,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过后主子都会给挨打的发些赏钱。一边打,嘴里还嚷嚷:“契丹来了~契丹来了~!” 孙春明这些心情更糟糕了,更无奈地叹了口气。 乱糟糟的,就连韩德让父子也推门出来看了一眼热闹,毕竟人家老太太嘴里喊得的契丹来了,见此情景,稍微问询了一下,便忍不住也跟着叹气了起来,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他们韩家,差不多也是那时候被抓去当奴隶的。 却见老太太闹着闹着,居然特别神奇地停了下来,然后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韩匡嗣看,然后,眼中的焦距慢慢重回,直到一脸震惊地喊了句:“三儿?” 韩匡嗣也懵了,仔细瞅了老太太半天,然后用更震惊的表情喊了句:“娘?” 韩德让和孙春明更震惊地瞅着韩匡嗣说了句:“哈?” 第三百八十一章 狗血 简单一番沟通之后,孙春明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情况,总的来说,蛋疼。 五十多年前,老曹一家遭遇了耶律阿保机南下,把人都给掳走了,只留下曹母抱着刚出生不久的老曹,勉强逃过一劫。 而那个被掳走的老曹他爹,就是特么的韩知古,也就是韩匡嗣的爹,因为被当时的皇后赏识,就成了阿保机这一脉的家奴,一直到韩匡嗣自学医术受到重用给了兵权,这才在他们这一辈混成了顶尖的奴才。(这块是bug,韩匡嗣其实也是生于辽长于辽的,剧情需要,微改历史)。 至于为啥他们一个姓韩一个姓曹?很简单,因为韩知古当年是入赘的,就是这么狗血,一般这么狗血的事儿只有三流的网络小说中才会发生,还得是这个二哔作者为了怕读者猜出来特意改的姓那种。 孙悦上辈子最烦这种作者了,为了不让读者猜出来剧情无所不用其极,碰上了非得打一顿不可。 换句话说,韩德让其实是特么的曹军的堂兄弟! 蛋疼啊! “娘,您还活着?孩儿,不孝啊~~” 家里有老人的都知道,老年痴呆重度患者,如果突然间变得特别明白,那就真是没几天命了,这是一种回光返照,所以孙春明在一旁见到这母子二人狗血的抱头痛哭,心里也是又酸涩,又替曹母感到高兴。 将死之际,可以清醒的见到久违的家人,这应该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了。 然而老太太是爽了,其他人,可就要面对无比的尴尬了。 和韩德让一样,韩匡嗣也是忠于大辽的,这货是耶律贤最宠爱的奴才,耶律贤对他也是真的好,若找到的娘是宋朝的普通老百姓也就罢了,直接将人领回去享福就是了,可是…… 听说大侄子都已经是河-南的一军副都指挥使了? 尼玛将来叔侄俩对阵沙场的可能性是真不小,而且他这次来是作为耶律休哥的使者来祝贺孙悦新婚的,当然,实际上是来下套的,但不管怎么说,孙悦这婚结完了,他也该回去了。 老太太一听这儿子要走,七八十的人了,突然间就变得特别有力气,死死地抓住了韩匡嗣的手,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老瘦的脖子上青筋根根蹦起,看起来好像随时就可能挂掉一样。 “娘,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而且,儿早已经成家立业,家里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呢,我若是留下,他们就真的死定了。” 老太太的眼神逐渐小了下来,满脸的失望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但嘴上却又重新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她知足了。 “娘,这是我儿子,您孙子,韩德让,孩儿不能亲自留在您身边孝敬您了,便让他替我向您行孝吧,让儿,快叫大母。” 韩德让此时的脑子已经快要爆炸了,整个人都傻傻的,晕晕的,嗡嗡的,韩匡嗣一扒拉他他好悬没摔地上,愣愣的跪着叫了声,大母。 “这是我孙子?我孙子?好……真好……长得真俊,像你爷爷,你想吃点什么呀?大母给你做。” “…………” 孙春明见此,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便也就撤了,还特意命人将曹军叫回来,又亲自给老曹写了封信,回去跟孙悦将这边发生的事一说,孙悦也跟着特么蛋疼了。 现在肯定是不能把人家发南诏了,那就真要了老太太的命了,可是怎么处理呢?当家人?信不过呀。 最后父子俩决定,回头问问韩德让的想法再说,这货倒也算是个君子,说实在的他都未必转得过弯来。 晚上,老曹已经从开封赶过来了,开封离洛阳一共也没多远,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一天的时间倒也是够的,曹军自然就更不用说了,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块,连韩匡嗣也帮忙做了道炖羊肉,然后坐下,一时间居然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孙春明提议道:“咱们喝点酒吧。” 老曹连忙道:“好好好,我去拿,来点好酒。” 然后,这顿饭就吃的跟追悼会似的,喝点小酒小磕一唠,一群大老爷们哭的跟鬼差不多,纷纷说着这几十年的不易,孙悦和孙春明只能在一旁尴尬地不停给这哥俩倒酒。 当然,更懵逼的就属韩德让了,这货对耶律家是真的很忠诚,虽然原本历史上他睡了耶律贤的老婆,但这种事在草原民族里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敬不是。 不过同样的,正常情况下,一个忠的人,一定也是孝的,有句话叫忠孝不能两全,这话在后世大多都出现在当兵的战士嘴里,但其实在古人的概念里,这话是出现在丁忧的时候的。 为了孝,忠就可以放一边去了,所谓百善孝为先,自然也就在忠字的先了,这也是历朝历代都在推崇的价值观。 等第二天醒了酒,韩匡嗣又跟曹母恭恭敬敬地磕了好几个响头,磕的额头都出血了。 “要走了?” “孩儿不孝。” “去吧,你也有你的难处,知道你们这些年过的很好,我就知足了。” 韩匡嗣哽咽的点了点头,然后摸了摸韩德让的头道:“大母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其实已经用命报答过皇帝的恩义了,以后,不用理会了。” “爹?” “听话。” “知道了,爹。” 韩匡嗣转身欲走,孙悦突然道:“等一下。” “孙小相公有何吩咐?” “韩将军,您如今是契丹中的汉人第一人,深得辽主信任,而且在燕地威望很高,而大宋是一定要收复燕云的,将来你我若战场相见……” 韩匡嗣闻言叹息一声,道:“到时候再说吧,若天时地利人和,我……唉,再说吧。” 孙悦点了点头,倒也没多说什么,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至少是已经动摇了,这样其实就已经很让人满意了,这种事儿只要有个缝,撕出个洞来很容易。 可惜了,如今的韩匡嗣还没混成南-京留守,或者说此时的汉人还没机会做这样的官,否则的话,孙悦都得把辽国的南-京军事布防图忽悠过来。 不过孙悦记得历史上高粱河之战的时候,应该是韩匡嗣领汉军守于城,耶律休哥领辽骑战于野的,因为这货重伤还是生病来着,这才轮得着韩德让子承父业的,如果到时候这货能有郭无为一半的觉悟…… 不敢想不敢想。 咦?这么一想,孙悦都有点把韩德让给送回去的心思了,这要是等他当了摄政王再跳反……嗯,这特么纯属做梦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忠孝两难 时间一晃而过,黑了木耳,软了香蕉。 说是让韩德让孝敬曹母,但其实他也就伺候了小半个月,毕竟,老太太那天和韩匡嗣相认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回光返照了。 韩德让亲手给老太太擦拭了仪容,还上了一点淡淡的妆,无可挑剔地送走了老太太的最后一程。 孙家父子倒是也没怎么太过悲怆,就连曹家的人也没怎么样,毕竟这年头的平均年龄也就是四十,老太太这么大的岁数怎么说都是喜丧,还是要吹吹打打的,甚至一帮家里的小辈一窝蜂的来抢老太太生前穿过的衣服,他们都得笑脸相迎。 老太太在人生的最后半个月,好歹认回了儿子孙子,而且难得的没有再糊涂,这已经是最完满的结局了。 只有韩德让,看着老太太被送进棺材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冰凉冰凉的,眼神很呆滞。 当然,要说他有什么感情那就比较扯淡了,毕竟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亲恩没有养恩大,这货明显是受到了观念上的冲击,估摸着是在重建三观,甚至玄幻一点的说法,这货可能已经在心中给自己种道了。 历史上有大本事的人都是这样,比如王阳明对着科树思考人生都能思考到吐血,差点挂掉,然后就创立了心血成为半圣,鬼知道这是个什么原理。 孙春明觉得,他还是应该关心关心这位朋友的,毕竟他们父子俩很清楚,这位才是宋辽两百年间真正的第一人才,于是在曹母下葬之后,特意又装了一把人生导师的哔,想去开导开导这可怜孩子。 推门进屋,就见韩德让呆呆的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酒,便特别自然的坐在了他旁边,笑道:“又喝闷酒啊?来,大哥陪你喝点。” 说着,孙春明就要去拿酒杯,却被韩德让一把拦住:“不要。” “怎么?” “这酒有问题。” “嗯?” 孙春明拿起来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颇为刺鼻的味道,惊怒道:“你下了鸩毒?” 韩德让不吱声。 孙春明愤怒的一把就将桌子给掀了,指着韩德让的鼻子怒骂道:“就因为这么点事,你特么居然就想要死?韩德让,你是个男人!” 韩德让还是低头,沉默。 其实这半个多月,他一直陪着曹母,自然不可能不聊天,而曹母的一生,那真是被契丹人坑惨了的一生,这从他一犯病就契丹契丹就能看得出来。 他能感觉得到,曹母对契丹人的恨,那是深入骨髓,甚至炼化烧成骨灰都抹不去的仇恨,每次提起这个总是止不住的哭。 再深想一层,燕地百姓现如今的日子,也确实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耶律璟可没有耶律阿保机一系的那种远见卓识,对待汉人百姓这些年一直都是在退步的,虽然现在轮到耶律贤上台汉人的日子渐渐好起来了,可这些他又看不到。 而他所能看得到的宋地,自然是只能看到洛阳这一城一地的百姓生活状况,两相对比之下,契丹的北地汉人生活好像确实是挺惨,这也得谢天谢地,孙家父子人是在洛阳而不是两广,今年那特么又有饿死的了。 想起孙家父子跟他说过的话,韩德让终于开始把目光从单纯的忠君上放开,放到了整个民族的层面上来,许多事,终于也被他整理的比较清晰了。 他很清楚孙家父子是什么人,毕竟都已经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了,这对父子就是一对先爱国后忠君的奇葩,可你要说他们是民族主义者吧,他们又最反感的就是有人叫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比如这次大宋攻下了大理,绝大多数的军方官员都主张以雷霆手段威服,只有他俩拼了命的上书怀柔,说什么民族和谐之类的论调。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学说,韩德让甚至觉得,这俩人可以直接开宗立派了。 国家,是全国子民的,包括却并不只包括汉人,而朝廷,是赵宋皇帝的。这就是孙家父子俩坚守的怪异信条,特么的已经接近大逆不道了,可是这些天他却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如果大宋和契丹可以真的如盟约上说的一样可以友好相处,或许他现在已经开开心心地跳槽了,没看连他爹都明显动摇了么。 可惜,傻子都知道两国早晚还得再接着打。 这就很尴尬了,韩德让或许可以接受跳槽来给宋朝办事,但要说与契丹为敌,他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尤其是孙悦还是板上钉钉的明日之星,如果下次打仗不是御驾亲征的话,估计那时候的孙悦搞不好已经是伐辽主帅了。 回到战场上去砍杀曾经的小伙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极度郁闷之下,他又翻了翻射雕英雄传,这书他早就看过,只是之前看的时候嗤之以鼻,他明白孙悦这是舆论战,号召他们这些燕地汉人可以当郭靖,最好都不用宋军去打,这帮人自己就造个反把耶律休哥给宰掉。 对此,韩德让只能说,想的真美。 可是现在看看,他似乎越看,越觉得自己就好像那里面的杨康差不多。 明明是个小王爷,锦衣玉食的超级官宦子,突然有一天你娘带过来一个卖艺的糟老头子,非说这才是你亲爹,还让你跟他们走,去浪迹天涯。 杨康不同意,结果稀里糊涂就变成了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大坏蛋。 韩德感觉自己跟杨康可像了,不走吧,就是不孝了,可要是走吧,不提啥富贵不富贵的,这里面总得有个养育之恩的问题吧。 他毕竟生于辽长于辽,喝辽国的水吃辽国的米,耶律贤对他们家真的真的非常好,不提奴才不奴才的,他们韩家几十年荣华富贵谁给的? 一边是不忠,一边是不孝,这个时候的韩德让毕竟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已,远不是那个后来管皇帝叫儿子的人生赢家,聪明倒是聪明,可气魄胸襟什么的真的跟不上,于是一冲动,就想到了死,坐在桌边半天了,一直在犹豫,然后孙春明就到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商钞盐引制 (求各位盗版读者这两天看看正版呗,俩月没啥正经推荐了,成绩持续走低,更新动力全无) 痛骂一顿,暂时熄了韩德让自杀的想法,孙春明特别无奈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呆呆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悦恰好进来,便问道:“怎么了?” 孙春明将事情说了一下。 “艹,古人真特么有病,不能当饭吃的东西,坚持的比命都重要。” 孙春明皱了皱眉,叹道:“你们这茬孩子,都不读王朔了。” “王朔?跟着冯裤子混的那个?” “屁,是冯裤子跟着朔爷混!哎呀咱俩有代沟。” “不是,这跟韩德让有什么关系?” “朔爷有一句话,我一直很喜欢,他说‘信仰不能当饭吃,所以不重要;皿煮不能当饭吃,所以不重要;自由不能当饭吃,所以不重要;原则不能当饭吃,所以不重要;我们信奉猪的生活,于是乎我们也得到了猪的命运,迟早给别人当饭吃’。” “爹,现在点娘的读者全是好同志,主流风气是反皿煮、反自由、主张信仰我党的,你这么说话很容易掉订阅,而且很容易被404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作者是美分呢。” 划掉。 咱们正常看书。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就是说他有原则呗,不想跟辽国敌对,那咱就不让他碰跟辽国有关的事不就得了。” “怎么可能?他又考不了进士,只能跟着咱们俩,你就不说了,就算我是个文官,这洛阳城还驻着十万守军呢,再说起码这几十年内大宋和大辽的争斗都会是世界的主流,他在大宋干的哪件事能完全跟大辽无关?” “爹,您不是一直跟我说,曹伯伯和方伯伯水平不够,眼光不行么,这运河眼看着就要修完了,您的资本布局差不多也就可以启动了,到时候这洛阳城的生意,咱们家的生意,恐怕会比现在庞大十倍以上,您也没空盯着,不如,让韩德让接手?他本来也是曹伯伯的侄子么,想来曹伯伯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孙春明闻言纠结道:“好是好,可人家好歹也是个摄政王的底子,就给咱们家管管生意?大材小用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啊,我还想让他当咱爷俩的左右手呢。” 孙悦笑道:“谁说做生意,就跟国家大事无关了?” “嗯?” 孙悦抓起桌上的毛笔,行云流水一般的写了五个大字:商钞盐引制! 写完后,一脸装哔的想要看老爹恍然大悟和惊喜万分的表情,结果,孙春明特蛋疼地问:“啥意思?” 好吧,一般的历史爱好者知道这玩意的可能还真不多,所以孙悦只好给孙春明简单的科普了起来。 商钞盐引制起于明初,是朱元璋所创造的一项制度,明初时可以将蒙元驱逐漠北很大程度上都是来源于这项优秀的制度,中后期被人家打成孙子,很大程度上也是来源于这项制度的崩溃。 简单点说,就是朝廷把军粮运输这项工程给承包出去交给商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保质保量的完成工作,否则就砍你全家。当然,风险与收益并存,朝廷会给他们一些盐引作为奖赏。 真别说,商人的效率自古以来就是远高于朝廷的,有了这项制度之后,运粮损耗比朝廷自己承担至少低了三成,而且极少有延误的时候。 这些商人在拿到盐引之后通常都会直接当做货币去跟将士们换取战利品,并再想办法运回去,使得大头兵们的收入明显增加,战斗欲望大大加强,也算意外之喜。 当然了,萌朝这样奇葩的王朝,再好的制度也会被他们玩崩溃掉,他们连纸币都能祸害的比纸还便宜,更别说盐引了,十万斤盐,敢发一亿斤的盐引,结果到明朝中期,盐引基本上比纸钞值不了几个钱。 顺便吐槽一下,白银也是明朝时候开始真正大规模流行成为主要货币的,但绝不是因为商品经济更发达,论经济大萌连大宋的指甲盖都比不了,百姓纯粹是被朝廷坑爹的各种货币政策逼的,不得不用白银(明朝的纸币发的比元还凶,最奇葩的是,他们的铜钱不但斤两不足,而且每次换了皇帝,都会发行新的,而旧的铜钱,就不许使用了,否则就抓起来,当然,明末朝廷穷成那个哔样,也是因为这操蛋的金融政策)。 相比之下,宋朝的朝廷就有良心太多了,从铜钱角度来说,不但足斤足两,甚至还能大量出口去当邻国的货币,连私铸的都没有,因为宋钱的成本真的很高,私铸根本就没什么利润,即使是南宋时发行纸钞,开始的时候也坚持一比三以内的储备金比例,比后世都要高得多,不过后来忽必烈实在太猛,朝廷顶不住了,这才不得不增发,然后,南宋就崩溃了。 所以总的来说,宋朝的信用还是非常靠谱的,或者说宋朝的士大夫们基本的良心都还在,对皇权也有足够的制约,并不用太过担心这玩意会搅的天下百姓民不聊生,起码人家没像萌朝一样,不拿百姓当人。 将这一切跟孙春明解释明白,孙春明也大抵清楚了孙悦的意思,不由沉吟道:“你是说,这样的事情,由我来牵头办?” “不错,洛阳以后,肯定会是整个大宋的经济中心,你若是提议,大宋的商人们肯定都会踊跃支持,甚至将来发行纸钞也说不定要由你发起,毕竟最开始的交子不就是川蜀的一群商人鼓捣出来的么。” 孙春明皱眉道:“可是这到头来,不还是要跟契丹为敌么,那商钞盐引制,本质上就是一军事供给制度啊。” 呵呵一笑,孙悦胸有成竹地道:“一点点来呗,先用生意让韩德让上了船再说,到时候,事情一点一点推进,做不做也就由不得他做主了,温水煮青蛙,背叛若是有个逐渐适应的过程,也就不会要死要活的了,这是人性,不是每个人都是洪承畴,可同样,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文天祥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不好惹的慕容嫣 不得不说孙悦的脑子,真的很好使,当韩德让得知自己只需要作为接班人,逐渐接手孙曹两家生意,不用做政事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更没有死的念头了。 事实上这活还真得交给他,随着洛阳到开封段运河的开通,孙家父子在洛阳的经济布局必须一一按照计划落实下去,指着老曹?他哪有这本事。 当然了,虽然宋朝对商人还算是比较友好,明面上也几乎没有什么歧视制度,但同时士人的地位却被无限的拔高了,所以让韩德让去做生意,起码外人看来,真的是有点屈才了,哪怕是首富也不行,可韩德让却甘之如饴。 (总有人拿明清的商人地位代入整个中华,然后不懂装懂给我一顿喷,到现在那书评还是回帖最多的几个之一,服了,宋朝时大豪商跟宰相做邻居,跟达官贵人斗富这种事,是很正常的) 韩德让此前的确是没做过生意,但人家既能打仗又能治国的,难道还做不好区区一点生意不成?所以将人交给老曹之后,孙家父子俩人就真的再没管过了。 孙春明是很忙的,是特别特别忙的。 孙悦……倒是不忙,不过他懒,新婚燕尔么,咋还不让人家休息休息。 反正经过北汉一战,契丹人十年之内想范边那是不可能的了,而北宋也在这一战中差不多耗光了战争储备,再加上这些年扩张脚步比较快,不攒个几年粮食,也不可能去打南唐。 换句话说,未来的几年肯定是许久都不曾有过的太平盛世,不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但大仗肯定是没了,至少对孙悦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可以踏踏实实的享福了。 刘光义在灭掉大理后被赵匡胤留在那当了个平南节度使,还写了封折子请求官家把孙悦派过去给他当监察使,得知此事之后孙悦也不管辈分不辈分了,直接就写了一封信让人送给刘光义,骂了他个狗血喷头。 老子刚结婚,你特么就让老子去大西南喂那些蛇虫鼠蚁去?滚你麻痹去吧,再说比功劳难道我比你小?这种心理没点哔数的最特么烦,孙悦自觉自己的翅膀现在也算硬了,曹彬恐怕也要比他弱上三分了,什么义社十兄弟,他已经没那么放在眼里了。 让他去给一个节度使当副手?又不是雄州霸州云州,死不死啊你。 最关键的是,他还没享受够慕容嫣的温柔乡呢,别说大理了,就是丽江他也不想去呀。 想到此,孙悦不自觉的就伸手扶了下腰。 感觉身体有点被掏空啊。 慕容嫣毕竟是个习武之人,小蛮腰有劲,还喜欢上位,要起来真有点扛不住,有时候一晚上榨他三四次,天杀的,老子还是个未成年的小正太啊!! 当然,孙悦自己也知道,他的时间是略微有点短的,要不然慕容嫣估计也扛不住,可谁让他还是孩子呢,离生理完全成熟还有好多好多年,不过他真怀疑这么被榨下去的话,他还熟不熟的了。 少年时纵欲过度,是很伤肾的,搞不好人到中年就软惊天了,孙悦当然也就这个问题严肃而又认真地跟慕容嫣谈过,结果第二天家里就多出来一个鹿苑。 办事之前杀鹿喝血,贼特么残忍。 这是拿老子当咸丰了?抗议,抗议无效,不让杀鹿的话孙悦都害怕小姐姐会不会把他给杀了。 反正娶亲之后三个月,孙悦愣是一丁点再纳一妾的心思都没有了,不得不说人家手段高明,也几乎没再去过小蝶的屋。 呜呼哀哉啊,明明弱水三千,为何只取一瓢?因为特么的一瓢就饱了,想再喝也喝不下了。 最特么让孙悦感觉有点憋屈的是,慕容嫣不但在床上的手段高超无比,杀的他溃不成军,人家床下的手段,甚至比床上还要厉害百倍。 那天他看一个府上新来的小丫鬟侧脸挺好看,便忍不住动了下手脚,结果那小丫鬟吓得跟鬼似的就给拒绝来了,说啥没让孙悦得逞,整的孙悦都有点惊呆了。 老子自己家的女人,不让自己摸了?结果那天他试了一下,发现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丫鬟,除了芍药之外居然都不让她摸了!鬼知道慕容嫣是怎么做到的,愣是一个有争宠心思的都没有,连小蝶也从不主动勾引了。 过分了啊这老娘们!把我们家风情万种的小蝶调教的跟个木头人似的,那还有啥意思? 孙悦还特意命人查了一下,确定家里这段时间没死人他才稍稍放下了担心,要知道孙家现在太大了,丫鬟也太多,慕容嫣就是弄死两个他也不会注意到的。 你不可能指望一个亲手杀过百八十人的女人心慈手软,但好在,她还算有点原则。 当天晚上,他本想要睡服慕容嫣的,结果,肾又被透支了。 当孙春明知道孙悦的近况的之后,这货居然说:“该!早该有人之制一制你了。” 一天天的胳膊肘竟往外拐,白让你养这么大了。 不止呢,孙悦是何等风流的人物,往常出门的时候经常被百余个风尘女子堵住,阵仗跟选妃似的,真不夸张,毕竟苏轼出门都能凑出两百人以上的粉丝团,他现在不比苏轼牛多了? 结果,结婚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粉丝团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接近于无了。 孙悦都忍不住跟慕容嫣吐槽了,“你说你有这本事用在家国天下上多好?跟这帮风尘女子较劲就不怕折了自己身份?” 结果人家啪的就扔过半本书来:“下半年河-南禁军训练计划书,我已经帮你整理完了,你看看没有问题就用印吧。” “…………” 当然,这几个月他也不是光忙着跟慕容嫣打情骂俏斗智斗勇,好歹也是跺跺脚都让天下抖一抖的人物,多少也干了点正事。 比如,他现在每天早上起来不管昨晚上办没办事办了多少次,都会坚持让慕容嫣教他一些武艺,毕竟日后肯定是要半生戎马的,太过文弱了肯定不行。 再比如,他开始踏踏实实的用心去教授李继迁一些他认为很有用的本事,也就是传说中的,孙家家学。 第三百八十五章 怕什么来什么 孙家应该是有家学的,这是天下人都坚信的。不仅因为他们两父子都又年轻又牛哔,更是因为他们俩父子身上有着明显与其他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一种气质。 离着远些看,可能还看不太出什么,但只要接触的长了就会发现,父子俩看世界的眼光跟常人是不同的,这也许就是人家为啥这么牛的原因。 这一切孙悦当然很清楚,虽然这么多年下来,生活习惯和思想渐渐的都在同化,比如,孙春明这些年又纳了好几房的小妾,现在他娶女人进门都已经不跟孙悦打招呼了,某种程度上,这已经是彻底物化女性了,甚至并没有拿那几房小妾当做一个完整的人格去对待。 好吧,孙悦其实也差不多,否则,慕容嫣霸道成这样了,他不可能真就这么不管不问,只要不杀人,他也没认为慕容嫣哪过分了,反而觉得这样挺好,省心。 人类进化需要几万年,但堕落,总是很快。 但堕落的终究只是生活习惯,并不是思想,或者说只是单纯的阶级思想,他们父子俩更像是一对完全被古化了的现代人,其实内核上依然还是个现代人,最近孙悦总是在思考,怎么做,才能将他的思想流传下来。 所以孙悦真的有趁着这段闲暇,琢磨所谓的孙家家学,并打算在李继迁身上做这个实验。毕竟他们爷俩现如今身份地位和财富权势都不缺了,总得琢磨点高大上的东西不是。 划掉吧,真没那么大的脸,主要是杨蓉怀孕了。 这就是孙家的孩子了,父子俩虽然脑子里已经有了嫡庶之别,但也不可能真像古人一样区别的那么明显,况且以后孙悦肯定也是要有自己的孩子的,他根本不能忍受,孙家的孩子会像其他的古人一样愚昧,无知。 韩少曾经说过,思想品德不及格,总比没有思想好。 所以,先在外人身上试试,教歪了就歪了呗,毕竟将现代思想整合封建思想并形成理论指导,这特么已经有点像是哲学家才能干的事儿了,远超出了一般点娘扑街的写作水平。 这一天孙悦正跟平时一样在可爱的李继迁正太身上试验歪理邪说,便见韩德让远远地站在边上,似是颇有些向往地瞅着。孙悦见状自然招了招手,笑道:“怎么了?” “本是要跟你说点事的,见你在传授家学,便离着远点。” “这么聊天就见外了,哪来的什么家学,孙家和曹家本就是不分彼此,你若是有兴趣,咱们大可以交流交流。” 韩德让叹气道:“还是有的,最近接手了家中的生意,明显感觉得到,你们的布局很了不起。别的商人都在研究如何低买高卖,你们却始终布局在无中生有上。” “过奖,不过是我们爷俩更重视匠人而已,你过来是有什么事了么?” “嗯,今天运河试航了。”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这身份不太适合过去,平白抢了我爹的风头。” 韩德让点点头,道:“好吧,还有一件事。” “嗯?” “玻璃厂的账目对不上。” “对不上?什么意思?” “有大约一百多万不翼而飞了,而且,我怀疑这里面有人命案子,你爹忙着河道的事,那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你是说,有人贪污做假账?还杀了人?怎么,这事你不能自己处理么?” “想贪下这么大一笔数字,不可能是一两个人就能办的成的,找倒是找得着,但凭我的身份,很难处理这种事。” “无非是那些老将军的二代们,又或者,是慕容家的那些子弟,你怕你压不住?” “我是怕给你们惹麻烦。” “我爹精力有限,腾不出手来管,我,指不定啥时候就会调离洛阳,出门打个仗一年半载的都说不好,所以都不太适合抓玻璃厂里的事,曹伯伯方伯伯虽然信得过,但实话说,他们能力差点,认字都是这两年新学的,除了你,确实也是没有更合适的人了,孙曹方不分家,你全权代表了我们父子俩,我对你绝对信任,以后任何事都不用问我们,那些二代们怎么收拾,你决定就是了,只要不出人命,我们全给你兜着。” 韩德让诧异道:“这么信任我?” “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你的本事我是清楚的,若真碰上你都处理不了的事儿,估摸着我和我爹也够呛。” 韩德让闻言心里微微一暖,点了点头道:“那行吧,那我走了。” 玻璃厂的日常管理,孙春明除了抓个大方向之外,自然都是手下人去做的,股份制企业么,再加上卖那些老将军们的面子,中高层自然都是二代们在负责,这帮人既然敢贪这么大的数字,不用想,肯定是抱团了。 今天他们敢抱团贪污,明天他们就敢抱团把孙家踢出去,千万不要小瞧了这帮玩意的胆子,同时,也别太高看了这群货色的脑子。 倒不是差这点钱,一百万分到孙家手上也就二十几万,关键是此风一开,以后孙家的威信可就没有了,玻璃厂不但是孙春明的心血,更是振兴洛阳的重中之重,真要是脱离了控制,后面的一堆计划可就全成了放屁了。 二代之类的孙悦倒是不怕,只要慕容家别牵扯进来就行,毕竟那特么是姻亲,真闹出什么事儿,自家老婆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三天之后的晚上,孙悦和慕容嫣进行了友好的鼓掌运动之后,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满身大汗,芍药递过来备好的干毛巾却被慕容嫣接了过来,爬在他身上,要亲手给他擦汗,还挥了挥手,把芍药赶了出去。 “你干嘛?没够?不行了不行了,真不行了,大姐我还在长身体呢,你让我歇歇。” 慕容嫣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将脑袋趴在了他的头上,道:“瞅你那样吧,我又不是铁打的,我是有正事跟你说。” 孙悦闻言立马就松了口气,“哦,正事啊,吓我一跳,正事你整这騒样干啥,说吧,夫君啥都答应你,是不是家里待得腻歪了,想上哪野去啊。” “不是,今天晚上我三哥过来找我来了,他说,那个韩德让啊,今天在玻璃厂竟乱搞,而且还当众让他下不来台,我知道孙曹一家,可他毕竟,实在契丹长大的不是,会不会……你要不管管?” 第三百八十六章 吵架 听了慕容嫣的话,孙悦也顾不上腰了,沉着脸坐了起来。看来这事,十之八九真的跟慕容家有关系。 “夫人,咱俩把衣服穿好,认真谈一谈。” 孙悦的话比较严肃,慕容嫣一听也愣了,坐起来后面上也不太好看。 “怎么,孙家还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不成?” 孙悦叹气道:“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你看这天底下除了我还有哪怕半个带妻子打仗的将军?只是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我们孙家的媳妇。” 慕容嫣冷笑:“你是说我胳膊肘往外拐?” “今天韩德让跟我说,玻璃厂的账目差了一百多万对不上,你知道要让一百万贯消失不见,上上下下需要多少人么?这是公然在偷咱们家的钱啊,难道还不能查一下了么?就算是你三哥,咱们也得公事公办不是?” 慕容嫣气的脸都红了,怒骂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说少一百万就少一百万了?你特么倒是查一下去啊,一边是我的亲哥哥,一边是差点把你们爷俩害死的契丹奴才,你问都不问就相信后者?若真是我哥偷咱家的钱,你以为我能饶他?” 孙悦怒道:“别一口奴才的,人家是曹伯伯的侄儿,是我认可了的自己人,是兄弟。” 慕容嫣闻言一枕头砸了过来,吓得孙悦连忙躲开,任凭枕头摔在地上稀碎(瓷的),不由更是怒道:“你疯了!谋杀亲夫啊你。” “他是你自己人,我哥就是外人?你干脆说,我也是外人得了呗。”说着,慕容嫣气极之下竟然还要再砸。 “够了!慕容嫣,你平日刁蛮霸道嚣张跋扈,我忍你已经很久了!真以为老子怕你?” 慕容嫣气的都乐了,“呵呵?现在说我刁蛮?我特娘的帮你处理军务的时候你说什么了,我特娘的救你性命的时候你说什么了?忍很久?你忍多久了?说啊,你是不是还要写修书啊。” “你……不可理喻!” 说着,孙悦抬腿就走了,而且出门的时候还使劲地摔了一下门,只留下慕容嫣,呆呆地瞅了半天,突然下面一凉,手一模,是刚才孙悦留下的小牛奶,还能闻到一股怪味,然后小嘴一撅,埋下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却说孙悦出了门,风一吹,其实也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毕竟,他对韩德让的信任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对他人品的信任而不是单纯的那点血缘关系,韩德让也算半个儒生,而且从历史长河来看,他幽州城下不降赵二,终其一生不负萧后,若不是有着一层民族大义隔着,此人其实是当得上忠义二字的。 可是这些东西,慕容嫣肯定是不知道的,甚至于这女人压根就没怎么读过四书五经,那都是应试教育的东西,人家从小是舞刀弄棒研习兵法长大的,估摸着这些日子以来别说信任了,时时刻刻提防着韩德让还差不多,毕竟他们家差点就毁他手上。 所以一边是自己哥哥,一边是这么个玩意,估摸着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差不多。 不过,怎么说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天孙悦发火其实说的也并不就完全都是气话,他确实是忍了许久了。 这女人,手段确实霸道了些,如果是一夫一妻的现代社会自然没什么,都是特么一群出个轨就敢剪你丁丁的主,但在一夫多妻制度下的宋朝,那就有点不太那啥了,男人么,生活作风这种事思想滑坡是很快的。 凭什么赵光义田钦祚韩崇训他们都可以成天在外边风流快活,老婆收拾的跟乖猫似的?人家老婆也是将门虎女啊,就你特殊? 吵架么,这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不好的地方了,他也不想想,慕容嫣对他有多少的恩义,哪里是别人老婆比得了的?明明之前他爱的就是这独立自强的性格,结果现在就成了刁蛮霸道了,婚前红玫瑰,婚后蚊子血,想来说的应该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反正他家这么大,又不愁没地方睡,想想好久都没宠幸小蝶了,今天终于从这女魔头的魔抓下逃了出来,不趁着这个机会多找俩女人大被同眠,万一过两天俩人床头吵架床尾和怎么办? 想想还真有点小鸡动呢。 果断进了小蝶的屋,此时人家正在刺绣,没看见他,气不顺的孙悦直接从后面一把横搂过来,往床上一扔,就开始扒衣服。 “少爷?你……你怎么来了,你这是干什么,门,门还没关呢,唉?小晴,你快去把门给关上。” 和谐社会………… “少爷,你……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猛。” 孙悦摸着她没有说话。 “少爷您今晚是要在妾这里安寝?” 孙悦皱眉道:“你还不乐意不成?” “瞧您这话说的,怎么可能会不乐意呢,只是,您这是跟少夫人吵架了吧,您今天若是真睡在妾这,她以后非恨死妾身不可,您让我们姐妹以后,可怎么相处呢?少夫人这人性子确实是急了些,可她对您那可真是很好很好的,要不妾来做个席,说和说和?” 孙悦这下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你就这么怕她?她还真能杀了你不成?是不是她对你用刑了?”说着,孙悦在小蝶身上找了一圈,好像也没找到什么伤口。 要说小蝶不敢争宠,这倒是很正常,从出身上来看,小蝶也没争宠的资格,可特娘的孝顺到这个地步,过分啊! 莫不是用竹签子插过指甲缝之类的?嗯,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小蝶扒拉开孙悦摸上摸下的手,笑道:“少爷这却是太冤枉少夫人了,妾对少夫人只有感激,可从来没有半点怨恨啊。” “感激?” 小蝶伸出手道:“这个镯子,就是少夫人送给我的。” “一个镯子就把你给收买了?” 小蝶闻言低下头,咬了咬嘴唇道:“少夫人前些时日,托慕容家的势力,找到了我爹和我弟弟,爹已经安顿好了,送了两百亩的良田,还安排我弟弟进了新军,做了个伍长。” 孙悦闻言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道:“对不起了,我这人心思太大,你都跟我这么久了,一直都没过问过你家人的事儿,还得她想着,我……抱歉。” 说完,孙悦也没脸待了,穿上衣服灰溜溜的就走了。 特么的,他这么多年愣是把人家小蝶的家人给忘了一干净。虽说小蝶当初是以罪奴的身份买进来的,亲人早已失散,可既然慕容嫣托慕容家的势力能找得着人,难道孙家就找不着么? 要知道慕容延钊死后,孙家的势力可是比慕容家大的多得多的。 这种事还得人家想着办,自己还啥都不知道,这感觉……真特么不爽,这慕容嫣丫的就是有病,这种事都不表功,还特么玩上一张一弛了。 想了想,孙悦好像好久都没跟赵光美一块喝酒了,正好今晚上自己也没地方去,便冲着慕容嫣的房里大声冷哼一声,就找赵光美去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外室 孙悦找到赵光美的时候,人家都打算合衣睡了。但兄弟么,只得无奈地穿好衣服,也不折腾了,就在厅中取了些坚果冷盘,几坛低度数的清酒,随意喝了两杯。 夜色浓,酒正好。 俗话说酒为色之媒,有酒无花总觉得差点什么,孙悦又不习惯玩别人小妾,赵光美便打发下人去找几个最红的姑娘之类的过来助助酒。本来孙悦还觉得有点不太妥,可他本就是跟老婆吵架出来的,这时候说点什么岂不是徒遭了赵光美的笑话?想了想,也就不说什么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都说我怕老婆,哼! 不一会,几个模样标致的小姑娘便迈着款款的小碎步就进了院,行礼打过招呼之后便笑着说要表演歌舞之类的。 说实话,孙悦没什么兴趣。 地位到了他这个程度,天底下的女人说是予取予求也差不多了,女人对他来说,尤其是风尘女子,其实就是炮架子。漂亮的女子见得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况且真要比容貌,慕容嫣也不见得就输谁半筹。 只是抬头一看,孙悦却愣住了,只见其中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明眸皓齿,我见犹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你?” 赵光美诧异道:“你们认识?” 孙悦笑道:“确实认识,当年平荆南的时候,此女差点杀了我。” “哦?” 女子笑道:“往事不堪回首,不想在此处又见到了孙公子,真应该道一句,好缘法。” 孙悦也笑道:“你不舞刀弄枪的拿起了笛子,倒也更漂亮了几分。” 确是巧了,这女子正是当初他平荆南之前与他侍寝之人,更是日后刺杀他之人,后来绑在自家军帐中,倒也算有过肌肤之亲。 当然,那时候的他尚未发育,所以两个人倒也是纯洁的关系,此时乍见了故人,一时间心里还真挺荡漾,颇有几分将之前没打成的炮补回来的心思。 赵光美不明所以,却也看得出这气氛有点粉,便随意留下一个自己搂着,让这女子陪在孙悦的身边坐着,挥了挥手,将其他人都散去了。 女子也颇为懂事的拿起酒壶来给他斟酒,一颦一笑,尽显风流,幽幽香气扑鼻,手一摸软绵绵,嘴一亲嫩水水,道也真是个绝好的炮架。 岁月荏苒,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心软的少年变成了狠辣的将军,而当年小辣椒一样的丫头,变成了温婉的水做女子,旧友新交,更添几分风情。 其实都不用问,荆南亡国了,宫女沦落红尘,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孙悦一边抓着球,一边笑道:“数年不见,姑娘愈发好球了。” 女子也不甘示弱,在孙悦的身下也抓了一把笑道:“公子自重,小女子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玩完不给钱,不就不算卖了?” 说着,孙悦狂性大发,直接搂着人就进了赵光美家的客房。 一番鼓掌运动,和谐社会之后………… 女子香汗淋漓,脑袋枕在孙悦的大腿上,小嘴对着不可名状之物,轻轻地吹着气,似乎是有些没够。孙悦躺在床上,心都有点慌了,生怕这娘们再胡乱动手动脚,毕竟这已经是他今晚上的第三次了。 这个年纪这么造,这特么早晚有一天身体得垮。 “你打算,怎么对待人家?”女子朱唇轻启,眼波流转,手里握着命根子,好像孙悦一个答得不好就要给他咬下来似的。 玩完不给钱,自然是一句玩笑话,这女子用起来倒也美妙,便道:“明天就纳你进府,如何?” “我可不乐意当你小妾。” “嗯?你不乐意?” “我听说啊,孙小相公的夫人乃是慕容家的虎豹之女,有雷霆手段,杀人不眨眼的,万一她要是醋性大发,弄死我可怎么办啊,孙家虽好,可总没有性命重要啊。” 孙悦闻言心里不太高兴了,皱眉道:“这特么都哪来的谣言,慕容嫣杀人从来都是行得侠义之道,杀的都是该死之人,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跟个女魔头似的。” 女子撇嘴道:“怕老婆。” 孙悦蹭的就坐起来了,他今天对这三个字特别敏感,炸起来道:“我会怕她?我堂堂枢密直学士,大宋的白袍神将,灭了五个国家的男人,会怕她?” “切。” “你不信?” “那你敢给我买个宅子么?” “啊?买……宅子啊。” 所谓买宅子,自然就是外室了,这种事儿在豪富之家其实并不少见,但其实也是有一点不道德的。 这年头,纳妾是社会鼓励并提倡的,有钱人家少有不娶妾室的,可外房对家庭的破坏性就比较大了,这东西跟后世的小三差不多,若是被慕容嫣知道,以她的性格…… 这特么真有点容易出人命了。 “你不敢就算了。” 孙悦在粉桃上使劲一拍道:“谁说我不敢了?不就是一宅子么?你想要什么样的?” 女子笑道:“我要求不高,有个三五间屋子,有个小院能种些花草,再有上三五个婢女,就满足了。” 孙悦虽然有点心虚,但还是拍着胸脯道:“没问题,买,给你买,这事儿交给我去办,嗯……还是你去办吧,我给你钱。” 孙悦突然想起,慕容嫣那无孔不入的手段,这事儿要是敢找家里人办,十之八九得让她知道,他当然不怕了,可这种事毕竟麻烦不是? 嗯,没错,就是怕麻烦,绝对不是怕老婆,这两者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 女子闻言大喜,张开嘴,温柔的,又咬了起来。 生理上的愉悦,渐渐的超过了心理上的恐慌,孙悦也渐渐的有点放开了心防,捂了一下有点发凉的后腰,心想,男人总不能说不行,一咬牙,便…… 和谐鼓掌,和谐书友,和谐社会,和谐全家。 凭什么别的书里都是后宫成群,老子却是单女主?最讨厌这种到处开炮却想着单女主的二哔作者了。 对了,女子出场这么多章,还没名字呢。她叫,红棠。 第三百八十八章 众怒难犯 孙府。 慕容嫣神色淡然的给孙春明布菜,有关昨晚孙悦彻夜未归之事,只字未提。 孙春明倒是挺不好意思的,说实在的他挺喜欢这个儿媳妇的,长辈么,总是希望儿媳妇可以管着点的,媳妇管的多了,当爹的也就省的操心了,况且这诺大的孙府,没个主事的女人也确实不太方便,慕容嫣管理的手腕他还是认可的。 “媳妇你放心,等臭小子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不必了公公,我们没什么事,您让我们自己解决就是了。” “这……好吧,不过你要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这事儿啊,肯定是臭小子的不对,有什么用得上我帮忙的,您尽管说就是了。” “多谢公公。” 孙春明这是有点想当然了,慕容嫣又不是杨蓉那样的性子,受了委屈就憋着,被动的等待男人自己良心发现,这不是她的风格,她可是一个连鼓掌游戏都要在上面的女人。 吃完早饭,服侍着孙春明去了衙门,转身对芙蓉道:“咱们也收拾收拾出门,把我的剑拿来带着。” 芙蓉吓了一跳,连忙道:“啊?小姐您冷静啊,姑爷昨晚上是在三大王府上过夜的,三大王如今毕竟也二十多了,又是河-南府尹,您这要是打上门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这不是要气死姑爷么,小姐我求求你了,你就给姑爷服个软,好好过日子不行么,姑爷对你其实挺不错的。” 慕容嫣弹了她一个脑瓜崩道:“谁说要去找他了。” “那您是……” “去玻璃厂,我倒要看看,这特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若真是那姓韩的挑拨离间,老娘非剐了他不可。” “哦。” 这天下的女人其实是分成两种的,一种是普通女人,另一种,就是慕容嫣。 青衣官靴,紧身长裤,随便扎了个绳子做腰带,头发在上面一扎,手里拿着个宝剑,就出门了,再加上一脸的英气,胸口却是平平,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长相俊秀的爷们。 这货真的就只拎着把剑就去玻璃厂了。 这派头,这阵仗,尤其是颦眉一冷笑,龙套们都感觉后脖颈子发凉。 小心翼翼的给她斟了茶,问道:“少夫人可是来找韩掌柜的?这个……他现在有点事儿,正忙着呢,要不您……。” 慕容嫣看似随意地斜眼瞅了他一眼,那答话的小厮感觉心脏跳的都有点紧了,却见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不急着找他,卓柏鑫呢?把他叫来吧。” 卓柏鑫是慕容家的家将,跟了慕容延钊十几年的亲信,既然要见他,那肯定就不是来闹事儿的了,众人闻言纷纷都松了一口气,慕容嫣也知道这帮人都忙,便挥了挥手,让他们都散去了。 不一会,老卓便来了,慕容嫣把人请到边上坐下,柔声道:“老卓,你是自己人,跟我娘家婆家都算是关系匪浅,我对你,向来都是信得过的,昨天,因为一些事情,我跟夫君吵了一架,今天想起来,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我这人性子你是了解的,受了气若是撒不出来,会生病的,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三哥这人我了解,他不应该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 卓柏鑫思索了半天,斟酌道:“少主母,这事儿本来我也不是很清楚,但韩掌柜几天前查账,确实是发现有一百多万不翼而飞了,这是千真万确的。” 慕容嫣皱了皱眉:“慕容家干的?” “这个……目前还说不好,但就算不是三爷干的,想来,三爷肯定也是知道的。这么大的一笔数额,又做的这么天衣无缝,不是一家两家就能干的了的。” “你确定是少了一百多万?” “这个,应该不假。其实这厂子里,尤其是管理层的几个股东,说实话,对孙家一直都是有一点非议的,孙家父子的手段眼光自然不必去说,但有些事,确实……唉,这么说吧,每天厂子里光税赋都得上千贯,缴的乃是重税,您说,这厂子不提军方的股,便是这些东家,哪个不是跺跺脚都让朝廷抖三抖的主?仅此一项,每年少赚的,怕是也不止百万贯了。” “我公爹毕竟是权知河-南府,洛阳城百废待兴,正是用钱的时候,他这么做,本也是无可厚非,若他自己的产业带头偷漏税赋,以后他该怎么行政呢?” 卓柏鑫道:“其实不止如此,许多孙家的规矩也都让人难以理解,比如,他不许工人们跟主家签卖身契,反而签什么三年劳动保障合约,而且这些都是小节,真正惹了旁人不满的是,他都现在了,居然还在张罗着扩建,这一段时日,又吸收了不少的资金,建了不少的钢炉,不但收权贵的股,他就连那乡下地主老财的钱也统统收下。” “厂子越做越大,难道不好么?” “唉,也好,也不好。其实我看得出来,孙家父子是有大抱负,大理想的人,他们不在乎钱,可是……别人在乎啊,玻璃这东西,终究还是富贵人家用的,现在通了运河,产量一下子就上去了,这价钱,已经有点涨不动了,甚至这洛阳周边已经有了降价的趋势,再吸收股资,加大生产,这玻璃非得降价不可,到时候虽然卖的玻璃会多了,可大家伙的占股少了啊,里外里一算,其实赚的反而是越来越少的所以……” “所以你是说,厂子里的其他人对此都感到非常不满,这才合伙坑钱,甚至不止是合伙坑钱,这厂子里的其他股东,已经都形成了一个反孙的阵线,是不是。” “这……是。” “那依你之见,我三哥,是这个小阵线中的一员么?” “这……三爷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贪钱这种事,他肯定是不屑于做的,但您也知道,目前厂子里管事儿的,大多都是那些老将军们的子弟,咱们慕容家毕竟起于军伍,现在殿帅不在了,靠的就是那点关系,所以……唉,你知道他这人,最爱面子。” 慕容嫣点了点头,他大体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儿了。 说白了,孙家人做生意,想的是家国天下,是奔着政治目的去的,而人家都是奔着钱,自己三个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为了孙家跟所有二代们翻脸? “老卓,你夫人亡故,有两年了吧。” “额……是。” “一直都没续弦?” “啊,我……没这打算啊。” “我身边有一个侍女叫做腊梅,跟了我好多年了,也是个伶俐的性子,你若是不嫌弃,我就做个主,把他嫁给你。” “哈?” “从今天起,你来做我慕容家的代表,三哥那边,我去说。” 第三百八十九章 厌烦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玻璃厂只是洛阳城中的一个小缩影而已,说到底,这其实是商人和权贵阶层斗争的一种表现形式,孙家作为调停者,不自觉的就把屁股做到商人那头去了,自然要引起那些权贵股东们的反感。 当然,孙家自己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他认为他蛋糕分的很好,可蛋糕分的好不好,大多时候并不是被分蛋糕的人决定的,而是吃的人心里反应决定的。 其实何止是玻璃厂,整个洛阳都差不多。这些时日以来,洛阳城越建越是繁华,最多的时候一天可以新增数万的人口,最近山-东大旱,难民们都不去开封了,都知道开封居大不易,乌央乌央的都往洛阳走,都知道洛阳有活路,只要有一把力气,不但饿不死,还能过上很不错的生活。 今天多一个当铺,明天多一个酒楼,到处都在施工,到处都在建设,市面上大把大把的银钱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再收回来,昨天还是荒凉冷清的河滩,也许回个头的功夫就多了一群汉子在这里讨生活。 都说孙春明盛世能臣,全国各地的目光都在看着洛阳,可就连改革开放都会飞进来苍蝇,任何的快速发展都不可能不留下问题和隐患,谁也不是上帝,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其实何止是玻璃厂,如今整个洛阳,平民、难民、商人、权贵,四个阶层之间泾渭分明,矛盾重重,最多的时候一天之内出了四十余起的命案,若不是这变态一般的经济发展,再硬的靠山也够孙春明喝一壶的了。 洛阳要发展,就要不断吸收新鲜的劳动力,而这年头家里有地有产的人肯定是不会离开故土的,正好山-东大旱,所以这些新来的劳动力,十之八九都是难民。 难民要吃饭,要给个地方住,要工作以赚取收益,这自然严重的侵害了原本的洛阳本地百姓的利益。 除了劳动力以外,洛阳的发展也离不开资金、资源、这就要孙春明大规模的吸收商人的力量,吸收外地土豪的力量,他希望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大家才会越来越好。 但实际上这却严重侵犯了本地权贵们的利益。 这些,自然都是孙春明的工作了,官府么,不就是调和矛盾,寻找共同目标的么,这也是这段时间他忙成狗的主要原因,玻璃厂这点破事儿,扒开了其实就是现如今洛阳城的最主要矛盾。 没有人知道慕容嫣是怎么跟慕容家谈的,但反正最终的结果,慕容家的本家人几乎全部退出了玻璃厂的管理层,留下的卓柏鑫,与其说代表的是慕容家,不如说代表的是慕容嫣,也代表着孙家与慕容家的联系。 慕容嫣还跟韩德让详细的谈了一次,亲手收拾了几个以符家的几个纨绔为首的二代,便不再多问玻璃厂的事了。 他有点理解为啥孙悦这么信任这个韩德让了,因为这几天,韩德让处理的真的很好,让她有了点刮目相看的感觉,这份能力已经当得上人杰二字了。 而这样的人杰,通常都是大格局的,不可能贪图那么点蝇头小利,同时她也感觉得出来,孙悦要交给他的,远不止一个玻璃厂。 反正折腾了一大天,慕容嫣先后约谈了卓柏鑫、韩老三、韩德让,劳心又劳力,等她的事情办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疲惫了。 毕竟,只是个女人。 当天晚上,孙悦还是没有回来,她派人出去找,却没找着,就连赵光美也说不知道他人在哪。 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知道却不愿意说。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她已经有一点担心了。 “小姐,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我就再陪你去找一趟三大王吧,他肯定知道,最起码知道点什么,他要是不说,咱就赖在他府上不走了,看他能怎么办。” 慕容嫣闻言其实也是有些意动的,她跟赵光美其实很熟,毕竟年龄上差不多,小时候总一块玩,甚至还把他绑起来打过,只是想了想,却还是道:“算了,传出去惹人笑话,我倒不怕别人笑话我,可对孙家的名声还是不太好,况且人家现在基本已经是半步亲王了,闹起来,再给他找麻烦。” “可是小姐,你说姑爷他这么多天不回来,会不会……会不会是养了外室了。” “这……” 慕容嫣也有点说不准了,千万别小瞧女人的第六感,这玩意虽然不如杜蕾斯好用,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准的。 “应该不会吧,我们成亲毕竟才半年不到,我不信他会这么对我。” “哦……” “算了,不管他了,歇息吧。” 说着,慕容嫣吹熄了灯,合衣而睡,闭上眼睛,感觉心里都空落落的。 另一边,孙悦躺在床上,瞅了瞅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一时间心里也有些空。 温柔乡里过了三天,他特么已经有点后悔了。 红棠的技术很好,他这三天里又解锁了许多新的姿势,许多慕容嫣绝对不会同意的新姿势,腰子都快被榨干了。 红棠也很漂亮,最关键的是,她现在很温柔,非常非常的温柔那种,轻声细语,既能跟他聊诗词歌赋,也能跟他聊天下大势,而且做饭很好吃。 所有他讨厌慕容嫣的地方,在这个女人这都能得到慰藉。 他应该满足的。 可是,他却想慕容嫣了。 很想很想,感觉心里都长了草一样的想,想的实在受不了了,就在红棠身上又开了一炮,然后腰子更伤,心里更乱。 鬼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这特么简直不可思议,甚至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他跟慕容嫣的吵架都不可思议,这种事儿说开不就得了么,至于吵成这样? 人生气的时候总是没什么理智,尤其是跟亲近的人,吵的往往都是情绪,而非事情本身。 慕容嫣太不给他面子了,这让他有点不太痛快,毕竟他如今好歹也是国之栋梁,封了一字侯的人物了,成天被别人背后说怕老婆,这特么换了谁也多少会存点芥蒂的。 可是,稀里糊涂的怎么就养了个外室了呢? 这两天他都回想好几次了,好像人家说自己怕老婆,一激,就特么上套了,这特么是老子办的出来的事儿?又特么不是没见过女人。 昨天他特么就想走了,可是呢,一想到慕容嫣知道了他养外室,他整个头皮唰的一下,全都麻了,所以想了想,就又躺下了。 今天……要不回家? “红棠,你今天自己睡吧,我回家看看。” 结果红棠整个人树袋熊一般的就抱了上来:“不嘛不嘛,再多陪我一天好不好,就一天,你家的夫人那么厉害,你又怕老婆,这次一走,都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了,你再多陪陪人家呗,我给你做汤喝啊?要不然……明天让你试你一直想试的那个姿势啊?你要是走了,人家多无聊啊。” 孙悦瞅了瞅她,突然感觉特别没意思。 突然感觉,有点讨厌这个女人了。 你特么没了男人活不下去? 第三百九十章 回家 不管哪个世纪,男人的天性其实都是有点贱的。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妓,这话也特么不知道是谁说的,但在某些时候上,其实是相当有道理的。 顿顿都吃大米饭,总有吃够的时候,这时候一碗红烧肉摆在眼前,谁特么能忍住不去吃?可若是顿顿都吃红烧肉,不出三天就特么腻了,回过头想想,嗯,还是米饭离不了。 不过呢,孙悦还是没走成。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心软,另一方面,他特么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怕老婆。 出走三天,也没个理由,这特么真是没法交代了,万一让人家知道自己养了外室,这话可怎么说得出口啊,所以他就琢磨着,无论如何也得想一个能过得去的理由再回去,今天想不到,那就……明天再说吧。 托得一天是一天。 于是,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这一拖,就又是九天过去了。 越拖就越心慌,越心慌就越不敢走。 别说什么窝囊不窝囊的,这事儿特么换了谁身上都一样。 孙悦绞尽脑汁的给自己想理由,他甚至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要不我给我自己一刀? 就说路遇刺客,重伤昏迷,被好心人家救起,这么长时间一直在昏迷? 嗯,这个理由相对还是比较完美的。可这操作性……有点低呀。 老子虽然上了很多次战场,也越来越像是个将军了,可老子没怎么受过伤啊,我又不是田钦祚那种猛人,扎一刀权当蚊子咬了,这玩意多疼啊。 再说这位置也不好掌握啊,扎腿上?你们家腿伤了会昏迷半个月? 扎肚子上?那特么扎死了怎么办? 可是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理由来了,今天,他第十六次暗暗给自己打气,拿着把寸余长的匕首,在肚子上比比划划,开始琢磨着怎么下刀。 理论上来说,如果只是砍翻皮肉不伤脏器,只要包扎及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到时候缠着纱布谁也看不出来他到底什么情况,就说之前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也算是一个完美的解释。 暗暗打气道:“孙悦啊,你可是男人,男人就应该对自己狠一点,人在社会混,挨打要立正,自己作的死,只能自己认。” 终于感觉勇气攒的够了,深深的吸了口气,闭着眼就要下刀,猛然间,就听到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好不容易憋的勇气一下子就全泻了。 “妈的,谁啊?” 拎着刀,气冲冲的孙悦就去开门了。 “三大王?” 赵光美自然是知道孙悦住在那的。 “悦哥儿,出事儿了。” “嗯?出什么事儿了?” “慕容嫣受伤了。” “啊?” 孙悦脸都吓得发白了,刀子一扔,也顾不上身份了,拎着赵光美脖领子就吼:“到底怎么回事!” “一群本地的混混无赖闹事,一开始打了几个外地人,后来不知怎么的越闹越大,变成了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大火并,你爹去阻止,慕容嫣当中保护,伤着了。” 孙悦感觉头发都快立起来了,不由抓着赵光美骂道:“田钦祚呢?韩崇训呢?洛阳城的十万禁军呢?你这个河-南府尹是真拿自己当摆设的么?” 赵光美也怒道:“你麻痹的你还有脸骂我,你特么才是河-南都监,你爹调得了兵么?消息到了我这边,我特么是亲自拿着去了营地才把田钦祚派去,然后马不停蹄的就过来找你,你特娘的如果不是擅离职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么?” 孙悦一懵,说不出话了。 这里说明一下,北宋操蛋的军事制度,赵匡胤为了地方上分权无所不用其极,地方知府虽然名义上是地方军队的最高领导,但想要调兵,等手续办完黄花菜都凉了。 尤其是洛阳的情况又比别的地方更特殊一些,因为韩崇训和田钦祚都是禁军的编制,不属于地方部队,原则上来说人家是分属殿前司和侍卫司领导的,理论上别说孙春明,就连赵光美也没法直接指挥,尤其是在没有自己这个都监用印的情况下。 还能说什么? “快带路。” 红棠这时候也跑了出来,倒也是个拎得清轻重的,拿了外套过来给孙悦穿上,“孙郎,你……” “郎你麻痹。” “…………” 孙悦此时已经顾不上这女人心里怎么想了。 快马加鞭的来到地方,远远的就闻到血腥味,可以判断事件相当严重,不过今日的孙悦间接死他手里面的人少说也有个二三十万了,早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面不改色的就骑马冲了上去,顺带着还抽出了手中宝剑。 他现在心情极度糟糕,特别想杀几个不开眼的泻下火。 不过说真的,他现在来不来已经没啥用了,田钦祚都来了,难道还差他一个么?几百个大盾兵从外往里一手举盾,一手持刀,噗呲噗呲的就杀出一个血圈,谁还敢不服?不一会就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投降了。 慕容嫣在最中间,一只手捂着肚子,血流如注,面色惨白地喊道:“田都指挥使,住手吧,不要再杀人了,他们已经投降了。” 孙悦见此心中更绝痛苦难耐,骑马冲进去,几乎快要发狂,瞅着一圈圈跪了一地的这些闹事儿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挥剑就砍死了两个。 与慕容嫣对视了一下,只觉得这眼神中信息有点多,似是欣喜,又似是埋怨,又有一种放松,孙悦一时间居然不太敢看。 田钦祚这时候也凑了过来,“孙监……” 孙悦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里的邪火太旺,也不等他说什么,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回手就是一特别响亮的耳光。 将士们都看傻了,一时间场面可安静了。 孙悦想想似乎也不对,抬起手,又狠抽了自己两下。 “姑爷,你可算是来了,这么多天你都去哪了。” “我……” 慕容嫣摇摇头道:“芙蓉,算了。”抬起头又道:“我受伤了,可能会死。” “你……你是慕容嫣啊,你怎么可能会死呢?你逗我呢对不对?” 慕容嫣笑道:“啊,我现在想回家。” “嗯嗯,咱回家。” 第三百九十一章 怒火 经大夫诊治,慕容嫣受的伤并不算重,起码没伤到脏器,大概休养个十天半月就可以下床了,这让孙悦他们全家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关于孙悦这一段时日去了哪这种问题,慕容嫣并没有问,但孙悦却总觉得她好像已经知道了,这更让孙悦难受,说实在的他真宁愿慕容嫣骂他一顿甚至动手之类的。 服侍着慕容嫣换了药睡下,孙悦走在自家的院子里,嗅着这绿肥红瘦的花香,脑子里一片混沌。 刚才抽自己那两巴掌有点重,整张脸现在都是肿着的。 赵光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吧。” 孙悦苦笑:“我真希望受伤的是我。”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你想想怎么善后吧,接下来怎么办?” “唉,你帮我去跟红棠说一声吧,那个院子送给她了,以后我也不会再去了,若是遇上了合适的良人,自嫁了便是。” “怎么,没想过纳了她?” “心里这槛过不去了,说实话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她了,对了,你再帮我跟她说一声,别来找我,也别试图用任何方式接触我,我这个夫人脾气不好,我又怕媳妇,若她真要杀人,我也拦不住。” “这话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我渣啊。” “……” “对了,今天这事儿,我感觉背后应该有人捣鬼。” “所以呢?” “麻烦你这个河-南府尹病上一段时间,省的你不好交代,我一会去跟我爹说,这案子我亲自办。” “你要干嘛?别玩火啊,你……” “你爱病不病,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今天这事儿我特么要不宰他个百八十人,我心里不痛快,我烦了,不乐意跟他们过家家了,太久没杀人,这帮人都特么忘了我们父子是怎么混到今天这步的了。” “你……别冲动,理论上来说,你是负责军事的,你没有司法权,况且咱大宋的死刑是要报给我兄长去批阅的,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断人生死,你这是拿你自己当节度使了?不对,就是节度使,现在司法权也差不多都收回来了啊,尤其你还是一个大将,洛阳离开封这么特么的近,你要杀人,不可能兜得住的啊!” 孙悦淡淡道:“我意已决,他们敢伤我夫人,我自然要杀他们全家。” “我……行吧,我特么的昨天好像吃坏东西了,身上一会冷一会热,头迷糊还浑身没劲,哎呀,不行了,我下不了床了,不,我特么得回京,洛阳的这帮庸医,根本就治不好我,我得回京让太医们都给我来会诊,明天就走,不治个十天半月的根本就回不来。” 孙悦点头道:“谢了。” 赵光美一边走一边举起手摆了摆,显然是不太想搭理他。 可惜了,这货明天才会回京治病,自己今天还是不太方便出手。 于是他想了想,去药房打算给慕容嫣煎药,结果忙活半天,愣是把药给煎的都糊了,反倒帮了倒忙,被水仙给赶出来了。 他又想去厨房做点吃的,结果人家医生给开了专门食补的方子,他看了半天全都不会。 他也不想过问案情,他怕自己忍不了今天就大开杀戒,给赵光美填麻烦。 最后无事可做之下,孙悦只好又回到了卧室,安安静静地坐在慕容嫣的边上,干瞅着。这丫头睡得很香甜,脸上好像也已经恢复了一丝红润。 真好看。 这么好的媳妇,傻哔才会去养外室呢。 这么好的媳妇,怕媳妇就怕媳妇吧。 明明觉得看不够,却不知怎的,看着看着自己就睡过去了,好像还抓着她的手,再睁眼的时候,慕容嫣已经醒了,对视一笑,尽在不言之中。 回头瞅了眼天色,估了一下时辰,孙悦道:“药应该煎好了吧,我去看看,咱们把药先吃了吧。” 说着,孙悦就要起身,却被慕容嫣拉住,柔声道:“陪我躺一会吧。” “好。” 于是孙悦轻手轻脚地上床,搂过慕容嫣的肩膀,发丝传过阵阵幽香,很舒服,一时间居然又有些困了。 慕容嫣突然道:“你养了外室了么?” 孙悦闻言突然浑身一僵,然后特坚定地道:“没有。” “哦。” 然后两个人就不说话了,沉默了半天。 “这几天,我也想了一下,我确实……是有点太霸道了些,而且醋性很大,换了别人可能早就不忍让我了,我以后会尽量改的,要不然,给你纳一个小妾吧。” “不用,你若是改了,跟其他的女人还有什么分别?这几天我也想来着,我喜欢的就是这个不一样的你。” 嗯,好像说完之后有点后悔。 不过慕容嫣看上去好像还挺开心。 唉,知足常乐吧。 “你还困不?” “有点。” “那你转过去,搂一搂试试再睡一觉吧。” “我不,你转过去,我搂着你睡。” “不要,我喜欢搂着你,不喜欢被搂。” “要不别搂了,怪热的。” “行。” …………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睁开眼,浑身舒畅,服侍慕容嫣将药喝了,看窗外,惹柳烟浓,双燕细雨归来,心情好不舒畅。 “夫人家中歇息,为夫去半点事情,去去就来。” “嗯。” 孙悦在慕容嫣额头上轻轻一吻,嘴角含笑,出门于烟雨中打了一把油纸伞,再看面上,已是杀气磅礴。 赵光美应该已经走了,没走的话自己也有点忍不了了,与孙春明简单话别了一下,便匹马直奔军营,跟韩崇训调了百余名跟自己南征北战的老人,持弓按剑,径直便入了洛阳大牢。 昨天这事儿毕竟太大了,参与人数众多,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放了的,法不责众,自古便有这样的道理,不过领头闹事儿的却是绝对跑不掉的。 孙悦倒也不客气,进了牢房让狱卒将牢门打开,然后手一挥,身后的百战精兵便一拥而上,将昨天最开始打人的大约三十来人全部拎小鸡崽似的拽出。 “哎哎,侯爷,您这是要带他们去哪啊,您这连个手续都没有,小人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啊。” “已经跟家父商议过了,天塌下来本侯父子顶着,看你的门去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罪魁祸首 在洛阳城混饭吃的,少有不认识孙悦是谁的,平日里孙悦虽然待人也算和善,可都知道这是数年之内连灭数国的主,那是能和契丹战神耶律休哥平起平坐的人物,谁敢不拿他当一回事? “燕侯爷,燕侯爷,小的们真的不知道是是伤了您夫人的,当时场面太混乱了,您夫人一身武艺大开大合,就小人们这两下子,也近不了身啊。” 孙悦伸手示意了一下,立刻就有大嘴巴子扇了过去,“没问你话,谁允许你吵吵嚷嚷的了?” 那人吓得两腿发软,身体一抖一抖的。 孙悦淡淡道:“你们就是什么虎牙帮?听说你们是这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帮派,平日里脚夫车马的生意,几乎都被你们给占上了,是么?” “是……是。” “哦,那你们人数也不够啊,按说怎么也应该有二百多人吧。” “侯爷饶命啊侯爷,当日闹事的就是我们几个,与其余兄弟毫无瓜葛啊,弟兄们平日都是做的行脚挑担的营生,吃的是苦饮的是血,无非是抱到一团怕被人欺负,真不是恶人啊。” “本侯不是那滥杀无辜之人,告诉我幕后主使是谁,我给你们一条活路,你们猛虎帮的弟兄我也不会去招惹。” 为首一人答话道:“燕侯爷,真没人指使我们,您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吃苦力饭的,平日里就指着抗点货物赚份辛苦钱糊口,那帮外地人来了,他们比我们能吃苦,价钱比我们也低,抢了我们的生意,我们就看他们不顺眼,昨天气不过之下就动手教训了他们一下,真的,真没人指使我们啊。” 孙悦压根就没搭话茬,一脚踹过去,抽出宝剑双手高举,噗呲一刀就飞起来一个大好头颅。 此时的孙悦,杀人已经是家常便饭一般了,砍完人脸不红气不喘,只是淡定的的瞅着下一个人,道:“谁指使的。” “侯爷,真……” 噗呲!又一个。 “你说,谁。” “你不能这样,未经朝廷审批,你不能擅杀。” 噗呲,又一个。 “谁?” 那人吓得都尿裤子了,连忙道:“是田员外!!是田员外引诱我们的,前天我们帮他卸货的时候,他说如果我们打架的话他会给我们撑腰的,昨天打起来之后,也是他领着家丁佃户第一个过来帮我们的,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干系。” 孙悦闻言缓缓收刀:“哪个田员外?” “西城田富贵,开染料坊的那个。” 孙悦点头,然后吩咐道:“都杀了。” “侯爷您不能这样,我们也是被人挑唆的啊侯……。” 孙悦手下这些人,那都是以杀人为职业的屠夫,既然上官有命,哪个还会听你啰嗦?噗呲噗呲一顿乱捅,很快就没有声音了。 蒙蒙细雨下,血水流成小溪,沾湿了靴子,孙悦低头瞅了一下,却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太少了, 死的人太少了, 这点血浇不灭他心里的火。 “去找田富贵。” 大白天的领着兵直接破门去人家家里杀人,这种事怎么看怎么不合适,以孙悦的身份实在是太没有必要了,想整他怎么不能整?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官家就是再宠他恐怕也吃不了兜着走,可亲兵们也看得出来,孙悦这是有点发狂了,已经没什么心思去算计魑魅魍魉了。 这股火不发出来,孙悦感觉自己就爆炸了。或许他压根就是故意的,不受点惩罚他难受。 反正赵匡胤也不太可能砍了他不是。 一刻钟后,田富贵家里上上下下几十口子人,就全被控制住了,只要孙悦一声令下,田府上下就会鸡犬不留。 田富贵人如其名,生的脑满肠肥,头圆项短,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十足一个土财主,此时跪在细雨中浑身发抖,说不清的滑稽。 “小人田富贵,不知燕侯爷驾到,有失远迎,不知侯爷甲兵严整而来,意欲何为?” “兵者凶器,自然是为了杀人而来。” “不知小人何处得罪了侯爷?” “谁指使你干的,说出来,杀你一个,不说,杀你全家。” “侯爷这话从何而起?小人实在是听不懂啊。” “开弓!” 孙悦一声令下,百余名甲士齐齐张弓搭箭,箭头直指着一地的田府之人,老弱妇孺也没有放过。 “五!” “冤枉啊侯爷,我什么也没干过,什么也不知道啊。” “四!” “侯爷饶命,侯爷您饶命啊,您先让他们把弓放下,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好好说还不行么?” “三!” “跟小人无关,真的跟小人无关啊,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啊。” 田富贵急的没办法,咚咚就在地上磕起了头。 “二!” “是王克用!!是王克用!王克用指使我干的。” 孙悦抬起手:“收。” 田富贵脸色铁青铁青的,一张胖脸好像开了高频一样的在抖动,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虚脱一般地磕头道:“请侯爷放过小民的家小。” “王彦超的孙子王克用?” “是。” 孙悦点了点头,抽出宝剑照着脖子使劲一砍,不理会田府众人的惊声尖叫,摆了摆手道:“收兵。” 不得不说有时候,暴力比律法的效率高太多了,这案子若交给孙春明去审,没十天半月的啥也审不出来,而且还未必审得出正主,就是审出来了可能也拿人家没办法,可是按孙悦的方法来,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已经差不多搞定了。 另一边,王彦超正一手拿着个紫檀的佛珠摆弄,另一只手拿着摸着身旁一侍女的球,左手揉珠,右手也揉珠,一心二用,好不自在。 他今年快七十了,身体上的大半零部件都不太好使了,真要脱了裤子实弹射击他也是力不从心,但这不代表他就不喜欢球了,男人,从二十到八十,喜欢的东西就没变过:二十多岁,漂亮,身材好的小姑娘。 小日子美啊,比特娘的在凤翔的时候美多了,想干啥干啥,想玩啥玩啥,花钱从来不计数,啥心也不用操,这特么才是退休以后应该过的生活啊。 “祖父~祖父救命啊祖父~救命啊~” 难得玩会球,小孙子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平白坏了性质。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孙悦……孙悦要杀我。” 第三百九十三章 打上门去 王彦超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脸懵逼地道:“孙悦?要杀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那是老头的心头肉啊,他还想着,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类的,看他能不能帮着调解调解,毕竟,这几年他们在洛阳退休闲居,跟孙家父子处的挺好的。 “孙悦他,带着兵,光天化日之下去田富贵他们家,把田富贵给杀了啊。” “什么田富贵李富贵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是为了给他夫人报仇,他是为了给他夫人报仇才这样的。” 王彦超一愣:“昨天那场大乱,跟你有关系?” “我……我没想闹这么大的,我真的没想闹这么大的啊,我就想着,给孙春明找点事干,分散一下他们的精力,别总盯着玻璃厂了,他们新派来的那个韩德让太厉害了,所以我就……我也不知道会伤了慕容嫣啊!” “你……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孙悦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么?人家是数年之内连着灭了五个国家的绝世凶人啊!” “祖父我错了,我错了,您一定要救救我啊,孙悦他疯了……他特么真的疯了……” 王彦超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正所谓人老成精,老头一辈子风里雨里的过来了,大致一听就明白孙悦现在是什么状态,这是特么杀红了眼了啊。 他自己就是节度使出身,而且还曾经是天底下最牛的几大节度使之一,这种杀红眼的状态,他自己也有过几次,知道这种时候靠他的这张老脸没用,不过只要等他这段过去,自己一个爷爷辈的老将军再亲自上门赔个罪,或许事情就还是能挽回的。 毕竟,那慕容嫣也没死不是。 “快,快走,你现在躲在我这没用,你马上去找你符爷爷,孙悦少年气盛,今天除了你符爷爷之外谁也护不住你。” “符爷爷?” “对,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却听远处传来一颇为冰冷的声音道:“现在就已经来不及了。” 王彦超大骇之下一抬头,便见孙悦一伙人顶着雨,缓缓的列着阵型走了过来,不由心里一苦。 好快的速度啊。 王克用吓得面无人色,整个人呲溜就钻到了王彦超的身后瑟瑟发抖:“祖父救我。” 王彦超脸上一僵,然后强自挤出个笑容道:“原来是小悦啊,可有日子没见着你了,你今天这阵势……不合适吧。” 好歹是个长辈,孙悦也拱手行了一礼,道“王老将军,今日孙某为了杀人而来,哪有什么不合适的。” 王彦超脸色一肃,不怒自威道:“小小年纪,好大的口气,老夫比你父亲都要大上一辈,我打契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来我的府上杀人?呵呵,真是好威风,好煞气啊,哼!” 一身冷哼,王府上下不知从哪也冒出来了百余个武士,各持兵刃错落有致的冲了过来,将孙悦与王彦超隔绝开来,并迅速结阵。 对此,孙悦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人了,再怎么退休,手底下不至于连点亲卫都没有。 “王老将军可是想要试试晚辈的成色?” “孙悦,事情我都知道了,确实是我孙儿的错,不过好在你夫人并没有什么大碍,我代我孙儿向你赔礼如何?这些年,咱们两家的关系一直不都不错么?况且伤的是慕容家的孩子,这对我来说不是外人啊,我年轻的时候跟慕容章就是好兄弟,后来我跟慕容延钊那孩子也有过不少交集,我还提携过他呢,真的,咱们自家人内部有点矛盾,何必非要生死相向呢?” “你跟慕容家有什么关系,跟我说不着,慕容嫣进了我孙家的门,就是我孙家的人,王老将军,我对你向来敬重,并不想与你太过难堪,我看不如这样,他伤我夫人一刀,我一刀还一刀如何?若他能受我一刀不死,我就放过他。” “孙悦!你这是要跟我火并!” “火并就火并,怕你个老家伙么?开弓!” “你………你敢在我的府上如此放肆?” “哈,今天小爷我就放肆一回了,你若要打,咱们打就是了,你猜,官家会不会杀了我替你报仇?” “这……孙悦,我也是为国家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交出兵权而退,却被你这般羞辱,你以为你杀了我你能跑得了么?” 孙悦不屑道:“此前朝事,何足论哉。” 这话是赵匡胤第二次杯酒释兵权的原话,他就是听了这话,才乖乖将兵权交出来的。 王彦超闻言真是死的心都有了,被一个小辈打上门来这般羞辱,一世英名啊! 不过他也知道孙悦说的是对的,赵匡胤或许会为别的老将军出头,但对他,恐怕还真是不会,因为他跟赵匡胤之间,确实没什么恩义,反而还有点小仇。 说起来也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他跟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毅本是故交,结果赵匡胤离家出走的时候就带着一封他爹的推荐信,要去投靠他,但是当年的王彦超有眼不识泰山,把赵匡胤当成要饭的了,随手给了几贯钱,就给打发走了,而赵匡胤受了一肚子气,也没脸回家,这才流落江湖,成了一个职业的游侠。 所以说,赵匡胤偷白菜啊,要饭啊,都跟王彦超脱不开干系,结果没成想人家越混越好,后来干脆当了皇帝,这特么的,上哪说理去呢。 所以,王彦超现如今要兵没兵要权没权,跟皇上还有点小仇怨,说真的,真特么的飘不起来了。 一边摇头叹气拖延时间,一边不停的在用脚跟踢他孙子,可这傻缺,愣是半点长了个木头脑袋,除了瑟瑟发抖之外,屁用没有。 你说这时候你突然站出来给自己一刀不就完了么,人家不就是想出口气么,你特么自己捅自己,稍微注意一点分寸也能起码保住一条命啊。 唉,后继无人啊。 “王老将军,您有四子六孙,而我,却只有一个夫人,你若拦我,大家拼一把鱼死网破,死的可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孙悦啊,非得如此不可么?” “非得如此。” “唉……那就,随你吧,老喽,老喽,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不过孙悦,你早晚有一天,也会老的,没有人可以一辈子顺利,这个仇,我们王家记下了。” “欢迎王家子子孙孙,随时找我来报仇。”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再是好弟弟了 一直以来,孙悦给世人留下的印象一直都是很谦逊,很有分寸,懂得进退的一个形象,谁人提起都免不了要夸赞一声儒帅,都说武人跋扈,可这两个字跟他向来都是不沾边的。 谁能想到,一个平日里斯斯文文从不惹事儿的家伙,发起疯来居然肆无忌惮到了这个地步? 带着兵当街杀人!若杀的是普通人倒也还罢了,可他杀的是王彦超的孙子!而王彦超,数年前还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那一小撮人之一,似乎跋扈两个字已经不能形容他了。 王彦超人虽然老迈不堪一用了,但毕竟人走了关系还在,用膝盖想也知道他这事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是个沙陀人,沙陀人如今虽然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存的这些沙陀人反而越来越有抱团的意思,真要一块发难力量其实也是不小。 再说,这事本来也是他有理,朝廷若是不给个说法,很难讲别人的心里会怎么想,俗话说兔死狐悲,赵匡胤上台以后退休的节度使可是很多很多的,况且现在还正当值的那些节度使,多少也会寻思寻思。 节度使啊,这已经是武人官途的顶点了,老子都混到这么大官了,万一退休后也被小辈给欺负了怎么办? 更听说,孙悦当日直驱王府,亲手杀人,杀完人面不改色,只轻轻擦去刀上的血,转身就走,连句场面话都没有扔,嚣张跋扈已经并不能准确地形容他了,判他个造反也不见得就过分了。 听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夫人,啧啧,这还真是……啧啧,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孙悦是如此不智之人呢,听说现如今京城与洛阳两地的女子,大多都捧着孙悦的诗词整日怀春,纷纷要嫁一个如此有情有义的男子。 外面的风风雨雨,孙悦懒得过问,他现在基本相当于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一个生活状态,整日里宅在家中特别殷勤地照顾着慕容嫣,除此之外几乎啥都不去过问。 前两天慕容嫣搀扶着下地勉强走了几步,给孙悦高兴坏了,至于那些参他跋扈的大臣,他除了用一个小本本给记上之外倒是没有任何的额外行动。 赵匡胤也很为难,参孙悦的折子很多,不过一方面他本身舍不得真处理他,另一方面,给他求情的人其实也不少,毕竟之前几年孙悦功劳实在太大,这次跋扈行径也是事出有因,在加上他一向的形象都挺光伟正的,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之类的神格加持,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是主张给他个机会的。 年轻人么,有时候为了爱情难免做出一些二愣子的事,可以理解么,谁还没年轻过呢?当然,这些求情的折子里少说得有一半是图了卖好的心思,毕竟孙悦实在是太年轻了,只要不死,十年后人家也才不到三十,谁敢惹这么个主? 所谓欺老不欺少,说的就是如此,王彦超毕竟是快七十的人了,跟赵匡胤又有一点小过节,满朝文武中真正铁了心帮他的人,说真的并不多,连参孙悦的那些人,也没几个主张明正典刑的,反而大多都主张小惩大诫。 不知不觉间,他居然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除了赵普和赵光义之外,这天底下有资格跟他硬怼的人已经没几个了,再加上孙春明本身也已经成为了帝国不可或缺的一环,他们父子俩简直越来越像是一对庞然大物。 赵匡胤无奈地笑骂道:“这臭小子,一年到头不折腾点幺蛾子出来他好像都难受。” 说着,赵匡胤大笔一挥,就撸掉了孙悦的全部官身,命他在家待罪反省。 这结果跟世人预料的也差不多,没什么稀奇,估摸着孙悦自己心里也会有数,反省么,多大点事儿啊,反正只要圣心不失,又有本事有威望,啥时候启用都一样,天底下毕竟还是有南唐和契丹的么,估摸着朝廷也舍不得不用他,反正他现在这小日子跟闲职也差不多少。 孙悦在收到消息的时候甚至连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依然跟慕容嫣腻腻歪歪的过小日子。 但是,本以为这点破事儿这样就可以算是尘埃落定了,可冷不丁的,朝堂上突然就刮起了一阵倒孙的风。孙春明的孙。 孙悦这事的起因也是因为洛阳大火并么,一场乱战之后死了好几百人,这无论放哪都是重大治安事件啊,再加上孙悦这档子事,扣他个教子不严的帽子妥妥的。 所以这些弹劾孙春明的折子也算是有理有据,一开始的时候赵匡胤并没有去管,别说批了,连看都没怎么看,结果这帮上折子的人官职越来越高,最开始还只是不入流的六品小官,到最后御史中丞卢多逊居然亲自上书了,这就没办法再装聋作哑了。 到了这份上,聪明人差不多就都能看得出来了,这是赵光义的手笔。 赵匡胤气的都乐了,自己这个二弟,这些年成长的还真是够快,这都开始将老子的军了?叫板啊这是! 要知道在赵匡胤的心里面孙春明是绝对不能走的,因为洛阳离不开他,这些时日以来洛阳的飞速发展就没让满朝文武的下巴合起来过,这是真真正正的治世能臣,换个人试试?别说发展了,就孙春明留下的这么大一摊子,天底下也没几个能接得了的。 别看孙春明任上死了不少人,可特么这要是换个人,那还指不定要出多大的乱子呢。 这个道理,赵匡胤明白,而且他相信赵光义肯定也明白,那孙春明还是他的支使出身,他特么为啥要动这么大的阵势要朝他开炮? 很简单,洛阳发展的太快了,快到已经威胁到开封的地位了,用不了多久,恐怕开封有的人家就都有了,而赵匡胤迁都的心思其实也还是比较明显的,到时候,赵光义难免就要尴尬了。 简单说,这其实相当于德险之争提前了。 不同于原本时空中那句在德不在险,那个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一句屁话,若天下真的在德不在险,那还那么拼命去抢燕云干什么,当时的赵光义,事实上已经拥有了并不弱于赵匡胤的实力,可以堂而皇之的跟他哥正面缸了,而现在的他,显然是没有的。 这时候,孙春明这么大的把柄送到手里来,他还顾得上旧情不旧情么?他现在实力也不弱了,那个单纯装好弟弟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孤家寡人 要理解赵光义为什么有胆气跟赵匡胤叫板,这还得从一年多以前说起。 那时候出了震动天下的晋王行贿案,赵匡胤终于狠了一把,一个大棒子分别敲在了赵光义和赵普两个人的脑袋上,原意是让这俩人都特么老实一点。 可结果,不得不说一句,事与愿违。先说赵普,政事堂这么中枢的衙门被他搞成了一言堂,两个参知政事本是要制衡他的,结果却让他使的跟助理似的,他不在,就没有人开会,而原本的军国重地枢密院,确是人虽走茶未凉,新任枢密使李崇矩跟赵普的关系好的几乎穿一条裤子,赵普说什么就听什么,完全没有丁点自己的意见,最狠的是,他特么居然还跟赵普结了儿女亲家。 一言垄断了政事堂,又一只手把着枢密院,军政两方面全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这已经算是标准的权臣了,比之当年的王峻只强不弱,就连赵匡胤想干点什么,也得顾及他的意见。 再说赵光义,赵匡胤把他中书令的位置给拿掉,可他的地位却不降反升,因为之前赵匡胤征讨北汉,赵光义是留守监国了的,那场仗打了半年多,等赵匡胤回来的时候许多事直接就是物是人非了,尤其是此人对新军的渗透,再加上管着三司的楚昭辅向他投诚,他现在比以前当中书令的时候可要牛哔多了。 天下的权利是固定的,有一个总数,赵普和赵光义的权利都特么的增加了,谁的权利变小了呢?很显然,就是赵匡胤他自己。 一个五千年历史前所未有的过的情况发生了,那就是皇帝本人的威望与日俱增,可实权却越来越小,翻遍史书,这样的现象还是独一份。 十年不到,赵匡胤先灭荆湖后灭后蜀,南扫南汉北伐契丹,连燕云中的云都收回来了,一扫自唐末以来汉人屡遭欺凌的惨状,复盛唐天下之势已成,而老百姓却几乎没增加什么负担,不管是民望、官望还是军望,全都已经达到了唐末以来所有帝王的最顶峰,如果一切顺利,等到他收回燕云十六州之后,赵匡胤这三个字,一定可以跟千古一帝李世民相提并论。 但,他特么的实权却越来越小了。 很诡异,却是事实,因为赵匡胤性格中有两个致命的弱点:恋旧、和仁德。 赵光义和赵普揽权揽到这个地步,说实在的这已经不再是他的左膀右臂了,而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敌人,别说什么储君不储君了,就是真太子权势这么大也没有几个爹能忍得了,李隆基那种除外。 不过话说回来,现如今这个政治局势,除了赵匡胤本人拥有的无与伦比的威望之外,他比李旦又能强出多少?赵光义和赵普已经越来越像唐朝时的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了。 如果跟朱元璋相比较,你会发现,赵匡胤各项能力指标几乎全都远在他之上,不管是统兵还是治国,甚至就连驭下的手段也比他高明许多,可大明江山就是比大宋稳固,哪怕朱元璋定下的祖宗家法中尤其经济部分漏洞百出,(我只说经济上,明粉不要喷我)致使他的后世子孙苦不堪言,与宋朝连可比性都没有,可人家大明确确实实坚持了将近三百年的国祚。不服么? 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一个开国之君,应该是越残忍越好的,江山社稷,应该是杀的人越多就特么越稳固的,也许作为人,朱元璋许多做法挺不是东西的,可是作为开国之君,他就是比赵匡胤干的棒! 可以说,以赵匡胤此时的威望,他真的是想杀谁就杀谁,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朱元璋能干的事儿,他没有一样是干不了的,面对两个明显已经尾大不掉甚至可以与他分庭抗礼的货,再没有什么比先杀了再说更好的办法了。 可是赵匡胤就是不杀,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他亲弟弟,一个是他一路走来的知己和好哥哥,别说他们俩了,赵匡胤当皇帝以后除了敌人之外几乎就没杀过人,可以肯定的说这货真的是不喜欢杀人。 历史证明他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比如说他两次杯酒释兵权,实质上造就了相当一大批的大地主,使得宋朝土地兼并的问题远比其他朝代迅速得多,最后这些大地主全都尾大不掉,甚至后来将门的形成也跟此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当时直接杀了,后面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更比如说,原本历史中的德险之争,甚至是烛影斧声。 说回此时此刻,赵匡胤只是想要用更温和的方式来处理这政令三出的问题,可以肯定他从来都没有动过杀人的念头。 然后,他就被赵光义给怼了。 怼的简直是戳肺管子一般的疼。 他满心希望他的好哥哥赵普这时候能站出来帮着他怼一怼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就如同一直以来这两货所干的一样,可是他却失望了,赵普那一系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很无情的一个现实,随着孙春明越干越好,迁都的难度现在是一天比一天低了,而赵匡胤的意思,也一天比一天明朗了,而在迁都这种事情上,赵普跟赵光义的利益几乎是一致的,迁都固然会要了赵光义的大半条命,可对赵普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因为迁都,必然面临着政治洗牌,旧势力要给新势力让一让路,这也是历朝历代的天子摆脱旧势力最好的方法,比如武则天,一招迁都直接把李唐势力拦腰给砍了,迁都之后的赵普还会像现在一样风光么? 肯定不会了,赵匡胤只是不想杀他,又特么不是不想办他,他还真打着借迁都把俩人一块给办了的主意。 所以赵普很聪明的选择了沉默,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谁让孙家父子这回是真的有把柄呢,某种程度上,这事儿算是赵普和赵光义一块在怼他。 这个无情的现实,让一直以来都很重感情的赵匡胤有点懵了。 他呆呆的坐在万岁大殿上,对身边几乎唯一还能信得过的人说道:“千钧,你说这皇帝,是不是都是孤家寡人呢?” 第三百九十六章 赵光义的力量 赵匡胤命人摆了一桌酒,自酌自饮,这对喜欢热闹的赵匡胤来说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他很少一个人喝酒的,他总是喜欢让各种各样的老哥们进宫陪他一块喝的。 金杯玉盏,琼浆佳酿,可喝进嘴里,赵匡胤却觉得这酒似乎是苦的。 “千钧,跟了我多少年了?” “主子这话说的,大宋开国十年,奴才自然就跟了您十年了。” “嗯……十年,历朝历代里,像你这样的老宦官,不说权倾天下,也抵得上半个宰相了,我却一直没让你的手伸出这宫墙半步,你说实话,怨不怨恨我?” 张千钧吓得脸都白了,慌忙跪下道:“主子您这是干什么,可是老奴做了什么不当之处?若是有,您杀了老奴就是了,可别这样吓唬老奴啊。” 赵匡胤呵呵笑了笑,突然又问道:“我记得你本姓王是吧。” “额……对,后来入宫认了张公公做了干爹,这才改的姓。” 赵匡胤皱眉道:“父精母血,生养大恩,怎么能随便就给改了呢?改回来吧。” 张千钧一听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强忍着激动努力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跪地磕头道:“老奴,请官家赐名。” “就叫王继恩吧,还有,别总老奴老奴的了,谁拿你当奴才了?” “是,老奴……不,臣,谢官家赐名,官家深恩,臣必粉身碎骨以报。” 赵匡胤笑骂道:“谁让你粉身碎骨了?就说现在这事,你有什么想法?” 张千钧,不,现在是王继恩了,笑笑道:“既然官家想用,当那些折子看不见也就是了。” 赵匡胤点头道:“不错,以后凡是交到我这的折子,你先替我看一遍,凡是有关孙春明的,不用呈递,直接给我烧了。” 王继恩大喜,他只得这是个挨骂的活,历朝历代所有这么干的太监少有有名声的,可是太监么,不就是替主子挨骂用的么?有了这一次,以后再有这种挨骂的活十之八九还是得找他,这一来二去的,权利不就有了么?谁愿意老老实实当个伺候人的佣人? 于是皆大欢喜,从此之后赵匡胤再也不用为此而烦了,谁爱参谁参,他也借王继恩摆明了他的态度,谁说什么都不好使,孙春明老子保定了。 事情就在这样平缓的发展中,好像是安静下来了,渐渐的,也没人再去提孙春明的事了,一晃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一个月后的赵匡胤跟往常一样的上朝办公,三司使楚昭辅突然站出来,噗通一声的跪在了他的前面,高呼道:“臣,有事启奏。” 赵匡胤皱眉道:“老楚你这是干什么,有事说事,别整这用不着的。” “回官家,臣有罪,如今开封的官粮,只够吃用到明年二月了。” 赵匡胤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老楚你疯了?这是你开玩笑的地方么?” “回官家,臣之所言句句属实,为今之计,只有尽散新军与京中禁军,分驻在地方屯田自行解决口粮,让后征调民夫,从江淮之地运粮了,否则……” 赵匡胤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睛,还是不太敢确定地问道:“你……真不是说笑。” “臣有罪。实在是近些年来朝廷处处用兵,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哈……哈,哈?” 赵匡胤气的在龙椅上都开始抽风了,一双刚劲而又有力的大手抖的跟帕金森似的。 解散京中禁军?散往各地屯田?说特么梦话呢么?真要这么干了这天下还能姓赵么? 国都重地,按常理粮食要保证九年所用,就算是连年征战,三年也是一个绝对不能低的警戒线吧? 咱不提什么无米之炊这种混账的话,既然国库用度不足,你特么作为三司使,早干什么了?真没法解决的话,禀报总是会的吧,现在告诉我京中只有半年之粮,这是要直接亡国的意思? 没什么可说的了,赵匡胤疯了一般就是一把飞斧,被楚昭辅灵巧的躲过,然后赵匡胤撸起胳膊就飞身冲了下来,一脚狠狠踹在了楚昭辅的脸上,飞出去好几米,尤不解气的冲上去还要再打。 他最近已经非常克制喜欢动手的毛病了,但这次,他是真特么忍不住了。 这时候赵光义突然窜出来把他抱住,道:“兄长您冷静点,冷静点,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您把他打死了,谁去弄粮食呢?” “靠他?他当三司使才不到两年,就把国库给弄空了,靠他能解决问题么?” “兄长息怒,臣弟的手下有一个叫陈从信的人,很有本事,臣保证,让他去帮楚大人的忙,一定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赵匡胤回过头深深地看了赵光义一眼,呼吸越来越粗,整张脸红的跟煮过的螃蟹差不多,一双牛眼瞪的跟要掉出来似的,咬牙切齿地道:“你……保证?”。 而赵光义,则只是淡淡的,平静的,丝毫不见慌乱的看着他,与他对视着,轻轻地说道:“臣弟,保证”。 还需要再解释么?事实上刚才他就觉出事情不对了,只要智商超过三岁,谁能办出这么二哔的事儿?三司使当到国家快要亡国了都不知,这得蠢成什么样?楚昭辅也是跟着他多年的老人了,就算不是什么聪明人,起码也不是白痴啊。 现在看来,这特么是自己的好弟弟在跟自己出招啊!三司使都搞不定的事,他一个开封府尹,居然敢保证? 假设,是楚昭辅悄悄将粮食偷出去并交给了赵光义,为的就是此时此刻,那么,这种破天荒之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而他在今天之前对此一无所知,这特么代表了什么? 假设,是粮食真吃没了,这么大的数字赵光义不管用什么手段,他能补的上这个窟窿,又特么代表着什么? (这件事是历史真事,只是角度不同,史书中楚昭辅是作为一个蠢货的形象出现的,然后赵光义力挽狂澜,当时赵普还没下台,赵光义也不是晋王,谁爱信谁信,反正我不信,我把动机顺序加工了一下,感觉一下子就合理了) 可以肯定,如果赵匡胤现在不是皇帝而是当年那个将军,他一定会气的冲上去把楚昭辅活活撕了。 但现在不行了,他已经被赵光义给拿住了。 他只能恨恨的说道:“楚昭辅,朕给你半月时间,半月后朕看不到三年粮食,必将你凌迟处死,杀你满门老小。” 然后,赵匡胤又一次深深地和他亲爱的弟弟对视了很久,这才回到了他自己的龙椅上。 再之后,群臣果然又掀起了一波反孙的声音,往常赵匡胤都是直接骂回去的,而这次,他沉默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断义 北宋的朝堂,差不多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自由的朝堂了,毕竟丰乐楼上都能俯瞰后宫了也没见哪个皇帝管过,所以一般来说,朝堂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当天下午京城百姓就全都知道了。 而开封离洛阳总共也没有多远,所以,朝堂上发生的事儿,当天下午孙家父子就知道了。反应都是:卧槽?真的假的? 这一个月下来,慕容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至少行走坐卧都不受什么影响了,只要不跟别人动手,就跟常人也差不多了。 所以……孙悦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 那天他怒急之后,冲到王彦超家里直接把人拽出来当街一刀捅死,痛快固然是痛快,但确实是有点太暴烈了些,让人抓住了把柄,以至于现在被撸掉一身官职在家闭门反省。 这也就罢了,赵匡胤基本上已经拿他当一个武将在用,不打仗的时候有没有官职并不如何重要,他也确实是没怎么当回事,可是这战场稀里糊涂的转移到孙春明身上的时候,他可就真是有点慌了。 文官毕竟不同于武将,况且孙春明在洛阳投入了多少心血,布了多大的一个局,真要是被人踢出去,那乐子可就太大了。 好在赵匡胤对他们爷俩确实是好,硬挺着他们,就在爷俩松口气的时候,赵光义居然玩了这么一手? 这真是,太颠覆三观了,这操作简直是目眩神迷,这赵光义不是在作死么?换了任何一个帝王,也不可能留着他了吧,要知道赵匡胤权利不管丢出去多少,人家的基本盘是军队啊!三军将士可不管你是晋王还是开封府尹,他们可是只认赵匡胤的,说句不好听的,军队将领都快被赵匡胤给家奴化了。 你丫就不怕你哥突然派兵把你咔嚓了?什么狗屁官场震动,大不了都给你杀干净,后来者朱元璋在胡蓝之案中杀了四万五千人,也没见他那皇位不稳。 想到此,孙悦不由呵呵一笑,特娘的赵光义好像还真不怕,历史上赵光义都特么在德不在险了,不也没见赵匡胤杀他么,或许,赵光义已经把自己这位好大哥的脾气给摸透了。 “爹,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孙春明摇头道:“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他们差点杀了我儿媳妇,难道还不应该让他们偿命?若是这种事都要忍气吞声,咱们爷俩这么努力混这么高还有什么意义?况且这事赵光义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没你这档子事,他就不会用别的手段了?只是我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狠,玩的这么大” 孙悦不由气苦道:“赵光义这么干,虽然意料之外,却也勉强算是情理之中,毕竟他是个什么人,咱一直都知道,可问题是现如今赵普没走啊!甚至于他是稳压着赵光义一头的,我这个便宜师父什么意思?连个屁都不放,他就是这么对我的么?他不是赵光义的死敌么,这特么是联手了?” 越说越气之下,孙悦都快掉眼泪了。 孙春明也苦笑道:“我现在真有点同情咱们这位官家了,两个他最信任的人,呵呵,可真对得起他的信任。” “你还有闲心替官家上火?爹,你自己都快下岗了!” “啊,我已经写好辞呈了,这事咱确实有问题不说,作臣子的,不能让官家如此为难啊。” “爹,洛阳是您多大的心血,不要了?” “怎么可能不要,这不是还有三大王呢么,只希望,他能改改那个纨绔性子,也像赵光义那样认认真真的做他这个河-南府尹吧,只要他立得住,信得过我,洛阳的大局就不会变的,甚至我以前干啥,以后就还干啥,官家的意思都如此明了了,总不可能真的再派一个新的权知河-南府吧。” 孙悦脸上苦涩之味更浓,自嘲道:“光美么,他是什么德行咱还不清楚么,扶不起来的。” “你们不是好兄弟么,对他有点信心好不好,当年咱初见赵光义的时候,他不也跟个二傻子似的么。再说,赵光义这么搞,也不见得就没有好处。” “好处?” “我是他支使出身,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所以,他能负我,我不能负他,否则我就是忘恩负义,就是人品有问题,因为这个,我特么真挺憋屈的,现在好了,他如此明目张胆的捅我刀子,还胁迫了官家,我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划清界限了,就算日后翻脸,我也没了道德压力。” 孙悦一听大喜:“值啊!只要能摆脱你跟赵光义之间的提携之恩,区区一个权知河-南府,这买卖太值了啊,我马上就帮你写一封绝交信给赵光义送去,你那文笔忒差。” “说的好像你的文笔多好似的,你写那些玩意多少是真原创自己心里没点数么?让吕蒙正给我写,要特么那种能收录语文课本的水平的。” 孙悦闻言哈哈一笑,便跑去找吕蒙正去了。 可出了门,孙悦和孙春明其实都有点乐不出来了,赵光义既然敢拿这种事来胁迫天子,分明已经是铁了心了,赵光美真的可堪一用么?反正至少暂时来说,孙悦是真没看出来这货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能有今天全是特么靠的自己爷俩帮衬。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可用,还斗得过赵光义了么?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为阻止迁都,赵光义还有什么事儿是干不出来的? 不知不觉,爷俩正正好好被卷在了风口浪尖,稍稍一个不慎,不堪设想。 顺带说一句,赵普的不作为,真挺让他心凉的。 当天晚上,孙春明的辞呈便八百里加急的送到了赵匡胤面前,对此,赵匡胤也只能无奈地叹气了一声,夸赞了一句,懂事儿。 可,赵匡胤毕竟是个开国之君,这天下毕竟是他靠着一双蟠龙棍打出来的,让自己亲弟如此狠的一刀正捅腰眼,疼的龇牙咧嘴,抹一把血之后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赵匡胤什么时候这么怂过? “王继恩,昨夜我做梦梦到我爹了,我爹说他想我了,你说……这是何意啊。” “这……” “我爹必是怪我太久没去看他了,唉,自从当了这官家,不孝啊,明天,我想去洛阳看看他。” 第三百九十八章 赵匡胤西幸洛阳 赵匡胤西幸洛阳,如石破惊天,一下子就将洛阳这摊水给炸开了。 各级官吏和豪绅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好好表现了起来,大街上干净的就仿佛用舌头舔过的一样,不少的商户酒楼纷纷打折以望人气,大冷天的,洛水边上不知何时已聚起了一帮坐着下棋的人,而且动不动就有一两句还算不错的诗词从这些人嘴里长啸出来。 也是蛋疼。 赵匡胤想干什么,朝中文武都知道,绝大多数都是想提一提反对意见的,可人家用的理由实在是太过光明正大,谁能阻止得了?你想陷官家于不孝? 赵光美作为河-南府尹,自然要出城迎接的,赵匡胤下了马车之后也狠狠的夸奖了一番赵光美的表现,哈哈笑着,搂着赵光美就往安陵而去,祭拜亡父。 这是赵匡胤来洛阳的理由,本来这也就是来走个过场,可是赵匡胤陵前一跪,不由得就想到了赵光义和赵普,当年,他们一家人是多么的幸福啊,兄友弟恭,和和美美,老两口拿赵普也是在当儿子看待,赵匡胤军务繁忙,赵光义的课业大多还是赵普监督着做的,再想想现在……一时间悲从中来,居然真的就在陵前放声痛哭了起来。 赵光美就尴尬了,他人就住在洛阳,自然时不时的就过来祭拜一番,感情远不如赵匡胤这般强烈,可是赵匡胤都哭了,他不哭是不是不合适?可他又不是演员啊,哪能说哭就哭。 无奈之下,赵光美只得狠狠掐自己的大腿里子,只掐的龇牙咧嘴,放声干嚎,可惜干打雷不下雨。 赵匡胤也不搭理他,借机哭过一场宣泄一番之后,他也就重新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对赵光美道:“孙家父子呢?” “孙家父子现在都是白身,所以……” “什么白身不白身的,把他们叫来吧。” “是。” “算了,他们在家么?咱们过去吧。” “好。” 赵匡胤转身欲走,却突然停下,吩咐了一句:“朕百年之后,当与父母同葬。”指着安陵边上一处空地道:“此处当为朕埋骨之所。” 得,宋朝皇陵就此定下了。 却说赵匡胤亲自到孙府做客,孙家父子自然远远的出门迎驾,俩人对此也算是有一些心理准备,府中诸多事物安排的倒也井井有条,不甚慌乱,赵匡胤闲庭信步一般的走来,父子二人微微躬身施礼,赵匡胤随意的一手一个挽过父子俩,好似老朋友一般,就朝着孙府的中门而去,看得身后接驾的众官员全都艳羡不已。 “孙家狭小,就不用都跟着了,有老三陪着就行,你们都回去吧。” 撂下一句话,孙春明一个眼神示意,孙家的家丁仆人便拥过去将门关上了,弄得随行百官互相之间好不尴尬,纷纷感叹不已,什么叫圣宠?之前还有人觉得孙家父子双双下马是药丸的前兆,现在看来,人家牛着呢。 羡慕是没用的,谁让人家是真有本事呢,可却也没有人敢真的各回各家,能有什么办法?干等着吧,好在孙春明办事周密,不一会功夫便有丫鬟端了火盆和姜汤出来,又搬来胡床让各位大人歇息。 却说赵匡胤进了府门,只见孙府的院子里雕梁画栋,鸟语花香,好不精致繁华,不由笑骂道:“你们父子俩,忒不地道,这院子比起御花园也差不了多少了。” 孙悦连忙道:“官家可不要乱说,我们父子俩的钱都是家中曹伯伯做生意赚的,而且从不偷税漏税,全是合法收入呢,可没干过贪污受贿之类的事情。” 赵匡胤哈哈大笑,倒也不再多说,毕竟孙家父子好多年前就是大宋首富,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随着洛阳的建设发展和玻璃厂的大规模投产,孙家的财富更是打着滚的往上翻,每年光孙家缴纳的税款都有一二百万贯,而且人家做生意是真的讲究个利国利民,比如炸药,就是人家几百万贯砸出来,还不以此牟利,真正做到了为富且仁。 说笑中,有慕容嫣亲自端着些瓜果茶点殷勤伺候,赵匡胤看到香瓜不由就是一愣,此时正值深秋,早已经过了瓜果成熟的季节,他平素酷爱此物,倒也不是吃不到,可这时节的香瓜要么就是用温泉水养的,小而酸涩,要不就是放到冰窖里存的,瘪而少汁,可眼前的这些香瓜,却是各个都大而饱满,好似新摘下来的一般。 咬上一口,果然是甜美多汁,赵匡胤不由得又感叹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们父子俩这日子,过的比我这个官家还要好啊。” 父子俩哭笑不得,这话固然是玩笑,可若让有心人听了去未尝就不是一句诛心之言了,连忙解释道:“这是今年新实验的东西,叫做蔬果大棚,只要于暖室中以无色的玻璃为顶棚,保证光照充足,就可以使瓜果蔬菜在一年四季中都可生长,只是因为玻璃的价格如今还是居高不下,所以这东西还是只能在自己家里种着玩,今年才是第一年,之前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日后在大内之中,自然也是要设上一个的。” 孙悦也接话道:“其实此物关键之处就是玻璃,如今玻璃厂的规模越建越大,玻璃的价格也越来越便宜,相信早晚有一天,这种大棚会普及到每个城市,让每个士绅甚至普通平民都能吃上反季的瓜果蔬菜。” 赵匡胤大感兴趣,便让他们带自己去大棚里溜达了一圈,亲眼看见了大棚中一串串长势喜人的桃子、苹果、香瓜、寒瓜等物,不由眉开眼笑,吩咐道:“别的不管,宫里必须得要一个。” 孙春明自然连连应喏。 赵匡胤突然感慨道:“玻璃之利,竟至于斯,此物的价格若能降得下来,那才是真正的国之重宝,利国利民,玻璃厂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们做的不错,玻璃厂的扩建决绝对不能动摇,听说为此,慕容丫头还受伤了?伤势如何了?” 慕容嫣没想到赵匡胤看个大棚居然会把话头转到自己这来,愣了一下之后连忙道:“谢官家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需再将养一些时日,莫和别人动武,过些时日自会痊愈。” 赵匡胤点头道:“丫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个性我很清楚,孙悦这小子虽然才华横溢,却是个十足的惫懒无赖性子,正需要像你这样的夫人对他严加管束,慕容哥哥不在了,我就是你娘家人,若他日后对你不好,你尽管来找我便是,我来为你做主。” “多谢官家叔叔厚爱,夫君他……待我是极好的。” “哼,可不是好么,为了你都当街杀人了,还是特么王彦超的孙子。” 孙悦无话可说,只得尴尬地笑笑。 “夫妻恩爱是好事,可作为大妇,规劝夫君本也是你的责任,就上次那事儿,哪怕是光凭慕容兄长的面子,我还能饶过他不成?他年轻气盛,你比他大上几岁,就不能稳重一点么?” 得,这下慕容嫣也尴尬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第三百九十九章 封王 看完了蔬果大棚,赵匡胤明里暗里的点了孙悦他们两口子两句,两口子虚心接受的同时,慕容嫣难免也暗暗有些气苦。 特么的又不是我让他杀人的,他杀人的时候老娘根本不知道好不好,依着慕容嫣的性格,根本就不屑于孙悦帮他报仇,肯定是等伤好了之后自己亲自去杀人啊,到时候也好转圜得多,怎么可能像现在这么麻烦? 当然,孙悦能这么干,她心里还是很甜的,所以孙悦疑似养了外室的事,她也就翻篇揭过去了。 不过这个社会对女人来说本就是不公平的,对女人的要求也从来都是辅佐丈夫的,尤其是像她这种带着诰命的夫人,更是要一言一行,谨小慎微,像这种丈夫为自己闯祸这种事,估摸着日后是要当做反面典型写进女训的。 她自己倒是不在乎,却有点怕孙悦跟着丢人,不过经上次那事这么一闹,孙悦其实一点都无所谓了。 不提他们两口子的小心思,众人拥着赵匡胤参观了一圈孙府之后,请人家在正厅坐着,孙春明本来想要烹一点好茶待客的,赵光美却提议打麻将,赵匡胤想了想,居然还真就同意了。 国人么,有时候聊天不一定非得要喝茶,在麻将桌上沟通起来有时候往往更顺畅。 孙春明是此道老手,可以做到每次输钱都让人看不出破绽,赵光美没这本事,不过他水平一般,认真打都不是赵匡胤的对手,唯有孙悦比较尴尬,输的时候很假,牌好的时候又总是忍不住想赢,打得好不闹心。 这种官场牌,除了特娘的官最大的以外,其余三人全特么是在遭罪。 硬着头皮给赵匡胤凑了个大三元,赵匡胤哈哈大笑,却突然在洗牌的时候道:“老三,你说洛阳,可为国都否?” 赵光美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便反应过来兄长这是在考较他,想了想便答道:“开封城四面旷野一马平川,经济上固然四通八达,但实在是无险可守,只要敌人渡过黄河,我大宋要害就会直接暴露在刀枪之下,如战国时孙膑围魏救赵,之所以能成,固然是因为孙膑用兵如神,但其根本,还是在于开封的无险可守,攻之必下,若以此为都,只有冗兵以自保,不出百年,则国力殚已。 而洛阳,西有函谷关,东有虎牢关,皆为天下之险,现如今漕运既然已通,臣弟觉得,迁都洛阳,说是万世之基也不为过。” 赵匡胤笑了笑,不置可否,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答得上来只能算是合格,虽然对赵光美一向的纨绔性子来说,合格已经殊为不易了。于是继续道:“那你说,迁都洛阳的话,有什么难处么和坏处么?” “难处的话,其实只要迁都,都差不多,首先是官场震动,百官在开封生活已久,皆有家业,不舍搬离,此为一难;另外就是府库,国之根本,不可轻动,洛阳城荒废日久,纵使现在重建之后有此规划,但,库府兴建,毕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此为二难;另外官家既然迁都,除了朝廷官员和京中将士之外,恐怕平民百姓也会随之而走,洛阳城的人口势必激增,这么庞大的人口增长,会给洛阳城带来巨大的压力,一个不好,很容易出大乱子,目前洛阳虽然发展迅猛,但照比开封,终究还是不足,此为三难;而洛阳漕运虽通,运力比之开封却还是差之远矣,目前来说,只能满足洛阳自己的发展,若想以此地位都,漕运就有些不够看了,此为四难。” 赵光美说的头头是道,这回就连孙悦也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了起来,特意跟孙春明对视了一眼,见孙春明也是一脸惊奇的样子,这才相信这不是事先准备好的应试答卷,不由更觉惊诧。 原来不知不觉中,连赵光美也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了。 “兄长,洛阳虽有四难,但臣弟以为,这四难其实都是可以克服的,与山河之险相比,所谓的难,也就不算什么了,请兄长相信我,再给我几年时间,只要有孙府君佐于我,我有信心在数年之内解决掉这一切难题。” 赵匡胤闻言笑的眉眼都开了,连连拍着赵光美的肩膀叫好,突然问道:“符彦卿还没死么?” 众人一时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只好说道:“符老将军闲居洛阳以来,越发康健了。” 赵匡胤摇头叹气道:“唉,可惜了,那就再等等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赵匡胤应该是动了封赵光美为魏王的心思了,只是如今人家符彦卿还活着,总不可能封俩魏王出来,所以不得已只能作罢。 毕竟,赵光义和赵普的情况,让赵匡胤其实是有点慌乱的,否则向来严格整顿后宫的他不可能突然把张千钧给变成了王继恩,情急之下连太监都放出来了,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赵光美呢,他现在太需要一股新势力崛起了。 此时的赵光美与原本历史上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本来封他为河-南府尹只是想让他能给自己稍稍做个帮手,谁成想洛阳这几年的发展简直吓死个人,现如今除了开封之外哪也没有洛阳繁华,而且这个繁华的速度还在以打着跟头的速度成长,再加上他在西北各族中的威望,隐隐已经足以跟二赵分庭抗礼了,一旦迁都事成,他必然势力更涨。 最关键的是,赵光美这孩子没有野心,连当王爷都只是单纯的为了多娶俩王妃而已,以赵匡胤对他的了解,赵光美几乎不存在尾大不掉的可能性,实在是钳制二赵的不二人选。 “倒也不急,符彦卿毕竟是快八十岁的人了,咱们等一等他就是了。” 很显然,赵匡胤还是想一步到位直接封魏王的,毕竟这对赵光美来说也确实合适,自古以来封王都以秦、魏、晋三者为贵,秦王自从李世民之后好像就再也没人干过了,剩下的也只有魏王适合跟赵光义这个晋王开怼,若是封别的,难免差上许多。 赵光美倒也没什么意见,可孙悦却有点慌了,因为他很清楚,符彦卿的命还长着呢,这老头历史上几乎跟赵匡胤本人是前后脚死的,十足十的老寿星,你还指着靠死他? 所以孙悦只好谏言道:“臣倒是以为,洛阳既然要迁为国都,魏王就还是不要轻封为好,臣觉得,燕王也是不错的。” “嗯……燕王么?与你这个燕侯倒也是一对。” 第四百章 这真不是托 却说赵匡胤打了一下午麻将,低头一数赢了不少的金子,明知道这是孙家父子在拍马屁却也厚颜无耻的揣进了自己的兜里,赵光美还要洗好了牌再战,赵匡胤笑笑说老了,打不动了,便让人将麻将给收了起来。 “陪我去夹马营走走?那可是我出生的地方。” 三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却听赵匡胤说道:“老三就不用去了,你留下安顿一下我带来的那些百官和洛阳本地乡绅吧,晚上就在洛阳的丰乐楼设宴吧,谁去谁不去,你看着安顿就行。” 赵光美倒也不疑有他,夹马营那地方对他来说确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便特别干脆的去安排宴会名单去了。 要知道这可是在官家面前露脸的事,挤破头也不见得能混上一张入场券,自然马虎不得。 却说赵匡胤只带了七八护卫就跟着孙家父子出了门,一路上赵匡胤似乎心情很好,说说笑笑的好似一个老朋友一般,差不多走到了地方,便道:“这就是夹马营了,我出生的地方,据说我生出来的时候体有异香,所以家中大人都教我香孩。” “官家乃真龙天子,自然不同于常人。” “什么狗屁真龙天子,还有人说我生出来的时候星光如昼,有青龙隐于天上呢,这种屁话,也就忽悠忽悠无知村妇。” 孙家父子面对这种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得继续尴尬的笑笑。 “这夹马营啊,我小时候总来,熟的很,我记得小时候爱玩一个木马,就是张师傅给我……这是夹马营?” 赵匡胤本想给孙家父子说一些童年趣事的,结果七拐八拐的过来一看,他特么居然完全不认识这到底是哪,只见此处酒楼林立,一排一排的商家最低也是三层小楼,放眼望去一排青色的幡棋,看上去好不繁华,可哪还有半点童年时的影子? “我记得这里应该有一个木匠铺和铁匠铺的啊?怎么变成当铺了?” 孙春明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这个……夹马营在臣的规划中,属于第三环,商业区,所以……基本都拆的差不多了,实在是忘记了这里乃是当年的真龙诞生之所,臣有罪。” 赵匡胤扫视一圈,发现实在是已经彻底的面目全非,不由得兴致大减,便干笑了两声道:“这其实是好事,总不能因为我生在这里,这里就不发展了啊,这里如今能变得如此繁华,是一件好事,何罪之有。” 瞅着不远处的一家茶馆,赵匡胤笑道:“我记得以前那是隔壁张伯的家,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咱们去坐坐吧。” 说着,赵匡胤抬脚就走,孙家父子身后跟上,结果一进门,便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在招呼客人,赵匡胤不禁脱口而出道:“张伯伯?” 老头显然是已经认不出赵匡胤了,但看着气度排场也像是个贵人,不由道:“您是……” “我是香孩啊。” “哦,香孩啊,一晃眼都这么……” 老张同志可能是年纪大了反应稍微慢了一点,乍一听香孩二字还要亲切地打声招呼,好在终究不是老年痴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香孩不就是当今天子么? “草民……草民……我……您……” 可怜老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当年他其实就是给赵弘殷府上送肉的,后来朝廷从洛阳搬到了开封,他也就再没见过什么权贵,冷不丁见着天底下最大的官,一时间居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 赵匡胤哈哈大笑道:“今日只有香孩没有官家,我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张伯伯莫要拘束。” “是……是,我……我不拘束。” “令郎可好?” “额……挺好,这茶馆平时都是他在照看,这是晚上没人了,老小儿才替他接了把手,前些天还给我生了个大孙子。” 赵匡胤感叹道:“真好,我记得小时候他好像喜欢我姐姐,还偷看过她,被我用跟小木棒追了两条街,打得他鼻青脸肿的,可惜,我姐姐没有享福的命,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去了。” 老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虽然赵匡胤只是在单纯的叙旧,或者说是忆童年,可说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特么吓人了。“小人有罪,有罪,教子不严,教子不严……求官家赎罪。” 赵匡胤苦笑,一时间也没了忆童年的兴致,实在是身份差距太大,已经没法好好聊天了,只得道:“这茶馆……” “是孙府君仁德,前年的时候说要将这一片都拆掉,全都起上二层以上的高楼,卖了做商铺,本以为要老无所依了,结果却给了每家足足千余贯的拆迁款,还欢迎我们返迁,有政策,可以向官府低息借款,我儿子是个脑子灵光的,便又借了些钱,并着一辈子的积蓄和官府的借款,将这地方又盘了回来,还享受了折扣,便开了这么一家店。” 赵匡胤闻言不由轻轻瞄了孙春明一眼,很明显这老头是不认得孙春明的,便笑道:“听你这么说,孙春明在洛阳干的还不错?” “那是自然,自从孙府君来了洛阳之后,这洛阳城一天一个样,生活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咱们这些本地人以前有几个吃得饱饭的?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老人能吃得上肉了,前些天我儿媳妇给我侄孙吃肉,他居然还嫌太肥,不爱吃,乖乖,天底下哪有嫌肉太肥的道理?让我给打了,这一切都是多亏了孙府君啊,这才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爷啊。” 孙春明在一旁听的都脸红了,这大爷太给面子了!这新闻联播一般的口吻,他自己都觉得这像是自己找来的托。 赵匡胤笑道:“可惜啊,孙春明已经不是你们的府君了,因为之前的数百人械斗,死了许多人,再加上他纵子行凶,文武百官都劝我把他给革职查办呢。” 老头听后愣了一下,然后也顾不得尊卑有别了,特别激动地道:“官家,你可不能听他们的鬼话啊,孙府君的成绩只要是长眼睛的谁看不见?之所以有火并,那是因为洛阳发展的太快,太好了,做事哪有不出点差错的?官家,您也是咱们洛阳的孩子,好不容易给我们派来个青天大老爷,可不能听信谗言啊。” 赵匡胤闻言哈哈大笑,拍着孙春明的肩膀道:“来来来认识一下,这位就是你们的青天大老爷,孙春明。” 第四百零一章 突然一棒子 脸红着跟老头打过了招呼,孙春明一时之间还真是挺不好意思的,简单又聊了两句,赵匡胤就让老头烹茶去了。 喝了一会,气氛渐渐沉闷了下来,差不多也就到了说正事的时候,便听赵匡胤道:“我这次为什么而来,想来你们应该很清楚,之前在你们家打麻将的时候,老三说的那些话真不是你们教的?” 孙悦和孙春明连连摇头,这个真不是。 赵匡胤笑道:“老三的这番见识,倒也算是中规中矩了,能有此成长,我很欣慰。你们呢,你们父子俩的眼光见识一向是旁人都比不了的,说说,迁都洛阳这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孙春明道:“你说吧。” 孙悦点点头,倒也侃侃而谈了起来道:“臣愚见,为百年安邦大业,迁都势在必行,开封的限制,太大了。险要之说不过老生常谈,臣就不说这个了,臣就只从经济民生的角度来说说这个问题。” “经济角度?这倒是新鲜,你说说看。” “其实自周秦以来,国都都是安置在最富庶的地区的,比如周朝时在洛阳,汉朝时在长安,这在当时,国都既是全国的经济中心,也是政治中心,可是到了唐朝时,经济中心跟政治中心就逐渐出现了分离,长安依旧是国都,可经济中心却移到了洛阳和扬州,还有扬一益二的说法,可见,自唐朝起,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就已经有了分离的趋势。” 赵匡胤显然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时间大感兴趣,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其实造成这一切的很简单,隋唐以前,政治中心是没有能力脱离经济中心单独存在的,因为如果不在经济发达之地建都,粮食就不够吃,生活就没法保障,而隋唐之后因为有了大运河,并且江南之地得到了成熟的开发,国都只要挨着运河,就可以随时得到补给。试想一下,若唐朝时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都在长安,那么,安史之乱以后,郭子仪凭什么手提两京还天子?” 赵匡胤恍然大悟,几乎有醍醐灌顶之感,这孙家父子果然是与众不同,看问题的角度居然如此的……奇特,却又一针见血。 “长安作为唐王朝的政治中心,虽然几经沦陷,但益州、扬州、中州、还有整个江南大部分地区都可以随时给唐王朝以支援,这才是唐王朝在风雨飘摇中可以继续坚持一百多年的根本原因,若不是唐王朝内部宦官专权的问题始终没能得到解决,或许中兴大唐也不是不可能,这就是政治中心与经济中心分离的好处,臣说句不是太中听的话,若有朝一日,胡掳真的破了开封,宋王朝凭什么卷土重来?” “经济中心与政治中心一体,其实是有很多坏处的,比如经济上要时不时的给政治让路,政治运行又不得不考量一定的经济因素,到头来二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办法相互促进,反而只会相互制约,最关键的是,他耽误了其他经济中心发展的可能性。” “说回唐朝,唐朝时经济中心并不是一处两处,而是多点开花,苏州杭州扬州益州以及洛阳,都是明珠璀璨,而大宋呢?开封城固然是天下之冠,可却也直接断了其他地区经济发展的可能性,就说现在的洛阳吧,洛阳发展很大程度上是依托于玻璃厂的,若不是您护着我们,您说,会不会有人干脆用行政手段把玻璃厂搬到开封去?政治与经济结合,其实塑造的往往都是怪胎,放眼全国,这么做其实是不利的。” “五代以来,开封作为国都,为历代君主提供了夯实的经济基础,包括官家您,也是因此而受益,这自然无可厚非,可是,您跟前人不同,您是一位即将一统天下的真正千古一帝,当眼光从一地一域扩展到全国的时候,开封,也就不再是不可替代的了,中华文明发展了几千年,终于拥有了将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分离的资格,难道,您要开历史的倒车么?” 孙悦越说越激动,难免态度又有些过了,孙春明赶忙在一旁咳嗽。 孙悦沉思了一会,突然道:“百官反对迁都,无非是触碰了他们的利益,这一点,我们父子早有准备,玻璃厂投产的时候就曾经大量吸收他们的资产,只要洛阳再继续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们在洛阳的家资会比在开封时还多,到时候,自然也就不会去拼命反对了,再说将士,开封新军现如今越来越依靠洛阳在养了,除了玻璃厂之外,钢铁厂也就在这一两天就要试生产了,二者相辅相成之下,早晚有一天,洛阳可以养了整个开封的新军家属。 到时候迁都,他们怎么可能不同意?至于百姓,只要再继续开拓运河,保证漕运不出岔子,我们父子可以保证洛阳城安置得下,如此一来,百官、将士、百姓,都不会反对迁都了,又是利国利民利百世子孙的大好事,还会有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也就是晋王不想迁了吧!” 孙春明连忙在一旁咳的肺都快咳出来了,这孩子怎么说气话来嘴上没把门呢,明明心理年龄都应该快四十了,办事居然还跟个孩子似的,人家哥俩的事儿也是你一个外人能胡说八道的?更何况这其中还包含了储君的问题。 赵匡胤却伸手示意无妨,反而自己说道:“二弟的心思,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迁都这种事从来都是带头反对的得民心,想要一意孤行,便是朕也会力有不逮,好在你们父子俩干的优秀,不知不觉中迁都的条件几乎都快差不多成熟了。说实在的,他和赵普两个人,这些年确实是太过分了些,借着迁都之事,本也有打压一下他们二人的意思,没什么好避讳的,你们俩一个是赵普的徒弟,一个是二弟的支使,可现如今却又成了迁都的头面人物,也真是世事无常啊,对于他们俩,你们有什么建议么?” 父子俩这下更面面相觑起来了,这特么即使是孙悦再怎么二愣子也不敢瞎说了,真要是给建议的话,肯定是快刀斩乱麻,直接把两个人砍了再说啊,可这话说得出口么?赵匡胤也不是这样的人啊,退一万步说,赵匡胤要真是这样的人,他们俩就更不敢给他打工了。 赵匡胤见此不由也苦苦的笑了一下,他也知道这种事儿问别人是没有意义的,便道:“那说说老三吧,我说实话,我有点想把赵普先拿下了,毕竟老二再怎么不懂事,也是亲弟弟,不过赵普一走,老二可就是一家独大了,你们俩说实话,你们觉得老三,能立起来跟老二唱对台么?” 父子俩都懵了。这话,怎么能跟我们父子俩说? 第四百零二章 一激动就乱说话 孙悦和孙春明对视了一眼,一时间父子二人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很明显,赵匡胤这是受刺激了,都已经有点口不择言了,不是说他的想法有什么问题,而是这话,是他们父子能听的么?他们父子什么时候成赵匡胤这么贴心的亲信了? 赵匡胤也知道父子二人在想些什么,有些萧瑟地说道:“我知道,你父子二人的眼光能力,当世无人能出其右,帮我谋划谋划吧,我这一生,推心置人,待谁都是一片赤诚,就连柴荣,我自问也没有对不起他,可是到头来,我身边除了一些武夫之外,一个能信得过的人都没有了。除了你们,我竟然找不到还能问询于谁了,我知道,你们父子俩都是直臣,否则,你们早就彻底倒向他们中的一方,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孙春明紧闭着自己的嘴,大口大口的喝茶,不言不语,见孙悦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手在桌子下面狠狠掐了一下他的大腿,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而这一切,赵匡胤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不由自嘲一笑,分外落寞,自顾自的也倒了一杯茶也喝了起来。 见此,孙悦不知怎的,心里一痛。 他知道孙春明是对的,这种敏感问题,一个成熟的官僚必须学会沉默,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惹祸上身,何况赵光义乃是历史上真正的太宗皇帝,鬼知道历史会不会更改,别看他们现在跟赵光义斗的挺欢,但只要等他上了台,他们爷俩摇身一变依旧可以做他的肱骨,可这时候如果乱说话,那可就不一定了。 但是,孙悦有点不忍心。 赵匡胤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开国之主,不在能力,而在性格,可是,这不也是他愿意为赵匡胤效忠的原因么?在这样的老板手下做事,舒坦啊,永远不用去担心什么功高震主,最差最差的结果也就是杯酒释兵权而已,也正是因此,他们父子俩才能放开手脚,想干啥干啥。 死就死吧,士为知己者死,赵匡胤一直以来对他们父子俩这么好,难道还当不得一句知己么? “臣以为,三大王这些年在洛阳极有长进,更有我们父子俩全心辅佐,可堪一用。” “嗯?” 赵匡胤很是惊喜,而孙春明的脸唰的一下就有点紫了。 “不过,晋王殿下毕竟经营日久,又曾监国半年有余,而三大王根基尚浅,与之相抗,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朝中不能没有我师父的牵制,若真的将我师父彻底赶下台,晋王殿下一定会,权倾朝野。” “那么,你有什么建议?” “首先自然是我师父势力的接替,尽量不要落到晋王殿下的手里,而是由官家收回来,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位,我建议给大殿下。” 赵匡胤点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枢密使呢?”(历史上赵德昭真干过这活) 孙悦想了想道:“枢密副使曹彬,曾是臣的上官,其人忠勇,向来与我师父近而不密,或许……可为官家用。” 赵匡胤又点头,这孙悦又一次跟自己不谋而合了。 “最关键的是,我师父的位置。” “嗯?此为何意?” “官家打算如何处置我师父?” “老哥哥陪了我几十年,总要给个善终吧,我打算封他为河阳三城节度使,检校太傅,同平章事,安排在洛阳养老。” “这都是虚衔,臣以为,不可。” “可是赵普的本事你应该很清楚,以他的资历人望,不管是在哪个位置上,都不耽误他干宰相干的事啊,你有什么想法?” “臣以为,应该再加上权知河-南府,比较合适。” 噗的一声,赵匡胤嘴里的茶都吐出来了,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孙悦,而孙春明的脸色也十分精彩,他知道自己这儿子既然开口了肯定会有惊天之语,却没想到,会惊成这个样子。 他干权知河-南府,老子干啥去? 是,孙春明的权知河-南府已经被撸下去了,可只要赵光美立得住,赵匡胤力挺,这并不耽误他继续干权知河-南府的事,只要别派个新的权知河-南府就行。 好么,现在不但要派,还把赵普给弄过来?疯了? “洛阳城被三大王和我爹经营日久,一直以来跟我师父都没什么关系,上面又有三大王压着,只要我们父子俩依旧留在洛阳,洛阳的发展就不会出什么岔子,到时候,迁都就成了我师父的根本利益所在了,如此一来,我师父就成了三大王势力中的一部分,或者说起码是暂时相互合作,如此,才能保证三大王与晋王可以势均力敌,让官家可以从容布置,只要等迁都一成,便可立大殿下为太子,到时候我师父、晋王、大殿下、三大王,四股势力可以维持均衡之势,再无政令三出之事,只待再过些年大殿下大些,便可江山稳固。” 孙春明黑着脸,狂踩孙悦的脚尖。 尼玛的你就不能少说两句?立太子这种话,就算全天下都猜得出来赵匡胤是怎么想的,也特么是你能胡说八道的?心理年龄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就不能稳重一点? 赵匡胤却觉得很好,孙悦的性子他早有把握,激动起来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他倒是挺欣赏,这爷俩一个稳重一个激进正好互补,尤其是这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东西虽然吓人,但细一琢磨却极有道理。 于是笑道:“若赵普做了权知河-南府,如何保证老三和你们压得住他?” “那就要看您对我爹的安排了。” “哈哈哈,那你想让我给你爹安排个什么官?” “迁都么,总不能一蹴而就,不妨先将京中离得开的衙门一点点的往洛阳搬,温水煮青蛙,阻力总会小些。臣觉得,楚昭辅以国本命脉胁迫官家,实在是罪大恶极,然三司使职权太重,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以暂且留着他,不过盐铁司,为什么不能拆分到洛阳来呢?” “嗯……盐铁使么,你爹倒是合适,春哥儿,你以为如何?” 第四百零三章 大动作 虽说是激动之下信口开河,不过这一番话,孙悦其实早就是已经斟酌许久了的,这一招不管是对赵匡胤,还是赵光美和他们父子,确确实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唯一的问题,可能也就是赵光美能否压服赵普了,说实话孙悦还真挺期待跟这位便宜师傅好好过两招,看看这位在哪都能玩一言堂的绝顶聪明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能不能翻出浪花来。 所谓三司使,又称记相或财相,毋庸置疑就是国家的钱袋子,是仅次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和枢密使的帝国第三宰相,但其权利,实则是来自于三司合一,如太宗年间赵二曾将三司拆开,分别直接对皇帝负责,则三司使也就啥也不是了。 三司,即为盐铁司、户部司、和度支司,顾名思义,分别对应资源、民政、和税赋。盐铁司就是管资源的,因为盐和铁这两样东西是封建王朝最主要的经济命脉,所以延伸一下的话,说是管货币也未尝不可。 总之,这职位若是有本事,玩出花来未尝不可,说句大实在话,玩行政玩军事他们父子俩未必会比古人强出多少,甚至稍有不如,可若是玩经济,谁来都特么得叫爸爸。 孙春明虽然不同意孙悦如此激烈的做法,但既然儿子提出来了,看样子官家也有要采纳的意思,他也就只好跟着儿子一条道走到黑了。 当天晚上,赵匡胤在酒宴上高度赞扬了赵光美在洛阳建设上的卓越成绩,并当众宣布,册封他为燕王,这小子的人生终极梦想就算是实现了。 后来赵匡胤醉酒,赵光美本打算要送他回行宫,可结果这货非得要住在孙春明家里,这不扯犊子呢么?他住进去了孙家父子住哪?再说安保问题也没法解决啊,于是破天荒的,孙悦当天晚上被叫道行宫里‘侍寝’了。 是真·侍寝,跟赵匡胤就在一个枕头上睡的,孙悦都特么快要疯了,自打他穿越以来,他发现这帮大佬都可喜欢睡他了,动不动就让他陪睡,鬼知道这个礼贤下士的传统是谁发明的。 虽然这样做肯定是于礼不合,可谁让人家是皇帝呢?而且还喝多了,想干啥就干啥,总比真让他住在孙府好吧。 无从去猜测赵匡胤的用心,或许是在借着酒醉以这种方式在表达他对孙悦的看重,告诉那些魑魅魍魉们,孙悦就算真成了白身也绝不是你们可以轻易招惹的,不过孙悦倒是觉得,赵匡胤只是想单纯的把孙春明支走,跟自己好好唠唠。 不过孙悦觉得,之前在茶馆里说的已经够吓人的了,所以一晚上只是高弹轮廓的跟赵匡胤唠了一下历史走向和经济建设之类的问题,太过敏感的东西,并没有触及,赵匡胤可能也有点失望,加上确实是醉了酒,聊着聊着,也就睡了。 但孙悦却没睡着,因为这货打呼噜的声音太响了,又不可能用脚踹他,反正这一晚上别提睡得多遭罪了,怪不得他的皇后都短命呢,天天晚上睡不好能长寿就怪了。 第二天,赵匡胤在孙家父子和赵光美的陪同下参观了玻璃厂,又给予了高度赞扬,当场决定,将玻璃定义为国家战略资源,第三天又参观了高炉炼钢的试生产,给的赞扬就更高了,于是决定,将盐铁司搬迁至洛阳,由孙春明担任盐铁使,每周汇报一次工作就行,而且不是向三司使楚昭辅汇报工作,而是直接汇报给他本人。 因为钢铁厂和玻璃厂一样,也是军委参半股,再加上最大的水泥厂也是在这,所以赵匡胤干脆直接将军委也给搬过来了,却没让曹彬负责,而是由枢密直学士孙悦接管,以上搬迁事宜由新任燕王赵光美全权接管。 看了一天钢产量,赵匡胤更满意了,大笔一挥,军械监也过来吧,嗯,既然军委和军械监都过来了,那什么火药厂啊,官窑瓷器厂啊之类的官办工坊,就统统过来呗。 啧,这么一来漕运好像有点不太够用了哈,那就能者多劳,给燕王再加一活,全面负责东西两向的运河修建。 经过孙悦一晚上的开导,赵匡胤已经想明白了,洛阳以后就专门负责工业,开封则只需要负责商业就够了,二者相互依存,互不打扰,挺好。 这特么几乎已经是向天下人宣布,老子就是要迁都,你们爱咋咋地了。 当然,这些政策都还没加上门下省的章,并不是保证一定能施行,不过好歹赵匡胤也是开国之君,若是铁了心办这点事儿都办不成,那他这个皇帝干脆就别当了,直接禅让给赵光义得了,毕竟现在的赵光义还没到后来德险之争那个地步呢不是。 就这样赵匡胤在洛阳又待了七八天,将洛阳的各个地方都转了个遍,并详细的了解了洛阳未来三年的发展规划,本来赵光美想让他再多待两天的,但赵匡胤却已经有点坐不住了,毕竟后边的赵光义还监着国呢。 于是洛阳人民满怀不舍的送走了他们挚爱的天子,然后又风风火火地投入到了洛阳大建设当中。 抽了个时间,孙悦跟赵光美十分严肃认真地谈了一次,现在这局势,他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不仅是他们父子把宝压在了他身上,就连赵匡胤也是对他寄予厚望,可以说,如果他撑不住的话,不但这帮人跟着玩完,就连整个大宋也好不了,他自己,其实也已经到了有进无退的地步了,退一步,赵光义可不见得会顾及什么兄弟之情。 虽然他自己心里应该也能有点哔数,但孙悦还是怕他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他,拿出个样来给这些指着你带领的人一个奔头。 赵光美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欢天喜地的去筹备婚礼去了,要娶他那个小情人当侧妃。 孙悦也没有办法,毕竟人家为了这一天都奋斗了这么久了,至于人娶回家之后的赵光美会变成什么德行,呵呵,天知道。 第四百零四章 贼船 赵光美的婚事忙活了大概一个月左右,正好赵匡胤捋顺朝堂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因此孙家的两父子倒是也勉强清闲了一个多月,生意上的事孙春明也几乎没怎么过问,毕竟已经交给韩德让了,他插手的话韩德让会不好做的。 所以难得的,孙春明宅在了家里,拿出了宝贝的时光在陪伴家人,比如杨蓉,现如今肚子越发大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生产了,虽然是个小妾,孙春明却也格外呵护。 而孙悦,则异常不爽的替孙春明做起了工作,孙春明打算在这段时间里把商钞盐引制给初步确立起来,现如今他眼看着就要成为盐铁使,正好对口。 谁让他没有个怀孕的老婆呢?虽然他跟慕容嫣耕耘的很勤,可孙悦毕竟年龄在这摆着呢,男人二十二青春期才算结束呢,此时发育不完全,没那么容易中的。 老子跟儿子请陪产假,也是醉了。 好在这活现在干起来比原本预想中要简单许多,毕竟孙春明这个盐铁使虽然还没正式上任,但赵匡胤的金口玉言既然已经说了,天下人理所当然的就当他已经是了,孙家说有盐引,那必然就是有盐引。 于是孙悦把韩德让叫来,吩咐道:“大理那边最近不太平,刘光义又叫苦了,主要是后勤供应不上,你也知道,朝廷最近缺粮,之前楚昭辅胁迫官家,固然是存了不良的心思,可捉襟见肘却也是现状,洛阳城的粮食勉强能自用,汉阳的粮食是征讨南唐用的,不但不能动,反而还得继续往里搭,川蜀倒是还有点底子,可蜀地百姓本就尚未归心,若再横征暴敛,一个不小心生出民变,刘将军就彻底折了,至于北面,那就不说了,雄州霸州云州晋阳,处处要粮,哪都比小小大理重要,所以,朝廷已经没有粮给他调了。” 韩德让微微皱眉道:“朝廷缺粮,我也知道,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爹眼看着就要上任盐铁使了,你说这事儿跟我爹有没有关系?既然跟我爹有关系,你说跟你是什么关系?” 韩德让诧异道:“我对大宋的政体架构不是特别熟悉,但基本还是懂一些的,筹集军粮,这不应该是度支司的差事么?跟盐铁司何干?” 孙悦笑道:“这你就是不了解我们父子了,以我爹的本事,他能把这盐铁使当三司使用,架空楚昭辅你信不信。” “…………” 这话听起来真有点搞笑,可既然是孙悦说出来的,韩德让还特么的真有点信。 北宋初期的官职体系其实是很混乱的,因为这是一个纯人治的时代,官大官小有时候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意义,谁的实权大完全取决于谁的本事大,比如赵光义,他能凭开封府尹这个官混的跟赵匡胤叫板,又或者赵普,这货在哪都是一人之下,所以孙春明从权知河-南府变成了盐铁使,到底是升了还是降了,真的不太好说,反正现如今楚昭辅已经恶了赵匡胤,他这个三司使还能又几分实权,就很难说了。 “好吧,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朝廷没粮,那就只能从民间买粮了,我爹的意思是,用盐引还粮食,你组织组织,把中原地区左右的大粮商叫过来开个会,看谁有兴趣,把粮食运到大理去跟刘帅换条子,拿条子换盐引,这事儿交给你去办了。” “我?” “咱们家是大宋首富么,这种商业上的事儿,自然是你来负责,没事儿,我指导着你干,有个一次二次的你也就会了,我爹打算批四十万石的盐出来,换刘帅的四十万斛的条子,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 韩德让又不是傻子,稍微一过脑子就知道,与其说这是商业,不如说已经是政事了,这制度往大了说,那是利国利民,往小了说,这特么相当于跟度支司抢活,三司里貌似也就剩一个户部司了,六部中还特么有一个户部尚书分权,嗯,他现在彻底相信为啥说孙春明能拿盐铁使当三司使用了。 谁会相信这只是为了给刘光义应急的权宜之计?到时候伐南唐,汉阳的粮食也不够用,要不要仿效?那,若是北伐燕云呢?自己到头来不还是在帮着他们父子打契丹人么。 “怎么?有什么难处么?” “这事儿,为什么非要找我?” “盐铁司衙门才多少人,还要从开封搬过来,自然要找一个总代理了,咱们家既是大宋首富,又向来值得信任,再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么,不交给你,交给别人我们能放心?万一囤积居奇呢?” 韩德让沉默了。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富商你看着请,就定在下个月二十号,你看来得及不,地点也崩费劲了,洛阳丰乐楼,交给你叔张罗就行。” “额……” “有什么问题你随时来找我,我看好你。” 然后,孙悦拍了拍韩德让的肩膀转身就走了。 韩德让几乎是一脸懵逼的看着孙悦离开,想了想,只好苦笑着回屋准备去了。 孙家父子的如意算盘他门清,可谁让他已经上了贼船了呢,这一段时间他在玻璃厂做事,帮忙打理孙家的生意,处理各个股东之间的关系,老实说……感觉不错。 有本事的人,谁不想独当一面,给自己家做事和做奴才相比,区别其实还是挺大的,反正这些粮食暂时是用来打大理而不是打契丹的,也不违背自己的原则,难得人家信得过,干呗,士为知己者死么。 孙悦突然回头道:“对了,官家把御史台迁了一部分过来,我有一个结拜四弟叫王旦,明天就过来了,我,大哥吕蒙正,二哥李沆,我们打算聚一聚,另外燕王不是要娶王妃了么,我们几个打算祸害祸害他,我成婚那天这混账居然说我时间短,我还惦记着报仇呢,你要不要一起?” 韩德让又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好啊” 第四百零五章 震荡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 开封城的大小官吏难得的放了三天假期,一起呼朋唤友,登高望远,或是各自聚会,挨家挨户的乱窜,却少有几个肯拿出这宝贵假期用来陪家人的。 实在是这段时间的政治变动,让人有点目不暇接,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首先是楚昭辅被冷落,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包括他自己,不管是压宝下一代也好,被晋王抓到了把柄也罢,既然做了自然就要承担责任,事先其实已经都做好了准备工作,哪怕是撤职查办,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后手。 可是谁能想到,官家直接把三司使给拆了,直接扔了三分之一去洛阳,一下子就把他们给打的有点懵,虽然极力反对,但胳膊毕竟拗不过大腿,再加上赵普一系,尤其是之前当过三司使的李崇矩力挺,他们最终也还是只能认了命。 赵匡胤这一次格外的强硬,直接就封了赵光美为燕王,政治地位几乎与赵光义持平,标志着以赵光美和孙家父子为首的燕王党正式成型,搅和的文武百官,包括之前已经铁了心跟着赵光义走的官员一时间心里都有点画弧,因为他顺手还给赵德昭给推了出来。 赵匡胤之心,路人皆知,赵德昭毕竟都二十一了。 开封的府库包括官办作坊现在天天都在往洛阳搬,赵匡胤一旦强硬起来,还真没什么人敢去捋虎须,毕竟赵普和赵光义又不可能精诚合作,以至于现如今的朝廷可以说是官心浮躁无比,人人都有点忐忑,简而言之就是官心惶惶。 有人愿意搬,甚至主动请缨要去洛阳任职,也有人死活不愿意动,恨不得死也要死在开封,都在打听自己在不在搬迁名单里,又在第几批名单里,不管是愿意去的还是不愿意去的纷纷都在找门路,不过大体上,愿意去的还是小官和清水衙门居多。 要知道先一步去洛阳,等洛阳迁都以后在政治洗牌的时候无疑是会有很大优势的,不过同样,万一没搬成,搞不好这就成平级外放了,上哪说理去? 一个字,乱,估摸着南唐李煜肯定会很开心,大宋内部都乱成这个哔样了,哪还有闲工夫管他?可惜,这货并没有趁机发愤图强,积蓄实力,而是欢天喜地的把他小姨子给娶了,也是奇葩。 相比之下,耶律贤就好多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之余,理都没理,继续跟国内的叛军对垒,若不是有耶律休哥死挺着他,他特么也许都已经让人家给乱刀分尸了,哪还顾得上宋朝迁都不迁都? 本来就波谲云诡的朝堂,突然间冒出来了一个商钞盐引制,天下的震动可想而知。 说实在的这一招赵匡胤都没什么心理准备,何况是赵光义呢,直接就有点被一棒子打懵了的感觉。 这一招最直接的锋利之处自然就是架空楚昭辅了,赵光义理所当然的串联群臣反对,可结果他悲哀的发现,他的反对并没有什么用,甚至连赵匡胤都没办法反对。 因为军方支持。 一招,直接关联了政、商、军,三界,政界商界他倒是说得上话,可军队,向来都是他所薄弱的,军方大佬们都看得出这一招的好处,这是惠及每个将士的福利啊,谁敢不玩了命的支持?要知道孙悦在军方的威望是很高的,新军改制是他提的,并且现在军委就掐在他手里,军属大半也都在洛阳的工厂里上差,再加上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就算没跟过他的将士也必然听过他的威名,在这方面,赵光义差的远了去了。 赵光义突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因为他这么多年来如鱼得水,靠的其实就是政商军的三者勾结,他就像一只蜘蛛,勤勤恳恳地织着一张大网,勾连着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可现在他突然发现,有人比他勾连的还要厉害! 孙悦的军、孙春明的政、再加上孙家的商,如今赵光美又封了王,他突然发现这个新冒出头的燕王一系,几乎可以做到他所能做的一切,织出了一张比他还大的网,而且更加的全方位无死角耐冲击,而这一张网伴着这个商钞盐引制正在变得更加牢不可摧,赵光义突然发现,之前他所有的依仗,似乎更像是一个笑话。 而且赵光义还突然醒悟,他之前所打下的家业,其中倒有大半都是孙春明帮他办的,比如京城富商的信任,让他拥有巨大的财力,财力再与权力进行捆绑,这不都是孙春明当年帮他搞的么?就说最终让他成功封王的淮河大堤,也是孙春明牵头修的,嗯,貌似他在军方的那点关系,也是在孙悦破成都之后才渐渐打开的,而现在随着他跟孙春明几乎决裂式的分道扬镳,这些力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回流到孙家的手里了。 他发现,他能有今天,几乎大半都是孙春明的功劳,而现在孙春明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自己似乎,又慢慢变成了一个看似华丽却内腹空空的花瓶。 他有点后悔了,不,是非常非常后悔,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跟孙春明不和来着?这不是自己用刀戳自己么!那是他的支使出身啊,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这更紧密的政治关联么?怎么就一步一步的给推到敌人那去了呢? 于是他给孙春明写了封信,是不是代笔不知道,反正写的是极其感人,大体的意思就是跟孙春明回忆这十余年来相互扶持携手的时光,感谢孙春明为他做的各种事情,同时还很隐晦的提到了他对孙家的种种恩义,最后又归结到两个人的哥们情感,看得孙春明还多多少少有点愧疚。 当然,这信并没有什么卵用,孙春明已经铁了心要跟儿子一条道走到黑了,甚至连一封回信也没有。 其实何止是赵光义,几乎所有人都是伴着商钞盐引制才认识到孙家父子的力量的,不知不觉中,天底下居然有了这么牛的一个庞然大物。 十年,仅仅十年,孙家父子居然从一介白身,混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着实是太难以置信了。 说实在的就连赵匡胤心里也有点拿不准了,这要是驱虎吞狼乐子可就大了,不过仔细想想,赵光美绝不是那种有野心的人,若是自己亲弟弟都眼瞎看不准,那他就认了,反正结果不会比现在差,至于孙家父子,琢磨了一下还是选择一如既往的信任。 倒不是多放心他们父子俩的野心,而是他们父子俩其实是属于那种必须依靠赵光美才能成事的那种人,很简单,因为他们俩都是文官,至少是文官出身,别看孙悦打仗打的好像挺爽,可他却并没有嫡系,虽说韩崇训跟他关系很好,田钦祚似乎跟他也不错,但韩崇训能跟着他造反么? 顶多顶多,也就是下一个赵普而已,换句话说,他支持燕王一系,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跟现在一样,那还有什么理由畏首畏尾呢? 第四百零六章 故人来投 说回洛阳城,孙家。 孙家如今乱成了一锅粥,因为冷不丁的正忙着呢,杨蓉突然就要生产了,平白给他们爷俩添了不少乱,不过好在这次生产很顺利,杨蓉今年三十多了,虽然勉强也算是高龄产妇,但毕竟身体也长开了,母女平安。 给孙悦生了个小妹妹,长得挺丑的,哭声还特别响亮,孙悦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孙春明却很喜欢,不过杨蓉似乎有点不太高兴,她似乎是想生个儿子。 喜气洋洋自不必说,爷俩加起来心理年龄一百几十岁的人了,盘着腿坐在火炕上一前一后的逗小孩玩,你捏一下鼻子,我挠一下脚,这要是让外面乱了套的文武百官知道,肯定又是蛋疼一片。 孙悦一个没玩好,把小娃娃给逗哭了,杨蓉白了他们爷俩一眼之后顾不得自己刚生产,就去把孩子抱起来不给他们俩玩了,爷俩正面面相觑的时候,便有下人禀报,说是王旦一家到了,而且还特别庄而重之的一家老小齐齐码在他们家门口等候。 要知道孙悦他们四兄弟里就这一个比自己小的,又只有他一个人不在洛阳,自然欢喜不已的就去迎接了,而人家既然是一家子一块来的,孙春明也不好继续躲在屋里哄孩子,也只好穿上鞋袜,整理了衣角出去接待。 王旦的父亲王祜,如今刚从潭州知府的位置上回来,按照官场规矩,按说只要不犯什么错,随便在哪个位置上干个三五年就可以当参知政事了,他前任薛居正就是他的榜样,可结果却主动请缨来洛阳建设西京御史台,很明显这是盯上卢多逊,来投靠赵光美来了,所以孙春明也不敢怠慢人家。 抱拳上前,孙春明十分客气地道:“王兄,别来无恙。”说着,还行了个半礼。 孙悦见状,便十分干脆的将王旦拉到一边,自顾自的跟王旦叙述起兄弟情谊起来。 虽然孙悦很清楚王旦的本事,现如今他的年龄差不多也可以出仕了,但很明显,人家这种正经的官宦之后,政治立场是必须得跟着他爹走的,在两个爹谈明白之前,他俩也只能聊点私人感情。 不是每个官宦人家都有资格像孙家父子那样两头下注,最后干脆另起炉灶的。 却说王祜受了孙春明半礼,自然也是连忙回礼,口中道:“一别经年,孙兄弟依然是神采奕奕,现如今已经成了我大宋举足轻重的人物,愚兄却颇为蹉跎,可怜鬓边白发早生,比不得孙兄弟啊。” 孙春明正要让人给王祜看茶,便听王祜打断道:“春哥儿,你我两家之间累世交好,不必如此,愚兄就直接说了,京中近日以来,有百官相互串联相约谏言迁都者,春哥儿可知晓?” 孙春明愣了一下,道:“实在惭愧,近些日子家中侧妻生产,此事,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在下有意牵这个头,不知春哥儿以为如何?” “如此,想来自是求之不得,不知……” 孙春明实在是没想到,这王祜居然会如此直接,此时上书迁都,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不可能成功的,但上书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成功,而在于表明态度,让燕王党或者说迁都党有个公开发声的机会,说白了就是亮个相。 目前来说,赵光美加上孙家父子,高端力量上其实完全已经足够了,可中端照二赵相比就差的远了,就比如这种事儿,赵光美作为旗帜肯定是不能胡乱说话的,可孙家父子作为势力的核心难道就能轻易的撸胳膊挽袖子自己上么? 简单来说,他们缺少一个大将,人家赵普除了有李崇矩这个铁杆盟友之外还有足足十几个顶尖的小弟,赵光义也不遑多让,而赵光美,可以说是暂时一个这样的都没有。 王祜也是认准了这一点,这才自告奋勇的冲上来赌这一把的,要知道朝堂争斗有时候和战场厮杀是一样的,作为冲锋大将,很容易就会在敌人的反击中阵亡的。 以王祜现如今的身份,其实完全没必要蹚这趟浑水,而且严格说起来,他其实应该算赵普一系的,这么急着冲锋陷阵,若说没有所求,反正孙春明是肯定不信的。 “犬子如今已经到了出仕的年纪,希望燕王能对犬子有所安排。” 孙春明连忙道:“这是自然,令郎与犬子乃是八拜之交,其实就算王兄不说,我们也是记着这事的,下个月天再冷些,燕王就要整饬河道了,李沆在他身边用惯了,打算把人一块带着做自己的副手,这河-南府掌书记一职,便是给令公子留的。” 这话当然是扯淡,本来给王旦留的就是一曹官而已,李沆能当上这个支使实属因缘际会,说白了就是走了狗屎运,如今的洛阳可是准都城,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可谁让人家有个好爹呢,权利交换,历来如此。 孙春明又问道:“联名上书者都有哪些?” “名单在此,春哥儿请过目。” 孙春明打开一看,果然大多都是小官,只是有一人却让他吓了一跳,“薛惟吉?” “薛将军已经自请掉到洛阳军委任职,若顺利的话,以后应该就是令郎的下属了。” 孙春明一时无语。 薛惟吉暂时只是个小官,官至千牛卫备身,通奉舍人,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特么是薛居正的养子!而薛居正如今已经是参知政事了,尤其是孙春明很清楚赵匡胤已经动了对赵普下手的念头,薛居正将来必定水涨船高。 薛居正这是惦记着学他们父子俩,一文一武分下两注?好吧,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也说明了,宋朝的国祚并不算稳定,赵匡胤虽然威望无双,但对下面的控制力,真的一般。因为严格说起来,谁也没有把握说五代乱世已经结束了,几十年来,朝堂上这些人已经习惯做墙头草来回蹦跶了,更换政治势力,是如此的赤裸,忠直之人,早就死光了。 毕竟,论威望当年的柴荣也没差到哪去,至于一统天下,赵匡胤也没干的比当年的李存勖更好。 “事关重大,王兄随我去见燕王。” 第四百零七章 赵光美的成长 王家的投效,甚至薛家的表态,着实让孙春明暗爽了好一会,他们父子俩之前貌似将事情给想的有点难了。 毕竟他们很清楚宋朝是个大王朝,哪怕光算北宋也是个大王朝,可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啊,别人都在拿日子当五代十国过,眼见着赵光美甚至孙家都有要崛起的意思,根本不用做什么,就过来一堆的墙头草。 于是孙家父子带着王家父子去见赵光美,孙悦心里还琢磨着这货会不会不靠谱,到了门房没让通报就进去了,本打算在客厅等会的,结果到了客厅一看,赵光美正和曹婉坐在那不知在聊些什么,好像还挺高兴,逗得曹婉哈哈大笑,似乎是在说段子。 孙悦和孙春明直接就愣了,孙悦鬼使神差的就脱口而出道:“不是,你们这样……吕蒙正知道么?啊呸!我是说,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赵光美似乎有点尴尬,曹婉却端起了桌上的半盏残酒,直接朝他泼了过去,吓得孙悦慌忙躲避,却还是不免溅到了一点。 “不是,阿姊啊,虽然咱们是一家人,可是,吕蒙正也是我结拜大哥啊,他对你可是挺不错的,这么大的官,连个妾室都没有,咱可不能……” 赵光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连忙咳嗽了一下道:“悦哥儿误会了,是我找正哥儿说事来着,他人出恭去了,我夫人身体有些不适也就先回房中休息去了,我便跟吕夫人说起了一些少年时的趣事。” “额……好吧。”孙悦姑且信了。 孙春明连忙介绍了王家父子跟赵光美引荐,赵光美也算是举止得体,无功无过的寒暄了一番,又过了一会吕蒙正果然回来了,见到王旦也挺高兴,赵光美就提议哥四个打麻将,孙春明和王祜便懂事儿的下棋去了。 孙悦略有些尴尬地问道:“你们俩刚才这是聊什么呢?” 吕蒙正特自然地道:“哦,我们在做运河规划图,你来了正好帮我们参谋参谋,洛阳直通的运河所过共有三十六州一百七十二县,这些州县官员,天然就是迁都派,哪怕是他们不愿,当地的士绅胥吏也得逼着他们表态,我们正琢磨着怎么拉拢他们,你看看?” 孙悦大感兴趣,他还以为赵光美沉迷于新婚燕尔呢,没成想人家已经开始琢磨着通过运河来拉班底了,其实同理可知,工部、河道衙门、户部、吏部、都可以通过这条运河拉到班底。 正要让吕蒙正拿过来看看,就听赵光美突然道:“有什么好看的,打牌打牌。先让我赢上几把再说。” 孙悦也没在意,就跟着先玩了起来,不过牌一码上就琢磨出不对味来了,赵光美这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啊! 其实想想很好理解,赵光美如今已经贵为燕王,大宋除了赵普和赵光义之外的第三大势力,可是谁都清楚,他能有今天几乎全是孙悦在推着他走,换句话说,他跟孙悦几乎就是一体的,离了孙悦,他……不能说啥也不是吧,但也确实差不多。 一个稍微合格一点的政客也知道,不能对某一个下属太过依赖,别说这么大一个王爷,开饭馆的也知道不能啥都让大厨干呀。所以,赵光美这一个多月可能压根就不是沉迷于新婚无法自拔,而是故意在躲他,甚至,摆脱他。 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纨绔,年龄又小,说实在的他能信得过的人一共也没几个,正好吕蒙正跟他算是互相知根知底,这些年在洛阳又一直做他的推官,所以,这算是他给自己找的第二智囊? 好像要验证孙悦心中所想一样,赵光美打着打着牌,突然说道:“对了,洛阳城的通判空悬好些年了,现在孙伯伯离了府君的位置,我又不负责实际事物,一直都是正哥儿在操持着,我打算跟朝廷上表表他为河-南府通判,你觉得如何?” 孙悦能说什么?只得道:“自然是极好,大哥的能力当通判早就是绰绰有余,只是,大哥毕竟还年轻,当初做推官本就是过蒙拔擢,如今洛阳成了准都,又要提拔通判,朝廷能同意么?” 吕蒙正自己也道:“是啊,官场终究还是要讲一点规矩的,河-南通判无论如何也算是高官了,我的资历年龄,实在是有点担不住,底子薄,骤得高位,未必就是一件好事,而且徒惹朝中非议,到时候反而让殿下为难,我看还是算了吧。” 赵光美皱眉道:“你比我还大了两岁呢,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说你年龄小,小的过悦哥儿么?什么资历不资历的,现在兄长为了迁都挺我,我只要提,应该就能同意,过了这村以后可就没这个店了,就这么定了吧,洛阳的事儿我说了算。” 吕蒙正摇头苦笑,打了张幺鸡出去,其实心里应该也是挺美的,毕竟是给他升官,二十三岁的通判,全国也找不出几个,何况还是河-南府的通判。 至于孙悦,他也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看着赵光美看上去挺有气魄的样子,一时间感觉有点欣慰,又有点酸,吃醋什么的倒是不至于,就是觉得吧……说不上来。 一直都希望赵光美能成熟一点,担起来一个政治势力首领的角色,现如今他果然长进了,却跟自己也不再那么亲了,以前他们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现在看来,以后应该是回不去了。 暗暗摇摇头,甩开这些荒谬的想法,人本来就是一种随着成长逐渐和朋友疏离的生物,就好像十四五岁的人通常都愿意为了哥们跟别人拼命,而三十多岁的人恐怕连借钱都要犹豫,这没什么可感慨的,这才是一个政治人物应该有的样子。 “对了,还没跟你说呢,我四弟王旦,也是时候出仕了,你不是想让我三哥跟你去修河么?让他当你掌书记,你看咋样。” 赵光美乐了,“那还有啥可说的,你推荐的还能错?你们结拜四兄弟,三个都是人杰,我估摸着这位小旦哥儿应该也不是什么池中之物,嗯,就是长得难看了点。”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王旦也略有尴尬地站起来给赵光美行了一礼,算是谢过赵光美的赏识。 第四百零八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凉风有信,阳光正好。 从赵光美的府上离开,抻了抻因为打麻将而有些劳累的懒腰,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 赵光美的成长,让他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虽然他从没有想过要把赵光美培养成自己的傀儡,但这就好像一个成天啥都跟你说的小情人突然有了自己秘密一样,总会有些心理上的变化。 不过孙悦相信,赵光美的本质还是好的,还是很善良的,他和赵光美的关系,肯定不可能恶化到像现在孙春明和赵光义这一步的。 嗯,这么一想,貌似如果不是自己自打穿越过来那天就铁了心要迁都,老爹也许压根就不会跟赵光义闹到现在这一步,啧,这么一想貌似还挺对不住老爹的,于是孙悦决定,回去好好犒劳一下孙春明。 结果一回家,发现家中居然又多了个故人,而且还是身份有点特殊的故人,以至于孙悦一时间都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打招呼,施礼道:“见过晋王妃”。 符氏温柔地笑笑道:“悦哥儿何必如此见外,昨天还听我爹说,他已将毕生用兵心得尽数都传给了你,你也算是他老人家的半个弟子了,如此说来,咱们也不是外人,不介意的话,就叫我六姨好了。” 孙悦无言以对,他特别想说老子介意,可人家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以符彦卿之女的身份自居而不是赵光义老婆,他能有什么办法?符彦卿的面子总还要给的么,符家在河-北还是贼有影响力的,就算不能拉拢,总还是不能得罪的,况且他也确实算符彦卿的半个弟子,人家说的也没错。 “王妃怎么来洛阳了?” “晋王听说孙府喜添千金,便想派人来祝贺,我正好想我爹了,便抢了这个差,过来看看。” 你看,三句话不到,赵光义就出来了。 “王妃有心了,我看王妃的气色不太好,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啊。” 从历史上来看,这女人没几年就该死了。 “怎么会?我身体康健的很啊,不过还是要多谢你。” 孙悦皱皱眉没说什么,历来后宫都是阴谋诡计集中营,鬼知道这女人咋死的。 “对了,这是晋王托我给你带来的礼物。” 说着,符氏便拿出一个卷轴出来,孙悦刚要推辞,人家就已经给展开了,孙悦一看之下却也不舍得拒绝了,惊诧道:“这是……颜真卿的字?我靠,祭侄文稿?” “不错,正是祭侄文稿,文忠公大成之作,文忠公的字,便如其人一般,向来都是刚正雄浑,尤其是这祭侄文稿,杀伐之气颇为浓重,晋王说,此字非沙场儒将不可藏,除了小悦哥儿之外,倒是再难有人能配得上这幅好字了呢,晋王殿下说,希望小悦哥儿能如文忠公一般,终生不堕风骨。” “晋王殿下以如此厚礼相赠,不知是要我……” 符氏笑道:“小悦哥儿这么说,不觉得看轻了殿下么?晋王与你们父子相交于微末之际,他也一直说,春哥儿对他多有帮衬,这份情谊,难道不比一副字要来的贵重得多么,我知道今日因迁都之事你们父子与他多有不快,可殿下以为,这是政见不合,君子和而不同,对事,不对人。殿下以为,就算他与你们父子政事上为敌,亦不影响大家私下里为友,春哥儿你说呢?你跟殿下,可是十年情谊啊,当初说好,永不相负的。” 孙春明有点尴尬,可能是没想到赵光义会玩这么一手,有点接不上招了。 神特么的君子和而不同,这话也就是个政治正确,就好像爱情与财富无关一样,人人都在说,可有几个人真信的?退一万步说,他认为自己真没到君子这境界,至于赵光义,他就更不是了。 可不管什么时代,政治正确压倒一切啊,这年头讲究的就是这个,人家赵光义摆出这么个态度出来,真要拒绝了的话就该显得他孙春明人品有问题了,那是要挨骂,甚至将来写入史书的。 嗯,孙春明已经确定,自己的名字死后必入宋史了,还是得单独列传那种,就是这么自信。 于是孙春明只好道:“晋王殿下说的是,其实在我心中,也一直将殿下当自己的亲兄长一样看待,若无殿下,哪来今日的我,哪来今日的孙家?还请王妃帮我谢过殿下,悦儿,我知道你喜欢,收着吧。” 孙悦也只好道:“是,谢过王妃,也谢过晋王殿下。” 然后他欢天喜地的捧着祭侄文稿回屋了,留他爹一个人尴尬就得了呗,他还要欣赏颜真卿的风骨呢。 实话实说,他还真喜欢这宝贝,上辈子就喜欢颜真卿,可惜,上辈子只是普通人的他无论如何跟颜真卿真迹也是扯不上半点关系的。 说回孙春明这边,符氏见孙春明收了字,也是很开心,便又拿出了其他礼物说是送给孩子的,都是些难得的奇珍异宝,包括大食的蔷薇露,东海的大珍珠,男孩的珊瑚对马等,看得孙春明眼花缭乱的,直到最后,符氏拿出了一套……笔墨纸砚。 “这套文房四宝,是殿下亲自挑出来送给贵府千金的,这笔,笔杆用料是南汉的象牙,硬毫用的是江南的石上老兔,软毫用的是扬州的小湖羊毛,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呢,还有这砚台…………” 孙春明一时语塞,沉默了。 以如今孙春明的身份和财力,区区一支笔,一套文房四宝,就是秦始皇用过的他也不至于稀罕到哪去,可这东西……他和孙悦其实都是有一套的,一模一样的旧物,是当年他们父子俩弄倒王彦升之后,赵光义亲自送的,就连送笔时候的话,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当年,他还在卖拉面,还在为孙悦读书买笔墨而发愁,而那时候的赵光义,真的算是折节下交,礼贤下士了,回忆起来,十年前的赵光义,真的让他感动。 “春哥儿?” 符氏不知道为啥赵光义让她特意介绍一下笔墨纸砚,反正赵光义怎么教的,她就怎么学的,见孙春明不知为何在发愣,便叫了一下。 “嗯?哦,抱歉,走神了,谢过王妃,谢过晋王殿下,这礼物……我很喜欢。” 第四百零九章 倒霉的赵普 说回朝堂之上,依然是大动作不断。 王祜领衔上书迁都虽然只有四十来个官员支持,而且大多都是小官,却也依然代表着燕王系的正式形成,即使很快就被反对的声音给压了下去,却也至少代表着朝廷之上终于有了不同的声音,赵匡胤感觉很爽,赵光义就感觉很慌了。 尤其是三司使楚昭辅,更是惶惶不可终日,随时准备着革职查办,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叫郑伸的小人物,突然间状告李崇矩谋反,直接就将一直以来都聚焦的迁都之争给转移了。 这个叫郑伸的,真的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可他偏偏又是李崇矩养了十年的一个门客,这就很尴尬了,虽然谁都知道这是这个姓郑的忘恩负义,下流不齿,可这下李崇矩就说不清了。 虽然赵匡胤表示不信,但李崇矩还是上表请辞枢密使,哪怕是做个样子也得有这一步不是,结果,赵匡胤居然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同意了,让他出京去当一个镇国节度使。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虽然谁都知道赵匡胤收拾他其实只是单纯的因为他将女儿嫁给了赵普的儿子,这俩老货走的实在是太特么的近了,可李崇矩总不能说,我不辞职了,我接着干吧。 除了埋怨自己养了条白眼狼之外,还能说什么呢?好歹出去当个节度使,也还算荣耀吧,再作下去,可就不好看了。 倒是也有几个人说这是赵匡胤在收拾赵普,但赵普却表示很淡定,该上差上差,该开会开会,原来啥样还啥样,反倒是赵光义兴致勃勃的想出点幺蛾子,尤其是卢多逊,又开始三天两头的弹劾赵普贪污了,他这边的势力跟赵普斗得已经太久了,久到已经形成了惯性,哪怕赵光义本人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不过可惜的是,接棒枢密院的并不是他的人,而是曹彬,曹彬是个很忠直的人,向来跟两边的关系都还算凑合,却也并没跟哪边走的特别近,最关键的是这货作为一个墙头草居然还保持了不错的人缘和官声,也是厉害,所以他上去,大家都还算是能接受。 结果曹彬上了枢密使之后干的事儿却颇有点让人惊诧,他以军委司前负责人的身份,上书官家,说军委现在主要的事儿都在洛阳,干脆把军委给挪洛阳去吧,另外他既然之前干的是枢密副使不如,把这个名头给孙悦吧。 群臣都炸了,这忍不了啊,知道孙悦是你老下级,可不带这么明目张胆的硬捧吧,他那枢密直学士的衔才刚撸下来没两天好不好,合着他当街杀人,还得给他升个官呗? 于是众官员就揪着孙悦当街杀人的这一点不放,说啥也不同意,想借着此事阻挠枢密院的拆分和搬迁,要知道李崇矩虽然已经走了,但政治洗牌哪有那么快,枢密院暂时还是赵普的势力范围呢。 不过反对也没啥用,因为枢密院的事儿,武人的意见总比文人更重要些,赵匡胤对武人的控制力很高,孙悦在军中的威望又不低,于是党进这糙汉子直接在大殿上光了膀子,对着一帮文官破口大骂,还说了句,不服练练。 神经病吧这是!整个大宋谁敢跟你单挑?于是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孙悦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挺诧异,因为他跟党进其实没有什么交集,他还以为帮他说话的会是崔彦进呢,不过这人情他算是记下了。 枢密院拆分固然是一件大事,但却并不是朝廷唯一的大事,相比起来,另一件事似乎更牵动人们的神经。 起因也是很简单的一件小事,就是有一次赵普身体抱了点小恙,请了一点小假,人么,谁还能没点私事儿呢,就算真有什么比较重大的事,去趟他家禀报一下不就是了么,可结果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赵匡胤正好就溜达到政事堂去了,就问薛居正,你们怎么不开会呢? 薛居正答,因为赵普不在。 赵匡胤又问,赵普不在你们就不能开会了么? 然后,薛居正就组织政事堂大伙开会了。 好像挺小的一个事,可这个层级的事,有小事么? 就像前面说的,赵光义一党和赵普一党的斗争啊,已经有了惯性了,他们俩自己想停都不可能停得下来,根本就不用挑唆,闻着一点腥味都会乌央乌央的杀过去。 突然一个叫雷德骧的小官,因为犯了点鸡毛蒜皮的小错,被贬了官了,这下可算是让赵光义逮着机会了,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就忽悠的这位雷先生的儿子进京告了御状了。 有什么关系么?还真有,因为这位雷大人几年前还是个京官的时候,曾干过一件特别牛的事,他竟然直接冲进了讲武殿,跟赵匡胤大声的嚷嚷赵普贪污,赵匡胤心里寻思赵普贪污还特么用你说?天下人谁不知道啊,于是随手就是一玉斧飞了出去,生生砸掉了他两颗大板牙。 于是赵二一党就纷纷上书给这个姓雷的求情,反正是一场恶斗,最终证明,姓雷的无罪,无故被贬肯定是赵普在徇私报复他。 神经病么这不是!姓雷的得罪赵普都已经是好多年以前的事儿了,赵普要是真想报复他他还活的到现在?伸跟手指都能碾死的小人物而已么。 可能赵光义自己也觉得这说法不是很靠谱,于是矛头一转,就转向了赵普的堂前官,说这事儿肯定是他们弄的,堂前官已经太久没换过了,难免有人生出了惰性,建议朝廷,应该让他们适当的轮换轮换。 赵匡胤从善如流,也同意了。 所以总结一下,现在的赵普,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他在押班用印,但作为参知政事的薛居正偶尔也会开个会什么的,他已经再不是独一无二,而他的老班底枢密院,虽然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要听他的意见,但自从李崇矩走了之后,曹彬好像并没有太听话的意思。 至于他用惯了的私人班底,倒是也没罚,只是一个个的都被调离到外地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赵普啊,貌似是要倒霉了,而且向来强横的他,这次光挨打了,压根就没有还手。 第四百一十章 工会现状 赵普倒霉这件事儿吧,孙悦真得感谢这是个没有媒体的时代,否则,就凭他亲徒弟这层身份,指不定得有多少人来询问他的感受呢,他能怎么说?能说自己很爽么? 赵普倒霉这事儿他早就知道,甚至估摸着赵普现在也反应过味来了,否则以他的势力和能力怎么会挨打不还手呢?现在的他几乎是任凭赵光义一点一点的剪掉他的枝芽羽翼,一副认了的模样。 说到底他自打跟李崇矩结了亲家,就已经深深被赵匡胤厌恶上了,本来也不是不能忍他,可是迁都这件事儿上,他特么居然什么都不说,坐看赵光义发难而没有怼他,却是彻底把赵匡胤给得罪了。 是,赵光义确实远比他嚣张百倍,可这是一回事儿么?人家是亲弟弟啊,本来也是打算传位的皇太弟,退一万步说这货就是真谋朝篡位了,至少也在赵匡胤的可接受范围之内的,赵普凭什么? 至于孙悦,凭什么不能爽啊,他都混成枢密副使了啊! 任命下来之后,孙悦在洛阳丰乐楼狠狠地摆了几桌,说实话挺高兴的,毕竟他还不到二十,就混成了枢密副使,不造反的话人生目标也就只剩下一个枢密使了。 唉,无敌是多么的寂寞啊。 不过他也没得意多长时间,就马上投入到了巨量的工作当中,一转眼冬天到了,别人都在筹备着猫冬过年,他却活活忙成了狗,尤其是赵光美领着李沆和韩崇训去山-东趁着天旱修筑河道去了,连陪他玩的人都没几个了。 枢密院拆分,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多少双眼睛都看着他呢,尤其是军改本就是他的主意,他也惦记着干点花花出来,貌似他打从出征荆湖开始,就越来越像是个纯粹的武将了,除了打仗之外乏善可陈,没什么新鲜花样出来。 这样不好,都有点不像是个穿越者了。 于是孙悦在丰乐楼又摆了一桌,专门宴请几大工厂的工会代表们,这工会最开始还是他们父子俩跟曹彬提议的呢,不过后来因为避嫌,他就再没怎么管过,现如今他接了曹彬的班,管起来也就名正言顺多了。 为了表示重视,孙悦还特意提前了半个多时辰过去,结果到的时候发现人都已经齐了,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他,看到他来,还都特恭敬地站了起来给他行礼。 好吧,以他现在的身份人家肯定比他重视。 孙悦特别和蔼地伸手示意大家不要紧张,努力摆出了一副亲切地样子,想要营造一种轻松聊天的氛围,不过很明显没卵用,人一旦到了一定地位之后,就连朋友都很难跟你愉快聊天了,何况是陌生人。 “最近都有什么困难么?有什么我能帮着解决的问题,说说,我也是刚接手这一摊事,肯定有业务不熟的地方,哪做的不好的尽管跟我说。” 结果众人支支吾吾了半天,说的都是假大空的废话,一半是在拍孙悦的马屁,另一半,是在拍他爹孙春明的马屁。 孙悦都无语了,知道玩亲民好像有点不符合时代背景,于是干脆拍了桌子怒道:“怎么可能什么问题都没有,什么问题都没有的话我干什么,说,必须得说,每人说一条,不说不许走。” 说着,便拥目光逼视着一个离他最近的,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的汉子,这是水泥厂的工会主席,他琢磨着,水泥厂是军委全资,年头也比较久了,由他打个样,好歹应该能说出点高质量的东西。 那汉子被孙悦的目光一逼,一时间也有点不知所措,好半天,他才支支吾吾地道:“确实有一个问题,咱们水泥厂干活不是都得带口罩么,否则的话确实是更容易害肺病。” “嗯,然后呢?” “然后吧,一开始的时候还行,每个月都给工人们换一次,可是这几年吧,水泥这东西利润也是有点走低,厂子里现在已经半年都没有发过新的了,弟兄们都是自己买,可是有些人吧,舍不得钱,干脆就不带了,不少人都害了病,您看,能不能让厂子里再发一次口罩?” “…………” 孙悦微笑着,深深的呼吸着,他怕忍不住用面前的杯子摔在这位工会主席的脸上。 这特么是一个工会主席应该跟他堂堂一个副使相汇报的事?这种问题随便在你们下班的时候拎一个人随便问问就可以搞得很清楚的好吧! 强忍着一肚子的火,孙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 然后看向另一个,官窑瓷器厂的工会主席。 “额……俺们好像没啥问题,就是有些老匠人提出,要把玻璃和瓷器的烧造结合起来,一定会很漂亮,不过……官家向来节减,给我们的经费也不多,玻璃又贵,匠人们对这东西也还不熟,所以您看,能不能在这上面给一点支持?” “哈?” 你一个工会主席跟我汇报业务来了? 孙悦已经有点绝望了,郁闷地道:“玻璃厂呢?什么情况。” “俺……俺没啥问题,就是他们跟我说的东西我都不懂,他们也不让俺瞎管,不过俺最近学算账呢,已经可以看得懂账本了。” 孙悦笑道:“不用说,钢铁厂那边,还没正儿八经的开展工作喽?” 钢铁厂工会主席点头。 孙悦捂了一下脸,终于克制不住了,把桌子拍的乒乓响,大骂道:“老子堂堂枢密副使,日理万鸡,啊呸,是忙的要死,特意抽出宝贵时间跟你们聊天,你们就跟我聊这个?口罩不发?你特么怎么好意思问的出口的?瓷器上面贴玻璃?你们厂子里没有工部官员么?没有大匠么?这跟你跟我有关系么?还有你们俩,算了,我都懒得说你们。” 一众代表也有点委屈,不是你丫的非得让我们一人提一个意见出来的么,怎么还骂上了?这也太难伺候了吧。 嗯,孙悦发完脾气好像也觉得有点尴尬,略微反思了一下,决定换一个问题,微微有点不确定的问道:“你们平时的工作……主要都是干什么?” 然后众人又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堆,有的说主要是用来管理生产,有的说主要是用来进货,还有的说跟普通工人没什么不同,就是工资高点,最奇葩的是钢铁厂那货居然在说他最近正学习怎么铸造铠甲。 总之,似乎这些工会主席们,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干工会应该干的事儿。 然后,孙悦非常诚恳地向他们表示了抱歉,刚才不应该骂他们的。 这不是反话,因为他觉得,他特么的应该去骂曹彬才对,人家这公会建设的……什么玩意儿啊! 第四百一十一章 所谓军委 稍微回忆一下,工会的成立,貌似是吕蒙正结婚时候的事儿,他们父子俩跟曹彬随意那么一聊,就把这玩意给聊出来了,记得当时曹彬还特意拿出了小本本做了记录。 不过之后的事儿他们父子就再也没管过了,对孙春明来说,他走的是文官的路线,跟这事压根不挨着,他又不是赵普,不可能两手抓两手硬,甚至于他一直都在尽量避免自己跟武事扯上关系。 而孙悦这边呢,也没管过,一方面是因为后来他就领兵打仗了,走的路子越来越莽,作为一个实际带兵的人去掺和枢密院的事儿有点不合适,另一方面随着他这些年地位和威望的提高,虽然也没盖得过曹彬,却也不太适合再去瞎掺和了,容易影响曹彬的威信。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他懒。 而曹彬呢,当时其实人家也是理解了孙悦的意思的,可是在实行的时候,他毕竟不知道真正的工会是什么样的,于是难免的就走样了,因为赵匡胤的立国思想是制衡,这些年来官场上的种种改良也都是为了这个,就算是矫枉过正吧,但人家为了避免五代悲剧,这么做其实也未尝就不是对的。 可这套玩意要是落在厂子里,那不就成了有病了么。曹彬在建立工会的时候不管是因为惯性使然也好,掌控力不够也罢,总之,工会成了一套几乎纯粹是为了制衡工厂里面的官吏和大匠的东西,所以,那些军方势力很大,纯粹的国资企业如水泥厂、官窑厂的工会,都在瞎几把忙,而那些专业程度稍微高了一些,股东势力很大的公私合营的工厂如玻璃厂、钢铁厂,工会就基本上成了摆设。 嗯,很像宋朝官场上的散官啊,要么就是没点屁用的,要么就是纯属捣乱的。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当时建设这玩意的初衷不就是作为一个出身,一种奖励,奖励给那些战场上英勇杀敌最后受伤的将士或烈士家属的么,从这个角度上说,人家至少没让这肥差被一些关系户给垄断喽。 对了,顺便说一句,这些工会主席还真是特么的皿煮选上的,这一点特么的贯彻的倒是很到位。 当然,曹彬作为自己的老上司,也算是对他有一点知遇之恩的,他不可能真的对曹彬有什么意见,而且这事儿仔细想想也确实不能怪他,毕竟人家作为一个古代人理解能力肯定还是有限,受制于眼光见识,能搞成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算是基本明白你们的情况了,看来我的任务比我想象中还要重很多,从现在开始,你们忘记以前的工作方式吧,我来定几个新规矩。” “首先,像是官窑啊,水泥厂啊之类的,你们几个,回去以后给我好好的传达我的会议精神,以后工厂里的具体运营,就不需要你们插手了,这是那些大匠和官员们的事,工厂赚不赚钱,有多少利润,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么?这跟军委又有什么关系呢?跟特娘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严格来说,盈利是三司的事,尤其是盐铁司的事,额……好吧,跟我爹有关系,不过这个先放一边不管。” “首先,你们要弄明白,军委的主要职责是什么,是照顾好将士家属和遗孀的生活,对吧,这样将士们在打仗的时候才会奋不顾身,这样将士们对朝廷才会更加的忠诚,我说直白一点就是建立一条在朝廷绕开了带兵将领和普通将士们之间恩义的通路,这样朝廷不用担心将士们造反,也就不用费劲牺牲了战斗力的方式来制衡各军将的关系,将士们也能得到实际的好处。” “你们都是工会主席了,有些事其实你们是需要理解的,对你们没什么需要避讳的,我举个例子,现在除了新军之外其他的禁军都是实行更戍法的对不对,也就是带兵的将领和将士们都不熟悉,比如说张三和李四两个将领调换了军队,来了敌人张三对李四训练出来的兵说,你们给我摆一个一字长蛇阵迎敌,李四的将士们就会说,我们不会,没练过,我们会八门金锁阵。张三一拍脑子说,娘的,这特么我不会。” 众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你看,你们笑了,这说明应该是有共鸣的,你们都是当过兵的,都是当兵当的不错甚至当过军官的,否则也轮不到你们来当工会主席,那你们就应该知道,我说的这个现象是存在的,而且越来越严重。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现在这都还算是好的,因为现在是建国之初,天下乱了一百多年有余了,不管是兵还是将,素质都还是比较高的,经验也都比较丰富,但用不了几年,这些老兵老将退下来,问题就会尖锐起来了。 比如一个军团里十个将军会的阵法都不一样,十万人的大军里找不出一个所有人都会摆的阵型,甚至连大家指挥的方式都不一样,到时候怎么办呢? 唯一的办法,就是研究出一个万能的阵图,不管是兵还是将,统一都练同一个阵,用同一种方式指挥,只要这个阵图能保证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面对任何敌人的时候都有用,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有那忍不住的工会主席就笑道:“哪有这样的神仙阵法啊,那岂不是是个人就能当将军了?再说你要是全军都用一个阵法,那敌人全军都研究怎么破你的阵法不就得了,那还打个屁的仗了。” 孙悦笑笑不说话,毕竟只有他知道原本历史中十年后就会出现一个叫做平戎万全阵的东西。 不是给赵光义洗白,而是这确实就是平戎万全阵的背景,赵光义自己不知道授图布阵蠢么,就算他不知道,北宋那么多的皇帝都不知道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他把军队制衡的稀烂呢,顺便说一句,平戎万全阵我还真研究过一点,单以阵法而言,真算不错的,中规中矩,适用性也挺强。 “是啊,天底下哪有适用于任何时间任何地形任何敌人的阵法呢,可是不这么干又不行啊,朝廷怕当兵的造反啊,你们都是老兵了,你们自己算算你们自己都换了多少个皇帝了,那怎么办呢? 于是乎,就有了军委。刚才说的那些问题,在新军中都是不存在的,这就是军委成立的目的,也几乎是军委的唯一任务,所以,你们说军委真正在乎的是什么?特么的你们所在的工厂赚多少钱有多少利润遇到了什么难处,跟本相有关系么?跟你们有关系么?老子只在乎,你们这些军属的日子过的好不好!这特么才是你们的任务,懂么?” 第四百一十二章 所谓工会 很显然,这帮工会主席平时是基本没怎么跟这么大的官聊过天的,相对的,他们的级别也都不算高,这还是头一次这么高层面的接受官僚思想的熏陶。 虽然按理说以他们现在的级别,也是时候去了解一些官场运作本质上的东西了,但有些东西没人讲,就是悟不透。当然,这些东西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对朝廷的不敬,也就孙悦这么个奇葩会展开了碾碎了的去讲。 “所以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是关心那些军属过的好不好,是关心工厂管理的官吏有没有贪赃枉法,把应该属于军属的钱,揣进自己的腰包里,是关心他们的生活,你们工厂里的工人军属和退休老兵应该占比一半一半对吧,那些退休老兵退休之后有没有找不着婆娘的?他们和原来那些还没退下来的弟兄们还有没有联系?那些立过功的,甚至混进了工会的战争英雄,比如说特么的你们,有没有闲着没事就回去臭显摆一圈?你特么组织活动啊!你特么倒是显摆啊!明白么? 那些军属大半都是弟弟对吧?他们和他们兄长的关系怎么样?他们的父亲生活的怎么样?他们一家人,有没有因为工厂,因为朝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变化足以强大到他们的上官就算拿刀逼着他,也绝不敢做对朝廷不敬的事?这些才是你们应该干的事儿,至于工厂效益,你们只需要关心,他们有没有钱给将士们发工资就行了,如果没有了,或者这方面你们和管理层有了不同意见无法调和了,你再来跟我,跟军委,跟枢密院汇报工作,我再去给你们调解。” “就说你,水泥厂这个,将士家属和英雄老兵半年多都没有口罩戴了,你特么一直都管不了?你跟他们吵啊,跟他们闹啊,水泥厂利润下滑了又怎么样,是不是还有吧,只要还有利润,所有的利润就必须为军属和老兵服务,必要的时候,可以区别对待,他们要是实在还不容易,哪怕是组织罢工,闹到我这来,那也好过你现在这么不作为!” “还有你,官窑瓷器上要不要帖玻璃,帖玻璃能不能赚的着钱,你特么问我干什么啊,提议的那个大匠,是咱们军委的人么?军属和老兵对此是什么想法,支持不支持?多贴一片玻璃给他们涨工资么?把注意力放到这。” “至于你们两个,我特么都懒得说你们,玻璃厂和钢铁厂是合资的,工厂里的工人也并不完全都是军属和老兵,所以你们实际上就是军属们的代言人角色,那玻璃和钢铁的生产都需要技术,连我跟我爹都不敢过问细节,你们有个屁要学的?能学的过人家大匠?我问你们,军属的日俸是多少?其余工人的日俸又是多少?” “额……玻璃厂这边,韩主事倒是一直都坚持要用军属,只是现如今洛阳城的外来人口实在太多了,都有一把好力气,要求还低,所以也不好给开的太高,一天只有一百二十多文,其他帮忙的外来难民,才给八十文。” “钢铁厂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那边股份情况更复杂,韩主事也不太压得住,军属和老兵只用了不到三成。” 孙悦又皱眉了,这要不是因为他地位太高,肯定就拍桌子了。 “凭什么才给一百二十文?军属,老兵,是他们想用就用,想不用就不用的么?难民?难民也配跟军属相提并论么?他们的家人,他们的青春,都已经奉献给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献给了大宋官家,难道国家就不应该给他们一些补偿么?同志们那,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啊!” “那……那您说,应该给多少?” “三百文,不能再少了,又不是不赚钱。哪个股东不同意,就把他踢出去,滚一边玩去,这两个项目,有的是人抬着银子等着投呢,谁有意见,你们尽管闹,便是出一二条人命也不要紧,别忘了,你们的职责,永远都是服务于军属和老兵的。” 说的口有点干,孙悦给自己倒了一杯甜酒喝。 几个工会主席也纷纷表示领回了领导指示,并且一块拍了一顿马屁,都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类的。 孙悦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闭嘴,毕竟这帮人大老粗出身,拍的马屁并不如何高明,而且多少也是要点脸的,并不如何的爽,要知道,上个月他跟慕容嫣低调祭拜慕容延钊的时候,当地知县可是直接跪在坟前放声痛哭的,哭得慕容嫣都懵逼了。 顺便说一句,他们家大门口扫大街的,经常碰上曹官这种级别的高级官员亲自事必躬亲,若不是他们爷俩不太喜欢这一套,估摸着他现在吐口痰都能有人过来接着。 “至于你们平日的工作么,两件事,一个是关心他们的生活,最关键的就是居住条件和配偶两样,就是分房子和找婆娘,你们完全可以搞一搞集资,找我方伯伯建几个水泥的小高楼,专门赏赐那些平日表现好的人,第二件事么,就是装哔了,这甚至是比关心他们生活更重要的事情,人么,有点里子之后都是为了面子。 时不时的就带人去一趟开封,找新军将士们多搞一些军民鱼水情,让那些老兵们一定保质保量的给我把洛阳的生活给吹足了牛哔,就是让他们各种羡慕嫉妒恨,最好给那些因战功受过伤的,落下残疾的,都找俩小妾,实在不行可以组织人去倭国或者高丽买么,那边的女人便宜,总之,一定要让他们吹完牛哔回来之后,那些开封的新军一个个都恨不得直接给自己来两刀,这样他们上了战场杀敌才会有动力。” 众人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只能是用心记录了呗,堂堂一个儒家子弟,说出过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物,居然撺掇着一帮老兵痞去高丽和倭国买女奴,这聊天记录要是曝光,估摸着他得被口水喷死。 见这帮人都领悟了,孙悦也松了一口气,叹息一声进入他本来想进入的正题道:“朝廷要迁都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妇联 虽然朝廷目前还并没有明确的迁都旨意,事实上这事儿能不能成谁的心里也没个定数,但是这却并不影响这个消息传遍了朝野,不仅是大人物,就连平头百姓每天谈论的也都是这个话题,尤其是洛阳百姓和开封百姓,这都是实际的利益方。 就连后世,帝都户口都得值个三五十万的,何况是这封建社会呢?洛阳本就有作为都城的传统,民众素质方面,甚至他们比开封人更看中这些政治方面的事。 所以,要说这些人对迁都没点什么看法,根本就不可能。 “今天找你们来,本来是要说另一件事的,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孙家和军委会进一步深化合作,盐铁司也已经决定,将矿产部分适当向军委开放,加上洛阳这个即将要正式投产的钢铁厂,我们会有很大量的劳动力缺口,应该足以满足京中新军,甚至是雄州禁军的需求了。” “你们也知道,国家的稳定就在于军队,而迁都洛阳,说实话所谓的文武百官反对与否,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却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关键还是要看军人的意思,如果京中的新军全都想迁,要迁,迫不及待的迁,恐怕就连官家本人想要反对也做不到。” “老实说,洛阳如今论繁华,确实还比开封差着一筹,况且故土难离,任谁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轻易恐怕也是不会乐意搬的,这都正常,这个时候就需要咱们军委来出力了,我问问,目前工会中,有没有女子,又有多少女子?” 几个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说道:“整个工厂里压根就没多少女子,工会里有怎么会有呢,每家也就那么三两个吧。” 孙悦想了想道:“这样,你们回去以后,让那几个工会里的女子组织一个隶属于工会的组织,就叫妇联吧,专门负责解决女子问题的,往小了说,谁家爷们打个婆娘什么的,就过去撑撑腰,往大了说,可以关怀关怀你们这帮老爷们。” 几人哄笑,可还是有点不解其意。 “等这个妇联成立了之后,让他们发动老娘们给我闹,就说工厂里歧视女性,没有专门的女子工作区域等,你们不许管,闹的工厂不能开工才好呢,以后你们工会选代表,也尽量引导大家选些女人,不,干脆留出专门的女子席位。” “额……孙副使,这个……玻璃厂和钢铁厂,可都是您自己家的啊……”后边还有半句没说,你特么让我们把工厂闹的不能开工,真不怕回家被爹爹打屁股么?败家子也没这个败法吧,关键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你们懂什么,我这叫舍家为国,老子自己都被自己的精神感动。” 想了想,还是解释道:“这人啊,一旦上了年纪,尤其是成家之后,跟自己的哥哥弟弟啥的也就难免不那么亲了,甚至爹妈虽亲,一年半载见一面也不会觉得就是不孝了,可唯独婆娘,那可真是,三天见不着就想得慌,普通士兵有几个能娶小妾的?” “把他们婆娘弄到厂子里上差,总有些活用不着出太大力气吧?二十郎当岁的小姑娘固然是不太方便,三十开外的,有几个还那么矫情的呢?保不齐谁家生活比较拮据呢,只要你们把氛围做得好一些,起码别让那些女子整天看你们光膀子乱晃,我就让各级政委走访一些家里生活不宽裕的人家,将这些女子用工名额当做福利奖赏下去,不愁他们不去。 等他们可以接受女子工作了,我会专门再建设一些全是女子的工坊,比如丝织、棉纺之类的,进一步吸收他们的家眷,另外盐铁司和军委还会合作一些专门针对中层将官妻子的高端项目,不过这些就跟你们没关系了,等到这些将士们的婆娘一个个都被咱们拐到洛阳来,不用多,有三成就够了,你猜他们会不会愿意迁都?谁特娘的还敢反对?” 众人恍然大悟,又是一顿马屁,这事儿毕竟涉及迁都,想来他们都是能分得清轻重的,再说他们不管原籍是哪的,现在都已经算是铁打的洛阳人了,迁都洛阳这种事哪怕是为了切身利益,也不太可能敷衍了事。 至此,这顿饭终于才算是吃的差不多了,孙悦又比较客气的亲自敬了他们几杯酒,赞叹一下他们之前为国杀敌的功绩。 说来也是好笑,他发现这些工会主席清一色全是杀契丹杀出来的,细一问各厂的其他工会成员也都是大多如此,好像大家心中有一条默认的潜规则一样:打过契丹的才叫英雄,打南方诸侯的,那就是欺负人。 孙悦如今也算是南征北战了,虽然也知道这确实是事实,但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很容易造成歧视,甚至演变成北方人瞧不起南方人的尴尬情况,可这种心中固有观念又不太好改变,况且南方群雄相比于契丹好像也确实太软了点,所以一时间他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得吩咐他们注意一下这方面情况。 最后,孙悦还亲热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好好干吧,如今我手里其实特别缺人手,毕竟枢密院这样的衙门,即使拆分,愿意离开中枢的官员胥吏也几乎没有,使相刚刚上去,根基不稳,原来那些军委的老人手好多都得留下来帮着他,我也不好再去管他要人,所以日后军委的工作还真就得指望着你们了,本官向来赏罚分明,回去传达一下,工会中表现好的,我调他来军委做胥吏,这可是枢密院的胥吏,放出去不比一般的知县小,所以,尤其是你们几个,有时间好好读读书,将来是有机会光宗耀祖的。” 几个人闻言更是兴奋的都找不着北了,纷纷捧起了酒坛子直接就给干了,并表示终身以孙家马首是瞻了,一个个大有梁山好汉见了宋江哥哥的感觉。 孙悦也只得说勉励他们干好自己安排的任务,当众人终于散去出去之后,发现太阳已经西斜了,想起还有一点工作要做,便抻了个懒腰,直接回家了,今早上慕容嫣说她新学了一个新姿势,他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孙春明要铸币 孙悦当天晚上亲自下厨,安排了一顿火锅,打算招待一下韩德让,安排安排他,毕竟这次工会改革,涉及到的很多地方都需要他配合。 结果他愣是和慕容嫣两口子尴尬的坐在桌子上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毕竟韩德让实在是太忙了,人家不比孙悦这个懒哔,牛哔哄哄的连枢密副使这样的官职都敢吊儿郎当的干,除了商钞盐引制之外,随着孙春明当上盐铁使,并且越干越顺手,许多孙家之前在商业上的布局全都大踏步的开始向前进,而这些事孙春明和孙悦都是没功夫亲自上的,老曹和老方明显能力不足,除了他之外还真没人能挑得起大梁。 嗯,他们家也算是把官商勾结给做到极致了。 这就很尴尬了,倒不是孙悦等不起半个时辰,而是他的火锅已经做好了,铜锅里滚着浓郁而又香甜的高汤,边上还放着已经切好的上好羔羊肉、鹿肉、牛肉、大雁肉,关键是他们俩还饿了。 这特么的,犯罪啊。 孙悦和慕容嫣饿的实在没办法了,又不好意思边吃边等,便只能无奈的开始啃起了对方,刚啃的兴奋一些,韩德让就来了,身边还跟着孙春明。 貌似更尴尬了。 好在孙悦的脸皮比较厚,慕容嫣也不是什么抹不开面子的人,很快他们俩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还张罗着韩德让罚酒了。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太忙了,事儿太多。” 孙悦问道:“话说你们到底在忙什么?一直都没腾出时间来好好聊聊,一家人忙成咱们家这样,也是少见。” 孙春明特装哔地叹了口气,然后道:“没办法啊,咱们肩上扛着的,是朝廷和官家对咱们的信任,身后是整个洛阳甚至整个大宋的千万万百姓,生怕工作中出现一丁点的差错,我是管经济的,事关千万万老百姓生活的福祉,再小的事,在我这都是大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唉,难啊,有时候真想辞官弃印,在乡下买几亩薄田,过点简单日子啊,你不也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么。” 孙悦无语道:“好好说话,都是家里人你这是装哔给谁看呢。” 孙春明哈哈笑道:“最近这种话说得太多,习惯了。” 孙春明上辈子是混机关的,最擅长的就是唱高调,穿越过来几年本来都给改了,因为他那套为人民服务在北宋实在太蠢了,他又不会之乎者也,因此这些年下来已经基本改掉了,可现在他混成了副相,身边人对他愈发恭敬,除了赵匡胤之外貌似也没谁是他的领导,所以得意忘形的有点故态复萌了。 毕竟古代么,又没什么娱乐,女人玩了这么些年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有点力不从心了,除了装哔还有什么乐趣? 至于辞官归隐什么的,就跟马爸爸悔创阿里,刘大哥不知妻美是一个意思。 韩德让则很无奈的挤出来一个笑容,虽然他也已经习惯了,但是看见孙家父子俩这么逗比的日常,从小接受儒家思想熏陶的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我要开钱庄了,多亏了韩哥儿,否则我脑子非得烦的爆炸了不可。” 孙悦愣了一下,“这么快?我之前以为少说还得筹备一两年呢,你确定这玩意的经济基础到了?凭咱家这点财力就吃得下了?” “为什么要凭咱自己家的财力做这事儿,我用咱自己的钱去建设国家信用体系?我钱多烧的?舍家为国也没这么个舍法啊,一点点来呗,我打算先铸钱。” “…………这不是还不如开钱庄呢么,爹,货币改革,很容易作死啊,稍微一个整不好,就是天下大乱,到时候谁也保不住咱家的,你确定官家同意了?” “没那么严重,我打算铸银币,而且是自愿使用,又不是把铜钱给废了,之前几个月,盐铁司没干别的,几乎把全国的白银都给收了,这东西本来在市面上流通的也不算多,只要确定跟铜钱的兑换比例,并保证钱庄中可以兑换就行了呗,韩哥儿已经联合了目前洛阳和开封的所有豪商,在钱庄这件事上都会插一手,联合使用,钱庄也尽量在每个州都开一个。” 得,孙悦听明白了,这是用银币来暂时代替飞票的意思,只要基础价值在,信用体系在,说这玩意溢价个七八成,问题不会太大。 要知道宋初这个时候,白银在市面上并不是主流货币,甚至压根就不是货币,绝大多数都是放在国库中压箱底的,因为国内几乎不产白银,在此之前的白银几乎都是少数民族给唐朝进贡的,宋朝中期市面上出现的大量白银来自于对日贸易,这时候自然还没有,市面上的大额交易还是喜欢用黄金,白银真正当成货币用,已经是明朝时候的事儿了。 所以至少此时此刻,在宋初,白银乃是稀罕物,而且九成九都在朝廷控制之下,也就是盐铁司的控制之下,也就是孙春明的控制之下,这也是他这么干的底气。 说句题外话,其实不管铜钱还是金银,货币的价值从来也都不是按照实物价值来确定的,否则历朝历代的昏君也不会通过铸造大小钱的办法来搜刮于民了,白银整坨整坨的成为货币,本来也是一个历史发展中的意外。 多解释一下吧,整个明朝的经济政策尤其是货币政策,根本就不是一个烂字能概述的,应该说,明朝特么的几乎就没什么货币政策,纸币基本上干到了比纸还便宜的地步,而铜钱基本上也只能当铜在用,别的朝代都是偶尔出一个昏君铸大小钱,明朝是每个皇帝都瞎激八铸。 为了生存,老百姓只能另辟蹊径去其他东西用,于是这玩意就成货币了,而且是整坨整坨的用,只有这样,朝廷才没办法剥削他们。 事实上中晚明市面上用的最多的货币是西班·牙鹰烊,也就是人家西班·牙货币,七分银,老百姓用的也挺开心的,都觉得比整坨白银方便,嗯,差不多相当于把铸币权交给了人家的意思。 朝廷信用不如红毛倭寇,这样的朝廷挺了两百多年,还能穷横穷横的,见谁怼谁,不得不说,士大夫们还是相当有本事的,奇迹。 扯远了。 铸造银币的好处自然是多多的,于国家层面而言就算不考虑钱庄的信用问题,最少也能凭空多出三成财富,于孙春明而言这是他的功绩政绩,最主要的是继续跟楚昭辅抢权,这事儿要是成了所谓三司使基本也就是个笑话了。 当然,真正的宏图是,孙春明想建立一个东印度公司。 第四百一十五章 官商勾结 简单弄明白孙春明的意思,孙悦也是震惊连连,不得不说自己这个爹玩的真是有点大了,或者说野心勃勃。 孙悦知道孙春明一直都是有心思建立一个类似于东印度公司一样的大商业联盟的,不过以前孙家就是再怎么牛哔,再怎么首富,也没有几个愿意跟着他一块玩的。 一直到后来主政洛阳,以孙家产业为核心,依托于玻璃厂和钢铁厂,算是将中原地区的资本来了个卷包烩,基本上各家的军中退休大佬和豪商都有加入,只可惜只是初步合作,离一统中原商界还有着老远的距离,更何况中原以外的资本势力也不小。 更关键的是,他也不太敢继续发展下去了,一来他他渐渐有点控制不了越来越多势力越来越大的股东们了。二来,这个资本势力太大容易惹了赵匡胤的猜忌,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只能安奈心头野心,打算另找机会。 谁能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呢,他自己都稀里糊涂的,一点规划都没有的,居然就成了三司之一的盐铁使,而且三司使楚昭辅还恶了官家,有意纵然他跟三司使抢班夺权。 不管哪个年代,当权力和财力完美结合之后,所爆发出来的能量都是无比巨大的,这不是加法,是乘法,甚至是特娘的次方。 在商钞盐引制成功运转,尝到了甜头,并得到了朝中上下一片交口称赞之后,他便在官商结合,或者说勾结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毕竟,不管是当官还是做生意,看别人勾结都是很不爽的,而自己勾结么,呼哈哈哈哈。 银币的铸造,孙春明并没有直接交由盐铁司直接搞,而是在盐铁司下属建立了一个银钱局,专门负责勾连天下商人建设钱庄,因为银币和铜钱之间是要求按比例在钱庄兑换的。 这里普及一个金融常识,货币的兑换哪怕是经济崩溃的明朝都是有一个官定比例的,比如说官府规定一两银抵一百文,但在实际交往中老百姓也不傻,一千文能换一两银就不错了,就好像我朝相对困难时期的金圆券,原则上跟人民币的兑换是一比一还是一点一来着,但实际上一比二都没人跟你换。 如果没有钱庄作依托,孙春明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要铸新币,那就扯淡了,这是一个国家最根本的几大权利之一,不管怎么铸,都相当于后世的印钞,那是要出大乱子的,你怎么定兑换比例都没用,老百姓不认你这个。 元明两朝还发了几十万亿的纸钞呢。 但有了钱庄就不同了,相当于中央银行,比如孙春明规定一银币等于一两银,等于十贯铜钱,别管这个兑换比例离谱不离谱,只要老百姓随时可以在钱庄能兑换得了,这个比例就是成立的,而且在倭国白银大量涌入之前,这个体系也不太可能崩溃。 所以本质上这并不是什么新增铸币,就是特么提前出来的飞票或是交子,以银为依托不过是一种过渡罢了。 这样的货币说实话跟普通的平民百姓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孙春明想让朝廷将税收体系与银币结合,又被赵匡胤给否了,人家也怕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所以很顺势的,这东西就变成纯商用的了,兑换一次最少兑换一千枚,也就是一万贯,直接就将这银币变成了顶级富豪世家才能用得起的东西。 钱庄里需要存储大量的铜钱,而朝廷又没有钱,再加上银币的推广和使用离不开大商人的支持,所以钱庄就很顺其自然的变成了官商联办,五成股份在盐铁司,四成股份分散民间,还有一成,打算扔给孙悦的军委,让军队中层集资购买。 这东西只要发展的好了,还会把全国的矿用业务甚至是盐铁业务都能合并过来,差不多已经有东印度公司的七八分神韵了。 如果政治清明,银币很快就可以从这些大商豪商手中推广出去,让权力依托于民间财富可以平稳而高效的渗透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而开银行这种事情不管是何时何地,都是特么的绝对暴利行业,就算暂时还看不出利润何在,但古人也不傻,够资格的必然会蜂拥而来,争先恐后的想要加入,以资本的力量结合权力,从而暴增。 这个模式有点类似于明末时候的山-西晋商集团,只是那个纯粹就是私人买卖,没有官方背景,终究走不出一省之地,虽然后来靠着给满清当汉奸得到了一定的发展,但也就那样,根本没法与孙春明这个相比。 孙悦知道,自己这个爹是真想要在大宋搞出来一个荷兰东印度公司一样的东西的。 顺便说一下,那四成民间资本中,孙家占了将近一成,将来哪怕他们学着东印度公司把股票给弄出来,盐铁司的五成也是永远保持不变的。 乍一看权利是在孙家手里的,但本质上这权利其实还是盐铁司的,只是孙家作为此事的发起人,又拥有最大的私人股份,就算将来有朝一日离开了这个工作岗位,也依然可以保留一定的影响力罢了。 不过,以后盐铁司的权利肯定是想收也收不回来了,三司中必然一家独大,甚至还要超过枢密院中的承旨司,除非特么的赵匡胤再把孙春明给调到度支司去干两年。 一想到未来有一天自己手里会出现一个东印度公司,感觉就好爽,那可是拥有自己军队、拥有铸币权、外交权、甚至战争权的庞然大物,都说财相比起东西两府来只能算半个宰相,呵呵,放孙春明手底下试试? 不过很显然那是以后的事儿,估摸着怎么也得等他升职成了真正的三司使再说。 至少暂时来看,这东西短期之内真正的作用还是迁都。 这也是赵匡胤能同意的原因,因为现在赵光义的晋王党一窝蜂的全去怼赵普去了,就算明知道孙春明在搞事,也没什么精力搭理他,就算有几个有识之士想怼也扛不住大势,倒还真让他们不显山不露水的把事儿给干上了。 说起来,他们父子俩现在好像没有哪件事是跟迁都不相干的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钱庄这玩意必然是要开遍全国各大城市的,但是总部么,无疑就要开在洛阳了,这玩意注定是要大量吸收民间资本的,尤其是必须要存够大量的铜,以给白银做好储备。 这不就相当于国家钱库搬到洛阳来了么? 除此之外,铸币厂必然也是要在洛阳建造的,到时候洛阳这地方妥妥的金融中心没跑,依托于盐铁司,指挥起天下商人来几乎如臂使指,而开封是什么地方呢?商业中心,做货贸的。 开封这地方之所以能变成首都,跟它商业中心的地位是分不开的,事实上全国也只有开封,可以有足够的漕运力量养活几十万大军,五代以来天下大乱,流民为了活路只能不断流浪,流浪来流浪去发现只有开封有活路,所以就都跑开封来了,朝廷又是依托于这些流民招募悍勇之辈,这才有了禁军,赵匡胤的禁军也是依此而来的。 其实扬州也有跟开封差不多的地利优势,可惜南方政权向来乱糟糟的一片,扬州又一直处于南北要冲,见天打仗也就没机会发展商业了,估摸着想要见到扬州重现繁华,怎么也得祖国统一以后。 所以简单来说开封这地方除了是首都之外,根子上还是一个商业社会,商人是那个城市不可分割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也是宋朝商人地位远高于其他朝代的主要原因之一。 想想吧,是谁允许开封百姓随意做生意的?柴荣啊!这么乾纲独断,对人对己都近乎苛刻的一个钢铁直男,都不得不允许国都之内人人经商,并取消了宵禁,就知道商业在开封城中的重要性了。 古今同理的一个事儿,越是自由的风气其实就越不容易保持领导权威,越是死板僵化的体制,越容易保持独裁,别说什么与民方便,发展经济,若不是实在不得已,谁愿意牺牲自己和朝廷的威严来给予百姓自由?这特么是封建社会! 毕竟再怎么说,作为一朝国都,宵禁和坊市对城市管理甚至是国家管理其实都是很有必要的,好管理,而且也能保证朝廷威严。 自由发展,与稳定从来都是两个概念,宋朝的确是富裕,但他的稳定性其实远比其他朝代要差,跟明朝相比几乎是两个极端,你看明朝穷成那个哔样了依然逮谁怼谁,宋朝都那么有钱了,国家却一点也不稳定。 放到现代社会也是一样。 又扯远了。 总之,向来自比唐太宗的柴荣,实则是无奈之下允许了开封的自由风气,以至于开封城实际上早已经成为了大宋的商业中心,并韵养了大宋自由开放,看似阶级阶级矛盾尖锐,实则阶级界限模糊的社会风气。 这也就导致了,商人在开封城实际上是拥有极大的话语权的,皇帝甚至会亲自关心某些大豪商的经营状况,而赵光义的权利又是以开封府尹作为基础的,商界乃是他力量构成中无比重要的一环,否则,他那些贿赂官员建立关系网的钱是哪来的? 一个钱庄,足以将开封城的所有商人全都汇聚到他们燕王系的麾下,最起码也能狠狠挖一下赵光义的墙角,实在不行,甚至可以考虑想办法让开封的豪商搬家到洛阳来。 不过这自然是下下之策,每个城市都有他独特的定位,开封城作为商业中心的地位起码在整个北方都是不可替代的,洛阳的定位是工业而不是商业,但不管怎么说这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手段。 而这一段时间,韩德让忙的也就是四处串联这事儿了,有盐铁司和孙家牵头,其他的商人们倒也大感兴趣,纷纷表示愿意作出表率,将家中所存铜钱甚至铜锭兑换甚至捐献出来以求入股。 大宋的国家信用……怎么说呢,至少赵匡胤还是很不错的,就是五代以来改朝换代的速度有点邪乎,但好在大多还都是继承前朝政体的,尤其像孙家父子这种人物,人们普遍相信,真就是改天换地了人家最少也是冯道那个档次的。 也因此,韩德让现在大量的工作反而都在忙着拒绝和挑选,不过那些没能入上股的也表示一定会兑换,短期之内的铜储量应该不用担心。 这俩人还给孙悦安排了活,那就是向军中筹钱,既然是以东印度公司为模仿对象,怎么可能没有股票呢,不过一点一点来,暂时这些类似于股票一样的东西只对军方和军属开放,有点类似于原始股,算是一项隐形福利,也就是军委的那一成。 孙悦也很头疼,钱倒是不多,不到六百万贯,却要求必须以铜钱入股,绢布丝绸啥的都不要。 一般的底层将士,说实在的就算给机会他们也不见得就抓得住,一来他们未必有那么多的闲钱,军人么,就算宋初时他们的军饷还算不错,但又有几个攒的下钱的?虽然这事儿换了孙悦那是砸锅卖铁,借钱也要买原始股的。 可是几个人有他这开挂的见识?莫说这些当兵的了,现代的腾讯原始股不也有不少人‘高价’卖掉了么。 高层将官倒是有钱,而且募集起来很容易,以孙家现在的名声,只要开个口,多少人都巴不得来给他们送钱入股呢,就算什么战略分析啥的都不懂,却也都知道这父子俩是一对小财神爷,跟着就有肉吃。 但问题是这钱孙悦不想要啊,一来是跟这帮高级将领们一旦有了利益共同体很容易就会被赵匡胤盯上,毕竟赵普只是跟李崇矩结了儿女亲家俩人就都被收拾了,自己和孙春明这关系……再勾搭上军方实权将领…… 真当赵匡胤不杀人么。 再者孙悦自问也镇不住,军委毕竟是接的曹彬的班,曹彬本人在军方大佬面前资历威望也很一般,更何况孙悦了,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所以孙悦想来想去,这事儿还是得落实到工会的头上,让他们筹钱也好,宣传也罢,总之都得靠他们出力,可偏偏这帮工会刚领回了孙悦的高度制度思想,正都重组呢,乱成了一锅粥,暂时貌似还没法担负新的任务,只好先过两天再看。 结果没几天的功夫,韩德让又出幺蛾子了,领来俩秃驴,说是事儿太大他自己没法做主,让孙春明和孙悦自己谈,父子俩一脸懵逼着呢,俩秃驴就自我介绍道: “阿弥陀佛,贫僧少林主持慧凉,见过两位孙相公。” “阿弥陀佛,贫僧大相国寺主持无能,见过两位孙相公。” 第四百一十七章 送钱的和尚 少林寺和大相国寺的招牌,那简直不要太响,虽然这不是一本武侠小说,但总的来说这俩秃驴也算是有点身份的人物了,免不得还是要以礼相待的。 大相国寺就不用说了,少林么,也是禅宗祖庭,在整个长江以北,那也是执天下佛门之牛儿的,相比之下洛阳的白马寺虽然是天下佛寺之祖,但影响力还真是差了不少。 所以孙家父子也不敢怠慢,连忙跟他们见了礼,还命人泡了好茶。 “两位大师可是有什么贵干?” “阿弥陀佛,听闻盐铁司如今在建设钱庄,欲以白银铸造新币,汇通天下方便商贾之用,此乃大善,吾等方外之人,也想从中出一份力。” 孙家父子面面相觑,却道:“两位大师,咱们钱庄固然是利国利民之事,可是这投入……可不在小数啊,因为需要大量的铜做储备,所以……” “阿弥陀佛,若是要铜的话,我大相国寺多了没有,十万斤,还是拿得出的。” 父子俩连茶水都喷出来了:“多少?” 少林的慧凉也道:“造福苍生,少林不敢落后于人,十万斤挤一挤,问题也不大。而且我二人乃是代表天下佛门而来,百万斤以内,问题不大。” 孙悦都吓傻了:“你们哪来这么多铜?” “拆几座佛像,也就有了。” “…………” “…………” 这特么画风有点不对啊,和尚主动要求拆佛像?这不是做梦吧。 “阿弥陀佛,礼佛既是礼心,只要心诚,铜佛泥佛,又有什么区别?便是金佛,若平日不积德行,佛祖也是不会保佑的,银币之物造福天下苍生,功德无量,若因此而毁坏佛祖金身,佛祖必然也会原谅。” 孙悦和孙春明都无语了,印象中他们家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有一群高僧大德来化缘铸佛的,当时你们丫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这样一算他们倒确确实实是这天底下的存铜大户了,甚至于全天下所有的铜加一块,也不见得就能比他们多得了多少。 以大相国寺为例,人家大雄宝殿上的三世佛,都是近五米高,纯铜鎏金的,光是这三座佛像融了,怕不是有个数万斤了,怪不得说话这么豪气。 五代乱世,佛教本来就很昌盛,后周时和尚的数量就超过数百万,甚至严重影响了国家运转,以至于柴荣不得不进行了灭佛,不过却是以相对温和的手段进行的改革,并没有怎么杀人,相比于之前的几次已经很仁德了,可惜第二年他人就挂了,市井百姓都说这是得罪了佛祖的缘故。 所以,这些和尚很快又死灰复燃了,而且赵匡胤也有点被吓着了,对这帮和尚还真不太敢管,只是通过扶持道教的手段进行一些压制而已(历史上所有灭佛的皇帝都没能活过第二年,柴荣是最后一个,这事儿真特么挺邪性的)。 但凡寺庙就几乎没有不放高利贷的,一来这是各大寺庙的主要经济来源,二来,其实也是他们积德行善的最主要手段。 虽然最高的高达五分利甚至有黑心的收一倍的利息,但这事儿不能用后世的眼光去看,就乱世而言,春耕的粮食那真是救命的,贫苦人家就是愿意付利息也少有地主愿意借的,一般来说实在还不上了才会用土地抵押,寺庙的田产绝大多数也都是通过这种手段弄来的。 所以这帮和尚其实乃是天底下最有金融头脑的一帮人,所以钱庄这事儿一出来,他们便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危机,既危险与机遇并存。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钱庄存了那么多的铜钱,等将来银币稳定了,没那么多人兑换了,可能不往出放贷么?寺庙放高利贷是有优势,但那是跟普通的地主豪强相比,跟朝廷比,你放得过人家? 真指着香火钱过日子,这天底下恐怕最少也要又一半的寺庙得破产。 这既是危机中危的部分了,至于机,其实也很明显,你们不是要铜么?全天下谁能跟我们比铜多?朝廷也不行呀。 和尚么,就算武僧可以吃肉甚至喝酒的也不在少数,但论花钱的地方到底还是不多的,起码不太可能娶一堆败家娘们帮着他们花钱,所以一旦钱存的够了就杜昂的一座大佛放着。 再加上中国文明中的一些富豪不管如何起家,有钱之后通常都会做三件事:修桥、铺路、修佛像。 所以寺院里真的存了好多好多的铜,这玩意铸成了佛像往那一放几百年都不带动一下的,像大相国寺和少林寺这种百年老店,日积月累之下拿出个几万斤来可能真不算个事儿,鬼知道他们到底积攒了多少,现在居然愿意拿出来给钱庄做储备铜,这还真是……很难拒绝啊。 于是孙悦和孙春明这一对父子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道:“容我们商量一下,两位大师稍坐。” 然后两个人就去书房了,一商量就是大半天,一直到晚上月亮都出来了也没见出来,好在两位大师佛心稳固,也是耐得住寂寞的,连一旁服侍倒茶的丫鬟都因为实在无茶可倒而尴尬了,俩秃驴也没见有什么不耐烦。 也就是因为喝茶太多跑了几次厕所而已,除此之外始终都是微笑着的。 也不怪他们父子俩墨迹,实在是这事儿吧,牵扯太大了,而且他们俩对此完全没有准备,一时还真屡不清。 要知道赵匡胤虽然没像柴荣一样灭佛,但对这帮秃驴也是真没什么好感的,而且自古以来佛道不两立,若是接纳了他们必然会得罪道教,而道教那可是宋朝的国教。 这干系有点太大了,他们爷俩真有点惹不起。 至于好处么,那就很明显了,只要点一下头,困扰他们许久的储备铜问题几乎就可以直接解决了,便是别的地方一文铜不入,凭这帮秃驴也几乎足以兑换现有的这点储备银了。 倭国银毕竟还没流入国内呢,咱国内真不产什么银,谁舍得把这帮财神爷给推出去?说来也是特么的好笑了,往常这和尚进门从来都是要钱的,如今变成了来送钱的,他们还真不太敢收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扫黄 商讨了大半天,父子俩也没敢做这个决定,最后只能颇为尴尬地将两个秃驴送走,表示要问过官家的意思再说,俩秃驴也并不恼,和煦地笑笑,便表示他们会暂时在白马寺住下,静候佳音。 结果送信给赵匡胤,赵匡胤也有点拿不准,他是真不喜欢和尚,却也知道他们手里有多少铜,这事儿如果不带着他们玩,万一他们把这些铜拿出来乱搞,他就算不明白啥叫金融也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儿。 于是赵匡胤居然又把这皮球给踢回来了,意思就是你们看着办,这皇帝当的,也是真省心。 他也是没办法了,毕竟身边的两大文官团体,赵二和赵普,赵二的人连问都不用问,凡是燕王一系搞出来的事情,反对就是了,而赵普,最近正在挨收拾,他这个当兄弟的心里还有点愧疚,也不好意思询问他的意见。 除此之外,身边信得过的就是一些武夫了,曹彬或许算是个儒将,但这种经济上的事儿问他估摸着都不如问问王承恩。 最关键的是,赵匡胤相信孙家父子的能力和眼光,论眼光赵匡胤极少对谁服气,但孙家父子么……反正至少暂时这俩人肯定是忠心的,又有为国为民的情怀,那你们就研究去呗。 于是孙悦和孙春明就真的头疼了。 无奈之下,父子二人又研究了几天之后只好亲自上了一趟白马寺,打算跟俩秃驴谈判。 “两位大师,我父子跟二位确定一下,你们俩真能代表整个佛门么?” 俩秃驴身边的一众秃驴齐齐一点头,然后挨个介绍道:“贫僧,大慈恩寺主持,戒心;贫僧,五台山主持觉定;贫僧白马寺弘忍,二位相公咱们是熟悉的;贫僧隆兴寺法海;法门寺,慧能…………” 孙悦和孙春明面面相觑,这特么才几天的功夫?这是要开佛教大会是吧!长江以北稍微有点名头的和尚几乎都来了。毕竟这事儿也算是事关佛门兴衰存亡了。 孙悦也只得尬笑道:“诸位大师,速度还真快。” 少林慧凉笑道:“二位其实大可以再等几天,毕竟路有远近,还有几位大师正在路上。” “还有?” “普陀寺、栖霞寺、大明寺、金山寺、寒山寺、灵隐寺,都会派人来。” “这……这不都是南唐和吴越的大寺么?” “阿弥陀佛,圣天子当朝,一统天下指日可待,我佛门子弟亦知世有大慈悲,愿助一臂之力。” “…………” 好吧,指望和尚有什么忠君爱国的操守那实在是太扯淡了,也从没见过他们真拿自己当什么方外之人过,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将来费二遍事,孙悦只好道:“相助就不必了,稍微明白点的都看得出来,南唐吴越已是嘴边肥肉,稍微进嘴一吧嗒就咽了,没什么难度,既然南方的几位高僧也来了,那我七日后在洛水画舫上摆一桌素斋,招待诸位高僧吧”。 说着,父子二人干脆利落的起身就走。 都是副国级的领导人了,谁还没点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忙活,不可能将时间都放在这些和尚的身上耗着。 与孙春明分道扬镳,他回他的盐铁司,自己则回了军委,他还得关心工会改革的事儿呢,原始股的事儿也得交给他们来办。 说实在的孙悦干的都有点烦了,枢密副使当了没两天,就有点想辞职不干的冲动了,实在是杂事儿破事儿太多,方方面面的都得考虑,每天都要接触各种莫名其妙的人。 倒也不是能力不够干不好,实在是不太乐意干了,而且他在烦躁之下心头的戾气越来越重,甚至于苦累的时候还有过杀俩人解闷的想法,这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找了两本佛经出来日夜翻读败火。 这几年战场生涯,对他的影响还是有点大了,也着实沾了不少的武人习气。 什么是武人习气?说白了就是莽,有啥事儿解决不了的抄起刀子一顿招呼就是,要么我解决了问题,我们问题解决了我,这或许也是那些历史上知名武将常常政治思维都不高的原因。 这无关天赋和聪慧,只关乎戾气,毕竟能混到青史留名地步的人没有道理是笨蛋,只是思维习惯了简单粗暴,在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中往往就细不起来了,孙悦现在也有点这个问题了。 从本心来说,他不太喜欢这种工作了,他更愿意上战场,简单而又纯粹,而且在打胜了之后会很有成就感,会很爽,而现在这些工作……实在是不知道哪爽。 为此,孙悦还特意给赵匡胤上了一封折子,询问他什么时候才会去打南唐,并强烈要求给自己留一个位置。 结果么,不用说,自然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赵匡胤现在哪还有心思对外扩张啊,再说现在的军委已经离了曹彬,在走上正轨之前实在是不方便放他出去打仗。 再者南唐实在是没什么可打的,现如今它的四面已经被大宋给包围了,一旦开打随时就是五路大军齐进,别说李煜,就是李世民重生也不可能挡得住。 既然已经是到了嘴边上的肉,什么时候吃不是吃?可不得等自身消化好点的时候么,政令三出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况且赵匡胤见李豫这皇帝当的这么逍遥,一点备战的想法,这货又一次冒出了不切实际的,想要直接劝降李煜的想法了。 孙悦对此也没有办法,毕竟军事服务于政治,只好继续忍着烦闷工作。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 如约的,父子二人包了一艘巨大的画舫,泛舟于洛水之上,看着船上规规矩矩地坐着的百十来个大光头,孙悦突然觉得好生无聊,转过脸来看着洛水,脑子里便不自觉的想到了长江,琢磨着攻打南唐的话要怎么破他们的水师。 结果孙悦一愣神的功夫,就看见从边上缓缓开过一艘更加巨大的画舫,里面丝竹管弦之音悦耳,研制香气扑鼻,少说也有百十来个小姐姐在里面歌舞相娱,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么大的一个画舫上就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他还认识,正是如今的河-南府通判,吕蒙正,自己的结拜兄长兼姐夫。 过分了啊! 孙悦一时心里躁动,也不顾这头正说着正事儿,当即立在船头大喝一声道:“呔,干什么呢,扫黄。” 然后,一个大鹏展翅就跳到吕蒙正的船上了,弄得两艘船都挺尴尬。 第四百一十九章 试探 孙悦是跳到了对面船上之后才发现,这艘画舫上的小姐姐……质量真特么的高! 前面说过,以孙悦现在的名气,如果愿意的话出门游玩身边跟个百八十小姐姐并不难,只是他对此向来没什么兴趣,顶级的女子也少有会来凑这个热闹的。 可是吕蒙正这艘画舫可就有点让人嫉妒了,就算是对这些风尘女子向来少有兴趣的孙悦也认出了好几个,全是和当年的杨蓉差不多的那种顶级花魁。 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花魁联合起来伺候一个男人过?这是吕蒙正,不是苏东坡! “三弟莫要误会,这些姑娘们,是来商议事情的。”孙悦狐疑地看向他,吕蒙正也只好尴尬地给出了解释。 原来,这些姑娘们真的是来跟吕蒙正商量事情的,大体其实也算是迁都的锅。 要知道以前的洛阳,衰败的已经跟普通的小县城差不多了,所以空有中都之名,但风尘产业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远没法跟开封比较。这玩意,一看的是当地富豪阶级的消费能力,二看的是外来人口流动性,三看的是有没有优秀稳定的女子来源。 说实话目前大宋能满足这三点的,还真就只有开封。 但随着洛阳的不断开发,尤其是运河越修越完善,大有重现当年盛唐四方来贡的架势,而迁都这种事,难道只搬迁那些官府机构么?谁都知道,黄金地段有限,再加上孙春明对洛阳的建设又有一定规划,虽说没建坊城,但这种风尘活动却是严格限制在三环特定区域和洛水河畔这一点的。 这主要就是现代思想在作怪了,毕竟是个老年人的心么,对开封那种妓院青楼满街乱开的乱象早就不满已久了,这社会风气还好的了?这玩意就算合法也得有个专门的红灯区吧。 现在他拍拍屁股去盐铁司搞货币去了,赵光美又在领着李沆修河,这帮惦记着搬家过来的风尘行业不找吕蒙正找谁?是,说的是正事儿没错,可大宋本来就有说正事儿时女子作陪的优良传统啊,就连二十一世纪都有公关女郎的说法,何况人家就是干这个的,吕蒙正又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杰,热情一点不是很正常的么。 于是孙悦就不爽了,毕竟他好歹也是娘家人啊,凭什么他可以风流成这样?于是孙悦就道:“大哥,这样的事,你来掺和不太好吧,毕竟我阿姊不是什么好脾气,这要是让她知道了……” 吕蒙正也无奈了:“说实在的当初那规划图是你爹弄的,我根本就不懂的好不,你当我愿意管这事儿?” “嗯,也是,我爹在洛阳规划中加入了许多的……嗯,孙家家学,你看不太明白也正常,不过我爹正忙着呢,不如这样吧,我来替你谈这些琐事好了,你忙去吧。” “…………” 吕蒙正都无奈了,要说善妒的话,你们家慕容嫣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不过他也知道孙悦最近似乎是有点憋坏了,男人么,出了上次那档子破事儿之后确实是老实了挺长时间,连小蝶也不怎么碰了,可……嗯,差不多也该开开荤了么。 划掉,才不是因为这个呢。 应该说,孙悦最近被琐事折磨的有点实在太烦了,打南唐又遥遥无期,或者说啥时候这些破事儿解决了啥时候才会对南唐开战,这不由得就让他更烦了,而地位的提升反而让他没啥放纵的机会,这些郁闷就憋着了心里,所以借此机会,也发泄一下。 唉,还是划掉吧,似乎上面那一条还相对靠谱一些。 不,应该说,男人玩女人,需要理由么? 这帮小姐姐也都是有眼力劲的,见孙悦过来了,便纷纷乌央乌央的凑了过来,一时间香风扑面,好不逍遥,就在孙悦心猿意马之际,突然感觉船头一沉,然后…… 他爹孙春明就跳过来了。 这还没完,随着孙春明这一过来,那艘画舫里的百十来个和尚也纷纷跳过来了。 孙悦整个人都傻了,一船百八十人的小姐姐,和一船百八十人的得道高僧,这是什么组合啊,反正如果孙悦自己是过往的游客的话,一定会说一句:呸! 一时间,船上的场面极其怪异,父子,大舅哥,小姐姐,和尚,就问你尴尬不尴尬。反正这一船的小姐姐们都挺尴尬,大和尚们么……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或许这世上假和尚远比真和尚多,但至少这一船,绝大多数还是真正的高僧的。 这帮大师们为了佛门或者说为了寺庙的生死存亡也已经不要什么脸了,就任由过往船只对他们指指点点。 就见孙春明道:“关于红灯区的事儿,啊呸,是是关于你们的安排,等一会我这谈完了我亲自跟你们说,那个规划是我做的,正哥儿有些地方可能还不是很理解。” 小姐姐们自然也是无话可说,特别乖巧懂事的就做了今天这一局的陪衬,反正陪酒么,这种事他们太习惯了,可陪一群大和尚……这业务没培训过啊。 再来看这一群大和尚,除了少数几个面有愤然之色之外大多居然笑着应了,有那胆子大一些的小姐姐,直接就伸手挽住了身旁大和尚的手臂,却也没人躲闪。 当然,酒一定是撤下了的,换上了上好的团茶。 “阿弥陀佛,多谢孙相公款待。” 得,人家当下马威了,不过高僧么,脾气都好,干脆就逆来顺受了。 见此,孙春明也叹息了一声,颇有些任命之意,他之所以这么搞,确实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意,若是这些大和尚翻脸就走,他也就好操作了。 可惜啊,看起来人家的心意坚定得狠哪,这是真将此事当做生死之事在办了,那么与之相对的,若是不给人家一条活路,你信不信这帮人敢来找你拼命? 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孙悦一时间对自己这个老爹也是佩服不已,还以为他只是单纯过来跟自己搅局的呢,现在看来,确是如此轻易的就将这些和尚的心意试了出来,而和尚们也通过这等手段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没看此时的船上已经群魔乱舞了么? “也罢也罢,钱庄的投资,便算佛门一份好了,不过相对的,我有几个条件,希望你们可以答应,否则,我宁愿跟你们开战,以我父子二人的本事,未必就不能再灭一次佛。” 第四百二十章 赵普来了 “阿弥陀佛,孙相公请说,力所能及,赴汤蹈火。” “首先,既然佛门与我盐铁司合作,也愿意捐赠铜佛,那不如干脆一点,从今以后,天下寺院再不许存铜,所有佛像一律泥朔。” “这……” 孙悦插嘴道:“诸位大师,是你们自己说的,佛在心中而不在于铜像,其实说到底,铜佛,也不过就是你们存钱的一种手段罢了,现如今有了钱庄,不比你们整坨放在寺里安全?佛教崇尚不争,为何屡遭君主猜忌,甚至干脆灭佛?” “阿弥陀佛,小相公此言甚善,贫僧以为,可以。” “第二,大宋如今的国教是道教,你们争不争,怎么争,跟我们父子俩没有任何关系,跟盐铁司也没有任何关系,谁牵连了我们,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善。” 孙春明接过话头道:“另外么……我也不瞒着你们,将来这钱庄肯定是要放贷的,不过钱庄放的贷肯定是大宗的,商用的,最少一百个银币打底的,跟你们佛门其实没什么冲突,不过你们放贷么……可以是可以,但利息不得高于钱庄利息太多,否则估摸着也贷不出去,盐铁司可以给予一定的便利。”。 众高僧大喜过望,他们付出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一句承诺么?只要还允许他们放贷,给他们行方便,那就是一线生机啊,于是纷纷表示阿弥陀佛感激不尽。 而孙春明,对此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人家既然这么有诚意了,他能怎么办?他倒是想一棒子将民间黑心贷款都给打死,可他哪有这个实力。 甚至真的客观点说,真灭了这些和尚们,对天下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后世人看历史的时候总是难免代入现代思想,佛门放高利贷,也成了佛门最大的恶行之一,但是他们爷俩穿越过来十多年了,有些事早就已经不再那么想当然了。 佛教,不管是哪朝哪代,面对的永远都是社会最底层的那些贫苦百姓,上层精英信这套的自然也有,但相对的道教才是主流。放高利贷当是为了牟利的,可是那些底层百姓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会去借高利贷? 不跟佛门借,也要去跟别的地主恶霸去借,佛教好歹吃人还吐两根骨头,那帮地主是真连骨头渣子都往肚子里咽的,否则,你当老百姓是傻哔? 孙春明固然可以以一个极低的利息甚至无息的利息去向老百姓提供农业贷款,但什么政策不都考一个执行么,大宋的胥吏是什么德行,父子俩太清楚了,大城市里还好,真要深入乡村…… 呵呵,搞不好就成了王安石的青苗法了,青苗法固然是国之善政,可王安石在当时可是百姓唾弃的,反倒是司马光万家生佛,这种事,你不能因为理想的丰满,就忽视了现实的骨感,说句糟心的话,和尚,比大部分的胥吏都还是要点脸的。 这事儿牵扯到货币和宗教,所以当然是大事,所以孙春明才非得拽着孙悦来给他当参谋,因为一人计短,他也想身边有个人能商量,可惜孙悦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没有耐心,大方向上把握一下,具体的事情,他是一样也不想管了。 所以孙悦很不负责任的就溜了,孙春明无奈之下只好将工作任务压到了韩德让的肩上,若不是军委那边实在推脱不了,他也想溜。孙悦甚至不无极端的想,若是孙春明娶一个老婆,然后把人弄死,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守孝一年了。 他这状态,用孙春明的话说就是叛逆期到了,鬼知道一个心理年龄实际都四十多的中年人为毛会有青春期这种东西,但他就是叛逆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日子就这么水啊水啊的又过了小半年,这小半年里,孙春明可以说是成绩斐然,钱庄初步落成,银币在中原小范围内已经在大宗贸易中代替了铜钱,而三司使楚昭辅也被他着实挤兑的不轻,赵光美通过修运河也攒下了一堆地方势力,燕王一系在朝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洛阳的发展更是蒸蒸日上,而孙悦的军委么…… 其实干的也挺好的,还特意开了个女工的作坊,而工会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节节高升,就是这掌控力始终抓不起来,感觉有点一盘散沙似的。 直到……赵普过来了。 莫名其妙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普,就被一脚踢出中枢了,惊掉了一地的下巴,虽说半年来一直在剪除他的羽翼,但冷不丁的突然一下还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而赵普也一丁点的反抗动作都没有。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货从宰相位子上下来之后居然给的并不是什么闲差,而是特么的权知河-南府。赵匡胤在搞什么? 这绝对算是一场大地震级别的政治调动了,从此以后赵光义一家独大,朝中已再无能制得住他的人了。不过同时,给赵普接班的乃是大殿下赵德昭,朝中隐隐的也已经出现了所谓的‘太子党。’ 不过权势这东西,可并不是单纯的把人放到合适的位子上就行了的,尤其是宋初的官场,连皇帝都是有本事的人自己抢,宰相凭什么就不需要呢?有本事的人比如赵普、赵光义、孙春明、干的活都远超过职权的范围,而赵德昭,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又不是特别有天分,身边还没有孙悦这样的牛人铁了心的帮他。 所以实际上现在政事堂做主的人是薛居正,赵德昭更像是一个吉祥物,说实在的略有一点扶不起来的意思,所谓太子党的势力比之赵普,实在是差的有点远,想和他二叔掰手腕,起码数年之内,撑不起来的。 不过这么一搞,赵光美的势力却是大增了,降为权知河-南府的赵普,天然就成了他的盟友,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普这样的人物便是白身,又有谁敢小瞧他?更何况他还有个官职呢。 所以一时间大宋官场的格局就从二赵之争变成了晋王燕王之争,乍一看还真有些旗鼓相当的意思,而争论的核心,自然就是迁都了。 说实话,赵普这尊大神亲自来洛阳,孙家是喜忧参半的,这就是一柄双刃剑,伤人伤己,怎么用,一时间也是有点犯难,可谁曾想早就被案牍劳形烦透了的孙悦,直接以师徒的名义将军委的工作甩了出去。 而赵普,也特么的欣然接受了。 人家是枢密使出身,干个枢密副使的日常工作那还不简单?几天的功夫就把孙悦给挤的没事儿干了。于是孙悦的工作内容就从成了……上书,请战,哭着喊着要打南唐,顺便四下串联。 第四百二十一章 还手 巴掌一大小的紫砂壶,在寒冬腊月里握在手心,感觉暖暖的特别舒服。 黄花梨雕花的木制家具,自从十年前孙家父子穿越过来以后就渐渐流行起来了,坐在上面倒也说不上多舒服,只是随意的一倚靠会感觉很舒服,也自然,好像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一样。 赵普就这么随意地坐在黄花梨大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小紫砂壶,笑眯眯仿佛个弥勒佛一样的安静坐着,还时不时的亲手给面前的孙春明泡茶喝。 今天他弄来了一点上好的茶团,特意请孙春明来品鉴,这是自打入冬以来孙春明第六次过来喝茶了,每次都是闲聊,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而孙春明不管多忙,也一定会抽出时间过来陪这老头闲聊。 说实话孙春明对赵普真的是很佩服的,同为帝国高官,权知河-南府也是他刚下任的,但自己干的时候就累成狗,人家干的时候就成天无所事事,偏偏论效率人家就是比自己强得多,还捎带手的把孙悦的军务也给办了。 要不怎么人家是传奇呢,照比人家真是差的太远了。 “春哥儿今年应该才三十出头吧,我看看,你都有白头发了,本是风流倜傥顶了尖的逍遥公子,我这老头子都替你委屈的慌,你现在起码也是副相一级的人物了,有什么事就交给下面人去做么,这么大个国家,这么多的事,什么都让你做了,那还要下面的人干什么?” 孙春明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接过话道:“赵相说的是,不过晚辈才疏学浅,还是比不得赵相公本事,下面那些人手一刻钟不看着就容易办错了事。” “哈哈哈哈,你们父子啊,就是太心善,对下面的人不舍得责罚,不过也是,你那些奇思妙想,就连我有时候都是一头雾水不知甚解,下面的人有时候办不好也是难免的,缺几个得力的住手啊,那个叫韩德让的我看就不错,可惜,他要忙活的事儿也多,那个吕蒙正,是你们父子俩一手扶起来的吧,没想过把他调个部门让他来帮你?” 孙春明脸上僵了一下,尬笑道:“人才难得么,有韩哥儿帮我已经很满足了,正哥儿毕竟是开封府的判官,做的这么些年熟了,又是洛阳本地人,燕王殿下对他也比较信任,实在是没法抢这个人啊。” 说罢孙春明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赵普的表情,可惜这货自始至终都跟庙里的弥勒佛差不多,笑眯眯,白胖胖的。 “嗯,确实不宜调动啊,否则我这新官上任就挤走了判官,旁人还以为我容不下他呢。” “赵相说笑了,谁不知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原来我在开封有一个老伙计叫李麟,跟了我有些年了,后来被借调到了户部任了个员外郎,管钱这种事是一把好手,春哥儿若是不嫌弃,我给他去信一封,试着把他调过来帮帮你?” 孙春明脸上又僵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赵普笑的见眉不见眼的道:“我这可不是要跟你抢班夺权啊,你可不要误会,大家如今同坐一条船,再争这些许小权小利,可就让人看笑话了,你孙春明也不是那种会乖乖认我摆弄的无用官僚,这是真的看你忙不过来,好心给你介绍一下,合作么,都是为了燕王,都是为了大宋,都是为了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你说是不是。” 孙春明颇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却也没再僵着,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见此,赵普也高兴地大笑几声,然后突然严肃地道:“朝中晋王的心思,路人皆知,老夫也是一时糊涂啊,唉,其实若以百年基业而言,迁都洛阳的确是惠及万世之举,咱们这位官家,胸怀大志气,大韬略,大格局,却偏偏掣肘于亲情不愿下重手整治,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唉,一想到老夫为一己私利,没能跟他据理力争,这心中,惭愧啊。” 孙春明闻言低着头拿起滚水沏茶,并没说什么,估摸着坐着的要是孙悦,就该给他这个师父翻白眼了。 “朝中无我,晋王之势必无人能治,大殿下虽说已经成年,却也不过是庸人之姿,万不是今日晋王之对手,官家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洛阳了,为江山为社稷为万民,孙兄弟,还请精诚合作才是,你我二人以前或许颇有几分龌龊心思,但值此时节,还望坦诚相待,老夫倚老卖老,给你陪个不是,就当是将过去的恩恩怨怨翻篇而过吧。” 说着,以赵普的身份,居然真的就站起来给孙春明行礼鞠躬,惊的孙春明连连将其扶起,口称不敢。 赵普其实也就是微微弯腰做个姿态,没想真给他行礼,就坡下驴也就起来了,轻声道:“我知晋王与你有过大恩德,然而私人之恩义,比之天下之利害,终究只是小德,个人之恩义,比之天下之福泽,也只不过是小义而已,听闻晋王妃前些时日,曾送过你一些东西?” 孙春明深看了他一眼道:“赵相公好灵通的消息。还请放心,小节大义,孙某还是分得清的。” “春哥儿啊,洛阳建的再好,离着京师再近,毕竟也是隔着一层呢,若是京中不见动作,终究还是难挡其一手遮天,如今我既已来了洛阳,你是不是也该动上一动了?” “赵相公有话直说便是。孙某年轻识浅,不是很明白赵相的意思。” “三司使楚昭辅,你也该动一动他了吧,自打你来了洛阳,虽说明里暗里的跟他有些不对,可似乎却还从没对他出过手呢,那位置李崇矩毕竟干了两年多,衙门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可用之人的。” 孙春明闻言更是低头喝茶,不言不语。 春风化雨啊……真不愧是赵普,果然好手段。 对赵普来说,既然都已经发配洛阳了,若是不能在朝堂上发出点声音来,那岂不是真成了个地方知府了,挨打挨了半年多触了底,差不多他也是时候该还手了,与孙春明绑在一起,既分担了政治风险,又能清晰地向天下人表明政治态度。 这也是赵匡胤所希望看到的,因为只有这样,赵光义才会又制衡。 只是,孙春明不太喜欢这种单纯的人事斗争,这多少有点因人废事,于国而言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个级别的官员,否则真当他凭自己拉不下来已经失了圣心的楚昭辅? “赵相,只对楚昭辅出手么?” “我听说,卢多逊好像也在贪污,嗯,只是我这名声……呵呵,说这个有点不太合适,春哥你看……” 第四百二十二章 权谋 喝干了茶杯中最后一口,淡淡地回味了一下龙图茶的余香,孙春明闭上眼睛坐了一会,并没有说话。 一般来说,地位越高的权力斗争,往往越是看不出来,比如街道办事处的矛盾,通常都是横眉冷对甚至直接动手也不是没有。可是到了高级领导的程度,一切斗争的表现形式往往都是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的,真到了撕破脸的那一刻往往几十条人命都不够填的。 从古至今,从没变过。 孙春明也是老公务人员了,以他的本事,市局一级的领导关系,给他两份党报研究研究,差不多就能看得出大体的一个内部派系和斗争焦点了,但若是高官。 呵呵,怎么研究都是和谐,友善,团结,图穷匕见之前你压根就不知道到底谁和谁有矛盾。 所以孙春明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那点底蕴,就算穿越过来的这十几年里大有增长,但要是单纯玩政治斗争,目前他所在的这个位置已经有点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了,这也是他不热衷于传统政治手段的原因,穿越者么,更擅长以煌煌大势去欺负人。 更何况,眼前这个白胖子还是赵普。有宋一朝起码在个人能力上无人可以超越的一代传奇,得自我感觉多良好的蠢蛋才会跟他玩权谋? 以孙春明现在的智商,赵普不动声色地泡茶饮茶之际大概分辨出了其中三个大坑。 首先就是提出吕蒙正之事,以赵普的性格怎么可能允许他所主事的洛阳有人给他掣肘?能对赵光美有所忍耐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吕蒙正?算哪根葱?他主政的地方还需要什么通判?又不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自己人。 这倒也不是说赵普就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哪怕是单纯从为官习惯上来说,这货也是向来独断专行的主。 不过这一段是比较容易看出来的部分,不管赵普有没有其他手段,至少自己不可能去傻乎乎地给人家当刀,反正吕蒙正也是贤相一级的人物,又年轻,提前让赵普锻炼锻炼他也不见得是坏事儿。 可人家顺水推舟的就给自己塞了个旧部,弄得孙春明直接就有点憋住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想到拒绝的理由,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不过好在现如今盐铁司的事除了自己真没什么人能搞得转,这不是单纯的权谋问题,而是见识眼光的问题,倒也并不如何担心。 本以为今天小输一场也就差不多了,略逊赵普一筹也不是不能接受,人贵自知么,谁成想这居然还是个开头,人家顺势又是一顿推心置腹,还以堂堂宰相之尊亲自给自己鞠躬,把自己都给整的六神无主了。 没等反应过来,人家就提出了反晋王同盟的事儿,提出了要因人费事把楚昭辅给弄下来。 反晋王同盟这种事当然要联合成立,这是当下大宋政治生态的一种必然,可是谁来主导却是一定要好好研究规划一下的,若不是孙春明多少还算有点水平就要被他给带沟里去了,试探性的问了一下,这货居然又把矛头对准了卢多逊? 此时的孙春明后脊梁骨已经有一点湿了,他很清楚,玩政治,自己父子俩绑一块也绝不是赵普的对手,这不是他们所擅长的领域,这赵普是不是在拿他们父子俩当刀子使?他们真的能压得住赵普这只千年的狐狸么? 这还是现在勉强看出来的坑,鬼知道后面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自己,所以孙春明想了想,干脆不玩了,反正自己擅长的地方是实务,于是笑着道:“赵相公,实不相瞒,朝中的事,下官其实压根没怎么掺和过,这么多年来我们父子一直都是埋头干活的命,下官向来以为,富民、强国、才是我辈为官真正的使命,真正的忠君,真正的大道,至于朝中计算,如果燕王殿下没意见,我们父子听吩咐也就是了,我们就是干个能吏的命,可是没什么宰相手段呦。” 说着,孙春明还特意耸了下肩膀,故意自嘲了一下。 这也是孙家父子屡试不爽的一种手段了,反正有啥难为或是拿不准的就一律推给赵光美,反正这货身份够高,又一直以一种颇为纨绔的姿态示人,从没说标榜过自己是君子,凭孙悦跟他的关系,想对他施加影响也是轻而易举。 当踢皮球的两个人都是自己人以后,这球也就想怎么踢就怎么踢了,不是什么高明的办法,甚至还有点无赖,但对上赵普这种高等级玩家,无赖点就无赖点吧,玩政治么,有几个是要脸的。 不过赵普却依然还是那副弥勒佛一样笑嘻嘻地样子,笑道:“务实好,务实好啊,朝廷最需要的,就是你们父子这样,永远务实的人,你们才是这个帝国的基石啊。官家曾跟我说过,之乎者也有管得甚事?朝廷现在的问题啊,就是终日夸夸其谈的人太多,肯扎实下来埋头苦干的太少了,若是天下官吏都能有你们父子俩三分务实,估计啊,早就收回燕云喽”。 孙春明条件反射地就一皱眉,本能的感觉自己好像又特么被这货给忽悠进坑里来了,却也只好说道:“赵相谬赞了,实在愧不敢当”。 赵普笑呵呵地将锅中最后一点茶水倒出,亲手给孙春明斟满茶碗,认真地道:“最近几日,令郎请战之言辞,颇为激烈啊。” 孙春明苦笑道:“犬子毕竟是少年心性,立功之心迫切了些,难免急躁了一点。” “急么?不不不,一点都不急,打个小小的南唐,还需要准备什么么?这才是真正的务实啊,你说的对,朝堂上的人心计算,比之国之大势,其实反倒是显得小道了。 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李煜那小子确实是个不争气的,可是南唐毕竟国力在那摆着啊,万一他哪天就发愤图强了呢?我听说,南唐内部又有人提议要加紧训练水军,以阻我大宋王师了,现如今这南唐国土于我大宋而言,简直就是天赐,我与晋王之间的那点事儿,对整个朝廷来说,算不上什么,若是因此错过了时机,我可就是罪人喽~” “…………” 果然,好大的一个坑。 “赵相的意思是……” “军中悍将如崔彦进,党进之流,向来也都是务实的,之前曾辗转托人将口信送到了老夫这里,想让老夫劝一劝官家,只是当时老夫惭愧啊,为了那点阴诡的破事并不重视,现在想想,实在是愧对为相一时。春哥说得太对了,富民、强国,这才是正事啊。我看这样吧,老夫在军中多少也还算是有那么几分薄面,就让我来联络一下军中大小诸将,以令郎牵头,共同上书官家,请求南伐,春哥儿以为如何?” “…………” 第四百二十三章 剑指南唐 毫无疑问,孙春明又掉坑里了。特么的跟这种老狐狸说话实在是太累。 什么特娘的卢多逊,什么特娘的楚昭辅,从来都不是赵普的真实目标,人家一开始就在这等着他呢。 卢多逊说白了就是个喷子,除了喷赵普之外说实在的也没干过什么正事儿,以赵普对赵匡胤的了解,这位仁德念旧的官家心中对自己一定是有愧的,所以卢多逊至少暂时来说,基本就等同于废了,根本不用去理他。 至于楚昭辅,呵呵,联合孙春明对他动手固然没错,可如何能显得出他赵普的本事?只有枢密院,那才是他赵普在大宋真正的基本盘,也只有枢密院,能让如日中天的赵光义无可奈何,甚至赵匡胤本身也要忌惮三分。 现如今他离了中枢来了洛阳,别说是外人了,就连他的那些门生故吏,恐怕心里也是迷茫的很,还有什么比现在这个时候一力掀起一场官家并不怎么十分想打的战争更能刷存在? 人家压根就没打算用孙春明来做刀,人家要的是孙悦,他徒弟,师父使唤徒弟,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这是一种真正的政治姿态啊。 孙春明明白了,却也更无奈了,干脆什么都不说,随意拱了拱手就算施礼,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连告别的客套话都没跟赵普说。 实在是有点怕了。他知道自己就是欠练,权谋这种事,虐着虐着就虐成神了,可今天他被炼的实在是有点狠了,鬼知道这天再怎么闲聊下去赵普还有多少个坑是给他预备着的。 说实话从他本心来说,是坚决反对这个时候对南唐用兵的,毕竟他现在钱庄建设的很好,洛阳发展的很快,赵光美的运河也修的又长又远,就快要联通长安了。 只要按部就班的继续发展下去,顶多一两年的时间,洛阳就彻底具备成为首都的资格了,如果反对声音还是大,他完全可以做空整个开封,这是金融对商业本质上的碾压,这是大势,根本不会人力所能抗衡。 像孙春明这种玩大势的,最不喜欢的就是节外生枝,在他看来,打仗,就是最大最大的变故。 区区南唐什么时候打不行?别说两年,就是让他们再发展十年,依然是一头肥猪,怎么就不能等等? 倒是也跟孙悦提过,可惜,孙悦如今真就跟青春期的孩子差不了多少,咋说都没用,总不能真揍他不是?好歹爷俩也都是副宰相了,揍个鼻青脸肿的还不让人笑话死? 果然,当天晚上孙悦听说赵普要串联军方上书,虽然明知道在利用他,却也果断的入坑了,半点犹豫也没有。政治么,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艺术,各取所需而已,他自己人微言轻,不借着赵普的手逼一逼赵匡胤,鬼知道还得在洛阳待多久,他的大刀可是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不出三天,孙悦和军方各级大佬的联名书信就被送到了赵匡胤的案头,这时候,就算赵匡胤再怎么不想打,也不得不做出战争姿态了。 祖国统一是必然,是大势,任何企图分裂民族的魑魅魍魉都终将接受人民正义的审判。 划掉,好像写歪了。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吧,这种大势之下,就连赵匡胤这个开国之君也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只能顺势而为。他自己就是当兵出身,太清楚哪些骄兵悍将的想法了。 南唐确实是一块什么时候都能吃的大肥肉,可问题是,吃肉这种事的动能并不一定是饿,更多的是特么的馋啊!那么大一块大肥肉放在狗嘴边上,时时刻刻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你告诉他饿了再吃? 将领要军功,兵卒要发财,如今很明显的,南唐和吴越已经是大宋在南方最后的敌人了,打完就统一了啊!再想要军功,那就只能往北了,可契丹有多硬这些当兵的比谁都清楚,那赚的可真是玩命钱。 对于国家来说当然是啥时候打都一样,可对于个人来说却并不是这么回事儿,毕竟现在新军和禁军的淘汰速度那么快,万一到时候退伍了怎么办?将领就更是如此了,一代后浪推前浪,曹彬、潘美、孙悦,这些已经成长起来独当一面的就不说了,如田钦祚和韩崇训等真正的后起之秀也不在少数,现在不争,以后就更没机会了,都是踩着老前辈上来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先礼后兵,赵匡胤骨子里也确实是个仁德的人,一边备战,一边给李煜写了封信,说自己想他了,想的不行不行的,让他来开封陪陪自己。 显然,他还是抱有一些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幻想,谁让李煜一直以来表现的都那么恭敬呢? 不过这种事当然只能是幻想,李煜很快就写了回信,说他病了,病的也是不行不行的,实在下不了床了,然后送上一堆金银珠宝以作朝贡。 赵匡胤再写,李煜再装,如此足足四五次之后,李煜终于忍不了了,当着使者的面病就好了,哭着喊着就要自杀,大体意思是,老子不玩了,姓赵的你想逼死我么? 赵匡胤也不再写信了,备战,大体意思是,这特么给脸不要脸,真以为你挡得住? 于是,大宋的战争马车终于又开动了。 很快,孙悦的任命就下来了。 “让我去吴越做监军?” 传旨太监点头称是。 “为什么让我去?好歹也给我一个副帅或者监军的位子吧,监军吴越算是怎么回事儿?我是去打仗的,不是去玩政治的。” 小太监赔笑道:“孙相公息怒,这还真不是官家有意为难与您,这次的主帅,乃是大殿下亲自担任,这个……” 孙悦不屑地嗤了一声,神特么的主帅,原本历史上这活还是赵光义的呢,特娘的伐南唐是五路大军齐头并进,而且压根就不用做什么配合,抢功也就是了,大家比的似乎是看谁跑得快,鬼知道要这个主帅有个毛的用。 吴越国,自然也是五路大军之一了,却并不是大宋自家的军队,有点类似于契丹和北汉的关系,这时候自己这个监军说法就比较大了,权利可大可小,鬼知道,吴越王钱镠是什么心思,万一宰了自己这个大宋监军呢? 本以为,自己就算得不到领兵汉阳的机会,江陵水师总可以给自己过过当主帅的瘾吧?好么,直接给踢吴越去了。 不用说,这是赵匡胤对他开始忌惮了,说白了,就是不想让他拥有自己的嫡系军队呗。 第四百二十四章 扬帆起航 颇为不爽的打发了传旨太监,草率地交代了一些衙门里的工作,回家后就见到孙春明又亲手做了一顿火锅给他吃。 孙悦上辈子最喜欢吃的就是火锅,主要是因为龙虾鲍鱼啥的吃不起,这辈子虽然混到了想吃啥就能吃啥的高度,可是但凡遇上大事爷俩还是会选择吃一顿火锅,谈谈心。 打仗么,当然算是一件大事,孙春明就算再怎么反对这个时候开战节外生枝,也不会在现在这样一个木已成舟的时候多说什么,只希望自家的宝贝儿子可以平平安安地归来。 倒也没怎么担心,毕竟南唐么,十年前或许还算是个对手,今天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鱼腩了,就算常人眼中出使吴越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危险的,但穿越者么,很清楚这次是有惊无险的。 相对的,他倒是更关心别的。 一边给孙悦夹肉,孙春明一边忧心忡忡地道:“这次出征既然已经无可更改,爹也就不说什么了,就有一点,希望你能答应我。” “您说。”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管这次破金陵的是谁,千万不要抢功,不要争功,你督的是吴越的兵,功劳大小进展快慢,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孙悦皱了下眉:“做将领的,对胜负都无所谓了?” “呵呵,五路大军齐进,哪一路到不了南唐城下?还缺你一统客君的?” 孙悦不说话了,自顾自的闷头吃肉。 “你今年身体年龄二十,心理年龄也四十多了,向来聪明伶俐,藏锋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再教你一遍吧,凭你的功劳能力,便是做个主帅出征也是正常,官家却只让你做了个吴越都监,天下人谁看不明白?” 孙悦闻言更不耐烦地道:“我知道,官家要迁都么,到时候我们父子俩势力必然再涨,现在这样一门两个副宰相就已经够吓人的了,一门两个宰相?况且你今年不到四十,我过了年也就刚二十,他忌惮三分是正常的,不就是不想给我兵权么。” 说着,孙悦用筷子在自己碗中泡在了麻酱里的萝卜上狠狠扎了好几个眼。 理解归理解,不代表就没点脾气不是。要说孙悦也算是奇葩了,几场灭国之战都跟他有着不小的因果,论声威和功劳已经不见得比军中的任何一个人小了,可是自始至终,他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自己的嫡系。 最开始他是跟着韩崇训的,那些使唤的都是韩崇训的兵,潘仁美到底兵对他倒是挺忠心,可是后来那些兵全都跟着潘仁美留在了南方,自己跑到洛阳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什么联系,以潘仁美的手段,若是还没把那些本来也算不上骄兵的大头兵收服,他也就不配和曹彬两人并称大宋双子星了。 至于后来打北汉……那特么是赵匡胤的御驾亲征,而他又是一直跟着中军的,他得多大的本事才能跟赵匡胤争得了军心? 甚至多想一下的话,孙春明的政治资本其实也挺虚,洛阳建设得当然好,可洛阳真正主事的乃是赵光美,现在轮到赵普接手,那些旧部还能有多少感念恩德真不太好说,现在维持洛阳的威德靠的也是吕蒙正而已,可吕蒙正跟他们爷俩算什么关系? 非亲生的姐夫?结拜的兄长?提携的恩人?哪样是真的靠得住的?官场上靠的是手段,而不是情谊,有几个还信这玩意的?况且他们父子俩现在很清楚,人家现在效忠的对象是赵光美,甚至压根也没对他们父子俩效忠过啊。 至于盐铁司,上面毕竟还有一个三司使呢,所以算来算去,他们父子俩真正算得上根基的居然就只有那么些许名望,这是软实力,还有他们孙家的商业帝国,勉勉强强算作硬实力?谁知道呢。 孙悦也正是因为最近琢磨到了这一点,才愈发气不打一处来的。 憋屈啊,可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都说伴君如伴虎,他得多没良心才会觉得赵匡胤对自己父子俩不好?这是家天下的权利本质。 靠山山倒,靠人人倒,什么也没有握在手里的力量实在,人家女频现在都不流行要爱要宠了,到处都是一堆武则天一样的权利女魔王。 划掉吧,又吐槽到某些奇怪的地方去了。 家天下么,说到底你的一切都是最高权利给的,对你的一切恩宠也都是建立在你对皇权没威胁的前提下的,要怨的话也就只能怨……谁让你自己不是皇帝呢。 呸呸呸,孙悦连忙甩了甩头,将这么危险的念头甩出了脑子,孙春明还问他怎么了,孙悦也只能打了个哈哈就算过去,本来也只是很纯粹的一点小抱怨。 只是答应了孙春明,自己这次只打政治牌外交牌,争取做个战场小透明,绝对不会乱跳了,甭管谁破了金陵都跟自己没关系,就算官家把他宝贝儿子放出来领一路大军,自己也保证绝对配合,哪怕打个三年五载也保证他儿子立个首功。 人活着么,总得有点憋屈的时候才真实不是,除了皇帝。 啊呸!不许想这些奇怪的东西。 当天晚上,好好的跟慕容嫣为爱鼓了一次掌,就把宝贝媳妇给带上了,不过却不是为了给自己当参谋的,反而捎带手的他连小蝶也带去了,毕竟自己这回很明确就是要去当咸鱼的,干脆就抱着一颗度假的心吧。 若不是因为孙春明强烈反对,孙悦都想把他蹒跚学步的小妹给带去了,吓得杨蓉差一点就以死明志了。 虽然身边的人,尤其是大牛跟随之人都觉得此举实在不妥,还有一点作的嫌疑,可是孙悦却很坚持,坚持以这样一种近乎任性的方式朝赵匡胤表达不满。 又准备了些时日,赵光美也从关中风风仆仆地赶回来了,据说是特意来给他送行,可孙悦却总觉得这货只是单纯的想他小媳妇了,否则送行哪有不灌酒的?俩人只是简单的干了几杯,他就干脆的回家搂媳妇去了。 孙悦也毫不掩饰地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楼船,除了身边两百来个保护自己的将士之外,愣是还带了三百多个歌姬舞女,存心以一个纨绔子弟的样子,杨帆起航,估摸着有个七八天,他们就能到杭-州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吴越国 顺流而下,孙悦拥着娇妻美妾,坐看西湖岸的美景,山外青山楼外楼。 要说孙悦这十数年间绝对称得上南征北战这四个字了,但是打北汉,那是苦寒之地,后汉,那是暑热疫瘴之地,后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终于啊,这战场算是挪到江南了,甭管这仗怎么打,至少这气候美景,端得是享受非常,再加上孙悦这次是来当咸鱼的,那真是暖风熏得游人醉,一点打仗的心思都没有了,脑子里琢磨着,明天是先去游西湖呢,还是领着大小老婆去一趟千岛湖? 一直到船都靠岸了,吴越国王钱俶亲自带着文武百官迎接,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公务呢,貌似还是国家大事。 下了船,钱俶非常客气地领着文武百官给孙悦行礼,孙悦又连忙给钱俶还礼,反正是好一阵忙活。 “不想是孙相公亲自过来监军,我吴越国上下,真是受宠若惊啊,孙相公但有所命,无不遵从。” “钱国主您这是折煞我啊,在您的面前,如何敢称一声相公?我这次就是单纯来游玩的,可不敢对您指手画脚,不过,这杭-州城若有什么美景美食,还请国主介绍一番啊,哈哈哈哈。” “孙相公说笑了,来来来,咱们别在码头上站着了,速速去行宫中饮宴吧,请。” “国主请。” “孙相公先请。” “不行,国主您先请。” 说着,钱俶和孙悦反倒推搡上了。 这时候,旁边一颇为刺耳的声音道:“国主乃是一国之主,哪有让旁人先行的道理?孙相公若是不介意,不如随老夫而行吧。” 孙悦好奇地扭过头,便见钱俶身后一须发皆黑的魁梧老者,正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毫不畏惧地冲着孙悦瞪了回来。 再往此人身后看去,似乎绝大多数的百官,站在此人身后,似乎都并不畏惧的直视自己。 看来,吴越国内部百官,并不欢迎自己啊。 钱俶呵斥道:“沈相住口,孙相公既然来了吴越,就是代表着上国大宋,本王作为大宋的臣子,自然该让上使先行,孙相公,请。” 孙悦似笑非笑地瞅了那人半天,沈相,那应该就是沈虎子了,著名的反宋派首领,却也并没说什么,反而哈哈大笑着对钱俶道:“国主此言差矣,您可不仅仅是吴越国主,您还是我大宋的兵马大元帅啊,我一个枢密副使,哪敢走在兵马大元帅的前面?还是国主您先请。” “不不不,孙相公先请。” “国主先请。” …… 就这样又过了足足一刻钟,俩人才哈哈大笑着挽臂齐肩而行,吴越的文武百官则跟在后面,只是那沈虎子看孙悦的目光颇为不善,跟刀子似的,孙悦却浑然不觉。 吴越特色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起来,单以国祚而论,吴越国绝对是整个五代十国中,得国最长的一个,甚至吴越太祖钱镠并不是打出来的天下,乃是后梁太祖朱温封出来的。 然后中原大地上梁唐晋汉周五朝都过去了,人家依然还是姓钱。 之所以如此,当然不是因为吴越国内部稳定,实力雄厚,这源自于吴越的国策:子孙善侍中国,勿以异姓废侍大之礼。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子孙后代们啊,你们一定要竭尽全力的侍奉中原的上国,不管他们换不换皇帝,换几茬皇帝,爱特么姓什么就姓什么,反正自己的定位就是小弟,谁最牛哔就坚决拥护谁。 钱家人始终把自己放到了小弟的位置上,从来恭敬,而且别说称帝了,若没有北方中原上国的册封,那是连王都绝不自封的。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钱家后来的结局还真挺不错,听说一直到二十一世纪都挺兴旺。 而吴越在中原上国的眼中,也确实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那就是牵制南唐。吴越钱氏也始终记着自己的使命,甭管天下怎么变动,就只认准一件事:打南唐。打得过要打打不过更要打,饿肚子要打南唐抢粮食,吃饱了没事儿干更要打南唐。 那时候的南唐可不是现在的南唐,至少在柴荣之前,南唐的国力都是不在中原上国之下的,即使现在,若论经济实力其实人家也没比大宋弱到哪去的,这样的吴越,能不招中原上国喜欢么? 可是到了现在,吴越国的处境其实已经很是微妙了。 因为天底下但凡是个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大宋一统之势已成了,以前的中原大国需要吴越是因为南唐,可南唐灭了以后呢?难道说赵匡胤先后灭了后蜀、南汉、南唐之后,可能独独留着吴越,任其割据一方么? 开玩笑,赵匡胤连自己的节度使都忍不了。 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吴越的朝堂里就突然有了一股联唐抗宋的声音,而且这股政治势力越来越大,到现在,整的大多数的朝臣居然都是反宋派,反倒是投宋派渐渐的没声了。 这当然也很好理解,比如说沈虎子,他现在在吴越是宰相,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要是降了大宋的话,他能混个什么官呢?估摸着最少也得比孙悦小个两三级以上吧。谁能受得了? 再说那些愿意投宋的,你敢发出声音?这种话除了钱俶自己,谁说谁就是叛国啊。鬼知道钱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官那么多,先叫嚣起来吗,嘴上厉害又不花钱,真打起来也轮不着他们这些当官的上战场,大不了大宋神兵兵临杭州,老子官服一换不就继续当官了? 种种原因吧,吴越现在的朝堂特奇怪,钱俶自己是投宋派,其他的全是特么反宋派。 孙悦就是在这样波谲云诡的时候被派到杭-州来的,所以这职位其实也挺重要的,真不是随便谁来都行的,万一吴越国朝廷内有个疯子想学班超,直接把孙悦宰了怎么办? 更要紧的是,灭南唐从来也不是一个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首先出师有名这事儿,就比较为难,卧榻之侧安容他人酣睡,这话说起来确实是霸气,可特么要不是实在找不着像样的理由,以赵匡胤的为人会说出这种近似于无赖的话么? 若是能让吴越和南唐先怼起来,大宋派兵‘调停’,那就完美了。 若是灭完南唐之后吴越也能顺势投降,那就更完美了。 毕竟,打个南唐都找不着什么像样的理由,吴越?估摸着赵匡胤自己都下不去手。 而这,也就是孙悦真正的任务了,既能打仗,又懂政治,还有分寸,这般文武双全之人整个大宋其实也真没有几个,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也不能说是大材小用。 第四百二十六章 敬酒风波 丝竹管弦,香风熏熏,来到了杭-州之后,孙悦是觉得风也柔了天也晴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钱俶对他的招待还是很周到的,不管是歌舞表演还是美味珍馐,都拿出了最高的规格。 此时,孙悦正用筷子在跟一个小孩脸盘一样大的汤包较劲,那汤包白白嫩嫩,晶莹剔透,用筷子轻轻一捅整个包子都在晃悠,稍微使劲一夹,里面的汤汁就流了一碗,只剩下了个包子皮。 这特么就是一碗汤啊,而且还挺腻,宋人喜蟹,把螃蟹都给玩出花来了,孙悦干脆要了碗米饭,泡在蟹油里掺着吃。特别香。 钱俶端起了酒杯,笑道:“孙相公,我吴越待大宋向来忠诚恭敬,您来了杭州,就当是来巡查工作的一样,需要本王做什么,只管说来,但有所需无有不允。” 孙悦也不可能端着,自然也是端起酒杯客气谦让了一番,然后哈哈笑着一起干了一杯。 钱俶又端起酒杯道:“孙相公之威名,本王可是仰慕已久了啊,平荆湖,灭后蜀,伐南汉,抗契丹,试问天下英雄,谁能比得上您万一?来,本王再敬你一杯。” 孙悦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国主您这么说可就是捧杀我了,是官家运筹帷幄,雄才大略,我不过也就是恰逢其会罢了,说到底,是这天下战乱实在太久,百姓早已受够了战乱与分裂,大家都是炎黄子孙,统一,乃是煌煌大势,我大宋借势而起,这才在南征北战之中,无往而不利,任何企图分裂祖国之辈,都将在此大势之下碾碎成泥,就算官家答应,我中华六千万百姓也绝不会答应,早晚受到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这话就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了,摆明了大宋就是要吃吴越这块肉,一时间大殿之上连乐师和歌姬舞女都愣了一下,柔美的歌舞居然停了。 沈虎子重重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怒哼一声,吹胡子瞪眼睛的逼视孙悦,而他身后的其余百官仿佛也得了什么信号一般齐刷刷地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孙悦差不多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不过孙悦却好像啥都感觉不到似的,依旧只是笑嘻嘻地看着钱俶,压根就没搭理他们。 再来看钱俶,任何人被当着和尚面骂秃子,心里恐怕也不会是高兴的,钱俶闻言脸色不由得也黑了一黑,却马上也露出一副笑脸,抬起酒杯道:“要本王说,这是大宋天命所归。来来来,本王提议,大家共饮一杯,祝我大宋国运昌隆。” 孙悦自然大喜,端起酒杯哈哈笑着就要跟钱俶干杯,文武百官中也有不少人无奈地端起了酒杯就要开喝,却听沈虎子突然炸雷一般地呵斥道:“慢着!” 孙悦冷冷瞥了他一眼。 “国主,您乃我吴越一国之主,如何能说出如此不成体统的话来?而我等亦是吴越之臣,凭什么祝他们大宋的国运?” 钱俶闻言一下子就被气着了,毫不留情地就在酒宴上对着沈虎子开骂了起来。天下局势到了这个地步,谁不是在找后路,他钱俶如何可以免俗,吴越国论富不如南唐,论大不如南汉,论险不如后蜀,论悍不如北汉,这些人都被赵匡胤留在开封当宠物了,他凭什么例外?要说他与其他那些正在开封被赵匡胤像养宠物一样养成的亡国之君有什么优势的话,那也就只剩下恭敬了。 平日里沈虎子叫嚣着伐宋啊什么的,钱俶并不在意,他很清楚,他这个国主要想当的安稳,下面的文武百官必须得有一点向心力,可现在是大宋的枢密副使亲自过来了啊!这不是上眼药么? 一边骂,钱俶一边偷偷去看孙悦的表情。却见这位儒将在冷冷地瞥了沈虎子一眼之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反而笑着重新坐下,在对着另一个大汤包较劲,弄得钱俶完全猜不到他的想法。 钱俶痛骂了一顿之后见孙悦不说话,一时间颇为尴尬,不过还是坚持要文武百官端起杯子来敬酒,完成刚才没完成的部分,只是沈虎子和一些上了年纪的百官一点面子都不给,就那么干坐着,虽说没再顶嘴,却也没去碰酒杯。 尴尬,所以安静。整个大殿上只有孙悦嘬包子汤的声音清晰可闻。 自顾自地将手边的酒拿起来喝了半杯,解腻,蟹粉汤汁实在太腻了。 然后孙悦很自然地就站了起来,唰的一声,慢慢抽出了自己的宝剑,一下就让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了,站岗的金瓜武士纷纷以手按刀,生怕闹出什么大事来。 要知道这么正式的饮宴,除了孙悦因为大宋使者的身份是没有卸配剑的之外,其余人可都是手无寸铁的。 就见孙悦拿着宝剑缓缓地走向了沈虎子,而沈虎子也以手叉腰,昂然不惧,甚至还骄傲地将下巴抬起了几分。 “怎么?孙使相是想要当众杀人不成?来,大好头颅在此,沈某愿以一腔热血,让天下人看清你宋朝的小人嘴脸。” “不知沈相指的小人嘴脸,是什么?” “哼!自然是先灭南唐,后平吴越了,孙使相可是还要强词夺理?” 孙悦笑笑道:“强词夺理?不不不,你说的并没有错,就是这么回事儿,南唐国灭之时,就是吴越并入我大宋版图之日。” “你!!!” 大殿上一下子就议论纷纷了起来,钱俶的脸色也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 “沈相公如此刚烈,可是有破敌之策?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吧,来,这把剑你拿着。” 说着,孙悦居然直截了当的将手中宝剑塞到了沈虎子的手里:“你既然这么忠心耿耿,是不是把自己当屈原了?你们国主是个糊涂蛋,就你清醒?他日你们国主因不听你的谏言而国破家亡,你是不是还要作一首离骚啊。来,我给你个机会,剑你拿着,放在我脖子上,你现在只需要用力一划,我就死定了,你就是吴越的英雄了,投宋之说,也就是虚妄了。” 沈虎子大瞪着双眼,死死地握着剑,一字一顿道:“你当本相不敢?” 第四百二十七章 没有侥幸 估摸着,大殿上的吴越百官这时候应该都是懵的,明明是个天下有数的人物,在酒宴上突然间抽出刀子来,砍人也就罢了,却反而授人以柄,这是个疯子不成? 却见孙悦明明被剑悬于顶,却依旧淡然,笑眯眯地瞅着沈虎子道:“凭我孙悦两个字,我死以后,相信吴越与大宋之间再也没有和解可言了,到时候我大宋兵临城下,沈相公,你亲自去领兵么?” 沈虎子睚眦欲裂,虎口处都握出青筋来了,咬牙切齿地冲着孙悦喊道:“小贼!莫以为你宋朝真的就已经无敌了,我吴越兵甲齐整,粮草充足,若是能与南唐结盟,未必就不能和大宋划江而治。” 孙悦闻言噗呲一声笑的更开心了,直接就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来拍在桌子上道:“来来来,早听说沈相公文采斐然,我还真想见识见识呢,你现在就给我写,给李煜写信,我倒要看看你们怎样和南唐联合抗宋。” “我……” “李煜是什么人,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啊,哈,联唐抗宋?沈相公这个笑话还真是好笑啊,你信不信,就算我不过来,你这信要是敢送给李煜,不超过半月就会出现在我大宋天子的御案上,你信不信,他敢联合我大宋先灭了你们!五路大军伐南唐,则李煜亡,伐吴呢?或许沈相公用兵如神,真挡得住呢?” “你……你无耻!” “沈相公,剑就在你手上,我的命,也在你手上,你可以杀我以成忠勇之命,不过我保证,我死以后,你沈家满门,不,是九族,甚至是半个杭-州城都得给我陪葬,你不是忠勇么?你不是勇烈么?来啊!” “我……我……我……” 沈虎子一介文官,哪见过孙悦这么干的,整个人直接就有点懵了,握着剑的手也开始抖动起来了。 孙悦趁机上前一步把脸贴了上去,轻声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姓沈的,我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内,你杀了我,我敬你是一条好汉,一!” “二!” “三!” 话音刚落,孙悦不等沈虎子回过神,直接就是一招擒拿将剑又抢了回来,要知道他如今身体渐渐长成,又毕竟练了好几年的武艺了,跟一般武将还比不了,比之一般文官还是要强不少的,再加上沈虎子心神失手,一下子就被孙悦给反制了,还被他摁着脑袋摔在了桌子上。 “沈虎子,别说我仗势欺人,可是你不中用啊。” 孙悦将剑倒转过来,狠狠地往木桌上一摔,直接就扎在了桌上,然后大摇大摆地坐在桌子后面,气定神闲地道:“这剑就放在这了,还有谁想联唐抗宋的?有么?有的话来,把剑拿起来,照着这砍。” 说着,孙悦也不看这帮吴越大臣吃了屎一般的脸色,伸出手来抓起一只巨大的太湖白虾,慢条斯理地一点点的剥开了虾壳,又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地吃下了肚。 一直到他吃了大半盘都吃饱了,故意嗦了嗦手指发出比较刺耳的响声,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安静的大殿,笑笑道:“没有?真的没有?哦,原来都是我大宋的忠臣啊。” 抬起酒杯,孙悦走到面色阴沉地钱俶面前,先是摆足了礼数,然后又颇有些放肆地跟他碰了下杯,笑道:“来,我们继续,为我大宋的国运昌隆,干。” 说着便一饮而尽,也没回头看那些百官的脸色,甚至压根就不关心他们到底喝了还是没喝,反正他是吃饱喝足了,哈哈大笑着就搂着他的大小老婆去行宫休息去了。 慕容嫣一直都比较在意大妇的矜持,许多花花他还都没试过呢,今天自己这么酷,小蝶又还跟着,他还想试试看能不能解锁大被同眠呢,谁有心思陪他们喝这种政治酒。 而吴越这边,见孙悦这个正主都走了,自然也就没了继续喝下去的心情,便各自散去了,所有人,心情都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就连早就做好投降准备的钱俶也不例外,这次的孙悦,真的有点打他的脸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除了喝闷酒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孙悦今天说的没有一句话是假的,他只是单纯的将这个血粼粼的真相撕开了而已。 吴越的命运,要么降,要么死。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莫说李煜这么个毫无斗志的文艺范国主,就是雄才大略之人,想要让唐吴联盟,恐怕也是难如登天。 他们两国之间的仇恨,结的实在是太深太深了,打个比方,有一天巴铁的领导人突然去找到阿三说,嘿,哥们,咱俩合作先把种花的给怼死吧。 你猜,先死的是谁? 钱俶的难过,其实更多的并不是来自于孙悦的无礼,而是孙悦让他意识到了一个特别可悲的事实,那就是他们的这个小朝堂里,表面上看起来几乎全是反宋派,但是事实上,一个真心想抗宋的都没有,包括最激烈的沈虎子。 政治这东西,绝大多数情况下盲目的,激烈的,远比现实的,妥协的要讨喜的多,就算是大厦将倾,那些夸夸其谈叫嚣着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也比那些务实的,想办法求和的人要显得高尚得多,事实上也容易的多,就连钱俶自己,在头疼于满朝文武都主张反宋的同时,心底其实也是异常欣喜的。 他其实喜欢沈虎子这一款,远多于那些主张投降的,这一点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那么那些表面上对他谏言,甚至正面怼他的大臣里,又有多少本质上只是在单纯的迎合他呢? 退一步说,赵匡胤的宽仁之名天下人已经少有不知道的了,这是一个不会因私怨就胡乱杀人的君王,这帮身在吴越的臣子,哪怕是真的心在大宋了,恐怕也不会主张投降的,因为他们的国主已经准备降了,哪还需要你蹦出来刷存在?与其如此,那还真不如装出一副忠臣烈士的样子,搞不好等降宋之后待遇更好,还能留一好名声。 至于国主会不会因此而冲昏了头脑,把一手还算不错的牌给打的稀烂,那跟他们这些大臣有什么关系? 苦笑,愈发的苦笑。怪不得那孙悦在自己的地盘上居然敢这么放肆,人家确确实实是心里有底气呀,人家摆明了就是吃定他了啊。 好好配合,你丫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不配合,你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没有任何侥幸。 第四百二十八章 喧宾夺主 酒会上的事,不到一天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杭-州。 其实不管这一国之都定在哪,老百姓都是关心政治的,或者说是喜欢八卦也行,而传言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三分真七分假,老百姓永远只相信他们愿意去相信的东西。 也不知怎的,传言在市面上饶了一圈,再回到孙悦耳朵里之后,就已经变成了,以沈虎子为首的大臣们对宋使不敬,致使大殿之上刀兵相见,吴越与大宋十几年的亲密无间将要毁于一旦。 这也就罢了,还有个说法是,沈虎子在宴席上亲自叫嚣,要与南唐联盟共谋抗宋。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老百姓想问题通常都是极其简单的,他们只知道他们跟南唐陆陆续续打了五十几年,一家几代人与他们有着血海深仇,而大宋呢,这些年对他们其实还算是比较不错的。现在居然有人说什么联唐抗宋?这让他们情感上如何能够接受? 尤其是在国主钱俶并没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骂他都不涉及到忠君爱国的情操,在百姓和大量中低层人士看来,这特么完全就是在祸国殃民么。 不得不说赵匡胤仁德爱民的好形象又一次起到了作用,即使是有人开始宣扬亡国之论,除了极个别的人之外,大多都是抱以无所谓的态度,甚至欢迎的态度的,据孙悦的护卫来报,这一天之内他们每个人都被问了好几遍:吴越归宋以后是不是要减免一年的税赋啊。 民心如果说还只是对沈虎子之流骂骂街的话,那些手里握着刀把子的武夫们,可就没有这么友好了。 南唐啊,那就是一块跟他们世世代代都有仇恨的一块肥肉,上去咬一口就能咽肚,而且还富得流油,只需要扬起手中的兵刃,功名利禄香车美女,几乎就唾手可得。 大宋呢?那是过江的猛龙,下山的猛虎啊,三千人能追着契丹的六万铁骑打,孙悦用两万多人愣是灭了南边那个拥兵近四十万的超级大国,现在居然有个二哔叫嚣着让我们去跟宋军作战? 若不是将领们玩命弹压,杭州城非得出点乱子不可。 而第二天,孙悦就亲自带着两百亲卫,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军营的大门口,给这些躁如烈火的大兵的头上狠狠地浇了一捅油。 “吾乃大宋枢密副使孙悦,里边的吴越将领,速速开门!” 一声大喝,气势十足,孙悦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白盔白甲白袍白马,说不出的帅气,然后身后的亲卫齐齐呼喝,惊得营寨里的将士们全都一脸的懵逼。 好半天,里头才探头出来一个小将来,颇有些胆怯地答话道:“孙相公,此乃我吴越军营重地,您这是要意欲何为啊?” “吾乃是大宋的枢密副使,官家命我前来,就是为了监军吴越,本监军今日想来看看我的部下,你也敢阻拦不成?开门!” 那小将显然也不是做的了主的,又没什么文化见识,被孙悦这么一说给唬得一愣一愣的,不敢真开,又不知如何应对,此时真特么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昨天李二狗用一壶老酒贿赂,让自己替他值班,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的答应了呢。 却见孙悦在下面猛地又暴喝一声道:“尔等为何还不给本监军开门?此乃我大宋天子之命,是你个小将想要违抗军令么?” 那小将这下更慌了,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我只是……只是事关重大,末将……末将不得指示,实在是不敢……还请孙相公赎罪啊,不要为难小人了吧。” 孙悦冷哼一声,继续大胜呵斥道:“本相便是吴越都监,你还要谁的命令?还是说,吴越国主打算背弃大宋,不想认本相这个都监?我听闻吴越国上下都在主张联唐抗宋,我问你,是也不是!” 那小将冷汗都下来了,却听这时候营里突然传出一声喊道:“监军大人莫要误会,我吴越国将士上上下下,都是忠于大宋的啊!” 这小将好像是开了一个开关一样,一下子整个军营里,靠近门口处到处都是类似的声音,一下子就嘈杂如海。 “大宋与吴越亲如一家,谁敢妄图挑拨离间,先吃老子一刀。” “谁特么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打让他自己打去,反正我老王的刀只朝南唐狗砍。” “姓刘的你赶紧开门啊,莫非你也主张联唐不成?” “姓刘的你赶紧开门,不然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 那小将整个人都傻了,一双手冰凉冰凉,颤颤巍巍地抖动着,不知如何是好,而营门外的孙悦却是不自觉的嘴角开始上扬。 军心可用啊! 没多大一会,营门果然打开,孙悦就高昂着头,故意保持着一个比较帅气,或者说特别装哔的姿势,略有中二的就溜达的了进去。 耽误了这么久,军营的中账自然也得到了消息,等营中几大头头脑脑赶紧慌慌张张的赶来的时候,孙悦已经跟围了一大圈的大头兵们讲上笑话了。 见终于有够级别的人来了,嘿嘿笑了两声,便伸出手,轻轻弯了两下,示意他们过来。 几个将领一时间也是有点发懵,一个外人,突然间就出现在了自家的地盘上,还真是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啊。 一时间有的马上露出了谄媚的笑意,溜溜小跑两步上前,有的则神色倨傲,冷哼一声才背着手踱步上前,还有些不卑不亢,冷静地上前想看看孙悦到底想干什么。 却听孙悦突然道:“我听说,你们中有人想要联唐抗宋?” 一时间,众生相尽皆轮换,赌咒发誓者有之,沉默不语者有之,却也有几个硬骨头,只说军人以服从王明为准则,国主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做。 孙悦哈哈大笑地站起来,冲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士们喊道:“将士们,你们告诉我,你们是想打南唐还是想打我北宋?” “南唐!南唐!南唐!” “那现在,有些魑魅魍魉之辈,意图要蛊惑你们国主,想让你们跟我大宋开战,你们想怎么办?” 底下的兵这会已经被孙悦给忽悠上劲了,脑子一热,就有不少人齐齐地大喊:“干他!弄他!宰了他~” 有几个将领见状大惊失色,纷纷上前要阻拦,却见孙悦只一个眼色,身后跟着他的侍卫便在曹军的带领下,哗的就围了上去,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几个将领给绑住了。 在人家的军营,绑人家的将军,不得不说这胆也太大了点了,可偏偏,那些将士们却只是看着。 第四百二十九章 弱国无外交 匆匆安排完事情,孙悦回到了自己的行宫,找到慕容嫣,为爱鼓掌。 还没等完事呢,就听到外面乱成了一团,孙悦不得不皱了皱眉,穿好衣服无奈地走了出去。 他现在已经二十岁了,可是那事上面虽然略有长进,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了自己并不算持久,这也是他做完事想先鼓个掌放松一下的原因,换算成后世时间也就十五六分,听说别人都是一个小时,也不知是不是都是吹牛b。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事态发酵的似乎比自己预料中的要快上许多,连这点时间都没给他。 行宫门口,钱俶面色阴郁地背着手站在大厅,身后是一众文武百官,一个个的正顶着喷火一般的目光瞪着他。 “钱国主,您这架势,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钱俶完全没了之前见面时的礼貌,冷哼一声道:“出了什么事,孙相难道还会不知道么?” “钱国主这话说的我可就听不懂了,我来杭州才两天,我能知道什么?” “呵呵,就在刚刚,约有千余名乱兵,突然冲撞了沈相公府邸,将沈相公拖到大街上以弓弦绞死,你敢说这事跟你没关系?” 孙悦微笑着一摊手,然后像模像样地指天发誓道:“我保证,绝对不是我指示的,再说,指示你们吴越的兵,去杀你们吴越的宰相,我哪有这个本事?” 孙悦这还真没撒谎,他真的没指示,他只是去了趟军营,刷了一下存在,发表了一番鼓动人心的演讲而已。在他自己看来,顶多也就是蛊惑,引导而已。 谁能想到这帮大头兵的动作居然会这么快,还以为怎么也得等个小半天才能听到沈虎子的死讯呢,居然是前后脚,连为爱鼓掌的时间都不给。他还郁闷呢。 钱俶和几个大官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可是没想到孙悦居然会是这样的无赖态度,看着他好整以暇地让丫鬟拿出了茶具,一本正经的煎茶,烫杯,点水,撇沫,然后非常热情的邀请他们入座品茶,这感觉真是…… 憋屈啊。 孙悦就好像是一个突然闯入他们生活的彪形大汉,明明睡得正美正香着呢,二话不说拎起来就是十几个大嘴巴,把他们给打的彻底清醒了。 弱国无外交,他们所能做的,除了恭敬,恭敬,恭敬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道路可以选择,就像孙悦刚才自己说的,我一个外来的使臣,可以用你们吴越自己的兵杀自己的宰相,难道我换一个国主比这个能难上多少么? 就算明知道孙悦这是在耍无赖,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呢? 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孙悦跟沈虎子当然谈不上什么仇怨,可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钱俶以及吴越的所有臣民,你们没得选,乖乖给老子听话。 结果,自然而然的,这帮人义愤填膺的来,灰溜溜的走,当天这事就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了。 孙悦却没想这么多,就好像人类很少去关注除了宠物以外的其他物种如何生存,今时今日的孙悦,对调教吴越其实真没如何上心,干这些只是习惯性的干顺了手而已。 在他想来,这已经很咸鱼了,如若不然,他敢把吴越的朝堂都给换喽。 本来,吴越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还在隔岸观火,想等看清了形势之后再决定怎么做,结果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个关键的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狠狠的扇了他们一巴掌。 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世代仇敌,李煜。 说来也是搞笑,首先是南唐的枢密院承旨卢绛,言辞激烈的向李煜进言,大宋之心天下皆知,再不反抗,只能是自取灭亡了,于是他建议李煜,出兵征讨吴越,趁着大宋没出兵之前,咱们先把江南给统一喽,这样咱们全占了长江天险,真打起来好歹也能多一分希望。 他连手段都想好了,比如说,宣布宣州叛乱,假装出一副兵力不足的样子,吴越贪便宜肯定会趁机出兵,咱们趁机截断他们的后路,必可将之一举歼灭。 结果李煜却说,人家吴越是北方上国的附庸啊,怎么还能对他们动手呢? 这绝对是忠言了,对吴越来说却也不是一件好事,事后这消息传到了吴越国内,吴越国的普通臣民自然是破口大骂,纷纷叫嚣着要给南唐以教训,却也就仅此而已了,敌国么,习惯了。 可是吴越朝堂上那些真正有权的大佬却齐齐的沉默了。 不怕李煜有野心啊,甭管他对吴越有什么想法,只要他有反抗的心思,这里边就有他们吴越操作的空间呀,怕就怕这货……唉。 如果说这次还只是惋惜的话,接下来的两件事,就差不多可以让他们吴越全国对李煜破口大骂了。 首先,是大宋派了卢多逊亲自出使金陵,对李煜说,朝廷要重修天下方志,史馆中独缺了南方诸州的,能不能每州给一本,让我带回去。 李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立即命令连夜抄写,务必要在第二天早上之前送到江边,以免耽搁了卢大人的行程。就这样,大宋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江南十九州之山川地形,屯戍远近,户籍多寡,这些国家机密完完整整的给带回去了。 还有一件,是赵匡胤亲自下命令,让李煜把一户姓樊的人家给他送到开封来,这一家的男女老少,一个都不能少。 也不知李煜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就这么把这一家人给送去了,这户姓樊的人家中有一个人叫樊若水,是当时长江一带最著名的水力学家,而且很巧,他这几年一直在勘测一个很有趣的地段:采石矶!南唐防御大宋的几乎唯一一道天险防线。 说真的国主当到他这个份上,也真不知该找一个什么形容词去形容他了,你说你要么就乖乖投降,就像钱俶一样,争取一个好待遇,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留一点爵位,起码吃喝不愁世代官宦问题不大,要么,你就拿出点勇烈的态度出来,整军备战,富国强兵,哪怕是你丫的勾连北边的契丹呢?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儿? 于是,数日之间,孙悦的行宫门口都在排大长队,想请他吃顿便饭的吴越官员如过江之卿,没点门路都见不着人。 第四百三十章 这算怎么回事啊 孙悦现在可后悔了,真的。 如果孙悦知道李煜会怂成这样,乖成这样,孙悦这次过来一定就不这么跳了。 究其根本,孙悦这次来杭-州不管别人怎么想,从他自己的本心来说,绝对就是来当咸鱼的,对付个及格分,回去能有个交代,也就不想其他的事儿了。 嗯……虽然他眼里的及格分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高。 所以他才会在弄死沈虎子,打醒钱俶和满朝文武之后,老老实实地待在行宫整天流连于西湖美景和大小老婆之间,就是因为他啥都不想管。 洛阳的文案工作给他伤着了,既然注定了没法痛痛快快打一仗,怎么能不珍惜这悠闲的时光与江南美景呢? 谁曾想,这李煜这么不争气啊!! 吴越和南唐毕竟是接壤,杭-州离金陵也没有多远,两个老冤家之间若说没互相渗透没那么十个八个王牌间谍,那是谁也不信的,所以南唐有点啥动作,吴越用不了几天就全都知道了,可是同样的,吴越这边应该也不至于能保得住啥秘密啊。 孙悦是什么人?几乎是大宋在军功上顶了尖的人物,连耶律休哥给他写信都要平等而交,互相钦佩的人中豪杰,这样的人被大宋派下来当都监,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大宋的狼子野心么?再说那汉口、江陵的水军这月余间调动的如此频繁,你瞎?你不说如坐针毡吧,反而把江南地理图送给大宋了? 跟这样的废物结盟?呵呵,现在就是李煜主动求上门来,也没几个人敢应了。这世界里又没有文气这种超常规的东西,作诗一首就能敌得过百万大军之类的,或许李煜天真的以为,只要他死死抱住了头,绝不惹大宋爸爸生气,爸爸就不会打他了? 于是吴越的上上下下就都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南唐,没救了,而吴越么……应该貌似也许可能,也特么没救了。 好在他们的国主多年以来表现的都很乖巧,很恭敬,吴越六十余年来三代人服侍北方上国也是尽心尽力,他们就算跟孙悦这个堂而皇之住在行宫的宋朝大员有什么亲密接触,也不用背负不忠的沉重包袱,谁不想提前跟他处好关系?你丫不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归了宋还能有你的位置了么? 然后,孙悦就烦都烦死了。 你能想象,正在西湖里钓鱼的时候,船底下有水鬼一根一根的往上挂是一种什么感觉么?关键是丫的这二货还挂不明白,你们家鱼是用腮帮子咬钩的? 若只是来烦自己却也罢了,也不知哪个缺德的传的消息,说孙相公做事从来都是铁面无情,却对夫人异常的宠爱,宠爱到几乎惧怕的地步,凡是夫人所求,无有不允。 瞎特么说什么实话啊。 然后,慕容嫣就悲剧了,院子里遛个弯都能被婴儿拳头大的珍珠隔着脚,一出门各种莫名其妙的官员夫人各种莫名其妙的偶遇,弄得他都不敢出屋了。 而孙悦,现在一天的生活内容是这样的:早上起来先喝一碗二陈汤,解一下昨天晚上的宿醉,然后穿上衣服出门直奔杭-州的各个大小军营,听那些军中的大小宿将拍马屁,他则吹吹牛哔,表示一下大宋的禁军待遇是多么的好,新军的待遇又是多么的好,以枢密副使的身份保证那些中层以上的将官以后会关照有加,等等。 好歹也是监军么,这也算是他的工作内容,可从中午开始,他的工作内容就变成:有人请喝酒、有人请吃茶、有人请喝酒、有人请大保健、有人请夜宵。 就特么差有人请醒酒汤了。 我特么的来杭-州到底是干什么来的啊!! 说起来孙悦现在说的话也是真好使,首先就军方来说,他几乎已经可以行使一个都监的全部权利了,几天之前还组织人手,派出曹军建立了稽查队,负责记录平时将士训练的情况,以及上了战场以后的战功情况。 同样的部门吴越自己当然也有一个,不过渐渐的已经没人鸟他们了。 吴越的几个大将,额……好吧,吴越也没什么叫的上来的将军,反正就是这些军官吧,一个个的现在都可听孙悦的话了,使唤起来感觉上跟使唤大宋自己的中级将领没什么区别。 可以说这样的一支军队一旦拉到战场上,甭管主帅是谁,孙悦都有信心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思路去作战,就算比之以前和韩崇训合作的时候差点,却也可堪一用了。 再说政事上,连孙悦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这次出来居然还能掺和吴越的政事,这还要说灵隐寺的主持懂事儿,主动找上门来要领着此地佛门推广钱庄和银币。 吴越可没经历过柴荣灭佛啊,此地的佛信徒数量及其庞大,灵隐寺的势力也称得上是极大,一帮商人也不知从哪得到的信,乌央乌央的也围了上来,于是,大宋的钱庄莫名其妙的就在杭州开了一个分部。 说实话孙悦自己都是懵的,要知道他就算在洛阳也是向来懒得掺和盐铁司的事儿的,一个大宋枢密院派下来的监军,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拥有了吴越这么个独立主权国家的货币铸造权。 孙悦觉得,他如果稍微布置布置,钱俶就差不多可以被自己给架空了,为此,他还接到了赵匡胤亲手写给他的一封密旨,大概意思是说,钱俶向来恭顺,咱不许吃相这么难看,收着点,给人家留点面子,也给咱自己留点面子。 天可怜见,我真的是来当咸鱼的啊。 嗯,也不知钱俶会不会这么想。 说起来他已经最少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钱俶了,估摸着钱俶实在是不愿意看见他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孙悦也有点怕他,实在是他自己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发展到这一地步了,明明对他很恭敬啊。 也不知算好事还是坏事,原本朝堂上拧成一股绳的反宋之声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就算有人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孙悦也只需要给他写一封亲笔信,马上就会屁颠屁颠的过来请客喝酒。 嗯,钱俶应该很高兴吧,哈哈,高兴的每天晚上不自个儿喝上半斤都睡不着觉,真是大宋的好臣子啊,看人家这个兵马大元帅当的,多……那个什么啊。 结果这事儿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孙悦不爽,钱俶不爽,那些被打脸了的大臣估摸着也不会爽,关键是赵匡胤也特么的跟着不爽,那到底是谁爽了?这特么的……算怎么回事啊。 第四百三十一章 嘴遁 对孙悦来说,这趟吴越行就好像是一个充满了诡异的假期,虽然不算是尽如人意,却也勉强还算是凑合。毕竟,交朋友总比留在洛阳处理公务要舒服许多。 假期么,总有休完的时候,随着大宋准备的越来越完善,动手的时候终于到了,而这个任务,终究还是得落在孙悦的身上,孙悦也决定在动手之前,好好的跟钱俶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然而还没等孙悦去找他,钱俶就主动找过来了,堂堂一国之主,亲自轻车简从的来到了行宫,规规矩矩地坐在厅堂上等着他。 孙悦也不敢怠慢,连忙按照标准的礼仪接待,哪知钱俶却领他上了一个二层的小阁楼,又摆了摆手,示意丫鬟侍卫全都出去,守在阁楼周围,然后亲自摆弄好了茶具,开口道:“孙相公来我杭-州已经二月有余了吧,这两个月,本王算是好好的上了一课啊。” 孙悦连忙道:“小子年少,有时候做事难免莽撞,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国主恕罪。” 钱俶苦笑一声道:“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一直以来老夫都以为自己是通透的,直到你来了,许多事才看得清,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好在老夫也从没想过什么争霸天下,逐鹿中原,对此,倒是也不至于不能接受,今日此处上不顶天,下不踏地,只有你我二人,些许凡俗礼仪,政治辞令,不如就免了吧,我知道吴越国的国祚时日必已无多,想跟孙相公,聊几句心里话。” 孙悦认真地行了一礼,郑重道:“世人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然而权势富贵面前,真的能认清自己,认清天下的,自古以来又能有几人?在我看来,时时思进者,不过庸人,思进时懂的思危的,方可称得上一声俊杰,而身处高位能思退者,那便称得上一句英雄了。钱国主,乃当时真英雄,真豪杰也。” 钱俶闻言凄凉一笑,自嘲道:“保不住祖宗基业的英雄?连那李煜小儿,为保基业国祚都不惜一死……” 孙悦坚定地打断道:“不惜一死?死之一字,不过是眼一闭牙一咬而已,我辈既受君恩,当思报效尽忠,如国主、李煜、以及我大宋官家之流,难道就不是天地万民所养么?事到临头一死了之,国祚倒是没毁在自己手里,境内万民如何是好?民族大义如之奈何?” “活着,有时候远比死去更有价值和意义,祖国统一乃是天道大势,谁也阻挡不了,包括我家官家,若是事有可为,自当悍然亮剑,逐鹿天下,就算败了也不失枭雄本色,后人谈起,免不得赞叹一句好男儿。 可若是事不可为,只是为了拼搏那万分之一都不到的纪律,凭什么要南唐国内的千万子民陪着送死?这样的人心里,可曾为那些供养他的子民考虑过一分一毫?” “更何况,他李煜若是真有一死之心,我倒是也敬他一敬,然而他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越说越激动之下,孙悦忍不住的拍了桌子。 而钱俶,却也被孙悦震住了。 一直以来,他们所受的教育从来都是忠君爱国,而天子或是国主,似乎对任何人都没有义务,可是今天,孙悦这话或许是离经叛道,却又越听越有道理。 既然食君之禄,所以忠君之事,那么君的钱粮又是哪来的?老百姓其实没有义务忠诚于君王,相反,君王应该忠诚于百姓才是。 “钱国主,请您扪心自问,凭吴越的国力,您真的挡得住我大宋的一统之势么?孙某自问也算是会用兵了,当今局面,我想就是唐太宗复生,也顶多不过是多拖个一年半载罢了,于钱氏而言毫无意义,于吴越百姓甚至天下百姓而言,那就是多浩劫个一年半载啊,我知您是一个仁德之主,自晚唐算起吴越国民供养了您钱氏八十余载,您忍心让他们再经历战争的苦痛么?” “钱国主,自我大宋开国以来,甚至打前朝后周时候起,您就一直都是我们最坚定的盟友,他日若是咱们同朝为官,不论实权如何,您的地位一定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子孙后代不敢说能有多大的出息,但只要宋朝还在,钱氏满门之富贵便一定有所保障,我们官家的仁德之名,我想您应该很清楚。几十年打下来的底子,您可千万不能在关键时候糊涂啊。” 说完,孙悦暗暗给自己明显又升了一级的嘴遁点了个赞,颇有几分忐忑地看着钱俶,等待他的答复。 却见钱俶突然脸上笑了一下,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然后道:“其实我从来都没动摇过自己的想法,只是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多了。” 孙悦闻言大喜过望,站起来道:“晚辈以茶代酒,敬国主一杯。” 谁成想钱俶却伸手示意他坐下,笑道:“先不忙,就算是降,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孙相公能够答应。” “国主尽管说来便是,但有所请,我必竭尽全力说服我家官家,只为两国同样是炎黄子孙的百姓,可以免遭涂炭。” 钱俶笑道:“放心,不是什么难为之事,其实也不用请示官家,你们孙家父子愿意答应,也就成了九分了。” “我们父子?” “我降以后,也不要什么一人之下了,这个兵马大元帅……呵呵,孙相公也是南征北战之人了,平白顶着这五个字,若真跟你这样的悍将共处一室,这不是徒惹人很么。只求能随便封一个爵位,甚至连国公都不需要,侯爵就行,再赏赐下几户食邑,几亩薄田,让子孙后代有个还算安稳的日子过就行,朝堂之上么,我就不去碍眼了,我不想去开封,若是可能的话,想先去洛阳暂居,你能答应么?” 孙悦连忙道:“这是自然。” “还没完呢,我钱氏经营江南以近百年,道一句根深蒂固,想来也不算夸大,将来若是此处出点什么乱子,难保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如果可能,我想有个靠山,孙家乃大宋首富,生意做得遍天下啊,我吴越境内茶、矿、桑、漆、俱是市场上的抢手货,实不相瞒,少说有小半都是我钱家的家产,孙家可有兴趣合作?我钱氏愿意让渡四成的股份给孙家,同时,也让我们在洛阳孙家的产业中插一手,如何?” “钱家要和孙家合伙做生意?家中生意上的事从来都是家父做主,不过想来,也是没问题的,我可以先替家父答应下来。” “听说孙家喜添千金?” “额……是多了一妹妹。” “巧了,老夫去年也添了一孙子。” “您的意思是……娃娃亲?” 第四百三十二章 孙家家学? 当孙悦回到行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他并没有答应钱俶,当然也没有拒绝,只是推脱说要问过家父的意见再说,而钱俶…… “孙相公,只要您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我随时可以向大宋投效,此次伐南唐,您为主,我为辅,到了金陵之后,我领着军中将校文武百官,随您一同回开封,面见大宋天子。” 至于不答应会怎么样,钱俶没说,但想来一定不会这么痛快,至少人家作为一个起码表面上被赵匡胤所尊重的国主,想给孙悦上点眼药还是很容易的。 这也让孙悦着实有点为难了,钱俶不愧是老狐狸,一眼就看切中了问题的要害,以他们孙家现在的势头和实力,起码几十年内除非造反,否则任何人任何事都很难夺取他们的富贵,就五代十国这几十年的政治尿性,说实在的投资他们孙家比直接投资皇赵都要靠谱的多,至少在此时世人眼中是这样的,而若是孙、钱两家可以结为姻亲,则钱氏起码百年之内,应该也就不会有什么灾祸了。 孙家小妹虽然只是庶出,但特么孙家除了孙悦也没有嫡出啊,杨蓉虽然是个侍妾,却与其他的侍妾截然不同,离主母之间也就差着个名分而已了,再说孙家人又不讲究这个。 这也算是未雨绸缪了,事实上原本历史上钱俶是很蹊跷的病死的,而像是李豫啊,刘鋹啊,好像都是病死的。 说真的,孙悦想拒绝都找不出什么理由,女子么,便是如他媳妇慕容嫣这样的女魔王,最后不还是得找个人把自己给嫁了?钱氏作为当过国主的人家,难道还不够门当户对么?赵钱孙李,从这宋朝的百家姓上也能看出来人家的牛哔之处啊。 你们家一个庶出女,人家一个嫡出孙,这无论怎么看都算是高攀了。 但,孙悦就是对此感到抗拒,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现代人不是,在他心里,自由恋爱这种事是很神圣的,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政治联姻即使后世也并没有完全消灭,就连做企业的豪门贵女通常也都是联姻,可在孙悦的心里,妹妹的幸福远比什么门当户对重要的多,老子父子俩废了这么大的劲双双都做到了位极人臣,不就是希望家人幸福么? 凭什么我妹妹就不能任性呢? 如果连我妹妹都不能任性,老子当这个官到底是为了什么?去特么钱氏不钱氏的吧,将来就是妹妹找了个小白脸,甚至是一事无成单纯的驴货,自己也绝对,绝对,绝对,弄死他丫的,让他勾引我家妹子。 就是这么任性。 可是说回现在,若是孙悦不答应,钱俶会怎么想呢?这个时代的古人可是不会理解什么叫做自由恋爱的,万一他多想一点,觉得是大宋想对他们钱家卸磨杀驴,因此干脆就不投降了,致使历史发生了改变,到时候上哪说理去?自己不成了千古罪人了么? 愁啊,愁,愁的孙悦直薅头发啊。 慕容嫣见他心情不佳,自然也要问他怎么了,孙悦就将事情大略跟她说了一下,结果慕容嫣也特别诧异地道:“钱氏数十年恭敬,官家就算为了面子也不可能苛责于他们,门第前程都是铁打的,再说人家诗书礼仪传家,如何配不上你妹妹了?” 孙悦道:“可是这是万恶的包办婚姻啊,万一所托非人怎么办?咱们孙家的人,还是自由恋爱的好,不求对方大富大贵,起码合自己心意。” 孙悦说着话的时候是很自然的,却没有想到慕容嫣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刀子一般凌厉,冷笑道:“咱们俩,也算是包办婚姻吧,怎么,这么想自由恋爱,是后悔了?” 孙悦一下子就更无语了,连连解释了起来,“好媳妇,这能一样么?给咱俩牵桥搭线的是你爹,当时我在你爹麾下做事已久,你爹十分清楚我的人品才能,是个温暖纯良的人,这才放心把你嫁过来的,你看咱这日子,过的不也挺好的么?咱俩是良配,知根知底的。” “呵呵,当年我一个京城女魔头,你一个书生,互相之间压根连认识都谈不上,我又比你足足大了六岁,反正我是没看出来哪良配了,听你这意思,你是觉得你自己亏了是吧。” “…………” 孙悦无言以对。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这门亲事他是真的很反对的。 “媳妇咱别闹了,说正事呢。” “老娘说的就是正事。” 说着,慕容嫣两脚就把孙悦给踹出屋去了,大门一关就在里边说道:“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后悔了,滚,找你的自由去吧。” 然后,孙悦就去找小蝶去了。哼,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是不能惯着,你丫要是不给我道歉,我是绝对不会进屋的,我孙悦就是不吃饭饿死,从楼上跳下来摔死,也绝不跟你这种邪恶势力低头认错,绝不! 晚上,吃完饭,孙悦温柔地给慕容嫣按摩着肩膀,贱贱地说:“好夫人,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 “唉,还没满三岁的两个小娃娃,谁知道日后长大了人家人品什么样?再说我们家这个家风,你也清楚,鬼知道会教出来个什么,反正我是不相信我这妹妹能长成大家闺秀的,就比如说夫人你吧,固然是女中豪杰,可夫人这般女子,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能降得住的么?碰上为夫这样的,自然是琴瑟相和,恩爱似仙,我还嫌那些普通女人没意思呢,可若是摊上个普通人,你还不把房子给点喽?” 慕容嫣撇了他一眼道:“呸!好不要脸,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嘿嘿。” “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万一是个不成器的公子哥,岂不是小妹推入火坑了么。” “对啊,说的就是这个,可这不是怕钱国主多心么,人家把一个国家都拿出来给你夫君换军功了,这么重的聘礼,你说我怎么拒绝?” “那就把那孩子收在身边啊,咱们家的家学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收他为嫡传弟子,不就好了?等他们都长到十五岁了再说嘛,我想,钱国主应该可以理解的。” “我孙家的家学?” 第四百三十三章 开战 孙悦的神情很是古怪。孙氏家学?呵呵。 不能说孙家没有家学,之前在洛阳的时候,为了教育下一代,孙悦在李继迁身上做了试验,结果,这小孩该会的不该会的就都会了。 当然,聪慧倒是真聪慧,经史子集以及各方面的能力都远超同龄人,思想也逐渐显示出了跟同时代的人的不同之处,就是这个性么…… 明明是个枭雄,在孙悦的教育下,现在跟个蜡笔小新似的,整天缠着孙府里的各种丫鬟,动不动就抱人家大腿,还钻人家裙底,孙悦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的爹交代了。 所以所谓的孙氏家学整理工作,公允来说孙悦干的是有一点失败的,后来小妹降生,因为是个女孩,教育上也就相对没那么看重了,而且孙悦也挺讨厌带孩子的,自我反省,盖是因为他没法言传身教的缘故,因为孙悦本人就有点懒,有点色,生活习惯家庭作风跟所谓的君子差着十万八千里,这样的门风下如何能交出好孩子? 不过慕容嫣说的也没错,这似乎也确实是解眼前之局最好的招了。 孙悦将此法跟钱俶一说,钱俶果然大喜过望,毕竟在古人的观念里,经不轻传,何况是家学,一个入室的弟子远比一个庶出的姻亲关系更加亲密,至于孙悦和赵普么,那纯属特例。 该谈的谈完,朝廷中也让孙悦给整治的几乎没有了反宋的声音,一封迷信就八百里加急直抵赵匡胤的御案之前,赵匡胤看过之后大喜过望,马上来了指示,挑衅南唐,开启战端。 此时,大宋的军队基本已经准备就绪了,因为北方渐定,契丹人暂时应该没什么力量南侵了,所以赵匡胤这一次新军禁军头一次大规模的派向了南方,共计十余万人,加上地方厢军,动员的总兵力几乎达到三十万,摆明了就是在分蛋糕,打的压根就不是军事仗,而是政治仗。 一统天下最后的一个对手么,总得让将士们都多少吃着点,从三司的角度来说,殿前司是赵匡胤的老班底,精锐程度其实也较强于侍卫二司,可是他们的主要对手是契丹,以至于平定南方的几场灭国之战跟他们的关系都不大,如何不让那些骄兵悍将们有意见? 以前不敢调动他们是怕契丹,现在契丹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放心的派出来了。 再有,攻伐南唐从来都不是打不打得下的问题,多长时间打下的问题,这些早就不是宋军的考虑范围了,宋军考虑的,是他们要怎样才能尽量完整的接收南唐的地盘,这也是派曹彬出手的原因,目前北宋的军中只有新军的政治素质相对是比较高的,只要稍加管制,破城之后的打砸抢问题就能控制得住,所以赵匡胤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了。 五路大军已然集结,第一路,已经贵为枢密使的曹彬亲自挂帅,副将田钦祚,自江陵沿江顺流东进,直指金陵。第二路,潘仁美带着他的都监王明,从黄州出发,从原来南汉的地盘上领八万大军,直接捅南唐的屁股(历史已变);第三路,殿前司猛将崔彦进,率领新军兵马从开封沿汴河顺流而下,经大运河直抵扬州,同样是直指金陵,与曹彬遥相呼应;第四路,天下兵马大元帅吴越王钱俶,率吴越国六万大军,以孙悦为都监,兵锋直抵常州,迎接开封水师。第五路,侍卫司第一猛将党进,带着共计五万的新军禁军和州集结。 现在,只需要一声号令,五路大军齐发,如果图快的话李煜就算是变身成大魔导师刘秀,估摸着也很难挺得过俩月,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而这个东风,自然就是一个开战的借口了,毫无疑问这是孙悦和钱俶的工作,可是吴越和南唐打仗难道又真的需要借口么?钱俶可是已经和孙悦精诚合作了的。 三天之后,吴越国以演兵为名,将军队集结于江阴,笙旗漫天,南唐常州方面主将金成礼严阵以待,同时书信质问钱俶,为何要兴兵,可是要挑起两家大战,生灵涂炭。 钱俶则给金成礼写信说,我们吴越在演武的时候走丢了几个士兵,应该是跑常州去了,希望金成礼可以交还,气的金成礼鼻子都歪了,自然驳斥了钱俶的无稽之谈,可是钱俶非得说是丢了,要领着大兵去常州城寻找。 这真是,想打你怎么着都是理由。反正现在明面上吴越还是一个主权相对完整的国家,讲理不讲理跟大宋没什么关系。 还有什么可说的?打呗,反正南唐和吴越都已经打了几十年了,早就互相习惯了,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对手不再是钱俶,而是从大宋派来的白袍神将,孙悦。 江阴渡口,孙悦身骑白马,与钱俶并肩立于中军,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进军!” 身边两个身强力壮之辈同时大吼,声传数里,然后二传四,四传八,最后六十四个雄武大汉气沉丹田,扯着脖子怒吼,重复着进军二字,一场灭国之战,就以这样随意的借口开始了。 初一接战,吴越军与金成礼鏖战了足足一个上午,不敌,然后退了足足三十里,钱俶无奈之下只好向大宋求援,赵匡胤言辞激烈的命令李煜,让他和钱俶友好共处,李煜不从,遂,大宋的五路大军同一时间朝南唐展开了进攻,强势调停。 反正不管这拙劣的演技能骗得过几个人,至少官方报告就是这么写的,将来史书上肯定也是你李煜不懂事。 事实上事后金成礼得知这些官面文章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一口老血就喷了出去。 根据金将军若干年后所撰写的回忆录,战事的经过是这样的,吴越老冤家突然陈兵常州城下,他在紧张之余却也说不上慌张,见吴越军列阵,便亲自领着两千骑要打一个反冲锋,削一下他们嚣张的气焰。 结果从吴越的军阵中突然出现了一队白马,打着硕大的,迎风飘扬的孙字大旗,大喊着千军万马避白袍这样的烂俗口号,耀武扬威的在他的军阵面前溜达了一圈。 然后,金将军就有点懵逼了,他就是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是孙悦来了啊,此时南唐的国策是穷极国内之所有,以求北方上国之欢心,不提孙悦的赫赫威名,他敢去先放第一箭? 结果孙悦也不打他,就是领着他那点白袍军不停的在常州城边上溜达,一边溜达一边装哔,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常州守军几乎是咬碎了牙齿在忍。 结果孙悦装了一上午的哔之后,居然拍拍屁股,走了,整的他们都挺莫名其妙的,然后,吴越就向大宋求援了。 你们特么的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势如破竹 大宋建国一十三年,这场平定天下的最后一战,终于打响了。 说实在的这个过程吧……真是有点乏善可陈,对大宋来说,实在是有点太顺利了,顺利到几乎不像是在打仗。 首先说曹彬的主力,他们离金陵岂是相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想要顺江而下,必须要经过由朱全赟驻守的湖口,朱全赟手里可是拥有着一支足足十万人的南唐水师的,又占了要害险道,南唐虽说陆上战斗力垃圾了点,水师方面可是一点也不虚宋军的。 但是呢,大宋这仗打的稍微的有那么一丢丢无耻,首先他名义上只是出兵调停,并没有宣战,其次曹彬出兵的速度也实在是太快,几乎是李煜收到书信的前后脚他就沿江而下了,以至于湖口守将朱全赟完全没有得到消息。 面对曹彬帆带蔽空的水军,这货的第一反应是,收拢船只,紧闭寨门,生怕惹了宋军不快,招惹是非麻烦。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曹彬他们的战船大模大样的从湖口水寨门口经过,身后还跟着数以千艘的,装满了大兵的民船,甚至竹排,毕竟宋朝缺船么。 这倒不是他暗中投敌,而是宋与南唐之间的惯例,每次宋军战船巡江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做的,只要给足了面子,宋军就会原路返回,渐渐的两军之间都形成默契了,谁成想今天宋军不按套路出牌呢? 十万水师啊,就这样没发一箭的成了个摆设。 无独有偶,一模一样的事情还发生在池州,池州守将发现宋军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打开城门,带着大量的酒肉出城劳军,因为这也是常例了,湖州的宋军平均每个月都会过来一到两回,只要池州准备好酒肉,让宋军好吃好喝一顿,打打牙祭,他们吃饱喝足之后自然就会回去,而这次么…… 重镇池州,半个时辰都没用上,潘美不费一兵一卒的就进去了。 何其可笑啊,更可笑的是,在李煜还不知道国门早已打开的时候,面对赵匡胤的无端指责,和大宋‘疑似’要兵发南唐借故调停的时候,这位善良的近乎天真,淳朴的近乎愚蠢的国主,又一次让人大跌眼镜,他居然派人给赵匡胤入贡去了,锦缎二十万匹,金二十万斤,这些东西送到开封的时候赵匡胤正站在城墙上目送他的水师杨帆南下呢。 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可是接下来李煜所干的事,就足以让大宋的几路大军笑掉大牙了。 在得知自己被大宋给耍了之后,李煜暴跳如雷,可是他下的第一个命令却是,称帝。理由也算充分,名不正则言不顺么,他要以九五之尊的身份来跟赵匡胤打这一仗,以换取南唐军民同仇敌忾之心。 前线正打仗呢,他却忙活着称帝,这一下里外里最少三天时间就过去了,这可是黄金白银珍珠玛瑙一般珍贵的三天,更重要的是,这些大宋打他再也不是欺负人了,李煜从政治上,亲手把自己的优势给砍了。 本来么,大宋是来‘调停’的,虽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赵匡胤也得要脸啊,你要脸,事情就会比较麻烦,这对前线将领来说其实是一个很讨厌的掣肘,打都不敢放开了打。 现在好了,你丫居然称帝了!这是乱臣贼子啊!我特么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打你了。 接下来的战斗,实在就太过乏善可陈了,简单说,大宋攻略的速度,几乎就相当于军队行军的速度,孙悦头一次有一种打仗打的完全没什么精神的感觉。 南唐的弱,不在于他们兵力的多寡,国力的大小,实在是守军太没有战心了,孙悦简直怀疑李煜的脑袋是个什么样的构造,你说你直接投降多好。 反正孙悦很顺利的就跟崔彦进在扬州会师了,用了三天攻克润州,然后稍微迂回了一下绕了个小弯,他们就出现在金陵城东边了,而曹彬和田钦祚,也已经突破了天险采石矶,与和州党进顺利会师,出现在了金陵城以西,五路大军中除了潘仁美之外,四路大军就这么顺利的将金陵城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至于潘仁美,他绝不是因为打的不好,谁让他离金陵最远呢,谁能想到这四路大军打的这么快啊!他已经玩了命的赶路了,这要是不等他来金陵就破了,他得多尴尬啊。 顺便说一句,采石矶之所以失守,完全是因为那个被李煜亲手送给赵匡胤的樊若水,这货对采石矶的水文条件太熟悉,曹彬轻兵突进之后直接在江面上搭了个浮桥就过河了,南唐的小伙伴们简直惊呆了,然后南唐的水军就没有用了。 当曹彬、孙悦、崔彦进、党进四人终于见面碰头的时候,四个人其实都挺平和的,因为仗打得太特么的顺了。 曹彬作为枢密使,又是南伐主力,在一番谦让之后坐上了白虎账首席,而崔彦进也在孙悦的强烈要求下坐了次席,孙悦自己坐了三席,党进坐了四席,至于钱俶,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在进军的这一路上早就将军队完完整整的交给了孙悦,人家现在随时都准备着去跟赵匡胤聊天了,压根就没出现在大帐之中。 曹彬干脆让人取来了茶具开始烹茶,毕竟军中不许饮酒,战事顺利到这个地步,这帮军中宿将实在也是没什么战斗的热情,军事会议完全是按照政治会议在开了,众人知道,排排坐吃果果的时候到了。 “诸位同僚,金陵城已经被咱们围了,这城该怎么打,是不是得拿出一个章程出来?” 党进站起来一抱拳,闷声说道:“我看没什么可说的,明天咱们四个分东南西北一人打一个门,哪一路先破了谁就算首功,我敢打赌,三天之内此城必破。” 曹彬不悦道:“我大宋为了今日准备了三年有余,难道就差这三日了不成?事到如今,这金陵还有打不下来的可能么?” 孙悦开口道:“要不,咱们等一等?潘帅还在路上呢,扔下他吃独食,不太好吧,我看咱们不如干脆围而不打,给李煜一点压力,反正我军粮草充足,党帅说的没错,这金陵城真打的话守不住几天。” 第四百三十五章 尴尬的战局 出乎曹彬孙悦甚至是大宋所有将领的预料的是,李煜好着呢。 党进说三天之内破金陵,固然有他吹牛哔的成分,但总的来说,相差绝对不大,如果宋军真的铁了心不顾伤亡的大,金陵城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要知道宋军可是有炸药这种神器的。 面对如此雄健的军队,按说这李煜怎么也应该惶惶不可终日了吧,可事实上,此时的李煜根本就不清楚战场的局势,这货在曹彬破了采石矶之后,一面命人坚壁清野,幻想着宋军一旦没了粮食,就会自己退去,然后,他居然就闭关了。 嗯,就是闭关了,领着无数的贤臣闭关去参悟易经去了,传说中这玩意包含了天地至理,只要研究透了,就可以身座静室而知宇宙之事,他还请了无数的和尚道士,有事没事就做做法事什么的,据说他可虔诚了,都吃斋了呢。 可能,也许,貌似,好像,他是打算参悟透了易经之后施展法术,整点天降陨石之类的东西把宋军全都砸死吧。 也不知这一切要是让城外曹彬孙悦等悍将知道会是个什么心情,要知道他们可是坚决执行曹彬的战略,对金陵围而不打的,就是为了给李煜以心里压力,以期他能白衣出降,保留一个富庶繁华的金陵。 这特么一片好心全都使在狗身上了。 也是机缘巧合,本来一战而下的金陵,居然因为李煜的苦读易经,就这么守住了,整的宋唐两方都挺郁闷。 宋军郁闷的是,他们每天都在孙监军的带领下在城下变着花的装哔,整日的耀武扬威,毕竟这活他熟么,靠装哔都灭了好几个国家了,可这回呢,他的绝招居然失灵了,每天打一打,喊一喊,后来干脆把周边的江南百姓给抓起来,让他们轮着番的在城下喊,因为他手底下那些新军嗓子都哑了。 一会喊投降不杀,一会喊千军万马避白袍,一会冲着城头骂娘,一会让他们来一个江南小调大合唱,白天喊晚上喊,觉都不让他们睡,可结果城头上的敌军就是不为所动,你说气人不气人。 不是没尝试过进攻啊,可南唐守军实在是太不争气了,随便打打都能冲上城头,生怕一个收不住把城给破了,他们这帮宋朝将军为了不让金陵的百姓涂炭,可是操碎了心了。 这特么也就是新军整编之后素质较高,换了五年前的禁军早就忍不住了。 可是南唐方面呢?其实也很郁闷,要说局势发展到这个份上,南唐早就没剩几个忠臣了,就算有,心也早就凉透了,毕竟李煜连林仁肇都杀了,就是那个愿意用全族性命去为南唐赌一线生机的大忠臣,谁还愿意给他们李家卖命?同志们都在城上翘首以盼等待王师呢,可你们特么的倒是打呀! 成天装哔,也不见动手,你们这是要急死我啊。 南唐方面负责守城的是皇甫继勋,也算是临危受命,李煜不由分说的将这一烂摊子砸给他之后就闭关研究易经去了,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当此重任唯一的理由就是他那个爹,皇甫晖,这是大宋的老朋友了,目前城下的四个宋将除了孙悦因为年龄太小不是一代人之外,剩下的三个都曾跟他交过手,堪称是忠肝义胆,当世良将,是南唐人民心中的英雄。 可问题是,老子归老子,儿子归儿子,谁规定老子英雄儿子就一定好汉的?打仗这种事是靠遗传就能学会的么?这货自打上了城墙的第一天就一直反复强调,宋军势大,切不可与之争锋,然后就什么也不管了。 当然,他也服不了众,总有那不听话惦记跟宋军较量较量的,理所当然的,全都是大败而回,他则笑嘻嘻地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打不过吧。 有一个偏将可能是实在受不了孙悦这么low的装哔了,毕竟这货真是挺气人的,就号召众人捐资招募敢死队,想在天黑的时候抽冷子给孙悦来一狠的,结果皇甫继勋听说了这事之后,把那偏将抓起来打了一顿,敢死队也解散了。 毫无疑问,这位皇甫继勋本人就是头号的投宋派,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宋军不要再玩了,赶紧过来打吧,我这么脆,你随便两个大招我就跪了,怎么就不打呢? 于是,战争就在这种诡异的尴尬中,稀里糊涂的就拖了两个多月,曹彬都压不住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装病了事,然后把大军交给孙悦节制。 孙悦对此自然是心中腹诽,暗地里都骂了曹彬十八代祖宗了,不带这么坑人的,你丫一枢密使都压不住了,我一个枢密副使压得住崔彦进?他打仗的时候老子还穿开裆裤呢好不。 无奈之下,孙悦也只好说等曹彬醒了再说,等潘仁美来了再说,等……哎哎哎,党帅你好好说话,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消消气,别动手啊,我擦你不会真要跟我一文弱书生动手吧。 万幸,关键时刻赵匡胤送来了天子剑给曹彬,自他本人以下皆可不先斩后奏,否则孙悦真镇不住了,谁让这次的主帅名义上是赵德昭呢,理论上他们四个都是平级的,当然,这把天子剑这么一送,曹彬也就成了实际上的主帅了。 赵匡胤想的很明白,金陵城是不可能打不下来的,所以,急个鸡毛。 孙悦现在每天除了例行公事的到金陵城下装个哔之外,也就是计算他们的粮食了,毕竟,仗总是要打的,否则若李煜一直都不懂事儿他们还能一直就这么耗下去不成? 宋军粮草耗尽之时,就是这金陵城破之日,到时候将士们能稳就尽量稳,实在忍不住的话……唉,那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就算是这帮虎狼之将把金陵给屠了,那也怪不得他们了,谁让你们国主死心眼呢?这差不多已经是每一个宋军将士的想法了。 数日后,潘美也到了,看着依然巍峨挺立的城墙他自己都懵了,大笑着拍着孙悦的肩膀夸他够意思。 如此,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宋军的耐心,终于已经到底儿了。 也许是上苍保佑,闭关多日的李煜可能是学有所成,终于出关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忍不住了 参悟宇宙至理的李煜终于出关了,他兴致勃勃的来到了城墙上,可能是想召唤陨石,然后他就看见了无边无沿的宋军营寨。 所有的外城,全都丢了,金陵城实际上已经成了一座彻头彻尾的孤城! 李煜浑身颤抖的叫来皇甫继勋,指着城外问:“这是什么?” “宋军啊。” 李煜气的脑子一迷糊,多日来潜心修炼的易经彻底破功,向来温文尔雅的文艺青年极其罕见的暴跳如雷,冲着皇甫继勋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我是说,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皇甫继勋嘿嘿一乐,说了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话:“北军强劲,无人能敌,即令臣日夜报闻,徒令宫中震惊而已。” 简而言之就是,告诉你有个鸡毛用呢? 然后,李煜就晕倒了。 事后,皇甫继勋被押入大牢,被乱刀砍碎而死。 然而皇甫继勋之死,对危如累卵的金陵城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卵用,几个月的时间,宋军早已将金陵给彻底围死了,这时候他就是真的学会了大陨石之术也无力回天了,稍稍一打听,他除了这座孤城之外,也就只剩下湖口的十万水师了。 对,就是那个让曹彬大摇大摆的从他眼前经过,毛的用都没起到的十万水师。 然后李煜马上写信给朱全赟写信求援,鬼知道水师怎么解得了路上的围,而朱全赟呢,也真对得起李煜对他的信任,收到信件之后二话不说,立马就投降了。 孙悦都有点懵了,要知道历史上朱全赟可不是直接投降了的啊,原本历史上这货偷袭采石矶,给曹彬惹来不小的麻烦的。 他也不想想,这次来伐唐的宋军比历史上要强大多少,不提炸药这种bug一般的攻城利器,就说崔彦进和党进这种久于北疆的悍将,原本历史上可是没派过来的。 这个时空,别说北汉了,契丹都被孙悦给坑的够呛,大宋打南唐几乎是全力以赴,朱全赟又不是傻子,早就看出宋军打的什么主意了,他很清楚,南唐没救了,就算他愿意救,他手底下的兵也不愿意啊。 只是当朱全赟以罪将之身参见曹彬的时候,账中诸将瞅他的目光恨不得跟要杀了他似的,整的他还挺懵逼。 能不恨他么,论水师其实大宋还是远弱于南唐的,宋军之所以能过江全凭取巧,有这十万水师在,中原的粮草补给就没法过江,只能靠吴越和南唐本地解决,李煜又坚壁清野过,所以宋军的粮草此时已经耗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吃光之后一举破城呢。 现在好了,长江通了,大宋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可以运送过来了。 赵匡胤还特意下了圣旨给他们,给朕稳住啊,不许乱动,无论如何不能总攻,朕要一个完整的金陵,一个富庶的南唐,李煜那老小子很快就挺不住了。 你看,赵匡胤这么随和的人,都用了朕这样的字眼了。 嗯,李煜能不能挺得住不知道,反正曹彬等五个主帅是快挺不住了,这不是折磨人么,将士们思乡心切,都惦记着赶紧打完赶紧回家呢。 也亏了是曹彬,这货真不愧是大宋的刹车,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又特么的病了,当着全军所有的中级军官的面说,哎呀我快要死了。 因为平日里他人缘还算不错,又是枢密使这么高的位子,所以那些中级将领就问,大帅你这是咋了?曹彬就说,我得了你们不听话就会死的病,你们都给我老实待着,别去攻城,我的病才能好。 说这话的时候,孙悦拿着天子之剑神色尴尬地站在边上。 这特么的,耍无赖啊! 再这么下去肯定是不行了,别说大兵们了,就连孙悦都受不了了,他可是熟知历史的,如果像历史那样发展李煜还能再拖好几个月呢,他也想回家啊!哪怕是回洛阳处理文案,也比待在城下整天装哔有意思啊,他装了这么多个月,今天打一下明天打一下的,打到现在金陵城上正规军都打没一半了,现在城头上好多都是拿着锄头被李煜逼迫上城的农夫,这还怎么装?万一一个不好装过了,把城给破了,他多冤枉啊。 再说装哔这种事儿吧,偶一为之挺爽,可装的多了吧,不管是城里面的敌人还是城外边的自己人,都觉得挺傻哔的。 于是孙悦主动跟曹彬请示,领导,我受不了了,你派我进城,跟李煜谈一谈吧,鬼知道这倒霉孩子什么时候脑袋才能开窍啊。 这自然是比较冒险的,以前的孙悦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干这种单刀赴会的事儿的,毕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么,这活属于玩命啊。 只是不知不觉间,孙悦这一生戎马过来,胆子魄力是越来越像是个武将了。 当然也不是头铁,李煜又不是刘鋹那种无道昏君,更不是刘继元那种疯子,这是个佛系君主啊,估摸着就是犹豫而已,对待这样的软货,你不逼一下子他做一个决断得好几年,更何况,南唐国内文武估摸着早就受不了了,疯的只会比宋军还厉害,李煜就算真的想杀孙悦估摸着都没人敢动手。 真以为宋军不敢屠城啊。 曹彬对此当然是大受感动,若论文武双全,天下人还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孙悦的,事实上他特么的也快受不了了,现在嘴里面都起了七八个泡了。 当下,曹彬将天子之剑交到了孙悦的手里,让他带着进去,这样的话孙悦就可以全权代表大宋天子了,这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儿,赵匡胤再怎么仁德肯定也没法忍,屠城势在必行。 孙悦也不墨迹,接过宝剑以后翻身上马,领着他的白马队,呼啸着就冲到了金陵城前。 金陵守军对此见怪不怪,以为又是来装哔的呢,却听孙悦大喝一声道:“大宋枢密副使孙悦,欲与李国主品茶论道,请国主开城门,某愿入城一叙。” 第四百三十七章 单刀赴会 看着金陵城小心翼翼地张开一个小缝,孙悦不屑地笑了一下,这帮心里没点哔数的人啊,想打你你这城门有个毛用啊,两包炸药全搞定。 他倒是也不客气,骑在马上轻轻一夹马腿,手里高举着曹彬借他的天子剑,小跑着就进了城,就这么放肆的从南唐军队的军阵之间横穿而过,看着两列敌军瞅着自己的眼神又惊又怕又恨,随时可能被乱刀分尸,他居然一点都没感到害怕,只觉得后腰子的肾上腺素飕飕的在身体里乱窜,还挺爽。 好在李煜多少还是能拎得清的,至少没派什么阿猫阿狗迎接自己或是整个下马威之类的,而是亲自齐整了仪仗,像模像样的等在大路中央,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坐在轿子里。 孙悦缓缓的溜达到了跟前,有个不开眼的大声呵斥了一句道:“大胆敌酋,见到我家陛下为何不拜。” 孙悦瞥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中宝剑道:“本使代表我大宋天子而来。” 又一人站出来冷哼道:“好生嚣张,就不怕将你乱刀分尸么?” 一个武将站出来操着洪钟一样的大嗓门叫道:“陛下,贼子猖狂,末将愿意请旨,将此贼斩于马下。” 孙悦嘿嘿一乐道:“斩我?我孙悦从来都不以武勇闻名,随便一两个精兵也能要了我的命了,现如今我进得城来你倒是大言不惭了,数月以来我特么天天在城外叫阵怎么不见有人出来? 李国主,如此手段未免太没意思了吧,别平白让我看轻了你,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跟本使说话的,既然现在已经进城了,李国主要么就让人杀了我,要么,咱们就找个安静的地方给我烹一杯茶水,咱们聊聊,如何?” “大胆!” “无礼!” “放肆!” 南唐的文武自然又急不可耐的开始表忠心刷存在了。还是李煜伸出手来示意众人闭嘴,然后缓缓道:“既然持天子之剑前来,那便上车吧,朕也想与你宫中一叙。” 说着,便有宦官拉开了李煜御架上的帘子,露出里面金碧辉煌的装饰,孙悦也不客气,翻身下马蹬蹬几步就蹿了上去,还探出头,对刚才嚷嚷着要斩他的那哥们道:“你,给我牵马去。” “你……” 孙悦一脚踢他身上骂道:“你什么你,洋枪蜡头的货,赶紧的,你还真敢杀我不成?” “我……” 可怜孩子被孙悦挤兑的脸通红,手不自觉的就握住了刀柄。 还是李煜瞥了他一眼开口道:“去吧,莫要怠慢了孙相公的马。” 毕竟李煜虽然迂腐却也不傻,刚才这哥们表忠心的方式实在是低端了一点,别说孙悦没被吓着,李煜也没觉得解气,只觉得挺丢人的。 孙悦说完也不理他,一屁股坐在李煜舒服的马车上,好奇地端详起李煜来了,而李煜也不恼,索性就打量孙悦,俩人就这么互相瞅了将近一刻钟。 好半天李煜才说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几分。” 孙悦也道:“你也比我想象中要俊秀几分。” 李煜笑了笑,假装没听出孙悦讥讽的意思,取出一个松香球点了,放在熏炉里,也不说话,孙悦索性也不说,四下寻摸了一圈发现一篮子水果,便一点不客气的拿出来放在茶几上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拿出一个橘子问李煜:“你吃不?别客气。” “…………” 很明显,孙悦是用这种无礼的举动向李煜表明,金陵城已经是宋军的囊中之物了,对于这种机锋,李煜并不是很有经验,他不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孙悦毕竟是天下闻名的文武全才,他万一要是说错点什么话,自己丢人也就罢了,有辱国体就不好了。 他过来迎接孙悦,这是为了礼节而已,真正聊起来,他给孙悦找了另一个对手。 很快,马车就进了金陵皇宫停下,李煜请孙悦下车,来到一处偏殿,那偏殿的池塘里开满了粉嫩的荷花,李煜走到池塘边上的一处小亭子里,坐北朝南的居中跪坐,然后示意孙悦坐在左手边。 倒也是真会找地方,挺清幽的,如果亭子一圈没有站着戴刀披甲的武士就更好了。 李煜很有风度地笑笑,然后道:“孙相公既然提到了我的茶,不给你煮上一壶,倒显得我小气了。”说着一伸手,便有那身穿罗裙的二八佳人款步走来,一一摆好了烹茶所需的器具。李煜就忙活起来了,孙悦也点了一颗松香球,倒像是一对老友重逢一般,还挺和谐。 不大一会,李煜等的正主也到了,却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看着精气神很足,称得上神采奕奕,走起路来都带风的那种,先恭恭敬敬地给李煜行了个礼,又客客气气地给孙悦手里的天子剑行了一礼,然后坐在了孙悦的对面。 李煜将煮好的茶水斟了一碗给他,他谢过之后也接了,全程不卑不亢,就连孙悦也忍不住暗赞了一句名士风骨。 “这位是我南唐吏部尚书徐铉,也是当今世上有名的大儒,孙相公想和我聊什么,现在可以聊了。” 南唐徐铉,也是个很有名的人物了,深得李煜信任就不说了,关键这还是个辩手,放到后世如果去参加奇葩说肯定能得个bbking之类的,最牛的事迹是在赵匡胤刚登基的时候单人匹马入扬州,把赵匡胤说的哑口无言,然后就退军了。 难道李煜以为,自己是来跟他讲道理的么?这得天真成什么样?额……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至于徐铉,思绪就很复杂了,他其实很清楚,这种场合自己来根本没啥用,人家摆明了就是来招降的,古往今来几千年历史多少事,谁听说过靠辩论改变天下大势的? 上次他能靠嘴说走赵匡胤那是人家借坡下驴而已,毕竟那时候大宋初立,北边还有契丹虎视眈眈,人家可能压根就没想打南唐。跟这次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儿。 但他同样很清楚,自己是李煜甚至整个南唐的救命稻草,反正试试又不会掉块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哪怕是自取其辱,也只能开口了。 只是一句话都没等说完,就见孙悦伸出手给他打断了,叹了口气,拿起了天子剑放在桌子上道:“徐先生,我大概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今天我既然拿着天子剑,那就代表我家官家回复您一句吧,省的您再去开封找他,又要耽搁几个月的时间。” “孙相公请说。” “卧榻之侧,焉容他人酣睡?” 第四百三十八章 孙悦的套路 孙悦这话也算是掷地有声了,毕竟是赵匡胤的金句,霸气是肯定的,只是霸气的另一面么……自然就是不讲理了。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再牛哔的辩手也辩不过不讲理的钢刀的,所以徐铉很识趣的就闭嘴了。 可能是孙悦把他给噎着了,他得缓缓。 孙悦趁机道:“李国主,徐大人,祖国统一是大势,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得了,包括我家官家,事实上,他是并不想打这一仗的,至少不是现在打,如果你们在开封有安插探子的话,这一点并不难打探。” 李煜和徐铉面面相觑,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 “如今,吴越国钱国主已经上缴了印信,只等这一仗打完,他就会随我一同去开封了,这天下除了南唐,已经无一处不姓赵了,李国主,敢问南唐凭什么就能独善其身呢?我知道国主是个仁厚之君,难道真的要金陵百姓涂炭,到了事不可为的地步,才会投降么?” 李煜沉默半响后道:“祖宗基业,不忍弃之。” “不忍,就逃得掉么?金陵于我大宋来说,早已是探囊取物,国主您除了投降之外,已经没有他路了。我亲自进城,本就是为表诚意,我实话跟您实说,城外的将士,我跟潘帅已经弹压不住了,您若是还没个决断,我也就不打算活着回去了。要么,您就杀了我,然后让整个金陵给我,给您李家陪葬,要么,您就投降吧,我孙悦保证,您和整个李氏都可以得到善待。” 孙悦说的正兴起,转过头一看李煜,却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起,哭了,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流,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只是没出声而已,但也是一抽一抽的,再加上他长得确实秀气,那可怜劲,衬托的自己可像一大反派了。 还是画风很奇怪的那种反派。 “宋……宋军真的吃定金陵了么?” 孙悦无语道:“我们围城都快半年了,您见我们真的使劲了么?炸药这种东西,现在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吧。昨天,我大宋在金陵墙角下画了一幅两百尺长的画,并不是嚣张,只是为了告诉国主,安装炸药,真不是什么问题。” 李煜沉默,看起来更可怜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他一抽一抽的哪还说得出话来? 还是徐铉开了口道:“如果我们投降,宋军具体会怎么对待我们?” 孙悦道:“金陵人杰地灵,说实话论其文风昌盛,还要胜过开封几分,我家官家向来仁德,自然会善待江南士子,一应文官,皆有任用。至于武将么,说实在的,你们金陵也没剩下什么像样的部队了,愿意继续当兵的,改编禁军编制,不愿意的,分钱遣散,而南唐旧境百姓,全部都会免一年的税赋。” 瞅了眼李煜委屈的小眼神,孙悦道:“至于国主,若是愿意主动请降的话,封侯是肯定的了,不过这都是面子上的东西,我私人给您做个保证,在洛阳给您寻一处幽静的院子,让您和您的家眷起码可以安享晚年,后世子孙如有想做生意的,我们孙家自会帮衬,如有想做官的,若真有才学也可以投奔我们父子。至少,李氏可以传宗接代下去,否则……我多说一句吧,就算我不来,不死,我家天子虽然不喜杀人,但我家将士却个个都是虎狼之辈,若是打进来,刀剑无眼,这么繁华的宫城,这么多美丽的女人,便是我拦,也拦不住。” 到此为止,孙悦也不多说了。就连徐铉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无奈的摆着手等李煜的答复。 好半天,李煜可能是缓过一口气来了,开口道:“兹事体大,容我思虑一下如何?” 孙悦皱了皱眉,然后道:“也好,不过国主请尽量快些,两天之内若城外大军不见我出去,恐怕就要有不忍言之事了。” 说着,孙悦拱了拱手就当是礼,然后站起来自顾自的让宦官领自己下榻休息去了。 对李煜的答复,孙悦并不是特别意外,这就是个三棒子打不出个屁的货。 话说回来,这要真是个刚毅果敢的,孙悦还真不敢来呢。 只是孙悦入了驿馆小憩一番之后,却并没有傻等着,幸好李煜也没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于是他掐着点,未时刚过便领着他的护卫,骑着高头大马,拿着好酒,一路上大张旗鼓好不风光的就来到了徐铉的府门口,说是今天与徐铉一见如故,要同他喝上一杯。 徐铉对此自然很是诧异,他的涛涛辩才都没来得及发挥,刚起个头就被噎死了,鬼跟你一见如故啊,只是他毕竟是当世大儒,也知道孙悦不能得罪,便只好将人请了进来。 谁曾想孙悦只顾跟徐铉天南地北的胡侃,一句正事儿不说,整的徐铉还挺纳闷。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孙悦的目的了。 从申时二刻开始,他们家陆续的就有各种官员开始拜访,全都带着价值不菲的礼品,甚至还有自带酒菜的,虽然没有武将,但到了酉时十分的时候,朝中稍微够级别一点的文臣,七成都跑到他们家做客来了。 对此,徐铉也只能感叹人心不古了。 本来么,李煜这个皇帝当的水平相对也就是一般,他们南唐国祚又不长,绝大多数大臣压根就是南吴时生的,哪来的那么多忠臣?他爷爷李昪不也是乱臣贼子出身么,这可是五代十国啊,忠臣早就都死光了。 现如今的南唐,只有降和灭两条道可走了,而且孙悦亲自过来,本身也是一种最后通牒的表述,这帮人都比较关心,大宋的条件和对他们的态度。 对此,孙悦太熟了,因为他在吴越的时候后俩月干的事儿跟现在真的是差不多。 也没夸张,只是将赵匡胤的政策复述了一遍,并拍着胸脯保证以后他们的家人都由他们孙家罩着了云云。 当然,也没忘多加一句,留给李煜的时间不多了,不降的话,屠城之下谁能留的性命就只有天知道了。 除此之外,孙悦真的什么都没说,因为江南一带的酒喝不太惯,早早就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在太庙对着祖宗牌位跪了一宿也没合眼,心力憔悴的李煜一出来,就看到满朝的文官几乎全都跪在了他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就淘淘大哭。 第四百三十九章 赵德昭的成长 南唐投降了。 很突然,却并不突兀的投降了。 李煜确实不是那种破釜沉舟的人,准确的说,其实他本质上应该是个好人,应该是个善良的人,一个对别人都做不到狠的人,是不可能做到对自己狠的。 相比于亲手杀死自己全家的公孙瓒,他少了几分枭雄本色,却也多了几分人味。也正因为这点人味,当看到一帮大臣哭着喊着要他投降的时候,他就已经崩溃了。 而本来在心中打定主意要当咸鱼的孙悦,莫名其妙的又混了个首功,毕竟单刀赴会这种事儿的传奇度太高,都快压过这次实质上的主帅曹彬了。 这让孙悦感觉很不爽,郁闷了一下午,也不知会不会功高盖主,赏无可赏。 既然是投降,那么投降之礼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这些东西孙悦在成-都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对此自然没什么兴趣,毕竟甭管是真是假这些南唐的文武百官都得拿出死爹的架势去哭,这也是礼仪的一部分,也就统统交给曹彬了,他自己则十分懂事儿的闪了,尽量降低存在感。 好在曹彬也是个风雅的统帅,对李煜比较礼遇,而大兵进城之后也比较规矩,除了将南唐国库中的金银钱帛等东西拿出来分了之外,其他的值钱的东西全都封存了起来,更没有什么扰民之事。 孙悦将天子剑物归原主,俩人互相拥抱了一下,曹彬只淡淡的说了句给你请功,孙悦说了句不用,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孙悦知道曹彬当这个枢密使多少还是不太能服众的,资历功劳都不太够,所以很懂事儿的把出风头的机会尽量留给他,就连金陵的战后安置他也尽量不去插手,这是他们俩的默契。 不过毕竟是灭国战么,善后工作还是很重的,他们还得再多待一段时间,所以孙悦是很无聊的,好在曹彬手段还算不错,宋军也很听话,城内平息的很快,几天的功夫,秦淮河上居然又逐渐开始热闹了。 真是不得不佩服这种特殊行业的生命力,居然在战火中都能做到第一个开花,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受了战争的创伤,需要治愈心灵吧。出乎预料的是,慕容嫣居然不反对孙悦参观学习,难得的体现了一个大妇应该有的妇德,总算是让这趟出来各种不顺的孙悦享受到了一个难得的假期。 没几天的功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来了,那就是这次出征的名义主帅赵德昭,这吃相说实话是稍微有那么一点难看的,但谁让人家是亲儿子呢。 因为曹彬比较忙,崔彦进、潘仁美、党进都比较忙,再加上孙悦跟赵德昭年龄相仿关系匪浅,至少是表面上关系匪浅,所以迎接的重任就毫无疑问的落到了孙悦的肩上,这让孙悦都有了干正事儿的冲动了。 出城三十里相迎,看着眼前赵德昭大约两百人的,齐刷刷高头大马的,白袍白甲的卫队,孙悦不自觉的就皱了皱眉。看得出来赵德昭对自己似乎是有一点崇拜的,可这特么的,撞衫啊。 赵德昭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感觉,见孙悦远远的下了马,他也远远的下马走了过来,然后穿着跟孙悦几乎一毛一样的甲袍就又是拥抱又是握手又是哈哈大笑,热情劲让孙悦很是吃不消。 “大殿下赎罪,崔帅他们都忙,潘帅还领兵南下了,有些地方还得动动兵,尤其是还有一点反抗势力跑到了海上做了海盗,挺麻烦的,就没能提前来此迎接您。” 赵德昭爽朗一笑道:“悦哥儿莫要说笑,我知道自己不但抢功还是来捣乱的,哪能再让潘帅他们百忙中抽时间特意来接我?悦哥儿你能来,就已经很够哥们义气了。” 孙悦笑笑道:“大殿下说笑了,南唐这边的事儿说不上多,但却挺杂乱的,您来了也算是让我们有了个主心骨,咱们上马吧,潘帅应该已经在城里备好了酒宴了。” “哈,悦哥儿这是笑话我了,我又不是那心里没数的人,正事儿我就不掺和了,早听说江南美景如画,举世无双,我就权当是来游玩的好了,说真的长这么大还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呢,悦哥有空的话陪陪我?” 孙悦笑道:“求之不得。” 这赵德昭确实是个心里有数的,如果真能做到全程游玩,孙悦还真得高看他一眼。 本来么,这赵德昭来的就有点晚,可能是赵匡胤也没想到孙悦敢玩单刀赴会这一套,李煜投降的时间比他计算中早了些许,这就导致赵德昭这个主帅在破城之前没能到位,这个时候说真的,他别说指手画脚了,存在的本身就已经够让人讨厌的了。就算没人说什么,恐怕心里还是会有想法的。 五路主帅中除了孙悦之外哪个不是他的长辈,他若是端领导的架子,碰上脾气暴的万一顶他两句他恐怕也只能忍着,况且他得多大的心才会认为自己会比曹彬他们做的更好? 本来就是刷声望么,只要他出现在这里目的就达到了,真不用干什么,反倒是做多错多,什么也不做反而会让人觉得这殿下懂事儿,甚至表功的时候还会顺便夸他几句。 能想到这个,这赵德昭也真是成熟了,越来越有一国储君的样子了,这让孙悦对他的印象改观许多,近一年的磨砺成长的很快啊。 至于邀请孙悦,那就纯粹是为了拉拢了,五路主帅中只有孙悦是明确掺和到朝廷党争之中的,而党争的表面上是他俩叔叔在争,实际上不还是国储之争么。 尤其是这一年他终于如愿以偿的进了政事堂,都被封为中书门下平章事了,堂堂正正的宰相,只是朝廷中却并没有形成所谓的太子党,政事堂里真正主事的居然是薛居正,这让他很受伤,却又无可奈何,要知道赵普之前就是在这个位子上呼风唤雨,压的赵光义毫无还手之力的啊,这让他连埋怨自己的皇帝老爹偏心的理由都没有了。 这年头的官场,真没人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官,实力势力,比什么都重要。 同样的情形他想到了他的小叔赵光美,同样是年纪不大,同样是骤得大位,人家怎么就能干得好呢?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他差的就是一个孙悦啊!仔细想想,当年赵光义能这么快成为半个朝廷的文官领袖,不也是因为身边有孙春明么。 于是,孙悦现在感觉可难受了,他感觉赵德昭瞅他的神情特别特别的古怪,跟烧着了似的,没听说过这位殿下有什么羞于见人的癖好啊? 第四百四十章 变天 风平浪静的日子一晃眼又是一个月,南唐这边的战事终于也算是告一段落,眼瞅着就要班师回朝了。 这一月以来,孙悦与赵德昭倒是相处的越来越融洽了,一方面因为赵德昭长进不少,如今再接触起来比之前舒服了许多,二来也是因为孙悦如今跟赵光义几乎已经当面锣对面鼓的干了,天然在政治色彩上就偏向于赵德昭。 还是那话,既然赵光美打死也没机会当储君,孙悦总得二选一抱一个不是,俩人也算是寡妇遇流氓,你有心我有意的,很快就黏糊上了,几乎整天都泡在了一块。 赵德昭也是铁了心的公关孙悦一个,其他的几帅大约也只做到了守礼而已,孙悦这却是已经彻底勾肩搭背了,不但没有一丢殿下的架子,还动不动就拉着孙悦一起去秦淮河玩耍,亲自出面帮孙悦应对慕容嫣这个暴烈娘们,甚至主动提出要与他大被同眠一块玩点刺激的花样,只因孙悦心里洁癖才没干而已。 等到班师回朝,孙悦与赵德昭也从来都是肩并着肩,手挽着手,时不时的寻花看景,动不动的醉酒当歌,倒也没人说他们俩什么,甚至如曹彬等长辈看来,这俨然是下一代的君臣相和,就如这一代的官家与赵普一般。 直到,一队身骑黑马,身穿一身白孝的太监,在他们进京之前拦住了去路。 将人请到中军,五个大帅一个大殿下齐刷刷的围着他,这小太监直接就跪了,曹彬问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小太监颤颤巍巍的不敢言语,只是双手恭举一卷轴,似是圣旨。 党进性子急,走下去亲自抓起来打开,然后痛呼一声,直接一把拎起了太监惊恐道:“官家驾崩了?” ………… 大军停下,白虎大帐之内,五个大帅和赵德昭枯枯地坐着,所有人都红了眼圈,却相顾无言。 传来的信息很少,只知道官家突然就驾崩了,而国又不可一日无君,所以赵光义就成了新天子,其他的,一概不知,新圣旨上倒是让他们赶快回军,以稳定局势。 都在哭,却没人嚎出声来。 几个人就这么干巴巴的坐了一下午,谁也不知道彼此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直到天都快黑了,还是曹彬主事,命各军筹备白布,全军戴孝,除此之外,竟然全军都无一言一语一令。 晚上,孙悦单独找到赵德昭的时候他已经哭的都抽抽了,孙悦伸出尤自颤抖的手推了推他,平静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赵德昭崩溃的抬起头,几乎已话不成句地说道:“父亲在我来时还身体康健,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来,怎么会……” “自然是让人害了。” “这……兹事体大……” “我可以肯定,官家就是被人害死的。被赵光义害死的。” 赵德昭定定地看着他,虽然他心中也有九成把握就是如此,却也不敢胡言乱语。 赵德昭这才发现,向来以儒雅和潇洒而闻名天下的孙悦整个面部几乎都是扭曲的了,双牙紧咬面部青筋毕露,一双手死死地握着,宛如厉鬼一般。 别人或许只能凭空乱猜,孙悦却是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了,如果说原本历史上赵匡胤还有可能真的是因为脑溢血之类的急性病死掉的话,这次,却绝对死于阴诡谋害了。 因为今年按公立纪元的话,应该是973年,而原本的赵匡胤,是死于976的。 “殿下,现如今咱们出征在外,开封城守军只有五万余人,而这次咱们北返的大军足有十万有余,只要你点头,我来负责说服他们四个,咱们杀回京师替官家报仇,如何?” “这……这是谋逆啊。” 孙悦蹦起来砰的就把桌子踹了,怒道:“谋逆的是他赵光义!弑兄篡位,猪狗不如!” 赵德昭吓了一跳,连忙道:“悦,你冷静一点,这一切毕竟还都没有证据,况且这十万北上的将士天南地北哪的都有,还有许多在开封城有家有业,如何就一定愿意跟着我干?我在军中从无威望的,况且就那其余四帅,谁知道他们心中打算?若是事不成,反叫二叔知道了,那岂不是……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孙悦怒急,一把薅住他脖领子拽起来吼道:“你还当他是你二叔?眼前之局面,你拼一把尚有三分希望,若是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回了开封,你懂不懂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跟你从长计议,你特么有资格说这句话么!” “我……我……我……咱们还是,回京再说吧。” 孙悦瞅了他一会,瞅的赵德昭颇为尴尬地避开,不敢与之对视,好半天孙悦才哈哈大笑着把他扔回到椅子上,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真特么是虎父犬子。老子这十几年,到底在干什么啊。” 赵德昭羞愤交加,脸色通红通红的,却还是低着头没再说什么,孙悦也没了再劝说的兴趣,一路哭笑着就走了,状若疯魔。 那是个什么心情孙悦不知道,但是自己,今天听到这消息真的是心如刀绞,既悲且愧。 前些天他还收到孙春明的家书,说赵光美西修运河已经功成归来,洛阳水道已经可以直通长安,现如今洛阳城万事俱备,只等着他和田钦祚班师回朝,就可以把老城墙推了盖棱堡,再加上如今江山一统,官家的威望如日中天,迁都的大势已经无人能挡,他还挺高兴。 结果,很明显,有人是被逼的狗急跳墙了,赵匡胤的计划不得不说真的是很完美,执行的也不错,只是他可能从没想过,他的好弟弟会以这样一种让人猝不及防的方式,彻底打乱他的百年大计。 而孙悦都不用去调查就能猜得到,赵光义这事儿能干的成除了因为赵匡胤没防备之外,就是特么的因为他一遍一遍的上书要求去打南唐,以至于京城的精锐都特么派出去了,剩下的全是由赵光义所控制的控鹤军!跟特么历史上一模一样! 明明,只需要再等一等的啊。 第四百四十一章 分道扬镳 当孙悦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大帐时,曹彬已经恭候多时了。 孙悦对此倒也并不意外,这么大的事,一下午谁都不说话,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说白了无非是因为不熟,不敢瞎表态,晚上这么大的事若不唠唠,谁能睡得着? 估摸着此时,崔彦进跟党进俩人肯定早就已经聊上了。 五人中,崔彦进和党进明显是一波的,曹彬和孙悦是一波的,潘美级别稍微低了点,暂时不用考虑他的想法。 “你有点失态了,刚才在大殿下处吼的声音太大,我都听见了。” 孙悦也不避讳,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道:“你相信官家是病死的?” 曹彬道:“木已成舟,徒之奈何?病死也好害死也罢,终究是活不过来了。你要闹,除了平白便宜契丹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至少,晋王姓赵。五代,该结束了。” “赵德昭也姓赵。” “你觉得他能服众?” 孙悦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五代以来实力大于礼法,老百姓改朝换代都习惯了,单凭亲儿子这一条就想继承大统?莫说普通将士了,怕是就连曹彬都不服吧。甚至退一步说,如果孙悦不是对赵光义有偏见的话,他难道就会服赵德昭么? “你的意思是,就这么认了?” “认不认可以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国家不能乱。虽然南唐已定,但天下还有四十个节度使,其中有二十个都是有兵有实权的,北方契丹这几年虽然元气大伤,但依然有百万控弦,老百姓过了一百多年战乱的日子,我决不允许,后唐庄宗之事再重演。” 孙悦冷冷瞥了他一眼,突然伸出两只手道:“那你现在就把我抓起来吧。我决不允许,官家死的不明不白。” “什么意思?” “咱们五个里,其实就我是凑数的,我用的是吴越的兵,潘美那些兵我虽然带过,但大部却已南下了,你抓我应该不用担心兵变。” “孙悦,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那特么难道我就是在跟你开玩笑么!曹彬,开封我肯定是不会回的,明天我就领着河-南禁军回洛阳,到时候再想抓我,恐怕就难了,我今天把话放这,让我向乱臣贼子尽忠,绝无可能!”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是谋反。” “谋反的是他!如果你真要给他尽忠,那你现在就抓我!” “你……你以为我不敢一剑杀了你?” 说着,曹彬怒而拔剑。 孙悦冷笑道:“用官家的剑,替贼子杀人,你倒是真做得出。” 曹彬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天子剑,好半天才跌坐在椅子上,然后突然忍不住淘淘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就好像水库开了阀门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了,直哭的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将近两刻钟才停下。带的孙悦也跟着难受,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眼泪。 好一会,曹彬才道:“我,是前朝的国戚,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啊,天下人谁不知道。” “十三年前改朝换代的时候,我家人已经替我备好了木棺,我也已经写好了遗书,万事俱备,只求一死。可是谁曾想,我不但没事,反而还屡受重用,到今日更是成了这使相。难道官家对我的恩德就浅了么?难道我曹彬,就是个无情无义不懂忠孝之辈么?官家驾崩,你以为谁会比你好受多少么?” “……” “其实前朝的时候,我与官家莫说私交了,说句关系一般都是面上话,我知道,他挺讨厌我的,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重用我,但现在我想明白了。” “你说。” “因为他要求稳,就因为我是前朝的国戚,跟他又素无交情,他才需要我做个样子,这无关好恶,只是为了平稳,那时候朝廷三月平李筠,二月灭李重进,赵宋江山看似初立,却实已是稳如泰山。” 孙悦打断道:“你是想告诉我,官家用你在于安定天下人心,官家因为对柴氏和前朝遗臣宽容仁德,才有的今日之盛况,你们这些忠于柴荣的旧臣,才可以放下包袱,安心的为本朝效忠,而此时此刻,就好比彼时彼刻,若赵光义摆出了姿态,为了国泰民安,就必须顺坡下驴,对么。” “对,官家给了天下百姓一个几十年里没人能给的东西:太平。” “要太平,难道就不要忠义了么?” “官家已崩,你又想把这份忠义报效在谁身上呢?大殿下么?” “我……” “你这份忠心,若不是放在大殿下身上,你就真的是乱臣贼子了。可若是放在他身上,他自己又是那块料么。你还记得你是如何劝降南唐吴越的么?若事有可为,放手一搏固然不失英雄本色,可若事不可为呢?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些都不顾了?大殿下他又愿不愿意放手一搏呢?” 孙悦无言以对,好半天才道:“曹使相,你还真是这大宋江山的擎天一柱啊。” “谈不上,只是我以为,咱们这些手里有兵心里有节的人,首要保证的应该是天下安定,其次要保的,乃是这大宋国祚,只有这二者全都能确保了,接下来才是谈论忠义的时候。孙悦,你我相交多年,也算是自家人了,我现在请求你,不管你想干什么,一定要戮力一心,先把这天下给稳住,先把这大宋的国祚稳住再说,行么?” 孙悦沉默了,因为他有点无话可说,他也不知道拒绝的话他能做什么,赵德昭自己不争气啊,刚才在大帐之内只要这货点一下头,抛头颅洒热血,就权当是为赵匡胤报仇,舍一条命自己也认了,问题是他没有啊。 所以他只能问,“崔帅和党帅怎么说?” “还没聊呢,我也不知他二人心中所想,只是,现如今哪还有其他的选择呢?” 孙悦苦笑一声,连问的打算都没了,站起身道:“你要去开封,就自己去吧,我实在是没法面对他,先走一步,我回洛阳了。你帮我跟田钦祚说一声,算了,随他去吧。告辞了。” 说罢,孙悦取了自己的卫队和家眷,骑上了白马,带好了孝,拍马连夜的脱离了中军大营,往洛阳而去。 第四百四十二章 抉择 再回洛阳城,已经是全城缟素,物是人非。 火急火燎的回了家,终于见到了孙春明,父子俩来到了书房密室,挥挥手赶走下人坐下,一时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没有火锅,没有酒,甚至也没有茶。这是孙悦出征这么多次,唯一一次凯旋的这么寒酸,只是谁又顾得上呢。 “我在陆上接到消息后就一路疾驰而来,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得到的官方消息也只是醉酒暴毙,开封城小道消息倒是传的到处都是,说什么的都有,一个比一个离谱,说实话,我现在也懵着呢。我们父子俩十几年的心血,白费了。” “白费?你也认了?” “不然呢?” 孙悦沉默了一会道:“赵普怎么说?” “赵光义召他去开封主持国丧。” “他去了?” “不然呢?” “…………” “你怎么先回洛阳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嗯。” “官家百日,总要去吧。” “不然呢?” “以后什么打算。” 孙悦捂着脑袋苦笑道:“还没想呢,这一路上脑袋都是懵的,也不清楚局势。” “局势有点说不清,你知道,官家对军队的控制向来都是绝对的,说句难听的,军方那些将领都快被官家家奴化了,将士们对官家的忠心也是毋庸置疑的,赵光义在几天前下旨让各地节度使进京,据我所知并没有人响应,却也没人站出来挑事儿。 禁军方面,控鹤军是他的夹带班底,除此之外都比较沉默,他也不敢去做什么调动,关键是大军在外,可能都在等你们的态度吧。现在这朝廷,就好像坐在一个火山口,也许下一刻就能炸,也许几十上百年都不会有事儿,谁知道呢。” “那,文臣呢。” “文臣?这可是五代十国啊,谁关心文臣的想法呢?文臣的想法重要么?” 孙悦无言以对。 “有人给我传消息,说他想让我进京当三司使。” “呵呵,楚昭辅不要了?他倒是不怕跟他的人寒心呐,问题是,你答应了么?” “没答应,也没拒绝,这不等你回来商量呢么。” 孙悦苦笑着仰头看了看天花板,突然道:“我累了,想睡一觉”。 孙春明站起来道:“好,那你就在书房里睡吧,我让他们不要打扰你。” “好。” ………… 这一觉睡得并不怎么样,孙悦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赵大、赵二、赵三、甚至还有杜太后,他们一会慈眉善目,一会青面獠牙,每个人都拉着自己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却怎么也记不得他们分别说了什么,甚至都记不清谁是青面獠牙那个,谁是慈眉善目那个。 一会梦见自己被绑起来要砍头杀掉,一会又梦到自己退休隐居,还梦到了自己黄袍加身,甚至梦到了自己成为时空旅行者,拿着北宋的古董回到了后世,将自己的经历写了本网络小说叫做爸,这好像是北宋,可惜成绩特别扑街。 同样的,还是记不得任何的细节,。 当他被孙春明摇醒的时候,浑身上下全是淋漓大汗,整个人一哆嗦,再张嘴就觉得喉咙很紧,孙春明搭手一摸:“发烧了。” “没事儿。休息休息就好了。”孙悦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了。问孙春明道:“是有人来了?” “燕王听说你回来,亲自过来了。” 孙悦便拿了条帕子随意在身上擦了擦便下了床。孙春明张了张嘴可能是想说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终究还会闭口不言。 来到客厅,赵光美也不是一个人来的,韩崇训、吕蒙正、李沆、王旦,这点铁杆嫡系全都来齐了,也都是披麻戴孝的。赵光美的脸色也很不好,青紫青紫的,又瘦了一大圈,看起来特别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 “回来了?” “嗯。” 赵光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圣旨,放到了桌子上示意孙悦拿起来看,开口道:“下午刚收到的,正好你给我拿个主意。” 孙悦咳了两声,强忍着不适拿了起来,登时却惊了,“金匮之盟?” “嗯。二哥今天正式登基了,赵普却拿出来这么个东西。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东西是假的,看来赵普跟他应该是达成什么协议了。” 孙悦冷哼一声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一个需要稳定时局,一个需要重回相位,这对冤家,和好的还挺快,真是天生的政客。” “二哥让我进京当开封府尹,说按照这上面的意思,皇位下一个会传给我。” “你相信?” “自然是不信的,他连大哥都敢杀,难道还会舍不得我这个弟弟么?” 孙悦闭着眼睛敲了敲桌面,只觉得脑仁一阵疼痛,揉了揉太阳穴道:“美哥儿,此处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当此特殊时候,你给我们说点实话吧,你想不想当皇帝?只要你点头,我来帮你。” 赵光美瞅了瞅他,然后摇摇头道:“我不是那块料的,也从来都没想过,你没问过昭儿吗?” “怂货一个。” “哦,他不敢,我就更不能说什么了,说实话,我从来都不是那有大志的人,余生已经不想别的了,只想当我的闲散王爷,只是恐怕我这位好二哥,连这点要求都不会满足我啊。李沆跟我说,这所谓的金匮之盟一出,我基本就算是走上绝路了。” “绝路?哪来的绝路,洛阳城现如今有百万人口,十万大军,百业兴旺四通八达,又管着国内的铸币,只要你能握得住这些,他能拿你如何?你不出洛阳城,他如何害得了你?他有官家的威望么?他管得住军队么?” “你的意思是,干脆让他忌惮到底?可是这洛阳,凭我真的能握得住么?” 就见旁边吕蒙正、李沆、王旦三人齐刷刷地站起来,朝赵光美一礼道:“主公。”韩崇训想了想,干脆也站起来同样执礼。 众人于是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孙春明。 孙春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苦笑了一声,站起来抱拳道:“主公。依我看,他既然要立您当皇储的话,也不用封什么开封府尹了,我看河-南府尹就挺好的,官家生前迁都之心路人皆知,难道他继承了官家的大统,就不需要继承官家的遗志么?” 第四百四十三章 影帝 今天的这个会,算是给燕王党以后的何去何从定下了一个基调。总的来说就是不惹事也不怕事,走一步看一步,过了眼前这个乱劲再说。 毕竟赵光美本身虽然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可也不是什么软蛋啊,虽然事后赵光义以私人身份写了封信给他,郑重其事的表明他对赵光美绝对没有歹意,是真心实意要把皇位传给他,金匮之盟也是货真价实的,然而却并没有什么卵用。 整个国家,都在一片哀泣中进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赵匡胤主政十余年,仁德之名不是自己吹的,百官和百姓都对他感恩戴德,但同时五代的阴影又笼罩在了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来不及感伤,便纷纷为将来做起了打算。 都怀疑赵光义是篡位,但谁都没在这个时候把事儿往外挑。 毕竟对赵匡胤的感激大不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在强打着精神关注着朝局的变动,就连刚投降的钱俶也连夜逃到了洛阳,生怕什么时候就成了人家的枪手。 与原本历史不同的是,风烛残年的符彦卿并没有死,虽然身体一天差过一天,离死也并不如何远了,可这样的人物,一天不死,谁能小瞧了他?尤其是当他偷偷摸摸地跑回到雄州之后,虽然他说是要落叶归根,想安心回老家等死,想葬在他们家世代奉献的土地上。可谁特么信呀! 很少有人知道,符彦卿在临走之前曾拜访过孙家,与父子两人面谈了整整一个下午,至于说了什么,天底下再也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赵光美也上书说洛阳如今基本已经全面建设完成,为百年大计,请官家遵从先帝遗愿,迁都洛阳。这奏折自然是被打回来了,眼下也确实不是再提这个的时候,却也以一种比较决绝的态度告诉天下人,老子还在,迁都派还在。 总之,天下很动荡,百官很不安,百姓很惶恐,这个时空的赵光义远没有原本历史上那么深厚的底子。 就这样,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赵匡胤百天。百日停灵已毕,该下葬了,得到消息的洛阳一系人马也无法推脱,早早的便准备了车马,随时可以出发。 赵光美不无忧心地问道:“春叔,此一去,还回得来么?” 孙春明也只能说:“应该可以,你是官家的亲弟弟,我们也深受官家厚恩,有些事即使有风险,也必须去做。” “可是我总觉得,我那个二哥会趁此机做什么事。” 孙春明沉默了一下,只得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孙悦道:“如今局势不稳,我不信赵光义有胆子强留咱们,就算他有这个胆子,我也不信他有这个力量。他在军中向来无甚根基,军中将领全是官家的死忠,这火要是真烧大了,还指不定先把谁烧死呢,再说官家的陵寝在洛阳,咱们不去,他就敢过来?若是再耽搁了官家入土为安,罪过可就大了。” 赵光美一想也是,便不再多提,匆匆收拾了行装,带着众人出发了。 吕蒙正却突然问道:“如果朝廷要借此安插一个新的权知河-南府怎么办?” 孙悦一点犹豫都没有地道:“先劝,劝不听就做了他。” 吕蒙正闭口不言。倚着车窗看着蒙蒙初升的朝阳。似是在担心他们一伙人的最终归处,又或许是在担忧整个国家的去处。 到了开封入了宫门,赵光义亲自在文华殿之中接见了他们这一干人等,物是人非,赵光义明显瘦了,眼角处有藏不住的疲惫,精神很不好的样子,看着他身穿一身重孝,居坐在原本应该由赵匡胤坐的位置,心里很不舒服。 “三弟你们终于来了。” 赵光美目无表情地点点头:“来了。”没有多说一个字。赵光义又瞅向孙春明,孙春明干脆扭过头去不搭理他。 赵光义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语气瞬间哽咽道:“我知道你们都在误会我,都以为是我害了大哥。可是我……三弟,咱们是亲兄弟啊,别人不信任我,你难道还信不过二哥么?是,他要迁都,他要让昭儿继承大统,这些我是有意见,毕竟我在皇储的那个位子上待了十年了啊,换了你,你心里能没点怨气?可是三弟,二哥从没想过害他啊,没有,真的没有啊!” 说着,赵光义突然间淘淘大哭,使劲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抽搐地道:“大哥对我千百般好,我都是记得的啊,去年我重兵不能下床,需要艾灸火烤才能痊愈,大哥不放心旁人侍奉,亲自用艾草烧在自己身上,试过温度才给我用,我……我怎么可能去害他?我……我……怨杀我也!怨杀我也啊!” “我知道大哥有意传位给昭儿,现在外面风言风语都在说是我为此而下的毒手,可是我能如何?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将位子让给昭儿以证清白么?可是我不能啊!咱们大宋现在风雨飘摇,多少外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呢,他们拿咱们当一块大肥肉啊,位子给昭儿,他守得住么? 大哥一辈子的心血建立了如此庞大的一个王朝,难道最重要的不是将这份赵家天下延续下去么?他一早就立我为开封府尹不就是为了今日这种变故么?为了所谓的清白而推脱责任,岂不才是对大哥最大的辜负么!!” “三弟啊三弟,谁都可以不信我,你不能不信啊,现在我身边是谁都信不过,我只能相信你呀!你帮帮我,帮帮二哥吧。咱们兄弟俩联手,把大哥打下的这份江山社稷给稳住,把那些狼子野心之辈剁碎了喂狗,好不好?” “我承认,那金匮之盟不是真的,是赵普搞出来的,可是,我这可绝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啊,我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想将这位子传给你,再由你还给昭儿的啊!三弟,连我那个岳丈,符彦卿这老货都连夜偷着跑回雄州去了,你若是再怀疑我,这江山,可就真的守不住了,这江山无论如何都得姓赵!你说呢?” “我……二哥……”很明显,赵光美有些被说动了,一时呐呐不能言。要不怎么说政治家都是影帝呢,就这表演,由内及外发自肺腑,若不是因为孙悦是穿越者,他差点都要信了。 赵光美趁势一把将其抱住,“三弟啊……呜呜呜呜呜……二哥这些天过的,好苦啊~~” 第四百四十四章 来客 面对赵光义影帝一般的演技,别说赵光美了,就连孙悦父子俩都忍不住有点心中狐疑了。 倒也不是说就这么干脆的相信了他,但至少这一会功夫,赵光美对他已经不复之前那般冷淡了,哥俩说到动情之处干脆就在这大殿之上放声痛哭。 “二哥,那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唉,那天南唐传来捷报,李煜投降,大哥兴奋之下拉着我对着地图放声大笑,当晚便留我在殿中饮酒,许是终于一统河山,放下了心头重担,那一晚大哥实实在在的没少喝,一直喝到日上三竿才在王继恩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回去,谁知……谁知当天晚上他就……” 赵光美眼圈发红,问王继恩道:“王公公,大哥生前,对你最是信任,你告诉我,是真的么?” 王继恩点头道:“是真的,那日饮酒文武百官俱在的,官家真的喝了很多,足足有这么大两坛。唉,太医说,人逢大喜大悲之际,若饮酒过量,很容易就会中风,官家便是如此,殿下,您误会了。” “这……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呢?” “唉,可能这就是天数吧。” 孙悦和孙春明不由对视一眼,又是特么这样,和历史上一模一样,说不清道不明。 其实想彻查也不是没办法,当晚执勤的是控鹤军,不管赵光义用的是何种手段,总要通过他们,只要将那一晚所有的控鹤军军官全都抓起来审查一遍,肯定能水落石出,只是赵光义本人是不可能这么干的,他们倒是想这么干,却又没这本事。 赵光义不无悲泣之音地道:“三弟啊,回来帮帮二哥吧,二哥都快撑不住了。” “这……” 孙悦生怕这二货一个心软真的答应,连忙不无失礼的狠狠踩了他一脚。 这个小动作自然是瞒不住赵光义的,眼中不自觉的就闪过了一丝阴霾,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这,二哥,我对皇储之位半点兴趣也无,你若真有此心,便直接让昭儿做这个开封府尹吧,洛阳建设不易,如今基本已经拥有了作为国都的条件,此乃我赵宋百年之大业。不管大哥是怎么死的,也不管将来你这皇位会不会传给我,迁都之事,确实是功在千秋,利在社稷之事啊,臣弟还是回我的洛阳去吧。” 赵光义怒道:“迁都迁都,你就知道迁都,我也知道迁都之事利在千秋,可是眼下这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又没有大哥的威望,怎么敢动?” 孙春明突然插话道:“这一点官家不用担心,我们会继续建设洛阳,总有一天愿意迁都的大臣会比不愿意迁都的人还多的,官家只管坐镇京城,安稳朝局便是。” 赵光义闻言神色一缓,又冲孙春明开口道:“春哥儿啊,你我是老相识,老交情了,你的本事天下人清楚,我更清楚,以前的事我有做的不当的地方,我也跟你道过歉了,可是现如今时移世易,就真的不愿意回京帮我么?你先在三司使上委屈几年,用不了多久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莫非你还不信我?我要怎么做你们才肯愿意信我?” 孙春明笑笑道:“官家这么说,折煞下官了,臣对官家绝对没有半点怀疑之念,只是如今洛阳的建设已是紧要关口,实在是离不开臣,不过官家既然与燕王殿下误会澄清兄友弟恭,臣在洛阳还是在开封,想来也都是一样的,一样都是在为大宋尽忠么。” 赵光义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那,孙悦你呢?我有意调你回京……” “官家,我病了,我这刚从南唐回来,水土不服,病的可厉害了,得留在洛阳养病。” 赵光义一口气好悬没噎住,这孙悦看着红光满面的哪有半点水土不服的样子?再说洛阳能养病开封就不能养么? 不过他还是轻声道:“罢了罢了,随你们吧,清者自清,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会理解我的,我还要忙,王继恩,你替我送送。” “是。” 孙悦没搭理他,赵光美倒是给赵光义行了一礼,反倒是孙春明抱拳道:“臣等告退。”说着转身便走,而赵光义的神色,也变得格外狰狞。 一直到走出去老远,赵光美才忍不住问孙悦道:“悦哥儿,你说刚才我二哥说的,有几分可信?” “若是我看,一分也没有,至于你怎么看,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美哥儿,不管你信了几分,哪怕是信了十分,你也绝对绝对不能孤身回开封。” “为什么?”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你就能保证他以后不会想着变卦么?说句不太好听的,官家在江山稳定之后尚且有爱子之心呢,何况是他?他可有官家的半分仁德么?” 赵光美点头道:“我晓得了,你放心吧,我也不是笨蛋,他刚才说的,我也是不信的。悦哥儿,我现最一信得过的就是你了。” 孙悦闻言倒也没说什么,这种拉拢手段乃是上位者常用的,只是孙悦听了却并不是如何的开心,要知道以前,赵光美是绝对不会跟孙悦说这种话的。 真正的知心哥们,是从来不会动不动的把感情提在嘴上的。不过孙悦却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好事,至少曾经的二货如今越来越有一个政客的模样了。只好道:“走吧,咱们去看看官家。”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个巨大的棺材,周围围着一大圈和尚道士在念经祈福,四周还摆满了蜡烛,他们想冲上去抱着棺材哭一哭都不太方便。 说来也挺搞笑的,赵匡胤生前从来就没信过这些玩意,尤其是和尚,虽然没有像柴荣时一样进行灭佛级别的大力整顿,但一系列政策态度确是完整的继承后周的。 现在却因为这些玩意,让他们连送都只能远远的瞅一眼。 至于开棺什么的则更是不可能的了,不说不尊重了,入秋虽然天气渐渐转凉,却也没到冬天,停灵都快满百天了,万一里面有尸臭,多尴尬。 于是他们默默地怀念了一会,各自伤感了一会,便红着眼眶回家去了。 原来他们所居住的房子老曹一直都在住着,也不差几个佣人的钱,所以一应丫鬟下人倒是俱全,并不需要重新打扫之类的。只是到了晚间,却来了个让他们都挺诧异的客人。 “老爷,天平军节度使石大人来访。” “石守信?他来干什么?”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多事之秋 一别十年,再见石守信的时候,这货明显的已经有点老了,鬓边都已经有白头发了,整个人也富态了一大圈,看起来也不那么彪悍了,倒像个人到中年的地主老财。 孙春明命人给他上了茶,往边上一坐,彼此之间互相看了一眼,一时间全都是颇有感触,相顾无言,唯有感叹,好快的岁月。 过往的孰是孰非都已经不重要了,都是当朝跺脚颤地面的人物,这时候再去计较那些未免太过跌份。还是孙春明率先打破沉默问道:“石大哥别来无恙,十年不见,明显老了啊,过的可还好?” 石守信笑笑道:“还行,在山-东也没什么事儿,整日里就是养膘,现在胖的都快上不去马了。春明兄弟这十年倒是春风得意啊,一晃眼,都快成了咱们大宋的钱袋子了。” “操心的命,这辈子也就这点管钱的能耐了,比不得石大哥日子过的潇洒。石大哥这次来是……” 石守信闻言用眼神瞥了一眼厅堂中服侍的丫鬟,孙春明会意挥挥手将众人全部屏退,只剩下他们两人,然后石守信正色道:“是来替几个老弟兄问问春明兄弟的意见,你觉得我大哥他……真的是病死的么。” 孙春明也郑重了起来,道:“不知您指的是老弟兄是……” “忠武军节度使高怀德、振宁军节度使王审琦、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以及……天雄军节度使,韩重赟。刘光义刘大哥路远,要明后天才能回来,还没有问过他,但想来应该也是一样的意思。” 得,基本上手里有点兵的节度使都齐活了,义社十兄弟这是又聚到一块了,这其中有当年杯酒释兵权的那些,也有现如今举足轻重的封疆大吏,甚至还包括韩崇训他爹韩重赟这样稳稳的实权派。 包括石守信在内,别看他已经闲赋在山-东养老十余年了,可是这些军中老将哪个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堆的老下级老部下,恐怕当年的亲兵现在也混成个指挥使了。 更何况,北宋开国十年,地方上的厢军可是还没养废呢,就石守信手里的四万多天平军,就算比不上禁军恐怕也比南唐军还要强上几倍,当这些人联合起来之后,谁敢小觑他们的力量? 很明显,石守信这是投石问路来了。不过这话孙春明还真不太好回答,要说这些人对赵匡胤的忠心,那是毋庸置疑的,孙春明也愿意相信此时他们聚在一块问这个是出于一片忠义,可是,当年的赵匡胤对柴荣难道就不忠心么? 站在大宋忠臣的立场上的话,赵光义不管是不是篡位,好歹他特么的姓赵吧!就算不站在忠宋的角度,这些人聚在一起固然足以左右乾坤,可是分开呢?谁能真的成事,谁又能真的当这个大哥?谁又能保证后唐之事不会重演,五代十国不会继续?真当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是开玩笑呢? 原本历史上,史书上只是说石守信等人在太宗年间极其懂事儿,赵光义也对这些老臣安抚有加,几乎全都加封了侍中或是中书令之类的尊衔,死后更是各个封王,可是谁知道这互相懂事儿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波谲云诡。更何况现如今的赵匡胤比另一个时空还早死了三年,国祚可远没有那时安稳。 所以孙春明斟酌再三,开始开口道:“石大哥来此是想问我的意思,还是我们父子的意思,还是干脆想问燕王的意思?” 石守信笑道:“有区别么?您父子二人一体难道还能有两个意思不成?至于燕王,天下人谁不知道,燕王殿下对令公子信赖有加言听计从,您父子二人的意思,不就是燕王殿下的意思?” 孙春明摇头道:“石大哥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诛心了,犬子与燕王殿下是兄弟不假,说是刎颈之交也不算过,可如今之燕王早已不是当年开封城中那个整日寻花问柳的纨绔,哪来的什么言听计从?至于我们父子,我一文臣他一武将,如何就不可能有两个意思?” 石守信笑笑不说话,轻轻拍了自己脸颊一下,权当是胡言乱语的道歉,十年不见,滚刀肉的劲还是那个老样子。 孙春明无奈道:“不过我们三人不管是什么意思,有一点确实肯定的,这天下无论如何,都必须得姓赵。石大哥可找过大殿下?” 石守信想了想,决定干脆交个实在底,便道:“老高找过他,只是这位殿下……似乎有些成事不足,而且说实在的,他的威望能力,都还欠缺着一点火候。” 孙春明道:“既然大殿下成事不足,那石大哥现在跟我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这江山是你们这些老将跟官家一同打下来的,难道现在官家不在了,就想把它给拆了?你们拆得了么?石大哥,你现在还打得过犬子么?” 石守信苦笑道:“绝没有这个意思,我们这些老东西,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可是天下姓赵的除了当今这位之外,又不是只有大殿下一位,燕王殿下他……” 孙春明打断道:“我不知道燕王殿下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他至少没有这个意思。” 石守信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强笑道:“明白了,今天这些话……” “我就当你没来过。” 石守信点头,站起来欲走,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道:“那令郎的意思是……” 孙春明道:“我让他亲自跟你说吧。”说着,孙春明冲外面喊道:“阿福,阿福?去,把少爷叫过来。” “老爷,少爷出去喝酒去了。” “喝酒?国丧期间喝什么酒。” “听说是潘帅邀他,好像还有杨继业杨将军。” 孙春明无奈,只得道:“知道了,让他回来立刻来见我就是。” 转过头,对着石守信不由纷纷苦笑,情不自禁地就感叹道:“多事之秋啊。” 石守信抱拳道:“正是因为多事之秋,才要同舟共济,互相帮扶,还请春明兄弟不念旧怨,互通有无才是啊。” 孙春明也抱拳道:“我晓得的,同舟共济,互相帮扶。” 第四百四十六章 机锋 明明是因为赵匡胤的丧事齐聚开封的各路豪杰,却几乎夜夜都在相互串联,不管是石守信与孙春明的会面,还是孙悦与潘仁美杨继业的会面,都不是什么个例,整个开封城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局面。 这在任何一个大一统王朝都几乎是很难想象的,除了赵光义本身威望不足以服众之外,五代的六十年动乱其实才是真正的主要原因,这帮收我兵权的大佬,除了孙悦这种奇葩之外,哪个不是最少从后汉熬出来的? 老皇帝一死,上到将军下到士卒,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绝不是什么正统啊继承啊之类的东西,而是,是不是又要改朝换代了?这一波跟我有没有关系? 所以客观来说,原本时空中赵光义能守得住他哥打下的这片基业,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这一切的一切,要说赵光义完全一点都不知道,那就纯属扯淡了,可他除了暂且忍耐之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他手里不是没有屠刀,可他却不敢胡乱的砍,况且他也不太知道该砍谁,后晋之事毕竟相去未远。 稍稍清点了一下来送行的这各路诸侯,发现他本来应该是依仗的老丈人符彦卿却没来。对此,人家给出的理由是身体不适,不宜远行,所以派了儿子代替,本来么,人家都八十多的人了,按说也应该有个理解。可是你特么既然老的都快死了,又是怎么从洛阳一路跑回雄州去的呢? 这让赵光义的感觉很是糟糕,心里忍不住的就阵阵慌乱,却也只能强打起精神主持大局。 出殡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一身孝服的赵光义哭嚎着主持仪式,在冗长的流程结束之后,便由他牵着赵德昭的手,亲自扶着管墩步行出了开封城,一路往洛阳而去。 下葬之事无甚可表,故地重游,当年他们赵家在洛阳的时间其实也不长,赵匡胤倒是还有个童年,而赵光义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按理说应该并没有什么印象,却还是一脸欣慰的拍着赵光美的肩膀道:“好三弟啊,这洛阳城一别经年,居然被你建的这般漂亮繁华,好好好,我三弟这能耐真是大呀。” 哦,对了,赵光美现在又改名了,赵光义上去了么,他现在官面上应该叫赵廷美。 赵廷美道:“我也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这大多都是春明叔的功劳。” 赵光义点头道:“孙春明真乃宰辅之才也,他能为你所用,也是你的幸事,万万不可怠慢。不过,用人之道重在平衡,我相信孙家父子都是忠臣,然而你一文一武对他二人确实也有一点重用太过了,还是要启用启用别人啊。” “多谢二哥提点,我晓得的。” “晓得什么?你手里除了他们俩还有人可用么?那吕蒙正倒也是个有几分本事的,可是比之孙家父子,差的实在还是远一些,更何况据我所知他与孙家的关系几乎也都可以算作家人了,你手里还有谁可用?” 赵廷美还想说李沆,可是一想,这货跟吕蒙正貌似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颇有不如呢。 赵光义语重心长地道:“上位者,可以有知己,却不可以有朋友,现在你只是主政洛阳,倒也没什么,可将来这江山我是要传给你的,这个道理我希望你能早一点明白,你看大哥之前是多讲义气的人?可当了官家之后,不也把慕容延钊和石守信都踢出去了么?” 赵廷美没话说了。 “我看这样吧,洛阳现在不是还缺个权知河-南府么?呵呵,这位子自打孙春明以来调子越来越高了,先是他后是赵普,不派个宰相过去我估摸着都镇不住,本想让卢多逊过去的,却怕你多想误会我是要夺你权柄,我看不如就让吕端去吧,毕竟干了这么多年的参知政事,做事也向来稳妥,有他帮衬你,我也能放心一点,以他的性子应该也不会跟孙家父子俩争权夺利,又可以起到制衡的作用。” 赵廷美皱眉道:“二哥,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洛阳主政也三四年了,为何还非要人权知一下呢,我就不能自己主政么?如今朝廷动荡,人心不定,你身边正需要吕相公这样老成持重的忠厚长者辅佐啊,我又怎么能让吕相公来洛阳大材小用呢?” “三弟啊,二哥知道这些年你长进很大,然而说实话,你现在还是略有一点稚嫩的,需要别人辅佐,我这边不用你操心,你也不要太小看你二哥了,你二哥虽然不如大哥多矣,却也不是个银枪蜡头,我连赵普都忍了,让他官复原职并加封太师,难道真的就缺这么一吕端么?好了,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也不要再推辞了,这是旨意。” 这话很明显就是一语双关了,赵廷美沉默了好半天只好道:“好吧。我听二哥的。” 赵光义面露笑容,然后便在赵匡胤的边上一指道:“我死以后,也应该与父亲和大哥同葬,这里,便建一个我的墓穴吧,三弟你政务得闲的时候,便帮二哥建了吧,世事无常,也不知我还能有多长时间好活。” “二哥正值春秋鼎盛,如何会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赵光义扒拉一下赵廷美的脑袋道:“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走吧,你领我参观参观这洛阳城,咱们哥俩溜达溜达,聊聊天,你小子一出生就在开封,还不知道我跟大哥在这城里发生过的趣事呢吧。” 赵廷美也面露笑容道:“好,不过现如今的洛阳,二哥你可找不到当年的影子了,再过月余,这洛阳的城墙我们都要给拆喽,还是我来给你介绍吧。” “嚯,这么好的城墙说拆就拆,好像都没上折子吧,不需要我支持?” “规划是好几年之前就已经做好的,大哥是同意了的,这些年洛阳城也攒下了不小的家底,再加上城中富户认捐,倒是真不需要朝廷给予什么支持,这洛阳毕竟将来是要做国都的,旧城墙还是有些小了,更何况春明叔所设计的棱堡,其城防效果远胜于现在这种十倍,那才真叫固若金汤呢。” 赵光义闻言脸上不由一抽,自己这弟弟,都特么学会打机锋了,便呵呵笑道:“固若金汤?夸张了吧,我确实是不太懂军事,能固到什么地步?” 赵廷美想了想道:“这么说吧,只要城里粮草充足,二哥便是调了全国的所有精兵强将来攻,我也有信心守到地老天荒,这不是我说的,是孙悦、符帅、白帅、甚至大哥都这么说过。” “…………” 第四百四十七章 赵光义的招 孙悦等一众燕王党是在当天晚上得知消息的,说是赵光义有意想让吕端来临时干一阵权知河-南府,这是一个比较麻烦的事。 一般小鱼小虾,以他们如今的势力和能力大可以动之以威,可吕端却不同,只是人家一个参知政事干的好好的,你桄榔一脚就给踢开,降职成一个知府,人家能乐意么? 洛阳再怎么特殊,权知河-南府也只是一个知府而已啊。很明显,这是在梳理政事堂了,这其中几分是赵光义的意见,几分是赵普的意见,还真就不太好说。 别看孙悦之前放嘴炮放的挺凶,真到了份上他真的敢弄死吕端么?也许是真的敢的,但却要赵廷美同意才行,否则很容易就变成了孙家父子揽权了。 太祖曾经说,吕端大事不糊涂,只希望这次他真的不会糊涂吧。 按照孙悦自己的分法,吕端应该是属于维稳派的,这个派别完全是按照孙悦的个人想法胡乱去区分的,不一定准。大致上现如今的朝廷可以分成四派,势力最大的就是这一支维稳派,典型就是曹彬和吕端这种。 你说对赵光义忠心吧,谈不上,可是他们却要全力维稳,使国家不至于分崩离析,使老百姓可以平平稳稳的渡过眼前的这道坎,继续过他们的太平日子,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将坚定不移的执行赵光义的统治。不过同样的,一旦有了一个势力比赵光义更大的,足以取而代之的,改换门庭对他们来说似乎也不算什么负担。 除此之外最多的应该就是观望派了,典型就是石守信之流,就是手里有点小兵,又没什么真正决定胜负的力量,对赵光义完全无感,想干点啥事又不敢,想静观局势之后再去做决定的,简单来说就是不作为,既不忙着效忠也不急着捣乱。按照赵廷美的意思,他们这些燕王系其实也是比较适合瓜分到这一波的。 还有一派则是完完全全的保皇派了,也就是那些以前就比较忠于赵光义的人,比如明面上的卢多逊,以及不太好确定到底是不是的薛居正。 最后,还有一派不确定到底有没有,那就是野心派,目前看来,也就是符彦卿疑似是有一点这方面的意思,不过孙悦却觉得,他一个八十多岁时日无多的老头,应该不会那么蛋疼,与其注意他都不如注意注意重揽大权的赵普。 所以站在赵廷美的角度来看的话,如果吕端可以听话的话,倒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至少他真的可以对孙家父子进行一定的制衡,至于他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现在就连孙悦也不太看得准了。 所以吕端这么个人物,一方面既能满足赵光义钳制赵廷美,一方面又能使赵廷美制衡孙家父子,两重属性,而且还因此让孙家不太敢对他怎么样,不得不说人家这一手玩的很高明。 当然,吕端这么大的官肯定也不是赵光义的牵线木偶,以后的洛阳会怎样,谁也看不清。 这还只是洛阳一城一地之变动,赵光义的手腕客观来说还是非常不错的,甚至在这些政治斗争方面比赵匡胤都要强出不少,这种帝王手段被他使了个淋漓尽致,于平稳中愣是完成了他的翻云覆雨。 就这样满朝的文武百官在洛阳又待了两天,在燕王党的带领下参观游览了一下洛阳城,顺便给日后迁都的政治立场打打宣传,然后就这么一哄而散了,并没出什么幺蛾子,虽然这段时间他们几乎天天都在串联。 日子似乎回到了应有的轨道上,一过就是两个多月,至少看上去风平浪静,跟以前时区别并不算太大。 直到,在这暗流涌动的时局中,勉强坐稳了位子的赵光义终于开始出大招了:科举。赵光义开始以一种看起来不可思议的手段,近乎暴力的就开始破局了。 科举怎么能称得上是破局的手段呢?呵呵,那就要看你招多少人了。 唐朝时,一科科举通常也就招十来个人,多的时候也很少超过三十,哪里出缺补哪里,而宋朝的赵匡胤时期,稍微扩编了一下,一科大概招四十人左右,从没超过一百。而赵光义,大笔一挥愣是录取了足足四百余人! 满朝文武都傻了,朝廷一共才多少空缺啊!莫非这新官家有意修个什么旷世奇书,急缺笔杆子?结果赵光义的用法让人大跌眼镜,这一科录取的这么多人里,没几个浪费的,他居然全都委以重用!四百多人,全部! 怎么用的?很简单,扔到禁军里去,扔到边境重镇上去,扔到洛阳去,扔到一切他掌握不太牢固的地方去,也不跟你们这些大佬们抢饭,就让他们大量充斥那些六品七品的,看起来并不怎么重要的,但却是最基础的位置上去。 我这个新官家没有军功,你们不服是吧,没问题,你们这帮骄兵悍将上过战场不是了不起么?不是瞧不起我么?老子不跟你们玩了还不行么,老子摆弄那些读书人去,这帮蠢萌蠢萌的白纸总是绝对忠诚于我这个新官家的吧。 那些骄兵悍将凭什么跟我这个官家叫板啊,不就是因为底下那些大头兵都听你们的么,可是任何军队里,也没听说过将军直接指挥小兵的吧?你不还是得靠那些中层甚至低级军官么?我也不动那些你们的狗腿,我把这个阶层扩大一下不就得了么。 类比来说,就好比后世明明一个团里只有六个营,团长直接指挥六个营长就是了,现在还是这六个营,我特么一口气给你塞三十二个营长,各自配合各自牵制,你指挥去吧,莫说造反了,打仗你能指挥的明白我都算你丫有本事,就算因为不能服众而起不到分权的作用,恶心恶心你总是可以的吧。 宋朝三害中的冗官就是这么来的。 至于此举会不会降低军队的战斗力,那些新科进士会不会打仗,士兵的训练是不是会被耽误,这些重要么?好像是挺重要的,可跟江山的安稳比起来,其实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如此冗官 赵光义的招数,真谈不上什么难度,但确实是有效,随着四百多个新科进士往出一撒,除了他之外但凡是有点实权的一把手就纷纷都开始头疼了,他自己倒是省了心了。 这招也谈不上稀奇,至少他绝不是第一个用的人,武则天就是靠这一招弄死李唐的,什么特么的关陇贵族,狗屁的门阀世家,你们不是垄断官职么?老娘直接把官职扩充二十倍,你们有本事生啊,生不出来这么多吧,那就把位置都让给寒门呗。 然后那些寒门出身的士子上去之后就对武则天感恩戴德了。 再然后,高宗中期还能饮马碎叶城的无敌唐军,在武则天时期被从来都没放在眼里过的契丹打了个屁滚尿流,从此大唐虽然还算昌盛,但军威却是一去不复返了,谁蹦出来好像都能跟他呲个牙啥的了,到了玄宗时期就不得不依靠外藩了。 赵光义现在干的这事吧,跟武则天差不多。 权利分成两份,放下去之后你们俩只要商量一下我就很危险,那我分成两百份不就完了么,有能耐你们再串联一个给我看看? 上过班的人都知道,公司里管理层越多效率就越低,不过相对的也就越稳定,总经理走了都照样该咋干咋干,同样的道理,对国家来说其实也是一样的。 而这一招最无解的一点是,你还没法骂他,相反你还得夸他!因为他给了更多人一机会,此举将深深地受到广大普罗大众尤其是那些中层士绅阶级的拥护,给了他们一个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否则你就招这么几个人,我们这些普通地主家的孩子如何能是那些从小受到贵族教育熏陶的豪门子弟的对手?看宋初官场就知道了,包括武将在内有几个是真正的草根,大多都是有点跟脚的,连吕蒙正这样的寒门偶像都有个当过侍郎的爷爷。 所以,你得捏着鼻子认下,这特么的是个善政!否则你就是与全天下为敌,信不信三两天的功夫就让你多年积攒的名声臭大街,所以武则天人家那叫承前启后,赵光义也叫完善科考,嗯,后来中华的科考基本上全都是赵光义的路子。 总之,这是社会的进步,而阻拦社会进步的人不管在什么时代一定都是会死的很惨很惨的。 于是乎当今年的七名新科进士被领到孙悦面前的时候,孙悦弄死他们几个的心都有了。 “你们……给我介绍一下?” 看得出孙悦在这些年轻人的心目中很受尊敬,几个小朋友看到他的时候连眼神都在发亮,一个个紧张的直咽口水,甚至还有俩手都抖了,跟后世歌迷见着偶像的差别不大。 虽然这些小朋友里最大的已经三十了,最小的也比他大上几岁,这还是朝廷特意从这波进士中选的年轻的。 “见过孙相公,我叫张云,亳州人,我是朝廷委派的,您的书令,我一直都很崇拜您,以后做事中如果有什么您觉得不好的地方,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请您以后,多多关照。” 所谓书令也就是后世的秘书,孙悦闻言不由皱眉道:“可是我已经有书令了啊,你来干书令,他去做什么?” 那人听了后低下头,轻轻地撅起了嘴,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 “行吧行吧,俩书令就俩书令吧,那你都会什么啊?” “我,我精通春秋、论语、孟子、倒背如流。” “……” “……” “还有呢?” “……” “算术会么?” “会一点。” “会一点是什么意思?今年燕子营新退役六十一人,每人应发补贴十三贯又四百钱,其中因战伤残四人,每人多补贴四十贯,你告诉告诉我这是多少钱?用算盘么?我这有。” “我……我……” “这么基本的乘法都不会,你告诉我你懂算术?” 那人小声嘀咕道:“可是……我是您书令,又不是度支掌书记。” “度支掌书记?啥意思?” 后面站出来一个人道:“见过孙相公,在下李建,是您的度支掌书记,这是朝廷有感您公务繁忙,新加的职位,专门负责军委的账目的。” “那你给我算算。” “这个……在下鲁钝,实在比不得孙相公之博学。” “…………” “…………” “你是不是想说你不会可以学?” “正是。” 孙悦强挤出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吓人的微笑,他现在没事就练习微笑,因为杀人杀多了之后,他现在一生气就会忍不住释放杀气,都是刚毕业的年轻人,吓着人家就不好了。 于是孙悦转过头问刚才那哥们:“请问这位新科进士,你这个书令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呢?” 那人脸红道:“我……我文章写的很好,可以帮您处理公文,可以……” 见孙悦一脸诡异的看着他,他不吱声了,才想起来面前坐着的这位可是八岁就写出了千字神童诗的人物。 “下一个。” “我……我也是您的书令。” “噗~~~” 孙悦一口热茶直接就喷了出来,差点喷到了他脸上。 “仨书令?不对,还有么?” 身后一人默默的举起了自己的小手。 孙悦叹息道:“所以说原来一个人的活现在要交给你们四个来做,而且你们仨还什么都不会,是么?” “孙相公,您原来的那个书令,他升官了。” “升官了?朝廷要给我调走?我特么同意了么?他走了我指着你们仨?要累死我不成?” “额……他升了您的左正言。” “啥意思?” “负责帮助您处理一些琐碎的杂事,我们三个都归他节制,所以他还是您的人,并没有调走。” “就是说他管着你们三个呗,不对,这不就相当给我原来的书令配了三个跟班?他一个打杂的,蛋疼么?” “…………” “…………” 孙悦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开口道:“我听说,朝廷明年还要办科举,而且人数比之今年只多不少是么。”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这玩意他们是真不知道了,都是普通小地主家的孩子,今年刚中的进士,就算是刚从中枢出来,又能指望他们什么呢? 简单来说,屁用没有纯粹添乱。 不过孙悦也不好骂他们,毕竟自己上辈子穿越过来的时候也是刚好硕士毕业,也这哔样,谁还不是从新人过来的啊,不能打击人家孩子的积极性么。 于是孙悦特别慈善地对他们说:“滚!” 第四百五九章 互相帮衬 头疼的当然不止孙悦一个,洛阳城如今乃是赵光义的心腹大患,自然也就是赵光义皇帝工作中的重中之重,除了他这之外,吕蒙正手里也突然多了七八个正副曹官,孙春明那里更是多了七八个不知道干什么的使。 大体情况跟孙悦这也都差不多,都是今年新考上来的寒门良家子,刻苦用功的学了几十年的之乎者也,狗屁的正事儿也干不了。 这些文官冗员顶多也就是影响工作效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等他们都成手了之后自己这个枢密副使当的就会轻松许多了,可韩崇训和田钦祚手里也特么分别多了十多个人,这就很尴尬了。 战场上效率低下,那是要出人命的。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用不了几年,宋军就肯定打不过契丹了,之前十几年费尽心思搞出来的新军也是一样。 孙悦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呆呆的坐了一下午,得出了一个结论:不管那位子上坐的是谁,反正不可以是他赵二,无论如何,必须得把此人给弄下去。 当天晚上,孙悦与孙春明聊了一个通宵,聊完后却既没有去找吕蒙正也没有去找赵廷美,而是把韩德让叫了过来,郑重其事的将孙家的家业全盘托付给了他。 第二天,一个叫做洛阳商贾互助协会的东西就成立了,有着钱庄作依托,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对韩德让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只是还不等孙悦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赵光义却先对他动手了,有消息说,契丹最近貌似有点异动,可能是见赵匡胤死了对大宋又有了一点想法,侦骑往来很是频繁,而孙悦破金陵时孤身一人单刀赴会,也被评了个南伐首功,故此赵光义因功赏了他一个云州节度使。 这也算是旧事重提了,当年北汉破的时候赵匡胤就有意让他当这个云州节度使,然而自家人知自家事,孙悦没敢干,这官职也就空着了。 斜着眼瞅了瞅来宣旨的王继恩,不无讥讽地道:“这不是王大总管么,传圣旨这种小事,怎么还值得王总管亲自跑一趟啊。” “咱家侍奉了官家十年了,这官家一没啊,我倒是空落落的,十年围着官家转,现在人没了,反而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了,想来官家离了咱家,应该也不习惯吧,就琢磨着啊,来陪陪他,便自请了个永昌陵使,多陪官家一年,以后啊,咱就住在洛阳了,跟您来宣这个旨,也就是顺便的事儿。” 孙悦面色稍缓,突然特真诚地道:“王公公,咱们也算是有些交情了,你是宫里常侍官家左右的亲近之人,我问你,官家到底是怎么死的。” 王继恩好似早就料到孙悦会有此一问,倒也并不惊诧,也郑重地道:“小相公,在我所能知道的内容里,官家真的是病死的,若我真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不管我愿不愿意跟您说,您觉得您还能再看见我?” “那要是你参与了呢?” “孙相公这话说的可就好没道理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那可比你们这些外臣要亲近得多了,官家于你们是君主,于我们可就是主子,一朝天子未必一朝臣,可这宦官……呵呵,官家对咱家信赖有加,我图什么?别看我现在还是永昌陵使,可说不定哪天啊,您就看不着咱家了。” 孙悦闻言也不禁恍然,暗暗的嘲笑了自己一句,也是最近想这事儿想的魔障了,既然宋史中赵匡胤的死法不可信,那上面所记录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是真实的呢。 王继恩后来混的确实不错,可那是实打实的军功混上去的,后蜀李顺起义全靠他一个宦官给平定的,满朝文武都觉得应该封防御使,结果赵光义说宦官当那么大的官不合适,就这么给否了。 这特么的人家要不是宦官就该封节度使了好么,这是对待自己人的态度么?再说从大内总管变成现在一个守陵看坟的,你们家这叫备受重用? 就赵光义和赵恒这父子俩编史的无耻劲,太祖实录删删改改几十年,成书的时候当年的老人早就全死光了,这王继恩若是真他们的自己人,怎么可能给写成一个反面角色呢? 想到此,孙悦不由深深地鞠了一躬道:“王公公赎罪,最近这些时日想这些事想的脑袋都是乱糟糟的,也着实是多疑了些,实在是抱歉了。” 王继恩笑笑道:“没关系,你既然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了,说明你也是没拿咱家见外,说明你这心里啊,是真的念着先帝的恩德呢,咱家一个亲信宦官,若官家真是死于非命,对咱家有怀疑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那官家……” “咱家说了,我真不知道更多东西了,要么,是有人真的是高明,高明到连我都没看出来什么问题,要么,就是事实如此,官家真的是喝多中风了。” 孙悦无言以对。 王继恩叹气道:“孙相公,咱们爷俩这么些年虽然接触不多,但相处其实还是不错的,咱家这些年里也着实为你们爷俩说了许多的好话,想来以孙相公之精明,应该也是能猜测一二的。” 孙悦点头道:“王公公的恩情,我父子二人都是记得的,若是王公公有所差遣,凡是力所能及之事必然全力相助。” 王继恩笑笑道:“也没什么,这宫里头啊,咱家估摸着也是回不去了,想请相公给咱家一个养老的好去处。” 孙悦皱眉道:“王公公这是何意,我哪管得了宦官的事。” “这宫里的太监啊,出了宫也就是那么几个去处,到了咱家这个级别,只要不死,哪怕是出于颜面也总不能让咱家去的委屈了,多半也就是皇庄里养老的命。可是咱家呢,却有点想折腾折腾,想去管军械,借机往军队里进,孙相公现在是枢密副使,管着军委呢,洛阳这些兵马又都是您都监过的,加上这么多年南征北战的,军中威望实际上已经并不弱于谁了,若是能得您的美言,那这事儿……” 孙悦点头道:“没问题,一年期满之后我便让燕王直接上书把你留在洛阳便是。” 王继恩可不是一般的太监,人家打仗厉害着呢,况且这么多年宫里出来的,若说在宫里没点人脉恐怕鬼都不信,留在身边互相照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到此孙悦不由心中一动,问道:“王公公,我不在京城久矣,许多事都已经看不太清了,不如您帮我分析分析,这旨意我应该接,还是应该不接?” 第四百五十章 “卖身” 两个都不喜欢赵光义却又暂时无可奈何的人,稀里糊涂的就结成了盟友,未来的一年王继恩要待在洛阳守陵,将来更是还指着孙悦帮忙,自然也不会藏私,只是道:“我听宫里边的人说,您父子二人可是官家整日念叨的,不把你们父子二人拆开了调离洛阳,他如何能够放心?” 孙悦笑道:“可是我素来对他不满,伐唐回京路上曾提议大殿下杀回开封,虽说此事终究因大殿下不同意而未能成行,可当时一激动之下听到的人也不少,若离了洛阳,我又如何能够安心?” “孙相公,事已至此,咱家就多句嘴,不管这官家是不是他害死的,可他现如今已经是新官家了,您不服他,到底意欲何为啊?现如今摆在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了,要么,赶紧服个软,进京一趟,以你们父子俩的名望本事,他必定会不计前嫌,不管迁都之事能不能成,终究少不了你们父子二人出将入相的机会,要么,就干脆保着燕王把他给撵下来,像现在这般的不作为,算是怎么档子事儿啊。” 孙悦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燕王没那个意思,事实上他也没那个实力,现在只希望,守着洛阳的一亩三分地,尽量让他忌惮一二求一个自保罢了。” “自保?嗯……咱家明白了,若真是这样,咱家倒认为,这洛阳不待也罢。” “哦?” “如今的洛阳城,有天下精兵十余万,又是军委重地所在,京中新军之家眷及老兵也有半数在此,燕王身份高贵且按照金匮之盟乃是皇储之身,令尊管着盐铁司,现如今掌握着全国的钱袋子,再加上您这样一个百战百胜的当世名将,呵呵,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而此地下开封一马平川,骑兵不需半日就可兵临城下,你们聚在一块,他会睡不着觉的。” 孙悦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又如何?” “孙相公您之前对南唐说,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反而这么不敏锐呢,你们若是真有此心倒也罢了,既然没有,岂不是徒遭他的猜忌?一计不行还有二计,二计不行还有三计,孙相公熟读兵书,应该知道久守必失的道理吧,你们还不能反击,一旦反击了就是谋反。” 孙悦叹气道:“可总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好吧。” “不,你在洛阳,官家便如鲠在喉,不拔不快,相反你若是走了,洛阳城有兵无将,令尊也好燕王也罢,至少没有并没有翻天的能耐,这样的话,他也好容忍许多。最关键的是,这洛阳你想待,就真的待得住么?咱家知道燕王殿下与孙相公曾经是刎颈之交,可是……” “为什么加了个曾经?难道现在就不是了么?” “呵呵,咱家直言,燕王殿下是纨绔的时候,当然可以有刎颈之交,可他现如今是皇储,是天下间除了官家之外势力最大的人,也就不可以有所谓的刎颈之交了,您说对么? 这洛阳城虽说是燕王的,可现如今令尊管财,你管军,你姐夫主政,这到底是姓赵还是姓了孙了?孙相公,咱家打前朝的时候就在宫里面了,伺候过三位帝王了,有些事,咱家可能比您看的还清楚一些,您若是现在走,您和燕王殿下的情谊或许还可以地久天长,就算不是刎颈之交至少也可以知己之教,可若是您不走,或许用不了几年,您二位就没交情了。” 孙悦低头道:“所以王公公的意思是,让我去云州当节度使是么。” “咱家的意思是离开洛阳,至于去不去云州,于政治而言却是无所谓了,您是战略的行家,想去哪您跟他提,想来他应该都会同意的。” 孙悦心下愁苦,黯然点头道:“知道了,多谢王公公相告。”说着,孙悦从抽屉里随手拿出了一些珍宝古玩之物给王继恩带着,推辞一番,这太监也就收着了,又命人安排马车,亲自送他去了赵匡胤陵寝之处,顺带自己也拜了一拜,忍不住又哭了一哭,再回家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事关重大,孙悦自然是要跟孙春明去分说的,点了火锅屏退了旁人,孙悦将王继恩所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边,想让自己政治经验丰富的老爹能给自己一点意见。 “王继恩说的不错,你或者我,必须要有一个人离开洛阳,否则赵光义不会心安,赵光美的心里也不可能没有隔阂,真把这点交情交成了仇,那就太没意思了。” “所以,我果然应该去云州当节度使么?其实也好,至少还能和洛阳相互呼应。” “这种事还要一个太监提醒你,你这也算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了,你当你爹是吃干饭的?早给你安排好了。” “安排?安排我?爹,咱俩真要论官职权利的话好像我比你还稍微大一点吧,我这个级别的官,是能安排的么?” 孙春明笑笑道:“能啊,政治么,本质上其实就是一种权利的交换游戏,只要肯交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云州你就别去了,给赵光义上封折子就说自己太年轻不敢持节,然后,会有人请你去河-北道当转运使的。” “河……河-北道?符彦卿?您跟他交换什么了?您有什么是他能看得上的?” “我卖身啊。” “咱说正事儿呢,能不能别闹。” “我也没跟你扯淡啊,我真卖身了,这一两天就会有消息传出来,我,跟他长孙女订婚了。” “…………” “…………” “您不是不想娶老婆么。” “政治联姻么,为了儿子,当爹的牺牲牺牲是应该的。” “爹……”孙悦感动的握住了孙春明的手。 孙悦可感动了,孙春明居然都卖身了!连他向来主张的原则自由恋爱都放弃了,这是多大的牺牲啊,这是什么样的父爱啊,这是……好吧我特么编不下去了。 符家,一门三皇后了,他们家的女人那就是这个时代男人的梦啊。 “这是为何?” 孙春明笑道:“你这孩子啊,能耐不大野心却不小,旁人看不出,还能骗得过我么?你根本就不是想自保,而是想造反,你对赵匡胤真的就忠心到这个地步了?不至于把,恐怕他一死,你心里反而还松了口气呢,毕竟他这么多年来对咱们始终不错,你不可能负了他。 可是你我父子,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终究还是不同的,咱们都是无君无父之人。赵光美能用,你要周公,赵光美不能用,那……你可能就要当曹操了。对否?” 孙悦闻言低头吃肉,也没承认,也没反对。 “然而你虽有军功威望,洛阳城也握着新军的命根,合咱们爷俩之力,根基已经不可谓不厚了,可是你却始终没有过属于自己的兵,这也是赵匡胤之所以会对咱放心的原因,正好,符家精英河-北二十余年,六万天雄军天下劲旅,却没个争气能接班的,跟我不就一拍即合了么?” 第四百五十一章 军中起谣言 一边听孙春明说,孙悦一边往锅里开始下面条。 二指宽的宽面片,一拉半米多长,下到咕嘟咕嘟热气腾腾的锅里,不一会就上下翻飞了起来,再打两个鸡蛋入锅打散,最适合吃了一肚子肉以后溜缝。 明明都吃的撑不下了,却还是要吃。 说实话就在今天的这顿火锅之前,孙悦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大宋的忠臣,只是单纯的忠诚于赵匡胤的知遇之恩,从来都没有过什么特别非分的想法。 但要说孙春明说的不对,却也不尽然。 “我若是走了,那你们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毕竟十万禁军是实打实的,说到底赵匡胤迁都虽然没有完成,却也已经迁了一半了,不说别的,京城里十万新军的家眷有四成以上都在洛阳做事,这就绝了他用武力来对付我们的路,你走了,无非也就是不能用武力对付他而已。” “那好吧,你什么时候卖身?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消息自然得等你走马上任以后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赵光义恐怕也未必愿意让你来当这个转运使了。” 孙悦撇嘴道:“真是的,还想看你娶新娘子热闹热闹再走呢,最近都是不开心的事,好不容易有点喜事。” 孙春明面色古怪地道:“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女人,那可就是你正儿八经的继母了,你留在家里不会觉得尴尬么?” 孙悦一想也是,孙春明因为有侍妾的存在娶一个老婆就算不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政治联姻这种事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当个泥菩萨扔家里供着,可对他来说可就是礼法上的娘了。 “那好吧,姜还是老的辣,那我就听你安排了,天晚了,我回房睡了。” “嗯。” 说罢,孙悦放下了筷子也不刷碗就走了,孙春明却又自顾自的倒了一小杯的酒,自酌自饮的喝了起来,神色很是复杂。 而回到房里的孙悦,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里都是他敬重的赵大,厌恶的赵二,亲切的赵三,不管他接下来要做的到底是忠臣还是奸佞,每一步都一定是万分凶险,而历史却已经再也没有半点可以借鉴之处了。 …… 第二天,孙悦便以才浅德薄为由拒绝了云州节度使的任命,同时上表说云州之地责任重大,权柄更大,最好干脆就不要再封他为节度使了,如果云州真的需要的话,他可以去云州当个防御使或者巡察使之类的。 这姿态不可谓不低了,不过以孙悦的地位若是去当防御使的话又稍稍有那么一点委屈,有点显得赵光义没有风度了,于是此事就此作罢,改由潘美为防御使负责云州方向的军务,降将杨业因熟悉云州军情被任命成了他的副手。 而不过一月,便有探子来报,辽帝耶律贤在耶律休哥的支持下已经基本扫平了内部叛乱,不敢说铁板一块,却也至少勉强稳得住了,而有鉴于当年檀州之耻,宋朝内部又不太稳当,近日来军事挑衅的动作明显增多了,天雄军节度使韩重赟恳请朝廷支援。 于是很顺理成章的,赵光义派了两万新军和两万洛阳禁军先行一步分别援助云州和雄州,不过雄州如今虽然韩重赟还在主事,可符彦卿那个老东西回去之后却也着实让他有些忌惮,于是河-北道转运使之事又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他倒是想派自己的亲信去,可那地方的转运使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了的,于是旧事重提,又提起了孙悦,这货不但文武双全才华杠杠的,而且他既跟韩重赟有着相当不错的交情,又是符彦卿的半个弟子,论级别论功劳干这个也绰绰有余的很,而这回出乎意料的是,孙悦居然特别爽快的就答应了,据说接到圣旨之后只说了句国家有需义不容辞,一下子就让满朝文武对他的评价又上升了一大截。 当然数月之后传出了孙春明娶符家女的时候这帮人怎么想,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准备了小半个月,各方面的工作终于也差不多完成,本来洛阳这边是安排了田钦祚跟着孙悦一块去的,毕竟这货就是打契丹打出的名气,可韩崇训许是想他爹了,说啥非得跟田钦祚争抢,甚至因此差一点就动了手。 当然结果肯定是毫无悬念,韩崇训与孙悦和赵光美的关系岂是田钦祚能比,况且雄州那边至少明面上主事的人还是人家的亲爹,甭管什么年代,再怎么廉洁的衙门,人情都是绕不开的槛。 出征之前,孙悦特意取了几大车好酒与将士们共饮,将士们自然也对他表示了无比热切的欢迎,只是刚开始喝了没多久功夫,就觉得这些将士们的性质和热情似乎并不如何的高啊。 拉过已经略有几分醉意的韩崇训问:“怎么回事?往常一说要打仗,一个个都恨不得蹦到天上去,如今老子拿了酒肉劳军,怎么却感觉蔫了吧唧的?当兵的闻战不喜,这战斗力不至于下降的这么厉害吧!还是说你的兵只能欺负南方菜鸡,一听说去打契丹一个个的都怂了?” 韩崇训却撇嘴一笑道:“你也用不着使这种激将之法,我这兵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清楚么。” “那这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没发现其中问题。” “发现了,可是军中最近谣言不断,我也没有办法啊。” 孙悦都惊了,“谣言?居然有人敢在军总散步谣言?官家刚驾崩多久啊,就……就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么?你居然不管?” 韩崇训懒懒地道:“我管了,可特么我管不住啊,再说鬼知道这谣言是谁传的,说不定,是你传的没准。” 孙悦闻言皱眉道:“谣言到底传什么了。” “谣言说,雄州的天雄军将士享受的是京城新军一模一样的待遇,那是娶媳妇有免税,退了休有工资,战死了有抚恤,家属还能作工的。现如今他们也要去阳平关了,特么的干着一样的活,却领着两分完全不同的俸,一个个的都没什么士气啊,你说这种谣言我管得住么?哪个标点符号是假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 孙悦训话(上) 得知了是这么个谣言,孙悦简直是哭笑不得。 毕竟新军从头到尾几乎就是他搞出来的,而新军最大的支援工厂几乎又全都在洛阳,以至于平日里这帮洛阳军队自己的家眷进不去,却每天看着里面总有人出来跟他们吹牛,换了谁估摸着心里都不会太平衡的。 洛阳的这点兵马,大半都是后蜀和南汉的降兵淘老汰弱剩下的,一开始大家都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俘虏么,这工资待遇比之原来还好多了,高兴还来不及呢,都在赞扬大宋官家仁德,可年头一长,难免就会有歪心思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人性从来如此。 以前大家都是欺负南方的菜鸡,也明白相比之下北边的契丹才是真正的骨头,所以这好歹也算是个理由,现在一听说要北上打契丹,马上就忍不了了,这不是典型的同工不同酬么,于是怨念这东西就这么有了。 对此,孙悦其实也表示理解,尤其是洛阳这地方那可是差一点就成了首都的,将士们都幻想过天子迁都过来之后他们可以被整编成新军呢。 于是一时间军营里就说什么的都有了。 为了了解情况,孙悦还特意在军营里住了几天,命人四下打听这谣言到底传播到了什么地步了,会不会影响战心,结果是触目惊心!难怪韩崇训都不敢管了。 一开始的时候可能真的只是对同工不同酬的抱怨,可后来渐渐的就走样了,而且走的邪乎,现在军中居然有一个颇为主流的声音在说,请朝廷落实了待遇再去出征,否则打契丹不比打南唐,一个穷且硬,一个富且软,除了一点军功将士们都没啥奔头,可特么新军的军功那才特么叫功劳,禁军的军功于大头兵来讲有个毛用?不落实了这个问题,咱特么的干脆不走了。 这说法是不是很熟悉?陈桥兵变之前,将士们也说杀敌立功无用,孤儿寡母不懂,不如先让太尉做了天子,然后我等才好心里有数,才能奋勇杀敌。 特么的一个意思啊这是! 这是主流的声音,至于那非主流,不是更温和,相反却是更暴力,有的大兵干脆鼓吹起迁都来了,也不知从哪听来的词,张口就是迁都洛阳千年大业云云,朝廷应该先迁都洛阳,然后再考虑打仗的事儿,否则军心不定。 这说法拿到开封去在军队里恐怕都是有市场的,毕竟他们的家眷就在洛阳啊。再激烈一点的,就有叫嚣先打开封的了,还有的干脆说先帝之死蹊跷,要立燕王为帝的。 别说韩崇训不敢管了,就连孙悦也有点麻爪了,说到底晚唐以来国家动乱近百年,悍将逐君王这句话是有一个前缀的,骄兵驱主帅啊! 当兵的服你,你是得给我们这些当兵的实惠的,你给不了,老子就换一个人来领导我们,所以主帅为了不断给将士创造福利,到最后可不就只能逐君王了么。 赵匡胤这个君王做的固然很好,威望德行全都深得爱戴,为了他们赵家天下延续可以说是耗尽了心头之血,并以举国之力来建设新军,其实问题都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如果按部就班的来,等到这都城一迁,禁军中选其优良充入新军进行一轮扩编,保管什么问题都没了,可他不是还没迁就先挂了么。 洛阳的兵可不是新军,这是纯粹的五代式禁军,有奶就是娘。 军心似海,将帅若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谁敢拧着将士们的根本利益硬来?再说鬼知道这谣言背后有没有人安排策划,八成是特么的有的,当年陈桥兵变的时候赵匡胤也不可能是真的毫不知情,甚至于正常人第一反应就是孙悦自己干的。 这特么太冤枉了,因为这太符合他们孙家的利益了。 那除了孙悦还能有谁呢?赵光美、孙春明、吕蒙正、或是韩崇训自己。这特么查与不查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这问题那是一定得解决的,否则别说打仗了,能不能领的走都是问题,于是孙悦干脆,把将士们集中在校场上听他训话,也不局限于韩崇训这点人了,田钦祚那边估摸着军心也没稳定到哪去。 把点将台掏空里面放上大水缸,起到扩音的效果,然后拿起一个简易喇叭,孙悦对着台下的众将士大喊道:“将士们~我是孙悦,之前当过你们的都监。” 哪知一放下话筒下面的将士居然全都沸腾了,嗷嗷地大喊孙将军孙相公之类的,那场面跟后世的粉丝见面会也差不多,孙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的军心了。 不过这总是好事儿,至少这代表了自己不会轻易的就被驱掉。 “我知道,最近军中传出了一些谣言,其实也不能算谣言了,我们的日俸虽然不比新军低,甚至还高了一些,但其他方面的待遇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情,你们心中有不服,也很正常。” “赶巧呢,新军这事儿打一从头开始就是我提出来的,目前洛阳这些工厂,也是我们父子俩建的,甚至就是现在我也还挂着枢密副使的职位,军委司也是我在负责的,我还纳闷呢,你们不服怎么也不来找我反应反应。不过既然你们都不来找我,那我就主动来找你们唠唠吧。” “有人说啊,同样都是大宋的兵,同样都是打契丹,凭什么他们就一人当兵全家受益,老了还有朝廷帮着你们养老啊,这话没毛病,可是呢,又特么有那么一点问题。 你们这些人,绝大多数,应该都是从后蜀和后汉来的吧,巧了,成-都城就是我破的,领着三千新军破的,打后汉的时候呢,我就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监军了,可是真正用的新军精锐也就是三千来人。” “也就是说,诸位将士你们现在虽然都是我大宋的兵了,可是于我而言,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说的没毛病吧。 后蜀有多少兵马呢?全加一块差不多二十多万吧,后汉就更夸张了,往少说也有四十万了,当年的你们,可是几十万都挡不住三千新军的,你们现在抱怨新军的待遇比你们高,这是不是有点太不懂事儿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孙悦的训话(下)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孙悦此时此刻的言论,对于这些将士来说差不多就是赤果果的打脸揭短了,很自然的,下面便是一片哗然。 枉我们这么尊敬你啊,你居然说出了这种话?我们当年败给新军,那是因为朝廷腐败,将领昏庸,是因为……反正不是我们人的问题。 韩崇训在边上听了也是一愣,实是没有想到孙悦一上来就这么赤果果,这是要干嘛,军心不要了,威望不要了? 见下面已经开始乱起来了,孙悦大声喊道:“都特么给我安静!” 下面果然安静了。 “我知道这么说你们肯定不服,事实上我也向来没认为不同地域的人会有那么明显的差别,人确实是分三六九等的,但这个标准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地域,你们全都是优中选优选出来的,你们健壮、年轻、身体素质比之新军只强不弱,你们每天操练,训练量跟新军基本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那么,你们谁能告诉我,你们差在了哪呢?” “我来告诉你们差在哪,你们差在了军功上,军人,就应该用成绩来说话,就应该用功勋来提要求,特么的一仗没打呢就想要待遇,这要不是有蛋拽着你们是不是得飞啊。” “天雄军,那是与契丹人杀出来的铁血强军,你们想跟他们比?你们嫌朝廷不公?好啊,那你们拿出跟他们一样的功劳出来啊,知道为啥后蜀和南唐都打不过大宋不?就因为说的太特么多,做的太特么少,怎么,陋习带大宋来了?” “我孙悦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新军之事是我一手组建并管到现在的,这方面,天底下除了官家以外没有人比我说的更算数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你们想要先落实了编制再去打仗?呵呵,做梦!没可能!” “想让我改变主意,那就拿出点实力给我看看,今天我把话放着,半年为限,如果你们杀的契丹人平均到每个兵身上能达到天雄军的八成,我就同意你们的要求,让你们当新军,官家不同意我去找他说,若是说不听我特么就带着你们去找他说,可若是达不到,你们也就别再放这种屁了,如何?” 说着,孙悦还隐晦地给韩崇训递了一个眼神。 而韩崇训也真不愧是和他合作近十年的好搭档了,马上就心领神会站起来大声喊道:“孙相公,你这话说的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什么特么的叫八成,天雄军的将士是好汉,我们就比他们少个卵子不成?” 你看,这玩意就跟说相声似的,有个捧哏,说啥都顺溜。 “韩将军这是何意?那天雄军毕竟是几十年的天下劲旅了,又是常年驻守阳平关的,能达到他们的八成,已经是极不可能的事情了,毕竟我们只是新成立没多久,又都是降兵整编,唉,这差距太大了,韩将军啊,有志气是好事,可若是不识天高地厚,口出狂言,那是要被人家笑话的。” 韩崇训看起来好像受了奇耻大辱似的,气的直蹦,大骂道:“放屁!老子的兵,都是优中选优的精锐,都是老子亲自训练的,一天也不曾耽搁过,凭什么就不如别人?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他天雄军长了翅膀了不成?孙相公,我今天把话放着,我们这次去雄州比天雄军平均下来少一个人头,我们就特么的再也不提整编的事!” 此言一出,虽然明知道是平白增加了难度,可是军人么,坠什么也不能坠了志气,尤其是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听了韩崇训这么一语不但不愤恨反而嗷嗷的就叫起好来了。 “此言当真?” “谁不当真谁是娘们。”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这次跟我去雄州的将士,只要你们的战功能跟天雄军持平,新军待遇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话音刚落,下面的将士就全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嗷嗷乱叫了。当然这次能跟他一块出征的也就两万多人,但好歹这是个开始不是,底层人民的要求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一点点希望的曙光就够了。 不过当这事儿写成了折子传到赵光义那的时候赵光义却是很郁闷,你丫这么大的事提前倒是跟我商量商量啊,不带这么不拿皇帝当干部的吧。 可是木已成舟,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五代以来当兵的都当出脾气来了,这事他要是敢否决,第二天这帮杀才就敢跑到开封城下跟他叫板,所以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韩崇训所部提了两万来人,先一步出发了,出发那天孙悦为了避嫌还特意没去相送,毕竟转运使本质上是一文官,虽然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很少有人能分清孙悦到底是文还是武,但该装的样子也还是要装的。 选了个黄道吉日,取来自己纯白色的骏马,带上百余个护卫,领着亲爱的老婆与孙春明告别,又在青龙门被赵光美拦下敬了三杯酒水,孙悦这才施施然的上了路,一切举止都十分符合一个文官应该干的事。 一路上好在也没什么变故,沿途的一应知县知府款待不断自然不许去提,一马平川的地形不疾不徐地赶路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也就到了河-北境内,而他的速度不由的也开始渐渐放慢。 因为河北道乃是天下十道之首,那是很大的一个范围的,也就是说沿途做经的州县差不多都是他的管辖范围,地方衙门再有招待他也不好推辞,相反还得详细了解每一个县每一个州的具体情况,在这个过程中,孙悦那强大的算学才能又被着重的提了又提,天下间甚至传出了他一夜间处理四十卷公文三年沉账的‘传奇’事迹,让天下人仿佛这才意识到人家孙悦本来也是特么的文人出身,而且还家学渊源,这执治政能力简直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威望更甚三分。 毕竟是这以后也算是自家的地盘了,有宋以来虽然明面上地方的最高领导一直都是知府,或者说是节度使,可实际上自打有了转运使这个官衔以来下面的地方官便纷纷受制,所以如果不考虑河-北道符家和天雄军的话,孙悦实在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封疆大吏了。 因此,孙悦也没着急直接去目的地,而是每到一处都尽心竭力的推销自家的商业合作大联盟,第一天见了官员之后第二天必然要见一见当地的一些豪商巨贾,然后亲切地介绍韩德让给他们认识。 于是很顺理成章的,这些人最后都加入了孙家的这个商业协会,互通有无。有时候孙悦真的感叹,在封建社会中,地方主官要做生意真的是比抢来的还快。 第四百五十四章 再见李继隆 就这样,孙悦拖拖拉拉地走到雄州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好在阳平关前只是有军情而不是军情紧急,否则就他这上任的效率非得让人参死不可。 到了地方,东道主自然要安排人来接,因为河-北这地方太特殊,赵匡胤时期虽然也有过转运使,但基本上完全就是个为天雄军服务的,现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河-北道居然来了孙悦这样的人物,这也算是猛龙过江了吧。 赵匡胤时期,其实大多后世所诟病的政策是区别对待的,比如说强干弱枝,很少有人知道赵匡胤的强干弱枝是分人的,如更戍法等让人跳着脚骂娘的制度几乎都并没有在边境之地实行,他比谁都懂这玩意对战斗力的损害。 可如今到了赵二接班,边境军队的日子渐渐的也开始苦了起来,天雄军也不例外,所以才有了符彦卿八十多岁的高龄赶回雄州坐镇等,所以才有了孙悦这样的枢密副使派出来当转运使。 全天下都以为孙悦这是要跟符彦卿好好的做过一场了,所以连天雄军派来接他的将士们心里感觉也都很微妙,一方面这是军委的负责人,天雄军享有新军待遇的同时自然也受到了和新军一样的制约,另一方面这又是朝廷派来抢班夺权的,万一跟本地势力起了冲突他们这些当中层军官的总得有个像样的表态,毕竟军人一般情况下是不能像政客那样不要脸的。 他们哪知道,孙悦跟他们都快是一家人了。按辈分他得叫符彦卿一声外公。 这事儿至少在此时此刻还是严格保密的,整个河-北知道此事的除了符彦卿之外不超过五指之数,以至于孙悦在下车之后还真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 “末将陷阵军副都指挥使李继隆,参见孙相公!” 孙悦探出头,很无奈的瞅了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一眼,微微叹气道:“你现在都是副都指挥使了?” “是,末将能有今日,多亏孙相帮扶,末将感您多年教诲一日不敢忘却,今后能与孙相公一起做事,末将想想就激动莫名,还希望孙相公以后能对末将多多关照。”说着他还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虎牙。 孙悦尴尬的笑笑,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时过境迁,他和李处耘之间的那点破事儿他现在差不多已经都忘了,可人家李继隆肯定忘不了,这虽称不上是杀父之仇,却也差不太多了,李处耘是在他们孙家的‘安排’下被扔进天雄军的,这提携也确实应该记他一辈子了。 俗话说是金子哪都能发光,李继隆作为宋初四将之首,不但个人武勇冠绝三军,更兼家学渊源深通兵法,李继隆调到天雄军之后孙悦对他也并没有加以苛责,符家压制了他两年之后见孙家确实是不闻不问,慢慢的竟也开始对他委以重任,这不,几年不见变成副都指挥使了吧。 见他眉宇之间似有厉色,孙悦一时间尴尬自不必说,只得好声劝慰道:“当年令尊之事,我全然出于公心,并无半点龌龊,他在朗州城下吃人以助军委,致使湖-南百姓对我大宋仇恨刻骨,若不是我,恐怕到现在也不会消停,你现如今也是带了兵的人了,孰是孰非,想来你心里也自会有所判断,这么多年下来我也从来都没难为过你,希望你今天也能给我一点面子。” 这却是有点服软了,毕竟这愣头青能干出啥来谁也不知道,万一要是给孙悦一点难堪,他发不发作都是问题,发作吧,你说你这么大一官跟个副指挥使一般见识难免失了身份,不发作吧,又难免影响了自己的威望。 反倒是李继隆,在孝道这杆大旗的掩护下不管他做出什么事儿来都特么可以得到原谅,只要孙悦不弄死他,事后谁提起这事儿来也得竖起大拇指夸他一声有骨气。 可孙悦可能整死他么?他们孙家可是要跟符家联姻的,一上来就弄死人家的副都指挥使,是不是太不合适了。这特么谁安排这货过来的啊,别让老子知道,知道了非给你丫穿小鞋穿到死为止。 却见李继隆冷哼一声道:“孙相公多虑了,国事家仇,末将还是分得清的,只是这种话还希望孙相公以后莫要再提了,家父之是非功过如今已经是过眼云烟,子不言父之过,旧事重提,就有当着儿子骂老子的嫌疑了,还请孙相公以后自重。” 得,自己反倒是让人家给教育了,尴尬地挠了挠头,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孙相公,韩节度使还在城里等着您呢,咱们走吧。” “这……好吧,那就麻烦李将军带路了。” 不过孙悦在尴尬之余也未尝没有松口气的感觉,至少这李继隆也算是公私分明,虽然从表情上看他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给活撕了,却也并没有什么失礼的举动。 而过了今天之后,他这个副都指挥使面对自己一个转运使也就没什么威胁了。 入得城中见到了韩重赟和韩崇训,自然又是一番设宴招待,没什么好说的。 说来这韩重赟也是倒霉,本来么,他可是赵匡胤的义社十兄弟之一,早早就混成了殿帅的人物,这差不多已经是武人的极致了,赵匡胤二次杯酒释兵权之后,符彦卿放弃了权利一门心思在洛阳养老,天雄军这边缺了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物,就把他给派来了。 天雄军节度使啊,人生巅峰啊,比之在开封当殿帅的时候权柄不但一点不轻,反而还自在了许多,可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年,赵匡胤居然就死了,这也就罢了,偏偏符彦卿那个八十多的老头居然还不死,居然又特么回来了。 虽然人家现在已经不是节度使了,可人家还是魏王啊,而且几十年经营,这影响力哪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以至于现在这帮天雄军名义上是归他统领,可实际上却又都在听符彦卿的,好在符彦卿自打回来以后除了偶尔跟一众军官见见面之外也并未有任何左右他的举动,加上他年龄确实已经是该死之年了,韩重赟也就保持了克制,安安心心地等着老东西咽气。 所以从洛阳赶过来客场作战的韩崇训,反倒是成了他这个天雄军节度使最信任的军队,这特么上哪说理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孙符联手 酒宴上,韩重赟自然亲切地表达了他的拉拢之意,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俩都是朝廷派的,而孙悦与韩崇训这么多年的哥们感情也给他俩的友好相处创造了前提。 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孙悦一脸笑嘻嘻地听着,却始终没表态。 同一时刻,符家的王府中也在摆着宴席,知道孙悦肯定得先见韩重赟,所以也就没有等他,家人们发现自打回来之后就没有过笑模样的符彦卿终于咧着嘴乐了,一时间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二儿子符昭愿小心翼翼地给他斟了杯酒,笑道:“爹,什么事儿您乐成这样啊。” 难得的,符彦卿今天居然喝了,大笑道:“哈哈,孙悦那个小兔崽子终于是到了啊,我特么的都怕我挺不到他来,这难道不是喜事么?” 符昭愿实在不明白孙悦过来对他们家来说到底有什么可乐的,却也只能陪着一块傻乐,又给符彦卿斟了一杯酒。哪知符彦卿却又不喝了:“唉,不能喝了,我这身体不能喝酒,平时却也罢了,可如今多事之秋,你跟你三弟又都是不争气的,若不能把你们安顿好,我可不敢死啊,我得活着才行。” 说着,符彦卿端起了自己面前的一碗清汤白水面,哀叹一声,便瞅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呼噜呼噜的吃起自己的面条来,连口咸菜也没碰。这场面要是让孙悦看着估计都得吓个好歹,要知道在洛阳的时候,符彦卿是坚持隔三差五的打次猎的,甚至有时候还会去玩女人呢。 见此,符昭愿也只能苦苦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颇有些自责,老爹注意身体了是好事,可他这心里却不是滋味,若不是自己没用,哪还用得着老爹以八十高龄,操这份闲心?今天若不是孙悦来了,他是绝不会碰一滴酒水的。 “爹,您这么看重这个孙悦么,外面都说他算是您的半个弟子,看来你们爷俩的关系很不错喽?” 符彦卿坏笑道:“我们爷俩的关系?说实话一般,这娃娃可是个厉害的主,在洛阳的时候我都不太敢找他玩,生怕什么时候就给我忽悠了,这孩子跟他那个爹一样,做事情从来都是润物细无声的,等你想明白他在干啥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被他给套里了,他来当这个转运使,若是没我在,凭你们哥俩的本事,信不信不出半年,我符家从我爹那辈算起的几十年经营就得被他偷去大半。” “那爹您这么高兴是……” “啊,也是时候要告诉你们了,我把大莲许给孙春明了,只等孙悦在此站稳了脚跟,就可以昭告天下,让男方来接亲了,哈哈,赵光义那小儿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 说罢符彦卿还美滋滋地道:“如今这娃娃当了咱们河-北道的转运使,所谓明正则言顺,趁着我现在还活着,把咱们家这点人的势力给他交接交接,自己人了么,凭他和他爹的本事和地位,尤其是这年纪,若能得了咱们家的襄助,五十年内不管江山怎么动荡,想来都可以保证咱们安泰了。” 符昭愿听后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三子符昭寿却不干了,就是那个被孙春明打了板子,原本历史上硬逼出来个川民造反的超级败家子,立马蹦起来道:“什么?爹你居然让孙春明娶莲儿?爹你老糊涂了吧。” 不用符彦卿动手,符昭愿就一个大脚踹到了他鼻梁上,怒骂道:“老三!现在都什么局势了,是你任性妄为的时候么?” “不是啊二哥,爹,我不是说我自己不喜欢他,他……他孙春明是填房啊!他那儿子都多大了啊!咱符家都出了三个皇后了,现在让我侄女去填房?我不同意,我绝对不能同意,那孙悦那么厉害,将来莲儿就算生出了儿子又岂能争得过他?万一那孙春明早死,孙家将来必是孙悦做主,到时候万一欺负莲儿怎么办?” 符彦卿被自己这宝贝小儿子都给气笑了,拿起了桌上的一个羊腿就甩在了他脸上骂道:“滚!” 二儿子还能教育教育,这小儿子啊……已经连解释的兴趣都没有了,也不知自己怎么会生出来这么个东西。 符昭寿却尤自不服,却也不敢再继续放肆,只得恨恨地就走了,符昭愿也皱眉道:“爹的意思是,将天雄军交给他?” “怎么,你不乐意?” “这……都怪孩儿没用,我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若是大哥还活着……唉,我倒是不在乎权势,只是如此一来,就怕委屈了莲儿啊。” 符彦卿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孙家父子都是重情义的人。” 符昭愿笑道:“那就好。” ………… 却说符昭寿被骂出去以后,越想越是生气,他对孙春明可没什么好印象,当年可是打过他屁股呢,虽说自那以后符彦卿对他加强了教育,他也确实略有长进,可一想到自家的好侄女要嫁给孙春明去做填房,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时间,这货的纨绔性子又被激了起来,自去找了几个护卫,明火执仗的就朝孙悦杀了过去。 此时的孙悦刚告别了韩重赟正在街上四处乱转,找驴肉火烧吃呢,可惜这玩意在一千年前可能还不太流行,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远远的见符昭寿带着几个人朝自己冲过来,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的样子,还真吓了他一跳,因为他就带着韩崇训一个人出来了,换了别人当然不可能在大街上对他一个堂堂转运使怎么样,但符昭寿这厮是一般人么? 二话不说,孙悦拉起韩崇训转身就走,哪知符昭寿还来劲了,大喝一声道:“不许走!站住!”说着便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 却见一双坚实地臂膀一下就拦住了他,往后一推,符昭寿挺大个坨后退了好几步。 “李继隆?你拦我?” “三公子,孙相公是当朝的枢密副使,还是咱们河-北道的转运使,你这是干什么?带着兵还带着兵器,就不怕有人告你行刺朝廷命官么?” “李继隆?怎么是你,你疯了?” “今日末将负责接待孙相公,自然肩负护卫之责,三公子若有事情要说的话麻烦您让他们把刀兵放下,若是来找事,那就别怪末将无礼了。” 说着,李继隆上前一步,将刀子抽出了半指。 “你……你保护他?哈,真是笑话,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了?这么多年若不是我们符家护着你,你特么早就被他害死了,你能有今天?” 李继隆面无表情道:“三公子说笑了,孙相公要是真想杀末将,你们符家是护不住的,至于家父之事,乃是在下的私仇,以私仇而废公事,君子不为也,三公子请回吧。” 第四百五十六章 孙符联手(下) 一番闹剧之后,符昭寿终于还是被李继隆给打跑了,孙悦也终究是没有失了体面。 拱手对李继隆道:“李兄,多谢了。” 李继隆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孙悦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恼,只是笑道:“军哥儿过些时日就会押运着第一批河-南府的粮草过来,到时候你们好好亲热亲热。” 听孙悦提起了曹军,李继隆难得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善意,只是硬邦邦地道:“他现在还好么?” “还行,跟你一样也升到副都指挥使了,是训哥儿的副手,不过论起真本事照你可差远了,他有他师父的面子和我的帮衬,不像你,杀出来的职位。” 李继隆闻言自傲地一笑,却谦虚道:“雄州毕竟是前线,杀敌立功的机会多些,运气好而已。” 孙悦道:“对了,燕王现在修运河修上瘾了,提议说要把大运河再往北修修,一路修到雄州城下,甚至修到幽州去,到时候前线补给就容易多了,朝廷因心疼其开销而没有同意,不过河-南府自己也足以拿得出这笔钱了,燕王正在争取,想来问题不会太大,到时候洛阳方面会派曹军来看管,你有没有兴趣负责河-北段?” 李继隆又白了他一眼道:“孙相公想拉我进燕王党?好意心领了,只是末将是个武夫,而且末将以为,手中有兵之人,最好还是不要结党为好,我和我的兵,只效忠于当今官家,孙相,我现在护着你,那是为了国事,若是有一天你有了什么不忠不义的的举动,我一定亲手摘下你的心肝,祭奠亡父在天之灵。” 孙悦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突然噗呲一笑道:“差点忘了,你姐姐现在是他的贵妃,听说还挺受宠的,说不定将来你能当上国舅呢,就是不知到时候符家还能不能容得下你。” “孙相公,对官家最好尊敬一点。” 孙悦也没跟他争辩,只是转移话题道:“走吧,带我去见魏王,再不见他若是再蹦出几个这种跳梁小丑就不好了。”说着,孙悦便让李继隆带路了,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刚打了他儿子。 进了王府的门,出来迎接他的是符彦卿的二儿子符昭愿,这规格已经很高了,毕竟这货今年才三十岁就做到蔡州刺史和本州团练使,并且还管着刑州,也算是个人物。 官职上来说,孙悦这个转运使应该是正好管他的,却也不可能跟他拿架,反而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晚辈礼,符昭愿见此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刚才的事儿我都已经听说了,家父身体不好还请孙相公就不要跟他提起此事了吧,三弟那头我会教训他的。” 孙悦笑道:“您严重了,三公子只是与晚辈玩闹罢了。” 符昭愿想了想道:“你来干什么,爹已经告知于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希望你能听到心里面去。” “您请说” “我兄长早死,莲儿一直都被我们兄弟视作了掌上明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爹既然说你们父子俩是重情义的人,想来你爹应该不会亏待了莲儿,莲儿的德行当你孙家的夫人也必定是绰绰有余,只是,你孙相公的本事我知道,甚至天下人都知道,给你当后母,想来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也不指望你能真拿她当娘一样尊重,只希望你答应我,以礼相待。 我这人能力不足也没什么野心,你若能做到,起码别让莲儿为难,我便全力助你,日后符孙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你若是做不到……” “二公子说笑了。我孙悦自幼读圣贤书长大,怎可能会做出于礼不合之事情?我自幼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诚然不可能真的接受一个陌生人当娘,但只要我父亲喜欢,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那不懂事的事情的,况且现如今我也已经成婚,又在这河-北履职,若是有必要的话,完全可以和家父分家,独立生活,说句二公子可能不信的话,我们爷俩的生活习惯与常人有很大的不同,他早就催着我分家自己过去了,只是因为我夫人怕人说她闲言碎语,始终没有同意罢了。” “此言当真?” “自是真的。” 符昭愿点点头,只是说了句但愿真是如此,便领头去见符彦卿了。留下了李继隆一脸懵逼的傻站着,他今天貌似听到了了不得的内容。 进了屋,见到符彦卿,老头明显比之前又瘦了许多,明明是在等孙悦,此时竟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孙悦本不想打扰,结果一走进老头又醒了。 “嗯?小悦来了啊。” “魏王。” “唉,终于是把你给盼来了,你不来,我是连死都不敢死啊。” 孙悦倒是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只是蹲坐下来握住了符彦卿的手。 “你爹应该都跟你说了,现如今你负责转运整个河-北道,这是好事儿,天雄军交给你,我放心,我符家并没有什么非分之念想,只是求乱世之中保个平安而已。” “魏王放心便是。” “明天啊,我就会公布你爹和莲儿订婚的消息,然后领着你亲自到下面去转一转,认识认识人,我符家若从我父亲那一代起,经营河-北已经六十余年了,好多关系都已经扎到了根子里,我不领着你,你没没那么容易接手。” “多谢魏王。” “不过眼下却还有一个问题,关于小韩,你打算如何安排?” 孙悦愣了一下才想到符彦卿指的小韩应该就是韩重赟,名义上的天雄军节度使。 “不需特意去安排的,他是节度使,我是转运使,本来也是相互合作相互制约,平日里与他关系也不错,大家同舟共济便是,相信我们合作的应该会很愉快。” 符彦卿笑道:“留着也好,若真把他排挤走了,这位新官家非得急的上房不可,呵呵呵,对了,莲儿现如今也在家呢,你可要见一见?” 孙悦闻言面色一苦,尴尬道:“这……不了吧。魏王,咱还是接着说天雄军的事儿吧。” 第四百五十七章 辽军南下 几天后,符彦卿公布了符家将与孙家进行联姻的消息,一时间天下哗然,远在千里之外的开封的赵光义都忍不住上火上的牙疼。 反倒是身处风暴中心的孙悦,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一般的该干什么干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跟韩重赟起矛盾,可人家爷俩现在整天相处的极好,一点都不越界的干着一个转运使该干的事儿。 甚至于确定了短期之内契丹人并不会大举入侵之后,孙悦干脆离开了雄州和霸州,开始挨个走访河-北道的诸多州县,老老实实的开始统计各县的钱粮多寡,以及民生等情况。当然,所到之处必然要大力推广他们孙家搞出来的商业联盟,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整个河-北道的大商巨贾便统统都成了他的座上客。 而比较令人惊叹的是,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溜达了一圈,孙悦居然愣是勘测出了七八个大型铁矿区,然后在不到半个月之内,韩德让就能集整个河-北之力,在孙家的帮助下建设了足足六七个小钢炉,再然后就并入军委体系,开始吸收天雄军的家眷了。 再然后,明明连军营也没去过几次的孙悦,在天雄军中的威望腾的一下就暴涨了一大截,走到营地里啥也不干也能受到将士们的热烈欢迎,让符昭愿都不得不感叹其人的可怕,多亏了这是自家人,否则,符彦卿一死他们如何能跟这样的人物相争。 可能是嫌弃孙悦这面搞的声势还不够大,蔫了小半年的孙春明在他自己大婚之前突然就搞起了大动作,在洛阳正式成立了一个叫做‘大河公司’的东西,以钱庄业务为核心,联合黄河沿岸几乎全部的巨商和洛阳的几大工厂,全面接手了面相天下的存贷款业务,并制作了一种叫做银票的东西,供公司内部成员交流使用,而作为代价,‘公司’将负责朝廷未来几年之内,修建运河所需要的全部费用。 不用说,这一政策必然受到了燕王的全力支持,而朝廷内部则干脆分裂出了好几个派别对其进行讨论,赵光义无疑是反对的,虽然没明确的说出来,可是这种百姓出钱帮你修运河的事儿,想找个反对的理由真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百官中也不乏为国为民的真君子,吹胡子瞪眼睛的将反对派驳斥的是哑口无言。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的反对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运河这东西本就是以洛阳为原点向天下辐射的,这几年有关运河的事儿也牢牢的握在了燕王的手中。 而河-南府尹这官吧,原则上说凡是发生在洛阳的事情,不管是军、财、民、政全都拥有绝对的管辖权,加上盐铁司又在洛阳孙春明的手里,你特么不管同意不同意,好像也不耽搁人家该干啥干啥,无非就是有没有名分的问题,现在,燕王殿下正满世界的招河工呢。 ‘公司’里,孙家的所有产业全部扔进去,也就换了两成的股份,还有两成是盐铁司的,两成是军委的,三成是黄河两岸豪商巨贾的,还有一成,居然发明出了一种叫股票的东西向天下集资,并且孙春明明确指出,一成股票只是开始,将来他们所有人的股权都会被稀释,民间资本最少要占到‘公司’的四成。 而这些股票,将严格控制其流向,优先由有功将士、退休将官等进行购买,不过却支持股票的转手交易。 除了孙家父子俩之外,这世上应该没几个人看得出这所谓的‘公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这特么完全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雏形,除了没有自己的军队和外交权之外,其他的基本也没差啥了。 哦,如果有功将士和退休将领都拥有股票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去自己组建军队了。 股票,说不上是天使还是魔鬼的这玩意,开始含情脉脉的揭开了脸上的一角面纱。 父子俩这一系列手段,几乎是一气呵成,水银泻地一般的流畅,流畅到别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呢,他们就完事儿了,而赵光义直到韩德让都成功当选公司所谓的总经理了,他都还没搞清楚这公司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而他所能做的,就只剩下和赵廷美扯皮而已了。 国士无双,这四个字还真是当之无愧。 不过很快的,赵光义就没功夫搭理他们父子了,从而也就错过了干预‘公司’发展的唯一时机,回过头来再想收拾,那就是连孙家父子自己也奈何不得的庞然大物了。 辽帝耶律贤更是将檀州之盟完全撕毁,并开始大规模的召集契丹勇士,誓要一雪前耻。大宋的老朋友,孙悦的老熟人,大辽战神耶律休哥,于三天前开始集结兵马,亲自提兵五十万南下。 很明显,这已经不是云州或者雄州的事儿了,人家这分明就是打算趁着大宋内部权力不稳的良机,一口气把这个新生政权给灭了,就好像他们三十年前颠覆后晋一样。 算算时间,赵匡胤死了半年,差不多也够大辽召集勇士了,加之天气现在正冷,也确实是人家占尽天时。 这节骨眼上,哪还顾得上什么公司不公司的啊,虽然此前早有前兆,宋朝也不算完全没有准备,提前调了潘美和杨业守云州,孙悦这样的儒将去了雄州,但见大辽这次这么大动静,还是忍不住的心里有点发虚,匆忙之下也只能命韩重赟任东北行营都部署,潘美为云州都部署,顶一顶再说吧。 不过正所谓危机危机,危险与机会从来都是并存的,当年辽帝耶律贤新得大位时孙悦使计一股洪水同时淹了他的北院大王和南院大王,灭了他的王牌嫡系部队致使大辽内部危如累卵,那情况可比现如今的宋朝严峻多了。 可是随之而来的赵匡胤亲征虽然让辽国兵败如山倒,却也使得辽国的各路诸侯只能放下野心,不得不依附在耶律贤的身边,承认他的领导,共同对付宋军,而耶律贤的出色表现也折服了许多他的同族兄弟,使得这么些年来大辽内部虽不安稳,却至少没出过太大的篓子。 而此时赵光义新登大位,身上担着弑兄篡位的嫌疑,又在军中素来没有威望,不也如当年的耶律贤一般么? 于是赵光义决定,他要尽调天下节度使,提开封洛阳两京之师,倾巢而出,与契丹胡掳沙场决战,他要,御驾亲征! 第四百五十八章 账内议事 得知赵光义要御驾亲征,包括孙悦在内的满朝文武其实都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天下不稳,军心不服,这货又基本上没碰过战事,打契丹不比跟南边打,无论如何也是要精锐尽出的,这么大的权柄无论如何也不敢交托给别人,至于他用兵的水平,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中枢如何调兵遣将姑且不论,就说河-北这头,耶律休哥亲自南伐,谁敢大意?孙悦也脱去了他的华袍,穿上重铠,坐在韩重赟的身边督战。 探马来报,耶律休哥好像很是狂妄,五十万大军一分为二,一路取云州一路取雄州,这也就罢了,他居然将自己这一路三十万大军像一盘散沙一样的散开,各打各的,他自己则领着六万余精锐兵锋直抵瓦桥关下,还用箭射上来一封信,是写给孙悦的,说当年一别至今甚是想念,要约他出城一叙之类的,还说愿意效法先秦故事,与孙悦单挑决战。 这特么纯属就是恶心人了,谁不知道孙悦战五渣啊,于是孙悦怂的也比较理直气壮,压根不搭理他,只是命人在城关之上日日生火烧水,使得瓦桥关上阵阵暖烟袅袅不停,有事没事的还要唱歌给契丹人听,要知道城外边可是很冷的,取暖条件肯定很差,气死你丫的。 当然这都是小道,契丹人也从来都不怕严寒,真打起来拼的还是两家的综合实力。 白虎账开会,韩重赟问道:“咱们军中存箭多少?” 孙悦道:“两百多万吧,自洛阳水陆齐运,月余内再运个三百万问题不大,一应守城物资也还算充足,只是……”拿起一把弓来,气沉丹田的大喝一声,砰的一声箭矢射出不过三十余步就没劲了,不由气苦道:“今年这天,也太冷了点了,弓都拉不开,我军的兽筋弓一共不过七千多把,便是存了再多的箭又有何用?” 韩重赟道:“没办法的,好在契丹向来喜欢天寒时来犯,天雄军这些将士都习惯了,熬吧,熬到春暖花开之时就好了。好在自有了水泥以来,瓦桥关日益险固,纵使弓弩不利,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就打得进来。各堡垒之内的粮草可还充足?” “我办事,你放心,早就准备妥当了,就是全都围了城,也足以吃上三四个月的,此外我还给各堡垒要塞都准备了足够的柴薪以供生火取暖,挺到朝廷援军敢来绝对没有问题。” 韩重赟点头,开始与孙悦商讨局势。 很明显,他俩都拿的是固守的主意,说白了就是仗着城高墙坚与契丹耗,毕竟身后还有几十万精锐援军和御驾亲征呢,天时又不在我,何必跟契丹人死拼。 自打水泥发明了以后,向来都是优先供应雄州的,十几年的建设,河-北城防如今远非历史上的宋初防线能比,平原上足足修了三十六座堡垒,少的三五百人,多的两三千人,交错密布,任何一支在河-北平原上作战的宋军都可以保证一天之内必然可以找到休息的地方,同样,也保证契丹铁骑不管往哪打,都随时面临着宋军的菊花一枪,使宋军的军事部署一下就盘活了不少,大大削减了辽国骑兵来去如风的优势。 如此,也就给了韩重赟和孙悦耍无赖的底气,守一守再说呗。 眼下这天雄军名义上的一把手是韩重赟,二把手是孙悦,一文一武两个人都已经说定了,其实军议也就只剩下个形式了,不过孙悦还是象征性地问下面一堆武将道:“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韩崇训作为客军主将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其他天雄军的将领自然也不太可能表示什么反对,孙悦顺口就要说大家散会好回家泡脚,却见中间一少年大踏步的站了出来,居然昂然高声道:“末将以为不可” 孙悦一看,居然是李继隆,不由特好奇地看向了韩重赟,那眼神分明就是:你安排的?结果发现韩重赟的眼神跟自己差不多,表达的好像都是一个意思。 不等他俩说话,韩崇训当先怒骂道:“李继隆!两位大帅议定的战事,有你说话的地方么?小小副指挥使,也敢放肆?” 他这一军的主将正好是当年符家九雄中符彦琳的儿子,很清楚符孙两家合流之定策,不由怒斥道:“小李,不得无礼,还不速速退下!” 其余将领看他的眼神也多少有些不屑,可李继隆却丝毫不惧,大声说道:“二位主帅召众将议事,不就是为了广纳人言的么,若是不许说话,还要我等一道开什么会?” 韩崇训还待再骂,韩重赟却是伸手制止了他,笑道:“李将军说的不错,兼听则明么,若是我和悦哥儿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定下,那我们两个人开会不就得了么,李将军是有不同意见?” “不错。” “说来听听?” “末将以为,契丹胡掳都杀到家门口了,当缩头乌龟,是不是太窝囊了一点。先帝亲征新复之故地,民心尚且浮动,若我等就此龟缩,岂不是任他们被胡掳肆意践踏!则民心何在,将来再去收复,还会有三年前一般争相归附之盛况么?故末将以为,应该趁其立足未稳,以精兵出城,挫其锐气!末将请命,如不能破敌,愿立军令状。” 孙悦和韩重赟面面相觑,这特么叫板啊。 当主帅的,说实话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莽的,甚至宁愿手底下的人都能怂一点,因为军营中有时莽,真的是特么政治正确的,就李继隆这套磕,谁能说这话有毛病?大义凌然啊这是。 也正是因为太大义凌然了,以至于这话一时还不太好反对呢,总不能说,没事儿,外面的那些草民就让契丹人杀去吧,杀光也抢不下多少粮草,出城了也是无用,救不了的,战争么,就得学会适当牺牲一点草民的性命,这叫慈不掌兵。 信不信这话说出口来,得让史书把你骂死。 韩重赟这个老狐狸,见状轻咳了一声,给孙悦递了个眼神,便闭目养神起来了,很明显是要把这皮球踢给孙悦,而孙悦却也不太好再将皮球踢回去,因为一般来说,军中唱红白脸的时候,背锅挨骂本来也是监军没法推辞的责任。 好在孙悦事先也多少准备了一点,偷偷从袖子里拿出一片姜来,往眼睛上一抹,那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口中道:“呜呼哀哉,李将军,河-北之百姓尽是本官子民,看着他们惨遭涂炭,本帅,心如刀绞啊。然而我等身负守土之责,瓦桥关更是天下门户,现如今可用之弓不过七千之数,若是有所闪失,岂不是愧对官家,愧对天下?此事,咱还是从长计议吧。” 第四百五十九章 怯战 孙悦这么做,自问也算是给了李继隆台阶下了,只可惜,人家并不领情。 “孙帅,契丹兵初来,尚不及采伐柴薪,便是他们比我们耐寒一些,难道就不知冷么?城下契丹胡掳六万有余,然而我观之阵型却颇为散乱,显然还很松散,若是趁其不稳,与我三千兵马夜袭之,必可搅得他们阵脚大乱,只要再以步兵结阵出站,必可大败之,挫其锋芒,此天赐良机也。” 见他如此的不懂事儿,孙悦只能沉默。 换了十年前,或许他也会张罗着出城与耶律休哥一战,可是如今随着身份地位的变化,他已经不会再那么愣了。 诚然,城外的河-北百姓很可怜,可是契丹要争河-北民心,必然也不会做出大举屠杀之事,这些年统帅当的多了,看问题往往更看重大局,相对的,心也就冷了。 现在出城,凭手里的这点骑兵就算胜了也八成是小胜,可若是败了,万一致使瓦桥关陷入危局,岂不是整个大宋都危险了?如此买卖,不值一做。 好在韩崇训替他骂上了:“三千骑夜战?李将军真是好大的口气,你以为城下是谁?那是大辽第一名将,素有战神之称的耶律休哥,再你眼里反倒是土鸡瓦狗一般?” “末将愿立军令状!” “军令状?哈,天大的笑话,不知在李将军心中,你一条性命价值几何啊,李将军你自己不知死活,却要两位大帅用瓦桥关,甚至整个大宋陪你去赌,凭什么?” “这……韩将军,二位大帅,便是末将输了,瓦桥关依然固若金汤,难道辽军就能趁势席卷不成?耶律休哥是有战神之称,可老虎尚有打盹之时,他们的阵型是真的很松散啊,再说咱们宋军难道就差了么?孙相公,您也是我大宋的白袍战神啊。” 韩崇训还要再说,孙悦却已经摆手了,强忍着不耐解释了一句:“李继隆,你应该也听见了,军中可用之兽筋大弓不足七千,你说你出城野战,难道我给你拉不开的丝绸弓么?且不说你若战败对士气的影响,也不提你们大好男儿的性命,就说这弓,本帅也损失不起。如今天寒地冻,天时不再我,只需等上三个月,天气转暖,官家的亲征大军赶至,到时我大宋健儿何惧契丹?你就连这三个月都等不了么?三个月里,只要瓦桥关不失,就是赢了。” 李继隆不忿道:“三个月,末将倒是能等,可这关外的百姓如何能等?还是说,朝廷从来没将关外之百姓,当做我大宋之子民?” 这话就他么没法接。孙悦无奈地转过头,看坐在他上首的韩重赟居然都快睡着了,不由气的恨恨踢了他一脚。 这老狐狸倒也光棍,挨了一脚之后,竟然装出了一副睡着被吵醒的样子,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口水,‘迷茫’了一下道:“好,很好,就这么办吧,各营一定要看顾好将士的保暖工作,孙都监,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冻死一个将士,我治你的罪。” 孙悦连忙道:“是。” “好了,我和孙都监还有要事相商,你们先出去吧。” 韩崇训闻言转身便走,其他众将也都恍然大悟,这俩主帅分明都是爱惜羽毛的,说什么也不肯担上怯战的骂名,却又偏偏不想打,于是便纷纷告辞,好像李继隆啥都没说过一样。 李继隆大急,还要再分说,就被他的主将一把拎着脖领子给拖走了。 却说他那个主将将李继隆拎出了军帐以后,也毫不客气,狠狠一大脚就将他踹倒在雪地上,怒道:“李继隆,你是不是想立功想疯了啊!韩帅是什么人?人家是先帝的义社十兄弟,人家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孙帅更是我大宋儒帅,十年内亲自灭了六国的猛人,他们俩都不如你?就你英雄了得?” “我……符将军,我这绝不是为了立功啊,真的有机会的,您看啊,真的有机会的。” 那主将闻言又上前踹了他好几脚“有特么什么机会?有机会全军这么多名将大将都看不出来,就你看出来了?那特么是辽国精锐!是耶律休哥!真有破绽也轮不着你看,此人用兵狡诈如狐,焉知不是其诱敌之计啊?” “哎呀大哥!你听我一言吧,论夜战我李……” “老子不听!”这符将军真的是被气着了,张口骂道:“倒是你给我听着。” 李继隆无可奈何,只能道:“是。” “李继隆,我自然知道你的本事,可是今日,绝不是你出头的时候,孙监军刚来河-北不久,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督战天雄军,我四叔将嫡亲孙女嫁给了他爹,他便是我们天雄军的自己人,况且他那个铁矿,解决了数万家眷的安置,军中哪个不服他?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孙都监的权威,听明白了没有?再有下次,我一定砍了你的脑袋,一定!自己琢磨去吧。” 骂完,那主将很生气的就走了。而李继隆,则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失魂落魄地看着这漫天的大雪。 却说白虎大帐之内,孙悦与韩重赟见人都走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都有些失落,都有点相顾无言。 好半天韩重赟才道:“那李继隆,是李处耘的种吧,这胆气倒是像极了他爹,其实是个好苗子。” “啊,我知道,可是打仗总不能光凭一腔热血吧。若不是看他是个可朔之才,我早就打他屁股了。” “呵呵,其实仔细想来,这小子说的话未必就没有道理,咱们在城里点着炭火喝着热汤尚且觉得寒风透骨,那契丹人难道就真比咱们抗冻?他们动作这么快,必然是一路急行军,准备不可能充足,而且城外阵势,是真的有点散乱。” “人家是骑兵,阵型散乱一点未必就说明问题,韩帅,不要小瞧了耶律休哥啊,此人战神之名不是吹出来的。” 韩重赟点头道:“我知道。契丹的普通兵马虽然不咋地,但他们的沃罗铎还是很厉害的。不过今日之事,恐怕军中还是免不了要有人骂咱们俩怯战啊。” 第四百六十章 叫板 太阳落山,天降小雪。 “诸位乡邻子弟,自打晚唐以来,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些边郡子弟,过过一天好日子么?年年契丹打草谷,少时千百骑,多时数万骑,今天杀我乡邻,明天掠我财货。春日间青黄不接他们要来,秋日里膘肥马壮更要来,就连冬日间草原上寒敝也特么的要来,好不容易我大宋出了强主,兵临城下与他们签订了檀渊之盟,可如今先帝驾崩不过半年,,他们居然又来了!城外的百姓正在受辱,我们难道要一直龟缩着过年么?” 只见李继隆跨刀披甲,顶着天降的雪花,正在一处高台之上慷慨激昂的展开了他的演讲。说实话讲的也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可偏偏身边围拢着数百人却个个面红耳赤,聚精会神的听着,时不时的还要给他叫一声好。 得了信的韩重赟和孙悦一脸懵逼的跑过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个群情激奋的场面。 “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干嘛?”孙悦一脸的懵逼,他平日里带的兵都不是他自己的,而且说实话也都不是那种超一流的部队,刚来天雄军简直都有点懵了,你们河-北人都是这么玩的么? “怕是要鼓噪聚众,要挟我俩吧。” “谁特么给的他这么大的胆子?” 说着,孙悦当先双臂一使劲,就挤了进去,怒道:“李继隆,今日你账中胡搅,本帅体谅你立功心切已经饶你一次了,大晚上的你这是干什么?真以为我斩杀你不得?” 李继隆闻言冷哼一声,单膝跪地,就当着满营军士的面大声道:“末将不敢忤逆孙帅,但是,末将请战!请孙帅也看看这我军军心吧!弟兄们,你们敢不敢随我出城一战?” “敢!!” “孙帅,韩帅,末将请战!” 孙悦很尴尬,被这货气的真是有点迷糊了。这特么基本上已经可以军法从事了。 韩重赟可没孙悦这么好的脾气,不等孙悦再说什么,韩重赟已经命人将他五花大绑的绑起来了。“来人啊,给我把这妄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李继隆哈哈大笑道:“韩帅!你不敢出城杀贼,却要先杀军中壮士么?” “壮士?黄口小儿也敢大放厥词,本帅若真让你领人出去,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聚众闹事,罪无可恕,我特么,也不用军法了,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说着,韩重赟直接就抽刀在手,大踏步的就要去宰了李继隆。 见此,反倒是孙悦有点慌了,连忙拦下韩重赟道:“韩帅,此人虽然狂妄但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哪有未开战就先杀大将的?” “你护着他?小悦啊,你看不出他这是冲着你捣乱么?你们俩的事军中无人不知,你宽宏大量也不是这么个宽法吧。” “韩帅息怒,好歹他这也是一片悍勇之心,只是不识敌军厉害罢了。” 说真的孙悦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境界了,这李继隆今日打了他和韩重赟的面子不说,还是恨他入股的仇人,有杀父之大仇不共戴天,现在韩重赟出手明明自己可以不沾因果却要拦他,也真是日了狗了。 可谁让人家是宋初四大名将之首呢,如此人才要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给斩了,那也着实是太可惜了一些。 再说这李继隆既然能裹挟出这么大的声势出来,其实某种程度上也确实代表着军心所向的,毕竟自打这大宋建立以来,他们天雄军一直都是追着契丹打的,所谓百战强军,自有一股傲气,龟缩在坚城厚墙里等支援,这心里的气不平啊,他跟韩重赟本来就是空降,军中无甚根基,真要失了军心那就太麻烦了。 傲气的军队,是不会服气怂包主帅的。 “韩帅,今日就算了,饶他一命明日天明再说吧。” 可惜,李继隆却是个直肠子,一昂脖道:“孙帅不必为末将求情,若不许我今日出城夜战,那便斩了我吧。” 孙悦怒道:“你特么叫板?” 李继隆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大吼一声道:“是!!今日只求用李某之人头,唤醒二帅之血性!” 本以为孙悦肯定就暴跳如雷了,却不料他反倒是沉吟了一会,颇为认真地道:“敌将是辽国战神耶律休哥,何以让你如此自信?” “什么特么的战神不战神的,老子没跟他交过手,不打一打,光凭区区薄名就吓得不敢动弹了么?你孙悦的战神二字难道就是咱们自己吹出来的?观其营寨,老子没看出这耶律休哥到底牛在哪了。” 孙悦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当真一心求死?” “是!” 孙悦叹息一声道:“若让你死于我手,却还真是可惜了你这一身的虎胆。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你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凑齐三千个愿意陪你送死之人,我便同意你出城,不过我也跟你说好,若你真能搅乱耶律休哥之营寨,我自会领步军与你接应,可若是搅不乱,你们白死,休怪本帅冷血无情。” 说着,孙悦转身就走了,反倒是李继隆自己懵了,要知道他特么今天真是奔着作死去的,这监军若不是孙悦李继隆兴许就眯着了,结果孙悦确实也是被他给恶心着了,却居然许了? 韩重赟也是一脸的懵,堵住了孙悦非得让他给个合理的解释。 “韩叔,军心如此,若是他真能召来三千骑兵愿意跟他走这一遭,你我强拦着岂不是要被他们骂死?以后还有人会服咱们么?而且他说的不无道理,耶律休哥真的就那么厉害么?这城下的契丹兵看上去营帐扎的确实是很松散。” “你不怕有埋伏?” “这是平原,还是咱自己的地盘,他拿什么埋伏?我看那李继隆好像真是信心十足的样子,何不给个机会让他试试呢?” “用一黄毛小子去试探辽国战神?你疯了?” 孙悦笑道:“试试吧,我倒是觉得,我这个小仇家说的也对,哪有仗都没打,先被一狗屁战神名头吓个半死的?再说我不也有这么个称呼么,说不定将来我这小仇家也是个战神一样的人物呢?” “你特么心倒是真大,如果我不同意呢。” “韩叔,我意已决,这次听我的吧,出了问题我顶着便是。”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夜袭 天雄军的胆,着实是吓了孙悦一跳,哪用的了半个时辰,两刻钟的功夫李继隆就把人给聚齐了,甚至如果孙悦同意的话凑个五千八千都不是问题。 人家这才真叫闻战则喜啊,这精气神上上下下透着那叫一个自信,私心里跟洛阳的禁军相互比了一下,发现差的实在是有一点太远,与韩崇训对视一眼,发现他竟然还有点羞愧。 毕竟他出征之前是夸下海口要与天雄军一争长短的,如今看来,实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就这自信劲,没个十几年的胜利根本就养不成。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孙悦搂过李继隆的肩膀,走上城墙,看着城下辽骑出神,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突然间变得和谐了起来。 “敌兵六万,你只有三千,你打算怎么打?” “唯有以火攻乱之而已,多备火油火药便是,天降小雪,想来敌军防火必疏。” 孙悦伸出手来感受了一下冷风道:“夜袭防火,这是为将者的基本功,耶律休哥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再说这风向是往关内吹的,你要如何纵火?” “绕过去,自敌军背后放火,正好火借风势,想来这背后他们更疏于防备。” “绕过去?敌军营寨依山傍水,如何绕得过去?莫非要弃了马爬山不成?” 李继隆得意一笑道:“孙帅,此处可是咱们自己的地盘,据我所知,大河往南二十里处,有一段河道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坚冰,从此处过河,正好偷袭他们背后。” 孙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有些释然,毕竟若是李继隆真的毫无妙计全凭头铁,他也要从新考量这位名将的分量了。 “好,你既然早有安排那就去吧,若敌营果然火起而乱,我必出城接应,若没有,你也就莫要怪无人收你尸骨了。” “是。” 说罢李继隆转身离去,可走了几步却停下回了头,孙悦还以为他是有几句遗言要提前交代,却不想道:“今日之事,多谢你,你比我想象中更有气度,若是回得来,我倒是愿意跟你一块喝一杯酒水。” 孙悦一愣,然后哭笑不得的挥手让他赶紧滚蛋,而他自己也连忙整顿兵马,随时准备给李继隆作后援。 毕竟骑兵不比步兵,再怎么乱其实都不致命,三千破六万再怎么突袭也不太可能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还是得在他们乱了的同时用步兵压上去,才能真正有效的对其杀伤。 李继隆领着三千健儿为了绕路一走就是一个多时辰,这寒风硕硕的将士们也不可能有什么貂皮大衣给他们御寒,远远的看见敌营的时候李继隆自己的嘴上都起了一层霜。 李继隆自己当然是有貂皮大衣的,只是出征之前却郑重其事的当着三军将士的面给烧了,而受他感召,几个中层将官自然也将貂皮收起却只披在了马上,毕竟谁家也没矿,一件貂皮好贵呢。 远远的看见敌营时,李继隆手都木了,示意将士们停下,先吩咐众将士给马喂了豆子,又拿出马上的一小瓶烈酒回首示意了一下,全军便高高举起了酒瓶仰起脖子就是一口闷了。 一时间,身上的寒意似乎驱了不少,加上肾上腺素的分泌,本已经冻僵了的手仿佛又重新恢复了灵活,李继隆从马上拎起一个陶瓷管,笑道:“便看看孙都监给的这秘密武器到底好不好使”,说着,李继隆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可能是真的天佑大宋,当李继隆冲过去的时候,敌营真的对背后方向完全没有防备,几个巡逻的一队士兵都还没来得及报警,便被他们一顿箭雨给射死了,将手中的陶瓷罐一扔,轰的一声炸开漫天的火焰,风一吹直接就将帐篷给点了。 “好家伙,洛阳研制的这什么燃烧弹真够劲。三十人一组,四下纵火,将手中燃烧弹扔完就就跑。” 这所谓的燃烧弹乃罐中套罐,火药中埋了一瓶白磷所制,平均每生产二十个就得活活炸死一个工人,所以存货确实是不多,基本都给了李继隆了,一烧起来跟爆炸的效果似的,而且极难扑灭,若是白磷沾到人身上,雪地里打滚都灭不了,只能活活烧死,简直是灭绝人性,惨不忍睹。 契丹人完全被打懵了,毕竟刚才天上还下着小雪呢,宋军居然能在这样的天气下放火?这到底是谁疯了? 也正是因此,契丹军的营帐中没有任何的防火措施,只能从地上扬雪扑火,然而效率却实在是太低,更何况李继隆怎么可能给他们安心灭火的机会?这后营的防备也松散,不过半个时辰,居然让李继隆杀了个来回对穿,整个大营远远看去跟一条火龙似的,而契丹人居然愣是还没组织起像样的反击,全都跟无头苍蝇似的。 关内,孙悦与韩重赟见到敌营点起了火龙不由得也兴奋的大吼大叫,要知道李继隆走了一个时辰,他们俩可就愣是在冷风中冻了一个时辰,冻的上下眼皮都快冰上了,纵使是韩重赟再怎么不看好这次夜袭,可三千将士的性命,如何能不让他牵肠挂肚。 现如今见敌营果然起火大乱,韩重赟丝毫顾不得脸疼,马上就要安排众将士出征,然而却没等轮到他,孙悦便已经越俎代庖道:“符彦升何在?本帅命你领着天雄军剩余骑兵拿着兽筋弓正面袭营,使契丹两面受敌不得兼顾!韩崇训何在?领着你的本部人马为前锋,结锋矢阵破敌,一路向前退后半步既斩,其余人等,随本帅为中军,尽可能多的杀伤敌军有生力量。韩帅,您在关内静坐,等我得胜归来的消息便是。” “末将领命!” 包括韩崇训在内,三军将士全都齐齐地给孙悦行礼,然后哗的一下就各自忙碌去了,弄得韩重赟一时间居然有点不知所措。 貌似……我特么才是行营都部署吧!这孙悦是一时激动大意了,还是有意抢班夺权?似乎也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夜之后,孙悦指挥这支天雄军便如臂使指一般了,连特么自己亲儿子都听他的。 韩重赟不禁陷入了沉思,我特么被架空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第四百六十二章 狡诈如狐的耶律休哥 敌营处还是乱哄哄的,李继隆杀得兴起,手中长朔挥舞起来又带走七八条性命,见一对打着火把的骑兵自南往北而来,知道是自家的援军到了,此战胜了,剩下的不过是战果大小的问题了,不由得意气风发,大吼一声道:“爷爷李继隆,耶律休哥何在!” 所谓兵败如山,夜战之中若是不能组成阵势,再多的人也没用,符彦卿的亲弟弟符彦升也是老于战场的宿将了,一开始冲杀的时候还生怕这耶律休哥有什么诡计阴谋,但眼见着辽军乱糟糟一团始终不成组织,甚至已经有不少骑兵不受控制的撒腿就跑,老将军也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指挥手下骑兵两翼包抄,干脆包了敌军的饺子。 韩崇训所部也是各个都急了眼了,冲上去一看辽军已完全大乱,试了几箭后发现果然不好用,便干脆纷纷弃了弓箭,前盾后枪的冲了上去,奈何两只腿打实在跑不过四条腿,这帮骑兵若是真刀真枪的冲过来干,他们自然不怕,可现在这帮货完全就是漫无目的的乱跑,一见他们阵容严正,直接就远远的绕开。 没了远程手段,韩崇训他们折腾大半天也没杀得了几个人。 虽然也起到了压缩敌军空间的作用,毕竟骑兵跑不起来就是靶子,可他们跟孙悦出征前可是立下了君子之约的,是要比大家的人头数的,没打之前见天雄军悍勇若此,已经就急的他们满头汗了,现如今他们这么一挤,人头全特都给了天雄军了。 这脸丢得起?入不了新军都是小事了,回头人家要是说点闲言碎语,说什么不自量力云云,这脸还要不要了? 韩崇训见状咬牙道:“弟兄们,小鱼小虾让给他们了,来啊,与我直插中军大帐,我要活捉耶律休哥!” 说罢,韩崇训便引着兵,一往无前的往中军大帐杀去,一路上竟然没觉得有什么阻碍,稀里糊涂的就杀了个对穿,只是回首一望,却哪有耶律休哥的身影? “怎么回事?莫非耶律休哥已经上马游战了?” “此时贼军乱成了这个样子,他若是不能立起帅旗局中稳住局势,岂不是等于任我等肆意砍杀?辽国的战神之名这么好混么?” 韩崇训也不太敢相信耶律休哥会草包到这个地步,可事实上他确实是找不见耶律休哥,就连那帅旗都已经全部丢到了地上,压根没人敢立。 无奈之下,韩崇训干脆将自己的军队也给散了,五十人一组,各杀各的,杀一个算一个,与天雄军抢人头。而等到孙悦的中军赶到的时候,战事已经基本结束了,能跑的都已经跑的差不多了,而没跑了的差不多也都做了刀下亡魂。 孙悦自己都不敢置信,纵马先找到韩崇训问道:“赢了?耶律休哥呢?”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跑了吧。” 见将士们一个个都欢呼雀跃的,孙悦却不由紧缩眉头,实在是这一仗赢的太轻松了。 战后统计,此一战杀敌足有六七千人,剩下的都跑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宋军马不足呢,然而问遍了军中将领,居然谁也没看见耶律休哥。 “我特么感觉不太好,好像是上当了,快去审问俘虏,耶律休哥到底在哪。” 果然,不一会军中司马禀报,耶律休哥并不在此处,而这六万骑兵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大辽主力,更不是耶律休哥的沃罗铎,不过是东拼西凑出来的几个部落勉强联合起来的罢了,所以才会赢的这么轻松。 耶律休哥只是把自己的帅旗借给他们用一用罢了,至于那封给孙悦去的信,自然也是早早就写好了的,至于他到底在哪,那就没人知道了,但肯定是正在亲自领兵攻打他们河-北的某一处要塞。 孙悦闻言不由得老脸一红,好悬没气出个好歹来。 丢人啊!太特么丢人了,居然被耶律休哥的一封信就给吓的不敢动弹了,任由这帮契丹的杂牌部队在特么的瓦桥关下耀武扬威,多亏了这是派人出来打了一下,否则岂不是就让耶律休哥的诡计得逞了?这要是传出去,后人得怎么笑话他?死诸葛吓跑活仲达,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看出他心情不好,韩崇训不由出言安慰道:“孙帅,枉那耶律休哥奸诈似鬼,还不是喝了您的洗脚水,他这点疑兵,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拖住就被您给识破了,还打得他们大败而逃,这一局终于还是您胜了他一筹的,他契丹的战神,还是比不得咱们大宋的战神的。” 孙悦摇头苦笑道:“此战能胜,真的只能说是天有大宋了,输了就是输了,输给耶律休哥不丢人,可输不起就真的丢人了。这次能破局,是因为李继隆裹挟众意要挟与我,否则,真不知要几日之后才能破得了此局啊。” 韩崇训继续安慰道:“那李继隆夜战不也是您首肯的么,若是依我爹的,可能干脆就把他给杀了,那才真实天大的笑话了呢。” 孙悦闻言心中不由更是苦笑不已,若特么不是知道李继隆不是凡人,你以为我不杀他? 然而运气也好实力也罢,终究这一战还是赢了的,韩崇训说的不错,耶律休哥的这点算计因为李继隆这么一搅,屁用也没起的了,反倒是宋军一举缴获了不少的兽筋短弓,正好给河-北的骑兵装备上。 当然,事后的论功行赏,自然是以李继隆为首功的,虽然不是辽军主力,但破敌总是真的。 孙悦还特意找到了他,很是感慨了一番,拍着他肩膀道:“这次若不是你,此战真不知要变成什么模样了。” 李继隆也颇为恭敬地道:“还是因为孙帅您信得过我,方能有我此番立功的机会,孙帅之度量,真叫末将汗颜。” 言语中俩人交流的感觉拉近了许多,李继隆似乎也暂时放下了仇恨,被孙悦所心折了,事实上经此一事,孙悦的形象虽然说不上特别正面,但宽宏容人之美名却是已经在军中流传开了,毕竟李继隆跟他的关系又不是什么秘密,一时间他俩这点破事儿竟然传位美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是要名垂青史的,已经有人说孙悦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了。 至少,孙悦这形象比差点杀人的韩重赟要高大多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出关 白虎账前,宋军的几大将帅齐齐地聚拢在地图的周围,初战告捷,众人也没兴奋多长时间。 “这特么耶律休哥到底在哪呢?李继隆,你怎么看。” 都说打仗的时候是火线提拔,之前还只是小人物的李继隆,仗一打完马上就变成了数一数二的人物,连韩重赟也不得不重视他的意见了,好像之前差点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李继隆倒也不怯场,昂然道:“末将以为,耶律休哥既然使出这诱敌之计,想来应也知道无法速胜,既然如此,他的战略目标,应该是尽量在官家亲征大军到来之前积累优势。”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当然,也基本等于是一句废话。 “官家大军最迟不超过两月就会到,如果我是耶律休哥,首要的目标,应该是占领太行山上的三座堡垒,切断咱们河-北和云州的联系,使咱们不能遥相呼应,他们都是骑兵,若是将咱们拦腰斩了,这大平原上他来去如风,就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了,若官家大军来河-北,他就全力攻打雁门关,官家若救,他就掉过头重新来打雄州。他们用四条腿溜咱们两条腿,光累也给咱们累死了。” 韩重赟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问孙悦道:“孙帅的意思呢?” “差不多,我如果是耶律休哥也会去打西边,可就怕他会反其道而行之,所以瓦桥关和东边的几座堡垒还是要严加守备才行,咱们姑且就当耶律休哥真的去打西边去了,太行山上咱们共建了四座堡垒,少的两千人,多的五千人,你们觉得他会先打哪个?”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了,就连李继隆也是一样,冷兵器战争,怎么可能真的有人可以决胜于千里之外,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先跟哪边堡垒上的人联系上再说。 没什么可说的了,众将领都没什么反对意见,那就出城找耶律休哥去吧,好在此时的天雄军,与后面的宋辽边军完全就是两个概念,不但敢于出城野战,也善于出城野战,与辽军作战也是胜多败少,当然,答应了以后追不上就是了,再说这个时空因为孙悦的关系,大宋和西北的关系还算不错,马匹贸易年年都在进行,天雄军中凑一凑也能凑出两万多一人双马的骑兵出来。 “韩帅,要不要骑兵先行,先探一探情况?” “这……孙帅你的意思呢?”可怜的韩重赟,现在都不太敢独断了。 孙悦想了一下,问道:“太行山堡垒上的守将都是谁?” 众人想了一下道:“王双、迟云、王大雷、以及杨业之子杨延昭。” 前面三个孙悦都不认识,更没听说过,但杨延昭他熟悉啊,一听是他在那边,心里的大石立马就放下去了九成,历史上他的成名战遂城之战也是守一个堡垒,只有三千人的小城,萧太后亲自督战急切间都没能打得下来。 于是便道:“耶律休哥用兵狡诈,不可不防,骑兵出战派的少了无甚大用,派的多了万一他没在此处那就麻烦了,以探马先去西边探探情况便是,我等率领主力随后慢行即可,韩帅,您领着两万人马,并着训哥儿在此驻守吧,给您留五千骑兵如何?” 韩重赟特别想问问咱爷俩到底谁正谁副,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孙悦的军中威望明显高于自己一大截呢,便点头应下了。 哪知道韩崇训却插嘴道:“不行,我的兵都窝着火呢,都还惦记着立下战功与天雄军一较高低呢,留在城里我特么以后就不用带兵了,悦哥儿我跟你走。” 韩重赟脸都绿了,恶狠狠的瞪了自己这个亲儿子一眼,这特么的到底是谁家的? 还是符彦升善解人意一些,笑笑道:“还是我陪韩帅留下吧,昨晚一战缴获我那些部下都立了不小的军功,总不能有点功劳全都让我占了啊,难得小韩将军有这份雄心,兵么,练十年不如打一月,打着打着就成精锐了。” 韩崇训大喜,而韩重赟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于是,事儿就这么‘愉快’的定下了。 当然,临走之前孙悦也没忘了指示‘公司’全力运粮,商钞盐引制么,并且还给洛阳的老爹和赵廷美写了亲笔信,要钱要粮要装备,同时还安排了李继隆率昨天随他袭营的那些骑兵保卫这一路粮道,谁都看得出来,这仗打完他就该独领一军升任都指挥使了。 第二天,孙悦领着五万的洛阳禁军与天雄军混合部队重装上路,列阵而行,一路上天公都在作美,不但雪停了,就连温度都温柔了许多,孙悦还特意试了试战弓,发现虽有影响,却也能有七成力了,不禁信心更足了几分。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自家人知自家事,以前打仗除了跟赵匡胤屁股后边当参谋那次,全都是在欺负人,现如今打的是宿敌契丹,战神耶律休哥,还特么自己领军出了那个可以给他十足安全感的瓦桥关,而敌军若是全都聚在一块足有五十万。 那肾上腺素飙的,老快了,飙得他都忍不住要放声歌唱了:“好嗨呦,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划掉,好像歪了。 然而出城不过三十余里,便有哨骑来报,说是东边出现了小队骑兵正尾随着他们,孙悦便让韩崇训亲自领着骑兵出战,结果人家掉头就跑,好不容易追上打灭一半回来,差点都找不着大部队了,而北边却又出现了一股新的。 孙悦也只好放弃了歼敌的想法,让部队以更严整的阵型前进,干脆不理这些小鼓骑兵了,当然,行军速度也慢了下来。多亏了这遍布河-北的堡垒,晚上天寒地冻的时候将士们还能找到个地方进屋暖和暖和喝一口热水,否则就这么拖也能把士气拖的下降一大截。 第三天,外边的骑兵不但没减少,反而还多了许多,粗略估算一番居然已经超过了五万,比他们的人都多了,不过大多都是临时召起来的牧民,松松散散的似乎也没什么战斗力,孙悦便让韩崇训和李继隆又冲杀了一回将他们杀散,然而走到晚上的时候又包围过来三四万,索性干脆在临进堡垒之前再杀一阵就当睡前活动了。 伤亡倒是不大,辽军似乎只是在用这种手段阻碍他们的进军,不过总觉得由衷被人包了饺子似得,再加上首次直面耶律休哥的压力,这让孙悦很是烦躁。 第四百六十四章 叫阵 夜里,天上又开始飘起了小雪花,孙悦和李继隆、韩崇训三人人缩在堡垒里煮着姜水烤着火,夜已经很深了,但显然他们都没有什么困意。 孙悦先开口道:“城外现在怕不是又聚了几万骑兵了吧,有什么办法,继续走么?给我说说你们的想法。” 韩崇训道:“这些与其说是骑兵,不如说都是普通牧民,还是压根没怎么经过训练的那种,肯定不是耶律家的嫡系,打打顺风仗跟着抢个劫之类的还行,真打起硬仗来一触即溃,比之前瓦桥关外的还要弱上许多,我倒是宁愿多跟他们打几天,让我的禁军多刷一些人头。” 孙悦郑重道:“切不可轻敌大意啊,你也说他们能打顺风仗,步兵对骑兵主要依靠的就是阵型,现如今咱们的弓拉不满,军阵的威力直接就减了一半,一旦咱们遇上了强军,击溃了阵型,这几万牧民就是咱们的催命符,这点步兵怕是一个也逃不掉。” 李继隆也道:“耶律休哥这回玩的是明谋了,这些牧民分明就是为了拖延咱们进军的时间,若要图稳,当然应该谨慎前行,甚至干脆就停在这堡垒里坐看情况,契丹人打仗都是为了劫掠,这么多牧民聚拢在此处看不见油水,不出半月必然一哄而散,然而如此一来救援太行山的事儿也就泡汤了,若是急进,他大可以掉过头来先打我们,相当于是把咱们从瓦桥关调出来跟他野战,以他之长来攻我之短,几天的功夫就能调来不下十万骑兵,就像你说的,一旦破了军阵,我军步卒皆是待宰羔羊。” “孙悦却笑笑道:“不过这也说明了,耶律休哥确实就在此处,心里一块大石算是放下了,说说应对策略吧,如今我们所在的这座黑水城,粮草够我们吃半个月有余,离太行山诸城不过百多里,轻骑赶路半日便可到,步兵缓行也无非三四日光景,真正的玩命之战,就快要打起来了。” 李继隆道:“城里耗着肯定是不行的,若是临敌不前,咱们何必舍了瓦桥雄关跑这来?只是行军需缓,万万不能让他们抓住破绽,如今契丹主力还没出现,等于是敌暗我明的局面,而且太行山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暂且也还不知道,确实比较棘手。” 孙悦想了想道:“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了,韩崇训,你不是一直渴望立功么,我给你一个机会,明天一早你就带两千精骑出城先一步往太行山去,不论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和杨延昭他们取得联系,同时给我探明契丹在这一带到底是怎么个布置,有多少主力,有没有沃罗铎精锐,遇上这种牧民便冲杀一番,但也不许恋战追击,遇上辽军主力不要跟他们拼,扭头跑就是,敌军若追你就跑回来由我来接应于你。” 韩崇训闻言大喜,一点也不惧,特别兴奋的就接了孙悦的令。 一夜无话。 第二天韩崇训提兵走人,留下孙悦和李继隆二人索性干脆就在城里养精蓄锐起来了,只可惜粮食虽然还够吃半月,柴薪却是没多少了,不得不省着点用,毕竟这黑水城原本的定位只是一个八百多人驻守的小堡垒,没存那么多,好在这地方有点露天煤,守军偶尔会去捡一些,否则就真的只能硬挨冻了。 为了士气军心,孙悦还不得不跟将士们同吃同住,他一个富家少爷苗子没两天功夫就有点流鼻涕了。 城外面,契丹人时聚时散,人数始终都在浮动,每次孙悦见他们人多一些就会安排李继隆领骑兵出城打一圈,他们也不硬碰,大多数时候都是掉头就跑,所以收获也不大,只是始终对外保持一定压力使他们不至于超过五万之数罢了。 一连三四天,都是如此,却始终不见韩崇训回返,弄的孙悦心里都有一点惊慌了,毕竟他才给了他两千人。 到了第五天,阳光晴好,为了省点煤球柴薪,孙悦干脆让人把城里的火给停了,冻的他自己都双手生疮了,李继隆正打算领人出城杀一圈活动活动筋骨暖和暖和。 却见突然间整坨整坨的骑兵朝他们压了过来,看起来人数足有万余,然而气势却远非城外的几万散骑可比,明显是结着简单阵势的,各骑的行进速度几乎一模一样。 孙悦不由低声道:“辽军主力来了啊,李兄,你久在边境,可认得?这是普通的精锐还是沃罗铎?” 李继隆闻言道:“说来惭愧,边境几年,对付的大多都是老弱病残,真正跟精锐交手的时候并不多,至于沃罗铎,我之前也从未见过,因此无从推断。” 所谓沃罗铎,乃是指早期辽军特有的一种兵种,由耶律阿保机所建,萧后改革之后就基本上没了,乃是尽选契丹内部悍勇果敢之人,护卫于辽皇身侧的贴身部队,各族部落首领的子侄聚在辽皇身边,作为他们的基层领导,以上京周边的百里盐城专门供养,初始组建时只有三千余人,现如今已经破万了。 这玩意完全就是照抄大唐军制的产物,基本就相当于初唐时的关中宿卫,又叫飞骑军,李世民统领的时候也叫玄甲骑,战斗力可想而知,耶律休哥深得辽帝的信任,事实上耶律贤能坐稳这个位置七成都是耶律休哥的功劳,所以此次征战耶律休哥是直接提着沃罗铎南下的。 眼见着这些骑兵就快要走到城下了,孙悦一挥手,示意床弩和弓箭手准备,一进射程就干死他们。 不过显然敌军主帅是有点脑子的,将将离着床弩射程还有二十余步远的时候就令行禁止的停了下来。然后高声大吼道:“城内的可是大宋的白袍战神孙悦?出来答话!” 黑水城毕竟城墙低矮,远远的居然听的还挺清楚。 这时候若不说话那就太丧士气了,因此孙悦也扯着嗓子昂然喊道:“爷爷在此,孙子何事?”怕他听不清,百余卫队气沉丹田齐齐大喝“爷爷在此,孙子何事?” 那将领哈哈一笑道:“孙悦,你果然在这,我乃大辽小将军耶律狗儿是也,三年前晋阳城下被你阴谋害死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就是我爹,你出来,我给你个机会与我只以本部人马一决雌雄!(他真叫这个名字,不是我故意恶搞。)” 孙悦才不搭理他呢,辽军新来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要打也得拖一拖的啊,于是便使出了他的成名绝技一指禅,伸出手指冲他一指,然后向自己勾了勾喊道:“你过来啊!有本事你过来啊,下边冷吧,没带柴火吧,冻死你!” 卫兵们虽然觉得这话有点无聊,但还是原封不动的重复喊了出来。 哪知这耶律狗儿却不怒,反而哈哈大笑,一伸手拎出一个人头来,因为离着太远也看不清,冲着孙悦大吼道:“孙悦,还认得你兄弟么?韩崇训在此,你过来给他收尸啊。” 第四百六十五章 猛虎将李继隆 韩崇训死了? 韩崇训于他而言可不是一般的将领,那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自打他初上战场以来就一直是他的搭档,一开始自己当他的副手,后来他当自己的副手,从来都没分开过,毫无疑问的刎颈之交,乃是这世上除了家人之外,对他最重要的人之一,关系仅次于赵廷美,甚至随着这两年赵廷美的政治地位变化和成熟,已然是他第一知己了。 孙悦只觉得脑袋被一柄大锤砸了一般,嗡嗡的全是金星,加上这两天冻着了可能有点感冒发烧,竟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好在毕竟年轻,气血充足,几分钟就醒了,见周围亲兵一片慌乱忙问道:“敌军攻城了么?” “没有,不过李将军杀出去了。” “什么?” 孙悦连忙忍着身体的不适爬了起来往城下看去,因为李继隆原本就是正打算出城杀一圈的,因此这队伍居然都是整装完毕了的,招呼一声就给领走了,那耶律狗儿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快,前脚刚骂完,后脚人就上来了,不过人不多,从马蹄卷起的尘土来看,应该不到两千。 李继隆一马当先,唯恐别人注意不到他这个主将似的,居然在铠甲外面罩上了一件颜色鲜艳的蜀锦长袍,迎风飞舞好不漂亮,手拿一柄丈八大长矛,远远地大吼一声,笔直的就朝敌军最前端还在汉话的耶律狗儿杀去。 耶律狗儿一见此人悍勇,许是料想自己不是对手,连忙扭头就往后退去,然后乌央乌央的骑兵齐射一轮,就朝他拦了过去。 李继隆自然不惧,几枚轻箭射到了他的铠甲上除了疼一下也并没破防,而胯下良驹虽然也中了几箭,却反而越发激起了狂性,跑的更猛了几分,待得敌军过来,仗着手中矛长噗噗两下就刺死了两个小将,许是第二个刺的深了,第二下长矛居然卡在了那人的骨头缝里。李继隆索性也不抽了,索性大喝一声一使劲,居然将人高高地挑了起来,轮圆了就往敌阵之中一甩,竟有砸下来一个骑士。 然而其余将士可就没他这么大的能耐了,一个照面之下,人撞人马撞马,无可奈何的就跟辽军双双掉下来一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冷兵器时候的骑兵对冲,只有少数武艺高强的人才能保命,大多数时候其实无非就是个撞字,狭路相逢勇者胜,可是当两方都勇的时候大多都是要同归于尽的。 而李继隆见身后将士受阻,居然不管不顾,上腿使劲一磕马腹,挺着大长矛大喝一声道:“休走!”一时间敌军见他悍勇,不敢上前,竟让他透阵而过,离着耶律狗儿更近了一些,而他身边,竟然只剩下二十来骑陪他冲了过来,剩下的则和辽军的前队杀作了一团。 二十人冲万余人的骑兵大阵,这实在是有点太疯狂了一些,然而也正是因此才更显神将之风采,手中长矛连挥带刺,片刻间又让他杀了七八个人,而二十人全都毫发无伤。 耶律狗儿见此胆气不由得又丧了一分,关键是他毕竟是千金之子,而且自问根本没必要跟敌将如此拼命,只好继续往里阵跑去,其余骑兵怕挡了主将的路,纷纷让开一条小径,而李继隆追的太急,竟然顺着这条小路就这么追过去了,偶尔有几个反应快的重新堵回去也马上就做了他的矛下之鬼。 所以特别诡异的是,他这二十余骑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透阵将近三里了,把辽军的骑兵阵型搅和的还有点乱。 当然,如果这时候李继隆回头看一下的话,就会发现他带出来的两千余骑已经看不见了。 然而耶律狗儿毕竟也是耶律斜轸的儿子,契丹皇族的胆气毕竟还是有一点的,回头一看那杀星离自己越来越近,索性一咬牙取下身后的三石大弓,大喝一声回身就是一箭。 那箭来的既快又突然,李继隆仓促之下躲不开了,竟调整了一下身体的角度以胸口的护心镜迎着箭矢就硬上了,虽没穿透,但也如同被锤子砸中了似得,忍不住一口淤血就涌到了嘴边,整个人也被冲击力冲的往后跌去。 耶律狗儿见自己一箭射中了,不由大喜过望,连忙停马回看,却见李继隆奋起余力,把手中丈八长矛好似扔标枪一般的带着呼呼风声就扔了过来,吓得他哎呀一声连忙矮身闪避,却正中他的头盔,连着他的一把头发生生都给干下去了,痛得他大呼一声。 只是再抬头一看,本以为被他射下马了的李继隆居然以一只脚缠在马镫上,倒下去的同时腿一使劲,又特么重新骑了上去,然后从背后取下了一杆相对短一点只有两米来长的铁抢,哇哇叫着继续朝他杀来,而且他因为这么一耽搁二者之间的距离更是近了,他都能看清李继隆脸上狰狞的神情了,一下子就把他的胆气给吓的没了。 “你特么是疯子么?别追了!”大喊着,耶律狗儿甩手就将怀里的人头往侧方一扔,继续跑。 而李继隆犹豫了大概半秒左右,然后便拐了弯,朝着人头的方向杀去。 都知道他的目标是人头,那人头周围的辽骑像是见了鬼似得,估摸着是条件反射了,呼啦一下就散开了大半,竟又让李继隆又杀到了人头的方向,只用枪一跳,就将人头挑到了自己的怀里。 低头一看,李继隆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看发型倒是个汉人,但绝不是韩崇训。 这一拐弯一耽误,耶律狗儿也就将跟他的距离拉的远了,又让他重新回到了侍卫的保护之中,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刚刚丢人的表现不禁羞怒交加,指着李继隆大吼道:“给我围杀了他!围杀他!得此人首级者赏万金,赐姓耶律!” 然而此时的李继隆已经冷静下来了,加上刚才爆发的实在是有点太猛,此时已经有点脱力,扭头就跑了。 就在此时,战阵的前断突然一阵骚乱,前军居然齐齐地就朝着后军卷来,原来却是黑水城中的孙悦已经亲自领着剩下的万余的骑兵冲杀了过来。 李继隆之前领着的两千多骑是刚好整装待发要去杀那些牧民的,所以才会出来的那么快,可并不是这城中只有两千骑的,短暂眩晕后的孙悦见城下的李继隆竟然打的这般漂亮,加之激愤之下热血上脑,便亲自领着剩余骑兵就冲出来了。 天下闻名的儒帅孙悦亲自冲锋了,还冲锋在了最前面,一时间宋军的士气更上一层楼,加之李继隆打的实在太好,既搅乱了骑兵军阵,又丧了敌军胆气,再再加上这些天雄军骑兵的素质可能也比这些辽军高上一些,这战场居然霎时间就成了倒卷之势。 整个世界战争史中,成了倒卷之势的战场好像除了成吉思汗时期的蒙-古人以外从来都没有翻盘的例子,此战,宋军已经赢了。 再说李继隆,明明已经深陷敌阵,但他却并不如何惊慌,骑兵军阵不比步兵,马与马的间隙是很大的,加之前军倒卷,辽军的士气又跌下来了一层,他一心想走之下见缝插针,敢上前拦他的实在是没有几人,全都被他三下五除二的杀死做了枪下亡魂。 辽军无奈,只得看着他从容而走,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胡乱射了一阵箭,却压根射不透他的铁甲,就连随他冲阵的那二十余骑也大多没事儿,因为他们也是穿着牛皮包木板的扎甲的,只有一个倒霉蛋被射中了面门,失足跌下了马。 那倒霉蛋还大喊了一声:“将军要弃我么?” 李继隆微微一愣,然后居然有兜了个圈,重新杀了回去,那帮契丹军吓的更是纷纷避让,使他从容而返,俯身抓起那小兵扔在自己的马背上,扬长而去。 第四百六十六章 神将,虎将,福将 大胜而还,追敌的任务索xing交给了副将,绕着圈追敌六百余里,杀敌两千多,直到天黑方才归来,而孙悦和李继隆,则干脆就回城歇息去了,一方面李继隆确实也累了,二来也是为了给别人分润一点战功。 吃独食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毕竟他升一方主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至于再往上,目前对他来说还略有一点奢望,所以战功对他其实也没多大的用处,锦上添花罢了。 却见他回了城中,找到孙悦,当先就将人头扔给了孙悦道:“不是训哥儿。” 孙悦一见之下心头的大石也终于算是落地了,长长呼了一口气后赞叹道:“李兄真乃当世虎将,李存孝复生想来也不过如此而已了,此战之胜,李兄当记首功,然而今日之举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你早晚会是方面之帅才,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当敢死营用啊,这般冲锋在前的事,以后若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了。” 李继隆笑道:“我听那混账说这是训哥儿,我本来是不信的,可一看你丫都晕了,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不一般,一时间肝火有点上头了,想想也确实是挺后怕的。” 孙悦笑笑道:“谢了。” “我这可不是为了你,你一个宋军主帅,真病倒了多连累国事啊。” “好吧,今日大胜一战,李兄可愿意陪本帅小酌几杯?” “嗯……那就少喝点吧。” 结果俩人稀里糊涂的就都喝多了,好在当晚并没有敌军攻城,一直到了第二天睡醒,才开始继续商讨战事。 其实也没什么可商讨的,摆在他们眼前的还是那个问题,那就是西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韩崇训那孙子怎么还不回来。这孙子回来之前他们分析战局也只能是瞎分析。 估摸着这孙子是跟契丹的主力交过手了,否则这耶律狗儿也不可能打着他的名头过来装哔,应该也没出什么事儿,否则耶律狗儿也没道理拿个假人头,这让孙悦本来还有点提着的心又放下了不少。 耶律狗儿那一万多骑只是普通的辽国精锐,并不是沃罗铎,那就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十之八九还是在拖延时间,前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若不是韩崇训不见踪影,孙悦真想不管不顾的引兵头铁着往西走了,敌之所欲我之所阻,这总是一条万年不变的兵法之理么。 于是孙悦他们又勉强等了一天半,韩崇训这孙子终于算是回来了,大约看了一下队伍卷起的烟尘,折损好像也不大。 结果韩崇训见了孙悦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昏过去了?兄弟我对你可只有兄弟之情,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的啊,我可是正常男人,只喜欢女人的。” 孙悦闻言一点重逢的喜悦彻底烟消云散了,黑着脸道:“滚犊子,嬉皮笑脸的,这是军营里,你特么这么多天到底干嘛去了?两天的活愣是让你干成六天,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老子回去就撤了你的职。” “嘿嘿,孙帅你别生气吗,真的是特殊情况,给你带好消息了。” “赶紧说,别卖关子了,西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韩崇训正色道:“耶律休哥确实是在西边,而且带了辽国的沃罗铎。四座小城五天不到就破了三个,只有杨延昭守的鹿儿堡尚在坚守,杨延昭以水泼城,将城外面结成了厚厚的坚冰,别说耶律休哥现在进不去,就是他自己也出不来了。” 孙悦叹道:“又是一员虎将啊,然后呢?以耶律休哥之能,尽提辽国精锐打一个不足三千人驻守的小城,就算暂时不能下,总又算不上什么好事吧。” “嘿,你可别忘了,咱们大宋可不是只有你跟我爹这一路大军的,据说雁门关那边,跟咱们瓦桥关一样一样的,也是几万杂牌顶着耶律休哥的旗号故布疑阵,却碰上了个比隆哥儿更愣的主,杨业都没等他们扎营,就直接带着兵把他们给破了。” “好,不愧是杨无敌,果然是名不虚传。” “破城之后杨业就亲自带着三万精骑,舍了步兵快马而来了,比咱的速度快多了,悦哥儿,果决上你可是输了这杨无敌一筹了。” “竟特么放屁,雁门关外又没有我大宋百姓,潘美如果只图固守的话压根就不用留骑兵,再说你留了他都不一定够用,这跟咱是一回事儿么?你赶紧说接下来怎么样了。” “接下来,神了,杨业领着三万精兵突袭了耶律休哥后队,打得耶律休哥后退近百余里,等耶律休哥重新杀回来之后,杨业已经趁辽军不备,把本来都已经丢了的白山城又给抢回来了,耶律休哥气急败坏之下舍了杨延昭掉过头来围攻杨业,哪成想杨延昭当夜亲自领人用绳索,从兵墙上滑了下来,耶律休哥全无防备,又一次偷袭成功,杨业趁势领着骑兵一顿冲杀,又把耶律休哥给打退了,父子俩配合的那叫一个默契。” 李继隆和孙悦二人听的简直是心驰神往,激动的直拍大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不对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这些都是我到了之前发生的事儿,我不是只带了两千人么,到太行山一带的时候正好是黄昏,当时啥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一头扎进去了,你不是说碰上辽军主力能跑就跑么,我就跑了,辽军以为我是杨业的人,就追着我打,我想跑回来,可结果溜着溜着我就找不着回去的路了,杨业一看辽军乱了,又出来打了一波,杨延昭他们也从滑梯上下来凑了一波热闹,打着打着就天黑了,然后就特么打乱套了,不管辽军宋军全都瞎打。” “额……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他们爷俩已经有了默契,我特么又没有,还以为怎么滴了呢,只能继续瞎跑,跑啊跑啊,就看到一座城,门开着守卫还挺松,我就杀进去把城给占了,那是之前失陷落的松城,里边居然还有不少辽军的给养。” “…………” 这特么运气,也是没谁了。 “杨延昭的鹿儿城不是已经被冻上了么,他当时是抱着死战的心的,可眼下这局面被搅和的明显是活了,正好里边的粮草也不太多了,他们就全都滑着冰下来了,跑我的松城去了,正好松城和白山城离着挺近的,还能互为犄角,耶律休哥大怒之下围了我三天半,才让我找着机会突围出来,就这样,对了,我这算不算立了大功了啊。” 第四百六十七章 捉迷藏 听了韩崇训的叙述,孙悦终于明白这耶律休哥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很明显,这是被杨家父子俩给打蒙了。 有时候羞耻真的是比愤怒更加可怕的力量,杨家当了契丹一辈子的看门狗,这下改换门庭,那打起来真的是往死里打啊,手底下那些北汉降兵一个个的就跟不怕死似的,当然,这可能也跟仇恨有关系,你要问大宋哪的百姓对契丹最恨的慌,那毫无疑问就是原来那帮北汉降兵。 换了别的兵试试?根本就干不出浇水冻城的事儿,你丫主帅不想活,俺们这些当兵的还想要命呢。 被打蒙了的耶律休哥一下子就陷入到了两难的地步,撤吧,肯定是晚了,之前费的那么大劲就全白费了,宝贵时间一出一进的一耽误,估摸着大宋的主力也就该来了,打吧,肉骨头一时半刻的还啃不下来,结果孙悦又特么来了。 不管孙悦自己怎么想,民间普遍都认为,孙悦如今已经是大宋最强的统帅了,这自然也包括了耶律休哥,这特么杨业都这么厉害,那孙悦还不得上天啊,这要是等孙悦过来了,他还打个屁啊。 所以耶律狗儿确实就是来阻挠他进军的,按理说,一万精锐的辽骑,加上七八万的牧民杂牌军,怎么也能拖他个十天半个月的,谁曾想刚来不到半天就又让孙悦给破了,估摸着此时的耶律休哥心里肯定是已经发慌了。 孙悦大喜过望,连忙拿过了地图和李继隆研究了起来,现如今杨业和杨延昭父子俩各守一城,互为犄角,急切间恐怕耶律休哥就更难打了,不过孙悦马上就决定,必须过去掺和一脚,三角关系才是最稳定的关系么,用一个三角形把耶律休哥围上,郁闷不死他。 计划很顺利,孙悦的大军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到达了战场,又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收复了太行山上剩下的那座堡垒安远城,与耶律休哥试探性的碰了几下,就安心地在城中固守起来了。 耶律休哥又打了两天,发现这实在是打不下来,至少短时间内想都别想,于是干脆一咬牙,撤了,毕竟他这些主力不在,那些牧民组成的杂牌真的没什么战斗力,孙悦和杨业虽然被他牵制住了,可潘美和韩重赟也不是闲着的,加一块手里十万兵呢,他五十万大军散在河-北大地上,那就是送给两个行营都部署的经验包。 孙悦等人还尝试着用骑兵追了一下,发现耶律休哥的军阵十分有条不紊,拉远了步兵之后甚至还差点反包围他们,并没能占得上什么便宜。 不过总的来说耶律休哥兴师动众的来,灰溜溜的走,除了徒耗时间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卵用,赵光义亲自率领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而他们契丹却折了好几万男儿的性命,为此孙悦他们庆祝了大半天,这无论如何也算是一场小胜了。 然而紧接着,下一个难题就出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耶律休哥如果有上辈子的话,一定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那躲猫猫玩的,老好了,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就消失在宋军的视线里,又特么没了,这就是耶律休哥的用兵风格,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藏时埋九幽之地下,功时如九天之雷霆。 杨业和杨延昭也来到了孙悦的面前恭敬立在了下首,毕竟此处论战功论论品级他最高,就是潘美来了八成也是得听他的,三军汇成了一块,都在等他拿主意呢。 “杨延昭,此战你立下了大功,战后本帅一定为你请封,以你的才能守此孤城堡垒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现在征调你为我的行军司马,跟我一块走吧。” 杨延昭看起来很高兴,高兴的都蹦起来了的那种,眼珠子里都冒小星星,似乎又是个将他视为偶像的年轻人。 “杨将军,你是沙场宿将了,当年在北汉的时候,你这一身本事可没少让我们吃苦,党进现在提起你还觉得胳膊疼呢,可不能藏私啊,接下来何以教我?” 杨业连忙道:“不敢不敢,谁人不知孙帅妙计定乾坤安天下,末将可不敢班门弄斧,您怎么说,我怎么做。” “杨将军谦虚了,实话实说,我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那耶律休哥上辈子也不知道是个属什么的,明明手里握着辽国的大半精锐和沃罗铎,却就是不来厮杀,平原野战我还真不太擅长,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狡诈的敌人,还是杨将军你来教教我吧。” 杨业闻言也不再推脱,道:“其实事已至此,耶律休哥可选择的路并不多了,官家大军不出半个月必至,我若是他,必然是要将五十万辽军聚起来的,可他却还是这么散着,实在是让人费解,除非他不甘心,还憋着在官家来之前在试着干一票大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如今太行山他打不下来,还能去打哪里?” 杨业道:“若以战略目标而言,值得耶律休哥这么偷袭去打的堡垒应该已经没有了,毕竟他耽搁的时间太长,就算是打下来也没什么时间发展了,所以,他的目标必然不是城,我分析,很有可能是孙帅你。” “我?” “耶律休哥既然退了,孙帅总不可能继续留在此处空守,必然是要回去的,而末将身为云州方向的副帅,也必然是不方便跟孙帅回雄州的,而太行山这里,也不可能不留下人来守,耶律休哥很有可能会杀个回马枪。那么孙帅,您能带多少人回去?恐怕也就是两万多人吧,还有一半是行动缓慢的步兵。这河-北地上唯一值得他耶律休哥藏身要对付的,恐怕也只有孙帅了。若是能将您杀死,则这次他可就太值了。” “杀我么,还真有可能,十之八九他还真就已经埋伏在我回去的路上了。他们契丹的牧民现如今遍地都是,我带着步兵行军速度又受到限制,就算是绕路也绝不可能瞒得过他,若是他领着沃罗铎,再凑出个三五万辽国精锐,裹着牧民杂牌包围我,我还真是凶多吉少。” “然而以孙帅之身份,若是枯坐此城,恐怕也不合适,终究还是要走的,这耶律休哥出手,总是这般打在人的软肋上,倒是叫人好不难受。” 孙悦笑道:“可是我又为何一定要回雄州呢?” “啊?” “杨将军,我如果不回雄州的话,你可愿听我调遣?” “末将自然是愿意的,不知孙帅是想要?” “咱们可以去幽州啊,那现在肯定是空的。” “孙帅是想围魏救赵?孙帅,幽州城又称八臂哪吒城,坐落于山河之险,比之长安也不弱多少,耶律休哥未必就会去救的,咱们也……” “杨将军啊,不要总拿老眼光看这个世界么,你不是不知道啊,咱大宋是拥有一种叫做炸药的东西的,这次我也带了,不多,就两百多斤,我特么还巴不得他别搭理我呢。” 第四百六十八章 凡事最怕脑补 军略既定,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孙悦领着杨业和杨延昭的部下,汇了六七万兵马,从太行山一路北上,顶着风冒着雪就往幽州而去。 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直接就把耶律休哥给打的有点不会了,毕竟他是五十万辽骑南下,现在打的这点战争都是开胃的小菜,真正的重头戏怎么也得等赵光义率宋军的主力来了之后再说,正常套路不应该是拖延时间固守么? 军帐中,耶律休哥拿着侦骑传回来的情报,一脸凝重地跟着部下商量对策。 “狗儿,你与孙悦交过手,说说看,对此人观感如何?” 耶律狗儿闻言脸上腾的一下就红了,好半天才道:“叔叔,说来惭愧,我……您让我拖延时间,我连一天都没坚持住,压根就没看见他,就输了,愧对叔父重托,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 “无妨,胜败乃兵家常事,孙悦在大宋素来都有战神之名,败给他不丢人,关键是要在失败中吸取教训,才能得到成长。” “是,多谢叔叔,侄儿受教了。” “说说看,什么观感。” “这……说不准,之前咱们专门研究过此人,其实此人常胜的秘诀很简单,那就是先立于不败,然后再言胜,他所打的所有仗,其实没有一条是打出来的胜利,全是算出来的,其实打之前就已经赢了,这也符合他儒将的身份,所以咱们才会针对他,摆下两个迷魂阵,没成想他都是当天就给破了,说实话我那一败之后,真不敢相信这是个所谓的儒将,完全就是一拼命三郎,莫非此人真是全才?” 耶律休哥摇头道:“不可能,任何人打仗,都有属于自己的风格,即使是他们中原奉为战神的白起韩信也不例外,孙悦的风格是计算,是利用惶惶大势,或许会出其不意,但却绝不会赌,这其中必然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不搞明白这个,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对他下手了。” 耶律休哥的亲兄长耶律洼道:“我们的探子回报说,符彦卿那个老货,要把自己的孙女嫁给孙悦的父亲孙春明填房,孙悦与天雄军虽名为转运使,实则威望已经与统帅无异,此前孙悦为帅,统帅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本部兵马,他也没有本部兵马,而天雄军的悍勇堪称天下之冠,孙悦的改变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耶律休哥神情一动,点了点头道:“不无可能啊。狗儿,我记得你说过,那日城下有一员宋将有霸王在世之勇,一人一矛就冲阵十余里,可知此人名姓?” 耶律狗儿闻言愤怒地点了下头道:“宋军全军都在欢呼他的名字,我如何还能不知?此人叫李继隆,那日我之所以败,大半倒都是拜此人所赐。” “李继隆?好陌生的名字,他能独领一军,不应该是无名之辈啊。天雄军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号人物?” 耶律洼却突然诧异道:“李继隆?这名字好像是有点耳熟。” “哦?兄长听说过此人?” “我想想……啊,我想起来了,他是李处耘的儿子,这还是你让我调查孙悦的时候发现的。” “嗯?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李处耘是李肇的儿子,对咱们来说也算是熟人了,他们爷俩都有勇烈之名,那李处耘既然是李家的第三代,自然也是不让乃父的,关键是,这李处耘是被孙悦给害死的。” “这么说,孙悦是李继隆的杀父仇人?” “不错。” 耶律休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李继隆其人如此之勇烈,现在居于孙悦之下,必然是心有不甘的,这么说来……宋军这是将帅不和啊!这可是军中的大忌啊!” 耶律狗儿不明所以,问道:“叔父,不是吧,宋军将帅不和咱们都吃了败仗,这要是将帅相和,咱还打个屁啊。” “不,不能这么想,瓦桥关前一站,据说是被三千人夜袭而败,试想若是孙悦真的识破了我的计谋,为何只派三千人出城?若是他一上来就将关内的三万骑兵全都派出,怕是那六万大军连三成都剩不下了。” “这……” “还有那日你在黑水城前,那李继隆是当先一个人,以两千骑先冲的你阵,直到你的军阵彻底被他冲开,孙悦才随后掩杀而至,对吧。” “对。” “如此说来,我们之前的推断应该没有错,孙悦不是个莽夫,他还是习惯算计,还是习惯先胜而后战的一个儒帅,只是军中有人不听他号令而已,天雄军虽然是脱胎于禁军的,但多年来早已经自成体系,宋庭影响其实有限,就算那孙悦认了符彦卿的孙女当继母,然而此前他并无半点恩惠施于此处,那些军中宿将就真的服他么?别人不说,这个李继隆想来一定是不会的。” “不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要是个爷们,就无论如何不能忍,那李继隆骁勇至此,我实是不信他没有种。” “孙悦是何许人也?他能让一个不服他,甚至仇视他的人当他的部将?反正我是没有这般度量的,若是易地而处,我是无论如何要害死此人的。” “嗯?” “然而孙悦在天雄军中没有根基,又不是名义上的主帅,擅杀大将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他只有借我们的手来除掉他这个心腹大患了,若他相信那日瓦桥关前是我,派他出来夜袭岂不是有去无回?” “啊!我懂了,他那日是派的这个李继隆出战,本是想借叔父之手害死他,可没想到咱们在瓦桥关前派的都是些脓包,误打误撞的反而因此而破了咱们的计谋!” “不错,正是如此,那日夜袭之人必是这个李继隆,而那日黑水城前想来也是如此了,那日你以假人头激他,以孙悦的性格必然疑神疑鬼,心忧有诈,是绝不会冒冒失失的出战的,可是将帅不和么,要么就是那李继隆不听号令擅自出战,要么就还是要借刀杀人,否则骑兵哪有分成两股用的道理?两千冲一万,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只是没想到这李继隆如此悍勇而已,不愧是李肇的孙子。” “我去,这孙悦运气也太好了吧!” “好?经此两件事,他与那李继隆怕是已经根本没法同处一室了,若是李继隆输了也就罢了,偏偏两仗还都赢了,李继隆必然已经有了足以与他分庭抗礼的威望,将帅不和啊,将帅不和啊,他这不是要围魏救赵,他这是在躲我啊!哈哈哈,此真乃天助我也,孙悦的人头,我要定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军中矛盾 此时的孙悦正得意洋洋的领着大军来到了幽州的地界,自然并不知道耶律休哥都脑补了什么东西,否则估摸着就笑死了,这当然也不是说耶律休哥笨,只能说孙悦这个人,真的很难用常理揣度。 当然,这看在自己人眼里就是度量无边了,没看那李继隆嘴上虽然不说,偶尔对孙悦还有点小傲娇,但实质上已经心服口服了么。 幽州地界上,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辽兵了,耶律休哥是南院大王,五十万大军南下,或许在上京附近还会有没来得及征发的牧民,可南边这块却已经尽是民夫了,也就是幽州城里有寥寥几万汉人在守城,守城的将领也勉强算得上是熟人,正是韩德让的亲爹韩匡嗣。 可惜没把韩德让也给领来,否则孙悦真要试试看能不能劝降呢。 这个时候的大辽还没有科举,虽然耶律贤下令胡汉平等,并立下了律法杀汉人者偿命,但实施时间尚短,落实的也不怎么彻底,因此并没有收复汉人的心,幽燕民心说是完全在宋,未免有点夸张,但确实是对契丹人好感一般,打起仗来也是出工不出力的居多。 孙悦索性先把城围了再说,试探性的打了一打。 不过幽州确实不愧是天下雄城,孙悦短时间内也没找到机会使用炸药。 就在这么个时候,侦骑来报说耶律休哥的主力大军往这边来了,似乎是为了要吃掉自己。 这多少有点出乎孙悦的意料,因为这么一来的话耶律休哥这一个多月就真的等于白忙活了,那些留在河-北大地的杂牌牧民恐怕也要倒霉了。 莫非他有把握灭了我? 越想越疑神疑鬼,以至于孙悦的心都有点慌了,毕竟那是耶律休哥,孙悦实在是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不智的事情来。至于疑兵,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真要是疑兵那就是来来送菜的了。 谨慎起见,孙悦退离了幽州城,否则被人家里外夹击那就被动了,简单跟李继隆杨业等将商议之后,全军开始往南撤退,反而把檀州给围了,也就是后世的密云,这地方多山,同样有着天然的天险易守难攻,但却很利于炸药发挥威力,只需找山体薄弱处炸开个口子就能冲过去,而且守城的士兵很少。 檀州的守将乃是刘景的儿子刘涛,和韩家一样也是世代做了耶律家的家奴,打根上就没拿自己当汉人,一点汉人的负罪感都没有,见孙悦到来,马上就严阵以待,孙悦还尝试着晓之以大义,忽悠他开城投降,结果被人家一顿骂又给喷回来了,平白自讨了无趣。 “孙帅,城墙根上都挖了深深的沟,还有些鹿角,这是防着咱们的炸药呢。” “有沟填了就是,鹿角烧了便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业点头称是,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 “杨延昭,命你本部人马顶着巨盾攻城,无论如何给中军清理出一片地方,让我安置炸药,耶律休哥到来时我军必须得有个歇脚的地方,否则便是九死一生,明白么?” “末将领命。” 说着,杨延昭特别兴奋的就点了四千多的大盾,排着整齐的步伐就冲了过去,而他身为一军主将却也同样举着大盾冲在了最前面。 本以为城上会箭如雨下,结果没成想刘涛居然同样亲自领着人自上而下的从西边山上冲了下来,一队大约五百人左右的壮汉,手里拿着链子锤,边跑边甩,等到了山下的时候蓄力已满,一锤子砸下扛盾的勇士轻则骨断筋折,重则当场吐血倒地,好不狼狈。 杨业不由感叹道:“好战术,这守将不拘泥于常规和兵法,懂的因地制宜的道理,一个照面就让我们吃了哑巴亏,却是个良将。” 李继隆冷哼道:“可惜却是个汉奸。” 杨业闻言面上一红,不吱声了,毕竟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就有点指着和尚骂秃子的意思了,况且这李继隆还真不一定是无意的。 孙悦也只好连忙打圆场道:“毕竟他生于斯长于斯,既没吃过宋米也没受过中原礼数教养,人家忠诚于自己的主子,倒也算不上什么错,反而可见此人忠义。” 杨业则轻轻哼了一声,对他没有理会。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孙悦的手下自然也不可能就是铁板一块,比如这李继隆与杨业父子,关系就很不好,若不是自己这个主帅压着恐怕都能打起来。 也谈不上谁对谁错吧,毕竟他俩压根就不是一个系统的,孙悦在行军途中几乎事事都要向杨业请教,这对李继隆来说其实是有点不服气的,不过一个降将而已,什么杨无敌,那是北汉吹出来的,你丫要是真无敌北汉怎么没了?凭什么这么看重于他。 莫看他李继隆也是发配到的雄州,可是在他自己心里,他们李家世代忠良,就算是他爹李处耘吃人那事儿做的不对,却也没离不了忠勇二子,所以对杨业是很瞧不起的。 杨业对李继隆其实还算好,毕竟俩人差着辈分呢,也不好跟他一般见识,可杨延昭就不同了,杨延昭视孙悦为偶像,可是孙悦却总是夸赞李继隆的武勇,全军上下提起那日黑水城之战无不竖起大拇指的叫好,相较之下他冰封城门死守的壮举似乎也失色了不少。 论武勇,杨延昭一辈子那都是不服人的,所以一直跟李继隆憋着较劲,尤其是见他对自己父亲不敬,看他自然更是不顺眼了,以至于俩人之间总有矛盾,杨业免不得有时候也会向着自己的儿子,致使矛盾变得激化。 更何况像地域歧视这种事,二十一世纪都避免不了又何况北宋呢,李继隆领着的都是河-北人,天然的就瞧不起杨家手下这帮北汉投降的河东人,而这帮河东人论起单兵悍勇来说其实也是很猛的,对这些河-北人也不服,最关键的是北汉回归以前这帮天雄军几乎每年都要去他们那嘚瑟两圈,打打草谷什么的,那会敌对么,现在大家同归了北宋,难道就会笑呵呵的握手言和么? 对此,孙悦也特么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尽力做到让他们两伙人不要打起来。 第四百七十章 小胜 说回眼前,杨延昭等人拿了大盾本来是要挡从山上射来的箭矢的,结果人家居然冲下来了,这武器完全被克制了,一时间打的很是吃亏,从阵后面射出去的抛射箭,因为仰攻的原因劲头很小,根本扎不透辽军身上的甲。 李继隆不无幸灾乐祸地道:“孙帅,我看杨延昭好像不行了,您让他们退下来,我上吧。” 孙悦闻言点了点头,正要下令,便见杨业哼了一声道:“不必!区区锤阵,焉能难得倒我家猛虎儿?孙帅,安置炸药之事交给我了。” 说着,也不等孙悦同意,老将军便第一个迈步而出,领着他的杨家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七郎八虎,昂然地就朝着战场走去,连兵器都没带。 无疑的,如果杨业走到他们身后时杨延昭还没能解决掉这些大锤子,那就很尴尬了,怕是日后要被李继隆笑话死。 杨延昭见此眼圈一红,直接就把手里的大盾给扔了,一个虎扑就将面前的轮锤壮汉给扑倒,噗呲一刀杀死后劈手就去抢锤,结果那敌军人虽死了,手却还是紧紧抓着链子,一时抢不过来,见另一个敌兵轮着锤子已经砸过来了,军阵之中也不太好躲,慌忙间杨延昭气沉丹田突然大喝一声,竟然握着链子连人带锤的都给甩起来了,正好砸在身后那倒霉蛋的身上。 抢过了倒霉蛋的链锤,杨延昭两手一轮,就跟大风车似的转起了圈圈,勇猛无敌,一时间无人敢近身前。 麾下将士受此激励,加上杨业在身后大踏步毫不犹豫的往前在走,一时间也是同仇敌忾,一咬牙,就有好几个将士学着杨延昭的样子,扔下大盾朝敌军扑去,要和敌军抢锤。 当然,有杨延昭一般武艺的将士终究还是少数,大多扑上去之后反倒是被干脆的打死,可链锤这东西打出就不好收,宋军将士临死之前死死抱住敌军还是没问题的,而刘涛带下来的轮锤大力士终究只有五百来个,宋军可是三千余人,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就把辽军给打懵了。 倒不是真打不过了,而是被吓着了,不少人扔下锤子就跑,毕竟宋军一向主张燕云十六州是自己人,是来解放他们的,真没多少人愿意死拼,刘涛疯魔似得叫喊,却也无济于事。 “预备队!预备队何在,杀出城来,把宋军给我打出去!!” 没反应。 “预备队!你们特么的还等什么呢,宋军有炸药,他们到了城下,根本就不用攻城!” 还是没反应。 很显然,他这五百多轮锤子的是他的亲信,剩下的好像都是临时凑的汉人,他这个主帅已经被将士们放弃了。 毕竟预备队这种东西你有人家也有,而且人家明显比你多比你精,你特么是耶律家的奴才,我们又不是。 杨延昭大喜,抡起锤子啪的一下就打折了刘涛的腿,冲过去三下五除二就给活捉了,而此时的杨业离他们后队还有足足百余步。 杨业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冲上去开始埋炸药,杨延昭他们顶着大盾掩护,却发现根本用不上,因为压根就没几个人射箭。 再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孙悦他们就入了檀州城,还特意将刘涛叫来,想尝试劝降,结果这哥们特别傲气的道:“给本将松绑。” 孙悦不以为意,便给他松了,哪知这货二话没说,抽出刀子就把自己给捅死了,整的孙悦还挺懵。所以说啊,那些所谓的俘虏之后不愿意投降等着敌军杀的,大多都是装样子,真要是铁了心不降,多简单点事儿啊。 对此孙悦也没什么可说的,本心里他也是真没拿这样的汉人当汉奸看待,便命人将他厚葬了。 “杨延昭,此战你当首功,我看你武勇实已经不在李继隆之下了,到时候本帅必然给你请功。” 李继隆闻言就是一声冷哼道:“孙帅以为我就做不到么?” 孙悦尴尬地笑了笑,只好和稀泥道:“你二人都是我大宋的虎将,何必非要分个高下呢。这样,我推断韩匡嗣必然会派兵来救,到时由李继隆你去打退他们便是。” 见杨延昭脖子一梗,似乎要说点什么,孙悦连忙转移话题道:“耶律休哥一两天就会到,所以此战虽已小胜,却绝不是可以安逸下来的时候,城防之事,杨老将军您经验丰富,有天下第一擅守之名,就交给您全权负责了,杨延昭你辅佐你爹,李继隆,你随我去将投降的降兵整编一下,暂时归你来统领。” 三人纷纷应是。孙悦这才松下这口气来,韩崇训却问道:“我呢?我干啥?” “训哥儿,你跟我时间最长,有件事只能你来帮我办,你和你的人组成一个纪委队,每天在降兵的营中巡查,每天每营都要办诉苦大会,让他们痛诉被契丹人欺压的事情,一定要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尽量让每个人都发言,形成一个反辽的基础气氛,同时让咱们自己的兵站出来现身说法,挑那些杨老将军手下,以前杀宋兵杀的最狠的那些,说说归宋以后的感受。” “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事儿你以前在后汉的时候玩过。” “那会是为了劫掠,现在是为了挑拨民族矛盾,懂其中的差别么?” “交给我你放心,保证不出三天,就让他们觉得一旦城池再易主,那就是生不如死。” 孙悦笑了笑,把他叫到一边,突然郑重地说道:“训哥儿,你我兄弟,有些多余的话,我必须得跟你说说。” “嗯?”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想当一个好将领的,自从见了杨延昭和李继隆之后,我知道你表面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是较着劲的,尤其是近些时日以来我有什么出风头的仗都尽量安排他们两人去,你心里恐怕多少也是有些不服的吧。” 韩崇训闻言苦笑了一声道:“我知道在你心里最亲近的肯定是我,我也不是那善于妒忌之辈,更何况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比勇猛强悍,我确实是不如此二人的,至于家学渊源,人家两人也并不就比我弱了,然而毕竟都是差不多大的年龄,有时候总想跃跃欲试,还是难免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懂。” “不,你不懂,你是铁打的前程,哪怕是从今天开始到以后死都是寸功不立,将来成就也绝不会比令尊来的差,可他们不同,一个是罪人之子,一个是降将之后,说白了,人家悍勇是因为命没有你值钱,你就算真要去学着他们去玩单骑冲阵那一套我也不可能答应,否则出了什么好歹你爹怕是得杀了我,抛开这一点你其实并不比他们俩差什么,我说实在的,你其实有一个他们谁都比不了的优势。” 第四百七十二章 小败 擦,发错顺序了,一在二后面,请大家先看下一章,再看这一章 孙悦一听下面的不是耶律休哥,心里在失落之余,也重重的松了口气,说心里话,对这位辽国战神,自己心里其实是有一点害怕的。 “这耶律休哥脑子莫不是被驴踢过了不成,这么烂的招式居然还跟我使了三次,诸位将军,谁愿意替本帅破此敌酋啊?” 李继隆自然而然的站出来又要请战,杨延昭却抢先一步站出来道:“李将军,你的勇悍之名现如今已经传遍河-北了,若还让你上,岂不是让契丹胡掳以为除你之外再无勇士?孙帅,末将愿领三千骑兵,破此胡掳。” 李继隆冷哼一声道:“末将愿领两千。” 杨延昭大怒:“末将一千便可。” “五百。” “三百。” 孙悦一拍桌子骂道:“你们俩咋不说自己单枪匹马的出去?这是你们胡闹的地方么?杨延昭,给你三千人,让契丹胡掳认识认识你这个杨家将的厉害,去吧。” 李继隆尤自不服,孙悦正头疼着琢磨怎么骂他呢,韩崇训便笑道:“李兄,给旁人一点出风头的机会么。” 李继隆与韩崇训的关系不错,闻言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这让孙悦暗暗给韩崇训竖了个大拇指,这小子终于找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拿自己当都监使了。 却说杨延昭领着两千兵马出了城,因为一门心思的要跟李继隆较劲,所以也十分骚包的在身上批了一件蜀锦,不过李继隆的是绿色的,他的却是大红色的,更骚,也用一丈八长矛,冲出城去根本不管身后的将士跟不跟得上,大吼一声杨延昭在此,便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而远处高台上看的分明的耶律休哥等人见状不由得纷纷击掌相庆,“果然啊,果然不是李继隆了,这宋军必然是将帅不和到了极点了,一见是胜仗就换了孙悦自己的心腹来打,一见是败仗就让李继隆来送死。” “哈哈哈哈,好好好,本王当年与那孙悦,也是在此处相见,相互交谈了几天互相虽是敌对却也引为了知己,现在看来,倒是本王高看他了,这吃相,忒也难看了些,耶律学古何在?” “末将在。” “本王给你五千沃罗铎,待敌军深入,给我把他们全都留下。” “末将领命。” 然后,杨延昭就悲剧了。 没等冲到近前,齐刷刷就是三排箭雨落下,还有一枚箭射落了他盔上的红缨,直接就把他给射懵了,这特么骑兵齐射可不比步兵,能射的这么齐,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啊。 这还没完,斜刺里突然间杀出一条大汉,手里拿着一杆比他还长的大枪,怒吼一声:“耶律学古在此,宋将受死!” 耶律学古? 杨延昭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姓耶律,毫无疑问是皇族啊!你们家杂牌有个皇族当先锋?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杨延昭也是虎将,怒吼一声不管不顾的就冲了上去,这一冲,立马就发现了不对,这辽骑实在是精锐的有点过分了,骑在马上射箭,却是指哪打哪,基本上三五箭就必然有一个宋军落马,他自己也中了好几箭,幸好被铁甲挡住,待自己冲过去之后又马上一哄而散,却依然弯弓搭箭,一边跑一边射,看起来井然有序。 “尼玛,沃罗铎!” 杨延昭都快疯了,他虽猛却毕竟不是傻子,很明显这就是耶律休哥亲自来了,他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凭着两千兵马就能吊打辽国战神的地步,吓得撒腿就跑,被耶律学古追在屁股后面猛追。 杨延昭一边跑一边回头射箭,然而这沃罗铎实在是太过精锐,分兵包抄,长枪与短弓交替使用,甚至还有的取下了小链锤呼呼的甩动砸人,往往废半天劲也杀不了一个,还被其中一个给夺了矛。 很快,就被身后的耶律学古给追上了,人家一矛刺过来直指他的背心,吓得他连忙一个镫里藏身闪过,一咬牙,抽出了自己的刀子回头朝他杀去。 “来得好。” 耶律学古见此也不虚他,干脆也弃了长矛改使长枪,与杨延昭一招一式的斗了起来,斗得七八回合,竟然是不分胜负。 毕竟人家也是名将么,哪有那么快就解决,真单挑起来这俩人还指不定谁赢谁输呢,可问题是杨延昭现在哪有心情和耶律学古比拼武艺啊,就这么七八招的功夫,他麾下带出来的兵马已经被沃罗铎给杀的七七八八了。 杨延昭激愤之下扭头就走,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打法砍向眼前的其他骑兵,对身后的耶律学古不管不问,耶律学古干脆笑呵呵地张弓搭箭,啪的一声正中杨延昭的后心,虽有铁甲挡着,可俩人距离太近,当场就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吾命休矣。” 如果杨延昭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往回冲,那确实是有死无生之局了,可毕竟孙悦等人都在城上瞅着呢,一见事态不对,马上就开始组织人手去抢救,杨业更是一马当先,直接披挂着铠甲,随便领了一点亲兵就冲了出来,见那耶律学古得手,大吼一声,休伤我儿,然后就冲过来与耶律学古又战做了一团。 而这么一耽误的功夫,韩崇训也已经带着人杀了出来,孙悦在城墙上更是指挥放箭去射那些辽军,耶律学古也不敢打得太猛,倒是让他们把人给救走了。 两千骑出战,回来的不过四百来人,主将身负重伤,这无疑是一场大败了。 杨延昭一边吐血一边支撑着复命,指着李继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道:“你们家这是杂牌?” 李继隆也觉察此事古怪,却是不输嘴仗地回道:“反正我部三百余人出战得胜而回,有些人啊,呵呵,没有那金刚钻,非揽那瓷器活,也好意思自称猛将,当真是可笑,多亏了这是没立军令状,否则啊,呵呵。” 杨延昭气的噗呲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翻就昏了,杨业大怒,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干李继隆,李继隆也丝毫不让的扔下兵器握起了拳头,气的孙悦抽出了刀子乓乓的就砍自己的桌子。 “干什么干什么,还把我放在眼里么?李继隆,此事蹊跷你看不出来么?说特么什么犊子风凉话?” 第四百七十一章 这误会大了 韩崇训诧异的问道:“我有优势?” “对,你有优势,你从小在京城长大,你爹原来是殿帅,是先帝的义社十兄弟,你自打上战场以来一直都跟着我,与燕王殿下的关系匪浅,这些都是你的优势。” 韩崇训撇嘴道:“这算哪门子优势,说到底就是我比他们有后台有背景呗。” “当然不是,我问你,曹彬与潘美两人,谁打仗的本事高一些?” 韩崇训想了想道:“应该是潘美吧。” “那现在谁是枢密使?” “这……” “若要比悍勇二字,咱大宋拎出来的将领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比我强,为什么我成统帅了?” 韩崇训挠了挠头,似有所悟,却一时想不明白。 孙悦道:“说到底,战争永远都是政治的延续,没有哪一仗打起来的真正原因是为了单纯的杀人或者抢地盘,君王在想些什么?百官在想些什么?朝廷和百姓需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些问题永远是一个统帅所必须想在前面,甚至想在胜负前面的,潘美、崔彦进、当今、包括你爹,真要把队伍拉起来打一仗我敢说每一个都能痛揍我和曹彬,但这些人在我看来,都只可为将,而不可为帅。” “你也没少看史书,汉唐时边关名将数不胜数,可有几个到了中枢,真的成就了不世功业?史书上总有人说边将粗鄙,真的是单纯的歧视么?所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说实话他们就活该难封,边疆之猛将,脑子里永远都绕不过去打打杀杀四字,久而久之就算日后身居了高位,思维习惯也都已经养成了,殊不知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说实话这次远征我脑子里想的压根就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整个宋辽三十年甚至一百年之大局,这些东西,你努力努力,早晚有一天也会想得明白,而杨延昭李继隆,说实话已经很难了。” “对政局的熟悉,对民生的熟悉,对朝廷运转规则的熟悉,才是你一个高门子弟天然的优势,是别人一辈子也赶不上你的地方,你若放弃了你的优势一门心思的去效仿他们二人,岂不是扬短避长?” “不说别的,就我现在交给你的这个任务,我如果让杨延昭干,他能干出我想要的结果么?可是这天下人心,难道不比一城一地的得失要重要得多么?训哥儿,你是帅才,别拿自己当将才来用,他们愿意身先士卒是他们的事儿,你不要模糊了自己的定位,去大材小用。” 韩崇训闻言醍醐灌顶一般地点了点头:“我懂了。” “懂了就去干活吧,耶律休哥舍了大部队往我这扑,看得我都有点不明白了,鬼知道这老狐狸又要耍什么花招。” “是。末将领命。” 然后,韩崇训高高兴兴的就走了。 真特么好哄,要是杨李二人也能如此该省多少心啊。 之后的两天孙悦也没闲着,全部时间都用来统计战功的多寡了,为将者,最忌的就是赏罚不公,尤其是新军改革日益推进的前提下。 两天里韩崇训干的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诉苦大会的精神贯彻到了极致,没白费了孙悦的一番苦劝,那些俘虏没几天的功夫就嗷嗷叫着要杀辽狗了,甚至于比宋军的精神劲都要足,好些接受了民族主义教育的降兵甚至还跑回了家乡,又重新拉出一支乡勇来。 两天里韩匡嗣派人打了几仗,结果发现手底下这帮汉兵一旦被俘虏,把衣服翻面一穿,就特么成了敌人,而且打的特棒,一边打还一边操着地道的幽燕口音劝说以前的袍泽弃暗投明,再打下去他就得担心阵前起义了。 终于,这苦日子过了两天之后耶律休哥带着契丹人的大军算是来了,要不然他都想干脆投降了算了,他们韩家和孙家可是有渊源的,听说他儿子现在虽然没个一官半职,但寻常州府县官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孙悦始终想不明白耶律休哥这么做到底是图啥,怎么就跟一条疯狗似的咬着自己就不放了呢,算算时间,这时候的赵光义应该已经率兵到了瓦桥关下了吧。 不记得和他有什么私仇啊。 不过此时的孙悦对上他一点也不虚,一来杨业父子和李继隆都在自己的账下听用,这都是原本历史上小胜过耶律休哥的人物,二来他这么一调,战略目标就已经基本上完成了,估摸着此时他那五十万辽骑,尤其是那些凑数的牧民,正被赵光义屠杀呢,只要他能保证自己不全军覆没,这波就算是赚了。 本以为耶律休哥一定会争分夺秒的抓紧时间抢攻,可是谁曾想他居然在城下安营扎寨了,而且压根就没有制作攻城器械。这让孙悦等人全都是面面相觑,完全摸不清他的脉了。 李继隆道:“莫非这又是疑兵之计?又特么是用杂牌故布疑阵?” “说不好,按理来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可这城下的耶律休哥着实是诡异了一点。” “要不您让我去试试?” 孙悦想了想道:“也行,这样,我给你三百骑,别忘远走,就在墙根下面溜达溜达与他们交交手,试试成色就回来,千万比往深里冲,安全第一。” “行。” 李继隆就带着三百精锐上了,还是那个蜀锦的披风,丈八的长矛,冲在骑兵最前面特别显眼。 另一边,耶律休哥处,“叔父,此人就是李继隆,他果然出来了。” “看清楚了么,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看起来这次他好像只带了几百个骑兵啊,这孙悦为了铲除异己,简直都已经不要脸了。” “未必,您看他,只在墙根一带溜达,始终在城上强弩救援的射程之内,怕是来试探的吧。” “呵呵,不用管他,按照原计划进行,让将士们退。” 于是,李继隆他们异常顺利的就冲了小二里,一路上所向披靡,骑兵见了他基本就没几个敢跟他交手的,看着架势他就是再往前冲个三五十里,一直把敌军给冲退了问题也不大。 不过城墙上观战的孙悦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安危,连忙鸣金收兵了。 李继隆回了城第一句话就是:“孙帅,全是草包,这肯定不是耶律休哥,他又在忽悠咱们。” 第四百七十三章 因果律武器李继隆 孙悦这次是真的怒了,往常李继隆和杨家父子虽然不和,但好歹都还有着分寸,反倒是因此而形成了一种良性竞争的氛围,因此孙悦虽然头疼,但说实在的也并没有特别的当一回事儿。 可是现在,杨延昭身受重伤,还能不能救得活都成问题,这时候再去说风凉话,那就实在是太过分了,而且看着意思他要是不拦着这混账是真敢跟杨业动手。 说实在的,这次杨延昭受伤跟他其实是真的脱不了干系,孙悦自己在城上看着都能看得出来这些辽骑的精锐程度,绝对是那个听说过没见过的沃罗铎,你丫是怎么得出草包这么个结论的? 于是罕见的,孙悦指着李继隆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半是被他气的,半是做给杨业看的。 结果这李继隆却是个心眼小的,或者说是自尊心强的,被孙悦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一顿骂,自觉有点下不来台,又不好跟孙悦顶嘴,只能憋屈的忍了下来,可是回营之后自己却是越想越生气。 他是真的觉得城外那些骑兵很草包的啊,又不是故意坑这杨延昭,就算是用词不当吧,那也是原本打算自己领兵冲锋的,杨延昭非要抢,抢了战又把握不住,怎么特么怪到自己头上来了? 于是当天黄昏,李继隆任性之下,居然自己领着麾下将士偷偷出城去了,倒也没敢离开城下箭矢和援兵的保护范围,可是他领着四千来骑兵确实是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得知了消息的孙悦吓了一跳,连忙跑到城上去看情况,见此也是一脸的懵,赶忙下令鸣金收兵,见李继隆回城时得意洋洋的神情好悬没忍住抽了他。 “孙帅,城外敌军,吾观之实乃土鸡瓦狗。”说着他还瞟了一眼杨业,气的杨业脸色跟猪肝似得,偏偏人家确实是赢了,憋的他啥也说不出来。 孙悦再次被这货给气着了,一拍桌子道:“胡闹!不的军令擅自出城,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孙帅,可是我赢了。” “你……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确实不是什么杂牌,就是耶律休哥亲自到了,你这么冒冒失失……” “都说耶律休哥是战神,那沃罗铎更是被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反正末将是没看出来,末将明天还要请战。” “…………” 杨业怒哼一声道:“孙帅,明天还是让我去出城会会他们吧。” 孙悦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便同意由杨业带兵出城一战了。 结果,杨业领着万余骑兵,一点便宜也没占着,灰溜溜的就跑回来了,不过好歹这次存了心眼,没敢太冒失,而且带的兵多,没像杨延昭那样输的那么惨,那可怜的孩子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杨业也是无语了,就连孙悦也是一头雾水,尝试着再一次派出李继隆,又是小胜而回。 这特么莫非是因果律武器不成? 于是战事就在这样诡异的局面下又打了好几天,每次杨业出去回来都说,这耶律休哥果然名不虚传,而李继隆回来之后,大多都是说些草包啊,土鸡瓦狗啊之类的话,李继隆还要领着大军出去试一次,被孙悦给拦下来了,总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干脆就按兵不动,不敢轻易出城了,而耶律休哥居然也没进攻。 一连按兵不动了三天,这在孙悦自己看来,其实是挺怂的一件事,可是在耶律休哥看来,这分明是宋军已经快要内乱的地步了,连出城一战都没法子了。 第四天的时候,一大早上那耶律学古便一人一骑在城下谩骂,对辽国皇族来说,大宋话是基本功,虽然带着怪异的口音,但相互之间听懂还是一点问题没有的,这货堂堂皇族,骂出来的东西却比乡下无赖更加龌龊难听,听得孙悦他们全军将士全都火冒三丈,而且这货还站在马背上冲着城墙方向堂而皇之的掏出了大枪撒了一泡尿。 杨业认得此人便是打伤自己儿子的那个敌将,一时间怒发冲冠道:“孙帅,末将请战!” 孙悦想了想,“这个……杨老将军,要不让李继隆去试试吧。” “……” 杨业也是没啥可说的了,因果律这种事,不服你也得忍着。 李继隆傲娇地扬起下巴,略带不屑地瞥了杨业一眼,特痛快的就领着兵马出城了。 而耶律学古一见是李继隆,当即大吼一声:“哎呀是李继隆,儿郎们快跑。”然后一帮精锐辽骑哗哗啦啦的就跑了。 李继隆见此大喜过望,可能也是最近一直胜利让他有点得意忘形,孙悦和杨业又一直在反复强调耶律休哥多么多么厉害之类的,让他心里极为不服,每次出城一小胜就鸣金,一小胜就鸣金,心里不知不觉的就已经有了一点小倔强,此时见这打伤杨延昭的悍将一见自己扭头就跑,不自觉的就有点膨胀了。 当当当,孙悦照常鸣金。 可李继隆却突然大吼一声道:“去特么的狗屁耶律休哥,儿郎们,随老子往里冲!让那些河东人看看咱们的厉害。” 随行的将士都是这两天跟着李继隆打得爽了的,闻言嗷嗷叫着就跟着李继隆追着耶律学古就跑,毕竟,自以为憋屈的可并不光李继隆一个。 孙悦见这货又特么不听自己号令,气的浑身都发抖了,“你……你你你……岂有此理!” 转过头来,孙悦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杨将军,耶律休哥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此人行军打仗的本事甚至并不在先帝之下,李继隆他如此冲动绝非好事,能否请杨老将军同样率骑兵出城?若是李继隆遇险,还请救援一二。” 说着,孙悦自己都觉得这要求过分,毕竟这俩人的关系现如今孙悦都不太敢让他俩单独相处,怕打起来,这个时候让杨业出城,怕是李继隆还以为是跟自己抢功的。 哪知杨业却叹息一声道:“孙帅不必如此,公事私怨,杨某还是分得清的,你放心吧,若耶律休哥果有阴谋,杨某必拼了性命救他出来,若是一切顺利,此战的功劳全都给他,杨某半点不要。” 说着,杨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便带着人出城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身陷重围 杨业刚一出城,就感觉到了不对。 冲的太快了,也太顺利了,不一会的功夫七八里地就冲出去了,这跟往常他带兵出城的感觉完全不同,绝不是辽军所应该具有的实力。 疑惑之余杨业也不由微微松了口气,毕竟因果律武器李继隆太恐怖了,明明他没觉得这小子有什么特别过人的地方却能打的比他漂亮这么多,但如果说辽军是看人下菜碟的话,或许这一切就有解释了。 去掉所有不可能的,唯一剩下的理由不管多荒谬,都是真相。 辽军在有针对的以不同的军队面对他和李继隆,至于辽军为何如此,杨业暂时就想不明白了。 随着杨业越突越深,渐渐的四周围来堵他的敌骑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精,倒也不跟他对冲,而是就这么控制着马速与他齐平,然后弯弓搭箭的射他们,你要是朝他冲吧,人家远远的就躲开,然后换个方向继续射你。 又是这该死的沃罗铎。 这种情况下射出来的箭,就算是沃罗铎也没什么准头的,但十支箭中个一两支还是问题不大的,他领出来的兵马已经开始一点点的减员,以至于他不得不放慢了马速,小心翼翼地对付他们。 如此一来,李继隆可就没影了,这帮沃罗铎专挑自己打,对李继隆完全是视而不见的,郁闷的让杨业几乎吐血。 却说李继隆,一马当先冲出来之后自然也发现了紧随其后的杨业,不过他却只是以为这是来抢功劳的,不但没有与之打个配合什么的,反而闷着头打的更快了,手中长矛所到之处,敌军无不是抱头鼠窜,那耶律学古更是狼狈的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宛如那日他追逐耶律狗儿一般。 余光中瞅着杨业的部队离着自己越来越远,渐渐的跟不上自己了,不但没什么救援的想法,反而在心里暗暗鄙意了他们一番,明明都是一样的敌人,一块出战,这对比如此强烈,还有什么脸可说的?看这回回去孙帅还能不能信重你们爷俩了。 如果是原本历史上四十余岁的那个战神级的李继隆当然不会这么幼稚,可如今他毕竟是少年得志,经验不足的同时骤得大功,对自己的武勇可能是过于自信了,难免就有了小觑天下英雄的想法,杨业虽然有着无敌之名,但在他心里也就是那么回事儿,那么同样的,被吹成战神的耶律休哥又能强到哪去? 李继隆的心里燃起了汹汹的野心,这次出击,老子要直插中军,活捉耶律休哥!老子要向天下人证明,自己才是无敌。 就这样,李继隆闷着头不管不顾地又往前突进了足有七八十里,转眼间大辽的皇旗已经入眼可见,伞盖节仗之下,一个看上去颇为魁梧的身影正平静地注视着他。 “耶律休哥!爷爷李继隆,速速受死!” 耶律休哥笑了笑,并不以为意,轻轻地抬起手挥了一下,一对三百余人的重甲铁骑突然间就从骑兵的军阵中斜斜地杀出,个个手持长矛,一个猛子就插入了他的后队,将他的骑兵长队拦腰截断。 说是拦腰或许并不准确,因为李继隆回首一看,身边已经只剩下两百来人了,剩下的全都被截住,之前对他们避之不及的敌军呼啦啦的一拥而上,箭如雨下,没甚防备的宋军霎时间就伤亡惨重。 一直都在逗着他玩的沃罗铎,终于向这位年轻勇士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李继隆大惊之下就要回身去救,可之前明明像一条丧家之犬被撵的耶律学古却突然大喝一声,拿起大弓拉满了回身就是一箭,李继隆仓促之间躲闪不及竟被射中了肩膀,手上一松,丈八长矛便掉到了地上,连忙从背上取下长枪摆好姿势,脑子里却一时有点发懵。 耶律学古哈哈一笑,也扔了手中的长矛,改用长枪,大声道:“倒也是个猛将,就不知到底成色如何,让爷爷试试你的斤两。”说着,耶律学古便拍马而来,直取李继隆。 一交手,李继隆就忍不住心中一苦,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耶律学古的武艺决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尤有过之,根本就不可能被自己追着跑,很明显这是中计了,现如今自己肩膀受伤,便是单挑也必然已经不是此人对手了。 他倒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看来杨业说的才是对的,自己中了骄兵之计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的是,这耶律休哥图什么啊?就为了赚自己一条性命?老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值钱了?值得耶律休哥浪费这金子一样宝贵的时间来算计?换成孙悦还差不多,这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啊。 但现在毕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李继隆想走,可耶律学古却不让,甚至那节仗之下的耶律休哥也带着身边的精锐亲自跃马而出,从容不迫地就将孤军深入的李继隆缓缓围住。 “吾命休矣。” 李继隆认栽了,人家堂堂大辽主帅费这么大劲算计自己栽了也真不算丢人,自知已经无力杀出重围的李继隆,干脆将手里的长枪当标枪使,狠狠地就扔向了不远处的耶律休哥本人,但他毕竟不是杨过,这种取巧的事儿哪有半点成功的可能性,耶律休哥也不躲,随手拿起马朔一档就给拦下来了。 见这帮契丹人围了自己也不动手,李继隆破口大骂道“鼠辈,莫不是打算活捉了我?做梦!” 说着,李继隆抽出自己的剖腹短刀就要自行了断,却突然一箭过来正正好好地射在了刀子上,将刀子射落在地,而耶律休哥却笑呵呵地道:“本王可没有活捉你的想法,恰恰相反,本王还要放了你。” 话音落下,耶律休哥便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扔给了李继隆,李继隆下意识的接在手里,一时间好不茫然。 耶律休哥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帅旗扔给了李继隆,笑道:“你一会转过头就走,用本王的旗杆挑着本王的头盔,就喊本王被你杀了,他们自然会让开一条路,让你和你麾下的将士安然回去。” 李继隆感觉自己好像他们的疯了,楞了一下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嘴巴,没发癔症啊。 “本王对你没有兴趣,本王要的,是孙悦,听说他是你的杀父仇人,是也不是?” 第四百七十五章 将计就计 李继隆一脸懵逼地拿着头盔和旗子,又一脸懵逼地挑着头盔跑了回去,又碰上了同样一脸懵逼赶来救援他的杨业。 “耶律休哥被你杀了?” “杀个屁,回城再说。” 杨业点头道:“好,你先走,我给你断后。” 李继隆神色复杂地道:“不,还是我断后吧,杨老将军,多谢,另外,对不起。” 杨业心想,这小子犯什么毛病了? 不过杨业也没推辞什么,今天这事实在是有点透着古怪,对于之前李继隆身陷重围的事他并不知情,只是以为这李继隆的因果律武器又发动了,便特别利索的撤走了,而李继隆断后的效果也果然很显著,那些契丹铁骑好像真的特别畏惧他的武勇,没几个敢靠前的,很快,两人就特别安然的回到了城上。 孙悦非常懵逼的凑上来,破口大骂道:“李继隆,你又特么不听军令,别以为你立了功劳我就不敢收拾你,你……” 却见李继隆这回特别干脆的扑通一声跪下道:“我错了,随孙帅处置。以后再也不敢了,城防之事,我会听杨老将军的话,不会跟他再耍小性子了。” “…………” 孙悦被这小子给整的还有点不会了。 “其实……其实你干的挺好的,这不又胜了么。” 李继隆嘴角一苦,无奈道:“此战能‘胜’,还真是天佑大宋啊。” 孙悦不明所以,问道:“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听下面喊耶律休哥被你杀了?真的假的?这是他的旗和盔?” “当然是假的。” “那这东西你哪来的?” “他送给我的。” “…………” 好半天,经过李继隆一脸懵逼的叙述,孙悦才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不知怎的,耶律休哥知道了自己和李继隆有杀父之仇的这件事,其实也不算杀父之仇,当年的那件事孙悦自问是不愧于心的,可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脑补出了个宋军内部将帅不和的事儿出来。 李继隆公私分明,孙悦又因为他是李继隆而又对他多有忍让,以至于现如今宋军内部的和谐确实是有点违背常理,耶律休哥有误会倒是也正常,最关键的是因为李继隆和杨业父子俩的矛盾,貌似越看越像是这么回事,致使耶律休哥对此深信不疑。 今天这一局,的确是耶律休哥针对李继隆设下的,却不是为了杀他,而只是为了和他通个信儿而已。 在耶律休哥想来,他这段时间通过演戏的方式,已经将李继隆的威望抬到了足以和孙悦分庭抗礼的地步了,孙悦现在肯定已经不太好控制军队了,毕竟李继隆一上就胜,杨业一出马就打不过,军中的将士从来都是最现实不过的,谁不愿意跟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 尤其是今天,耶律休哥做了个自己被他打杀的局,虽没能杀他性命,但抢夺帅旗本也是大功劳了,那李继隆回了城还不横着走啊,怕是反压过孙悦一头也不难了,他再与李继隆合谋,共同除掉孙悦这个统帅,岂不是各取所需?他相信李继隆没有理由会拒绝。 杨业听了后都懵了,还有这么玩的么?而且孙悦和李继隆之间这么大的仇,他事先可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今天以前他还一直以为这李继隆是孙悦的心腹呢。 天底下真的有这么胸襟这么宽广的主帅?不怪那耶律休哥误会,换了自己弱不是亲眼所见,十之八九恐怕也不会信的。 孙悦听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还真是个美妙的误会,真的只能说是天佑大宋了,然后突然问道:“那个,你现在没有杀我的想法了吧。” 李继隆闻言沉默了一下,整的孙悦心里还挺发毛。 “暂时没有。” “…………” 根据耶律休哥的安排,李继隆将会提议全军出击,一战而破敌,毕竟今天他都已经把耶律休哥的旗子给拿到手了,按常理来推断,如果今天宋军能加把劲,后续的兵力跟上,破敌并不是什么难事儿,等到了时候李继隆统领骑兵,孙悦统领步兵,决战时只要李继隆稍微卖一个破绽,救援的稍稍迟了一点,孙悦的小命就可以被他们联手给收割了。 孙悦就是本人不想打,面对威望越来越高的李继隆,早晚也会被逼的没有办法的,将士们不可能永远信任一个屡战屡败的统帅而不去拥护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若是威望不够,那就再陪李继隆演两天戏也就是了。 真的是,天衣无缝的好计划啊,毕竟他也不是要李继隆投降,只是要除掉那个一心想要弄死他,并且跟他有杀父之仇的统帅而已,实在是没什么理由不同意吧?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孙悦压根就不安排杨业出城了,出城打仗的活全都交给了李继隆,然后这货就一直小胜、小胜、小胜。三天里连着打了七仗,就算再没怎么扩大战果,积少成多之下辽军也平白损失了好几千的精锐。 终于,估摸着耶律休哥的耐性应该也差不多了,孙悦才不情不愿的全军出城,列阵而战,由李继隆率领的骑兵居于左翼,杨业居于右翼,孙悦自己统领着步兵居于中间。 耶律休哥大喜过望,开始来回来去的以散骑进行骚扰,而孙悦也中规中矩的稳中求进,缓缓的将自家的阵势往前推。 眼看着就快要跟契丹开干了,孙悦还不太放心地把李继隆叫了过来道:“那个……令尊的事吧,真不是我针对他,其实他那会是冲着我岳父去的,当然那时候我还不是他女婿,这个吧,我也没想杀他,真的,我还给令尊求情了呢,那时候你太小了,好多事儿可能都没看明白,等这一战打完,我领你回京,见一见当年的旧人,我……” 李继隆打断道:“孙帅不必说了,你我之间的这份私仇,其实无论如何都是化解不了的,要说让我放下仇恨,我实话实说也是不可能,然而我李继隆向来公私分明,这一点孙帅您也是知道的,尤其是跟着您以来,您的胸襟气度也确实是教末将钦佩不已。至少在战事上,我不会对您有半点的不敬,之前几次不听号令,也是末将的义气使然,现在也知道错了,至于战事之后,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办,但眼下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还是准备迎敌吧。” “好,我信你,那咱们就按计划行事吧。”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大胜 战场上,由韩崇训率领的前军与耶律狗儿率领的契丹前军已经胶着地厮杀在了一起。 步兵对骑兵,其实并不一定就弱了,相反大多数时候反而是强上许多的,只是无法扩大战果而已,所以这一仗俩人打的也就是中规中矩,耶律狗儿冲不进来,韩崇训也打不出什么花,互相扔下尸体拼消耗而已,墨迹了半个时辰加一块死的人也没到二百。 耶律知古这时候率领着三千骑兵突然绕过了孙悦的前军,打向了他的侧翼。这本是很常规的战术,没什么好说的,正面打不进去侧面打,侧面打不进去后面打,即使是二十世纪的战争也没逃出这个模式。 孙悦也对此早有准备,令旗一挥,李继隆就冲了上去。 结果这一冲,李继隆向来所向无敌的骑兵就跟滚汤泼雪似的就败了,特别自然的被耶律知古撕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耶律知古顺着口子就直插孙悦的中军而去。 远处高台上的耶律休哥大喜过望,令旗一摇,契丹人就做好了全军冲锋的准备。 骑兵冲步兵阵,其实冲的就是最外面的那一层乌龟壳,除了极少数特殊的阵法,一旦外面的乌龟壳破了,里面就全是肥肉了,按说应该是任凭屠戮才是,即使指挥主帅兵法通神,也顶多只是变阵而已,而变阵这种事必然是要露出破绽的,到时候他们全军压上,使步兵内外不能兼顾,照样是稳赢的局面,只不过是战果多寡的差别而已。 耶律知古笑的扁桃体都出来了,敌阵中的孙悦看得很是清楚,眼前并没有厚重的大盾和大刀可以抵挡他们冲锋的冲击力,手中长矛连连挥舞之下收割宋军步兵就像杀猪一样的轻松,明显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被视为辽国最大威胁的儒帅,这个一场大水同时淹死大辽南北两院大王的魔鬼,终于终于,要死在自己的手上了。 却见孙悦淡定的一挥手,呼啦啦的围在他身边的士兵全部散开了,露出了他身边的一排……床弩? 耶律知古的第一反应是,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呢。 真的是床弩,原本应该架设在城墙上,用来守城的床弩,移动起来乌龟爬一样费劲的床弩。 一声令下,万矢齐发。 檀州城的床弩不多,只有四个,每个每发二十箭,可以连射两下,那箭杆足有手臂般粗细,而且速度极快,带着呜呜的风声,射中胳膊,你就要跟你的胳膊别离,射中大腿,你就要跟你的大腿别离,什么铁甲也挡不住这玩意的一击,而且穿透力极强,这么水平一穿,少说也有七八个骑兵的身体全都被一支弩箭给射的对穿。 这可是全大辽总共只有不到一万的沃罗铎啊。 仅仅一个刹那,不可一世的三千沃罗铎,便折损了四百余人,耶律学古仗着武艺高强虽然靠着镫里藏身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回头一看自己的身后已经是漫天的血雾了,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辽军尸体。 “不好,中计了!” 要知道床弩这种东西虽然好用,却完全是防守用的东西,因为这玩意移动速度太慢了,而且发射间隔太长太长,发威一次填装需要好久,于野战中实在是太不实用了,正常逻辑来说只要孙悦的大军稍微往前进五十步,这东西就得扔在原地,所以不可能带着这东西出来打仗。 除非,孙悦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压根就没打算跟他们决战,就是在城门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这床弩这么一射,虽然死伤也并不是特别的大,但是这前队可就几乎是被清场了啊,一时间人撞人马撞马,这些精锐骑兵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骑兵冲阵,靠的就是速度,没了速度的骑兵面对步兵军阵,跟待宰羔羊没什么两样,更何况这是早就入了人家的算计。 呼啦啦足有一千多的长矛兵不知从何处而来,蜂拥似得就将他们给围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是一顿乱戳,压根就不给他们重新提速的机会,除此之外像是什么钩马抢啊绊马索啊之类的步对骑的利器也全都一股脑的往他们身上招呼。 耶律学古大怒:“撤退!撤退!先撤退,杀出去!!” 哪里还杀得出去了,就见身后李继隆手持长矛威风凛凛地冲了过来,大吼一声道:“耶律学古,你不是要跟我单挑么?来啊。” 耶律学古气的发狂,当真是进进不得退退不得,关键是马速提不起来,完全在被宋军当做靶子打,好多将士气的实在不行了干脆下了马来抽出弯刀来跟宋军拼命。 耶律休哥见此情景,大急之下更是几乎吐血,连忙亲自带领着骑兵从侧翼绕过来救援,然而见他一动,步兵也早有准备,纷纷变了巨盾,死死挡在了耶律休哥的前面,杨业的右翼骑兵毫不客气的就绕过去爆了他们的菊花。 耶律休哥恨恨的亲自带兵冲了三轮,始终冲不破宋军的大盾大刀外壳,只能跟宋军互相抛射着放箭,虽互有损伤,但却是毛用没有,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耶律学古的人马在宋军的包围下被乱刀砍死。 那可是三千沃罗铎啊!大辽总共也不到一万人,耶律贤一共就给了他五千。 在萧太后改革之前,沃罗铎的意义可并不仅仅是精锐这么简单,这玩意既是辽皇统治契丹的筹码,又是各部落之间利益的代表,甚至真打起大仗来这帮人拆分开一撒,就是一堆合格的中级军官。十个沃罗铎领着两千个牧民,战斗力可以翻两三倍以上。 现在,稀里糊涂的,三千沃罗铎就葬身于孙悦的军阵之中了。 耶律学古本人也没坚持多久,一个疏忽就被某个不知名姓的小兵用钩马枪钩住了马腿,然后七八个宋军一拥而上,就给活捉了。 耶律休哥睚眦欲裂,大吼道:“孙悦!你出来,与老子一战!” 孙悦怎么可能搭理他?只是随意地笑了笑,便下令,全军将士缓缓地结着阵型退回到了城中,耶律休哥不甘心地又冲了几次,毛用没有。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天塌了 回到城内,孙悦和众将互相搂着哈哈大笑,笑的跟神经病似的。这次算是把耶律休哥给坑惨了,搞不好一口气坑出来个大胜也说不定。 除了那折损的三千沃罗铎之外,耶律休哥其实更大的损失在于他的时间。 辽国南侵,虽说不上是打了大宋一个措手不及吧,却也打了一个时间差出来,赵光义调集全国兵马御驾亲征,怎么也得需要一点筹备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对辽国来说那是何等的宝贝,瓦桥关他们肯定是进不去的,但不断在河-北之地扩大战果,尽量多的拔掉孙悦他们用水泥造的堡垒,还是没问题的。 结果这些时间全都给耽搁了,此时的辽军主力是一分为二的,一半由耶律休哥统领,带着全部的沃罗铎,在此地围剿孙悦,另一半则由他的兄长带领与韩重赟和潘美周旋。 按照时间来推算,他包围孙悦的时候差不多赵光义已经到了瓦桥关,包围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差不多随时都会出现于此处了,胜负姑且不论,就这战场已经稀里糊涂的开始转移了,本来应该打在河-北的一场大战,本来是辽攻宋守的一场大战,稀里糊涂的就变成宋攻辽守了。 辽军进攻,则骑兵四散之后任何地方都可能成为辽军的进攻目标,而宋军多步兵,难免就要顾此失彼,出于被动,可是这战场这么一换,那就不同了,你们这帮骑兵爱去哪去哪,我自认准幽州等战略要地一顿猛攻也就是了。 想到此,耶律休哥几乎就要吐血了。 现在走么?唉,打打看吧,于是,辽军在耽搁了小半个月之后,终于开始了正式的,不计伤亡的攻城,孙悦倒也省事,直接把任务往杨业身上一甩,就不管了,毕竟这货当初守晋阳的时候,那可是让大宋全军上下都跟着骂娘的,历史上更是把赵匡胤打的都没了脾气。 于是耶律休哥猛攻了三天三夜,檀州城依然稳如泰山。 耶律休哥慌了,于是玩命的继续打,又打了三天三夜,然后特么的孙悦慌了。因为他一点援军的影子都没看见。 耶律休哥与他打了都快二十天了,按时间推算,赵光义最少到了雄州半个月了,但却一直没来,特么的雄安新区到密云一共才多远?开车俩小时的事儿啊! 孙悦有点懵了,派李继隆突围出去查探前方交战的消息,结果李继隆回来说,赵光义的大军被耶律洼给拦住了,半个月了也不过推进三十多里,而且斩获也不大。 登时孙悦的心就凉了,而且是拔凉拔凉的。 赵光义是特么提着全国兵马北上啊!两京加一块二十余万兵马,加上了十二个能征善战的节度使,总兵力也达到了四十多万啊,在辽国主力被一分为二的前提下居然被拦住了?这不是扯犊子么? 再说河-北地一马平川,从雄州到檀州这段路一无山川阻路二无大河拦人,随便派一支骑兵也绕过来了啊! 很显然,人家就是不想救。 以孙悦今时今日的能耐地位,赵光义立足未稳之前根本就不敢动他,甚至就算是他立足稳了,动这样的人物都需要小心再小心,一个不好后晋之事就很有可能会重演,可如果是借耶律休哥之手呢? 孙悦可是孤军深入,把自己做成了一根钉子狠狠的就扎在了大辽的腹心之地了,别看暂时把耶律休哥气的不轻,但这说到底也是人家的地盘,半个月打不下来,一个月呢?两个月呢?可以说只要时间稍微充裕一点点,他是绝对打不过耶律休哥的,别说杨业了,就是张巡在他手下也没戏。 好端端一场胜仗,稀里糊涂的就走上绝路了。 “孙帅,咱们怎么办啊,要不然咱突围吧。” “突围?骑兵能走,步兵如何是好?咱们现在都回过味来了,那耶律休哥难道就舍得让咱们走?” “那,那怎么办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此事严格保密,仅限咱们几个知道就行了,对其他将士一定要严格保密,否则这军心非散了不可。招呼杨业和韩崇训过来商议一下,守城的策略得变一下了,尤其是军粮,军粮还够吃几天的?” “半个月吧。” “唉,减半吧,若是援军还不来,再去从城中百姓家里刮吧。” “可如果官家不来,咱们守在此处又能有什么用呢?” “不会,官家新登大宝,本来就立足不稳,他想借着这场亲征整肃军队,收拾那些不服他的人,有一个大前提就是要赢,若是连赢都赢不了,那还说个屁的威望,咱们这的战略意义是个人就能想得明白,他不可能下令不去救,顶多也就是拖延,只要咱们守住了,他一定会顶不住压力过来的。” “可是……” 孙悦突然愤怒的拍桌而起道:“可是你妈的头啊!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还不快去把杨业给我叫来!” 李继隆被孙悦一嗓子吓了一跳,连忙去了。 直到人走的都看不见了,孙悦才抽出宝剑,冲着他的大办公桌大吼大叫地砍了个稀巴烂,“赵光义,我特么艹你姥姥,别让小爷过了这一关,日后小爷若是不死,有你没我!!” 不一会,杨业和韩崇训等人赶到,孙悦把事情大概一说,杨业还好,只是颓唐地低头不语,韩崇训却是直接就骂了娘了,也不管合不合适,冲着天上就骂了赵光义的十八辈祖宗。 “行了,别骂了,怎么说那也是当今官家,有些话心里骂两句就得了,骂出口来还是不太合适,几位,说说吧,现在怎么办,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无非就是三条路,死守,突围,投降契丹,我提议死守,你们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比较令人欣慰的是谁也没提议放弃步兵突围,只是杨业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将士们早晚得知道,我怕这士气……城里可是还有三千多原本的辽国汉军呢,城中百姓更是从未受过朝廷恩惠,这……唉!可怎么办呢。” 孙悦沉默半天道:“瞒得一天是一天吧。” 正说着呢,城下的耶律休哥突然亲自来到城下喊话道:“嘿!孙悦,宋军,哈哈哈,你们的皇帝部下不要你们啦!!” 第四百七十八章 绝望 听到耶律休哥在城下亲自叫唤,孙悦当场便哀叹一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瞒?瞒个屁! 韩崇训还连忙跑到城头上命令弓箭手射击,结果自然是毛都射不着,而且耶律休哥这回也没让人攻城,而是找了百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排成一排,齐刷刷地对着城里大喊:“孙先生,你家皇帝不要你了,我家大王说,我大辽还缺一个宋国公;孙先生,你家皇帝不要你了,我家大王说,我大辽还缺一个宋国公。” 孙悦头疼地捂住了脑仁,一时间他也是无计可施了。 “孙帅,让我带骑兵出城冲一下吧,杀一杀他们的威风,不能让他们这么喊啊。” “出城?将士们现在谁还有心情跟着你出城?谁还有心思杀敌?与其琢磨这个,不如琢磨琢磨一会咱怎么面对将士们吧,搞不好啊,咱们得让将士们撕了。” 李继隆沉默了。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整个檀州城都乱哄哄的乱起来了,谁也不是傻子,虽说这是敌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并不高,可问题是赵光义确实是没来啊!雄州到檀州,骑兵早上走晚上就能到,若说赵光义还没赶到雄州,谁特么信啊! 便听城下面的辽军接着喊道:“孙悦先生,我家大王说,只要你弃暗投明,许你汉枢密使,赐姓耶律;杨业将军,我家大王说,只要你弃暗投明,许你幽州刺史,赐姓耶律;李继隆将军,我家大王说,只要你弃暗投明,许你南面小将军,赐姓耶律。” 喊了一会,见孙悦他们实在是没人搭理他们,关键是都忙着安抚将士了,一个个全都焦头烂额的,便继续齐声喊道:“我家大王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则主而仕,我家辽皇自幼仰慕汉学,登基以来选贤任能,实乃圣主之姿,我家大王对诸位推崇备至,诚意十足,万勿自误啊。” 孙悦烦不胜烦,忍不住就站在城楼上喊道:“耶律兄,多谢好意,只是孙某人上有祖宗,下有亲爹,姓孙已经二十多年习惯了,实在不敢改姓,更不敢做那数典忘宗的小人,去给别人当奴才,我怕九泉之下没面目去见祖宗!我怕后代子孙以我为耻,断了我的香火!” 其实孙悦和耶律休哥都明白,这话根本就不是喊给彼此听的,而是喊给自己一方的将士听的,到了孙悦这个级别地位,那是一举一动都一定会写在史书里的人物,一旦跳槽,那丢的可不是他一人一家之脸面,而是全汉人的脸面了,日后家人朋友在故国怎么抬头怎么做人。 古往今来,在异族席卷中原以前,这么高层次的人物投降当汉奸的不能说没有,但绝对是凤毛麟角,就连汪精卫那样的都是南京失守以后才沦陷的,他孙悦就是再怕死,这么一点气节也不可能没有。 同样的,韩崇训李继隆以及杨业父子,都是如此。家里还一大家子人呢,包括杨业在内全都是世代忠良的人物,英勇就义还能落一民族英雄,谁也不可能去毁自家几代人的招牌。 但问题是城里的将士不是这么回事儿啊,宋初的军队啊,五代十国过来的,不管是天雄军还是杨业的北汉降军,对朝廷其实都不是特别有认同感,再加上他们特么的又不是被打败了,而是奶奶的明明胜了,却被自己家的皇帝给卖了。 换了谁能没点怨气? 这道理耶律休哥太明白了,这货向来推崇汉学,见孙悦居然搭他话茬,干脆就跟孙悦隔着老远喊话辩论起来了:“孙兄弟此言差矣,我契丹虽然以前待汉人确有刻薄之处,但新主登基以来,早有改观,去年便已有明旨颁布,胡汉平等,杀人同罪,保护所有汉人的所有财产,您和您的将士,若是不想打仗,我会向辽皇请示,建两座城,一座安置河-北人,一座安置河东人,再给每个人都配一个媳妇,如何啊?” 孙悦听了这话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神经病啊你,没听说过投降还送媳妇的,你丫能稍微认真一点么?不带这么忽悠人的。 只好道:“我们还嫌你们契丹女人身上一股羊骚味呢!” 然后孙悦孙悦连忙就抱头鼠窜的躲了,耶律休哥再说什么都不搭理了。毕竟这货可以胡编乱造,想咋说咋说,你又没法旨意他,而自己翻来覆去的还是只能讲一些民族大义之类的,这东西对这个年代的底层士兵来说,其实真没那么重要。 接下来的几天,孙悦的全部工作精力就都放在安抚士气人心上了,轻易都不敢让李继隆带兵出城了,生怕有想不开的真的就一气之下投了敌。 而耶律休哥呢,白天派人攻城,晚上派人喊话,换着法子的忽悠宋军投降,胡说八道都不带打草稿的,都已经许诺孙悦说投降给个宋王当当了,那特么是原本历史上耶律休哥打赢雍熙北伐之后才混上的官,耶律贤都不可能说封就封,孙悦寻思这特么我要是答应了你得多尴尬啊。 杨业找到孙悦说,仗越来越没法打了,士气下降的很厉害,什么招都不管用了,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天这城就得让辽军给破了。 孙悦对此除了苦笑啥也做不了。 几个将领凑在一块,喝着小酒已经不聊战事了,改聊城破以后哥几个到底是壮烈一点自焚啊,还是垂死挣扎一下突围的好。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还是别丢人了,自焚得了,万一突围的时候武艺不精被人家给活捉了咋整,临死前再羞辱你一顿。 于是几个将领开始搜集稻草,堆满了指挥楼,只等着城一破,一把火点上去,干脆利落的就和这世界说拜拜了,在史书上好歹是能留下一个特别正面光辉的形象吧,说不定后世还得给立庙呢。 孙悦还特意嘱咐韩崇训,自焚之前可以先帮帮忙把他给杀了,怕火烧着疼,咱一个文人出身,没你们这帮人这么彪。 第四百七十九章 死得其所 真不是孙悦悲观,而是士气这种东西吧,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耶律休哥的攻心之策使的太好了,而赵光义的做法又实在是有点太那个什么了。 就在孙悦几人干脆就要引火自焚之时,突然间辽军阵营中一阵骚乱,那些契丹铁骑全都调动了起来,而汉军更是突然间变得乱七八糟,惊的几人连忙跑了上来,拿起望远镜就看。 “援军!援军!我们有援军了,朝廷没有抛弃我们!” 就这一句话,刚刚还摇摇欲坠的城防立马就变得固若金汤起来了,杨业刷得一下抽出宝剑,督战去了。 耶律休哥叹息一声,知道今天这城是打不下来了,转身就走了,他要试试这支援兵的成色,说实在的他不太相信这是赵光义的援军,要来早就来了,而且不可能是这么点动静,他甚至之前完全不知道。 人也确实不多,五千铁骑而已,援军为首一人白须白发,体态佝偻,却是威风凛凛,所到之处无人能敌,大吼一声:“符彦卿在此,贼将速速受死。” 别说辽军了,就连城上的孙悦都懵了。 辽军霎时间就乱了,符彦卿?杀神符老四! 这一代的契丹人,包括耶律休哥在内,谁不是听着符老四的传说长大的,这是契丹人的克星,据说名声可以止小儿啼哭,契丹人对符老四的恐惧基本就相当于二十年后宋人对耶律休哥的恐惧,光一个名字,就足以吓的契丹人骤减三成士气。 他怎么会来?不是说他都八十多了么?还能打得了仗? 孙悦当机立断,马上下令道:“杨业留在城上负责守城,李继隆,你统帅所有骑兵出城支援魏王,韩崇训,你随我率步兵出城,接魏王入城。” 耶律休哥也是急了眼了,见符彦卿势不可挡,亲自率领剩下的两千多沃罗铎义无反顾的就和符彦卿对冲而去,三轮骑射,箭矢如雨点一般落下。 可哪知,符彦卿居然不闪不避,仗着铠甲之坚硬顶着箭雨就冲了过来,手持长矛,直挺挺地就冲着耶律休哥而去,反倒是把耶律休哥吓了一跳。 老东西这是不想活了! 耶律休哥吓了一跳,敌有死志,实在是舍不得用沃罗铎跟他们硬拼,连忙又带着兵转了弯,避其锋芒,要以游走之法破敌,而这个时候,李继隆和麾下众将士也纷纷赶到,斜着就插向了耶律休哥的后阵,一时间马挨着马人挨着人,谁也别想冲得起来,纷纷弃了长兵器以长枪短刀互相砍了起来。 孙悦和韩崇训也出城了,几乎是一触之间就破了契丹汉人军,朝他们杀来,再这么胶着下去,自己就要被前后夹击了,而且平白浪费了契丹骑兵的速度优势,无奈之下只好咬牙下令骑兵散开,让李继隆从容地将符彦卿的万余骑兵接到了城里,然后连忙关闭了城门。 孙悦跑到了符彦卿前面,要亲自扶他下马,十分诧异地道:“符爷爷?您怎么来了?” 符彦卿伸出手来,与孙悦一握,便露出了笑容道:“我已经将莲儿送去洛阳,提前与你爹完婚,天雄军日后,就靠你了。” 说着,符彦卿整个人特别僵硬的,直接就从马上翻了下来,孙悦连忙去抱却没抱住,反倒连累的自己也摔了个七荤八素。 “符爷爷?符爷爷?” “四哥!” “爹!” “大帅!” 一时间喊什么的都有,不过喊什么显然都是没用的,八十多岁的老头,一战之下就将身体里的那点能量给耗光了,能强撑着等到进了城再死,全凭着体内的一口气,进了城气一松,神仙也救不了了。 孙悦强忍着悲痛,还是先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符爷爷会亲自领兵过来,瓦桥关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符彦升道:“官家到瓦桥关半个多月了,然而四十几万大军与耶律洼却只能相持不下,始终没能打得开局面,韩帅提议先以骑兵绕路去救援你,开辟第二战场,可官家却以骑兵缺少为由,说是稳妥起见还是考虑考虑。 这一考虑,就是十几天,众将士天天都在催促,都看得出你这一支奇兵的战略意义,可是官家就是不为所动,非说要谨慎行事,为此,听说韩帅还和官家摔了桌子骂了娘,官家却说他会尽快打败耶律洼,之后再说救你的事儿。” “哼,赵光义忌惮我们父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敢用这般百年军国之大事,来害我这一方统帅。这江山不是他打下来的,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心疼啊!” “众将帅对官家此举,也都是不满的,然而却苦于不得军令,也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四哥他见此,说你是我符家的自己人,便亲自披挂了甲胄,当夜就找到了韩帅,共谋抗命,天雄军本就不怎么受朝廷节制,四哥这么多年的威望,也并不需要什么职权,将士都乐意听他的,加之韩帅因为训哥儿在此,对官家也颇有不满,鼓噪之下天雄军就全都北上了。” “全部?” “是,我和四哥统骑兵,韩帅统领步兵随后,最迟明日就能到。” 韩崇训道:“爹也来了?” “来了,而且还带了一月之粮。” 孙悦双目含泪,道:“符家之恩情,孙某此生,必粉身碎骨相报,有生之年,绝不相负。” 符彦升闻言严肃道:“你这么说话,我四哥岂不是白死了?” 孙悦马上醒悟道:“是我说错了,以后孙符两家实为一家,不分彼此,见过九……太爷。” 擦,孙悦发现自己的辈分一下子小的都没边了,孙春明娶了符彦卿的孙女,自己多了一堆的爷爷辈,好尴尬啊。 符彦升拍了拍孙悦的肩膀道:“你也不需伤感,更不需自责,四哥能死在这,对他来说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他今年八十了,便是天天在家养着,又能有几天好活?四哥说,为将者老死与病榻,不是什么好事儿,四哥打了一辈子契丹,战死于燕云城下,或许本就是他的心愿。” 孙悦擦了擦眼泪道:“我明白。”然后下令道:“韩崇训,你来安排,全军缟素。” “是。” 心中叹息道:符彦卿啊符彦卿,你说你让我欠你这么大的一份人情,可怎么还啊。 第四百八十章 号令不通 瓦桥关下,宋军大营,赵光义忙的焦头烂额,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半个月功夫人瘦了一大圈。真的,可勤政了,军一级以上的调动,必须得由他亲自指挥,都快忙死他了。 当然,如果他不指挥的话,说不定早就打退耶律洼了。 此时的赵光义很暴躁,任何人跟他说话最好都要陪一点小心,否则挨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凭什么!凭什么!!朕是官家,朕是皇帝!明明朕下令不得轻举妄动,为什么天雄军会跟着符彦卿走?符彦卿凭什么带走天雄军,他那个老东西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一官半职了!韩重赟这个节度使是吃干饭的么?他这是……乱臣贼子!几乎坏我大业!” 身边服侍的人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全都鹌鹑一样的缩着脑袋,这样的话,赵光义都已经骂了一整天了。 门口报信的太监苦着脸侯在外面,他是抽签抽着的这个活,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剁了,可是军情紧急,他又不敢不来报,只好哆哆嗦嗦地道:“官……官家。李将军求见。” “哪个李将军?” “是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将军。” 昭义军,这是天底下少数还剩下的几个实权节度使了,同样也是赵匡胤义社的十兄弟,负责镇守潞州城,接替的乃是造反赵匡胤的那个李筠,权利可以说极大。 “他来干什么?” “他说……他说他来请战,要带兵去幽州,还说将士们大多都是此心,您再不允许的话,他就弹压不住了。” 赵光义听完劈头盖脸的就将眼里看得见的东西全都砸向了这倒霉蛋,大骂道:“乱臣贼子!全都是乱臣贼子!你……你告诉他,就说我身体不适,已经安歇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是。” 符彦卿无令而走,对赵光义来说所造成的影响压根就不是军事上的,而是政治上的,这差不多就相当于把赵光义的面皮撕下来踩一样了。 赵光义得位不正,又向来没有军功,威望什么的根本就不足以服众,甚至不得不依靠他的老冤家赵普来给他撑着,禁军将士和新军将士倒是还好些,可那些地方节度使,一个个的怕是都对他有着不小的心思。 五代以来,向来如此。 这也是他不得不御驾亲征的理由,他现在根本就不敢也不可能将这么大的军权交给任何一人,而仗着外部契丹的压力,也确实是他统合军队,控制军队,最好的时机。 打契丹什么时候打不行啊,等天气转暖了他们自然就颓了,借着这机会在各军之中安插自己人,抢下那些骄兵悍将的权利,才是重中之重,你们特么的为我打仗,我都不急,你们急个鸟?一个个的那么暴躁,老百姓也知道的道理,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怎么这帮将军都不懂呢? 我是不想去救孙悦么?我这不是没打过去么,咱不得慢慢打么,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这一片苦心呢。 本来他是勉强压得住的,毕竟他赵光义不是柴宗训那样的小屁孩,而且一人之下混了十年,自有一套班底,加之皇权的一点敬畏,这帮将领们就算是敢怒也没人敢言,君命难违,便是韩崇训亲儿子都搭里暂时也没招。 谁成想,蹦出来符彦卿这么个货,这老东西消停这么长时间都没碰过军权,赵光义自己都快把这老货给忘了。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将军们这才意识到,原来皇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家说走就走,你不是也没什么招么?本来就没人服气他,符彦卿正好就当了这么一把出头鸟,算是给别人打样了。 这不,李继勋就坐不住了。 李继勋代表着的可绝不仅仅是他自己这么个昭义军节度使,人家背后站着的是特么一整套赵匡胤时期的实权节度使,什么石守信啊刘光义啊,韩令坤啊之类的,都在这瞅着呢。 赵光义头疼啊,头疼的眼睛都跟着往外冒火,枯枯地坐在白虎椅子上思考着明天跟李继勋见面应该怎么说,用什么态度说,太强硬了肯定不行,可太和蔼可亲了却更不行。 难啊,这皇帝当的怎么就这么难呢,就不能有人理解理解我么? 想着想着,赵光义就靠在大椅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赵光义睁开眼睛都还顾不上骂,那小太监就噗通一声跪地上喊道:“不好了官家,不好了,李……李将军他……他带着兵走了。” “什么走了?走哪去了?” “昭义军全军,全军北上去支援孙枢密去了啊!” “啊~~~!!” 赵光义气的大吼一声,胸口处一阵阵的绞痛难忍,居然又重新跌坐了下来。 “反了,反了,全特么的反了。” “官家,现在怎么办啊。” “来人啊,来人,命党进给我去追。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给我追回来!!” “是。” “等一下,让薛居正和卢多逊过来,让他们立刻马上过来!” “是。” 太监不敢怠慢,连忙跑出去叫人去了,而赵光义却捂着胸口,疼的他想杀人。 不一会,薛居正和卢多逊到了,赵光义也顾不上客套了,直接道:“天雄军不听号令,昭义军也不听号令,两位宰相何以教我?” 卢多逊张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货虽然算不上草包,但能力上确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至少这军事上他是不太敢开口的。 薛居正却道:“官家可是命党进去追李继勋了?” “不错。”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赶紧命人将党进给追回来。” “什么?追党进?” “官家,如果党进追上了李继勋,李继勋却不愿意跟他回来,又当如何?可是要他二人兵戎相见么?” “兵戎相见又如何?” “官家,李继勋是沙场老将了,以前也是京中禁军的将领,论辈分远高于党进,党进如何对其下手?李继勋是先帝的义社十兄弟,如今这天下实权节度使皆以此人马首是瞻,若是打杀了他,那石守信等人会不会兔死狐悲因此不满?最关键的是,党进部下都是新军,其中有四成将士买了孙家的所谓股票,三成的妻子在洛阳作工,现在李继勋是去救孙悦的,万一军中将士趁此机会挟持了党进,要他一道北上,党进又该如何是好?” “那……那我还拿他没办法了?” 薛居正沉默道:“最好做个样子算了,追不上,大家都好下台,万一发生什么恶性事件,实在难说事态会往哪方面去发展啊。” 第四百八十一章 谁言女子非英物 听了薛居正的话,赵光义一个跟头好悬没坐地上。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其实这事吧,要说李继勋和孙悦有什么私交,那就真是扯淡了,甚至李继勋跟符彦升的天雄军还有一点关系不好,现如今檀州城里,唯一值得他一救的也就是韩重赟,真犯不着特意去救他。 当然,人家自己嘴上说的肯定得冠冕堂皇,说是为了宋辽大局,百年国运之类的,这话忽悠忽悠大头兵倒是不错,可真到了上层,信这些的真没几个。 很显然,人家就是在等一个朝赵光义呲牙的机会。 赵匡胤活着的时候,李继勋是负责西面战事的最高统帅,一开始接壤北汉,后来干脆就实质上负责起了对契丹的防御,也算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了,他也争气,最牛的一次打出来过三千破两万的战绩,深得信重。 前文提过,赵匡胤的强干弱枝是分片区的,绝大多数的节度使都被剥夺了刑事权和财权,但那些边境重地,如雄州、潞州等地,其实就是走一过场,转运使实质上是给他们送钱的,而不是朝他们收钱的。 赵匡胤比谁都清楚分权这种事对战斗力的折损有多大。 可是呢,赵光义上台之后就变了味道了,他将强干弱枝的家法一视同仁的推广到了大宋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还变本加厉的派出了一大堆的文官,李继勋的日子,自然过的也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开心了, 最可气的是,西边战事明明向来都是以他为主,论战功论资历人家在大宋也真不比谁差,可是赵光义一上台,马上就扶了潘美上去,还特么节制他,疯了吧这是!老子领兵打仗的时候潘美还不知道在哪呢。 其实这么收拾他的若是赵匡胤,李继勋绝对屁都不敢放一个就忍了,就是撤了他,他也绝对是乖乖听话毫无怨言,可赵光义么……说实在的,真不服。 孙悦被围,赵光义故意耽误时间,这事儿让李继勋就看到了机会,某种程度上宋辽之争是民族大义,在老百姓心里,至少是在五代十国的老百姓心里,民族大义是远大于内部矛盾的,这也是这帮节度使明明不怎么服赵光义却不得不乖乖听令过来的理由,否则大头兵那都说不过去。 可现在,大义似乎不在赵光义手里了,加上符彦卿这么一打样,李继勋脑瓜子一热带着兵就特么走了,爱谁谁。 而大宋的这些节度使中,与李继勋的情况类似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当天晚上,赵光义就派了十多个监军,分别去监视剩下的那些节度使,生怕再跑两个,那他的威信就彻底没法要了。 第二天一早,赵光义干的第一件事也是将石守信和王审琦等人叫到帐内开会。 哪成想,这帮人一见面,压根就不等赵光义说话,噗通就跪了一排,齐齐道:“请官家允许我等,救援孙枢密,开辟第二战场。” 赵光义好半天才忍住道:“天雄军与昭义军都救援孙悦了,以两军之盛,想来自保已经无忧,粮草也足以再撑一些时日,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击溃耶律洼啊。” 石守信突然一嗓子道:“臣以为,救援孙悦,十万不嫌多,一万不嫌少,檀州乃是幽燕之重地,这是孙悦舍死才打出来的局面,若是能借此打败耶律休哥,甚至顺势破了幽州也不一定,幽州若有重兵,则河-北道之兵灾,不解自救矣。” “你……” 赵光义一时间也是哑口无言,连忙拼命地给曹彬使眼色,本想让曹彬帮自己打个圆场,可这帮老将面前,曹彬难道就说得出话来么?况且就算曹彬想帮赵光义说两句话,也特么不知道说啥啊! 平心而论,曹彬对赵光义的所作所为虽然称不上赞赏,却也是比较理解的,也愿意支持,因为他认为,这是利于国家稳定的,通过打仗收拢军权,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为了避免五代重演,这其实是很必要的。 虽然孙悦可惜了,那是他毫无疑问的老友了,可是天下大势之下,几十万人都能牺牲,怎么就牺牲不得一个孙悦呢,他比谁都清楚,孙悦就是一个刺头,孙家父子加上燕王和洛阳,简直就是这个帝国稳定最大的一颗雷。 曹彬也只好道:“诸位将军,你们误会官家的意思了,官家绝对没有见死不救的意思,只是那耶律洼一日不去,河-北百姓之苦难便一日无法的解,胜负固然重要,只是官家一片仁心,却也是实情,况且诸位将军,我大宋与契丹相争,天时是在春夏之交啊,咱们的士兵吃兵饷,又不用种地,这仗拖得越久,岂不是就对我们越有利么?” 曹彬的这些理由,这些节度使全都是当屁在听,其实眼前他们纠结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军事问题而是彻头彻尾的政治问题,但曹彬毕竟是枢密使,暂时来看,崔彦进和党进对他也是比较服气的,他现在既然表态,这些老将也不好逼迫太过,只好暂时作罢。 只是,除了节度使之外,两京禁军难道就跟赵光义没有矛盾了么?赵光义抢夺指挥权的意思这么明显,今年的新科进士一口气录了这么多,都用在哪了?谁还看不出他的心思啊。 就在曹彬话音落下不久,又有小宦官进来报告了:“官家,官家您快去看看去吧,孙……孙夫人疯了!” “孙夫人?哪个孙夫人?” “孙悦的夫人啊!” “慕容嫣?她又惹什么幺蛾子了?” “她……她她她,她披挂着铠甲,正煽动洛阳禁军呢。” “什么!?岂有此理,谁给她的胆子!速速带我过去!” 赵光义都快疯了,这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呢。 此时的校场上,慕容嫣当真是威风凛凛,站在高台之上,一手按着宝剑,另一只手握着一杆孙字大旗,不施粉黛却英姿飒爽,冲着数万大军却也半点不怯场面,昂然道:“洛阳的将士们,老娘现在要去救自己的丈夫,愿意随我去的出列!” 唰的一声,八万大军齐刷刷的就向前迈了一步,赵光义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这么一幕,这特么要是没人事先组织动员,打死他都不信。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失控 赵光义肺都快气炸了,一个个的这帮将军们不给他省心也就算了,特么的一个妇道人家居然也敢搞这套? 不过往深想一层,慕容嫣一个女流之辈,凭什么去号令三军呢?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她那个当大帅的爹,而只能是他的丈夫孙悦了,孙悦一个半文半武的货,军中威望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想到此,赵光义不由大喝一声道:“慕容嫣!你闹什么呢!还不快给我下来!” 慕容嫣见赵光义来了,却也并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早猜到了一般,说实在的这个时候这丫头对这新官家也真是没什么尊敬可言了,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那种,特别敷衍地弯了下腰,行的还是男子礼,不伦不类的。 “官家,洛阳禁军都想去救我丈夫。” “闭嘴!你……你你你……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这有你说话的地方么?!你们一个个的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孙悦毕竟出来的时候是来当转运使的,属于纯文职,而且还是常驻的那种封疆大吏,自然是要带家属的,战事开启之后转成武职,慕容嫣自然也不可能给送回去,就留在了雄州,此事倒也真是寸了。 要知道洛阳禁军向来都是有一点自成体系的意思的,毕竟主体都是降兵精锐整编而成,孙悦虽然没怎么管过他们,但洛阳发展的红利大多也都是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身上倾斜一些的,尤其是股票,这帮人近水楼台先得月,都特么没少买,孙悦不知道的是,股票发行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都特么涨疯了! 最关键的是,洛阳军中本来就对赵光义当了皇帝之后是很不满的,毕竟之前迁都那点事儿把他们的心气也给调起来了,来之前若不是孙悦巧妙化解,这帮人就因为待遇上的那点事儿闹起来了。 现在孙悦身处险地,官家能救而不救,这种事本来就不怎么得军心,再加上孙悦万一死了股票肯定会大跌,之前答应他们转新军编制的事儿肯定也得黄,一个个的心里都憋着一肚子的火呢,符彦卿和李继勋再这么啪啪一打脸,他们哪里还挺得住? 真不是慕容嫣撺掇组织的,相反,而是这帮人朝田钦祚逼宫了,不少中层军官都放出话来了,田将军若是不领着大伙去救孙枢密,大家伙就换一个主将。这是典型的骄兵驱主将,五代最大特色之一。 田钦祚呢,也懵了,他其实资历很浅,也没什么背景,让他带头去怼赵光义,他还真不敢,可是不干吧,这兵以后也没法带了,甚至还有生命危险,于是这货灵机一动,大半夜的就去找了慕容嫣了。 慕容嫣这傻丫头明知道田钦祚这是在甩锅,可是她是真心担忧孙悦的安危,正急的直上火呢,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安全,当即就答应了,田钦祚往下一传,将士们也都觉得暂时让慕容嫣领着好像也行,反正就是起个头的作用,真到了地方肯定还是要听孙悦的,况且慕容嫣的性格和作风洛阳人也都了解,身份上也还算合适,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赵光义自然不了解这其中的详情,更不知道田钦祚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但这并不妨碍他清晰地认识到局面的失控,因为禁军不比节度使的地方兵,这支八万人的禁军若是不听号令,想都不用想,第二天那帮节度使就谁也不会鸟他了,那他手里可就只剩下开封新军了。 “你……来人啊,给我把慕容嫣拿下!” 一众控鹤军纷纷上前,而慕容嫣却昂然不惧,几个中层军官领着麾下将士悍然就往前进了一步,俨然是摆出了一副抗命的架势,气的赵光义暴跳如雷,大骂道:“田钦祚!田钦祚你特么死了不成?堂堂一个都指挥使让一个女流之辈夺了你的权?” 田钦祚心里一苦,这时候他站在赵光义这边的话肯定是不合适的,可站在慕容嫣这边肯定更不合适啊,那不成了造反了么,将来秋后算账,法不责众还责不了他么。 于是只好和稀泥道:“官家赎罪,臣我能,只是……只是这些都是韩崇训的兵,他们……也是担忧自家主将的安危,臣,实在是指挥不动他们。” 赵光义气的都恨不得宰了他了,却也只好有苦说不出的,将目光转向了曹彬。 曹彬特别特别无奈地就叹息了一声,站出来道:“弟妹,你这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若是碰上个小心眼的君上就是逼宫,甚至造反了?” 赵光义想说,特么的难道她现在就不是逼宫不是造反么?好在终究还是有一点理智,把这话给憋肚子里去了。 慕容嫣不知曹彬的政治立场,只是知道他和孙家向来相交莫逆,孙悦对他也很是敬重,以为是自己人,便也没让他下不来台,只是道:“曹相公,小女子一介女流,头发长见识短,不懂什么家国大事,有时难免会不识大体,我只是想去救我的丈夫,除此之外别无他念,事后若是官家要治小女子之罪,小女子也认了,但是现在,若是官家执意坐等错失良机,那就让我这女流之辈任性一回吧。” 曹彬连忙摆手道:“哎呀知道,知道,知道你们夫妻俩感情深厚,孙悦直插檀州,并且将耶律休哥拖住这么长时间,也当之无愧是一招绝好的妙棋。问题是,官家也没说不去救啊!” 嗯? 赵光义愣了一下,几个意思? 不光赵光义愣了,慕容嫣也愣了,身后看热闹的一大票节度使也愣了,刚才不是还劝说他们冷静呢么? 不过赵光义毕竟不是蠢蛋,虽不知曹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曹彬的支持了,否则,他特么就成空壳的皇帝了,曹彬若真要跟着裹乱,他除了秋后算账以外真不可能提什么反对意见。 “官家的意思啊,是先打败了这耶律洼,然后全军一块北上,干脆将此战打成重夺燕云的一场大战!我知道,此前打的稍微慢了一点,可谁让咱们都是步兵呢,你放心,符帅和李帅都已经先去支援孙悦了,不急这三天两天的了,刚才官家还正跟这些老帅们说呢,明日,便将你们洛阳禁军和他们派出去当先锋,痛打耶律洼,只求速胜,至于怎么打,他绝不干涉,不信你问他们啊!” 石守信等人一愣,这不就相当于把指挥权还回来了么?不过好在他们都不笨,闻言连忙一顿点头,表示,就是这么回事儿,而赵光义呢,一边气的肝都有点疼了,一边还点了点头。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大局为重 一场几乎就要兵变的大场面,被曹彬三言两语含含混混地就给带过去了,甭管结果如何,最少今夜没人流血,也没让慕容嫣真的将人领走,勉强还算是给赵光义留了一分颜面,一国使相的能耐尽显无疑。 要知道曹彬的政治立场从来也不是完全忠诚于赵光义的,他或许是目前大宋顶级将领中,唯一一个无私的人,或者说接近于无私的人,他的立场其实就是两个字,维稳。 因为目前的政治局势下,赵光义上台的政治变动最小,老百姓的日子可以过的更平稳,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的支持赵光义,哪怕是为此而坑害孙悦,他也并不排斥做他的帮凶,只是谁能想到,事情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将指挥权还给各将领们,固然会让赵光义这一个月来的种种手段全都付诸东流,却也是当前最稳的处理办法了,不然呢? 慕容嫣铁了心要闹事,仗着自己是女人连任性和不讲理这种话都堂而皇之的讲出来了,他能怎么办?真让人把慕容嫣拿下,不惜和她兵戎相见? 真这么干的话,不说手底下这些军队会不会服,赵光义威信扫地之余,除了便宜契丹之外,他实在是看不出来哪里有一丁点的好处,稳赢的战局搞不好都会因此而演变成大溃败,这特么要是丢了瓦桥关,大宋一百年也休想再和大辽抬起头来了。 况且手底下这些新军家家都有点军属或者财产在洛阳城里被孙春明捏着呢,他们就真的会跟孙悦的夫人动手?万一扯出更大的事儿出来,大宋就此亡了也说不定。 大局为重,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至于这样做会不会让自己两头不讨好,会不会让自己反而被赵光义记恨,说实话现在真是顾不上了,他曹彬从来都是这样的人。 各回各营,至少表面上一切的矛盾都已经被解决了,赵光义被这一连串的事儿给气的也实在是不轻,也没心思再去琢磨什么事了,糊里糊涂的也就睡了。 不过第二天,如何处置洛阳禁军的领导权问题,却又成了他新的难题。毕竟之前一直是他作为皇帝,亲自下命令给各军指挥使,直接调动,韩崇训不在也并不怎么影响大局,让田钦祚暂时顶着也就是了,而现在他又已经将权利下放出去了,八万大军总得有个蛇头才行。 按昨晚上那架势,将士们显然是要服从于慕容嫣的领导了,这不扯犊子呢么,有了信史以来,还从来没出现过女子为将呢(花木兰存疑,八成是假的),八万禁军啊,开玩笑也不是这么个开法,况且那八万禁军自己恐怕也不会服的。 昨天拥护慕容嫣当领导,但那实际上并不是让她领着大家打仗,而是让她领着大家去找孙悦,本质上是在拥护孙悦的领导,真让一女人指挥他们,指挥得动么? 田钦祚?恐怕也不行,资历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昨天那档子事儿一出,他这个主将明显就已经压不住了,不管真实情况如何,表现出来的结果确实是这货被一娘们给夺了权。 想来想去,这活能干的实在是没几个人了,于是,他便命人叫来了曹彬。 “官家您说,让我去统领洛阳禁军?” “不错,昨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是不知道还有谁能担此大任了,我也是实在信不过别人了。” 曹彬愣了半天,见赵光义的眼神犀利,不由得一阵阵的气苦难耐,只好道:“若官家实在没有旁人可用,为国征战,臣,义不容辞。” 赵光义大喜,一拍大腿就哈哈乐了出来:“好!真不愧是我大宋的国之栋梁!真不愧是我大宋的第一良将!关键时刻,还是爱卿,最能给我分忧解难啊!” 曹彬嘴角抽了抽,实在是提不起念头来跟赵光义寒暄了,利落地拱了拱手,便告辞了,走出大帐,见天上不知何时竟然零零星星地飘起了雪花,一时间心头万般思绪,难以言说。 曹彬,这毕竟是当朝的使相,以他的身份压住洛阳的八万人马出任临时主帅,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可是,中军呢? 昨天晚上那么一闹,赵光义甭管承不承认,已经开始疏远曹彬了。 要知道这次曹彬以使相的身份随军出征,虽无副帅之名,却有副帅之实,尤其是京中的十万新军,对他也是很服气的,毕竟他干过军委,这波新军早起组建全都是他一手办的,所以军功虽然并不算卓著,威望却是不低的,实质上他本人乃是此次军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号实权人物。 现在,他被一脚从中军给踢出去了,改为专门负责局部的方面之军了。 以赵光义向来的尿性,等这仗打完他再回中军或者京师的时候,真不知又有多少老部下会被换掉,又会多出来多少莫名其妙的新职位。 至于洛阳禁军,那就呵呵了,那里自称体系,他向来跟他们没什么恩义,他要暂时领导还行,可等这一仗打完,甚至用不着仗打完,仅仅是孙悦和韩崇训回来,他的那点领导权也就算是作废了,就算赵光义力挺他,也必然是被架空的命运。 想到此,曹彬一口老血好悬没喷出去,也许几个月之后,自己这个暂时的天下第一实权军人,就要变成个空有虚名的节度使了。 谁也不是圣人,你让曹彬怎么去想赵光义? 回到自己的营中,失落地自酌自饮起了小酒,有心想叫个人来一块喝吧,却突然发现他无人可叫,这两个月来,因为赵光义揽权的作为,也因为他的政治立场,居然整的全军上上下下的高级将领都跟他疏远了许多,唯一与他算得上相交莫逆的孙悦,更是差点被他给害死。 哈哈哈,想到此,曹彬不由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酒入愁肠,更是醉的极快,几个亲兵全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要知道,曹彬平日里对自己要求极严,除非大胜,否则是决不在军中饮酒的,更别提喝醉了。 只见他拿着酒瓶,东摇西晃地嘀咕道:“大局为重,我特么这是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可是,什么才是大局呢?” 第四百八十四章 贼特么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孙悦处,与耶律休哥的攻防之战,此时已经彻底演变成拉锯之战了。 韩重赟的步兵到来之后,尝试着进城却被耶律休哥挡的死死的,孙悦派人接应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而韩重赟也不愧是沙场宿将,果断放弃了入城,毕竟这城也不大,转而在檀州城边上的山上安营扎寨起来,与檀州城成相互支援的配合之势。 如此一来,檀州城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块硬骨头了,等到李继勋再来的时候,耶律休哥就彻底熄了速破的心思了。不管是昭义军还是天雄军,这都是老对手了。 李继勋其实也是当世的名将,后世大多数人一提起宋初的名将脑子里的第一反应通常都是曹彬潘美,似乎这两个就代表宋初武人水平了一般,其实怎么可能呢,这俩货之所以受用,其实正是因为他们毫无根底,用着放心而已,真要把宋初所有将领拉平了比一比,他俩真不一定就进得了前五,而李继勋的水平,就绝对是在他们之上的,甚至说这是大宋真正的第一善战也不为过。 这是个连赵匡胤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 仅仅只是在战场上扫了一圈,李继勋就大概明白了战场的局势,前文提过,此人与孙悦其实并没有什么私交,相反还和天雄军之间略有一些不和之处,所以压根就不往檀州支援了,而是领着兵饶了一圈,跑到顺州附近,开始着手攻打顺州城。 韩重赟跟他也不愧是结拜兄弟,果断的将一半天雄军交给了孙悦,自己亲自领着三万大军支援他去了。 顺州这地方,其实就是后世的顺义,想象一下,孙悦占了密云,李继勋若是把顺义再给占了,相互之间互相帮衬之余,一旦耶律休哥无法保持强势,那幽州城…… 孙悦这头没法破敌,顺州那边想去救援反倒是被孙悦给牵制,说实话仗这么个打法的话,仅从军事角度来看,他们辽国已经很被动了。 一应守城器械虽然缺乏,但耶律休哥的辽骑本来也不不善于攻城,若是真让契丹铁骑扔下马用命攻城他自己也舍不得,所以用的大多也只是汉人军而已。 天雄军野战的本事本来也是天下无双,所以孙悦的城守得其实一点也不被动,只要看见耶律休哥有围城或是围山的意思,不等他们安营扎寨马上就会派李继隆或者杨业领着骑兵出城破坏,而一旦辽军的骑兵大规模出动,便又会让他们赶紧撤回来,必要时还会让步兵出城接应。 总而言之,照这么个攻守的法子,仨月之内俩人休想分出胜负,孙悦打不退耶律休哥,耶律休哥也不可能打下来檀州城。也就是重新回到了拖时间的老路上来,而孙悦一开始就是奔着拖延时间来的,所以总体上这一局应该是孙悦赢了。 不过耶律休哥到底就是耶律休哥,一个优秀的统帅,决不可能仅仅只关注战场上这一亩三分地的点事儿,他敏锐的意识到,宋军内部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于是这家伙居然连顺州城都不要了,连夜领着二十余个亲随,居然跑到了耶律洼的大营中去了,一问之下最近的宋军攻势极猛,与之前完全不是一个路子,而且最关键的是,宋军中的各个大营中间,空隙居然变得大起来了。当天晚上,耶律休哥就住在了耶律洼的大营里,第二天继续观察宋军主力的大营。 本来,是契丹进攻北宋的,但是现在战场上却是两面开花,不管幽燕重地还是瓦乔关下,都已经变成了宋攻辽守,但军事上的被动却并没有让耶律休哥变得多愁苦,相反的,随着他观察越来越久,心里竟然越来越兴奋了起来。 差不多正午时分,宋军又一次整齐地列着队形,缓缓地朝辽军答应逼近,耶律洼一边丧气地一边安排将士游走,一边跟耶律休哥解释。 这都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你说你打吧,步兵阵就是个乌龟壳,一时半刻的根本打不动,而只要打不动,四面八方的宋军援军就会饿狼一般的扑过来,步兵相互配合切割战场,骑兵负责左右包抄,打到最后打成一团乱酱,骑兵跑不起来,到头来平白互换损耗。 宋军毕竟全都是职业士兵,多多少少还是有抚恤的,而且平日里军中也总是强调牺牲精神,更别提新军许多将士恨不得抢着去死了,互换损耗的情况一出现,契丹的这些义务兵很快就会崩溃。 毕竟这都是全职的牧民,当兵只是兼职,连特么军饷都没有全靠劫掠,瓦桥关又没进去,河-北地打了这么长时间,大家早就没什么热情了。 所以对宋军这种无赖战术,耶律洼是十分头疼的,好在宋军的步兵腿短,机动性很差,打不打怎么打的选择权在他,不打也就是了,大不了往后退一些,让宋军往前进一些,这么严整的推,加上契丹以游骑不停骚扰,一天也就推个十几二十里,就得重新扎营,甚至战损比契丹还大些。 宋军大部分时间倒是用在安营扎营上了。 耶律休哥闻言笑道:“像是曹彬的手段啊,稳扎稳打的,主攻的就是那传说中的开封新军?” “不,是洛阳禁军。” “禁军?孙悦的禁军?哈哈,越来越有意思了。” 耶律洼道:“兄弟啊,大王啊,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照这么打下去,再有一个多月他们就该跟孙悦汇合了,到时候就成了他们攻幽州了。” 耶律休哥没事儿人似得,笑道:“急什么啊,你不也说了,还得一个多月呢么。京中新军如何?” “出手很少,还像是之前那样,不过战斗力确实不错,尤其是将士们都不怕死。” “嗯,好,好,好,真好,真是太有意思了。” “不是兄弟,你这到底是在乐什么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见宋军的步兵方阵中冲出来一人一马,却是身披红袍,胯下一胭脂马的一员女将,唯恐自己不显眼,还在头顶上顶着俩贼老长的孔雀尾羽。 “这是谁?” 耶律洼脸色不由更苦,道:“孙悦他家娘们,贼特么彪。” 第四百八十五章 斗将 “孙悦家的娘们?宋军没人了不成,居然让一娘们上战场?” 耶律洼的脸色更难看,恨声道:“谁说不是呢!可偏偏,这娘们贼特娘的厉害,寻常的军中好汉根本不是对手,每日都是她来叫阵,说话极其难听,我这大营里能胜过他的勇士不超过五指之数,可都是有名有姓的英雄,谁也不愿意去跟她打,平白落下个欺负女人的名声,倒真拿他没辙了,这娘们搅和的我士气都不好了。” 耶律休哥闻言哈哈大笑:“军中能赢过他的勇士不超过五指之数?孙悦的这娘们这么厉害?我记得,这是慕容延钊的女儿是吧。” “对。” “果真是虎父无犬女。长得居然还这么漂亮,这孙悦好福气啊。” 耶律洼白了这个弟弟一眼道:“你好像还挺欣赏她。” “好女人,当然欣赏。若是此战能大获全胜,我还真想把他给纳了,到时候孙悦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呵呵,待会恐怕你就不这么想了。” 果然,就见慕容嫣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了辽军的大阵之前,横刀立马,娇喝一声道:“契丹胡掳!姑奶奶又来了,有没有有卵子的跟姑奶奶较量较量!” 耶律休哥乐的更欢乐了:“好粗鲁好泼辣的娘们,不是说中原女子一个个都温柔如水么。” 说真的别说是耶律休哥了,就是孙悦看到自己媳妇这样估摸着也得吓一大跳。平日里慕容嫣虽然彪悍,但好歹也是大家闺秀,跟粗俗肯定是沾不上边的,这已经是一女汉子了。 可谁让这是军营呢,自打那天慕容嫣站出来以后,她的地位在军中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索性曹彬就拿她当了吉祥物用,但慕容嫣是那甘心当吉祥物的人么?她还想赶紧打跑耶律洼去救孙悦呢,尤其是曹彬用兵想来求稳,磨磨唧唧的她都烦了。 于是,慕容嫣披甲上马就开始杀敌了,也没人能管得了她,关键是她武力值还挺高,甚至比曹彬的武力值还高,曹彬居然意外的发现了她还有嘲讽的作用。 明明辽军是打定主意避而不战,只以游走骚扰对敌的,但只要让她上去骂一顿,总能有点意外收获,真的很惊喜,但人么,一开始看见女将很刺激,很受嘲讽,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就好像洛阳人全都习惯了她贼厉害一样。 于是为了保持嘲讽效果,慕容嫣就开始说脏话了,而且这些天住在军营里可能也是把她身上的某种隐藏属性给激活了,自打第一次骂了脏话之后,就刹不住闸,彻底放飞自我了。 “契丹狗崽子们,你们连我一女流之辈都不敢一战,我看你们,干脆回妈妈裤裆里去吧。” 噗呲一声,耶律休哥就乐了。 然而那些契丹将士可没他这个主帅这么心大,总有呢不服的,不一会就冲出来一个二货,手里拿着一杆破甲专用的狼牙大棒,舞动的虎虎生风,冲过来大喝一声就朝慕容嫣砸去。 二马一错蹬之际,慕容嫣不敢跟他比力气,只是慌忙一个镫里藏身避过,回身用长枪噼里啪啦的一顿刺,耶律休哥好笑道:“还真斗上将了?” “谁说不是呢。” “不过别说,这娘们打斗起来反而更好看了。可惜啊可惜,我身边怎么没有这样的婆娘。” “兄弟你说他们俩谁能赢?” “说不好,慕容嫣终究吃亏在力小,不过看他枪法有板有眼明显是名师调教出来的,而咱们这个勇士,却几乎全是凭着一身蛮力,这么打下去的话……看体力吧,谁先体力不支,谁就输了,我倒是好奇,这娘们若是输了,那兄弟好意思下死手么?” 耶律洼瞥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了。 却见又是一个二马错蹬,慕容嫣稍稍占据下风,似乎果然体力有点见底,却马上从马上掏出一把手弩出来,噗呲一声就把壮汉给射死了。 辽军纷纷破口大骂,慕容嫣也不在意,她本来也是个女子,又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这招她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使了,但还是防不胜防。 耶律休哥一见之下更感兴趣,笑呵呵地居然缓缓打马上前了。 耶律洼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兄弟你干啥?” “斗将啊!这女子多有意思啊。” “不是,我知道兄弟你武艺高强,可是你这身份,斗将?” 要知道现实中的斗将,虽然不能说没有,却大多都当做两军僵持时赌气之用,只有那种你奈何不得我,我也奈何不了你的时候,找个发泄的理由而已,有点类似于前些年中印边境的石头战,玩闹性质远大于实际意义,将军以上根本就没人凑合这个热闹,否则耶律洼手底下怎么可能只有五指之数打得过她。 也因此,宋军才会让慕容嫣出来斗将,毕竟她不是正经的将军,就像耶律洼说的,稍微自持身份一点的男人都不可能跟她打,打赢了也未必有脸下死手,纯属耍无赖。 可耶律休哥是什么人?大辽的擎天一柱,架海紫金梁啊!他的安危说是关乎大辽百年国运都不夸张,居然要站出来跟慕容嫣斗将?这不是疯了么? 耶律休哥却摆手道:“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孙悦可比他这个婆娘难对付多了,趁此机会迷惑迷惑他们,放心吧,她那点本事伤不了我。” 说着,两腿一夹马腹,直挺挺地就出去了,耶律洼吓得赶忙派了好几个武士贴身相随。 只见耶律休哥笑嘻嘻地来到慕容嫣数丈远的地方,一脸高兴地说道:“弟妹,咱们打个赌如何?” 慕容嫣见此人器宇轩昂,衣着铠甲无不华丽考究,胯下骏马也是顶级的青海骢,一见就不是之前对付的那些纯粹莽夫,不由秀美一皱道:“你叫我什么?” “弟妹啊,我与孙悦兄弟相称,你既然是他婆娘,那就自然是我弟妹了。” “哼,我怎不知我家夫君还有个契丹兄长?” “当年,也是檀州城下,我与孙悦签订檀州之盟的时候,一度也是曾把酒言欢的,虽然互相敌对,但却也互相钦佩的,对了,你们大婚的时候,我还派人送过贺礼呢。” “你……你莫不是……耶律休哥?” 第四百八十六章 会师 耶律休哥也不否认,坦然道:“不错,我就是耶律休哥。” 而这时候辽军的将士们也全都沸腾了,南院大王耶律休哥亲自斗将唉!还有什么比这更燃的事情么?于是纷纷嗷嗷的乱叫。 “大王必胜!大王必胜!大王必胜!” 见此模样,宋军阵内自然也是一阵哗然,实在是想不通,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亲自出来斗将?这不是神经病么,再说,他不是应该在檀州城下么? 便听耶律休哥大笑道:“姑娘,咱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我亲自出来,给你一杀我的机会,我若是死了,你大宋之危自解,你也将成为名震千古的人物。不过若我赢了,你便乖乖地嫁给我如何?我挺喜欢你的。” 慕容嫣闻言脸一红,实在是没想到这敌方主帅居然会这么不着调,稍微想了一下,摇摇头,然后一溜烟的就跑了,这份果决倒是让耶律休哥愣了半天,一时间还有些怅然若失。 “可惜了,真是个奇女子。” 自家人知自家事,慕容嫣或许武艺真的很高,但男女之别,不管是体力还是耐力都不如男人,耶律休哥既然有战神之名,又这么自信的跑了出来,必然是有着十成把握的,慕容嫣也不是那拎不清的人。 见慕容嫣回来,曹彬在失望之余却也松了口气,他估摸着慕容嫣胜的几率也不大,这要是输了,他怎么和孙悦交代?以他对孙悦的了解,后半辈子孙悦啥也不干也得和自己死磕到底了。 便听宋军阵中闯出一将大喝一声道:“耶律休哥好不要脸,居然亲自欺负一弱女子么?大宋党进在此,可敢跟我一战?” 耶律休哥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同样也是扭头就走。党进号称特么的天下第一猛,虽然大辽这边肯定不能承认,但耶律休哥疯了才会跟他单挑。 党进见耶律休哥跑了,便同样也是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军阵,也没骂人也没激将,因为耶律休哥跑了并不丢人,留下反而才是傻哔,自己骂人反倒显得自己没风度。 因为这一战中耶律休哥莫名其妙的蹦出来了,所以宋军只是象征性的往前推进了两三里就停下安营扎寨了,众将跑到赵光义处分析,为什么耶律休哥会出现在这里,檀州城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没有一个人猜出这货只是非常单纯的心血来潮,慎重起见之下,宋军的攻势一下子就缓了下来,连忙派了信使去檀州城查看情况,耶律休哥轻而易举的就给耶律洼多争取到最少三四天的时间。 孙悦收到第一战场的消息还挺诧异,因为这几天城下的敌军按部就班的跟他们拼消耗一点调动也没看出来,耶律休哥跑第一战场去了?于是连忙让李继隆领兵出城去试探一下,可特么这时候耶律休哥又跑回来了。 孙悦就让信使回去告诉赵光义,耶律休哥还在我这呢。 再之后,檀州城下的大军就特么没了。 一夜之间,踪影全无。连忙派人去顺州城查探,结果发现顺州的敌军也不见了。搞得孙悦都被耶律休哥的骚操作个整的有不会了。 “什么意思?放弃我了?” 连忙又派人去了一趟第一战场,查探那边的情况,结果回信来说第一战场一切如常。 于是檀州城里,孙悦、杨业、符彦升、李继隆、韩崇训、加上重伤刚好的杨延昭,并请来了李继勋和韩重赟,一群平日里跺跺脚都能颤地面的主,一脑浆糊的开始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同时,赵光义和曹彬等人,也在一头雾水的研究着,这几天宋军都让耶律休哥给玩的不轻。 一开始说人在檀州,结果他自己蹦出来要和慕容嫣单挑,后来说人在檀州,全军一头雾水是就要继续开干,结果还没等干呢,又来了封信说他不在檀州了。 这么皮的么? 尝试着向前推进,结果发现耶律洼也变得一反常态了,一触既走,且战且走,仗着马快完全跟放风筝似的在跟宋军打,弄的宋军伤亡很大,不过代价就是大宋一天轻轻松松就推个五六十里,这还是因为赵光义拖延,而曹彬求稳的缘故。 又过了几天,赵光义收到消息,这货又跑云州去了,吭哧就咬了潘美一口,连忙派了石守信领着援军过去支援,结果几天后又收到石守信的消息,说这货走了。 耶律休哥在哪?不知道,他好像又丢了,就跟开战之前一样,而且还不太好猜。 孙悦收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对此他倒是也没诧异,其实这才是真正的耶律休哥的作战风格,战场之狐不是白叫的,反倒是现在这样被宋军牵着鼻子走,才是反常。当然,这纯粹是被孙悦给设计了,或者说因缘际会,被老天爷给设计了。 公允而论,整个中华史上,这货的用兵能力最少也是能排到前十的,而在游击战这个领域,估摸着能排到第二,仅次于伟人。 他和李继勋商议之后,在四周围扫荡了好几圈,确定四周围的确没有什么辽军了,便尝试性的打了一次幽州。 理所应当的,被韩匡嗣给打退了,他俩也谈不上失望,孙悦也没尝试着劝降,便收拾收拾打儒州去了,也就是后世的延庆,以此来形成一个对幽州的包围圈。 战事不怎么顺利,耶律休哥明显是料到他们的打算了,给儒州城留了三万精锐的辽骑守城,城里的汉人也没法搞临阵倒戈的那一套,孙悦害怕耶律休哥这狐狸突然蹦出来再咬他一口,也不敢打得太用力,只能徐徐而图之。 又过了几天,随着赵光义的推进,宋军的两军几乎就要汇合了,然后,耶律洼的大军也特么哄的一下,不见了。 赵光义终于来到了檀州城,召见了孙悦,并狠狠地夸赞了他这次大战中的功绩,认为他应该是此役首功。 对此,孙悦仅仅只是象征性地跟他寒暄了两句,特别敷衍的扯了一会,就告辞离开了。 毕竟孙悦不是那种好脾气又有城府的人,而他现在的军功威望甚至势力上,其实已经有了给赵光义摔脸色的资格了。 赵光义虽然很气,但确实也是没什么好办法,他现在都快众叛亲离了,况且现在也不是他们调整内部矛盾的时候,现在摆在宋军面前的问题还是那个,耶律休哥哪去了? 一天后,定州传来消息,耶律休哥兵围定州城,十日之内没有援军城必破。 第四百八十七章 心中有气 却说孙悦简单敷衍了赵光义之后,自然火急火燎的就去找慕容嫣去了,因为这几天她的特殊表现,也就随军了,赵光义还封了她一个女将军。 “夫君……” 慕容嫣眼泪汪汪的就往他怀里扑。 “夫什么夫,你给我站好了。” 慕容嫣委委屈屈地站好。 “你行啊慕容嫣,长能耐了是吧,我才离开不到两个月吧,都混成女将军了,你也算是开天辟地了是吧。” 慕容嫣噘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我特么用得着你来担心么?你还敢玩兵变?这是你能掺和的事儿么?你这是被田钦祚当枪在使你知不知道,娘的,一会老子非把他皮给扒了不可。哦对,你还玩上斗将了?还要跟耶律休哥单挑,可把你给能的,你咋不上天呢?你给我站好了,我再不收拾你你是不是得把天给捅个窟窿啊你。” 慕容嫣嘴嘴一撅,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了,整的孙悦还一懵,印象中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看慕容嫣哭。 “你……你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了。” “以后不许再逞强了知道不?你要是闲不住,就给我当个参谋啥的,亲自上战场这种事咱可不能在干了,在我心里,你的命可比赵老二的值钱多了,就是跟耶律休哥拼个同归于尽,也是咱亏了。” “嗯。” “好了好了,不哭了,过来抱抱吧,都想死你了。” 然后…………和谐社会。 完事儿之后,有小太监传旨过来让他去账内议事,这时候耶律休哥奇袭定州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孙悦却理都没理,回道:“回去跟官家说,太长时间没见着媳妇了,以至于激情过度伤着了,让他们聊他们的就是,不用理会我,我服从命令就是。” “这……这这,从来没有过的事儿啊,祖宗,您别为难小的行不?” “滚!再不滚我打你了。” 说着,孙悦杨了一下手中胳膊粗细的一根木棍子,吓得小太监呲溜就跑了。 然后,孙悦扛着木棍出门,便见自家门口,田钦祚正光着膀子,扛着柴薪,跪地上负荆请罪呢。 “呦呵?够主动的啊。” “悦哥,嫂子那事儿是兄弟不讲究了,我认打认罚,给您出气。” “身后那是什么啊。” “藤条” “你特么壮的跟头牛似的,藤条打得动你?看看,这才是我要打你的东西。” 说着孙悦举起手里胳膊粗细的棍子,劈头盖脸的就朝田钦祚打来。 田钦祚嘴角忍不住就是一抽,这么粗的棍子,打着脑袋的话不打死也打傻了,连忙哎呀一声抱头就跑,孙悦就在后面追:“小王八犊子你给我站着,你特么居然还敢跑。” 孙悦一边追一边打,田钦祚一边跑一边躲,却没躲开,噼里啪啦的都打在了后背上,愣是闹腾了小半个时辰,孙悦打的都没劲了,这才罢休。 其实田钦祚这货就是故意的,否则以孙悦的身手哪里打的着他,躲躲闪闪之中看似被打得不轻但实际上全都通过各种巧妙的卸力技巧给卸了,看着惨,其实屁事儿没有,还能让孙悦解气,多好。 孙悦对此大体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和田钦祚的关系总的来说也还算不错,这次他虽然拉了慕容嫣当枪使,但毕竟没有忽悠她,所以他这口气出的也有一半玩闹的成分,气出了,也就原谅他了,不然怎么办?总不能真扒了他的皮吧。 却在这个时候,曹彬突然出现了,轻轻咳了一声,似乎略有几分不悦地道:“全军将士都看着呢,一个主帅一个主将,就不能正经一些么?檀州小城,全军将士都看着呢。” 田钦祚闻言脸一红,小孩子似的挠着头发,看起来似乎是有一些局促不安,然而孙悦却并没有给他面子,冷哼一声扔下木棒掉头就走。 曹彬道:“孙悦,你干什么去?” “还有好多腻腻歪歪的情话每根媳妇说呢。” “胡闹!账前议事,为什么你不去?” “管得着么你?” “你……” 曹彬无奈,只得凄苦地暗叹一声,追了上去。 对于孙悦来说,田钦祚的所作所为尚且可以原谅,但曹彬,这回算是跟他结下梁子了。 本来他们的关系是很近的,因为孙悦在枢密院第一个直属领导就是他,对他也算是尊敬,一直都是叫他老领导,几次合作中不管是政治战争还是军事战争,二人也颇有默契,赵匡胤死之前甚至二人也都算是同属燕王一党,说是世交也不为过。 可是谁能想到,曹彬居然会差点坑死自己呢?孙悦可不是政治小白,好多事稍微一琢磨就能品出其中味道来了,赵光义坑自己这件事上,曹彬跟自己这么硬的关系,却并没有发一言一语,而有时候不说话就已经是一种表态了,甚至于这事儿孙悦都怀疑曹彬是有参与的,帮过忙的。 是,你丫要大局为重,我理解你的想法,甚至可以敬重你的政治立场,但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老子照样不接受。 曹彬差不多能明白孙悦的想法,这事儿的确是他做的有点不对,但现在毕竟还是战事,他就算不指望两人重归于好,至少也希望可以维持个表面尊重,于是连忙追了上去,试图缓解矛盾。 “孙悦,你现在已经是一方统帅了,我知道你有委屈有不服,可是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有什么事不能等战事结束了再说?我好歹也算你的长辈,还是枢密使,你就这么连搭理都不搭理我?不合适吧。” 孙悦白了他一眼道:“那使相大人,您老人家是有什么吩咐么?” 曹彬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甩掉情绪说起了正事儿道:“耶律休哥偷袭定州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定州一旦有失,我军随时都有可能断了补给,到时候我军就只能退走,檀州顺州还有儒州就都白打了,你是跟他交手最多的,也最了解他,所以……” “所以你们想派我去定州打他,再开辟一个第二战场?” “也是问问你的意见。” “不去,唉谁去睡去。” “你……除了你,谁还有把握打得退他?幽州就在眼前了,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吧。” “我说了,爱谁去谁去,到时候再把我的援军断了怎么办?咱大宋人才济济,不能总可我一只羊薅羊毛吧,使相。” 见曹彬好像挺憔悴的,满眼都是血丝,孙悦一时心软继续道:“况且我回去真没用,你以为,耶律休哥的目标只是迫使咱们退走么?你太小看他了,你信不信,等我赶到定州的时候耶律休哥肯定已经又走了,我就是白折腾一趟,他就是用这种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的办法分散咱们的兵力呢。” 第四百八十八章 僵持战局 当然,曹彬从私心来讲,是非常愿意调走孙悦的,因为暂时被他所节制的洛阳禁军,受他们孙家的恩惠太大了,他和韩崇训一回来自己的权利肯定要有所缩水,毕竟他不在的时候这帮大头兵差点把他老婆都给拥立了。 孙悦摆明了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态度,惹的曹彬极其恼怒,可是恼怒之余,他却发现自己真的无可奈何,这是他这般怼天怼地怼空气的,真的就一点都不怕被秋后算账么? 曹彬的心里一禀,他与孙悦太熟了,难免就会想的比别人多一层。 孙悦并不是那种心里压不住事儿的粗鲁武夫,也没有什么少年得志的傲气,就算是受了委屈,按理说也不至于这么没有城府,可是他偏偏就做了,整的自己跟中二少年似的。 稍微往多想一层,孙悦是不是已经不怕翻脸,甚至已经最好主动掀桌子的准备了呢?那他是要跟谁掀桌子,自己?还是官家?想到此,一层细毛汗就从他后背透出来了。 慌慌张张的跑回去找赵光义,只是走到一半,又停下了。 再往深想一层,如果孙悦真的做好了翻桌子的准备,那以他的性格必然是已经具备了掀桌子的能力,既然如此,他现在去找赵光义的意义何在呢?军中对他不满的又何止是孙悦一人,自己已经搭进去半条命了,难道还要把一条命都搭进去么?搭进去就有用了么? 苦笑着摇了摇头,曹彬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暗想,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之后的几天,孙悦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就把曹彬的权给抢了,仅仅只是领着韩崇训重回营中溜达了一圈,跟他们说了一下股票的价格和分红,替着朝廷算了一下军功,如此而已。 然后曹彬就发现自己说话越来越没人听了。 却说那日之后,赵光义和曹彬分别又找了他两回,希望他能领着天雄军南下去解定州之围,孙悦差不多找了四五个不着调的理由全给怼回去了,赵光义还想着让韩重赟领天雄军去,结果韩重赟直接就‘病倒’了,说啥也不蹚这趟浑水。 韩重赟早就已经看明白了,孙悦不发话,天雄军他一个人也带不走。 没办法,只好怕派了郭进领控鹤军去了,就算耶律休哥很有可能打一下马上就走,可定州毕竟是重地,不容有失。至于主力大部队,自然是团团将幽州城围困起来了。 几天后定州消息传回,果然耶律休哥已经走了,纯属耍他们玩,赵光义索性不管不顾,全面围困幽州,有本事你别来救。 辽军方面也不含糊,耶律贤再下动员令,砸锅卖铁的又凑了三十多万人马,给耶律休哥派了过来,由北院大王耶律奚底领着,并了耶律洼的人马,散落在幽州城周边对宋军各种袭扰,至于耶律休哥,仍然不知在哪,赵光义不得不分兵瓦桥关和定州云州逐州等要害之地,不过比战争潜力谁怕谁啊,赵光义也下令抽调中原和西边的全部兵储,并命令西北的党进人发兵支援,至此,战事正式进入了相持阶段,因为事先打下了儒、檀、顺三周,宋军攻城攻的还挺舒服。 当然,党进人是靠不住的,来或许会来,但想让他们出死力却绝不可能,人家也得坐山观虎斗,但耗着呗,谁怕谁啊,大宋的补给充足,再打个半年一点问题都没有,时间越拖对宋军就越有利,若是等到了春天,这帮辽兵一个个的就该无心恋战了,谁家还没几十只羊要放啊。 接下来的战事,说实在的多少有点乏善可陈,赵光义与耶律奚底之间是日日攻伐夜夜厮杀,每天都得打上几起,耶律休哥则依旧神出鬼没,东边蹿蹿西边跑跑,也没打出什么战果出来,反倒被赵光义讥笑不已,当众评价说此人胆小如鼠,枉担战神之名,实则妇人之辈。 至于战场的忠心韩匡嗣,说破大天也就是个中规中矩,说实话,此人的本事比他爹韩知古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比他儿子更是远了十万八千里,原本历史上幽州守城靠的那是韩德让,现如今韩德让被孙悦给挖了墙角,打的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这也就是有耶律奚底给他兜着不需要他领兵出来野战,闭门专心打城防,否则幽州早就拿下了。 当然,像幽州这种大城,如果只是城防战的话一时间宋军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这城的城墙太厚了,以此时宋军手里的那点草创的雷管根本就炸不开。 孙悦倒是想了个主意,咱先到墙根底下挖个洞,挖的大一点深一点,一直挖到地基深处,然后架起来一个大木头桩子取代石柱子给幽州城换一个地基,然后再用火药,在洞的里边去炸。 可是说的倒是容易,谁去干呢?赵光义当即拍板道,既然你有这么好的主意,那这活你领着天雄军去干如何?孙悦当场就说,我就是个文官,是个转运使,管钱粮的,天雄军我可指挥不了,您啊,放我去外边警戒一下耶律休哥去吧。 这话当然恨扯淡,但赵光义的命令难道就不扯淡么?城墙根底下挖大洞,这种活那是拿命干的,天雄军这种天下精锐中的精锐怎么可能干这个?死的也太不值钱了点吧。 当然,这种理由摆不到明面上,天雄军的命是命,别的军队命局不是命了么?一时间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还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由田钦祚领着麾下人马接了这个活。 至于孙悦,赵光义给了他一个‘好活’,攻打德胜口的援军耶律沙,孙悦说,耶律沙草包而已,他的那点兵马起不了什么作用,打他纯属浪费时间浪费兵马,自请散落在外围戒备耶律休哥,结果赵光义却不同意,不光赵光义不同意,军帐中的各位将军也没几个同意的。 在他们看来,孙悦这就纯粹是为了少死部下而找的借口,谁也不支持他,毕竟耶律休哥说实在的自打开战以来表现真的挺懦弱的,普遍都认为他的战神之名是吹的,游击战这种事儿吧,打赢之前的表现跟怂确实也没那么好分辨。 孙悦无奈,再任性就真成抗旨了,于是只好领了人天雄军去和耶律沙玩去了。 他很清楚耶律休哥一定会回来寻求决战,因为辽国绝对托不过宋朝,这么打下去,就算拿不下幽州,最迟二月开春,宋军必胜!耶律休哥不来,除非是他甘愿认输,可是人家不信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第四百八十九章 高粱河 当天晚上,孙悦把韩崇训找来商量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出乎意料的是,韩崇训想的居然和自己一样。 于是孙悦连忙又去找了崔彦进和党进,他们俩也都觉得孙悦说的有道理,再去找李继勋石守信等人,结果居然大同小异,都认为耶律休哥十之八九会回来。 孙悦就说,既然你们也认为耶律休哥会回来,为什么不防着点?人家说,听官家的。 真没串联,但是孙悦敏锐的就感觉到,这其中有问题,或者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居然已经成了军中将领的共识。 思前想后,孙悦还是决定去找曹彬,曹彬见孙悦主动来找自己,一时间大喜过望,连忙备下了酒菜招待于他。 “你也会在战事饮酒?” “少饮一点,不醉酒便是,仗打到现在,只需要再拖上个把月就赢定了,所以军中上上下下都比较放松。” “你也不管管?” “管什么?” 孙悦叹了口气,问道:“你觉得,耶律休哥会回来吗。” “会,当然会,只是不知道他会从哪里回来,徒劳猜测也没什么用。” “徒劳猜测也没什么用?”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不太像是你应该说的话而已。” 第二天一早,耶律沙领着两万骑兵来攻,孙悦命韩崇训结步兵阵死守,也不求着反击,果然使他无功而返,孙悦突然指着边上的一条河流,好奇地问李继隆道:“李将军,你可知这条河叫什么?” “听人说过,好像叫高粱河。” “高粱河么……原来这特么就是高粱河啊。”说罢,孙悦也没什么表示,就干脆利落的回了自己的营帐,对李继隆道:“我困了,回去睡一会,此地由你来主持吧。” 李继隆点了点头道:“好。” 幽州城下,赵光义在慢条斯理地指挥着军队攻城,而且是整个军事史上只有傻哔才会用的四面围城之计。 赵光义不通兵法到了这个地步了么?当然不是,这货分明就是故意的,没看连田钦祚挖坑的速度都快不起来么。 原因很简单,赵光义现在存心要拖。一方面,只要拖到了开春宋军就是稳胜,另一方面,嘿嘿,战事拖的越久,他这个御驾亲征的官家威望就越高啊。 之前因为符彦卿,赵光义的威望都已经丢的差不多了,然而无论如何他毕竟是官家,现在没了两线开战的这个原因,这货又有点旧态复萌了,虽然没有胡乱在各军中安插人手,但指挥却是又重新续上了,规定凡是五百人以上的调动,必须都得听他的命令。 当然,攻城么,还是攻四城,这个时候他军事经验不足的毛病已经不那么明显了,换了韩信来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招,对战局的影响却也不大。 当天回到帐中的时候,铁杆的亲信曹军却偷偷送来了一封信,孙悦诧异的问哪来的,他说,是崔彦进给他写的。打开之后,里面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关于赵光义的吐槽。 孙悦马上就领会了他的意思,给他写了封回信,还是一些关于赵光义的吐槽,命曹军又偷偷的送了过去。 当天晚上,孙悦又收到了石守信和李继勋的两封信,内容居然跟崔彦进的大同小异,孙悦同样也写了回信,并且又给党进写了封信,内容还是一些吐槽的废话。 之后的几天里,这帮统帅大军的大帅,每天都在互相之间写信玩,而见了面呢,又什么都不说,跟啥也没发生过一样。 五日之后,崔彦进、党进、孙悦、李继勋、潘美、石守信等人同一天,同一时刻给曹彬写了封信,曹彬看过之后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哀叹一声,便纷纷给他们写了回信。 当孙悦收到曹彬回信的那一刻,基本可以确定,历史要重演了。 高粱河之败啊! 后世大多数人都有个误会,那就是宋军精锐的百战雄狮是在高粱河一战中全军覆没的,但其实并不是,宋军精锐是第二次雍熙北伐时才被打没呢。 而高粱河之战中,宋军各军的精锐力量基本完好无损,只有赵光义一个人险死还生,坐着驴车逃回了开封。甚至如果仅从战损比的角度来说的话,宋军甚至可以说是大胜。 在什么情况下,御驾亲征的皇帝差一点就死了,最后仅以身免,身边连个护卫都没了,而大军主力却未受到什么严重的损伤呢? 再来思考一下后事,在赵光义生死不明,或者当时人人都认为他死了之后,北地的这些将军们所干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连忙回开封,而是先拥立了随军的赵德昭登基成了新皇帝。 再想想是谁救了赵光义,杨业!原本的历史上杨业可是刚投降,再怎么杨无敌,也一定是被大宋顶级将领们排斥在圈子之外的,也就是说如果那些将领们要密谋一些什么的话,他应该是被排斥在圈子之外,什么都不知道的。 而再之后,没几天的功夫,赵光义就逼死了赵德昭,对所有赵匡胤留下的将领再也没有了信任,之后的雍熙北伐中,如李继勋等老将几乎就没怎么参与,由曹彬和潘美分别率领两路北伐,而曹彬表现的忽进忽退忽快忽慢,表现的别说不配第一良将了,简直是毫无军事常识,与潘美的勇猛激进西路军潘美根本没法比,雍熙北伐之败按明面上的理由分析这货最少得负九成以上的责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那种。 但是呢?曹彬只是被象征性的惩罚了一下,不久就又回重新当上了枢密使,而且备受重用,一辈子压在了表现比他好一百倍的潘美一头。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基本可以确定,曹彬是给赵光义背锅的,所有的忽进忽退忽快忽慢全都来自于赵光义的命令,要知道赵光义本来在军事上就是个半吊子,又是坐镇开封远程指挥,不出毛病才是见鬼了呢。 听话的主帅打了败仗,但却啥也不说,为了陛下的英明神武担下了所有的罪孽,而不听话的那个主帅,却特么打的特漂亮,虽然也是啥都没说,可谁还不明白咋回事儿呀。 好像有点跑偏。 总之,因为这场诡异的战败,虽然宋军的主力未损,但之后的雍熙北伐惨败甚至于之后两百多年的弱宋,都跟此事有一点关系的,而结合此役中的种种诡异的地方,孙悦差不多已经想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孙悦一封调令,就把杨业给调走了。 第四百九十章 决战 在世人眼里,杨业父子俩应该算是孙悦夹带中的人,一开始杨延昭投降便是折太君与孙悦见面谈妥了的,这天然就是政治纽带,后来北征杨业更是干脆留在了孙悦的帐下听命,所以二者间虽无实质从属,却有上下之实。 更何况杨业实际上的领导潘美也欠着孙悦好大的人情,谈不上旧部起码也是旧友,也不太可能多说什么。 所以孙悦将杨业调走回云州,美其名曰防范耶律休哥,无论怎么看都是在为了顾全大局自砍臂膀,赵光义自然不会反对。 杨业还来特意找过他,从各个角度给他分析,说明耶律休哥袭扰云州的可能性不大了,就算去了潘美也足以挡得住,反而很有可能会突然出现在幽州城下,希望可以将他留在此处为国分忧。 结果孙悦一意孤行,为了不让他误会,只是将杨延昭留下了而已。 不得不说这货虽然打仗很猛,但政治智商真的不怎么高,注定了是顶级的将才而不是帅才,同样的,这货脑子里的忠君观念也确实挺让人害怕的。 这是个把忠诚刻在骨子里的人,他是刘崇的义子,但后来却对刘继恩刘继元兄弟忠心耿耿,给契丹人当狗也当的没什么脾气,原本历史上投降赵二以后,对赵二那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五代十国这样皇帝轮流做的大时代下,这货也真称得上是一朵奇葩。 所以为了预防万一,还是让他滚的远一点吧。 孙悦也不是圣人,如今以他和赵光义的关系,秋后算账之后两个肯定是只能活一个的,未免夜长梦多,还是让他死在这吧。 再之后,又是平静的几天过去了,眼看着天气逐渐开始回暖,辽国王庭都已经做好战败的准备了,开始集结军队退守古北口,俨然是一副要依托长城阻挡宋军别灭了我家王庭的意思。 而在这几天中,孙悦等顶级武将之间的通信越来越频繁,内容也越来越露骨,而随军的赵德昭却发现,原本不怎么爱搭理他的那些军中宿将,对他越来越热情了。 赵光义却丝毫不知,反而越来越骄傲自满,居然封了潘美当幽州知府。大哥这幽州城还没打下来呢! 这货,说实在的真是没什么军事经验,你不能说他笨,甚至他其实特别聪明,只是经验这种东西,真不是天赋二字就能弥补的,或许他看过许多的兵书,也跟着赵匡胤学习了很多的经验,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亲上战场。 宋军诸将也并没有真的去密谋一个除掉他的计策,顶多也只能说是基于一种对赵光义的愤怒而达成的共识而已,历史上能搞出那样的局面,真的只能用因缘际会来解释,至于赵光义伤而不死,并被降将杨业所救,或许真的就只能用天命来解释了。 而这次,有孙悦掺和的现在,到底还会发生什么,那就真的是不太好说了。 当天黄昏的时候,耶律沙突然绕过了孙悦的防线,以一种完全不惜性命的勇烈姿态,直袭宋军的中军大营,韩崇训反应过来结阵之后居然被他们给冲破了,这帮人好像返了祖似的,重新变成了三十年前耶律德光手下的那群狼,根本拦截不住。 李继隆请求带着骑兵追敌,孙悦却道:“辽军今日悍勇至此,必是狗急跳墙,耶律休哥定然就在附近,你召集手下骑兵准备,随时面对他的沃罗铎。” “可是……” “怎么,你觉得凭他们这点人马破得了我军中军?” 李继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不管耶律沙了。 事实上赵光义见此景象还挺兴奋的,他也看出这辽军是狗急跳墙了,当即他便下令全军压上,由党进率领手下新军,死死地将其挡住。 耶律沙也是真急了眼了,手下将士全都不惜生死一般,打的要多猛就有多猛,然而战场上若是仅凭拼命就能胜利,那还要训练干什么,况且新军打起来其实也不怎么怕死,于是这一战打的那叫一个惨烈,不到半个时辰,契丹就扔下了一万多具尸首,终于,辽军撑不住了,他们崩溃了。 党进看准了时机一矛就将耶律沙给刺死,大吼一声,便带着手下骑兵追敌去了,赵光义骑在马上哈哈大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胜利。 啧啧,收复燕云啊,兄长都没能做到的事情让我给做到了,看以后谁特么还敢不服我?于是赵光义毅然下令,追! 李继隆用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幕,问道:“咱们追么?” “追什么?你还要去和官家抢功不成?你看这军中诸将谁动了?守好咱们自己的这一摊,等命令吧。” 因为交战的时间是黄昏,所以很快的,天就有点黑了。 宋军打仗,全靠阵型精妙,除了一些特殊的情况,极少野战,反正现在也已经赢了,追杀了一个时辰差不多也累了,赵光义就下令后退了,穷寇莫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么。 然而夜色下他想退,可有人不让他退。 突然间,夜幕中升起了一条长长的火龙,无数的契丹人打着火把,突然出现在了赵光义的眼前,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就切进了宋军原本就有些松散了的战阵,为首披坚持锐亲自冲锋之人,正是契丹的北院大王,耶律奚底,以及耶律贤几乎全部都交给他的,无敌的五千沃罗铎! 赵光义这下可有点慌了,他哪见过这个,夜幕之中他连自己的将士都看不起,连忙派人去命令东边的那些老帅们过来救援,然后命令自己的中军缓缓的往回撤,而包括孙悦在内,所有人其实不等他收到信,仅仅是远远看到火光,就已经弄明白了战局的情况,于是纷纷整装部队,要去救援他。 可是谁也没想到,被包围了将近一个月的幽州城突然间就城门洞开了,韩匡嗣领着辽汉混合兵种,毅然决然的就冲向了宋军的军阵,一时间整个战场乱作一团,因为天太黑了,宋军的各军之间也没了配合,只得纷纷稳固自己的阵型,生怕什么时候再冒出一支伏兵出来。 契丹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人家连幽州城的城门都给打开了,很明显这是不成功则成仁,决战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战神 一场夜战,前面被伏,后面开花,说实在的要是遇上一般的军队早就崩溃了,就连盛唐时候也不例外,也只有宋初这些经过几十年征战,日夜训练又不怕死的宋军,居然基本保持住了各自的阵型。 然而几大兵团之间却是彻底的分割开了,在这样乱哄哄的局势下,能保证自己的麾下将士严整就已经很难得了,而赵光义所率领的京中禁军虽然狼狈,但却也真不愧是宋朝的精华所在,在崔彦进和党进的带领下,顽强的坚持了下来。 赵光义心中暗暗气苦,幽州城里头才多少兵马?那帮汉人兵又能有多大的士气?就真的谁也抽不开手来救援自己么?自己身为皇帝和主帅,自己的安危难道不比你们自己阵型严整更重要么? 都特么给我等着,等我此战胜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战场上,耶律奚底见迟迟不能攻破宋军的阵型,不由得也在暗暗着急,破釜沉舟啊,不成功则成仁,想到此,耶律奚底再也不惜自身的性命,扔下长枪换上了长矛,命令麾下骑兵和自己一样收弓持矛,不管不顾的跟他冲,誓破宋军。 崔彦进自然带着自己的亲随拦截,只是沃罗铎何等之猛,舍命之下犹如钢铁洪流,只挡了不一会,伤亡实在太大还没起到什么效果,便干脆撤出来了。 轰的一声,耶律奚底亲自撞在了宋步兵的大盾上,竟然连人带盾顶的全都飞了起来,长矛挥舞又带起了一串,一众沃罗铎大喜之下悍不畏死,人人争先,加之崔彦进抵抗的有一点消极,这阵型居然就让他给凿穿了,然后卷着这支中军就往后退,一连退了七八里,杀敌无数。 不过他们也不好受,因为宋军的军阵太长太大了,这么一卷,连着原本幽州城下孙悦他们的部队,连绵足有三十余里,七八里一过,阵中的绊马索钩马枪,以及各种长杆兵器乱七八糟的就上下一阵比划,致使他们在破阵之后基本没剩下什么马力,冲不起来了。 于是一方面是破了阵型的步兵,一方面是失了速度的骑兵,白天的话或许步兵还可以调整阵型,骑兵也可以寻找空隙重新冲锋,然而黑天么,谁也看不清身前十米,剩下的也就只能乱战了。 赵光义大惊失色,别看他现在亲自指挥大军,但从来都是安安稳稳的待在最安全的地方指手画脚,直面厮杀,这还是第一次,阵型散乱之后他离着耶律奚底其实只有两里多一点了,连忙大声地呼喊:“党进何在,快来保护我!” 然而却没人搭理他。 “党进呢?” 亲兵道:“不……不知道啊,破阵之后就打丢了。” “那崔彦进呢?” “也……也不知道啊。” 赵光义心里忽的一下就是一凉,他不是傻子,虽然这应该不是两人的安排,而且也相信此时的二人应该都正在奋战,但乱战之中两个主将全都在各自奋战,谁也不顾及自己这个统帅兼皇帝,就算不是故意的,又说明了什么? 赵光义只好安慰周围,顺便安慰自己道:“这两位将军,许是跟着兄长的时间长了习惯了,一旦乱战起来不自觉的就忘记保护于我,不过我赵光义难道就不能披坚持锐么?” 说着,赵光义掏出了蟠龙棍,就是赵匡胤留下的那跟,想了想又觉得这兵器使起来难度好像有点高,便又给放回去了,改抽出了宝剑道,大喊一声道:“杀辽狗啊!!” 然后他的亲卫也跟着他冲出去打乱套了。 然后,一个他身边的亲随突然被不知从哪射来的一箭正中脖子,噗呲噗呲的往外喷血,吓得赵光义妈呀一声,连忙道:“曹彬呢?快去叫曹彬保护我!” 亲兵心想,这黑了吧唧的谁知道曹彬在哪,哪找去啊。 其实找了也没用,毕竟他们找不着曹彬曹彬还看不见他们么,耶律奚底毕竟是举着火把夜战的,远远的虽看不出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多年的战阵经验还是让他将战局分析出了个差不多,当下便要不管不顾的去救援。 谁曾想韩崇训却突然道:“使相可是要去救援官家?” “我辈身为人臣,见天子有险,难道还能坐视不理不成?” “当然,救是肯定要救的,只是天色太黑还摸不清情况,末将以为,还是应该先把阵型归拢好了再去救,否则咱们过去后被他们这么一带自己再乱了,岂不是纯粹添乱?” 曹彬愣了一下,半响道:“有道理,那快整阵型吧,慢慢往官家处靠。” 这一场大战就这样,愣是打了整整一宿。 这一宿赵光义都懵了,因为谁也没来救他。 韩匡嗣就这么强,让你们一点都抽不出手么?我这个皇帝在你们看来就这么安全么? 不过好在,开封新军到底是精锐中的精锐,一宿的激战,虽然契丹人不要命的攻打,但他们却还是坚持下来了,眼看着天边已经升起了鱼肚白,这一战到底还是赢了。 天一亮,大家谁都看得见谁了,宋军就可以调整阵型了,而援军也能得意解放,再不救援就糊弄不过去,等同于谋反了。 宋军的将士们全都已经忍不住的欢呼起来了,他们都明白,这一战就是决战,此战胜了之后契丹人将不得不放弃幽州,他们终于算是解脱了。 李继隆也一脸激动地抱住了孙悦:“赢了!我们赢了!” “赢个屁!耶律休哥呢?” 李继隆一愣,随即也是一脸的诧异,是啊,耶律休哥呢? 说时迟那时快,迎着旭日的方向逆着光,一支黑色的劲旅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就出现在了战场上,并对着已经松散的不成样子的中军大帐发起了冲锋! 大辽战神,耶律休哥! 鬼知道耶律休哥是从何而来,这时间点算的又怎么就这么准,要知道昨天黄昏之前,还一点他们的影子都没看见呢,最少绝对不在三十里之内。 只见耶律休哥大喝一声,手持长矛冲锋在了最前面的位置,大喝一声:“契丹儿郎,有我无敌!” 第四百九十二章 又见黄袍加身 此时的耶律休哥,心里是极为激动的,虽然大冬天的清晨寒风刺骨,而且事实上他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时机,已经领着他的这些子弟兵折腾了足足半宿了,但他胸腹之中,却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般。 他为了这一天,已经算计了一个多月了,好在老天开眼,他马上就要成功了。 黎明乍破的旭日,其实是最刺眼的,因此当耶律休哥逆光而来的时候,宋军其实连看都是不太看得清的,加上一晚上的厮杀大家早就已经筋疲力尽,于是那松散的阵型压根起不到半点的作用,纸糊的似得就被这支新力军给冲开了。 千军万马之中,黄罗伞盖清晰可见。 这一刻他不再是什么南院大王,更不是什么战神,他只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契丹勇士,虽然身上已经中了七八处的箭伤,但是他却义无反顾,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显眼的黄罗伞盖,再也看不到任何别的东西,而他也确实是悍勇无比,锐不可挡,凡是站在他眼前的宋军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撕碎。 “杀!” 另一边,李继隆见此惊呼一声,“孙帅,官家有危险,咱们快去救援。” “救什么救,再把自己搭进去。” 李继隆猛然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孙悦,却看孙悦的脸上平静如常,只是淡淡地道:“各将兵马依然严整,马上就能重整兵马,就算是中军败了,此战也不会溃败。” “那官家呢?” 孙悦冷笑道:“官家?不是一年前就已经驾崩了么。” 李继隆也不是傻子,这几日各大帅之间书信往来频繁,他多少还是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的,而且这一宿的仗打的,实在是有点诡异,区区一个韩匡嗣,仗着夜战之利居然将整个宋军的十几个节度使和洛阳禁军全都给拖住了,说出去谁特么的信? 现在就更明显了,耶律休哥都已经轻骑直突伞帐了,这边的大军居然全都‘手忙脚乱’的整理阵型?这个时候还整理个屁的阵型啊! 李继隆大吼一声道:“孙悦!你要做乱臣贼子?” 孙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他才是乱臣贼子。” 李继隆闻言随手抽出宝刀照着孙悦就是一刀,惊的孙悦慌忙躲避,大怒道:“你疯了?” “是特么你疯了!你们都疯了!” 说罢李继隆大吼一声转身就走,仅纠集了数百个旧部,义无反顾的就朝中军的方向杀去。 “杨延昭!阻止他!” 杨延昭一懵,事态发展的太快太快,快到他脑子都有点短路了,条件反射一般的就朝着李继隆追去,李继隆回首便是一箭,正中杨延昭胸口的护心镜上,竟将他射下马来。 看来比武艺,杨延昭还是略逊于李继隆一筹,当然,或许也有杨延昭脑子懵逼的原因。 孙悦不无悲哀地叹了口气道:“何必呢,找死。” 然后,孙悦继续慢条斯理地整军。 另一边,耶律休哥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十几支羽箭射在他的身上好不吓人,大腿上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在噗呲噗呲地喷血,脸色煞白煞白的俨然已是身受重伤,但他却依然神情亢奋,终于还是让他杀到了黄罗伞盖之下。 然而他却并没有看见赵光义。 耶律休哥也是脑子一懵,好悬没两眼一黑就昏过去,但是他马上就反应过来,大吼一声道:“大宋的皇帝逃了!大宋的皇帝逃了!” 然后,前面的新军就崩溃了。 其实若换了赵匡胤碰上这样的局面,肯定二话不说拎起蟠龙棍就跟耶律休哥拼命了,大家主帅对主帅,没什么不公平的,耶律许哥虽仗着突袭和以逸待劳占了点便宜,但哪怕是局部,也依然还是宋军占据优势。 可是赵光义不行啊,他没上过战场啊,他虽然也杀了不少人了,却没亲手杀过人,其实早在耶律休哥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跑了,否则,如果有他稳定军心的话耶律休哥都未必冲的过来。 当然,或许还有些别的原因,比如,耶律休哥都亲自冲阵了,天都已经特么大亮了,别人不来也就罢了还能勉强说得通,党进和崔彦进呢?尤其是那党进,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猛,李存孝在世么?你丫倒是挡一下耶律休哥啊! 此役,辽军大胜。 不过宋军好像也没受什么损伤,赵光义一跑,崔彦进和党进马上就跳出来了,一边退一边收拢残兵败将,居然很快就将溃败之势给止住了,而天雄军昭义军还有洛阳禁军,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及时赶到了,田钦祚率领三千子弟兵,义无反顾的就冲向了耶律休哥的后阵,孙悦也恰到好处的出现,死死地挡住了耶律奚底,甚至还大有反攻的意思,李继勋和石守信一猛子就杀向了韩匡嗣,杀的他节节败退,慌忙回到了城里关上大门,还有一小半没回去。 然后,宋军就这么诡异的就败了,而耶律休哥和耶律奚底好像也没有要杀伤的意思,缓缓的收兵而退,一宿了,大家都累了,同时也特么打出默契来了。 你们留我幽州城,我来帮你们干掉狗皇帝,公平交易,也谈不上谁亏谁欠,多好。 孙悦在打退耶律奚底之后自然也不可能去追击,而是四下寻找:“李继隆呢?臭小子回来没有?” 都说没见着。 坏了。不会这么巧吧。 过了一会各回各营收拢兵将,孙悦还是没看见李继隆,心里不好的预感也就越来越强烈了,这特么该死的历史惯性,不会又来一次吧! “曹军杨延昭,各自给我挑几百个绝对信得过的骑兵,跟我走。” “去哪?” “南下!” 正好曹彬这时候也到了,见孙悦整顿兵马好像要顶着疲倦再出发,一时间也是一脸诧异:“你干嘛去?众将商议着拥立新君的事儿呢。” “还特么有什么好商议的,燕王殿下远在洛阳,你们能拥立他?非常之时,别扯那些虚的了,找个黄袍赶紧给赵德昭穿上,生米做成熟饭。” “你不参与?你这是要去哪?” “你就这么确定,赵光义死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忠义 逐州城下。 赵光义撅着屁股爬在驴车上,屁股上的箭伤疼得他坐立难安,这地方太讨厌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只能趴着,撅着,帝王威仪已经丧失宜尽,这特么要是赶上夏天,搞不好就要发炎感染而死了。 一路上收拢的残兵居然只有数百,很显然,宋军根本就没有溃败,可是这却让他更不敢回头,一门心思的只想先赶回开封再说。 很显然的,将帅们达成了共识,虽然没有直接动手,甚至都没有撕破脸皮,但很显然这已经不重要了,若是此时回去,搞不好稀里糊涂的就挂了。只有返回开封,先行控制住将士们的家眷,自己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不过好像还有三四成的家眷在特么的洛阳,想到此,赵光义就特别的郁闷。 郁闷之余,他还有一点不服,凭什么?凭什么大哥能做的事,我就做不得? 说实话他对待本朝武将的政策和赵匡胤可以说是一脉相承的,同样是软刀子割肉,同样是以文治武,虽然确实让他们都挺难受的,但起码不会让他们有性命之忧,只是他干的比赵匡胤更彻底一点而已,他可以肯定,如果这么干的是赵匡胤,那帮将帅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凭什么赵匡胤可以杯酒释兵权,轮到我,废了这么大的劲,却只换来现在这般局面?想到此,他的屁股就更疼了。 前方,李继隆同样颇为狼狈的跑了回来,掏出两个冻的邦邦硬的馒头道:“官家,实在是没什么别的吃的了,只能给您吃这个了。” 赵光义苦笑道:“眼下这样的局面,哪还挑得了这个?有的吃就不错了,爱卿你吃了么?” “臣吃过了。” “嗯,这次得以成功脱险,多亏了爱卿了,真想不到,最后时刻救我的居然会是你,而现在我明明还有五十万大军,可除了你之外却谁也信不过了,我向你保证,今生共富贵!回京以后,我就让你姐姐当皇后,让你当国舅,你想当节度使还是三衙大帅随你挑,我还要让你当枢密副使,封你当侯爵,只要再过几年你资历深些就让你当枢密使。” “微臣自知才疏学浅,节度使和三衙大帅实在愧不敢当,至于后宫之事,臣实在不敢言,救您脱险乃是臣的本分,不敢求赏。” 赵光义老泪纵横,拉着李继隆的手道:“忠臣啊!你真是大大的忠臣啊!李家三代,满门忠烈啊!” 李继隆闻言神色略有一些不自然地道:“家父……” “你爹犯错,也是出于一片忠勇,当年朗州之所以能速下,也多亏了你爹,否则谁知道还要打多久?兄长的处置,还是有点偏颇了,关键也是那慕容延钊死的太不是时候了,为了平息军方的怨气,这才下了重手,是有些委屈了,现在时过境迁,也是时候给他平反了。” 李继隆听后激动莫名,他一辈子最痛苦纠结的就是他爹堂堂枢密副使,大宋忠勇,却一辈子都打上了奸贼的烙印,如今见官家答应给他正名,真是比让他自己当枢密使都要高兴许多,连忙从马背上跳下来给赵光义叩头谢恩。 赵光义笑了笑,掰开那冻的邦邦硬的馒头,捻了一小口吃进了肚子里,咬下去里面都是冻的雪水,还有一股涩涩的味道,不由得对这一众骄兵悍将更加恨了几分。 却听身后突然有阵阵马蹄之声传来,赵光义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瞧,李继隆则赶紧收拢部队以步兵拱卫赵光义的驴车,自己则领着骑兵张弓搭箭,准备一战。 待得骑兵近了些,终于看清这并不是辽军的散骑,而是大宋自己的骑兵,但李继隆却依然严阵以待,这个时候,自己人很可能比敌人还要麻烦。 两军相距百余步的时候,追兵终于停下了,因为再近的话就进入弓箭的射程了。 骑兵散开,孙悦骑在白马上,缓缓地走了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李继隆道:“李继隆,果然是你,赵光义被你救了是吧。” “大胆!居然敢直呼官家名讳!” 孙悦叹气道:“何必呢,何必呢,你忘了檀州城内,被耶律休哥团团包围却久无援军的旧事了么?” 李继隆昂然道:“我只知道,你现在再往前一步,便是谋反!” “谁知道?” “天知地知,日知月知。” 孙悦笑笑道:“让开吧李继隆,你知道,我很欣赏你,年轻一辈中,你是我见过最牛的将才,不值得给他陪葬。” “哈,我李家三代忠良,想让我跟你这乱臣贼子同流合污?做梦!”说着李继隆扫视了一下孙悦的人马道:“你带的人马也并不多啊。孙悦,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我以前服你听你,那是因为你是朝廷任免的行营副都部署,但现在,你是我大宋的乱臣贼子!今天,我就杀了你,为父报仇!弟兄们跟我冲!” 孙悦大喝一声道:“我看谁敢!你们都是天雄军的将士,忘了魏王是如何死的了么?” 李继隆手下的骑兵闻言一时犹豫了起来。 李继隆喝道:“孙悦现在干的是谋逆的大事,带来的全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事情一旦败露他必将遗臭万年,你们以为他不会杀你们灭口么?” 名将到底是名将,一瞬间就说到说到了要害之处,孙悦马上道:“我孙悦对天发誓,明天起你们全都编入曹军的亲兵护卫于我,此生绝不相负,你们信不信我?” 见重将士还在犹豫,孙悦也生怕这李继隆再说下去影响军心,忍痛下令道:“曹军,杨延昭,杀了他。” “这……?” 曹军和李继隆是结拜兄弟,杨延昭虽然之前跟他多有不合,但檀州城内同生共死一场,也算是兄弟了,现在让他们俩对李继隆刀兵相向,着实是有点下不去手。 孙悦大怒道:“现在是矫情的时候么?若让赵光义回去,咱们全都得死全家。” 杨延昭闻言叹息一声喊道:“李继隆,军中不是一直都议论咱们俩谁的武艺更高么?今天就见个分晓吧。” 说罢,杨延昭双腿一夹马腹持着枪就冲了出去,而曹军却没动弹。 孙悦又怒道:“你特么干嘛呢?” 曹军阴沉着脸道:“杨延昭若是败了,我自然会上。” 孙悦脸都黑了,这个时候还扯什么英雄相惜?杨延昭与李继隆谁猛这种事重要么?万一要是李继隆更猛呢?想到此,孙悦干脆也一夹马腹,拿着枪也上了。 李继隆见孙悦亲自上了,大喜过望,当即就舍了杨延昭,不管不顾的朝孙悦杀来,而曹军见此,不由也是悲哀的叹息了一声,他总不能让孙悦遇险吧,就他那三脚猫功夫,跟慕容嫣都过不了三招以上,更别说李继隆了。 于是,他也只好一夹马腹,三英战李继隆。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人之将死,依然讨厌 武艺修炼到了顶级,其实水平就已经不会差太多了,谁赢谁输其实全凭运气,不管是杨延昭还是曹军,论单挑的本事都不在李继隆之下,正常情况下李继隆以一敌二,其实有个十几招就可以搞定。 现在加上了孙悦,嗯,差不多百八十招的也搞定了。 看得出,杨延昭和曹军都不想下死手,反倒是李继隆对孙悦却是咄咄逼人,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终于被杨延昭得了个机会一枪将人扫落下马,然后两个人一人一边,用长枪卷起了他的两条胳膊,居然就给生擒活捉了。 曹军道:“大哥,咱们……何必如此啊!你给悦哥儿道个歉,让这事儿过去吧。” 李继隆仰天一笑道:“我李继隆,没有乱臣贼子的兄弟,也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说罢,李继隆大喝一声,居然使劲往后一靠,将自己的后背撞向了曹军的长枪,等曹军反应过来收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肺叶子上被扎了一个好大的透明大窟窿,然后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见此,孙悦的心里也好不难受,下了马来,眼眶已有点湿润,蹲在李继隆面前道:“求仁得仁,安心的去吧,我会上报新军,说你是死于昨夜苦战,为你求一个好一点的追封,不坠你李家门楣,你家人我也会帮你照料”。 李继隆凄苦一笑道:“那我还多谢你了。” 话音落下却见李继隆猛的往前一扑,死死地抱住了孙悦,张开血盆大口就来咬孙悦的脖子,孙悦吓的连忙往后一躲躺在了地上,使出一招兔子蹬鹰式,把人给踹了个跟头。 等爬起来再看的时候,人便已经断了气了。 “好兄弟,不想你最后居然会死在我手里。是我疏忽了,应该把你和杨业一同调走的。” 杨延昭闻言还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曹军,不管怎么说,这是咱自己兄弟,把遗体收敛好吧。” “是。” 孙悦转过头,面对那些李继隆带来的,刚刚一直在看热闹的骑兵,开口道:“有谁愿意守着忠义,虽李继隆而去的?” 然后,几百人纷纷下马,朝孙悦跪拜。 孙悦也没心情再收买人心了,他现在的情绪很低落,缓缓的走到了赵光义的驴车上,这货本来是撅着的,见孙悦过来,自知有死无生,竟强忍着屁股上的疼痛站了起来。 “赵光义啊赵光义,你说你何德何能,竟让我这兄弟如此甘心为你陪葬?” 赵光义倒也没骂什么反贼之类的片汤话,而是坦然相对,道:“真没想到,竟会是你来杀我,我死之前,可以和我聊聊么?” “巧了,我也想跟你聊聊。” “孙悦,我本是一整日在家游手好闲的纨绔,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可自打我大哥当了皇帝,让我做了开封府尹之后,我自问,每天都在勤于政务,我知道自己的不足,便读经、读史、读兵法,一日不敢懈怠,几乎每天都是子时以后才会休息,我自问勤政,爱民,对百官也多有容让,在你们心里,我就那么不如我大哥么?现在我大哥死了,难道你们觉得我连昭儿都不如么?我比我大哥,到底差在哪了?” “孙悦,别人不服我倒也罢了,可是你,你八岁那年咱们就认识了,那年你们还在卖拉面,是我,给了你们父子俩改命的机会,你必须得承认,你们父子俩能有今天是受了我大恩的!我把你爹视作我的第一心腹,视作左膀右臂,与他兄弟相交,当年我对你父子俩不薄啊!” 孙悦闻言也是颇有感慨地点了点头,刚穿越那会,若是没有赵光义罩着,爷俩的日子绝无可能过的那么逍遥,别说什么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这种话,没有赵光义,孙悦就是想考进士都不一定能找得到门路,真正不论出身不论门第的科举,其实是赵二以后才有的。 “可是,就连你们父子俩这样的人,居然也跟我站在了对立面,别特么说什么拜师赵普,孙悦,那是你的借口,没有赵普,你也不会跟我一条心的,后来的确是我做了一些对你们父子不是很友好的事情,惹下了一点矛盾,可是之前呢?你他妈的一直就看不上我!!为什么?我到底差在哪了?为什么你们都看不上我? 你爹是个有主意,有想法的人,他不想当我一辈子的私臣,我也理解他,像你们父子俩这种才华,我也没想过像别人一样当忠犬一样养在身边,他要去洛阳开创一番新天地,我也同意了,可是结果呢?我不服啊,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你能给我解个惑么?” 孙悦想了想道:“你比官家差在哪了?这还真是个好问题,老实说,处理朝局,处理时政,甚至于选贤任能,你都比官家厉害,官家作为堂堂开国之君,南征北战几乎一统天下,但朝廷之内居然让你、赵普、和他自己政令三出,这是何等可笑啊,除了军事,老实说官家都不如你。” “不错!若是我与大哥互换,绝不会允许赵普霸占大权长达十余年之久。” “啊,或许你早就弄死他了吧,或许,这就是你差的地方。” “嗯?” “在官家手下做事,舒服,我不用担心功高震主,也不用时时刻刻揣摩他在想什么,只要能做实事,就不用担心前路,你和赵普斗了这么久,朝中可起了真正的党争了么?政令三出,有一个官员是因为得罪官家而获罪的么?伍彦超当年给了官家奇耻大辱,官家也只是一笑而过,所有的政治斗争,都是你和赵普挑起来的,对吧。” “可是你却不同,你没那个胸怀,在你手下做事,我会时时刻刻的担心,担心会不会有一日被人给得罪了,担心会不会哪一天来个人就把我给算计了,会让我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我相信,其他人都是这个感觉。你善于斗争,长于整人,然而谁又愿意终日活在权术之中呢?其实当一个好皇帝真不需要有多大的本事,倒是更需要一个好胸怀。” 赵光义闻言特别凄惨的一笑道:“多谢解惑。” 孙悦道:“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官家怎么死的?” 赵光义哈哈一笑道:“现在这个时候,就算我告诉你大哥不是我杀的,并拿出证据,你就能不杀我?” “当然不会。” “哦,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第四百九十五章 被针对了 果然,即使赵光义都要死了,还是这么让人讨厌。 本来想用弓弦勒死他,给他点体面的,想想还是算了,干脆掏出刀子噗呲噗呲的就把人给捅死了。 转过身对那些天雄军道:“我孙悦说话算话,今生与诸君共富贵,现在,回营!” 全军将士高呼一声,然后兴奋的一勒马缰,跟着孙悦开开心心的就走了,再也没人多看赵光义这个皇帝的尸体一眼,任凭他就这么烂在苍茫的大地上。 至于李继隆,他的遗体被曹军带着,按牺牲算。 当孙悦回营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简单询问了一下,赵德昭已经一脸懵逼的成了新皇帝,并吩咐,孙悦一回来立刻过去见他。 孙悦也没说什么,虽然按他的想法,是希望由赵廷美来当这个皇帝,这也符合赵普拿出来的那个金匮之盟的说法,但是很显然其他的将领都是不会同意的。 远在洛阳什么的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可拥立之功,谁会心甘情愿的放弃?再说大家之所以反对赵光义,就是因为这货揽权,软刀子割肉割的大伙都生疼,现在手里有了机会,难道还要立一个威望跟赵光义差不多的燕王? 赵德昭多好摆弄啊,如果说赵匡胤的威望是一百,赵光义也就是二十,赵廷美少一点也有十五,而赵德昭,撑破大天也就是五,这帮将领如果心齐一点,这基本就是个傀儡。 这年头,真找不出几个一心为公忠君爱国的。 说实话孙悦的内心深处,其实也并不一定真的就那么希望赵廷美当皇帝,毕竟皇帝是没有朋友的,有些潜意识上的事儿可能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否则他是不会这么痛快的,至少也会提前给赵廷美写封信打个招呼的。 一见了赵德昭,孙悦老老实实的以新君之礼参拜,赵德昭和众将帅全都齐齐地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怕孙悦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赵德昭更是亲自将其扶起,抓着孙悦的手声泪俱下的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又扶他在自己身边坐好,说了好多贴心体己的话。 当然,论功行赏这种事虽然谁都知道跑不了,但这其中涉及到的实在太多,今日之事又太过突然谁也没有准备,所以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官家,眼下当务之急,其实还是战局,我军虽然小败一场,但主力未损,反倒是辽军方面,眼看着天气渐暖,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暂时先回去啊,还是接着打啊。” 赵德昭特别懂事儿的表示:“战阵之事,我实在是不懂,全听诸位将军的意见。” 众将闻言全都暗暗点头,然后口上又谦逊了一番,说愿意听官家做主之类的,赵德昭又坚决推辞,俨然说啥是啥踏踏实实地当自己的木偶,众将也就懒得再废功夫了,干脆就在帐内聊了起来。 曹彬道:“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以朝纲之稳定为主,幽州就在这里,又不会长腿跑了,到时候再打就是了,我提议,马上回京。” 孙悦道:“可是就这么回去,心有不甘啊。” 李继勋道:“唉,我也不甘心,可是小孙,你有没有想过,官家若是不回去,万一京中有变,断了咱们的粮草,咱们远在幽州,到时候可怎么办啊!你可别忘了,赵普还在京里呢,不提燕王,万一他立了赵德芳呢?到时候怎么办?” 孙悦皱眉道:“我师父是什么人,你们比我更清楚,是,他那人有时候野心大了点,权力欲大了一点,可是这点大局观我还是相信他会有的。” 崔彦进道:“难说,权利动人心,难保不会迷了他的眼,你也说他野心大,万一他想当曹操呢?” 孙悦闻言眉毛更是一皱,怎么感觉这帮人商量好了就等自己呢? “可是这大好的局面,难道就放弃了?幽州不要了,那顺州、檀州、儒州呢?要是不要?难道再送还给辽国不成?” 曹彬道:“也没说咱们都回去啊,但是无论如何,官家是一定要回去的,至于前线,可以先留人留兵守着么,况且孙悦,你说辽国坚持不住,难道咱们的将士们就没有厌战情绪么?这仗打了三个多月了,天寒地冻的,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将士们也都想家啊,万一这时候咱们再败一场,孙悦,这天下可就指不定要变成什么样子了。” 孙悦闻言冷笑一声道:“那照你们的说法,谁留下继续打?” 众将互相瞅了瞅道:“这些节度使,各有各的防区,两京将士又都早就在两京安了家,现在看来,也只有天雄军了,孙悦,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现在的天雄军都听你的,不如,你做了这天雄军节度使吧。” 得,什么都明白了。 “我干了节度使,韩帅干什么啊。” 韩重赟道:“我老了,回洛阳养老就是。” 曹彬道:“韩帅此言差矣,您可一点都不老,不过北地辛苦,您既然要回洛阳,那洛阳都监的位子,您就担待着点,再辛苦辛苦。” 孙悦无话可说,人家这明显就是都商量完了,自己这时候再起什么幺蛾子好像也没什么用了,很明显,这是不想再让孙悦回中枢了,而且还想削弱他在洛阳的影响力。毕竟,韩重赟是韩崇训的老子,他到了洛阳去韩崇训肯定会乖乖听话。 针对我啊! 其实想想也正常,经此一战,天雄军基本已经不姓符而改姓孙了,这本就是地方上一等一的强盛势力,连赵匡胤当年都忌惮万分,而孙悦在洛阳的影响力也是公认的,他老婆差一点都能混个统帅当当了。 这两支天下强军,全都落他一个人手上,这势力说实话就有点太大了,他还这么年轻,熬也能熬死所有人,最关键的是,赵廷美和孙春明也在洛阳,那可不是白给的,若是让这三个人将各自的力量重新拧成一股绳,赵德昭根本就不可能镇得住。 所以,孙悦必须留下,就算要回去,也得等朝局稳定下来之后再说,不管是出于国家稳定忠君爱国,还是出于他们自己要争权夺利,都不可能允许他们仨联合起来独揽大权。 想明白这些,孙悦也不矫情,而是直接便道:“仅凭我这六万天雄军,占着儒顺檀三洲,我挡得住辽军反攻?” “可以谈和么。” “你们什么意思我也都清楚,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答应,但我有两个条件。” 第四百九十六章 最危险的人 “第一,以天雄军的兵力若是镇守瓦桥关保持守势,自然是绰绰有余的,但若是要守在前线保持攻势,这兵力就有些不足了,所以天雄军必须扩编,燕地所得的汉家子民和所俘虏的汉人军,我都要了。” “第二,此次征战,我的副将曹军跟着我也立了不小的功劳,我想替他求一个洛阳都指挥使的差事。” 这两个条件的指向性就都很明确,倒是也没藏着什么阴谋,说白了无非就是一些离开中枢的补偿而已,众将讨论了一下,都没有什么异议,然后又像模像样的请示了一下赵德昭,也就答应了。 一天之后,宋军主动提出议和,而辽国方面也一点没犹豫的就答应了,毕竟现在这仗是谁都不想再打了。也没扯什么花架子,还是耶律休哥和孙悦两个人,就在城下万军之中骑着马就聊上了。 大辽方面提出,岁贡以后肯定是不会再给了,毕竟这一仗名义上是他们大辽赢了,对此孙悦也并没有什么意见,宋朝也不缺他们那仨瓜俩枣的,这点虚名不要也罢,若是不答应,人家耶律休哥和辽皇耶律贤也没法向下面交代。 而孙悦比较关注的,自然就是燕云十六州的归属问题,耶律休哥狮子大开口直接让宋军退回瓦桥关,可是这样一来不就相当于白打一仗么,孙悦怎么可能会同意,直接撂下话,那就继续打吧。 孙悦提议,自然是以现在的军事片区对燕云进行划分,可是这样一来,除了幽州之外,契丹几乎将燕云整个全都丢了,尤其是儒州等地离着幽州又这么近,自然也不可能同意。 最后经过扯皮,辽国同意归还莫州,逐州等地,这些本来就是之前赵匡胤打下来的大宋国土,只是当时将他们当做了缓冲带,用于办些贸易什么的,并没有驻军建堡,现在大宋将开始对其进行建堡。 至于儒、顺、檀三洲,因为檀州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辽国必须拿回去,孙悦也没跟他们墨迹,以两万匹战马作为交换还了回去,但城内的汉人百姓他得带走。 至于儒州和顺州,则干脆一东一西开了两个贸易城市,作为辽与宋的缓冲带,孙悦则领着天雄军和大量的北地百姓迁往蓟州,并向赵德昭请示,要在逐州铸造一座硕大的城,既替代瓦桥关成为新的防线,又要安置天雄军将士的家属,与逐州互为依托,形成一个新的战争与经济共同体。 当然,眼下这个时候,赵德昭肯定是不可能对孙悦的提议拒绝,只是建城之事朝廷暂时可能还顾不上,孙悦特豪爽的表示,没事儿,我自己想办法。 对此,满朝文武不自觉的就是一脑门子的黑线,好像当年孙春明建洛阳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于是事情就这么尘埃落定,赵德昭领着曹彬急匆匆的就走了,具体的河-北诸事一股脑的全都推给了孙悦处理,反正这货能文能武,也没啥不放心的。 孙悦倒也没调吕蒙正他们过来,他们现在都是赵廷美的人了,只是将韩德让叫过来,作为自己的私人幕僚,来处理建城的事,与孙春明商议之后孙家的生意也开始向北迁移。 却说赵德昭回军的途中,各地节度使纷纷离去,身边几十万兵力逐渐缩水,同时掣肘的将领也越来越少,渐渐的还真让他找到了一点帝王的威仪,行至洛阳附近时,他便将曹彬请到自己的御车之上,特别虚心地讨教了起来。 “使相,我能有今日,全凭使相,谢字就不说了,只是现在我骤登大位,朝廷内外实则已是悍臣林立,能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一人而已了,不知使相何以教我?” 曹彬倒是也不矫情了,闻言感叹道:“是啊,谁能想到,一年前还强盛如初唐一般旭日东升的国祚,一转眼居然就变成了这般田地呢,官家,您现在虽然已经御极天下,但在我看来,实则已经是危如累卵了。” “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实在不知,危从何处?” “危者,有内外两分,于外,便是这大大小小拥兵自重的节度使了,太祖在时,虽已尽收天下兵权,然而还有那么几个尾大不掉,先帝之所以死在战场,其实也是对他们逼迫太甚的缘故,但其实所虑者,不过是天雄军的孙悦,以及昭义军的李继勋二人而已,余者,自可以按部就班,太祖皇帝强干弱枝十余年的国策,绝不是旬日间就能翻过来的,至于天雄军和昭义军,只要内部不生大乱,也可以徐徐而解。” “所以这危,还是来自于京内,是吧。” “不错,只要内部稳固,一二个节度使难成大患,自古以一域而对抗天下,鲜少有之。” “那使相以为,内部之危又在何处?” 曹彬苦笑着叹气一声,居然缓缓摇头,赵德昭诧异道:“难道连使相也觉得,纷乱不清,说不出个所以然么?” “并不是,只是内部的事情有些复杂,在思考从哪方面先说罢了。” “无妨,使相可以慢慢说,详细说。” “眼下当务之急,其实是来自于燕王殿下的,根据金匮之盟,燕王殿下才是名义上的皇储,其手中俨然已经握有大义,加之燕王殿下近些年修造运河,与地方各知府多有联系,借运河之名实则已将半个北境的兵力财力收为己有,更是盘踞洛阳,以十万禁军和孙悦为爪牙,以孙春明和其无边财力为羽翼,威望人心也都远在官家之上,先帝也对他颇多顾虑畏惧,若是他公然跳出来质疑您,恐怕……唉。” 赵德昭闻言道:“如此,使相可有什么好办法么?” 曹彬点头道:“有。” “哦?什么办法?” 曹彬指了指车外道:“洛阳禁军,如今还是听您节制的,正好京中新军此役中颇有损伤,若是您答应将他们并入京中禁军,过洛阳而不入,一股脑的将他们带回开封,燕王殿下也就不再可怕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羽翼和爪牙 将禁军一股脑的全带开封去?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至少看起来是一个好主意。 只是赵德昭想了想,还是犹豫地摇头拒绝了这个诱人的提议,而是道:“小叔与我年岁相仿,自幼关系就很好,又向来喜欢逍遥人间,想来应该是不会与我为难的,眼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曹彬闻言面上的笑容更是一苦,却也还是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同时心里暗骂一声怂货,这魄力胆识别说跟赵匡胤相比,就是比之赵光义怕是也差的好远。 赵德昭自然不可能是真的念及什么叔侄之情,只是非常单纯的不敢而已,真要是这么下了命令,十万禁军能不能带的走不说,就算能带的走,后续的麻烦事怕是依然一堆,最关键的是,如此一来他和赵廷美之间可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快刀斩乱麻固然是好,但这种事一个不好就容易先把自己的手给砍了,所以赵德昭还是想用更柔和一点的方式来处置此事。 曹彬便道:“既然官家顾虑叔侄之情,那便算臣失言了,还是徐徐图之吧。” “如何徐徐图之?” 曹彬又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搞出这么多事,最大的原因就是目前的两京制,太祖迁都之意实坚,所以才有了十万禁军入洛,原本也是打算迁都之后统入三衙之内管理的,只是奈何……唉,想要国家安定,天下只能有一个京师,若是官家能让燕王殿下回京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赵德昭苦笑道:“二叔都没做到的事,怕是我也有心无力啊。” “那就没办法了,迁都吧,此举也可以化解朝廷中的固有势力,增加您的威望,助您理顺朝纲。” “可是,迁都之后,三叔的势会不会更上一层楼?” “必然是会的,若是迁都之后,燕王殿下确有反心,只怕,会很麻烦,真拼刀子拼威望,您的胜算不大。” 赵德昭沉默不说话了。 曹彬略有几分讥笑地道:“官家刚才不是还说,燕王殿下不会有这层意思么。” 赵德昭闻言脸色一黑,几乎想要把曹彬给踹出去,但还是恭敬道:“还请使相教我。” 曹彬的意思很明白,赶紧特么的把两京并一块吧,要么你卷了兵回开封,要么你带着朝廷搬家到洛阳,成天这么个干法太难受了,到时候你们叔侄俩谁当皇帝都好,总好过这样几乎将中枢分裂,反正就算是燕王当了皇帝,自己总不至于就会倒大霉,关键是天下可以得以安稳。 这货的忠,是忠于天下的,并不是忠诚于某一个人的,至少赵德昭还真没资格拿他当狗腿子。 赵德昭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气苦之余却也是无可奈何,若曹彬都靠不住的话,那他就真不知自己还能指望谁了,曹彬的意见,那是无论如何也得听的,这是个必须要安抚的人物。 至于后一句求教,他倒是也有几分发自真心,毕竟自己现在才是皇帝,而且也算是他带头拥立的,安安稳稳的渡过眼下这个乱局对谁其实都有好处。 “其实要想破燕王殿下之势,说难也难说易,却也容易,燕王的势,其实始终都是虚的。” “哦?此为何意啊?” “燕王殿下为河-南府尹,所以洛阳的大小事全由他一人说了算,一手掌握了军政两方面的大权,可若是朝廷搬到了洛阳,百官难道不听官家的,不听门下平章事的,而去听他一个知府的?至少从名分上,他的权利就散了。” 赵德昭点头,“言之有理。” “二者,就如之前我所说,燕王殿下之所以强,那是因为有孙春明做其羽翼,孙悦为其爪牙,然而当年,太祖在时,为何明知道孙家父子与燕王的关系,却依然将此三人放到了一处?” 赵德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跟我爹如何可以相提并论?我爹在时,洛阳禁军也好,孙家父子也好,都不过是借给小叔的势而已,他们还是忠于我爹的,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收的回来。” “不错,正是如此,燕王之威,倒是大半出自这父子二人,此二人太祖用得,官家为何就用不得?先帝不能用,一来是因为太祖之崩事有蹊跷,孙家父子心存芥蒂,二来也是因为他们此前向来不和的缘故,而官家与孙家父子之间何时有过仇怨?他二人对太祖忠心耿耿,您可是太祖的嫡长子,他们父子俩又俨然已是人臣之极,他们有何理由相助燕王反您?” 赵德昭恍然大悟道:“您的意思是,让我重用孙家父子?” “孙悦,爪牙也,又是燕王殿下的刎颈之交,至少在一切安稳之前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回京,但孙春明却不同,此人与燕王殿下之间实则并没有真正的从属关系,而其才能卓越,又是有目共睹,若是以他为中书门下平章事,掌政事堂,燕王殿下还使得动他么?孙家父子,本也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 赵德昭这才心中舒服起来,连忙跟曹彬拱手致谢,曹彬也坦然受之。两个人继续聊了一些收复孙家父子的事,越聊越觉得可行性越高,要知道他以前当大殿下的时候,跟孙悦的关系虽比不上赵廷美,那也是相当和谐的。 御驾又行了许久,眼看着洛阳就快到了,却见赵廷美已经率领着洛阳城中的文武百官,恭恭敬敬地出城三十余里,以迎驾之礼相候,赵廷美率先带领着百官在最前面老老实实地就以君臣之礼参拜。 见此景象,赵德昭高兴的直接就从马车上蹦了下来,这可真是喜从天降,还直接砸到他头顶上了啊,连忙将其搀扶了起来道:“三叔这是干甚?你我家人,又是我的长辈,这不是要折煞我么。” 赵廷美笑道:“你我家人,在家中如何相处自然无妨,但在外面,自然还是要以君臣之礼为先。” “三叔有心了,等久了吧。” “还好,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赵德昭眼眶含泪:“三叔辛苦了。” “不辛苦,官家一路风尘想来也累了吧,随臣去洛阳城中安歇一日再回京师可好?” “自然应该如此,三叔上车,咱们叔侄俩同往,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好,正好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第四百九十八章 角度不同,世界就不同 赵廷美上得车来,又行了没多远,便远远地看到了洛阳城的新城墙,震惊的赵德昭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官家你看,这就是棱堡城,洛阳本就坐拥天下之险,现如今又有了这棱堡,只要城内粮草充足,足以保城十年不失,此城真可谓是我大宋百年之基啊。官家,迁都吧。” 赵德昭张着大嘴道:“三叔果然好手段,实不相瞒,我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决定要迁都了,一回了开封稳定了朝局马上就要着手办理此事。” “如此,则大宋之福,天下之福啊。” “三叔,按照金匮之盟,其实这皇位应该是您的,侄儿被黄袍加身,实在是当时正在前线,无法推辞,若是三叔有心的话……” 赵廷美打断道:“昭儿,你用这话来试探我,可就是有点见外了,我特意出城三十里迎你,难道还不够有诚意么?所谓金匮之盟,本来也是无稽之谈,况且你素来知我,就是个纨绔的性子,那位置说实话我是一丁点的兴趣也没有,二哥在时有些事做的太绝,连大哥都死的不明不白的,为求自保,这才多有听调不听宣的举动,现在你既然已经当了官家,只要你让我享受富贵清闲,我又为何要与你为难呢?昭儿啊,我如今这一切都是大哥给的,而大哥之所以给我,其实就是为了要让我把这些东西给你啊!” “三叔,真的对九五之位没有兴趣?” “没有。别人不信你还不信么?你让我对你有点失望啊。” 赵德昭连忙道:“三叔赎罪,实在是这一年中大变太多,我……我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我怎么会不信任三叔呢。” 赵廷美也道:“是啊,这一年多以来,真是多事之秋啊,我大宋如今内忧外患,咱们叔侄俩可无论如何不能在相互猜忌了,一定要携手共进,共渡难关才行,否则,大哥打下的这大好江山,免不得就要被外人给抢了去。” “还请三叔赐教,如何是内忧外患?” “外患么,一是契丹,这个没什么可说的,从武周时算起打了几百年了,二就是各镇节度使了,那都是沙场宿将,大哥在时自然镇得住,可是昭儿你的威望就实在是太浅了些了,其他人倒也罢了,如昭义军和天雄军这种要害之地,切记不可操之过急,二哥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我明白,徐徐图之,熬也熬死他们,总不可能还让他们像晚唐一样世袭。” “不错,所以外患虽险,却不是心头大患,相比之下,内患才是悬颈之刃。” “三叔以为,何是内患?” “曹彬,赵普,孙春明。” “哦?这些……如何便是内患?” “先说赵普,此人其实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十几年只手遮天,霸占朝局,天下尽是其门生故吏,心机手段更是天下之冠,当年二哥就斗不过他,如今若是不除了他,难道要推我上去跟他斗么?我可斗不过他,也不乐意掺和这种麻烦事,更何况他还拿出了金匮之盟这种东西,其心可诛,所以此人,是一定要第一个罢官夺职的,但愿他自己识趣,不伤了咱们家与他多年来的情谊。不过此人最好解决,你我联手,加上曹彬也必然站在我们这边,直接以万钧之势以力破巧,谅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听三叔这么一说,果然是豁然开朗。” “再说曹彬,此实则已经是我大宋的心腹大患,他本已是使相之身,又管过军委,开封的新军组建是他一手参与的,现在又有了拥立之功,军中威望非同小可,赵普走后必是个权臣,枢密院中已经无人能与他抗衡,倒是不怕他黄袍加身,只是兵者国之大事,如何能完全操之他手?万一将来野心膨胀起来,如何是好?” “那三叔以为,曹彬如何治?” “倒也不难,枢密使终究也只是个文臣,只有调兵之权没有统兵之权,而且他毕竟不是大哥的霸府之臣,不比赵普根基深厚,要对付他,只需从将领入手便好,崔彦进资历比他老,能耐也不比他小,对他未必就那么服气,只要想办法让各军主将对你服气,便可以把它外放当一个节度使,就跟石守信一样,让他养老待死便是。” 赵德昭闻言点头表示认可,问道:“那,孙春明呢。” 赵廷美苦笑一声,这回连他也是捏着眉毛一脸的愁容道:“孙春明,唉,看起来他的势力是三人中的最小,实际上却是最难对付的一个,洛阳这大大小小不管是士绅豪族还是平民百姓,都惦记着他的好,迁都之后,实乃是尾大不掉的第一权臣,一手握着整个朝廷的钱袋子,你还不知道吧,他现在握钱都已经不是通过三司了,而是特么的他自己,谁当了三司使都没用,哪怕他是个平民,也能三天之内架空三司使,更有其子在外节制天雄军,这特么是谁想出来的主意?为什么把孙悦留在外面?还给了这么大一支军队?现在他们父子俩一个在朝一个在外,一个管着钱一个管着兵,相辅相成,你敢动哪个?怎么寻思的呢。” 赵德昭闻言一脸尴尬。他总不能说,不让孙悦回来防的是你吧。 赵廷美其实也明白这一层的意思,孙家父子若是都在他的身边,又都愿意帮他,那皇位对他来说简直就太触手可得了,所以他刚才埋怨,其实也是一种情绪上的发泄。 赵德昭只好道:“难道三叔也不信任孙家父子么?” “唉,孙悦是我兄弟,是我最好的兄弟,孙春明我也一直是以长辈之礼相待的,从我的角度而言自然是信任的,可是你现在是官家,天家无情,难道是说说的?正因为我们是兄弟,我才比别人更清楚,他们父子俩根本就是对皇权没有敬畏之人,即使是大哥也始终不敢让孙悦手里有兵,一直拿他当监军在用,怎么就能将天雄军给他?关键是这孙悦比你都特么小,你熬都不一定能熬死他。” “那……那如何是好?” “唉,我知道你还不信任我,没关系,咱们走着瞧,只是他日尘埃落定之后,一定要把孙悦给调回中枢,不能让他在外面呆着,否则制衡孙春明,根本就无从谈起。” 第四百九十九章 政治游戏 赵德昭自己也理不清楚,曹彬和赵廷美两个人谁才是更值得他信任的那个,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反正比他想的是周到全面得多,但结论却是彻底的南辕北辙,这令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帝反而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倒是想装的深沉一些,少说多看多思考,这是赵匡胤很早之前就留给他的七字真言,然而现在却根本做不到,因为他必须得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来对待一些不得不慎重对待的人,比如孙春明。 所以他一见到孙春明马上就下了马车,受了他的一拜之后连忙将他扶起来,恰到好处地表达出自己对他的敬重,又唯恐过犹不及,老实说仅仅是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就已经付出了他全部的心力了,这是他昨天练习了一晚上的结果。 “春明爱卿切勿多礼,听说这棱堡是你亲自设计的?果然是巧夺天工,不可思议啊,我对军事一窍不通,春明爱卿可愿意随我上城墙一观,给我讲讲这其中的玄妙?” 孙春明沉稳地道:“臣固然是愿意随官家好好看看这棱堡的,只是太祖陵寝在此,官家新登大宝,过洛阳不先去祭拜,反而先登城墙,将来若是写进史书,未免不太合适吧。” 赵德昭一愣,随即一脸愧疚地连连说是,一点也没有因为孙春明当众给他一颗软钉子而气愤的意思,反倒是连连夸赞孙春明有魏徵之直之类的,夸的他自己都有点恶心。 看来这孙春明不好收服啊。 赵德昭不由仔细地打量起孙春明来了,两人上次相见还是好多年前的事,那时候孙春明刚来洛阳主政,而他自己还是个什么都不太懂却自以为是的小孩子,还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而做出不少如今看来几乎想扇自己的可笑事。 岁月不饶人,当年的俊杰到底还是略有一点老了,才不到五十岁,按说正是好时候,但两鬓却已经有了丝丝白发,只是风姿气度上却好像并没有怎么改变一样,甚至好像还更有朝气一点,两只眼睛黝黑发亮,看上去像是才三十几岁,反倒是十年前见他的时候倒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大爷。 有时候想想还真是觉得这对父子奇怪,就连孙悦也是一样,他们俩基本同龄,只是小时候看孙悦总是觉得这货少年老成的太过,小孩子家家总是跟老头似的,可现在明明都三十而立了有时候却越来越像是个孩童,做事不管不顾的全凭喜好。 等到众人终于严肃的祭拜完了赵匡胤和赵弘殷,气氛开始逐渐活泼,他却已不急着去看什么城墙了,反倒是主动跟孙春明凑起了热乎,提议去他们家讨一杯好茶来喝。 对此孙春明自然不能拒绝,而比较令他诧异的是,赵廷美却突然说自己有点不舒服要回家睡觉,算是给足了赵德昭面子,也让随行的大小官员议论纷纷不止。 谁都知道孙春明是赵廷美的心腹之臣,之前那颗软钉子本也是因此而表明的一个小态度,这种简单的小政治游戏就连普通知县也没有看不懂的道理,而现在赵德昭如此不依不饶之下,赵廷美不但不拦着,甚至还压根就不跟着,摆明了创造给他们俩独处的机会,整的大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是他真的无心揽权,只想当个逍遥王爷回归本色,还是认定了孙春明与他绑的死紧,孙春明绝无改弦更张的可能。 事实上就连孙春明自己也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赵廷美小王八犊子,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赵廷美对这个突然当上皇帝的侄子是个什么态度,消息传来之后他找赵廷美聊了好几次,可人家总是装傻充愣,答非所问,一副我是痴呆你自己看着办的架势,整的他有力都不知咋使。 所以,孙春明现在都还没想好应该如何面对赵德昭,如果赵德昭提出拉拢之意他该如何应对。 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赵德昭本人的深浅,他对赵德昭的印象还是好几年之前,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小傻子的样子,万一从这货嘴里蹦出点啥自己接不住的话可咋整。 所以,孙春明干脆就紧着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的一顿闲聊,聊古玩聊字画,就是不聊正事儿,赵德昭每每刚起个头就把话题给扯开。 论起打官腔的本事,赵德昭如何能是孙春明这样一个老机关的对手?几次三番,按说早就应该清楚孙春明的意思了,可人家就是锲而不舍的往回拽,孙春明也是真有本事,甭管你怎么拽,我都能给你扯回来。 而赵德昭以为,不管是听曹彬的还是听赵廷美的,孙春明都是他绕不过去的槛,曹彬的建议是干脆封孙春明为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将他从赵廷美的手下拉拢过来,而赵廷美也建议要徐徐图之,不宜妄动,因此,他干脆就可着孙春明当突破点想要打开局面,干脆发挥出了政治家的不要脸精神,权当听不懂孙春明的意思,让他拖无可拖避无可避。 你不是愿意唠家常么?那咱就唠呗,反正我不走你也不可能送客不是,反正我想唠你也得陪着我唠不是?反正现在赵廷美也不在不是? 聊天,有时候并不在于聊了什么,光是聊天本身就已经是政治信号了,两个人若是嘀嘀咕咕的背着赵廷美聊上好几天,甭管赵廷美自己怎么想,外面那些侯着的吃瓜群众难道还不会多想想么?就算是相信他们只聊了风花雪月,可皇帝在大臣家里聊一整天风花雪月,这算不算亲信才有的待遇? 对此,孙春明也是真意外,当他们聊了半个时辰都全然是瞎扯的时候,他便敏锐的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没想到赵德昭的政治手段,居然也变得越来越高超了,而且事后他连解释都很难。 赵廷美的不作为和不清晰的态度,给了赵德昭太多可操作的空间,甚至于此时的赵德昭已经有点相信他的话了,但是意识到这一点的赵德昭却又很快警觉,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赵廷美放出来的烟雾弹以迷惑自己。 鬼知道那位置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刚坐上几天的功夫,赵德昭居然就生就了一条拐了七八个弯的肠子。 第五百章 两鬓斑白 赵德昭和孙春明继续闲聊,聊着聊着就很自然的聊到了孙悦,赵德昭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对他们父子不能团聚这种事表示非常愧疚,只是因胡掳猖狂,军中无人可担此重任,所以才不得不如此,希望孙春明的体谅。 而孙春明却说,巴不得小兔崽子别回来,不乐意跟他一块生活。 赵德昭笑着问咋回事儿,孙春明半真半假的说怕他跟后妈不和,逗的赵德昭哈哈大笑,但却敏锐地抓到了这半真半假中的那一半真。 孙悦的厉害,除了他本人的威望军功之外,倒是大半都来自于天雄军,而天雄军是符彦卿交给他的,而符彦卿之所以愿意交给他当然也不可能单纯的是因为欣赏,而是孙悦得管他孙女叫娘。 赵德昭突然觉得,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如今的符家九雄中除了老九之外基本已经全部凋零,后辈子孙几乎一个成器的都没有,把持的都是天雄军的中层,听说符昭寿不但烂泥扶不上墙还和孙家颇有矛盾,如果这门亲事传出类似于孙悦不孝的消息,并且闹大,那么孙悦是不是就会好对付许多呢? 如果孙悦好对付许多,孙春明是不是同样也会好对付许多呢? 于是赵德昭非常无耻的就提议说要见见孙春明的新婚夫人,要知道赵德昭自己没带妃嫔,这么提其实是有一点失礼的,可谁让他是皇帝呢,孙春明无可奈何之下,还是让符氏出来露了个脸。 于是不大会的功夫,符氏就穿着一身托地三四尺,头顶七八斤的华贵行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然后雍容大气地行礼,乖巧地站在一旁,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废话,而从行头上可以看得出,这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否则就这么一套行头没半个时辰的打扮根本就穿不上。 赵德昭很快就确定了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这个女人:端庄!不愧是特么皇后世家的女人。而这个发现,则让赵德昭兴奋的几乎已经有点欣喜若狂了。 他极力地掩饰着,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面部表情,甚至不惜干脆闭上眼睛以免孙春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什么端倪。 闲聊继续,赵德昭很自然的就开始转移话题,开始主动说起了自己的童年趣事,孙春明不知是计,见不聊正事儿索性干脆陪着,也说了些孙悦的童年趣事迎合。 而赵德昭的童年趣事么,自然说着说着就会说到慕容嫣,当年的赵匡胤和慕容延钊可是邻居加世交,两家孩子一块玩到大的,就见赵德昭一反常态的对慕容嫣‘特殊’的性格夸了又夸,以表达其欣赏之意,并一一列举了这女魔王童年时的一些荒唐事,甚至连自己被她追着打屁股的糗事也拿出来说,最后又将一切付诸于童年的美好一笑了之。 任谁从这段话里,都只能听得出拉拢,皇帝为了拉拢你,把自己小时候被你儿媳妇打屁股的事儿都说出来了,这是多么大的恩典啊,可是孙春明听后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暗道坏了,同时开始揣测这赵德昭到底是特么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有意的话,这位新皇帝的心机未免也太深了些吧,这么小的地方着手,这得何等细致的观察力和敏锐?这还是那个傻傻的被赵光义当枪使的赵德昭么?皇帝宝座就真的这么锻炼人么? 再看符氏,虽然依然笑的那么端庄,但好像那笑容已经带有一丝丝的僵硬了。 很显然,符氏和慕容嫣虽然连面都没见着,但矛盾却是早已经种下了,毕竟这里面涉及到一个谁是女主人的问题,之前孙春明没有正房夫人,慕容嫣管家管的顺理成章,而且从她差点单挑耶律休哥来看,这女人岂止是一般的强势,孙家上上下下大小事哪一样不是她一手抓,每一个下人丫鬟的身上,都打下了慕容嫣深深的烙印。 偏偏这个慕容嫣牌的烙印,还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压根就不能以寻常女子来考量,整的符氏完全都不会了,明明她才是一家主母,却总能听到各种少奶奶说过要这样,要这样,不能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虽没有谁因此而顶撞她,却也让他管家的时候极为难受。 更偏偏,孙家父子俩又都是不讲究什么规矩的,以至于他们孙家的丫鬟下人一个个都像是野生的,比如赵德昭就用余光瞥见有一个胆大的丫鬟居然从远处的花丛中露出了半个脑袋,好像是想看看皇帝长啥样。 再加上符氏这种大家闺秀天然就对慕容嫣这种野丫头有点反感,以及婆媳之间几千年都没人解决的了的那点似有似无的情绪,所以符氏对慕容嫣的讨厌已经呼之欲出了。 效果远比赵德昭想象中好。 慕容嫣啊,当年开封城里的衙内谁记忆里没有这女人的一筐黑料,甚至连江湖上都有这女人的传说,到时候稍微使使办法,很容易就能让符氏对她彻底厌恶,而在那之后,呵呵,虽然不能调孙悦回来,但调慕容嫣回来的机会总是有的么。 慕容嫣是那种受了委屈默默承受的人么?赵德昭简直想象不出这女人受委屈的样子,而凭孙悦对慕容嫣的那个疼惜劲儿,他能坐看他老婆吃亏?又不是他亲妈。赵德昭脑子一转,一套完整的阴谋差不多就已经成型了。 见好就收,赵德昭提了一会,很快就收住,重新换了一个话题聊了起来,这也让孙春明对他打消了疑虑,以为这真的只是无心之言,毕竟这不是赵光义,他还是不大相信当年那个手段稚嫩的可笑的赵德昭突然间就有了这么深的道行。 于是君臣两人一直就这么胡侃瞎聊的,一直聊到黄昏,再聊下去孙春明就得留他吃晚饭了,赵德昭这才告辞而去,并相约明天让孙春明陪他一块钓鱼,孙春明因为摸不清赵廷美的态度,也只好暂且先答应着。 直到将赵德昭送走,孙春明才彬彬有礼地送了他自己的正方夫人回房休息,只是看着这女子的背影,他的眼神里却并无多少疼爱之色,有的只是淡淡的厌恶。 全天下的男人对对他的艳福艳羡不已,可是谁又知道,他现在过的并不快活呢?就连符氏自己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以孙春明的老辣对付这种小姑娘自然是手到擒来,尤其是当他听说符彦卿为了救孙悦战死沙场之后,他们两口子现在更恩爱了,连最宠爱的侍妾杨蓉那都一个多月没去过了。 他两鬓的斑白,也是大婚之后才有的。 第五百零一章 头疼 孙春明对符氏的厌恶并不是因为符氏不好,相反,若以宋朝的价值观而看,他厌恶的其实是符氏太好了。 说实话孙春明以前其实是有点不太认同孙悦和慕容嫣的,毕竟穿越了么,何必还找一个这么有现代气息的女子做老婆?政治联姻而已,可谁曾想孙悦却真动了情了,居然连小妾都不纳了,你妻妾成群的梦想呢?暗中其实也嘲笑过这孩子死心眼。 现在看来,呵呵。 古代的规矩里,侍妾以色侍人,而大老婆,却是需要以贤侍人的,夫妻之间的相处要讲究个相敬如宾,你能想象跟自己老婆吃饭,还有娘子先请夫君先请半天是个什么感觉么?鬼知道孙春明现在多想跟符氏狠狠吵上一架。 不吵架的夫妻还是夫妻么?他总觉得这不是老婆,而是个同僚,明明是天下顶级的那种大美人,但有时候说句实在话,都硬不起来。 而且这女人还有点贤良过头了,比如对杨蓉,谁都知道这是之前半个夫人一样的存在,连慕容嫣和孙悦也对她颇有尊敬的,孙春明之前还担心过后院起火,家里变成宫斗剧之类的,可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人家贤么,整天姐姐妹妹的叫着,没说过一句重话,还总劝他雨露均沾,说真的这感觉一点都不幸福,相反还让他有点毛骨悚然,因为这不合人性。 不止如此,他现在家里还供奉了孙悦他娘的牌位,说是家里没有她的牌位孙悦会被人说不孝,而且她自己还精心的亲自打理,说是人家给孙家生了这么棒的儿子,老爷不能太无情之类的,此举也让这女人受到了府中下人的交口称赞,她还总是变着花的探寻孙悦他娘以前的故事,因为她是有资格打探这个的,美其名曰要向姐姐学习,争取也生个这么棒的孩子出来,孙春明则只有各种胡编,整的孙春明每天都感觉怪怪的,而且焦头烂额,生怕哪个慌没圆上。 这些倒还是能忍,倒也不至于让孙春明真的觉得厌烦,真正让他厌烦的,其实是这女人自以为是的贵族做派。 前世有句话,房新树小画不古,一看就是暴发户,现在他只感觉这话说的就是特么自己,本来孙春明自我感觉挺好的,可自打符氏进门以后他感觉暴发户三个字就好像贴他脸上了似的。 各种各样的规矩,各种各样的物件,各种各样细节的东西,无不显示着二者天与地之间的差距,孙春明实在无法想象,什么人能对着一个白瓷碗,里面放一朵花倒上水,看半天然后一脸期待地问自己,美么? 美你大爷啊! 有一次,这女人竟然因为她最喜爱的花瓶里插的是兰花而不是‘更匹配’的桃花,冲着下人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跟自己委屈的哭了,说那下人压根就没拿他当主母云云。 毕竟符家好几代了,可以一直追溯到大名鼎鼎的十三太保,这是个真正的天之骄女,真正的贵族,皇后世家毕竟也是有来由的,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高贵与风雅可以使普通的凡夫俗子自惭形秽,换个一般人怕是得天仙一样的将这样的女子捧在掌心里。 可问题是孙春明是穿越过来的,他其实骨子里是瞧不起古人的,而且更崇尚自由简约,所谓的贵族风采看在他的眼里就像是神经病一样可笑,他倒是能忍,可是孙悦呢?慕容嫣呢? 忍一时谁都能忍,装也能装的孝顺,忍一世谁也受不了,还得叫她娘,估摸着十之八九这种差着辈的关系还得有点礼仪什么的,而孙悦的心里年龄实际上都已经能当她爹了,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以他对孙悦的了解,这货俩月都坚持不了就得闹分家。 至于儿媳妇慕容嫣……呵呵,这倒是个古人,可他现在一想起这婆媳关系就头疼。 所以孙春明只能对符氏好,更好,特别好,让符氏感觉到自己其实特别幸福,然后不断的给他的那些堂兄啊堂叔啊什么的写信,将这种幸福的情绪传递给他的娘家。 可特么这日子过的真是累,而且还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虽然孙春明推测,这么贤良的妻子,就算是受了委屈恐怕也不会跟娘家告状,就算告状了也不一定就敌得过孙悦的手腕,但天雄军毕竟太重要了,那是他们父子俩的性命攸关,以孙春明谨慎的性格不敢在这事上冒险。 赵德昭这看似无意实则故意的一手,算是彻底的打在孙春明的七寸上了,这事儿的雷,远比赵德昭想象中容易爆炸的多。 孙春明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眼下事事烦心,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赵德昭,可是明天人家又约了,而他则依然没能摸清楚赵廷美心里的想法,到底是真放权不想管事儿了还是顺便试试他?小兔崽子的心机越来越深了,若是孙悦在的话还可以仗着哥们交情去找他耍无赖,非弄个明白不可。 可是他毕竟与赵廷美还隔着一层,没那么近,所以他只能猜,还特么有点猜不明白。 头疼啊…… 另一边,孙悦其实也在头疼。 孙悦现在的权利已经不弱于晚唐时候的节度使了,除了不能世袭,方方面面都是一把手,而且几乎没什么人给他掣肘,逐州和蓟州又是新建,他心里火辣辣的充满着创业的激情。 然而创业么,麻烦也总是不断的。 此时的孙悦,一脸委屈地对着眼前之人道:“我这的情况你几乎比我都清楚,我离得开你吗?你就对我这么狠心?” 韩德让特无奈地道:“我叫你哥行么,装这幅受气小媳妇的样子给谁看?” “兄弟,我这真不是装的,我是真委屈啊,我这真是离了你不行,算我求你了,看在咱多年的交情上,你就再帮帮我吧。” 韩德让幽怨地抬头道:“你还能有我委屈?” “额……” 孙悦说不出话了。 韩德让今天是跟他来辞职的,说啥也不帮着他干活了,倒不是因为苦啊累啊什么的,主要是因为委屈,因为宋辽之间仇结的比较大,所以即使停战,两军之间时不时的也是要互相挑衅一番的,偶尔还会打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之类的,偏偏对面那头的主帅还是他亲爹,就算韩德让不亲自上战场,可动不动就在战俘营里碰上个熟人,人家问他,少将军?您投宋了? 韩德让恨不得都快憋屈死了。 可是孙悦现在是真离不开他,他要是走了,自己这一大摊事瞬间就废了。 第五百零二章 燕云的民心 孙悦努力的想把会谈的气氛当做是一场普通的人事聊天,一个非得辞职的员工,和一个无论如何都得挽留的领导,多简单点事儿?可他也不想想,有几个非得走的员工是老板真能留得住的。 或许不是他想不通,而是他不敢想。 这毕竟不是真的二十一世纪,更不是什么公司,这是国与国之间国运的较量!所以他充分的理解韩德让面临的所有难处,但他却不得不千方百计的想办法将韩德让留住。 他要建逐州城,这是抵抗契丹的信前线,既然要保持功势就必须把这给守住,否则他就得乖乖退回到瓦桥关去,其他的土地一点意义都没有,他还要建蓟州城,因为逐州城没法满足他庞大军队的后勤需要,反倒是蓟州城交通便利,内有河外有海,可以发展经济与逐州相互依托。两座城之间就算没法用长城连起来,起码也得建设足够的堡垒,以作为步兵出城野战时的歇脚之用,这特么哗哗的都是银子,他没了韩德让上哪用钱去?刮河-北么?把河-北刮的官逼民反怕是都刮不出这么多钱。 他建城用的是‘公司’的力量,除了承诺将蓟州城内的生意全盘割让之外,甚至把整个河-北的利益都给打包卖了,用得是后世官府招商引资的思路,反正官和商都是他们家说了算,都不存在勾结,赌的就是宋辽之间的宋朝必胜。 可是再好的计划总得有人做才行,比如他每天所需要的打量水泥,就算如今河-北地已经有了大量出产,可却也总得有人运过来,就算有商钞盐引制,也总得有人负责统筹安排,不客气的说,全天下能把公司里的商人拧成一股绳,帮衬着他往前走的,除了他亲爹以外就只有韩德让了。 于是孙悦开始一封又一封的给韩匡嗣写信,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希望他可以看在自己是汉人的份上,别让韩德让如此为难,就算不愿意投降,是否考虑一下辞职的事情,不伤孙韩两家的和气。 而且孙悦自认为他的言辞很是恳切,论用兵论谋略论威望,你韩匡嗣跟我都完全没有可比性,事实上你一个汉人也不可能就做的了契丹人的主,咱俩斗起来只要我认真一点你根本斗不过我,哪怕是出于对大辽的忠诚,换一个姓耶律的对手也是很棒的选择-。 虽然这样说可能伤他的自尊心,但这也确实都是大实话么。 然而也不知那耶律贤或者耶律休哥给这韩匡嗣灌了什么迷魂汤,孙悦与他两人简单书信两封之后,敏锐的感觉到了他字里行间对大辽的忠诚,比之前在洛阳相见的时候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 更糟糕的是,孙悦当天晚上安排的小奸细还发现,韩德让居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与他爹暗中有了通信了,吓得他几乎是毛骨悚然,骨头缝里都在冒汗。 于是孙悦再次找到韩德让,请他坐在自己的对面,向他询问此事。 韩德让叹息一声,一点都没否认地就点头承认了。 见此,孙悦在惊骇之余其实也是有点安心的,如果这韩德让敢否认,他就要考虑怎么杀他了。然而既然他直言不讳,那么至少可以表明他应该还没有投敌之心。只是道:“你与令尊多年未见,此时近在咫尺而不能相亲,我倒也理解你的难处,不过我相信你的人品,相信你公私之间还是分明的。” 没想到韩德让却又叹息一声,干脆的从怀里把信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道:“领你失望了,你这会还真是看错我了,信在这,你自己看。” 孙悦面色一僵,但却半是赌气半是认真地道:“我不看,我拿你当家人,当兄弟,你说给我听。” “我爹劝说让我投降。” “当年不是你爹把你留下的么?” 韩德让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辽皇新登基,许多政策都还没有延展到位,我爹跟我说,辽皇是真的在重视汉人,重视韩家,目前大辽已经颁布了律法,辽汉平等,杀汉人者偿命,起码幽州城内,百姓对辽皇还是很尊敬的。” 孙悦冷笑道:“被人家欺压了五十年,稍微对你们改善一点,还特么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 韩德让道:“不一样,你也说了,五十年,这已经是两代人了,老实说中原是什么样子,早就没人记得了,而且不仅如此,辽皇还要重用汉人,尤其是老汉人一系,比如我爹这样的人将来会越来越多,哦对了,辽皇和耶律休哥都很看重我爹,而且我爹还说他们更看重我,如果我回去,他们愿意给我赐姓耶律。” “赐姓耶律?甘霖量,下血本啊!” “是啊,的确是血本,我能感觉得到,辽皇用人之心是诚的,辽皇还说过好几次,他要在汉地建立科举制度,首先在老汉人中取仕,此举若是真的可以实施,我们家基本可以保证每年都有人出来做官。” “艹。” 孙悦都忍不住骂人了。这耶律贤还真是……贤明啊,同时他也暗暗的在反思,大宋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的战略是不是有问题?现在大宋是统一了,可大辽也越来越难以下嘴了,如果面对的还是那个不拿汉人当人的睡皇帝耶律璟,他敢保证幽州早就姓孙了。 所谓老汉人,其实值得就是像韩家这样的,家奴化的汉人,这帮人都是最早在耶律阿保机时代就被大辽趁着中原大乱给掳掠到辽地建盐城的那帮人,当年的总数应该是五十几万人,这批人说实在的,对大辽已经有忠诚的观念了。 至于新汉人,则是石敬瑭献上燕云十六州之后,直接割让给大辽的汉人,这些人并没进行家奴化管理,反而跟普通百姓差不多,加上这么些年来契丹人对他们有种族歧视,所以所谓喜迎王师的,都是这帮人。 现在耶律贤这么一搞,以老汉人为管理新汉人,再互相影响影响,估摸着等到下一代,所谓民族大义就该模糊了,那个时候再想收复燕云,难如登天。 于是孙悦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道:“你怎么想的,我实话告诉你我离不开你,大宋也离不开你,你本来就是个人才,又跟了我们父子俩这么久,学会了不少我们父子俩的思路,你若是真回了大辽,将是一个远比耶律休哥还要可怕的多的对手。未免夜长梦多,我应该马上杀了你,但多年的感情,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真心的希望你可以说服我。” 第五百零三章 继任者 韩德让一脸平静地看着孙悦,似乎对这一幕一点都不意外似得,看不到一点的害怕或慌张,只是淡淡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投敌的打算,与父亲保持书信联络,我也一直在劝他干脆点开城投降。” “哦?你对大辽已经没有忠诚了?我记得当年你可是愿意为了耶律休哥去死的。” “此一时彼一时。” “有什么区别?你在我手里连个真正官面上的身份都没有。” “是啊,连个正式的官面身份都没有,有时候也确实是挺尴尬的,不过说实话我跟你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宋人不同,官面的身份看得并不重,比如,我们也并不在乎在大辽境内的身份是奴隶,可是奴隶又如何呢?并不影响我当官啊,现在我当了你们家的总经理,也没影响我揽权啊。” “你是觉得辽国给你的权利不会有我大?” “不是,你不了解契丹,不知道赐姓耶律代表着什么,论权利的话我到了那边应该不会小,可是有一样东西他们却没法给我。” “什么?” “尊严。尝过了尊严的滋味,谁愿意回去当奴隶?” 孙悦想了想道:“你自己也说了,你不在乎奴隶的身份,回去了一样当大官,而且我知道耶律贤和耶律休哥都是礼贤下士的人,应该不会轻蔑对你,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尊严二字?” “我以前也这么认为的,可是认识了你们父子之后,我突然就不这么认为了,你们家的下人都比较野,我本以为这是因为你们家没规矩,后来我看出来了,本质上其实是因为你一直都拿他们当人,甚至是跟你们平等的人,所以这几年给你们做事,挺舒服的。这几年洛阳大建设,我恐怕比你了解的要多得多,我知道这是一座何等活力蓬勃的城市,在你爹的带领下,他们只要不懒,总能赚到一口饱饭吃,而且吃的腰板笔直。每一个在你爹手上干过的基层官吏,都不愿意再回到开封去了,他们都喜欢在你爹的手下做事,舒服,自在,我想百姓们应该过上这样的生活,这才是对的,这才是真正的功德,所以说真的,我佩服你爹,远超过你。” 孙悦想了想道:“可你也说了,我和我爹是个例外。” 却见韩德让突然间神情亢奋了起来,两个漆黑的瞳孔中仿佛闪出了光,激动地道:“你爹管了洛阳城,整个洛阳就都是例外,你爹若是管了全天下呢?” 孙悦愣了一下:“什么?” 韩德让一把抓住孙悦的手,眼眸中的光芒仿佛是燃烧着的一般就将他的情绪传到了孙悦哪里,“明人不说暗话,你们父子俩难道真的就满足于一个区区洛阳么?赵德昭的威望手段,跟你们父子俩有可比性么?最不济你们也得当一对权臣吧。到那时,你们父子俩就是破晓的阳光,带领全天下的百姓,腰杆笔直的吃饭,这是何等的功业?何等的大仁大义?我知道燕云的百姓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尊严,那是他们从未有过的东西,他们应该被收复,应该被你收复,你应该像阳光一样照耀他们,我愿意跟着你们,干一番大功业,比开疆扩土出将入相更大的功业。” 孙悦哭笑不得,怎么听这意思自己成了伟大领袖了?“停,我不认为我是当乱臣贼子的料,这样的话其实是诛心的。况且天下局势动荡了几十年,我们父子只想安稳过日子而已。” 韩德让笑道:“退一万步讲,你的蓟州城和逐州城的建设思路与你爹其实一脉相承,以后运作起来应该也是差不多,八九不离十的,甚至蓟州城还有海运之便,最差的结果也是一个新的洛阳城吧,我相信将来蓟州城的子民,一定可以像如今的洛阳一样拥有尊严,凭这个,我也不会回去。” 孙悦沉默了半天,又问道:“还有其他理由么?” “没了。” “我……舍不得杀你,可是父子亲情这东西,我不敢赌,你说,我怎么办?” 韩德让立刻就委屈道:“所以我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要回去啊!我要是真想投敌,会让你把我调回去么?是你,非得死乞白赖的不让我走,还派人贴身一直监视我,结果看着我爹跟我写信了你还要杀我?你特么还讲不讲道理了?” 孙悦想了半天,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于是不由得也尴尬地笑了起来,一直绷着的脸色也装不下去了,其实他压根就舍不得杀韩德让,这是他们父子俩的宝,而很显然的,他那点城府并没有瞒得过韩德让,人家始终也没慌,反而因此继续跟自己提了辞职。 经此事这么一搅和,孙悦也没法再留他了,甚至也不敢再留他,还是让他赶紧回洛阳吧,可是接下来的问题就摆在眼前了,谁来当这个继任者? 孙悦与韩德让沟通了半天,韩德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这公司总经理虽然权势不小,可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是啥正经的官,勉强也就算是个商人,有本事的人谁愿意来干?再说这么重要的位置,他也得信得过才行啊,要知道孙家父子俩对这公司的重视甚至比手里这十万大军还要重要得多。 最后思来想去,只能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请来了自己的老婆慕容嫣,虽说一个女人这么抛头露面的不太好,搞不好还会有什么风言风语,影响自家的清名,这事儿就算他们父子俩权倾朝野也没用,嘴长在人家身上你管不住,可眼下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再说慕容嫣都混成女将军了,估摸着他们家也早就没什么清名了。 把这事儿跟慕容嫣一说,慕容嫣自己也同意,而且还同意的特别兴奋,毕竟他之前打仗的时候都差点单挑耶律休哥了,都已经开始名正言顺的参赞军务了,现在让他乖乖相夫教子,她都快被闷死了。 于是孙悦就让慕容嫣开始跟着韩德让学,不求能干的多好,只求入门就行,可结果慕容嫣怎么也整不明白,为此还挺沮丧,每天孙悦忙完了一天回家还得先安慰她,一直到韩德让走了,慕容嫣的水平都是啥也不是。 第五百零四章 举荐 对于慕容嫣的工作不力,孙悦自然早有心理准备,这世上不管哪个年代,统筹协调工作都是最难最累最难的,韩德让这样的人中龙凤也是上手了三年多才做到如今这样行云流水的地步的,慕容嫣此前甚至连工作经验都说不上有,若是能干得明白才奇怪呢,慢慢来,孙悦相信慕容嫣的天赋,这女人不笨。 只是每天看着她急的满嘴燎泡,却委屈的啥也不说,孙悦也跟着心疼,而且比较尴尬的是,慕容嫣上火上的不但嘴里口腔溃疡一天重过一天,还因此而有了点口臭,都特么好几天没跟自己亲热亲热了。 如此,又是一个月过去,韩德让实在是待不住了,孙悦自己也不敢再让他待了,只得把他远远的送走,还得明日贴身不离的‘护送’,而当天晚上回到家时,向来坚强的慕容嫣终于还是哭了,这是她第一天独立负责此事。 一张嘴,本来清脆的嗓音已经跟破风似得难听,好像那嗓子已经不是肉做的,而是靠玻璃碴摩擦发出来声音的一样,孙悦知道这是工地上跟下属们吼的,据说平日里韩德让斯斯文文从没见过跟谁红脸,而今天建城的进度么……只有不到往常的一半。 而慕容嫣诉苦的内容也与孙悦想象中的差不多,一开口就是我是不是好没用之类,被彻底打击了自信话,看着往常井井有条的工作变成一团糟,她明明拼命去做了也不如人家韩德让随便搞搞,今天这支骄傲的孔雀终于彻底变成落毛鸡了。 孙悦也只好继续劝慰她,说谁也不是天生就什么都会的,这不都得学么,你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学的好,超过韩德让之类的话,结果没等说完,慕容嫣就已经睡着了。 这一天下来,心里和生理都透支的不轻,如今跟孙悦一发泄,整个人就撑不住了,孙悦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好,想了想便将她人翻过来取了竹罐亲自给她拔了一下火罐,拔的一后背的黑紫却愣是没把人给拔醒,心疼的孙悦自己都快要掉眼泪了。 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孙悦都怀疑这慕容嫣会不会几个月之内就累死了,而他自己毕竟是有军务再身,本来也忙的跟陀螺似的,根本就抽不出多少时间来帮她。 必须得给她找帮手了,否则真要是累死了慕容嫣,他宁愿不建这两座破城。 至于找谁,其实心里早就有数,之所以让慕容嫣看着不过是出于信任的角度而已,真以能力而论她差的远了,否则也不可能累成这样,这事儿靠本地官员肯定不行,他们不懂经济,更不理解孙悦的思路,甚至还瞧不起没背景的商人,就算细节协调能力再好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从洛阳城里调。 吕蒙正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孙悦纠结了一宿,一直到后半夜,看着慕容嫣憔悴的惨白的那张笑脸,实在是心痛的忍不住,还是将折子给写了,希望朝廷可以任命吕蒙正为逐州知府,李沆为蓟州知府。 写完之后,孙悦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一宿没睡着。 这折子他本来是不想写的,他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犯下这么低级的政治错误。 要知道吕蒙正虽然是他姐夫兼结拜大哥,但人家现在不是他的班底,而是赵廷美的,谁不知道这是燕王殿下的左膀右臂?你丫要挖燕王的人,跟燕王商量了没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会导致赵廷美大大的不快,而且若是碰上小心眼的,怀疑孙家父子借此架空他也不可能。 当然,以孙悦和赵廷美的交情来说,孙悦相信赵廷美就算不爽,应该也不可能跟自己翻脸,也不太可能怀疑自己有什么险恶居心,但心里有疙瘩却是肯定的,人心这东西啊,自古以来谁能说得清。 况且现如今的燕王的事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身后跟着多少张跟着他吃饭的嘴啊,难保这其中就会有那么一个两个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胡说八道一些什么,俩人现在又不在一块,类似的这种话若是听多了,其实挺难办的。 孙悦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感情这东西是经不起试探的,何况他们的友谊早就已经掺和了政治而变得不再单纯。 除此之外,他此举也是官场上的一大忌讳,毕竟知府本质上是用来节制节度使的,有宋以来朝廷其实一直都暗中鼓励知府跟节度使叫板,哪的知府若是能指着节度使的鼻子骂一顿,搞不好不但不会被处分还会因此扬名。 就算你天雄军位处前线,跟其他的节度使都不同,可朝廷顶多不让知府为难你就是了,怎么还带自己举荐的?你这不是仗着手里兵强马壮在逼宫么? 不管事实如何,可若不是因为他手里兵强马壮与孙春明相辅相成,再加上赵德昭屁股不稳,这样的折子他其实不敢写的,他相信赵德昭暂时不敢惹他,肯定会批,可他尽管已经在折子上言辞恳切有理有据地表明,此城非得吕蒙正来了才能建得了,估摸着他头上一个跋扈的帽子是肯定摘不了了。 至于李沆,那是给赵德昭的面子,孙悦压根就没指望,提两个批一个,互相都有台阶下,这点政治规则赵德昭肯定不会不明白。 信以八百里急报传到了赵德昭手里的时候,这货正在洛阳气的拍桌子跳脚着的骂人,毫无人君形象,而孙春明和赵廷美则在一旁义愤填膺,反复应和。 原来这赵德昭在洛阳一待居然就是一个多月都没走,也不知是谁给他想的主意,他居然在洛阳当着百官的面直接宣布了迁都的决定,说是要领着百官考察工作,然后直接一封诏令就把赵普调了过来,让他过来拜架。 赵普到了后赵德昭又马上就安排了他一个迁都总负责人的差事,让他留在洛阳,他自己再回开封继续准备。 很高明的政治招数,赵普就算是有再充足的准备也也只能疲于招架,让他面对赵廷美和孙春明,争不争?不争的话等迁完都他就可以下课了,可是争的话他好像还真争不过。 这么一耽搁,赵德昭自然就耽误了一月时间,本来今天他就打算回开封了,结果就被人给下马威了,给下马威的还真不是他之前预设的假想敌,而是李继勋,李继勋的折子也很简单,提议潘美兼任云州知府。 恶心的跟特么吃了苍蝇似的。 他特么本来就要让潘美当云州知府,潘美干的也本来就是云州知府的活,你这么一整,整的跟你要举荐似的,你特么让我答应还是不答应?节度使与知府互相制衡的政治平衡还顾不顾了?要不要换个人当云州知府? 这个时候,孙悦的折子到了。 赵德昭铁青着脸看完,再也克制不住,砰的一声将信摔在了桌子上,愤怒地瞪了孙春明一眼,一语不发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第五百零五章 阴招 赵德昭感觉自己很憋屈,憋屈的都快爆炸了,甚至还因此而对那个倒行逆施的二叔多了几分理解。 因为他特么的也想倒行逆施了。 可是他却不能由着性子来,赵光义之所以倒霉,就是因为他没有赵匡胤的威望,却想干些赵匡胤都不太敢干的事儿,换了自己呢?他的威望还不如赵光义呢。 忍字头上一把刀,那是刀子划破心脏的痛,赵德昭一遍遍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不是没有血性,只是伺机而动。 废了好大的功夫他才冷静了下来,开始分析利弊。 这一分析,还真让他分析出一点门道,李继勋的那封就不用说了,有趣的是孙悦的那封,点名要谁不好却偏偏要了吕蒙正,这无疑让他看到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时间本来烦闷的心情好像也好了不少。 眼珠一转,他就去找赵廷美去了,询问赵廷美有关吕蒙正的平日表现,而赵廷美也比较坦诚地如实相告,说这是个人才。 “听三叔这么说,那吕蒙正是您的左膀右臂啊,这要是把他给调走了,三叔这边岂不是会受影响?我看还是另则贤才吧。” 赵廷美之前似乎也自己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这会虽然脸色依然不太好看,却基本还是平静的,道:“孙悦的折子我刚才也看了,其实说的确实有道理,洛阳的建设和别的城不同,花的都不是朝廷的钱而是商人的,这当中的协调调度工作,一般人确实是干不了,实事求是的说,吕蒙正还真是合适。” “哦?三叔还真愿意割爱?” 赵廷美笑道:“我就知道你还不信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只想当个逍遥王爷,这些政事并不想参与,尤其是这些涉及到人心鬼域的事儿,不是学不会,而是太累,若不是你刚刚登基威望不足,屁股还没坐稳,我恨不得马上辞了这破差事,从此逍遥红尘了,你在洛阳待了也一个多月了,你想想我干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配合你?你说吕蒙正是我左膀右臂,他难道还好用过孙春明么?” 赵德昭听着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这一个月里他为了拉拢孙春明没少跟他聊天,每次稍微一聊点正事儿自己这三叔都会有意避让,态度非常明确,以至于孙春明现在已经开始对他交心了。 莫非我应该相信他? 赵德昭心里摇了摇头,这赵廷美如今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政治家了,政治家有良心么?如今他这么大的势力,怕是想退都难,鬼知道这是不是缓兵之计。 当然,表面上赵德昭还是得做出一副感激的神色,并表示,他们叔侄同心,一定要守住咱们赵家的江山之类的,眼泪汪汪的虽然没哭下来,但这演技确实也算高明。 赵德昭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赵廷美之后,想了想,居然破天荒的命人去叫来了吕蒙正,两人亲切地交谈了好半天,说起来也是老相识,当年打冰球的时候还打过架呢,突发奇想之下还约着他又重新打了一场,吕蒙正畏畏缩缩的不敢真打,赵德昭还不高兴,非逼着他赢了自己才开怀大笑,并说了许多勉励他去了逐州好好干之类的话。 事情让孙春明知道以后,孙春明还松了口气,看来这赵德昭还是那么没脑子,吕蒙正是他能拉拢的了的么?分明是脑子不清醒,看来那天他肯定是无意的。 当天回到行宫,赵德昭就又将孙悦的折子拿起来重新算计起来了,明面上的东西其实谁都懂,简单干脆,河-北地朝廷又向来有点鞭长莫及,他也没什么可发挥的余地,反倒是这上面提到的慕容嫣,倒是让他觉得有点意思。 至于今天约吕蒙正打球,其实是他故意做给孙春明看的,他又不损失什么,不过是一下午的时间而已,现在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于是洛阳城的街面上突然多了许多有关于慕容嫣的小道消息和花边新闻,说什么的都有,当然大部分都是夸的,城里的夫人们见面茶余饭后自然谈论的都是她。 本来就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本来在洛阳的知名度就不低,现在又全面抓手公司在河-北的建设事宜,一时间谁提起她都免不得要竖起一根大拇指。 不过事物总有两面性,任何美好的东西都有他的阴影,说难听的也不是没有,毕竟这世道归根结底还是个男权社会,嘴长在人身上,意淫漂亮女人是男人的天性,谁也管不了,后世女性地位都那么高了,扑街网文不也总意淫点知名女星啥的么,没办法的事儿。 宋初时虽然没有小说,但话本却是已经很发达了,三国和西游的雏形都是成于五代的,而且都是极尽低俗,比如孙悟空就是一个色猴,内容非常十八禁,慕容嫣的知名度一高,难免就会有些不三不四的映射的八卦故事出来,大多桃色。 而人么,打地铺地囧关注桃色,尤其是对于一个女人,甚至兴趣远大于她单挑耶律休哥,就好像提起叶卡捷琳娜的时候,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没几个人会反应这是个手腕强硬的女政治家,而是想到这女人曾经跟公马来过一发,虽然用膝盖想也知道那是谣言,却乐此不疲。谁都知道那是假的可谁都爱听。 孙春明气的为此抓了不少的人,还有几个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可也只能如此而已了,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就把人杀了吧。 为了正本朔源,赵德昭临走之前特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给慕容嫣题了一首词,又亲自来到了孙春明他们家给他送去,封了诰命,册了女将军,各种给予肯定,夸赞孙春明教导有方。 于是,慕容嫣的花边故事就更多了。 孙春明气的肝都快炸了,这特么赵德昭到底是不是有意的?巧合么?应该是,如果是故意的话,这皇帝也太特么损了点了。 这就像是两个大嘴巴子,结结实实地扇在了符氏的脸上,一来他们家现在的儿媳妇正在被很多不三不四的人口花花,这让她感到格外的丢脸,她这么贤妻良母的人,哪里受的了这个? 第二个嘴巴子就是赵德昭的册封了,人性这东西,主流还是光明的,即使是那些私下传播桃色八卦的人,其实心里也是敬佩慕容嫣的,男人之间口花花美女与敬佩不敬佩其实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加上慕容嫣的册封,慕容嫣在家里的地位一下子就格外的高大上起来了,远比自己这个婆婆高大上,而之前那些被慕容嫣管过的下人们这下管起来就更难管了。 符氏开始劝说孙春明,让慕容嫣别在前线待着了,一个小姑娘成何体统?干脆回来孝顺公婆吧。 孙春明一个头俩大。 第五百零六章 炸了 几天之后,孙悦看见了久未见面的吕蒙正,自然乐的跟什么似的,也不管礼仪合不合适,冲过去就是一顿拥抱,这是他自己的姐夫和大哥,激动的都想哭。 当然,更多的是他终于可以看到慕容嫣轻松一点了。 按理说,朝廷办事哪有那么高效率的,可是现在局势毕竟比较特殊,孙悦这到底也还能算得上是前线,属于特事特办,人先到手续后补。 一同来的还有一个新人的蓟州知府,孙悦看了也不认识,稍微寒暄一句说是从山-东那边连夜调过来的,于是孙悦简单客气了两句就不搭理他了,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反正逐州与蓟州一体,又是他的地盘,只能是被吕蒙正抢权架空的货色。 孙悦特别好奇地拍了拍吕蒙正凸起的大肚子,笑道:“大哥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了?跟孕妇似的,这发福发的也太早了吧,我姐怎么给你投食的?” 吕蒙正笑道:“怎么让你说的跟养猪似的,有点肚子不好么?连点肚子都没有,哪来的官威?你再看看你,都饿出好几块了,你也不是吃不饱的人啊。” “这叫腹肌!我特意练出来的,我老婆贼喜欢。” “有病。” 这年头有肚子是身份的象征,官越大肚子越大,以至于世人普遍以此为美,所以俩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说说笑笑的算是玩闹。 “对了,你娘让我给你带了一封信。” “我娘?” 孙悦都懵了,这称呼有几十年没叫出来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符氏,没来由的就因为这称呼先厌恶了这女人三分。 打开信一看,孙悦还没等看完就脸色铁青的把信给扔了,这女人竟让他把慕容嫣给送回家去孝顺‘公婆’?把公司的事物全都交给吕蒙正? 吕蒙正笑道:“是叫弟妹回家的吧。” “来之前跟你说了?” “跟你姐聊了半宿呢,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寻常的官宦人家谁愿意让夫人抛头露面,你倒好,拿夫人当男人使,来时的路上听说累的都快吐血了?” “我夫人高兴着呢,她自从战场上下来之后闲不住了,她高兴我就高兴,再说公司的事儿我不用她用谁?总不能真用你吧,要不你辞了官给我当总经理?我马上就把韩德让那小子给撸下来。” 吕蒙正自然不可能答他这话,却劝道:“好歹也是长辈,还不是恶意的,你们俩之前没接触,第一印象很重要,还是好好给人家回个信吧。” “长个屁,比你还小呢。” “你想想魏王,心里就好受了。” 孙悦闻言一口气就堵在嗓子眼,让他没法说话了。 吕蒙正稍微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道:“最近洛阳城里闹出挺多弟妹的绯闻的。” “绯闻?” “对,桃色的,都是些底层人闲着没事儿的口花花,不太好听,你娘也是因为这个才想让你把人送回去的,你做好准备,指不定啥时候就传这边来了。” 孙悦微微皱了下眉,道:“能不能不要我娘我娘的?我听着别扭,你可以说符氏,或者孙夫人。” 吕蒙正板起脸严肃道:“悦哥儿,百善孝为先,你跟她都不见面,何必如此刻薄?” “我刻薄?” 孙悦见吕蒙正一脸严肃认真,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这才想起来这位是个道德楷模谦谦君子,而他所捍卫的又是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因此只好放弃与他整编,点头称知道了。 又聊了一会,吕蒙正好奇地问他道:“外面有人传你夫人的花边,你不生气?就算你不生气,你想想怎么预防一下别让弟妹听到啊。” “气,怎么不气,可气也没用,这种事本也是功成名就的代价,只是女人比男人更难一些而已,不自夸的说,你我也算是难得的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了吧,可难道老百姓里就没有骂咱的么?好多人都说我们孙家的家业是我们父子俩以权谋私贪出来的,说我们是大宋贪官之首,天高三尺呢,还有人说我手段恶毒,说我爹阴险狡诈,等等等等,这样的谣言怎么也止不住的,要想做事,就得接受背后嚼舌头,只有啥都不做的人才不会有人骂你,低层次的人总是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度高层次的人,说去呗,又不少块肉。” 吕蒙正道:“看来我还是得像你学习,我的涵养没你那么好,我最早听到的自己的谣言是说我喜欢奸淫有夫之妇的,当时气的好悬没吐出口血来,后来一查才知道,说我刮地皮的更多,还没源头。” 孙悦笑道:“你要是真干了那龌龊事儿,我姐能把你屎给打出来。” “可是悦哥儿,我们是男人,挨两句舌根子当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女人不同,女人若是坏了名节,那……” 孙悦笑道:“坏了名节?是你因为这些事儿坏了名节还是我因为这些事儿而坏了名节?这世上还是明白人多,那些嚼舌根子的话注定是上不了台面的,只能在阴影角落里满足那帮草民的嫉妒心,犯得着为他们而生气么?别看你来的时候洛阳传的厉害,我敢打赌现在肯定已经消停了,除非我爹昏了头去到处抓人,我夫人骤然得此大名,老百姓一时新鲜愿意谈论他,谣言么,谁都知道是假的,热乎劲用不了几天就会过去的。” 孙悦来自后世,他太清楚这种谣言是怎么回事儿了,后世几乎所有职场打拼的漂亮女人,背后都会有类似的八卦,有些人就是觉得,凡是比自己混的好的漂亮女人一定是表子,跟这些人生气还不气死? “你倒是想得开,佩服,可是弟妹那还是尽量保护吧,她再怎么厉害终究还是女人。” “她?你太小看她了,我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放心吧,没事儿,再说这种事儿抑制不住的,她现在接触的其实全都是行商,这帮人根本管不了。” 下意识的,孙悦就觉得慕容嫣没问题,他下意识的就将工作状态中的慕容嫣没当女人,而且不自觉的就联想到了后世职场上的那些女强人,自信,沉稳,坚强。 可他也不想想,再强的女人终究还是女人,况且后世的女人什么地位,现如今的慕容嫣在全天下都是独一份,哪里有半点可比性? 又过了几天之后,符氏的一封信件居然绕过了孙悦,直接递到了慕容嫣的手里,而慕容嫣在故意打探之下,也果然了解到了事情的因果始末,于是,慕容嫣就特么炸了。 第五百零七章 失态的慕容嫣 当孙悦听说慕容嫣炸了的消息的时候,他正搞了一点豆浆和油条当早餐,结果惊慌之下滚烫的豆浆喝脖子里去了,整个胸口瞬间就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燎泡。 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了,一边连忙赶过去看情况,一边心里还琢磨,不应该啊,慕容嫣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些许完全不入流的流言蜚语而影响呢? 结果找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在株洲城墙的工地上找到了人,只见慕容嫣盘着腿坐在一大摞红砖上,手里赫然拿着一柄将近一人多高的唐刀,没刀鞘,刀上面还都是血,一双通红的眼睛毫不客气地死死盯着施工的每一个人。 除了慕容嫣之外,居然还有曹军领着全部的‘白马义从’,骑着马一圈一圈的巡逻式监工,刀出鞘箭在弦,好像这些工人都不是被商人雇佣,而是刚刚被俘虏过来劳动改造的敌军,而那些干活的工头们,则明显能感觉得出,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工地的工作环境变得异常的肃杀。 孙悦一见这样就大致猜出了八九不离十,走到慕容嫣身边轻声地问:“杀人了?” “六个。” 孙悦不由脸色一抽,慕容嫣自打战场上下来之后也越来越没有对人命的敬畏了,杀人出气,这在孙悦刚穿过来的时候简直觉得和魔鬼无异,可现在这事儿发生在了他老婆的身上,虽然心里依然还不是很舒服,却有点可以理解。 不过孙悦还是明知故问道:“为啥杀他们?” “谁让他们胡说八道。” 孙悦想说,胡说八道也罪不至死啊,可他自己看着慕容嫣的眼神都感觉凶凶的,而且好像神智已经有点紊乱了,他怕自己再这么直男的说话这娘们搞不好连自己都砍,便只能讪讪地闭嘴了。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现在好像杀人都必须由提点刑狱司来审。” 孙悦连忙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这个节度使跟别家不同,你夫君这点力道还是有的,回头就说他们是辽国的奸细,我以正军法了就是。” 慕容嫣闻言不说话了,依然用杀气腾腾的大眼珠子巡视下面的每一个人,手里的刀子也被握的紧紧的,似乎在挑选,哪个看的不顺眼拎出来给宰了。 孙悦只好道:“夫人啊,天还有点凉,你别一会冻着,我会心疼的。” 慕容嫣不搭理他。 “唉,女人出来做事,难免会背负一些风言风语,你看,我一点都不介意,我理解,咱们也犯不着用他们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不是?” 慕容嫣默默掏出一封信给他。“你娘写给我的,照她的说法,我再不回去就成了家门之耻了。” 孙悦接过来,强忍着怒气一目十行的看完,气的脸都青了,太阳穴上青筋暴跳,好在多多少少还有点理智,知道这是人家娘家的地盘,自己有吃亏在孝道名分上,就算骂人也只能偷偷关上门骂,所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也只汇成了一句:“艹!” 估摸着慕容嫣杀人也是如此,一半是被流言蜚语本身气的,另一半则是被符氏给憋屈的,因为孝道人伦是天理,所以她作为儿媳妇绝不可以说婆婆的坏话,这特么又不是二十一世纪,跟婆婆打仗的儿媳妇听都没听说过,所以她一肚子火发泄不出来,也就只能杀人了。 孙悦都有点想杀俩人发泄一下子了。 孙悦想了想道:“以后那女人如果再有信过来你只管当耳旁风就好了,这个家怎么也轮不着她做主,我家夫人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女中豪杰,官家亲自册封的诰命和女将军,三军将士甚至连辽国的耶律休哥也对你钦佩有佳,我还听说耶律休哥好多次在公开场合说起过对你的爱慕呢。” 慕容嫣委屈地抹了两滴眼泪,还是不搭理他。 “这件事上我尊重你的意见,回是肯定不能让你回去的,我可不放心让我如花似玉的娘子回家受恶婆婆的气,魏王半年前刚刚为我而死,我估计我爹也得惯着她,但是,出来做事既然要享受风光,自然也得享受非议,只要你做事,这种事就会一直有,如果你承受不了,那你就回去,以后相夫教子,如果你觉得你可以挺,那你就继续,我尊重你的选择。” 慕容嫣终于扭头回答他道:“我不干,你还有合适的人选么?” 孙悦当然没人选,但凡有一个能用的当初也不会选她了,但还是点头道:“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你别管了,我有办法。” 慕容嫣终于将头低下,似乎在考虑,孙悦又道:“你今天什么都不管了,先休息吧,睡一觉,好好考虑一下以后何去何从,这的事儿我来解决。” 慕容嫣终于也不再坚持,失魂落魄地就跟着孙悦回家了,躺在床上,本来孙悦是想等她睡着之后再走的,可是慕容嫣自己却睡不着,而且非常强硬的把他给撵了出去。 孙悦其实巴不得,正好他需要时间来给慕容嫣收尾,毕竟这是人命关天,别看他嘴上说的轻松,但不管是从制度法律上,还是从良心道德上,都容不得他哈哈一笑,就当做啥都没发生过。 他倒也没直接去找那些工人,几年前或许他还会这么干,但现在却已经不可能了,不是他架子大,而是他这么做会让中间阶级的人为难,上位者最怕的就是上下嘴一碰不明白具体情况就给人家解决问题,而中间的那些人为了达到上位者需要的结果往往吃力不讨好,而且极容易打破现有的行事规则,比如他若是直接拿钱出来赔偿的话,赔的少了肯定不行,但赔的高了的话容易显得中间办事那些特不是东西,而且极可能造成以后的工伤赔偿麻烦不断,从而影响铸城进度。 这一点,是他最近才明白的道理,孙春明却是早就明白了的,像是大官突然亲民一下直接帮老百姓解决问题的这种事,永远都只能发生在电视剧里。 于是,孙悦亲自叫来这次承建逐州城的所有承包商,或是其代理人,随便找了个帐篷当做临时办公室,坐下开了个会。 第五百零八章 色目人与海运 临时会议上,孙悦面对着几个大商人和一些代理人推心置腹的交流,他上辈子虽然没在机关单位待过,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虽然处理起来手段远不如孙春明,可拿到宋朝来说却也算得上高明了。 孙悦表示,除了钱之外,不会真的将他们定性为叛徒,反而会给他们一个牺牲的指标,但这方面的工作不会由他站出来邀功,他愿意在这件事中扮演黑脸,这些商人们下去可以和自己的伙计吹牛,不会让他们难做。 这就跟后世的工伤险大多由法人代赔是一个道理。 同时孙悦也跟他们说了,以后有什么具体的琐碎小事,可以去找吕蒙正处理,吕蒙正的能力远强于慕容嫣,如果慕容嫣事后还愿意继续做的话,拿她当个监督者就好,协调上的事儿希望大家可以理解。 这帮商人和官绅豪族虽然有几分势力,可何曾见到过这么平易近人的封疆大吏?也就是跟着孙春明建洛阳的时候,人家拿自己当个人看,如今见孙悦也是这样,一时间纷纷竖起大拇指赞叹孙家的家学,说他们父子俩仁义之类的。 孙悦也顺势关心了他们一下,询问有没有什么还需要支持的,有没有什么困难云云,倒是真有几个不懂事儿的,说了点实际上很麻烦的事情,孙悦豪爽地全部应下,然后指示他去找吕蒙正解决,他会督办之类的,就这也把他们给感动的够呛。 等这些事情处理完,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孙悦还特别挤出宝贵时间请他们吃了个饭,而饭上,这帮商人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个色目人商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话,非常恭敬地赞美了孙悦对这帮商人的尊重,然后表示,他们可以出钱,帮着孙悦把蓟州城一块给建了。 孙悦对此当然大感兴趣,连忙将人请到自家的厅上详谈。 在孙悦的计划里,逐州城是军城,因此建设的是如同洛阳一样的棱堡,工程量极其浩大,需要砖头水泥和人工无数,所以全力以赴之下,即使是孙家的建城模式也没有能力两线开工了,过来帮着建设的大半都是‘公司’的股东们,以河-北地的矿产资源,和对大辽的贸易垄断为分配,打算交给他们日后经营,并没有涉及到蓟州,因为蓟州城他是另有重用的。 蓟州城是不用建棱堡的,普通的建一座城墙就行,因为辽国如果打蓟州的话必须要在逐州城下拐个弯,天雄军又不是不敢出城野战,随时可以出城断他们的后路,但作为一座依托于内港和沿海贸易的城市,其中整修河道、码头、之类的工作,耗费的银子可一点也不比逐州的棱堡小了。 说实话‘公司’里的股东先建洛阳再建逐州,手里的流动资金几乎都被抽干了,虽然预期前景不错,但蓟州城什么时候能建,他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还是现在有了钱庄可以进行商业贷款的缘故,否则逐州都够呛。 现在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对有钱的大头,孙悦都高兴死了。 经沟通,孙悦也大体明白了这帮人的考量。 此时的大海,说破大天也是这帮阿拉伯人的天下,中华的货物自打丝绸之路断绝以来,一直都是这帮人在跑,所以真要比有钱,恐怕孙家把公司拿出来也都未必拼得过他们。 只是也正因为这帮人有钱有船,所以朝廷对他们的管制并不是太有效,五代以来不少皇帝都打过他们的主意磨刀霍霍向猪羊,可人家大半的家产不在大陆,坐上海船就能跑,谁拿他们也没招。 这帮人此前大多是依托于泉州广州一带的,也就是南汉的地盘,生活的很滋润,泉州还建有他们的清真寺,一个个富的流油,一直到孙悦收复了南汉,这帮人归到了宋朝的怀抱,而宋朝又是有着不错的水军的,也不可能再像南汉一样惯着他们,所以他们损失其实都挺重的,当年孙悦从南唐回来,金银珠宝将赵匡胤的封桩库塞的都装不下,其实刮的足有一半都是他们的钱。 谁都知道,经济玩到最后其实玩的都是政治,他们在大宋的笼罩下说话的腰杆子不硬,后续的生意自然也不是太好,关键是他们始终没能进得了大宋核心的势力圈子。 也不知怎的,这帮人借着商钞盐引制,莫名其妙的就混河-北来了,从特么岭南辛辛苦苦的运这么点水泥和粮食过来,用膝盖想也不是为了赚钱,考察了好几个月,终于在今天孙悦这一番推心置腹之下,与他摊牌了。 要不怎么说歪打正着呢。 经过他们观察,得知孙悦和孙春明一样,是个重视商人,尊重商人,也是难得的懂得商业的人,而以孙家父子如今的势力,即使五代乱局继续下去,父子俩加一块也最少可以保障四十几年的大权不至于旁落,是个可以依靠的大树。 而且他们对河-北的贸易和矿产是完全没有兴趣的,他们感兴趣的只有海运,希望孙悦可以支持他们,并让允许他们经营蓟州城的港口,如果让他们在蓟州城建一个清真寺的话,他们更是可以把内河港给修了。 这特么还有啥可考虑的?作为一个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太明白海运的重要性了,不说十五世纪的海洋大发现,就说南宋,丢了半壁江山之后gdp居然比特么北宋时候还高,不就是因为海运的发展么。 只是以大宋现在的经济实力,赚的那点钱都用来打仗了,哪还顾得上航海,但今天这个色目人却给了他一个借鸡生蛋的主意。 于是孙悦不但尽数答应了他的两个条件,还同意日后的蓟州城给他们色目人专门划一个片区,让他们可以按照自己民族的习俗生活,原则上支持他么一切与大宋不同的生活方式,但要遵守大宋的法律,有个附加条件,那就是如果在战事需要的时候,你们得将海船借给朝廷组建海军,付钱。 于是一拍即合,蓟州城明天就破土动工,孙悦异常兴奋地跑回家,跟慕容嫣分享自己的喜悦,却又想到这姑娘刚刚受了刺激,一时又有点意兴阑珊。 第五百零九章 所谓女强人 慕容嫣呆愣愣地躺在床上,瞅着拔步床上雕琢彩绘的纹饰阵阵发呆,一时间脑子很乱很乱。 从小她就恨自己是个女儿身,记得十一岁的时候母亲送了她一本女戒,读了一半就给撕了,别人家女子都在研究针织女红,她却偏要舞刀弄棒,而且到处找人打架,还仗着女孩先发育的特点总是打赢,胸部发育的不好,九成是她自己给自己缠的,总觉得自己若是生个男儿身,一定能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后来她总给家里惹祸,只是她父亲大小也算是个高级武将,因此倒也总能给她善后,只是再之后,京城里就传出她嫁不出去的声音,好多长辈说起她的时候,都是冷嘲热讽的,气的她不行。 父亲和母亲为了她的亲事,也算是操碎了心,就差坑蒙拐骗拉郎配了,甚至不惜屈尊降贵,愿意接受寒门子弟了,可人家一听说是自己,无不是吓的掉头就跑,以至于连她自己都认定自己嫁不出去了,为此,也曾委屈过,伤心过,对一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装出一副无所谓不在乎的样子。 凭什么女人就不能抛头露面?慕容嫣不服,心想反正也嫁不出去了,干脆就自暴自弃,彻底放飞自我,于是,她就成了京城有名的女魔头,只是随着身体再长,男孩子身体发育后来者居上,渐渐的那些曾经的手下败将一点点的全都后来者居上,好多她都已经打不过了,于是她就更慌了,而越是如此,她反而就越是装出一副霸道的样子,似乎这样可以给她一些安全感,然后开始读兵法学谋略,存心跟自己跟世界去较劲。 只是,一月一次的生理期提醒着她,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每个月总有那么今天浑身难受,大大地影响了她的学习效率,于是她更加打不过男生小伙伴,而她拼命苦读的那些兵法韬略,似乎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哪怕是小孩子之间的辩论,辩到最后人家也可以说她一句妇人之见。 就这么一耽误,就耽误成了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不可能有哪个男人愿意娶自己,结果就碰到了孙悦。 慕容嫣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会嫁给一个这样的人物,家世才学,无双的人品,平日里仅仅上街溜达一圈,也能收获百十来双帕子的主,居然会成了自己的夫君? 虽然,这是被他爹给设计了的,虽然,这臭小子比自己小,而且还总是嫌弃她胸部小。但她成婚以后却特别的幸福,因为他会像对待男人一样跟自己商议国家大事,领兵打仗的时候还带着自己做他的幕僚,对她的尊重和信赖,对那些别人挑剔的,他却珍之如宝。 再后来,她就成了天下闻名的女将军,还和辽国的战神耶律休哥打了交道,听说耶律休哥回去之后逢人就夸赞自己,丝毫不掩饰爱慕之情,这让她在羞愤之余,却也有几分欣喜,她觉得,一定不是自己不好,只是寻常人看不出来而已,只有孙悦和耶律休哥这样无双的国士之才,才有资格欣赏自己。 孙悦还把韩德让的工作交接给了自己做,让自己可以和男人一样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他太清楚韩德让这份工作代表着什么意义了,别的不敢说,一般的知府肯定权利没自己大。 虽然工作很难上手,自己与韩德让的差距似乎也让人绝望,每天跟那帮商人们核对用工用料,计算成百上千张的账册,即使已经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却依然错漏百出,着急上火又劳累,让她的嗓子每天都跟烤干了一样的疼,有时候孙悦老夫老妻的还想整点羞羞的事儿,她都没心情,还要将人硬给推到小蝶的屋子里,还主动提出让他再纳一个。 但是,她真的很开心,她感觉到了自己的价值,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跟上孙悦的思维,帮他思考天下局势,分析政事军事,每次看到其他的那些官宦大妇一张嘴一说话除了家里的仆人丫头就是孩子老人的,她都在想,你们的夫君回家有话跟你们说么?容颜老去之后人家凭什么不去宠爱那些又年轻又好看的小妾呢? 可是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要对她这么苛责?她不得不想起孙悦经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女人如果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往往比同样的男子要难上好几倍。 难道,我真的应该从此乖乖相夫教子么? 恰好这个时候,孙悦回来了,抓起她的手一脸兴奋的好像是要说些什么,只是很快就又欲言又止,只吩咐她说好好休息,又跟她说了些家长里短,说了些孩子啊,麻将啊,胭脂水粉啊之类的东西,都是些别人家夫人最感兴趣的。 慕容嫣不知怎的,突然间心里感觉一空,然后便是无边的慌乱,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后,自己已垂垂老矣,人家却正当年,狐狸精乌央乌央的往人家身上扑,或许她作为大妇依然倍受敬重,但他说的话自己却再也听不懂了,家里来了客人她除了端茶倒水之外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既无法分享他的喜悦,也无法分担他的忧愁。 而随着他身边比她年轻一百倍貌美一百倍的女人越来越多,最多娶两个小妾的誓言被当做了放屁,家里开始妻妾成群,自己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他几面,与其说是夫妇不如说是帮他管着家用的账房。 慕容嫣突然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一把将孙悦的手给抓住了,问道:“什么好事。” 孙悦不知她这么短的时间居然会想这么多东西,连忙道:“没什么,都是烦人的公事,今天不谈这个,谈点你爱听的,你是不是水粉快用完了?我阿姊这回好像带了许多洛阳上新的新鲜货色,据说是改进了蒸馏做的花露液,比大食原本的蔷薇水还要香许多,你一定会喜欢的。” 慕容嫣突然大吼道:“谁特么要听这个了?我不要聊这个,我一时冲动杀了人,你怎么处理的?你说的大好事又是什么?” 一边说着,慕容嫣还一边穿好了衣服鞋子。 孙悦只好将他跟色目人合伙建蓟州的事儿说了出来,见慕容嫣穿上衣服之后已经拿着雪珠开始上妆了,不大一会一个憔悴崩溃的可怜人就又变成了一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还说道:“行,这事儿你以后就别管了,你这么忙,哪有时间跟那帮色目人扯皮,另外我去一趟工地,跟那帮人聊聊”。 “你干嘛?我已经安抚了他们了。” “你安抚是你安抚,我不能躲着装瘪三。” 再然后,孙悦还没反应过来呢,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慕容嫣就已经化作一阵香风,出去了。 孙悦愣愣的都有点不知所措了,过了一会才自言自语道:“艹,白担心了,我就说么,我老婆怎么可能拿这点破事儿当槛过”。 第五百一十章 硬闯白虎帐 那天慕容嫣自我调节之后,好像一切的问题就都不存在了似的,孙悦也乐得轻松,少了一个大麻烦,因为他真找不着可以替代的人。 他很忙,他作为军政一把抓的节度使,又是在前线,每天脑子里要想许多的事,自然也就没时间去给慕容嫣做什么心里建设,况且,从本心里孙悦其实也是真没拿这事儿当什么大事。 他喜欢慕容嫣在外面工作的样子,这样挺好。 这之后,孙悦发现慕容嫣不仅走出了阴影,而且变得更加的努力并找到了新的乐趣,她开始大量的学习阿拉伯语,学习航海知识,学习清真教义和中西文化的区别,虽然每天回家的时候都累的跟王八犊子似的,但只要一碗参汤下肚,打开书就读,一直读到差不多子时才会恋恋不舍的合上书本。 开始的时候孙悦还会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忙一天回家连点温存都不给,总是转身去找小蝶之类的,可后来,他被慕容嫣的用功也整的不好意思了,便也找了些兵法和地方志之类的东西每晚陪着她用功,有时还会跟她一起兴致勃勃地探讨那个似乎很神秘的西方世界。 慕容嫣说,她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骑着一匹骏马拿着宝弓宝剑,去神秘的巴格达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是不是真的有一个皇宫那么大的图书馆,图书馆里面又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书。每到这个时候孙悦就会特别煞风景地说,喜欢的话以后他领兵把他们给平了,把巴格达图书馆给抢大宋来,让慕容嫣随便看个够。 虽然孙悦来自后世,但对阿拉伯那片的印象好像也就是知道那可以娶四个老婆,到处都是石油贼有钱等等,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越来越觉得慕容嫣说的这些有意思了,便开始跟她一块学习,但他更关心航海方面的内容,据说明朝的航海术来自于色目人,而欧洲的航海术又是来自于明朝,搞不好这帮阿拉伯人的航海术现在就足以去发现新大陆了呢。 节度使两口子要看书,谁敢掖着藏着,十世纪的阿拉伯又是最尊敬知识的时代,几乎人人身边都带着七八本书,从数学到医学,从天文到哲学,应有尽有,全都被他们简单的翻译成了中文来给他们看,而这些书据说放在巴格达的图书馆里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这下,连孙悦也跟着憧憬起来了,此时的巴格达,已经开始知识大爆炸了,真不知道大宋这边啥时候能争点气。 孙悦发现,他现在越来越喜欢慕容嫣了,即使慕容嫣忙的都快没空搭理他了,有时候忙于学习不愿跟他那啥,他也不乐意去找小蝶了,他最近越来越觉得小蝶长得难看了,而且还是以色侍人的那一套,玩多了其实也没啥意思。 唯有一个问题,再怎么内心强大的知识女性,也总有绕不过去的槛,比如婆媳矛盾。 符氏又来信了,最近来信很频繁,内容却都是大同小异,无非是希望儿媳妇可以回家孝顺公婆,希望不要再管逐州铸城之类的话,一开始的时候慕容嫣还客客气气地回信给她解释,孙悦也帮着说话,后来却是谁也没心思搭理她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一个家庭妇女对女强人的指指点点,除了可笑之外确实是很难升起别的情绪。 然而如此一来,时间稍微长点之后,渐渐的就有他们两口子不孝的传言出来了,对此,孙悦和慕容嫣也很是无奈,虽然很想说一些夏虫不可语冰之类的话,但他们自己也知道在这么个时代,孝道才是唯一的政治正确,更何况符彦卿为了他还搭上了自己的老命,符氏又没啥失德的地方,哪怕是从最基本的情感的角度考量,也难免会有人觉得孙悦不讲良心。 孙春明也特意给孙悦写了封信,内容是让他自己做好准备。做好什么准备?孙春明没说,但他可以自己琢磨。 正心烦意乱的时候,有一天孙悦正在营中整顿军务,与几个心腹将领商议跟潘美配合军防的事儿,突然一个肥硕的胖子就一头扎进了他的帐篷,大大咧咧地就拿起了孙悦桌上的茶水咕咚咚就仰脖灌了进去。 孙悦自然皱眉,不悦道:“符昭寿,这是白虎账。” 符昭寿一屁股坐在桌子上道:“呦呵?我自己家的军队,还有我不能进的地方?” 孙悦眉头皱的更紧,道:“符昭寿,当心祸从口出,天雄军是大宋的天雄军,既不是我的,也不是老魏王的,更不是你的,念在老魏王的份上,今日我可以不跟你一般计较,现在,马上给我出去。” 符昭寿闻言砰的一声就派了桌子,站起来冲着孙悦嚷嚷道:“姓孙的,你特么才来几天啊,真把这当你的地盘了?我告诉你,今天老子来就是找你的,你若是不给老子一个说法,老子跟你没完!” 孙悦气的都乐了:“你闯入我的白虎账,跟我要说法?你要什么说法?” “好啊,都给老子摆上官威了,好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莲儿当你的后母,真是上辈子造了孽了,今天我这个做叔叔的,就替她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说着,符昭寿居然顺手从桌案上拿出了一方砚台,劈头盖脸的就朝孙悦砸去。孙悦吓得一惊,连忙低头躲避,只是砚台虽然躲得过去,墨汁却是兜头淋了自己一身,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还不算完,那符昭寿居然抡起沙包大的拳头,直冲了过来就要给孙悦一个乌眼青,气的孙悦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了,抬腿就是一脚,踹到了符昭寿的肚子上,两个人一个是将门子弟,却从小纨绔,一个是沙场将军,却是书生出身的半路出家,这一打起来居然还有点势均力敌,就是太难看了些。 孙悦都快被气疯了,我堂堂节度使没有面子的么?嘴里喊道:“来人啊,来人啊,给我把他抓起来,抓起来!” 帐中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曹军出手,将人五花大绑的给绑了起来,而这货还尤自叫嚣:“你敢绑我,你们居然敢绑我?孙悦!你若是真有种,你特么杀了我呀,杀了我啊!” 第五百一十一章 人走茶凉 孙悦勃然大怒,这个符昭寿,实在是有点不识好歹!贸然闯入白虎账跟主帅动手,这罪名都特么够先斩后奏的了。 更何况他还这么嚣张。 然而看在符彦卿的面子上,直接杀了的话又实在是不太合适,孙悦连忙给了曹军一个眼神,曹军立马就心领神会,上去就抽了符昭寿两个嘴巴子,大骂了一顿,然后义愤填膺的请求孙悦宰了这个二货。 孙悦暗暗在心里点了个头,心想这孩子如今终于是上道了,以后未必就不能派出去独当一面。 毕竟孙悦作为统帅,那是需要面子的,丢了这么大的脸,若是不取了符昭寿的命,威信定然会大损,而且还很容易给底层将士传递一个天雄军依然姓符的假象。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下面的将士群情激奋,全都嗷嗷叫着要宰他,而孙悦这个主帅加苦主大度能容,看在符彦卿的份上将人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教训一顿后寻个理由将人外放从此眼不净心不烦。 反之,若是下面的将领一致求情,孙悦才非杀不可,因为那样的话如果放人就会有被下面逼宫架空的感觉,对威信的伤害更大,哪怕是真的有人想玩架空,他也只能使铁血手腕来镇压了。 很简单的红白脸双簧,曹军作为孙悦的头号铁杆嫡系都这么说了,按理说这基调就应该差不多定下来了,特意被他调到身边的杨延昭紧接着也站出来将其痛骂一番,慷慨激昂的历数符昭寿的罪过,说的此人好像不杀简直都不足以平民愤了。 符昭寿本人却傻了吧唧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对他们两人张开嘴就是破口大骂,大骂他们没良心之类的,一点都不念符彦卿旧情,什么难听骂什么,终于符彦升站出来,忍不住一脚就踹在了符昭寿的脸上,大喝一声:“闭嘴!” 然后符彦升站出来义正言辞的就要大义灭亲,吓的符昭寿都有点傻了,瞅着他亲爱的九叔一脸的不敢置信的样子。 孙悦闻言又将目光转向了军帐中的其他大小将领,这帮人都是跟着符彦卿几十年的人了,还有好多是这符昭寿的堂兄堂弟,风里雨里的毅立五朝不倒,想来怎么也不至于像这个符昭寿一样废物,应该明白这时候说什么才能救得了人。 结果,令孙悦大跌眼镜的是,那帮符彦卿留下来的老班底子,居然大多选择沉默。至于说话的,反倒是求情的还多一些。而且求情用的那言辞,简直是恨他不死。 比如他的亲堂兄符昭烈,居然对孙悦说,天雄军是符彦卿留给孙悦的,你现在刚刚上位就杀他幼子,下边的将士们一定会反弹,甚至兵变,说的孙悦好像是他们符家的傀儡似的。 这真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啊,这孙悦要是不杀了立威,不就真成了他们符家的傀儡了么? 再看符昭寿,居然对着那些给他求情的人千恩万谢,还说一会请他们喝酒之类的,而对那些建议严惩的将领则都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因为终究是劝放了的多些,劝杀的少点,于是符昭寿一脸骄傲地挺胸抬头,用鼻孔轻蔑地看着孙悦,仿佛认定了孙悦不可能将他怎么样似的。 他也不想想,这满屋子的人为啥除了说杀的就是说放的,甚至连一个提议打板子的都没有。 案,已经在题外了,这符昭寿的一条小命,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符彦升的脸色,黑的如锅底一般。 孙悦不死心,又去追问那些沉默的,结果大多都说,天雄军的主帅是孙悦,让孙悦看着做主就得了,好多人还说跟这符昭寿有亲缘关系,不方便说,反正一句话,遵从孙悦的意见。 符昭寿自然又对着他们一顿骂。 孙悦不无悲凉的叹息一声,感叹人走茶凉。 这帮人无疑是在明确的表示,符彦卿时代已经结束了,往后的日子里,符家人说了不算了,当然,也可能是这符昭寿太过招人讨厌的缘故。 孙悦铁青着脸,特别为难,他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气这符昭寿了,在他眼里这可怜孩子傻的简直是可爱,甚至于他今天硬闯白虎账本身,搞不好都是入了谁的套,被忽悠了。 这当然是个大好机会,但是他有点替符彦卿惋惜。 几十年的经营啊,甚至于这帮人本身就有一半都姓符,可是人一死,一切都成空了。孙悦是符彦卿的接班人,孙悦虽然不姓符但是却可以带领他们打胜仗,带领他们在乱世中保住荣华富贵,可以让他们的新军待遇落实的更彻底,可以让他们跟着升官发财。 所以符彦卿的儿子,并不重要。 孙悦不禁想到,人,是养不熟的,今天倒霉的是符彦卿的孩子,若是有一天自己父子俩死了呢?自己的孩子和弟弟妹妹之类的,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果?那些忠诚于自己的部下会不会也为了升官发财抢着推自己的孩子去死? 想到这,孙悦忍不住一个激灵。 如果日后子孙不肖的话,不得好死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除非,可以将自己的政治势力完整的传到儿子的手里,可是这世上哪还有这样的办法?节度使早就不让世袭了。 除非…… 孙悦甩了甩头,不去想这个。 旁人自然不知道孙悦一低头的功夫居然就会想这么多的,既然这么多符家人都想让这符昭寿死,他可怜归可怜,却也没必要同情了,于是孙悦大骂了一声,便命令曹军当场将人给砍死了,传首全军,告诉他们,天雄军以后姓孙了。 当天晚上,孙悦密切地注意军中将士们的反应,毕竟这事儿对不明事理的人来说,好像还真是他孙悦忘恩负义了。 结果,什么事儿都没有,将士们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连赌牌的都不比平日里少,孙悦第二天凑了几局扑克,故意输了些银两之后这帮大兵一个个的还挺乐呵。 甚至好多人说,符昭寿早就该死,以前当大帅的是他老子惯着他,人家孙帅凭啥惯着他? 这一切顺利的,连孙悦都有点心中升起了兔死狐悲之念。 第二天,符彦升就以老迈昏聩为由,跟孙悦请辞了,孙悦一点也不惯着的,硬捧了杨延昭顶替,命他当逐州知军。 大家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笑嘻嘻的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早该了。 第五把一十二章 官僚 慕容嫣忙了一天回来,到处都找不到孙悦,问了一圈,焦急地找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在逐州老城墙的墙根底下找到了他,当时正在自酌自饮,还将一众卫士撵的远远的。 孙悦此时已经喝的有点多了,瞅着自己媳妇如花似玉的样子就是嘿嘿一阵傻乐,慕容嫣拉着他想把他拽到屋里去,这货却耍起了孩子性,不走了,非得喝。 慕容嫣无奈,也只得坐下来陪着他喝,看得出来这是心情不好,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大约喝了七八碗之后,孙悦问:“我现在是不是很没人性?” “为什么这么说?” “符彦卿对我很好,比我那个名义上的师父赵普对我还好,老实说这世上值得我真心实意叫一声大人的一共没几个了,他算一个。” “你现在这样是为了符昭寿?” “嗯,他才刚死,我就杀了他的儿子。” 慕容嫣无话可说,也只能继续陪着他喝。 “我曾经自以为自己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是个有人味的人,甚至于我觉得自己是个有理想的人,真的,否则我和我爹一早就抱了赵光义的大腿了,你信不信我俩能混的比现在好?还特么不用这么操心。” 慕容嫣听的半懂不懂,但她能读懂孙悦的情绪,伸出手与他紧紧握在一起。 “是不是有人说你忘恩负义?” “还特么需要有人来说?我自己是没有良心的么?” “可是你难道不是杀的理直气壮么?” “那是自然,他擅闯白虎账,又与我动手,你看,我都被他打伤了,天底下还上哪找这么胆大包天又不长脑子的人去?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不能私底下说么?我倒是想跟他念念旧情,可若不杀他,我的威严何在?这是他自己把自己走到绝路去了,怨不得我心狠。” 慕容嫣道:“既然你觉得问心无愧,为何还要借酒浇愁呢?难道是畏惧人言?我是不信的,就连我都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了,你是见过大风浪的,我不信旁人的舌头根子下能压你。” 孙悦无语,好半天才道:“你说的对,我不是怕别人说什么,我只是怕我自己迷失本心,我更怕我已经迷失了本心,却找不到回来的路。其实这些都是借口,我若真想留他性命,总有的是办法,然而我为了掌握天雄军,为了我自己的威严,我还是杀了,其实何必自欺欺人呢?难道我从本心而论真的就没有敲打符氏的意思么?真的就没有立威的意思么?难道不正是顺水推舟,借此机会宣布天雄军改姓么?我比谁都清楚,就是这么回事儿,我特么就是在忘恩负义。” 慕容嫣道:“至少你还痛苦。” 孙悦指了指自己胸口道:“已经不怎么痛了,已经有点麻木了,我若真的痛苦,不会让你找着,我现在就算真的有痛,痛的也是我麻木本身,痛苦的是我不痛苦。 你知道么,前几个月,我亲手杀了李继隆,我们在檀州的时候是两个人一条命的好兄弟,而我,并没有多痛苦。我还有真心么?我也不知道,好像这世上不管是谁,只要挡了我的路,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铲除他,同样,如果对我有利,我也可以破格提拔他,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但不知不觉就这样了,我现在和赵光义到底还有没有本质区别?一个阴险的政客,一个手段毒辣的官僚?我变成了我一直以来最讨厌的人。” 慕容嫣闻言心里也颇受震动,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的枕边人居然会闲着蛋疼开始自我剖析了,这种差不多已经进入哲学范围的牛角尖,不是她能解决的了的,只好道:“在我眼里,你依然没变。你还是那个你,我依然还是爱你。” “谢谢。” 孙悦继续喝酒。一瓶又一瓶,其实并不指望谁安慰他,也没什么可安慰的,他只是缅怀了一下过去而已,脚上的路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又没人逼他,发完了牢骚明天太阳依然会照常升起,他也依然会该干啥就干啥,比如,他会一不做二不休的找个借口把符昭愿也给撸下来。 他太清楚了,自己就是一个真正的政客,甚至都还达不到政治家的高度,所谓不忘初心,根本就是忽悠。 那一日在赵光义的车马之前,如果拦驾的不是李继隆而是韩崇训,或许他依然会杀,如果今天的符昭寿不是众叛亲离,顺水推舟,他也许还是会找其他的理由去杀。 他坐在这饮酒,未必就不是为了作个秀给全军的将士看看。 端起酒碗,却并不跟慕容嫣去碰,而是抬起头,对着月亮,一饮而尽,然后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道;“再见。” ………… 醉过一场之后的孙悦,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嘛干嘛,整日里坐在白虎账中处理因符昭寿而牵连的符家和天雄军的大小事务,一点都没有容情,一双斯斯文文的眼睛,现在是瞅谁谁发毛。 三天后,符昭愿赶来给符昭寿处理后事,杨延昭问他是否要出城迎接一下,孙悦想了想道:“不必了,你去把他给我接来。” 杨延昭明显愣了一下,回头瞅了一眼账内众将,发现一个个的都低着头,居然没有一个人有半句废话,杨延昭若有所悟,抱拳而去。 却说符昭愿,本来是憋了一肚子气过来的,一双环眼不怒自威,背着手,也不理人,谁瞅了都忍不住要自己先矮上三分。他是来管孙悦要个说法的。 符昭寿是个什么德行,这谁都知道,或许他的确有取死之道,但爹爹将天雄军给你是为了什么,心里难道就没点数么?你就是这么照料自家人的么? 结果当他看见杨延昭一个人出来接他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兜头一盆冷水,自上而下的就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手渐渐的僵了,舌头渐渐的硬了,张开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杨延昭倒是很客气地道:“符刺史,我家节帅在城中已备了酒菜,恭候您多时了。” 符昭愿感觉脑子一懵,最终却只剩下了一声叹息,“我突然感觉身体不适,酒宴就不必了,代我谢过你的……节帅。”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不服也得憋着 符昭愿或许也并没有多争气,但相比于符昭寿来说,至少智商还是个正常人的,而正常人,至少能看得明白什么叫大势已去。 孙悦自己不亲自出来迎接他,或许可以说是他桀骜,但他们符家上上下下都不来,那就有问题了。不管是不敢来还是不愿意来,都无不表示着他在天雄军中说话没重量了。 这个时候,非要在白虎账跟人家见面,万一说点什么吵起来,搞不好就自取其辱了。 于是符昭愿只得憋着一肚子的气,心不甘情不愿的找到了自己符家的府邸住下。铜门石狮,雕廊画栋,依然是那么气派,在整个逐州城已经建好了的府邸中,绝对意义上的头一份,比孙悦自己住的都要豪华。 喝了两口茶,符昭愿就有点浑身难受了,忍不住就去找了刚退下来的符彦升,开门见山道:“九叔,这事儿莫非咱们就这么忍了不成?现如今符家上上下下都是您做主,您得说句话啊。” 符彦升看着自己这个看上去义愤填膺的侄子,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毛躁,不由得忍不住就在心里暗暗跟孙悦比较了一下,然后便连连摇头。 “坐。” 符昭寿气呼呼地坐下,圆眼珠子地瞪着符彦升,似乎是在等他一个解释。 符彦升道:“符家的事儿,以前轮不着我做主,以后,也轮不着,四哥将莲儿嫁给了孙春明,其实意思就已经很明确了,以后的符家,由孙悦做主,他们父子俩都是重情的,就算是不念旧情,也得顾虑舆论,会给我们一个妥善的安排的。” 符昭愿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道:“妥善的安排?我看爹就是瞎了眼,他就是这么孝顺莲儿的?他就是这么安排小弟的?我爹在天之灵要是知道,怕不是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符彦升冷冷道:“莲儿与孙悦之间尚未见面,何谈不孝?至于小寿,他擅闯了白虎账!在白虎账里当着众将的面,对着朝廷任命的节帅悍然出手,俨然与行刺无异,难道他不该死么!我救了,人家也救了,奈何咱们符家自己人不救啊,难道你爹当年当节帅的时候,他就有资格进白虎账么?凭什么换了孙悦,你们便这么放肆?” 符昭愿不敢置信地道:“九……九叔您怎么能这么说?小弟他素来都不懂事的,这您是知道的,他就是再荒唐,又怎么可能是要刺杀孙悦呢?孙悦这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就是借着小弟的事儿立威!” 符彦升只是道:“那也是他自己蠢,把自己送上去让人家杀,人家是节帅,是一方诸侯,杀人立威,有何不可?” “可……”符昭愿词穷,只得道:“可是幼弟,最少是他舅爷啊。” “在家可以是,但在白虎账,不是。四哥一生治军极严,你应该明白,什么叫公私分明。” 符昭愿气极,终于也忍不住对长辈发了火道:“九叔,您也是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军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在自己家里骑脖子上拉屎?你的血性呢?孙悦明明答应了世世代代孙符两家一体,明明答应了我爹要照顾符家子孙,可他现在却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也能忍?” 说着,符昭愿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拍的桌上的茶碗都砰的一下弹了起来,掉地上摔了个稀碎。 符彦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不怒自威,直到看得符昭愿浑身发毛,好不自在,又干脆汗流浃背,终于绷不住,站起来给符彦升赔礼道歉,语气柔和下来道:“侄儿失态了,请九叔不要见怪,这是心中有气,实在是难以咽下,还请九叔替我解惑。” 符彦升这才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水道:“小愿啊,你被私情给冲昏头脑了,其实若死的是别家子弟,也许你早就想明白了,当然,骨肉亲情面前,能冷静思考的又有几人,若死的是我儿子,也许我也要跟孙悦争一个面红耳赤甚至干脆兵戎相见了。” “孙符合流,不假,孙悦也答应了跟咱们当一家人,他不想当也不行,礼法大于天,只是,孙家只有两个人,而我符家,却有一百多人了,以谁为主?愿儿,你要清楚,莲儿是下嫁的,不是他孙春明入赘,四哥临死时的种种安排是为了让孙家父子展开羽翼护着咱们,不是为了让他们给咱们打长工啊,老实说,寿儿今天,真的是自取死路,他若不死,符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哪个不比他孙悦的辈分高,以后都有样学样,这兵他还怎么带?没有孙悦的天雄军,才是白瞎了四哥的一片苦心。” 符昭愿不服气地嘀咕道:“那也不至于把小弟杀了啊。” “小愿,你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应该知道,符家九雄,当年的风头太盛了,有史以来,乃是从所未有之事,二哥当年可是黄袍加身过的,可是你看看现如今符家上上下下,有一个可以振臂一呼的么? 天下大势波谲云诡,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要改朝换代,当此乱局之下,咱们家就是一块谁见了都想咬一口的肥肉啊!只有孙悦,能护得住咱们。小愿啊,时代变了,属于咱们符家的好日子,没了,咱们现在要么就是被孙悦吞,要么就是被别人吞,孙家吞了咱们,看在往日情分上咱们还可以永保富贵,若是让别人吞了,那可就真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你应该知道吧,前些年四哥在洛阳的时候,赵匡胤曾经指派御史来咱家找咱们谋反的证据,只是最终没让他得逞罢了,赵匡胤忌惮的是四哥的强悍,如今没了四哥,若是没有孙悦,再来一次,如之奈何?” 符昭愿张口结舌,一股憋肚子里的火气没来由的就又泄了七分。当年洛阳事,赵匡胤派了王旦的父亲王祐亲自来找茬,结果最终却只以查无实证而告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啥事儿都没有,可谁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桌面下的交易? 这个道理,符家人其实都是明白的,否则,今天也不可能会没人出来接他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面对罢了。 “小愿,你回家冷静的想一想,消消火气,明日想好了在去跟孙悦说。” 第五百一十四章 还是杯酒释兵权 回到自己房间,符昭愿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了,明明觉得这事儿憋屈了,却又有火不知咋发,他也明白符彦升说的那些话有道理,但想得明白和想得通,显然不是一回事。 当天晚上,符昭愿垂死挣扎一般的,将符彦升,以及他们符家十几个手握军政大权的堂兄堂弟凑到一块汇聚一堂,以发丧的名义凑了一桌酒席,屏退舞女歌姬,想问问大家伙,应该怎么办。 这都是关起门来说自家话了,也不用试来试去,符昭愿直截了当地就问,怎么办,对此事都怎么个态度。 结果大出意料,这帮人虽然嘴上说得好听,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就一个中心思想,符昭寿死的活该,可不能因为这么一个棒槌,而恶了孙符两家的关系,还劝他要大局为重,理智一些云云。 符昭愿终于又认识到一个之前没想过的问题,似乎符家,也不需要他来做主了,他也做不了主,符彦卿活着的时候自然是他们这一支说了算,可如今符彦卿已经死了,凭什么大家还以你们马首是瞻?符彦卿又不是老大。 符家实质上已经散了,九叔若是有心站出来或许还能捏合,否则,那就是一群亲戚,如此而已。 这让符昭愿更加郁闷,只能闷着头喝闷酒,而一桌子的亲戚居然无视了他,继续热火朝天的聊着,仿佛符昭寿之死,只是四房一家之事,和他们毫无关系似的。 又喝了一会,这酒喝的实在是没什么意思,符昭愿站起身来就要提议大家散了各回各家,结果这时候下人却慌慌张张来报,孙悦来了。 符昭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问:“带了多少人来的?” “就……就他自己,没带护卫。” 符昭愿眼神微微眯起,握着酒杯的指节有点发白,似乎在想一些极度危险的事。 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那一桌子的符家人,除了九叔依然稳坐之外,居然全都齐齐起立,排成一排,在门口迎接上了,一见了孙悦,居然全都客套地嘘寒问暖了起来,虽说不上卑躬屈膝,溜须拍马,但这份热情,却让他很是不舒服,毕竟那是刚刚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 却见孙悦笑容满面地跟每一个人都打了招呼,还说今天是家宴,自己也算半个符家人等等,甚至还以晚辈礼挨个管这帮人叫了舅爷,谁让他辈分确实是小呢,只是看他一脸自然,亲切的样子,符昭愿忍不住就在心中腹诽了许多,可是,他好像也只能腹诽,甚至连嘴上都不好再说些什么出出气了。 孙悦老实不客气地就往桌上一坐,虽然坐的是靠门的,晚辈做的最末的位置,却一下子变成了众星捧月的中心,反倒是显得他才像是末席似的,不由更不爽了,这酒宴自然也就没法散了,孙悦端起杯来啪啪啪连干了三杯,笑嘻嘻地竟然开始卖萌了,真拿自己当晚辈了? 可特么这帮人偏偏还就吃这一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孙悦终于吃饱喝足,便笑道:“诸位长辈,今日我过来,是来给你们送礼来的。” 众人自然忙问什么礼,却见孙悦从背后掏出一卷画来,然后顿了一下,见屋中没有丫鬟服侍,便要上手去收拾桌子,一帮姓符的人见状连忙纷纷帮忙,七手八脚的就将一大桌子的杯盘蝶碗给撤了,反倒是孙悦自己笑嘻嘻地又重新一屁股坐在了桌上。 等了一会,饭桌已经收拾了干净,孙悦哈哈笑着就将手中的图纸摊开,笑道:“诸位长辈,这就是我这些天跟我夫人一道,连夜画出来的蓟州地图,你们看,和洛阳一样也是五环结构,这最中间,除了留了一个知府衙门和行宫以外,我打算剩下的这块地,全都留给咱们符家,以后啊,这蓟州城可就是咱们家的了。” 符昭愿心想,这不是发配么?符家的根基在雄州、霸州、定州、你给我们仍蓟州来,这不是公然夺取么?正想出言讥讽,却见他们全都目不转睛的,在那块地图上画起来了,口中还商量着,这块地是你家的,这是我家的云云。 符昭愿整个人一懵,我符家儿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志气了? “还不止呢,您看这内河码头了么?我跟色目人约定了,蓟州城主要用他们的财力人力来修,港口肯定得包给他们来经营,但是这内河,也就是第三环,以及这周边这么大的一片土地,可全都是要建商铺的,跟洛阳一样,你们知道洛阳那边是啥样的不?” 众人连连点头说知道,没见过也听说过了,听说现在是寸土寸金,然后就一个个眼珠子发亮的看着他。 “我是这么想的,这内河码头包给谁都是包,这肥水不能留了外人田啊,我们孙家在中原的产业已经够多的了,这河-北之地人生地不熟,也真没那么大的精力来弄了,可咱符家不同啊,从我太……抱歉我不太会算辈了,反正从符存审开始算,咱经略了将近七十年,谁能有咱熟啊,诸位长辈若是有兴趣,咱把这整个三环沿着这条内河,给包下来?” 还是不等符昭愿说啥,这帮人就嗷嗷叫着同意了,生怕说慢了人家就反悔似的。 “既然诸位长辈都有兴趣,我自然不可能便宜了别家的,只是诸位在军中都有要职,这分心二用……怕是不美啊。” 符昭愿冷笑着讥讽道:“孙悦啊孙悦,你这是要杯酒释兵权啊。” 孙悦也和气地笑道:“不敢自比太祖,若是四房不要,我们大可以先为您留着,等您什么时候老了想致仕了,再留给您养老。” 却见那帮人根本就不听符昭愿说什么,一窝蜂似的,比刚才分房子还要热情十倍的,抢着就说,我有病,我老了,我跟时代脱节了,我们统统不要干了,然后就围着地图吵吵嚷嚷起来了,还是你要哪我要哪的事儿。 谁都明白的一个道理,符家不可能君临天下,留着这军职不管谁看了这么大一片势力都碍眼,莫不如索性换了富贵,除了四房这俩认不清形势的,谁不是做好了卷铺盖走人的准备,人家这价码还特么挺高的呢,就连符彦升也凑了过来,口中还说道:“小愿,你们四房若是不要,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符昭愿脸上一僵,然后恨恨道:“谁说我不要,给我把最好的那块留着。” 第五百一十五章 发展 孙悦自己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的顺利,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符家的大小势力就基本上全都被整顿一空,并提拔了许多新的面孔。 只要破格提拔几个没背景的,剩下的那些寒门屌丝也就看见希望了,他们会加倍的在你面前表现,并且毫不犹豫地奉上真心。 孙悦还将河-北的铁矿冶炼和铸造等工厂也学着洛阳的样子搬到了蓟州,填上天雄军家属,与洛阳如出一辙,换汤不换药,虽然城墙还没来得及修好,内河港也没修完,却也已经有南北客商频繁往来采购,赔本赚吆喝,只为了能快人一步打开这边的市场。 等到城墙差不多建出个雏形之后,孙悦也终于拿出了自己的大杀器:由孙家科研院所研发出来的,仿珍妮纺纱机,孙春明还给它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和谐纺纱机,明面上的取意是宋辽和谐,实则其实是想跟契丹玩和平政变。 这东西可以极大地提高纺织效率,尤其是可以纺织羊毛,告别又骚又脏的羊皮袄,迎接又轻又暖的羊绒衫。并且堂而皇之的跟大辽做起了生意,收羊毛的时候总免不得要收一些其他特产,如兽皮牛筋,甚至是战马,大辽虽然不让卖,但多多少少总能有夹带,这是之前停战的时候就商量好的,大辽方面也不好再反对,一时间,连儒州也变得繁华起来了。 孙悦为了收拢军心,在纺织厂里几乎将全部的其他势力排除在外,全部用的都是天雄军的人,将这纺织厂并入‘公司’,却将利润单独拿出来核算,建立了一个基金,专门给天雄军解决退役后的养老和抚恤,类似于七十年代的那种集体企业,又鼓捣出一种‘小股票’,分发给一些新提拔出来的将领,虽然孙悦很清楚这种做法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麻烦,整不好若干年以后还得亲手改革过来,但现在显然是顾不上的了。 符家包下了整个三环,地皮的价格涨的都快疯了,但却没人真的卖,有的开青楼有的开杂货行,有的开仓库有的开酒楼,因为都是独立核算各做各的生意,无形中倒是将符家九房给割裂开了,除了四房以外,其他几房都满意的不行,符昭愿自己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也就乖乖眯着配合了。 逐蓟两州,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孙悦这个节度使也当的越来越有威仪,越来越舒服,越来越没人敢惹,肚子也渐渐的开始大了起来,慕容嫣也怀孕了,孙悦还笑嘻嘻地跟慕容嫣比了比谁的肚子更大,结果是自己完胜。 总的来说,这几个月的日子,孙悦过的还是很舒服的,他甚至有把握,单凭经济手段就把大辽给玩死。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孙春明的日子就相对没这么潇洒了。 赵德昭信守承诺,终于将迁都正式提上了日程,三司六部一股脑的全都扔到了洛阳来,由孙春明一手组织合并,孙春明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突然间就有了这么大的权柄,他还象征性的要和赵普商议,结果赵普却特懂事儿的啥都不管,只是偶尔凭借着多年积累的行政经验给予孙春明一些指点,却从不亲自插手。 以至于孙春明跟他处的还挺好。 而于赵普来说,他跟孙春明却还并不是处的最好的,谁也没想到,跟他处的最好的居然是赵廷美。两人年岁上几乎差了一辈有余,现如今却大有要成为忘年交的意思。 因为如今的燕王殿下,似乎越来越恢复了他的纨绔本色,一整天的时间大部分都泡在了运动馆里,剩下的时间也是寻花问柳,忙的不亦乐乎,偏偏赵普贪污了一辈子,以前还遮遮掩掩的,现在在洛阳却是彻底的放开了,在纸醉金迷的道路上一去不返,花钱如流水一般。 赵普和赵廷美忙着纸醉金迷,吕蒙正又给调走了,这洛阳城自然就完全成了孙春明的一言堂,不敢说只手遮天,却也可以说是大权在握,往往什么事儿只要他拍了板,第二天就能的施行。 这让干了两辈子官僚的孙春明简直都有一种不真实感,他还不太习惯了呢。 然而也并不都是好的,事业上的顺风顺水掩盖不了家里的乱七八糟,孙悦在北边整顿天雄军整顿的确实是挺爽,却给孙春明这着实添了不少的麻烦,而麻烦的源头,自然就是符氏了。 孙春明其实是做好了被这符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准备了的,心想着,她就算是把家给掀过来,他也认了,若是这符氏真的在家作妖,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但坏就坏在,符氏并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人家是个将贤良淑德四个字刻在骨子里的女人,是个美丽如白莲花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你就是杀了她,他也干不出撒泼卖疯的那种事,甚至,她连哭都只哭了一次。 孙春明耐着性子跟符氏解释,列举了孙悦不得不如此的原因,结果人家特别大度的就说,自己也是将门之后,懂得为将之人威仪的重要性,并不因此而怪罪,反倒是把孙春明给噎的一肚子话无从说了。 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饱含着泪花,看得那才叫一个我见犹怜,分明是已经委屈的不行的样子,迎来送往的,还总是强装出一副我很好,我微笑的样子,可任谁看了都觉得这女人可怜的跟个小白菜似的,一个月的功夫就瘦了将近二十斤,脸色也不好,就快要香消玉殒了似的,也就显得孙春明自己跟个畜生似得,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快要鄙意自己了。 有一次,孙春明路过后花园的时候还看见这女人一边哭,一边给符昭寿烧纸祭祀,身上还戴了孝,见孙春明过来,连忙像做错了事一样,委屈地就站在了一旁,一双小手好像不知该往哪里摆放是好。 孙春明只能告诉她,不需如此,要祭祀就大大方方的,那是你三叔,你又自小没爹,孝敬长辈是应该的,可是人家却吓的跟个小兔子似的,连忙就将火给熄灭了,看她那神情,好像孙春明随时可能会弄死她似的。 孙春明忍不住想,我们父子俩在人家眼里,是不是已经变成混账王八蛋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香臭不分 所谓百炼钢难敌绕指柔,孙春明不怕符氏撒泼,但他却真有点受不住她这样,人非草木,好歹是名门正娶的妻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自己把自己给折磨致死,否则自己非得内疚死不可,毕竟这事儿本来他们爷俩干的就不咋地道。 只是这女人与他见过的听过的全然不同,后世再怎么咨询爆炸,也不太可能找得到贤惠成这样的女人。尤其是他知道,这女人跟蠢其实是并不沾边的,一个琴棋书画金石玉器样样精通,甚至能写得一手大好的乐府长调的女人,就算称不上冰雪聪明,也绝不可能被三言两语就给忽悠了去。 人家只是女德而已。 这可真是愁坏了孙春明,百忙之余,又不得不花时间花精力花心思地对她,可惜收效一般。 一直到孙春收到了孙悦的来信,得知慕容嫣怀孕了的消息,孙春明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一咬牙,将信给符氏看了。 果然,符氏旧事重提,说希望慕容嫣可以回家安心待产,孙春明也很是心动,便忍不住亲手写了封信给孙悦,措辞比较亲和的那种,大意就是他这个当公公的愿意伺候儿媳妇生产。 孙悦自然当天就把信给打回来了,他那地方正是忙的时候,如何离得开慕容嫣,再说这又不是二十一世纪,身边丫鬟乌央乌央的,还缺一个公公么?平日里疯疯癫癫的慕容嫣现在基本都已经不亲自用脚走路了,还有啥可伺候的。 孙春明想了想居然也觉得有道理,亲自给慕容嫣写了封信,见她确实不想回来养胎,于是就答应了,只是提出,孩子生下来以后必须得送回到洛阳来,小兔崽子不着家,孙子可不能再给带跑了。 符氏很诧异,想不通为啥孙春明会对慕容嫣如此的纵容,明明都怀孕了,居然还同意她不回来?要知道这可是孙家的嫡长孙。 孙春明只能解释,说是他尊重慕容嫣的选择,孩子固然重要,但也没必要因为个孩子就毁了事业,现在正是蓟州城建城最关键的时候,离了她一时也没人能顶得上。 符氏不懂,难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天底下还有比传宗接代更重要的事情么?女人的意义不就是生孩子么?她将这类的问题去问孙春明,孙春明却理所当然地说,人家是明媒正娶的老婆,又不是小妾,怎么让你说的跟个生育工具似的? 然后,符氏就懵逼了,而且是一连懵了好几天。 几天后,孙悦回了封信,开篇就理直气壮地拒绝了孙春明的要求,说他绝不可能把孩子送回来,自己还没稀罕够呢,气的孙春明在回信里破口大骂,说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丫要是不送回来你就是不孝。 对此,符氏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想不到,天底下居然有这么说话的父子,若是父子关系不睦的也就罢了,可偏偏孙家父子是出了名的父慈子孝,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装的,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便开始特别上心的等待孙悦的回信。 孙悦回信的那天,孙春明正好忙于公务,便由她先收着了,孙春明回来后也没想太多,直接道:“小兔崽子不可能乖乖同意把孩子送过来,又找啥理由了?你直接读给我听。” 符氏闻言也没觉得不合适,便将信给拆了,结果还没等读呢,就一脸震惊的,眼珠子瞪的溜圆的,读不下去了。 孙春明不解,将信取过来只看第一句话心里就是一咯噔,孙悦开宗明义地指出,他宁可让让他的孩子野生野长,也绝不将孩子交给那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那女人非得把孩子教坏了不可,万一生个女孩,他还要孙春明保证一辈子不许那女人跟她见面。 那女人自然指的就是符氏,孙春明一脸尴尬地瞅了瞅符氏,符氏则依然保持着那个一脸震惊的样子。 是震惊,而不是愤怒尴尬难堪等情绪。 符氏终于忍不住不那么贤惠了,开口道:“我……我不明白,我……想不通。” 孙春明只好尴尬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孩子。” 这话脱口而出,之后就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子,天底下有当节度使的孩子么? “我……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虽然敬我重我,但你一直都不是真心爱我,我以为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我……我其实已经很努力了。” 孙春明这下更尴尬了,尴尬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啥,符氏却干脆拦住了他的嘴,一边噼里啪啦的就开始掉眼泪,掉的整个人一抽一抽的,还强忍着语调的平静,继续说: “我们家出了三个皇后,所以来我们家登门求亲的人,很多很多,这却让祖父更加的严格要求我们,我自小读女德、女戒、一颦一笑一,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苦练过的,我自问知书达理,上得厅堂,不敢自称贤良,却也称得上一句大家闺秀,从小家里人都说,谁能娶了我定是极好极好的福气。” 孙春明说:“确实是好福气,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而且谁说你不贤良?别说见,我连听都没听过比你更贤良的人了。” 符氏也没再谦虚,她也有她的骄傲,继续道:“我得意于我十年苦修出来的教养,然而你们父子俩,却将之弃如敝履。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我嫁进来之前就知道悦哥儿是什么人,对他这样的人中龙凤,我没指望他真拿我当妈,可是,我真的以为他会喜欢我的,也真的以为你会喜欢我的,可结果……你们却喜欢慕容嫣,疯疯癫癫的简直没家教好么!现在你们宁愿让孩子跟着那个疯丫头教育,也不愿意让我来带?我想不通,我真想不通,孙春明,你能不能给我解惑?你们父子俩,为何……唉。” 孙春明也无奈了,这纯粹就是价值观的问题,将慕容嫣和符氏相比,恐怕十个男人里有九个都会选择符氏,可偏偏他们父子俩都不在那九个之中,他们都是后世过来的,也看遍了繁华,都能明白独立女性身上,家庭妇女所无法相比的魅力,甚至如果生个闺女的话,他也是不太敢让符氏跟小孙女见面的,只好叹气道:“为何分不出香臭美丑是吧。” 符氏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是。” 孙春明想了想道:“你会算学么?” “啊?会……会一点。” “我承认,我们父子跟旁人可能确实有些不太相同的地方,我们都认为,女人只有先自爱,自强,自立,才有可能真的拥有魅力,要不你明天开始,就跟着韩德让学习管账吧,也许过两个月,你就明白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一人之下 暂且将符氏的事情按下不表,这女人虽然麻烦,但毕竟谈不上什么大事,总的来说,孙春明的精力还是放在迁都上的。 差不多夏天的时候,朝廷的三司六部以及各大府库就已经基本完成了搬迁的工作,虽还有些不那么要害的部门留在开封,却也是无伤大雅,赵德昭终于选了个好日子,正式迁都了。 盛大恢弘的典礼自不用说,此事由李沆和王旦安排,也算是做到了井井有条,大辽和西边的党项、吐蕃都有使者派来参观,并正式接受孙春明的建议建立了使馆,其中党项还询问了一下是否,可以在西边也建一个纺织厂,收他们的羊毛,这样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上不少。 当时问的赵德昭还挺尴尬的,因为孙悦干这个压根就没跟他报备,他也只是知道这东西貌似很赚钱,却没想到还有政治意义,以至于平日里根本就没关心过,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由孙春明站出来陪着各族使者商量了半天才算定下了个日子。 除了这么点小风波之外,一切倒是都挺和谐的,赵德昭还拒绝了大造宫殿的请求,摆出了一副爱民如子不肯大动干戈的态度。 那皇宫是武则天的明堂地基上重建的,因为明堂在皇宫中本来也只能算小,又荒废了这么多年,所以这洛阳皇宫比起开封的大内也是稍微大了一点有限,繁华和威严程度就更是相差了老远了。 因为这么点事儿,倒是让他刷了不少民望,尤其是洛阳本地百姓的民望。 除此之外,赵德昭真正下达的比较重要的命令,其实就两条,第一是改封赵廷美的燕王为魏王,听说是想要加封为摄政王的,人家自己非得推辞不干,退而求其次要封秦王也不干,这才‘仅仅’只封了个魏王。 第二件事么,就是正式的将孙春明给升职成了中书门下平章事。 因为孙春明本来就是从三司上来的,而且三司中除了户部司又都已经被他给架空了,再加上他在洛阳的多年经营,所以他这个平章事,隐隐已经有了当年赵普的影子了,若是再加上那个身在外地却手握重兵的儿子,恐怕赵普鼎盛时比他都还要弱上一些。 这回可以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升官了么,自然有人撺掇着他摆宴请客,然而孙春明心里年龄都奔七了,两辈子活过来什么看不明白,笑呵呵地就拒绝了,以红包代替,足足一万多贯,全都包给了那些刚刚从开封搬家过来的大小官员。 越得意就要越谦卑,免得平白遭人红眼,这是古今不变的真理,然而除了他这般看尽人间万事的,能做到的可真是不多。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孙春明一出门就开始装孙子,只要见着比自己年龄大的就主动问候,一脸的温柔,跟谁说话都尽量保证他能如沐春风,而且坚持和参知政事轮流坐班押堂,甚至连用印也大多是要商量一番的,给足了他人面子,尤其是对薛居正更是刻意的恭敬,与当年的赵普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也因此,他和薛居正的关系居然还能处的挺融洽。 这薛居正也是倒霉,这几乎就是事实上的赵普继承人,赵普走后平章事这差使就一直是赵德昭兼着,可赵德昭能管得了个屁,实际工作全是人家在干,本以为这宰相局势轮也轮着他了,可偏偏最后却落到了孙春明的兜里,他特么还是个参知政事,估摸着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没带你脾气。 说实在的孙春明自己在面对薛居正的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曾提议过让他去当三司使,可薛居正却拒绝了,人家看的很清楚,三司也是孙春明的地盘,到时候还是干副手的命,倒不如继续在政事堂熬着了,好歹熟门熟路。 不过也不是没有闲言碎语,正因为孙春明的过分谦和,许多人都觉得他的谦和都近乎于有点软弱了,别的地方倒是还好,可几天下来凡是政事堂跟枢密院有摩擦的地方,几乎都是孙春明在主动退让,怂的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宋朝在开国的时候确实是枢密院压政事堂的,可自从赵普去了政事堂之后,枢密院已经默认是第二衙门了才是。 这其实也是正常国家的必然转变,现如今又不是开国,早就没什么仗打了,按说枢密院的处境应该一天不如一天才是,谁曾想这股歪风居然又让曹彬给吹回来了,这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些,因为大多数人都觉得曹彬这人好像也没什么本事资历,恰好站在潮头了而已,以孙春明的能耐,实在是没理由被他给压制。 其实那点矛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无非就是洛阳的那点工厂而已。 洛阳的禁军,当初筹办的时候本来就是京城禁军的预备队,现如今迁都了,自然而然的就得将他们合兵,统一指挥,顺便再改革一下军制。 那么相应的,作为新军底气的来源的洛阳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工厂,枢密院自然就要管起来,洛阳的禁军变新军,还是得从这些工厂入手,而这些工厂又偏偏是洛阳的经济命脉,有些盐铁司还是有股的,还特么有孙家直接参与和‘公司’参与的股,所以完全放给枢密院,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之前这些是孙悦在管的,同时兼任了枢密副使和孙春明儿子的双重身份,自然谁也说不出个啥,可现在孙悦虽然依然还顶着个枢密副使的衔,但洛阳的事儿肯定却是有心无力了,两人之间没了缓冲,若没矛盾才真是见鬼了呢。 客观来讲,这些玩意都是孙春明一手建的,之前孙悦当家的时候也不可能跟他这个亲爹唱反调,整个洛阳城的几大工厂和要害部门上上下下几乎全都是孙春明自己的人,甚至还独立出韩德让这么个不在体制之中,权利却媲美三司的怪胎,而曹彬却是早已离开此地多年,又没什么赚钱的脑子,按理说无论如何也是争不过他的。 这也就难怪底下人心里不满了,下边的人现如今都巴不得这俩大佬干脆在大殿上上演全武行呢。 第五百一十八章 若有所悟 政治游戏中,部门与部门的利益冲突,最终都会反映到领导关系的八卦当中,就算是两个大佬都能保持高素质和高涵养,不在明面上互相给对方红脸,但八卦谣言却是一定止不住的。 这个规则反映到当前的时局上,自然就是孙春明和曹彬两个人的各种不和传闻了,当然,人家俩人对这种谣言向来是极力否认,永远都保持口径子虚乌有。具体表现为,下边办事的人,大多都是政事堂和三司的比较强势,而最上层,孙春明却对曹彬越来越客气。 对此,赵德昭倒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赵廷美的不断退让,他现在越来越相信自己这个三叔是真的没有野心了,当然,他倒是也不敢把孙悦给调回来。 而没了赵廷美这个对皇位的最大威胁之后,摆在他面前的自然就是两大权臣,孙春明和曹彬了,其实说白了,枢密院和政事堂的矛盾并不是完全不能调和,至少缓解一下还是不难的,可他偏偏不要去做,若是让这俩人和谐共处了,他这个皇位还坐的安稳么? 所以这个矛盾,很大一部分程度还真是他赵德昭自己挑拨的,这种帝王心古往今来都是用得烂了的,客观来说赵德昭用起来也还算不错,如今的这位小皇帝的手腕越来越老辣了,与他爹赵匡胤却是相差甚远,倒是越来越像赵光义,只是暂时还没赵光义的魄力而已。 晚上,忙活了一天的孙春明安坐在家中,让杨蓉给他洗了洗脚,顺便调笑着刚刚开始管账,还管的不怎么明白的符氏,因为符氏并不善妒,所以对孙春明和杨蓉在眼皮子底下的小动作居然全然没有半点反感,一五一十地汇报工作。 看得出来,符氏的气色好多了,虽然依旧消瘦,但精神状态很好,孙春明也就开起了玩笑道:“你们知道么,我现在真是后悔死了,怎么一晃眼的,就成了宰相了呢?以前看赵普呼风唤雨的,感觉挺牛,也羡慕得不得了,可如今真轮到自己来干,才知道,这特么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符氏现如今也开始跟孙春明谈论天下大事了,而且偶尔也会说一些自己的见解,她脑子不笨,重要是她毕竟来自顶级权贵世家,许多事情一点就通,所以虽然少有什么见解,但至少说的也并不都是无知的村姑拙见,不知孙春明这是装哔的前奏,于是还挺关心地问道:“是有什么了不得的难处么?最近我也听说了许多的风言风语,对你很不友好。” 孙春明道:“唉,九州万方的重担全在我的肩上,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感觉压力大的失眠,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影响了百姓的生机,时时刻刻都要小心再小心才是,哪里还有我自己的生活了呢?我现在不是在为自己生活,而是为了六千万百姓的福祉而奋斗啊。 相比之下,还是以前卖拉面的时候最幸福,赚多少花多少,起码也是三餐无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才是幸福啊,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看下面办事的那些小吏,觉得他们有多幸福,我就惨了,唉,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当官了,而且还越当越大,想停都停不下来,只希望此生之年,还有机会归隐山林,过一过那采菊东篱下的悠闲生活啊。” 符氏习惯性地就想出言安慰,可想了半天,实在是不知该从何而安起,怎么听着这话感觉他这么欠打呢?最后,她也只能以一个白眼作为回应,并将话题又拉回到了正轨。 “外面的人都说你现在当了宰相之后,反而胆子越来越小,做事畏首畏尾起来了,跟以前的你完全不一样,好多人都说失望呢,我知道你心中自有君子之道,不愿与曹彬争权夺势而坏了天下大事,可是下面人要跟着你干,总得让他们看到信心才是啊。” 孙春明闻言条件反射地就想说一句妇人之见或者你懂什么之类的给打发过去,可一想到这符氏目前正在被他改造,就又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憋回去了,再一想,符氏这样的女子既然嫁进了家门,那也实在是没什么防备的必要了,便深入浅出地跟她解释了起来。 “并不是我畏首畏尾,而是没有必要表现强势,第一,相信你也能明白,与人为善么,我毕竟年轻,蹿的又快,如今的文武百官虽然对我还算服气,但恐怕十个里有九个都在嫉妒我,这很危险,所以我适当表现的窝囊一点,软弱一点,尤其是对曹彬这种老资格谦让一点,处处显得受气一点,会让人起码在心里上稍微平衡一点。” 符氏闻言点了点头,这部分她也是明白的,道:“若只是单单因为这个,会不会表现的有点太过刻意了?为人谦和也就罢了,为何在处事上也要事事迁就?爷爷跟我说过,做人要谦逊,但做事却一定要漂亮,否则……” 孙春明笑着接话道:“否则就是庸俗的官僚,庸人了是吧。” 符氏脸上一红,羞怯地点了点头,她自己都很诧异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就把这样不敬的话给说了,但好在看神情孙春明没有生气,反而好像还挺感兴趣,真是个怪人。 “谦和做人,自然只是表面的功夫了,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不争真的是因为没必要,你现在也开始管理我公司的账目了,有什么新得?” “比别人家要复杂好多,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错,就是账目的复杂程度,洛阳的工厂并不是脱离洛阳经济而单独存在的,而洛阳的经济又关联着运河上下游几十个州府,里面的股份就更复杂了,除了我和枢密院的,还有无数的权贵、商人、钱庄、钱庄又有自己的股份构成,最关键的是我还建设了‘公司’,‘公司’里的大股东又跟这些工厂之间交叉持股,内部管理人员与股东关系更是千丝万缕,我说实话,如果现在没了韩德让帮我,我都理不清其中关系,只要我不跟曹彬兜底,他能干成个屁?” “最关键的是,我手里其实是握着曹彬的小辫子的,洛阳禁军的整合,你当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悦哥儿在洛阳禁军中的威望,你应该是知道的,曹彬若是心里有数固然皆大欢喜,他若是没数,我随时‘病重’一下让我儿子回家看看我,总不犯忌讳吧?到时候我们父子俩演个双簧,能把曹彬耍到哭,那你说,我为什么不表现的软一些呢?当今这位官家啊,可不是那心胸宽广的,这出头的事儿,还是让曹彬干吧。” 符氏一点就透,兴奋地跟孙春明又深入地聊了起来,越聊越不由感叹自家这位夫君不同于凡人的远见卓识,而无意间,她瞥到了一眼正殷勤地伺候孙春明的杨蓉,很明显,这女人听得一头雾水连插话都没啥可插的,也就只能保持微笑,更尽心尽责地伺候。 符氏好像突然间懂了许多。 第五百一十九章 双簧 交谈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孙春明兴致勃勃地将现如今的天下大势,以及孙家所面临的局势一五一十地都分析给了符氏去听,俩人算是进行了一次自打成婚以来,最长时间的一次交流。 虽然暂时来看,符氏的水平比慕容嫣差的远了,跟孙春明真正的左膀右臂韩德让相比更是差出了十万八千里,大部分都是孙春明在说,她在听,她也基本上说不出对孙春明有所启示的东西,但孙春明却越说越来劲。 男人么,总是需要红颜知己的,面对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孙春明又不用考虑防备,加之她确实是秀色可餐的大美女,一时间居然还刹不住车了,甚至于聊到最后水到渠成的就聊床上去了。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罗袜高挑,肩膀上露出两弯新月,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 和谐社会…… 女人都是有心的,男人对自己动没动情,哪里会感觉不出,明显感觉出夫妻关系和谐的符氏第二天一早,喜孜孜地就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昂首挺胸地就去找韩德让继续学习算账了。 出门前看到杨蓉跟自己行礼,符氏突然间就发现,这女人并没有什么值得忌惮的,虽然她长相很美,也算是知书达理,然而自小的生长环境决定了她的见识和格局,注定只能在自家小院子里转。 她是随时可以被替代的,以今时今日孙春明的地位而言,花魁不花魁的连点噱头都谈不上了,而自己,永远不会。 想到此,符氏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为啥慕容嫣这种性子的女人,可以被丈夫宠爱的几乎捧上天去了,虽然,她依然还是看不惯这女子男人一样的行事作风。 如此日子又过了将近半月,符氏就像海绵吸水一样,疯狂地吸收养分,一直到这一天,有人给她送了一副颜真卿的字来求她帮忙验别真伪。 以符氏的金石造诣来说,这种事不要太简单,只是她这么忙,身份又这么高贵,一直也没人敢来用这种事来打扰她,而她也确实不需要给别人这等面子。 但今天这个人不太一样,这是曹彬的女儿。 若是被调教以前,或许她会淡淡的拒绝,谁都知道曹彬和孙春明如今势同水火,怎么可能去故意接触曹家的人呢?然而现在她却想明白了,曹家和孙家其实并不是单纯的对手,更多的反倒是这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在合作。 那么以曹彬的地位,难道还有人敢送他一副赝品不成?于是她马上决定,见,而且是特别亲热的见。 而曹氏明显也是个懂礼数的,一见面就送上了价值不菲的羊脂玉作为见面礼,同时还半开玩笑似得以晚辈之礼拜见,符氏也笑呵呵地拉起她来跟她论起了姐妹情谊,两个人本来就年岁相仿,加之又都是刻意结交,居然越聊越是投契,不过半个下午的功夫,两人就处成了姐妹淘,关系好到不得了。 直到将人送走,符氏才连忙差人打探这个女子平日里的风评行事,本以为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应该没多少事迹可供打探,结果轻轻松松就打听来一堆。 原来这女子人称小慕容嫣,从这名字就知道是个什么性子的主了,只是她不习棍棒拳脚,只修金石字画,爱好上倒是与她颇为相似,为人却是别有一番豪爽,偶尔会去禁军军营中跟臭大兵一块喝酒吃肉,风评好坏参半。 符氏对此简直哭笑不得,因为她素来是不喜欢慕容嫣这个强势儿媳的,不过由此可知,这女子并不是什么不通世事,天真烂漫的傻丫头,于是符氏连忙从自己的嫁妆里挑出了一块上好的鸡血石,当天晚上就又给人家送去了。 不出所料,又是相谈甚欢,虽没见着曹彬,但曹家其他所有人都对她很是热情,幼子曹玮还非常乖巧的非要认她当干妈,非要跟她各论各的。 于是,曹彬管她叫弟妹,曹氏管她叫姐姐,曹玮管她叫干妈,这辈分,倒是也真够乱的了,多亏这是宋初,若是在成猪理学流行之后估摸着他们都没法处了。 一来二去,曹氏和符氏的关系日益亲密,从女人的小秘密开始聊起,不过短短数日之间就变得无话不谈,进而开始一点点的,涉及到了政事领域,虽都是浅尝辄止,但互相之间心里却也都有了数了。 这么大的事儿,符氏自然得跟孙春明商议,孙春明在诧异符氏的成长速度之余,自然也更是为此而振奋不已。 他很清楚,曹彬这种人其实是二流的将领,一流的政治家,二人之间这些日子以来不管怎么作,都是有一份模模糊糊的默契在的,只是人心隔肚皮,有些暧昧的配合仅仅只靠这份默契,显然是不太够的,一条隐蔽而又安全的传话渠道已经迫在眉睫。 曹氏的能力他自然也是不怀疑的,毕竟那是曹彬的女儿,他们曹家毕竟是符家之后的皇后世家和将门世家,儿子曹玮更是宋初四大名将,昭勋阁二十四臣,这家教能力怕是比他们孙家只强不弱。 于是,孙春明指示,别特么试来试去了,直接上干货。 于是在数日之后,曹彬和孙春明终于在各种因缘际会之下,‘巧合’的在洛水河边一块钓鱼,碰上了。 一番机锋试探,谁也没掏干货,但革命友谊却是找回来不少,毕竟在赵匡胤时代,他们两家可是货真价实的世交,曹彬和孙春明更几乎是知己之交,一时间,两人忆古思今,聊的好生痛快。 再之后,两个人就在一次大朝会上,终于爆发了一场迟来太久的激烈争吵,文武百官自动自觉的就分成了两波,互相谩骂甚至厮打动手,赵德昭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虽也劝解,但却一直都在和稀泥。 吵到最后,两人以互相亲自撸胳膊挽袖子的上演全武行,而赵德昭为了维持国体气的脸红脖子粗的骂了脏话,动用金瓜武士拉架而告终。从此,孙曹两家正式决裂。 只是孙春明比较郁闷的是,他特么在动手的时候好像有点吃亏,毕竟曹彬再怎么手下留情那身体素质也摆在这,他被打了个乌眼青,虽然他也气急之下换了个撩阴腿,但这混账好像特么的穿了护具了。 真特么阴。 第五百二十章 曹彬妥协 自那次的全武行之后,孙春明与曹彬的矛盾终于开始公开化了,除非是不得不见面的场合比如朝会,否则两人是绝对王不见王的。 而符氏和曹氏这两个女人,虽然依然勉强维持了姐妹关系,但见面却是少的不能再少,大有表面关系的意思,只是符氏因闲来无事而在洛阳三环开了一个金石古玩店,因为她眼光高,存货多而好,价钱又极为公道,一下子就成了洛阳城里最棒的古玩店,符氏好像也不关心生意好坏,只是偶尔会去古玩店里查账,看上去倒像是官宦夫人解闷玩的东西,而曹氏又向来是喜欢这些东西的,所以十天半月的,总会去一次,买点小玩意什么的。 这年头毕竟没有什么中统军统七十六号,这样的接头方式,便是有心人也很难察觉得到了,就算是察觉到了,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其实说真的,他们俩这么搞,是有那么一点过的,毕竟这年头讲究的是君子和而不同,政见不合与私人关系分割的清楚一些,反而容易传出美名,再说赵德昭就算是有那针尖一样的心眼,也未必有那生杀予夺的实力,但孙春明和曹彬毕竟都是那种相对谨慎保守的政治家,坚持小心无大过,因此这么一来两人反而愈发的惺惺相惜,也愈发的觉得对方可以信赖了。 大约如此又过了半个月,两个人互相试探的差不多了,都觉得可以进一步深入合作了,于是一个阳光正好的上午,曹氏卖了一张唐代的,仿顾恺之的一副赝品画。 这玩意说不上真迹,但却也是唐朝古画,说不上赝品,多少还是稍微值一点钱的。符氏取来小刀将画从中间一分为二,果然从中发现了一张书信,因为晋代画做纸张都黄,而且厚,所以这信夹在中间倒是也不怕被人发现。 符氏自然也知道事关重大,匆匆一看书信不是曹氏的笔迹,暗想这可能是曹彬的亲笔信,便连忙将信件转给了孙春明。 孙春明从来都没怀疑过符氏的可靠,自然是当着她的面就给拆了,而且也示意她一起看,等匆匆看完之后,孙春明不无松懈地松了口气叹道:“曹彬这么稳的人,终于是坐不住,先服输了啊。” 符氏则是一头雾水,因为在她看来,这封信只是简简单单的说明一下,他的军改要进入实质性动作了,并附上了全部的详细计划,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特意这么说的事儿。 况且他们不是名为政敌,实为知己么?这服输二字从何谈起? 符氏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孙春明倒也不藏着掖着玩神秘,解释道:“我跟曹彬的关系,你说的其实不对,我们不是什么表面上的政敌,而是实实在在的政敌,政事堂和枢密院的矛盾是真实存在的,就算换了两个宰相,也并不会就有什么不同,应该说我们既是政敌,又是知己。” “当然了,我们之间的竞争,当然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政事堂和枢密院那点明面上的矛盾,那都是可以拿到明面上说的公事,这些事做好也罢做不好也罢,归根到底其实还是权利斗争的最终表现行事,当年赵普当这个官的时候,怎么没见枢密院与政事堂闹出什么矛盾来?” “那您指的服输是?” “是我和他心照不宣比的耐心小游戏。夫人,所谓高处不胜寒,做官做到我和曹彬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到了顶了,尤其是当今官家威望不足,年少识浅,再加上这亘古未有的这场七十年大乱,我二人实则上已经不得不成了权臣,看似是真风光,然而上面有官家看似谦和,实则虎视眈眈,下面有百官状若恭敬,实则野心勃勃,如履薄冰啊!” 符氏点头,表示理解,但她还是没搞明白这和今天的这封信有什么关系。 “如履薄冰的这份压力,最主要的就是来自于这新官家的忌惮,新官家不是昏君,如今燕王越来越表现的毫无野心,曹彬的威慑之用越来越低,而我,也就从拉拢,变成了忌惮,换句话说,我们二人就是他独掌乾坤所必须搬倒的两座大山,我跟曹彬比耐性,说白了也就是比谁先一步受不了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或者说是在比各自的底气和胆气。” “按说,官家对于我的忌惮,是远大于曹彬的,因为我毕竟有一个天底下最优秀的儿子,但也正因如此,他就算想动我,一时间也没有这个胆子,而且我不掌兵,对他来说也称不上是燃眉之急。” “曹彬就不同了,说到底他并不是纯粹的武夫,不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跟以前的悦儿一样,都没有真正的嫡系军队,资历比之崔彦进还要稍差上几分,功劳虽大,但到底还是有一些虚,对京中兵马的掌控,更是远称不上牢固,他干军委那两年的那点恩情,与悦儿相比其实也不算什么,所以,曹彬他的根基其实并不稳。” “本来为了牵制我,他是比我要安全许多的,可这些日子我处处表现的隐忍、克制,以至于到如今,上到官家下到百官百姓,都觉得他正在与我分庭抗礼,并且稍占上风,那你说,现在官家更忌惮的是谁?此时的曹彬,脚底下实则已是万丈深渊,看似风光,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但曹彬本人却是不糊涂的,他知道他的虚,知道他大大小小的命门都是在我手里捏着的,只是政治家么,又好歹是使相,一时半刻的居然还想跟我耗一耗胆气,我有我儿子帮我撑着腰呢我会怕他?” “这不,现在曹彬坐不住了,想通过军改,切切实实地将军权给抓在手里,夯实根基,但是他知道,洛阳禁军之中悦儿的威信极大,洛阳工厂之事无我不行,所以他现在把计划交给我,那是伸出脖子认我下刀的意思,这是等着我改呢,等我们俩将事给定下,剩下明面上的事则反倒全是演戏了,或许还会再上演一场全武行呢。” 符氏闻言叹道:“曹彬啊,出了名的谦谦君子,从不因私心而废公事,如今居然……也变成这样了么?” 孙春明想了想,似乎也颇有些感触地道:“谁来的时候不是赤条条的,谁当官之初又不是忠肝义胆呢?都是被逼的,我们都想好好为国效力,可是条件不允许啊,谁让,太祖早崩呢?” 第五百二十一章 窃权私分 同一时刻,曹彬坐在自家宽敞的大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紫砂茶壶,屋里点着倒流熏香,已经安安静静的闭目养神良久了,什么都没想,有点类似于进入了一种冥想的状态。 遇大事,需静心。 不知不觉的,曹彬就想到了赵匡胤。 若是官家还在,这天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孙春明也好,孙悦也罢,借他们父子几个胆子也不敢蹦跶吧。 他倒是想去老骥伏枥,不负皇恩,可是他实在是有点扛不住了,本以为赵德昭登基之后赵廷美会有所动作,成为帝国的头号大敌,自己将以一个力挽狂澜的英雄形象粉墨登场地出现在史书上,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自己拱手还权,安享晚年,舒舒服服地当一个郭子仪第二。 可是谁能想到,明明占尽优势的燕王殿下,居然会怂的这么彻底,这么快,一个品尝过权利滋味的男人,还是个刚刚三十岁的男人,真的甘心放弃一切,踏实地当他的逍遥王爷么? 曹彬不信,可现在特么不信也得信了,至少是暂时相信。 如此一来,他自己反倒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赵德昭是什么人他很清楚,这是个没有赵光义的手腕,却比他更没肚量的货,一旦让这货真的掌握了帝王的生杀大权,自己全家绝对没好下场。 五代过来的人,没有人会蠢到舍全家保社稷,这样的人早死光了,曹彬又岂能例外。 默默地对着永昌陵的方向磕了几个头,曹彬低低的,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某个伟大的存在,喃喃细语道:“新官家之胸怀韬略,实已不足以保社稷,我也只能先行自保。” 晚饭时分,他便收到了孙春明的回信,自然也是通过曹氏收到的,曹氏说孙春明还托他带了口信,这只是他的大概意见,如果有不妥之处,可以干脆寻个机会见一面。 曹彬淡淡的表示知道了,依然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盛了碗汤,用固有的速度将晚饭吃完,这才洗了洗手,一丝不苟地将信件拆开。 全家人自然都围过来看,曹彬倒也不避。 “孙春明原则上同意了我取缔三衙四卫的主张,京中新军以八大都指挥和八大都监为首,只是关于崔彦进和党进的安排,还需要从长计议。” 这自然就是曹彬的政治主张了,三衙四卫这东西,本质上是赵匡胤为了避免再出现黄袍加身而设计出来的,制衡军队的东西,当然,因为令出多门,难免是有些削弱战斗力的。 这种制度当然会引起一部分中级武官的不满,只是赵匡胤时期他的威望太高,愣是把军队都快家奴化了,自然也没人敢说个不字,现如今换了赵德昭当家,赵光义的死又是瞒不住内行的,所以中层将领们如今都有点猖狂,推倒重来的呼声并不低,理由也很光明正大,因为新军改制已经彻底完成了,没有必要再用这种削弱战斗力的方式来制衡了。 所以曹彬此举,其实也算是顺应军心,有助于再一步的提高他的威望。而且分成八个互不统属的都指挥使,也不太可能出现谁一家独大的情况,反倒是八个都监因为都要向他汇报,他的军权一下子就会夯实起来。比较麻烦的只是当今和崔彦进和党进两个老帅而已了。 曹家众人大喜,纷纷激动道:“真的?孙春明真的答应不给您掣肘?” “是真的,不过也有条件,他要求洛阳和河-北,所有为新军服务的工厂,枢密院都要彻底放弃经营权,只保证每家给留一个账房,他搞出了一种叫做承包经营的东西。” “承包给谁?” “还能有谁,‘公司’的韩德让呗。这是要给我兵权,却依然卡我喉咙,具体的,其实也不用见面,只要在大殿上吵几天,造成个各退一步的假象,就能让官家吃这个哑巴亏。” 曹家众人纷纷感叹这孙春明的阴险,这是一边吵着架,一边联手架空朝廷啊,只是这样一来,曹彬就会在事实上死死被孙春明捏住了,将来发展他成为簇拥都不是没可能,一时间,他们也想不好这么干的话到底是利还是弊。 “孙春明还特意提到,我老了,而且后继无人。” 曹玮道:“孙春明这是什么意思?爹您刚五十,哪里当得上一个老字?就他年轻?就他儿子出息?这是要跟您显摆么?” 曹彬摇头道:“他当然不会这么无聊,我暂时也想不通他说这个是要图什么,他不是要见面么?见,见了再说。” 众人自然没什么意见,这两封信本来也就是定个基调,怎么敢连面都不见就唱这么大的双簧?这跟以前逢场作戏可不同,说严重一点,这已经是两个宰相暗中勾结,共同分割国家权力了,而且信任基础还挺薄弱。 只是,怎么见? 两个人混到了这个份上,那是连后门都有人一天十二时辰盯梢的,倒不是监视,而是来送礼的,你永远也不能小看下面那些投机的中层官吏疯狂起来会有多吓人,比如据他所知,他们家的管家都已经是两个小地方知府的干爹了,孙春明那里只会更甚,听说都有不少人专门贩卖他的行踪牟利。 这种情况下,两人私底下见面,想不让人发现根本就不可能,若是被人怀疑,这双簧可就不好唱了,赵德昭再怎么没威望,毕竟人家也是皇帝,成事或许不足,败事却是绰绰有余的。 想了半天,曹彬突然开口道:“老二。” “嗯?” “你跟兴平郡主之间,进展到哪一步了?” 老二曹珝腾的脸就红了,他想不明白,明明是聊着这么要紧的正事儿,怎么就把话题转到他头上来了?但父亲问询他也不能不答,只好声若蚊虫一般地道:“没……没哪一步,还那样,她……她对我挺有好感的,我也喜欢她,只是她毕竟年龄还小,所以……” “你亲过她没有?” 曹珝羞涩地点了点头。 “那你上了她没有。” 曹珝吓的都蹦起来了,连忙道:“怎么可能?我怎么敢?人家是郡主啊!” 曹彬道:“给你三天时间,无论如何要把她拿下,生米煮成熟饭,造成既成事实,我直接去跟赵廷美提亲,到时候他不答应也得答应,而且未免夜长梦多,一定会尽快办个订婚宴,凭孙家跟魏王的关系,孙春明不可能不去,大喜的日子,我和孙春明聊点什么都不会引人瞎想,能不能办到?” 曹珝有点懵,他和兴平郡主青梅竹马,互有好感,也确实愿意娶她当老婆,可现如今听他爹这么说,怎么心里感觉这么不舒服呢? 但爹毕竟是爹,他也知此事关乎曹家的生死存亡,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 第五百二十二章 公私两便 北宋初年,成猪理学还没出现,又经历了五代伦理崩坏,加之唐朝豪放之风尚在,所以贵族之间的少男少女们,从小都是一块玩的,如果确实是门当户对,玩好了自然就会安排成婚之事。 虽谈不上自由恋爱,但通常只要子女认定了的,当家长的是很少有反对的,要不然赵普和李崇矩也不会在那么瓜田李下的位置上还结了儿女亲家,真是这俩这么大的大佬没有政治智商么?反正几乎九成的官僚都坚定的认为,俩小年轻肯定是事儿办急了,甚至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现在,赵廷美的脸色,估摸着就跟当年的李崇矩大同小异。 可那是自己亲闺女,还能把人打死么?不打死难道就敢拖么?万一怀孕了呢?不敢拖难道他敢给曹彬脸色么?姑娘是下嫁,那是要进人家家门的,得罪亲家公是缺心眼么? 所以短短两天之后,孙春明就收到了请柬,要他去参加曹彬次子曹珝和赵廷美长女的订婚酒宴。 孙春明对此简直是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这曹彬为了创造一个合适的见面时机居然连赵廷美的女儿都敢这么算计,可见他压力真的很大。 “这曹彬,心够狠啊,以前倒是小瞧他了。” 订婚当天,赵廷美、孙春明、曹彬,以及退休养膘最近和赵廷美玩的不错的赵普,齐齐地围在一桌,旁人哪怕是薛居正这样的都不好意思跟他们凑桌。 赵德昭自然也要亲自过来,喝了两杯酒,好生勉励了一下这对新人,便回去了,而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曹彬和孙春明自然不会去聊那恼人的政事,只是纯以私谊论交情,回忆往昔,两人之间倒也不缺愉快的合作经历,因此很快两人就跟冰释前嫌了似的。 酒席散场各回各家,孙春明和曹彬又刚好顺路,说说笑笑的走一道,也就很正常了,这么大的领导,一般人也凑不过去说话。 “春明兄,你我之间,想聊聊天,真是太不容易了,难为你,还记得咱们的那点交情。” “是啊曹大哥,时光荏苒啊,一晃眼,咱们都认识了快二十年了。” 曹彬道:“春明兄还是有话直说吧,客套话刚才哈没说够么?时间有限啊。”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的条件你似乎还在犹豫?” “当然,谁都知道军委是新军的命根子,全都握你手里,我当睁眼瞎,这兵权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斗不过你了?” 孙春明笑道:“一辈子很长么?对我,倒是确实还有些年,对曹兄,可就不好说了,曹兄,论年齿你长我十岁有余,就是比命长,我的胜算也比你大,最关键的是,我有一个好儿子,你就算斗得赢我,也不见得斗得过悦哥儿,就算你斗得过悦哥儿,你能跟他比命长?” 曹彬闻言就脸色一苦,什么中书门下平章事,什么公司,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人家儿子才是人家真正的底牌,这特么上哪说理去?想到此,不由酸唧唧地道:“唉,我若是有一个这样的儿子,你未必就能这么轻易的拿住我的命脉,单凭咱们两个老家伙的本事,我还真未必服你。” 孙春明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也不跟他犟,反而顺坡下驴地道:“唉,曹大哥你是不知道,这臭小子一点都不让我省心,基本就没有听话的时候,当年赵光义和赵普交恶,我们父子俩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么?我就不信你儿子敢跟你顶嘴,这臭小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儿了,前两天我让他把孙子给我送来,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就拒绝了,我是真羡慕你啊,儿子乖巧听话,真是比什么都强,咱都这岁数了,不就是含饴弄孙么?” 曹彬的嘴抽了抽,无奈道:“咱还是说正事儿吧。” 孙春明笑道:“好,那我说正事儿,曹老哥,我实在是不知道,你跟我争苗头的意义何在啊,为了你自己?你不是那种野心滔天之辈,而且你不可能斗得过我父子二人,为赵家江山?呵呵,为天下万民?沙场争锋我不如你,但富国安民,你比我差的远了。” 曹彬瞥了他一眼道:“我的确不是野心滔天之辈,但我现在觉得你们父子是,你这是要收我做小啊。呵呵,我总得给自己留一点底气吧。” 孙春明道:“底气不是这么留的,你看我,我儿子就是我最大的底气,万一官家疯了敢害我,悦儿是会引兵进京的,我这腰杆才比你硬。” 曹彬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曹大哥,我看你儿子也是人中龙凤,何不也效仿一下呢?璨哥儿比我小不了多少吧,玮哥儿今年也十六了吧,十六岁,悦哥儿十六的时候已经征战天下了,如今,逐州是个立大功的好地方,悦儿又在那里主事,如果你答应,你我联手让他们过去,我保证悦儿真心重用,独自领兵,璨儿稳重,像你,让他当个都监也是够资历的,玮儿这孩子我看倒是挺有冲劲,我保证,三年之内让他至少当上副都指挥使,在悦儿手底下做事,这才是底气啊,将来就算京中有什么变故,你曹家也后继有人啊,如何?” 曹彬大讶:“你要孙悦捧璨儿和玮儿?国之生死之事,还能这么交易么?孙悦能同意?难道你们父子俩已经这么没有原则了?” 曹彬并不如何担心俩儿子扔孙悦手里会不会成为人质,相反,若是将来孙家真要干那野心滔天之事,孙悦肯定会率师回京的,到时候他这个枢密使大可以把俩儿子留在北地,只要他自己不跟孙春明决裂,他们家反而稳如泰山了。 但是他依然心神巨震,在他的记忆中,这不应该是孙家父子的人品,边疆这么重要的大事,是可以私相授受的么? “悦儿那你不用担心,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也不用这样看我,他们哥俩毕竟是将门虎子,你亲手教出来的,难道你心里没数么?我们都相信,他们没问题,甚至将来还会成为悦儿的左膀右臂呢。” 曹彬不说话,他感觉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槛。 “前边岔路口,咱们就该分道扬镳了,今天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再想两天吧,我等你消息。” 说罢,孙春明转身就走。 孙春明可真是问心无愧的,曹璨,那是号称小曹彬的人,二流的军事能力和一流的政治能力,曹玮,宋初四将之一,能耐不比李继隆差多少,原本历史上打的李继迁叫爸爸,这俩人送儿子绝对是公私两便。 第五百二十三章 坑娃的爹 曹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反正回家一直想了一宿,还是只能一脸苦笑。 这对父子,自打认识以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像就从来没按常理出过牌。 答应么?曹彬真的动心了,如此一来他不但可以夯实自己的根基,使任何人都不敢轻易打自己的主意,甚至还能捎带手的把他们家下一代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算是彻底的跟孙春明站在了同一个战线,虽不能说是投靠做小,但被压一头是肯定的了,至少在变天孙悦被调回来之前是这样,而假如日后真有变天的那天,他们也只能是类似于郭威和王峻的那种关系。 他倒是不想当郭威,可他也不想当王峻啊。 而且这事儿,他真的就觉得有点不太好,毕竟他正直一辈子了,就算他比谁都觉得自己儿子优秀,也不太想干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 于是曹彬就纠结了,好几天都没考虑出个结果。 孙春明也不可能没有动作完全等着,通过符氏和曹氏的渠道,很快就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曹璨和曹玮。 俩孩子一听还有这机会,哪里还能忍得住,纷纷跪在曹彬面前请求老父答应。这差不多也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数日之后,因为军改之事,孙春明与曹彬终于又一次的在大殿之上吵作一团,并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这么大的事儿,哪怕是纯做戏,也得做上个三俩月,东扯西扯的,总得先把赵德昭和满朝文武的脑子吵成一团浆糊,才好上干货。 当然,这事儿别人都瞒着,孙悦却是必然要知道实情的,孙春明这也算是先上车后补票,一直到曹彬都确定点头答应了,才给孙悦写了封信说明情况,一点都不像是商量,倒像是通知。 没办法,谁让这是老子呢。 孙悦收到信的时候,正在伺候亲亲老婆洗脚,因为大肚的关系,慕容嫣现在的脚肿的很厉害,小腿还总抽筋,孙悦虽知道这是因为缺钙,但好像除了让她多啃大骨头之外并不知道还有什么补钙的方法,加之是第一胎,慕容嫣又忙,所以难免小心翼翼一些。 而慕容嫣,当然对孙悦的表现很是满意,只觉得最近遭这么大的罪没有白费。 打开信一看,孙悦马上就反应过来孙春明打的是什么注意,这是要通过管理层抽空的手段,将所有工厂都变成他们孙家自己家的,搞不好以后还会搞出类似于管理层收购的方法来确保统治。 反正钱庄可以贷款,而贷款给谁多少利息暂时又是他们自己家说了算,甚至孙春明如果再狠一点,以他跨世纪的经验,效法后世八十年代国企改制的经验,玩一手国有资产转移,能在账面干干净净的前提下把枢密院的股份直接做空。 玩企业,全大宋的古人加一块也玩不过他们爷俩。 至于曹家兄弟的兵从哪来,其实也是显而易见的,新军合兵,总要淘老汰弱吧,凭洛阳的漕运,养三十万兵力也就差不多了,剩下七八万淘汰下来的,顺手踢给孙悦,再委派曹璨为都监,造成孙曹分庭抗礼的假象,夹带着把曹玮带过来也就是了。 看似,对孙悦没啥关系,正好他手里没了李继隆,急需一个敢打敢冲,冲了能赢的猛将,曹玮也正合适。 然而孙悦还是敏锐到的从这一系列骚操作中发现了对自己不利的地方。 “怪不得不跟我商量就把事儿办了,这是坑儿子啊!” 慕容嫣也凑了过来,见到信之后在企业上自然不会想的像孙悦那么透,可军事上的反应却与他不谋而合,立马义愤填膺地道:“公爹太过分了,为了拉拢曹彬,居然将这么大的一颗雷扔到你手里。” 五六万淘汰下来的洛阳禁军扔过来,他们自己倒是应该怨气不大,毕竟待遇提升了么,他们也都不是中原人,哪不是干,可谁来统领他们?曹璨根本就不够资格。 毫无悬念,被扔过来的不是崔彦进就是党进,现如今禁军改革,人家不可能当什么狗屁都指挥使,这俩人若不安抚好了,曹彬和孙春明的万般算计都是空。 这是曹彬都很头疼的猛人,资历老功劳大,军中威望足,若是外放出京没个节度使是不可能安抚得住的。 如今云州方向已经有李继勋和潘美角力了,那是趟浑水,所以,河-北这边必然马上就会迎来一个跟自己理论上平级的节度使了。 孙悦不无忧心地问慕容嫣道:“你分析,过来的会是谁?” “按爹的说法,他和曹彬在大方向上已经谈妥了,本质上这是曹彬在向咱们家服软,所以,他应该会派党进过来吧。” 崔彦进和党进两个人虽然都很牛,但是相比之下还是崔彦进的资历老一些,手腕老练一些,相对比党进要难缠得多。 孙悦苦笑道:“可我就怕我爹为了拉拢曹彬,将我一坑到底啊,凭这两位老帅的地位,除了节度使之外,另一个肯定是只有枢密副使可以满足胃口,党进过来,崔彦进不就留给曹彬了么?我看崔彦进头疼,曹彬看升职了的崔彦进估摸着也得头疼。” 慕容嫣闻言也是一阵苦笑。 以孙春明的尿性,这事儿他还真做得出来,因为崔彦进留在京城就是一个变数,哪怕不为了曹彬单纯为了自己,也得把这货踢出去。而相对的,党进就好控制多了,这货一直都是个猛将人设,猛的都有点近似于莽了,一门心思就是干的那种,或许称得上粗中有细,但仍在枢密院那种衙门,埋头于案牍之间,怕是也掀不起什么浪了。 慕容嫣安慰道:“没事儿,就当咱为爹分忧了呗,甭管他资历多高功劳多大,一个新上任的节度使,来咱河-北的一亩三分地,你还捏不住他?实在不行咱就想个法子架空他。” 孙悦叹道:“好像也只能如此了,但愿那崔彦进是个讲理之人吧,说真的我现在根基基本已成,不怕他讲理,就怕那个武夫出身的货跟我玩混的,这样,咱不能白吃亏,给我爹些封回信,如果党进过来当节度使,我没二话,但如果是崔彦进过来,让他和曹彬想办法,我要让韩崇训当这边的防御使。” 第五百二十四章 北地之主 天下人的共识,孙悦和孙春明父子,实在是一朵奇葩。孙悦索性破罐子破摔,跟自己亲爹也开始讲条件了,孙春明收到回信的时候,简直是哭笑不得。 朝中风云波谲云诡,不管是曹彬也好,孙春明也好,谁也不敢让崔彦进留下,这俩人是一定要将此人踢出来的。 至于任韩崇训为防御使,说实话还真是有一点难度,这已经是武人除节度使之外的最高职位了,论资历论功劳他着实还是差点意思,当然,凭曹彬和孙春明的本事不至于没法安排,只是这事儿终究还是曹彬的话语权大些,韩崇训又是尽人皆知的孙悦派,这双簧还唱不唱了? 但是孙悦不管,他在河-北已经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决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不稳定性。至于会不会让人猜出孙曹之间的双簧,重要么?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收了曹彬之后,谁还能管得了他们?谁还敢管他们? 不得不说,孙悦现如今的想法,是越来越霸道了,崔彦进如果懂事儿,那就好好合作,如果不懂事儿,那就干脆架空他,他有这个底气。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发展,如今的蓟州城,早已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纺织厂的出现,让蓟州城繁忙的势头直追洛阳,最关键的是,这是绝对意义上的买方市场,纺织厂暂时的产能还不足以消耗整个契丹的羊毛,所以,买谁的不买谁的,完全都是慕容嫣说了算。 所以各部落的头领们,为了让慕容嫣能买自己的羊毛,无不使出浑身解数,拼命的往自家货物中夹带私货,如马匹、兽筋、兽皮等物,反正慕容嫣收购的价格也公道,因为各家的羊毛质量实在是差不多,最后买谁的羊毛居然全凭私货的数量多少而决定。 孙悦可是吃够了兽筋不够的苦头了,丝绸怕冷兽筋怕水,天冷可比下雨好掌握多了。年年契丹都逼着你冬天打仗,你能有什么办法?这下他终于也有足够的兽筋了,压根没犹豫,直接就把整个天雄军的弓全都给换了。 耶律贤也不是没想过集中收缴,统一贩卖,然而一来他们契丹还没那么高的集权,此举难免会惹来众怒,二来,人家掌控价格,愣是把走私的价提的比官卖高出了一倍。 至于仿制珍妮纺纱机,耶律贤压根就没想过,大宋和契丹之间手工业的差距,比他们养马的差距还大。 牧民们因为贩卖羊毛,得到了大量的大宋货币,而这大量的大宋货币自然要在蓟州城购买大量的大宋商品,这也使得蓟州的边贸飞速增长的同时,使大辽牧民开始接受大宋货币。 目前,大辽内部基本上已经开始接受银元货币了,不同于历史上契丹对宋钱的需求使大宋陷入银荒,此时的大宋货币可是以钱庄为依托的半信用货币。 如果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下去,用不了几年时间,孙悦就能控制契丹经济了。 当然,契丹经济大体还是脆弱而原始的,不可能像后世的美帝一样,光凭印美元就折腾的全世界没脾气,然而除此之外,另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却是更让大辽内部急的火上眉毛。 人口。 燕云十六州毕竟才割让不久,耶律贤上台的时间也并不长,胡汉矛盾也并没有得到解决,大多数的汉人,对中原其实是存在着一定的向往的。 而蓟州的繁华使得它需要大量的人口和劳动力,生活在此地的百姓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于是大量的汉人开始携家带口的,从四面八方往蓟州及其周边迁移。尤其是这些人中的商人,他们既了解契丹,又了解汉人,往往在边贸中赚了大钱的都是这些人。孙悦为了吸收这些人口当然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在民族主义的大旗之上还给出了免税、送粮、送钱、甚至送媳妇等阴招。 契丹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否则若幽州一带的汉人都走光了,他们拿个空的幽州城又有什么用?所以万不得已之下,没脑子的契丹人最终还是用了老办法:杀。 这一杀,直接就把耶律贤上台几年来所有的亲汉政策给废了,本来稍有平息的胡汉矛盾空前的尖锐了起来,幽州百姓一个个的又一次开始南望王师,得知消息的耶律贤当场就吐出了一口老血,晕倒了。 耶律休哥甚至都想重新开战逼孙悦关掉纺织厂了,毕竟战端一开不管谁输谁赢,对民生的打击都是巨大的,然而当他亲自溜达一圈,看了逐州城巨大的棱堡之后,终究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灰溜溜地走了。 “宋恒强,辽恒弱,此消彼长,幽州难保。” 耶律休哥直接给耶律贤写道:要么现在开干,打个大的,虽然胜算渺茫,但好歹也还算有希望,要么,那就干脆放弃幽州,退守古北口,从此以后甘愿给宋人做小,因为越拖,肯定就越打不过了。 据说,耶律贤收到这封信之后不久就病倒了,而不管是毫无理由的退守古北口,还是打一场基本没啥把握的大仗,似乎他都没法去选。 至于一手干成这么大事儿的孙悦,被当地百姓们安了个亲切的外号:北地之主。而且不管是天雄军上上下下的军将,还是燕云十六州的各地知府,无论辽汉,都觉得这个称呼贴切,连韩匡嗣给孙悦写的信,开篇都是北地之主亲启。 孙悦自然也觉得这么称呼有点不太好,这不是逼着朝廷封自己当异姓王么?这不就成了乱臣贼子了么? 于是孙悦就安排了笔杆子写了封折子递上去,站在河-北百姓的立场上希望孙悦可以加封河-北王。旨意倒是没收到,却收到了孙春明的一通大骂,意思是他把折子扣下了,以后这种事儿不许再提,别瞎嘚瑟,这么高调是想当袁绍么? 这些都是正常公事,爷俩嬉笑怒骂之间就把国事给商量的差不多了,以他们如今的身份低位,公事上还真没什么需要耗费心力的了,反倒是私事儿,比公事还要烦人。 如今慕容嫣已经七个月的身孕了,孙春明居然又旧事重提,希望他把大孙子给送回家来给他玩,弄的孙悦很是郁闷。 第五百二十五章 辽国变天 数月之后,孙悦的宝贝儿子终于出生,是个带把的,取名孙浩。 孙悦明显的感到,旁人对待他的方式开始变了。似乎整个河-北都在为了这个小娃娃·的出生而欢呼、兴奋。 兴奋和拍马屁,孙悦还是分得清的,一时都没想明白,小娃娃是自己的儿子,这年头的节度使又不能世袭,你们有啥可兴奋的? 几个月来,孙悦都没关心过朝中局势,也没干什么大事,整日里除了伺候慕容嫣待产,就是忙乎一些鸡毛蒜皮。 比如,工厂中出现了大量的临时工,不少军属或是退伍兵,仗着名额紧俏,竟敢私雇北地逃民,代替自己去工厂干活,本来是给他们五百文每天的半福利工资,这帮人居然敢用一百文转包出去,然后自己干躺着,赚那点差价。 一开始只是几个胆大包天之辈这么干,后来因为慕容嫣临产、又坐月子,管的松了,现在居然全都这么干。 腐败的这么快的么?刚吃了几天的饱饭啊! 将纺织厂的各个管事和股东叫到一块,孙悦气的脱了鞋乓乓敲桌子,并且破口大骂。这么大的事儿,若说没人发现才是活见鬼了。 然而人家却振振有词,甚至还挺委屈,因为这帮临时工不比那些军属大爷,好管,干活的效率也高,甚至可以借口扣那些正式工的奖金,何乐而不为? 再像以前那样,明明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好生意,却愣是赚不了几个钱,谁有那么高尚的爱国情操? 这嗑唠的孙悦自己都懵了,稍一琢磨,孙悦就明白这是枢密院和‘公司’之间的矛盾,‘公司’这东西打一诞生就是资本巨兽,自然信奉资本为王,以前孙悦管着军委,从来都不关心赚钱的事儿,可现如今他自己成了北地之主,这事儿就成了自己跟自己打架了。 依着孙悦近年来越来越没耐性的脾气,本是应该干脆大杀一通立威拉倒的,然而这是他的根基所在,而且纺织厂的产能还在不停扩大,不敢停下整顿,因此一时竟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写信询问孙春明,发现洛阳也有类似的状况,只是没这么严重,因为洛阳城如今的房价很高,外来人口已经很难混得下去了,而其他各行各业务工人员的收入虽然普遍也挺高的,好歹没拉开这么大的差距。 与身边之人商议,这天雄军中大半都是武夫,孙悦没辙的事儿,他们也没啥办法。还有个吕蒙正,这是个纯文官,对军事上虽说不上一窍不通,但历史上毕竟有火烧夏州城的‘丰功伟绩’,孙悦哪敢听他在军事上的献策?慕容嫣就更别提了,终究是女流之辈,一孕傻三年,如今还没出月子呢,也指望不上。 没有幕僚班子啊! 每当这个时候,孙悦就极其想念韩德让,若是老韩在此,哪里还会让自己事事操心,被这些鸡毛蒜皮之事烦不胜烦呢?若是有韩德让的帮衬,何必还为区区一个崔彦进而感到棘手呢? 允文允武且忠心耿耿的副手,那是无价之宝啊! 而就在孙悦还无限的怀念韩某人的时候,另一个韩某人却是偷偷一封信送了过来。 “韩匡嗣主动给我写信?他不怕被耶律休哥猜忌了?” 孙悦不明就里,一脸茫然的将信打开,然后腾的一下就坐起来了。 慕容嫣一边奶着孩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耶律贤死了。” 慕容嫣惊的孩子都差点扔地上了,“谁?” “大辽皇帝,耶律贤!” “他才不到三十岁吧!怎么会这么快?那现在的大辽是谁主事?” 孙悦也挺懵逼的,因为耶律贤好像比历史上还早死了一点,懵逼道:“信上说,耶律贤从今年下半年起,就一直忧愤不已,加之今年秋猎的时候染了风寒,所以稀里糊涂的就死了。传位给了他的儿子耶律隆绪,实则是由他老婆萧燕燕打理朝政。” 慕容嫣好半天才缓过来道“这真是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啊。萧燕燕一介女流之辈,孤儿寡母的,如何能稳得了朝局?韩匡嗣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孙悦沉吟道:“不要小看了那个女人,说不定是个更棘手的对手呢,不过韩匡嗣的这封信,确实是投降的。” “投……投降?韩匡嗣投降?” “不奇怪,韩匡嗣本来就是耶律贤的家奴而不是辽国的士大夫,萧太后自有娘家人帮衬,与他之间既没恩义,又不可能重用(原本历史上韩德让那是立了泼天大功),耶律贤一死,他心里忠义那根弦本来就松了。 最关键的是,今年随着咱们蓟州的建设越来越好,辽国那边的胡汉矛盾也就越来越深,我所掌握的消息,无故被屠的汉人差不多有两万多,耶律贤为了拉拢汉人所颁布的那些律法大多都成了一纸空文,如今他死了,对那些辽地汉人来说岂不是天塌下来了?恐怕谁也没心思对他感恩,只剩下恐慌了吧。 孤儿寡母当政,大辽内部是一定要大乱一阵子的,谁知道会不会再变天,会不会反攻倒算?韩匡嗣毕竟是幽州汉人之首,他不可能不照顾下面人的情绪,我估计,现在的幽州汉人是日日夜夜盼王师了。” 这些东西本就不难理解,慕容嫣一听就懂了,只是因为他们这一对没心没肺的父母忙着说话,一时间没顾上孩子,小孙浩吃奶吃到一半,爹娘都不搭理他了,登时就哇哇的哭上了。 孙悦被哭的心烦,就让慕容嫣把孩子先送给奶娘,结果慕容嫣却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了,专心奶孩子,似乎对慕容嫣来说,什么耶律贤韩匡嗣的,爱死不死,都没有她宝贝儿子重要,憋的孙悦一肚子天下大事都还没说呢。 可是不说又不过瘾,男人跟老婆分享喜悦和跟下属是俩完全不同的心境,只好贱贱地凑上去继续道:“韩匡嗣还说,耶律贤的死暂时是秘不发丧的,孤儿寡母的,若是没个靠山,谁都能扑过来咬一口,所以耶律休哥已经带着大半的辽军主力,北上王庭去了,现在的幽州城,只有一个耶律沙压在他的头上,而且论兵力,半斤八两。” “韩匡嗣想献幽州城?” 第五百二十六章 再伐幽州 孙悦略微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毕竟耶律沙还在,想下幽州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不过只要运作的好,问题不大,先八百里加急给我把韩德让叫回来,我特么都快想死他了。” 慕容嫣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道:“哼,说到底还是觉得我不如他多矣呗。” 孙悦嘿嘿尬笑了一下,没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当天,孙悦就把诸多事物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并正式给韩匡嗣回信,承诺他日后由他来当幽州刺史。 慕容嫣不无忧心地问道:“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朝廷通报一下么?你这是要掀起国战啊!万一有个什么差池,你可就是国贼了。” 孙悦想了想,然后理直气壮地道:“朝廷的事儿现在都是我爹和曹彬做主,有什么好通报的?军情如火,一来一回得耽误多少工夫,耶律休哥都不在了,谁能挡得住我?” 慕容嫣觉得孙悦好像是有点太狂了,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由他去了,任由孙悦擂鼓聚将,尽起精锐。 慕容嫣不能说的,吕蒙正却是能说的,一来他官职上是逐州知府,本就对他这个节度使有节制之责,二来他是孙悦的结拜大哥,孙悦多少也得敬着点。 所以明明都擂鼓聚将了,吕蒙正还是低着头,斟酌地对孙悦道:“节帅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咱们前年刚跟契丹打完国战,大宋出动了五十万大军打了小半年,将士们都还没缓过劲呢,多年积蓄的粮草军备,也被耗了个七七八八,就连咱们河-北也是紧巴巴的,若是大规模用兵,漕运都不够规模,只能委以那些色目人的海运,谁知道这些人可不可靠?这么大的事,还是多准备准备,由朝中诸公和官家商议个万全之策再说吧。” 孙悦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这是书生之见,岂不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么?我大宋的经济结构远比辽国优良的多,咱们没缓过来,他们难道就缓过来了?他们是全民皆兵制,没军饷的,前年一场大战全都是空手而回本就都心有怨气,如今近秋,正是贴秋膘的关键时候,耽误了农时,他们冬天全都得饿死,我夺的燕云十六州又是咱们汉人祖地,耶律贤一死胡汉矛盾必然更加激化,他们肯为了那些汉人拼死?” 吕蒙正固执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么大的大事,我还是觉得应该请示一下朝廷再做决断。” 孙悦索性不说了,独断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治理地方,我不如你,所以我也从不干涉你,但打仗,听我的就得了。” 吕蒙正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孙悦在河-北这地界向来说一不二,现在连朝廷都明显不放在眼里了,如何还能听他的?河-北道的诸多官吏大抵也是人同此心,便是有反对意见也憋肚里了。 别人都觉得他这是一意孤行,然而他自己却是明明白白的,无他,这次的战争背景跟雍熙北伐实在是太像太像了。 雍熙北伐,那是大宋的断脊之痛,打这以后就再也直不起腰杆子了,他如何能不知其中凶险?然而他更知道,萧燕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去特么的孤儿寡母,全天下都小瞧人家了,这是本世纪最优秀的政治家之一,即使没了韩德让的辅佐他也依然不敢小觑,不趁她此时立足未稳把故土收回来,以后再想收可就难了。 再说他也不是一点没通报啊,这不是先斩后奏么,这边把幽州城围了,另一头这军情不就送洛阳去了么,洛阳是孙春明主事,他也是知道萧燕燕的可怕的啊。 再说,原本的雍熙北伐是在初春,河-北的天还是嘎嘎冷的天,利于辽而不利于宋,现在这耶律贤死在了深秋,再加上有韩匡嗣给他里应外合,凭什么这天时就不在我这边呢? 所以,纵使是一意孤行,这仗孙悦也打定了。 一日之间,孙悦尽起天雄军精锐八万人,出逐州城,越过什么儒州啊檀州啊之类的,像一把尖刀似得就扎向了大辽的心腹重地幽州。而此时,刚刚被踢出中枢的新任三镇节度使崔彦进和他的近四万大军,还在路上,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跟孙悦报道,以后如何相处。 孙悦的动作,自然是吓坏了负责驻守幽州的耶律沙,一时间慌的一匹,除了练满跟王庭传讯之外,一时间竟然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这也不怪能怪他,实在是耶律休哥平日里表现的太英明神武了,以至于他一走,整个大辽都好像缺了主心骨似的。 慌张的耶律沙自然要跟韩匡嗣商议军情,而此时的韩匡嗣因为积劳其实已然有些成疾,正卧床养着呢,这哥们擅长医术,奈何医者不能自医,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掉链子,可是把耶律沙给气坏了。 “老韩,你怎么这个时候倒下了?大王不在,城中正军心动荡不稳,那孙悦又素来都有战神之名,你可得起来帮我啊!” 韩匡嗣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道:“相公啊,我这身体是真不行了,再说我什么本事相公您还不知道么?你不敢面对孙悦,我难道就敢了?唉,若是我儿子还在就好了,凭他的本事,若是能接我的班,未必就不能跟那孙悦一争雌雄。” 耶律沙闻言哼了一声道:“谁不知道你儿子如今是他们孙家父子的左膀右臂。” 韩匡嗣好像突然病好了似的蹭就坐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了,指着耶律沙就怒道:“相公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年我家让儿是大王亲自送给孙悦的,难道当时我就乐意?我就这一个儿子啊!开战以来我难道没有劝他归降么?然而他身在敌营,孙悦岂会诊给他什么实权?来了不到俩月,就被那孙悦又给踢回中原去了,相公你这是怀疑我们父子俩投敌啊,好好好,我早就知道你看我不对付,现在大王不在幽州城属你最大,你现在就把我杀了吧。” 说罢,韩匡嗣猛的就是一顿咳嗽,看着跟随时就会过去了似的。 耶律沙被喷了个红脸,连忙道:“哪的话哪的话,是本相急糊涂了,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我给你道歉好不好?谁不知道现如今的幽州城全靠你们韩家稳着,你若是真有降心前年你就直接开城投降了,我不信谁也不能不信你啊,只是这军中之事不是还靠着你呢么?你得振作起来帮帮我啊。” 韩匡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生是辽臣死是辽鬼,宋贼打到了我自家的门口,自然不能安心养病,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你领辽骑战于野,我领汉军守于城?” 耶律沙微微一窒,却道:“这个……还是从长计议吧。” 第五百二十七章 战火遍幽燕 耶律沙这人吧,人说他陪着耶律休哥的时候是条猛虎,离了耶律休哥就是条虫,其实说白了这人就是执行力一流,决断力不行,然而也正是这样犹犹豫豫的性格,让他不敢像耶律休哥那样的孤注一掷。 一方面,他觉得韩匡嗣身为汉人,儿子又在孙家手上委以重用,如今耶律贤已死他实在不敢重用,可是又不敢干脆利落的将其夺职软禁,毕竟那是仅次于他的南院枢密使,事事还得跟他商议,以至于孙悦在幽州城下都修整完毕睡了一宿了,他还是没想出个应对的军略,只是让韩匡嗣安排汉军布置城防而已,无形中竟然有点权力倒置。 其实之所以如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的征兵令明明已经发下去两天多了,可应招赶来的部落勇士却是凤毛麟角,再加上耶律休哥将常备兵力也带走了大半,以至于他手里的兵力拙荆见肘,手里的辽骑远没有韩匡嗣手里汉军多,他也不敢惹耶律沙。 孙悦战前的推断全部正确,现如今正是羊马贴秋膘的时候,辽人的战斗意愿又不强。再加上这回征兵的不是耶律休哥而是耶律沙,威望差着好大一截呢,所以反应都有点慢。 至于汉人武夫,收了召集令之后大多冷哼一声就给扔了,响应者寥寥无几,反倒是趁此时机杀官造反的不少,有的干脆打出了宋军的旗号,聚起兵马或据险隘要道以守,或干脆去抢了府库甲兵,转身就去投奔孙悦。 孙悦在兵围幽州之前也不是啥也没干的,他派出了足有三千多的侦骑,到处宣扬耶律贤早死的消息,加之这次孙悦都开战了也没见耶律休哥出面,百姓们全都深信不疑,秘不发丧之策算是彻底失败了。 如同韩匡嗣一听到耶律贤死讯就飞书来投一样,耶律贤的死,变成了辽国胡汉矛盾爆发的导火索,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辽国南境,全都炸了。 此时的大辽,胡汉之间是并没有那么分明的分界线的,南边的汉人大多也都是被契丹人管理的,而且大多残暴,所谓辽人治辽汉人治汉,那其实是萧燕燕上台以后的事儿,要不咋说着女人是政治家呢。 汉人被契丹压迫久矣,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善待汉人的辽皇,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人家就特么死了,现在近在咫尺的蓟州城生活的这么好,那些黑宋的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谁不是日夜期盼王师。 加上那些本来就成建制的汉人军的反叛,幽燕大地,处处烽火,处处兴兵,激烈的地方已经全然没有了伦理法度,汉人见了辽人就杀,抢夺他们的羊马,辽人见了汉人就砍,抢夺他们相对白嫩嫩的女人。 幽燕地的汉人自然是远多于契丹人的,也千万别小瞧这些汉人泥腿子的战斗力,当年的耶律德光不也是被无组织的泥腿子们打跑的么?所以很快,幽燕之地全部沦陷,只剩下了幽州一座孤城。 顺便说一句题外话,汉人是能战、善战的,只要别给我们戴上枷锁。 这样的情况下,耶律沙自然更不敢对韩匡嗣掉以轻心,同时又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北边的援军了。 而北边的契丹王庭,其实状况也没好上多少。 不管萧燕燕有多大的本事,此时的她,却真是孤儿寡母,有点山穷水尽了。契丹人习惯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忠义的概念比大宋还要薄弱无数倍,那皇帝宝座看似风光可对他们娘俩来说实则与火山口无异,这时候南边传来孙悦北伐的消息,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耶律贤停灵之处,萧燕燕以主人的身份冷冷地看着大殿之上形形色色的大辽重臣们,几乎没几个是真的掉了眼泪的,甚至有几个连嚎都懒得嚎了,瞅自己的目光也充满着轻蔑,甚至轻佻。 她知道,若是自己没了这太后的身份,随时都能被这些混账东西给撕了。 “还请诸位叔叔伯伯们先下去歇息一下,孙悦来势汹汹,咄咄逼人,孤有军情要与耶律休哥叔叔商议。” 众人早就不耐在耶律贤的棺材面前哭哭啼啼,自然一哄而散,倒是耶律休哥对萧燕燕还算颇有敬重,礼数上虽不能说恭敬,倒也还算得体,深深一礼之后,沉声道:“臣久居南地,自问满朝文武之中只有我最知宋国情况,也最熟悉孙悦,当此国家危机存亡之关头,愿为太后前驱。” 哪知萧燕燕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知道什么国事军事?叔叔向来都是咱们大辽的国之柱石,如此危局之下,除了叔叔谁还能力挽狂澜?这以后咱们大辽的万般大小事,还不是要靠叔叔为我们母子做主?” 耶律休哥闻言一惊,这话挺诛心啊,正要辩解,一抬头却见一身素孝的萧燕燕整个人已不知啥时候走到了他的面前,一阵香风似得就扑到了耶律休哥怀里,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就往外喷,不一会就把耶律休哥的前襟给喷的湿透了。 耶律休哥这下一脸懵逼,话都不会说了,明明是战场上的战神,此时却跟刚学话的幼童似得,张口结舌半天,却只能说:“太……太后?太……太后你……太后啊。” 萧燕燕不理他,继续哭诉道:“先帝这个挨千刀的,自己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撒手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叔叔,妾是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干不了,以后我们母子,还有这整个大辽,可全都靠你了,以后,你就是绪儿的爹。” 说着,萧燕燕居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脱去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两个白似雪里透着红的香肩,又死死地搂住了耶律休哥的脖子,惊的耶律休哥脑子轰的一下,登时只觉得手也麻了脚也麻了,浑身上下全都麻了,唯有一处不可言说的地方,却是火热火热的。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萧燕燕如今不过是三十,加之保养得当,正是女人最好的时候,当真是魅力四射,又是太后之尊,一双乳燕贴上,耶律休哥隔着盔甲都能感受得到上面的温暖,如何还能把持得住? 耶律休哥不自觉的就瞅了躺在棺材里的耶律贤一眼,然后就放弃了抵抗,堂堂一个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就这么被一个如水般的女子给弄的丢盔卸甲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多大点事儿啊 远在幽州的孙悦,还没看见老对手耶律休哥的影,就先一步得知了这货加官进爵的消息。 这人现在不但依旧顶着南院大王的招牌,而且还宋王加封摄政王,中书平章事,并且兼知北枢密院。换言之,大辽理论上全部的兵马都要归他调遣,当真无愧的万人之上,甚至都不好说在不在一人之下。 这可是个没有耶律斜轸(被孙悦用大水冲死了),也没有韩德让的大辽,原本历史上的三足鼎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再加上耶律休哥不比原本那个汉人出身的韩德让,封的小了真拉拢不住,甚至孙悦估摸着现在这样能不能拉拢得住都是未知数。 与之同时一并传出来的,自然就是一些萧燕燕与耶律休哥的桃色新闻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孙悦一听就是真事儿,而且还是故意传出来的真事儿,目的不言自明,估摸着很快他就能听到那出千古奇闻太后下嫁,小皇帝叫爹的消息了,这货的身份履历,已经不需要靠立功来堵天下悠悠之口了。 这消息来的倒也算及时,孙悦明显感觉到,随着这消息的传递,他的战事好像艰难了不少。 耶律休哥,这是如今大辽的顶梁柱,就那些不服萧燕燕想要搞事的那些契丹贵族里,没一个能势力威望比得上他的,这本来就是争霸天下的头号热门人选,人们现在见是这货加了摄政王,多少心里也就有了几分底,大辽乱不起来了。 更关键的是,耶律休哥虽是靠杀汉人而成名的武夫,但本人却一直都是坚定的主张善待汉人的那一派领军人物,耶律贤活着的时候就是这些政策的铁杆支持者,再加上这次随着那些桃色绯闻传来的还有一些既往不咎之类的安抚政策,如此一来,倒也让那些幽燕大地的汉人生出了几分犹豫。 拼命的事儿,有时候差就差在这几分犹豫上。 汉人游击队犹不犹豫孙悦并不如何在乎,他关心的是,尼玛的韩匡嗣会不会犹豫,这可是一切战事的开端。 说起这韩匡嗣,孙悦也真是服了,明明手里的兵多,而且城防之事大多也都是汉军在搞,在孙悦的高压之下,他的临时权利实质上已经超过了耶律沙了,按说摆个鸿门宴啥的直接把人给咔嚓了不久得了么?却特么始终不见什么动作。 可你要说这货存心拖延有二心,好像也不是,因为孙悦如今确确实实拿到了幽州的城防布置图,而且多日来派的奸细也都混上去了,他自己则解释说耶律沙对他防范之心极重,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幽州城的汉人对耶律休哥还是很忠诚的,如今人家睡了太后,他自然更加不敢当面锣对面鼓的硬干,只能再等待时机。 这份优柔寡断的劲啊,跟他儿子相比真是差的太远了,急的孙悦直骂娘,他估算着时间,朝廷问责的折子很快就会到了,理论上跟自己平级的崔彦进也特么快要到了,而北边的耶律休哥恐怕也快要统兵南下了,这特么要是再迟迟打不开局面,便是有孙春明罩着恐怕也不太好推脱了。 而这份压力,自然也加倍传递到了那些混入幽州城,充当细作的宋军勇士头上,而曹军作为这波勇士之首,更是急的满嘴起燎泡,此时屋内无人,他都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催促韩匡嗣了。 “伯父,再不下手,耶律休哥可就要回来了,你想想你这么大的动作,如何瞒得了他?到时候你就不怕他杀你全家么?” 韩匡嗣叹气道:“何止是瞒不住他?恐怕我现在连耶律沙都瞒不了了,贤侄啊,这些日子你可是一直都跟在我身边的,你可见我有什么首鼠两端之举?我这是真没机会啊,你这都是看在眼里的是不?我比你们急啊!此事不成,对你家节帅而言也就是挨顿骂,骂他的还是他亲爹,对我而言可就是全家性命了啊!” 曹军嘀咕道:“我看你就是优柔寡断,明明是当将近的人,这胆子却比耗子还小。” 韩匡嗣大怒,本来就有病的身体更是忍不住一阵晃悠:“你说什么?你……你简直就是个莽夫,这样的大事,没有完全的把握如何能够出手?万一被耶律沙反制,岂不是更害了孙悦?我优柔寡断,你有办法你来啊!” 曹军也激动道:“我来就我来,我家节帅有令,从今日起,此事由我主导。” “你……” “怎么?你不想听悦哥儿命令?还是说你果然是首鼠两端之辈,从来没有降宋之心?” “我……你……孙悦特么的怎么派了你这么个莽货来我这?” “再指着你,耶律休哥就真回来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你听我的。” “那你说,要怎么做?” 却见曹军从外面提了一捅凉水,毫不犹豫地就泼在了韩匡嗣的身上,惊的韩匡嗣直骂娘,曹军则笑嘻嘻地道:“就这么做。” 两天后。 耶律沙正在城墙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孙悦的宋军大张旗鼓的挖洞埋炸药,又不敢率军出城野战,心中愈发焦虑,却见韩匡嗣的小儿子韩德凝慌慌张张的跑来喊道:“相公,相公啊,我爹他不行了,你快去看看他去吧!” “什么?老韩他不行了?” 耶律沙也不疑有他,因为这两天韩匡嗣的身体真的是急转直下,明明之前还能陪着他夜观敌阵呢,两天前却突然染了风寒,那脸白的跟死人似的,加之本来就是重病之身,看着确实是摇摇欲坠的,昨天还坚持跟自己交代了后事。 于是当下,耶律沙匆匆点了十余个护卫,就亲自去看韩匡嗣去了。 到了病床前,见韩匡嗣果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几个韩家的儿子和侄子正呜呜的跪在床边哭,耶律沙登时心里就是一沉,他虽然怀疑韩匡嗣的忠诚,却也知道他的重要,当即就冲了上去,口中道:“老韩啊,你可得振作啊,如今的幽州城不能没有你啊。” 话音未落,却见边上跪着的好像是一个侄子一样的人物,突然间就扑了过来,抽出雪亮的短刀,唰的一声就抹了他的脖子,随即又一声令下,韩家几个儿子纷纷抽出兵刃对着他带来的那些护卫就是一通乱砍。 直到杀完了人,曹军才狠狠地呸了一声道:“多大点屁事儿啊,这不就完了么。” 第五百二十九章 同志们辛苦了 幽州城乱了,汉人和契丹人杀做一团,也不等他们分出胜负,孙悦就提兵攻城结束了一切。 倒也不是真到了人心向背的地步,只是混乱一起,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有些人到死都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多的人看到宋军时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敌军还是友军。 但这些到底都不重要了,幽州城兜兜转转了几十年,终于还是姓了宋了,孙悦为了省事儿,干脆将城里的契丹人全都给杀了,意外之喜,还抓到了耶律休哥的家眷。 他倒是也没贸然杀掉,毕竟他与耶律休哥也算是互相敬佩的一对朋友,只是若说还回去,又未免太便宜了他,挟持要挟更是从没想过,不说耶律休哥这样的人物根本不可能答应,他自己也不屑如此作为,所以无奈之下,干脆就好吃好喝的供了起来,以礼相待,他那婆娘倒也是个不错的女人,全然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 而此时为止,孙悦出兵其实刚半个多月。 孙悦自然是志得意满的,赵匡胤曾说过,收复幽云者王,自己是不是可以封异姓王了?这算是滔天的功业了吧?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取巧,是偷袭,契丹无论如何也得兴兵把面子讨回来的,可是那又如何?战略上他已经是大胜了。 为收军心,孙悦严令将士们不得屠城泄愤,反正杀光契丹人所得的财物也已经不少了,幽州又是韩匡嗣送的,压根没怎么打,至少打的不如何惨烈,天雄军到底是新军编制,军功的诱惑远大于财货,倒也没人去欺负人。 为收军心,孙悦干脆旧招新用,在城里开起了公审大会,定出了汉奸这么个阶层作为拉仇恨的靶子,把人拉出来像是驴一样的在城里溜一圈,煽动煽动,又挑拨了一下民族矛盾和贫富矛盾(有钱的都是汉奸),让老百姓自己判断,公审所得财物就近发给被剥削的百姓。 人性这东西啊,从来都是一样的,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更需要借这个渠道给自己一点安全感,因此全都将那些汉奸当做杀父仇人一般的极尽羞辱,而且越是那些受过恩惠的,沾亲带故的,这时候往往就砸的越狠以撇清关系,纷纷都抢着站出来向大众控诉他们的恶事,实在找不着的哪怕无中生有也得给人家说的人神共愤。 韩匡嗣亲眼看见他的一个老友,被自己的亲侄子含泪用石头狠狠的砸,这老叔平日里拿这侄子可是当儿子在养的,而在他嘴里,这位老友俨然已经是一条披着人皮的豺狼了,明明是个与人为善的善人,却成了个夜扒寡妇门的混账王八蛋,而那些往年没少受这老友接济的贫苦草民,则纷纷义愤填膺的在一旁细数此人之罪,最夸张的一条,居然说他去年赈粥的时候往粥里掺沙。 人家特么是拿自己的钱赈的粥啊!这不是猪狗不如么?可是为什么那么多喝了人家粥的人,却一个个的都同仇敌忾了?韩匡嗣感觉有点看不懂人性了,只得感慨,道德沦丧。 韩匡嗣也搞不懂,孙悦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应该是理解的啊!他不是还重用了韩德让么?他应该是钦佩忠义的啊! 他没法去给任何的老友求情,毕竟事实上他本人才是这最大的汉奸,甚至他现在走在幽州的街道上都要提心吊胆,这公审大会刚开了几天的功夫,原本对他忠心耿耿的那些将士们看他的眼神就好像要撕了他一般,原本可爱的幽州子民,现在人人都恨不得用吐沫呸他,他那富丽堂皇的府邸,现在外面围了一圈二流子,瞅着他们家的眼睛都在冒贼光,幸好孙悦派了曹军住在他们家,领着兵在外面警戒。 俗话说千夫所指,无疾而终,韩匡嗣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日子过了没几天,他就病倒了,孙悦特意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劝慰他,再三向他保证,他是民族的英雄,国家的功臣,汉奸再怎么扩大化也绝对不会牵扯到他的,将来青史留名韩家也一定是民族脊梁,让他放宽心,实在有平日关系好的,有没做过大恶的就跟自己说,一定保了他。 韩匡嗣敏锐地抓住了扩大化三个字,一脸不敢置信地道:“你还要扩大到哪去?” 孙悦自知失言,只好呐呐不答,只是劝慰他道:“都会过去的,而且我保证,风风雨雨绝对吹不到韩家头上,咱俩家可是亲戚,韩德让可是我的左膀右臂。” 韩匡嗣脸色灰暗,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了,只是万念俱灰地道:“随你吧,我已经没用了,那帮兵现在谁也不听我的了。” 孙悦也是无可奈何,他心里其实也挺不好受的,只是答应,若他们家不想再在幽州待了,可以让送他们去蓟州甚至洛阳,保证韩匡嗣的高官厚禄。 对于幽州城现在这幅乱乱的样子,孙悦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有一点乐见其成,他太了解人性了,因为他自己的爷爷就是富农阶级,这也没耽误他们孙家成为忠心爱国好同志啊,后遗症其实也没那么大。 或许这一套很不讲理,但你不得不承认他有效,历史上我军几乎是一月打下地盘,二月当地百姓就踊跃参军,靠的不就是这招么?况且往好的方面想,这样至少比屠城强吧? 耶律休哥的大军随时可能南下,所以孙悦也真没那个功夫和精力细细的筛选,所以,打奸细的范围不可抑制的就扩大了,从真正的汉奸逐渐扩大到了普通大地主、甚至于普通富农的身上,毕竟幽州城易手近五十年了,但凡是小有家资之辈,谁能跟契丹人完全没有关系?凭什么你特么有钱而我们受穷? 其实孙悦并不需要做什么,稍微引导一下,就能挑起百姓的怒火,他的刀子基本没有沾血,但几乎是一人汉奸全家俱死,没一个是他杀的,全是那些底层的普通百姓给逼死的,一时间,幽州城连上吊绳都不太够用了。 而很快的,这股除奸之风就飞速的扩张到了幽云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于连逐州和蓟州也揪出了不少汉奸重新打倒,只是孙悦控制的比较严格,远没有幽州的情况严重而已。 至于城外的十里八乡,孙悦就无能为力了,翻身农奴把歌唱,会发生什么不言自明,乡下人淳朴,所以他们待朋友热情真挚,待敌人却特么更真挚热情。 总之当这几天乱象过去之后,孙悦走在幽州的大街上,道路两排全是手拿鲜花自发地夹道欢迎的普通群众,一个托都没有,百姓们全都激动的,忘情的,兴高采烈红脸蛋的,声嘶力竭的为他呐喊,也不知怎的,这帮人喊着喊着就喊的齐了:“节帅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个人崇拜啊!孙悦嘿嘿一乐,冲着两旁百姓招了招手:“同志们辛苦了。” 第五百三十章 捷报 消息传到大辽,耶律休哥和萧燕燕自然是一脸懵逼。 幽州城没了? 以幽州之雄,凭孙悦手里的那点兵力打个一年半载也打不下来啊,谁能想到,连韩匡嗣都能背叛?一时间,辽国境内对汉人的不信之风更加猖獗,这也给向来主张善待汉人的耶律休哥很大的压力。 更何况,他老婆孩子还在孙悦的手里呢,哪里还坐得住?所以,虽然后方还有点不稳,虽然手里的兵力还只征集了一半,他却义无反顾的率师出征了。 血债血偿!他这回非得把孙悦的脑袋拧下来当酒壶不可,至于韩匡嗣,不把他折磨个生不如死如何能消心头之恨。 此时的萧燕燕,表现的倒像是个贤内助一样,对耶律休哥死挺到底,若发现有谁敢对他不敬,当场就把人活活打死。 最后决定,由耶律休哥率领十五万大军先行,耶律奚底继续留在王庭征兵调将,凑个二十万之后由她自己带着小皇帝跟着御驾亲征。 幽州对辽国的重要性,可是一点都不小于大宋的。 只是耶律休哥还没走多远,就收到了孙悦的信,信上倒也没说什么用不着的,只是告诉他家眷安好,想用一万匹马交换一下。 这倒让耶律休哥一下子冷静了许多,开始思索他死夺幽州到底有没有必要,开始思索起了退守古北的可能性,这些,当然是孙悦不知道的,他这头讲究一下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不过耶律休哥反正都已经是死敌了,他这边怎么想孙悦也并不如何在意,你丫就算是退守古北口了,难道他就没考虑过趁此大胜一路推向卢龙塞,甚至山海关么? 相较之下,自然是大宋这边内部的声音更值得重视了。 首先是朝廷的斥责终于到了,由孙春明亲自手写,盖着门下省大章的斥令终于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一点也没给他这个节帅面子,责怪他擅动刀兵目无大局云云,就跟骂儿子似的。 这信若是在他打下幽州之前送到,倒也是麻烦,而现在么,孙悦笑呵呵的当乐呵看过之后就给撕了,反手就写了封折子求朝廷给自己封王,收复幽燕者王之么,孙悦现在一点都不谦逊了。跟自己老子还有什么可虚伪的? 再一个,一路上磨磨蹭蹭的崔彦进也终于到了。 人到了,也懵了,他这一路上想了许多如何跟孙悦接触,结果人到逐州的时候孙悦特么的居然已经在幽州了。孙悦连他这个老前辈的面都没见,直接一封信送过来,说是战局紧张,幽州事物繁忙,让他赶紧提着兵去幽州城找他汇合。 这是要兼并我? 然而崔彦进却不得不去,因为幽州都拿下了,那这河-北地哪里还有在其他地方驻军的必要?逐州这么好的棱堡几乎都白铸了。他现在手里的这些兵大多都是从洛阳出来的,他根本连施恩的机会也没有,他若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另起炉灶跟孙悦叫板,怕是连他自己的兵都不会服气。 况且收复幽州乃是民族大义,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孙悦给整的热血沸腾?虽说这孩子辈分小吧,当年伐蜀的时候只是自己手下,可这孩子也是真有本事,暂时屈居其下好像也并不如何跌份。 ………… 八百里加急,消息传到洛阳,一队骑兵高高举着大红的绸缎迎风飘扬,奔驰在街道上忘情地大声呼喊:“幽州城收复了~!幽州城收复啦~~!幽州城收复了~孙节帅十日复幽州,十二日收复燕云全境,我军大胜了!!!” 其时正是破晓十分,宋朝又不像唐朝一样还敲起床钟,因此大半的百姓其实都在睡觉,被吵醒之后自然免不得要破口大骂,只是稍微听清了这捷报之后又一个个的全都呆愣住了,全都不敢置信。 燕云收复了?先帝的五十万大军打了大半年都没打出个屁来,这特么怎么就收复了?孙悦撒豆成兵了不成? 以至于诡异的,洛阳城并没有人为了孙悦的大胜而欢呼雀跃,反倒是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生怕这是个什么乌龙,白白高兴一场。 其时,大内中正在朝会,赵德昭这人虽然水平不高但勤政二字做的还算不错的,这折磨人的朝会倒是从没缺过。 这么长时间了,他倒是对孙春明和曹彬的双簧也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关键是现在孙春明大权在握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谨慎了,所以他现在对孙春明自然是更加的忌惮,孙悦擅起刀兵,范了大忌,这么好的机会他如何能够错过?此时正拿着那份过时的战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着孙春明破口大骂! 估摸着孙悦要是打个败仗之类的,他都能逼迫孙春明辞职。 孙春明倒是面色如常,一点也没有权臣的样子,任由赵德昭骂了个痛快,还一个劲的说自己教子不严,驭下无术之类的,甚至于当场就把政事堂的印绶交给了薛居正,非说他现在没脸再押班了,十足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这让赵德昭感觉很满意,而薛居正则一脸懵逼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索性一转手把大印给了老实人加老资历吕端。 赵德昭大喜,正要出言安抚一下,报捷的骑兵就特么进宫了。 “官家,大喜啊官家,大喜个孙相,燕云收复了。” 孙春明神色依然如常,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满朝文武则哄的一下乱了起来,而赵德昭,则是一脸扭曲地愣在了龙椅上,苦练多年的面部表情管理完全失效了,跟个二傻子似的。 至于吕端,此时拿着孙春明的印,只觉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边上还有个傻了吧唧的龙套九卿抱着他大笑,老实人一急之下,干脆耍起了无赖,跑过去把大印重新往孙春明的手里一塞,大吼一声:“天佑大宋啊,我太激动了!” 然后俩眼睛一番,干脆利落的因‘兴奋’而昏倒了。 当然,与之一道送来的,还有孙悦自请封王的折子,赵德昭现在基本上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了,满朝文武自然也都眼巴巴地瞅着孙春明。 孙春明轻咳了一声道:“小娃娃家家的封什么王,再说耶律休哥的大军旬日就到,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官家,大辽必然倾国之力来救幽州,臣以为,还是赶紧调度大军支援河-北才是。” 顿了顿,见赵德昭居然还不说话,便干脆也不谦逊了,直接道:“臣以为,当表孙悦为行营都部署,节制全局,李继勋为副行营都部署,提云州兵马支援,再委党进为都监,提京营新军北上支援。官家以为如何?” 赵德昭无话可说,只好将目光看向曹彬,道:“使相,军事上的事,向来都是你做主的,你以为如何?” 事已至此,曹彬还能如何?出列道:“臣以为,孙相此言,老成谋国,请官家应允。” 第五百三十一章 得势猖狂 其实谁都明白的一个道理,燕云十六州的争夺,只能靠国战,而不是这种投机取巧的偷袭,只有打退了辽国的反攻,并且经此一战把他们彻底打残了打颓了,燕云十六州才能彻底的落袋为安。 当然,你不能不承认孙悦开了个好头,攻坚战变成了防守战,这可就好打了太多了。 应该说,此时此刻就连情知雍熙北伐的孙春明也以为,宋军必胜! 首先,原本历史上的雍熙北伐,是以曹彬出雄州直抵幽州,却主要负责牵制,潘美出云州,一门心思攻略山下九州,这特么其实是一个风险挺大的计划,结果被耶律休哥打的那叫一个惨,然而在有孙悦的这个历史山下九州早就被赵匡胤给攻略了个七七八八,云州早就拿下来了,山上七州中,被称之为大辽屏障的逐州都被他给铸了棱堡了,其实攻略目标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再说了,雍熙北伐中,本来也是宋军占优,是曹彬一连串弱智一般的举动生生自己把自己给玩死的,现如今孙悦翅膀硬的连孙春明的话都不一定好使了,谁能影响得了他? 事实上孙悦和历史上的曹彬啊,那还真天地之差。 当然这个天地之差并不是指军事水平,事实上孙悦还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打得过曹彬,他们差的是那股子听话的劲,若是赵德昭知道孙悦在干啥,估摸着鼻子都得被气歪了。 此时的孙悦可以说是志得意满了,几天的功夫,随着打倒汉奸扩大化,燕云十六州明明是刚占的土地,却特么已经众志成城了,上哪说理去?有钱的恨他入骨,可问题是没钱的对他真拥戴啊,三十个百姓里也出不来一个有钱人,所以民心是完全可用的,打着汉奸的名号做事又不动摇封建地主阶级的统治地位,百姓们也怕契丹人杀回来之后秋后算账啊,所谓保卫胜利果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所以原本一个个的顺民,现在看契丹人就跟看杀父仇人似的,且不说那些原本应该是契丹人炮灰的汉人军,现在全都聚拢到了孙悦的身边听命,并且还扩大化了,现在足有十万之众,就连那些普通的乡民也开始自发的组织起来去战场敲那些契丹兵地方闷棍了。 千万别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原本的雍熙北伐中也是有这些‘边境义士’的,赵光义出价三千钱一个人头收购,活口五千带马的一万,关键是卖过这玩意的回家之后免税三年,五代以来汉人悍勇可不是说笑的,泥腿子卷起来都打得跑耶律德光。 孙悦自然要比赵光义大方,倒是没花什么钱,一个契丹人头换一个蓟州城工作的机会而已,死人头进矿,活人头进码头,带马的进纺织厂。 也是趁此机会整治一下蓟州城的那些企业,那帮新军家属腐败的太快了。 既然志得意满,那就自然要飞扬跋扈,孙悦现在简直是放肆,不得诏书,不得请旨,甚至都没跟谁商量一下,竟然在韩德让赶来的当天就任命他当了自己的随军转运使,美其名曰临时委派,手续后补。 这特么已经是封疆大吏了,稍微换转一下就特么是河-北道转运使,也就是孙悦在当上节度使之前的那个官,而韩德让在此之前,则是干脆的白身。 当然,谁都知道他手里握着的‘公司’已经实质上承担起了转运使的职责,朝廷知道委派也是架空,所以干脆就空置,可是再怎么说,那也是转运使啊!军区司令私自任命省高官,这是什么概念? 吕蒙正怒骂他这是公然割据,然而有意思的是,只有他这么个与孙悦关系匪浅的家伙站出来骂了两句,孙悦也笑嘻嘻地应着了,而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吏居然谁都没有吱声,反而好像觉得早该如此了一般,配合的那叫一个顺畅。 不止如此,明明那耶律休哥越来越近,他却仗着自己如今是行军都部署,仅仅只是一封调令把崔彦进和李继勋调来,匆匆安排了韩崇训和杨业分兵镇守顺、儒二州,他自己人却领着韩德让跑幽州去了。 当场,崔彦进和李继勋脸就绿了。 这孙悦好像是第一次当行营都部署吧,把老前辈当什么了?分兵给杨业和韩崇训?一个降将、一个子侄,凭什么? 不等崔彦进和李继勋开口,都指挥使米信却忍不了老领导受辱,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冷哼道:“孙帅这是拿自己当李师道,拿当今朝廷当晚唐了是吧。” 负责招待他们的曹军却不卑不亢地道:“孙帅的命令就是如此,听不听在你们,反正我是说完了。” 李继勋冷哼一声掉头就走,反倒是向来脾气火爆的崔彦进一时间有些进退无措,无他,因为他的兵本来就大半是韩崇训的旧部,他没没李继勋那个底气。 崔彦进倒是也懂的祸水东引,阴沉着脸转过头问向自己的都监曹璨道:“曹监军以为如何?” 这货出京比较早,加上政治头脑一般,以至于到现在都没察觉到曹彬和孙春明之间唱的双簧,还很傻很天真的以为这是曹彬派来给孙悦填恶心的呢。 然而曹璨却是拎得清的,笑道:“孙帅此举,确实是有些不妥,只是他现在毕竟是行帅么,下官以为,不管怎么说,咱还是不能违抗军令不是?” 崔彦进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韩崇训恰到好处的站出来,站在了崔彦进的身前,特别特别恭敬地给他行了个礼道:“崔叔叔,还请您别让侄儿为难。” 崔彦进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道:“好~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韩崇训淡淡道:“崔叔叔说笑了,若说前浪,家父的资历反而还更深一些呢。” “哼!我听命,我听命也就是了,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跟党监军解释,如何跟官家解释,如何跟天下人解释!我不信他们孙家父子真的可以只手遮天,你记着,这天下姓赵!” 韩崇训撇了撇嘴,用没人听得到的声音嘀咕道:“我爹当将军的时候,天下还姓柴呢。” 第五百三十二章 韩德让的艰巨任务 其实宋初的天下朝局啊,很难说谁是真正的第一军人,尤其是赵匡胤三衙改制之后,看上去好像是三帅最大,但三帅当几年之后又大多都去当节度使去了。 毕竟所谓的殿前三帅,还是比较受文官的气的,哪像节度使那么舒服啊,所以天下比较公认的,还是节度使更牛一些,而李继勋不但资历老,功劳大,更是天下节度使中除孙悦之外最强的那个,所以他不肯服从孙悦明显抢班夺权式的安排,也在情理之中,孙悦自己也都早料到了,曹军他们自然也不敢对他为难。 就说崔彦进,他难道就真的服了么?暂时认怂,不过是因为他手里没嫡系,腰杆子硬不起来而已,等党进作为监军把原本他们俩的嫡系带过来试试?这货比李继勋难办。 孙悦怎么可能真的没安排呢,很快,他就把李继勋噎的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其实也没用什么奇谋妙计,粮草而已,如今河-北的粮草转运全靠商钞盐引制,也就是全靠‘公司’,韩德让虽然走了但慕容嫣还在,也不是不给李继勋,否则昭义军非造反不可。 一应豆子啊、麦子啊、酱菜啊,这些基本保障的东西一点都是不能差的,可是进一步的猪肉、羊肉、鱼肉、甚至水果,却统统都给了杨业。 顺便说一句,杨业虽然是云州观察使,也算是受李继勋的节制,但他和李继勋之间并不是直接的上下级关系,杨业真正的的上级应该是潘美,哦对了,潘美现在也升官了,忠武军节度使,理论上跟李继勋平级。 所以杨业造李继勋的反,其实对他来说并不是特别为难的一件事,况且这李继勋之前是镇守潞州的,两次担当东路军行营都部署,而杨业是北汉的,俩人之间其实是一对老冤家老对手,杨业既然号称无敌,李继勋自然也没少在杨业手下吃亏,说句手下败将也不算过,所以虽然杨业作为降将,有点抬不起头,不敢对李继勋不敬,但他手下的那些子弟兵可不怎么瞧得起昭义军的将士,现如今得了孙悦的鸡毛当令箭,腰杆子壮着呢。 虽然昭义军跟了李继勋多年,也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儿反他,但杨业人家分肉啊,这军心能不动摇么?李继勋这么老的宿将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可是给他气了个半死。 顺便说一下,李继勋毕竟有点老了,身体并不是特别好。 说实在的,若孙悦人在幽州的话,以他现如今的威望未必就压不住这老头,可谁让他现在人不在呢,他手上只有杨业和韩崇训两张牌,一个是降将,另一个更是有点被他硬捧的意思。 就连幽州城里的兵将其实也有点议论纷纷,孙悦面对李继勋这样的老资格都不露面,貌似确实是狂了些。 其实孙悦也是没办法,他嚣张是嚣张了些,但也不至于蠢到没脑子,他是真的有要事,耶律休哥就要来了,有些事儿必须得做到前面去。 蓟州城下,孙悦领着韩德让简单的转了一圈,也有点显摆的意思,笑道:“老韩啊,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让你当我的随军转运使,又为什么这么急着领你来蓟州么?” 韩德让想了想道:“军粮补给有问题?嗯……大宋这两年连年征战,国库都快要耗干了,商钞盐引制虽然可以取民才为国用,然而民也不是取之不尽的。” 孙悦大笑着拍了他的肩膀道:“老韩到底就是老韩啊,一眼就看出了我军薄弱之处,不错,若是与耶律休哥战场正面争雄,我现在可以自信地说上一句老子不怕他,可是后勤啊,这实在是我军的致命之处,之前吕蒙正也是因此而反对我擅起刀兵的。我这个姐夫,才学是有的,但论起军事难免就差了些了,我手中允文允武称得上全才的,真就只有你了,现如今你们韩家也投降了,是我大宋和我中华民族的大功臣了,加官进爵本也是应有之意,你也不用顾虑忠孝不能两全了,你说这转运使你不当,谁当?” 韩德让倒也没谦虚,应下了孙悦的夸奖,人杰自有人杰的自信,只是却道:“然而大宋缺粮是事实,就算后方加赋征饷,你这仗打的这么突然你爹恐怕也来不及给你筹措,我也不是神仙,粮食是种出来运过来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况且,我能看出来的问题,你觉得耶律休哥会看不出来么?咱们是募兵制,后勤压力天然就比他们大得多得多,他会不劫你粮道?只要稍微成功个一两次,这仗就难了。” “不错!耶律休哥一定会劫我的粮道,而我,一次都不能让他劫到。” 韩德让摇头道:“我可没这本事。” “不是靠你,你说我的粮食若压根就不走陆路,他劫谁去啊。” 韩德让闻言皱眉想了半天,才试探性地问道:“海路,色目人?” 孙悦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地赞叹道:“真特么不愧是你天下无双韩德让,全都让你猜中了,我的确是不打算走陆路了,蓟州的港口建设的不错,足以同时停靠百余艘大海船,而且走海路的话甚至还能调来泉州的粮食,缓解我大宋的后勤压力,耶律休哥的骑兵再厉害,能奈我何啊?” 韩德让皱眉道:“军粮啊,这是前线几十万将士的命,把军粮交托给那些色目人,你真信得过?” “当然信不过,色目人本质上就是一群商人,特么的有奶就是娘,你信不信,萧燕燕要是割让他几个自治州,他们转手就会把我的军粮给卖了,这事儿那娘们绝对干得出来。” 韩德让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非要我来当这个随军转运使,你是想让我把这些色目人并入公司,然后通过我把他们控制起来?” “不错,我让他们住在蓟州的时候就说过,必要的时候得把商船借出来给老子组建海军,我也不白借,商钞盐引制么,他们若敢有半个不字,老子就敢把他们杀个精光,但是,船可以用他们的,钱也可以让他们赚,但这事儿,必须严严实实地控制在我的手里面,这事儿,舍你其谁啊。” “明白了,是临时的,还是……” “永久的,就算战事结束了,也要用他们的船,搞咱们自己的航海,我要你保证每一艘船,都是咱们宋人说了算,当然,钱可以一直给他们赚着,能做到么?” 韩德让笑了笑道:“公司先掺股后吞并呗,必要的话把他们从海运上踢出去都不是不行,走吧,领我去见见他们,我还真没怎么跟这些色目人打过交道呢。” 第五百三十三章 收船 孙悦拄着桌子,拖着下巴,一脸淡定的看着韩德让跟这帮色目人讨价还价。 他今天是来给韩德让撑腰的,真涉及到具体实施他已经远不如韩德让了,所以整个过程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用一张微微有些发胖的大脸,眯缝着小眼睛,一脸笑容地瞅着他们来回扫视,盯的这帮色目人一个个胆子都直突突。 他们感觉,若是他们敢对韩德让说半个不字,孙悦就能把他们全都给咔嚓了。 这么多年过去,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管孙悦叫儒帅了,他身上也越来越没有了读书人的那种文雅气,相反,凡是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像一头老虎,别看他武艺上依旧是个半吊子,但那俩眼睛一瞪,连杨延昭这种百人敌都会忍不住肝颤。 好歹也是手上收了几十万人命的主了,民间传说他的画像都能辟邪。 韩德让笑着道:“必要时出船给我们大宋组建海军,这是节帅早先就跟你们说好的,既然诸位现在都在蓟州城定居了,想来也是愿意为我大宋出一份力的。诸位可以放心,这仗打不了太长的时间,不会耽搁诸位太久,所运军粮,按照商钞盐引制核算,一文都不会少诸位,当然,跟诸位平时做生意肯定不能比,共赴国难么。几位以为如何?” 一群色目人龙套连连点头说好。 韩德让继续道:“你们也知道,军粮是我军命脉,这事儿吧,朝廷肯定不能完全交托到你们的手里,得控制,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商量这事儿如何运作的,能理解吧。” 有几个心里犹豫的,霎时就感觉到孙悦那头的杀气扑面而来,连忙特别谦逊的就同意了。 “我想了两条路,你们选选,一条是由公司派人上船,暂时控制着指挥权,等仗打完了,我们的人就撤出来,该干啥还干啥。” 有几个不乐意的道:“这个……韩使,我们人就在这,家也在这,又跑不了,有必要这样么?粮草运送若有差池,您让节帅砍了我们也就是了。”说着,还拿眼神瞅向孙悦,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他们倒不是心疼那么点借用的时间,而是怕他们的航海技术和航线被这帮宋人学去。事实上这帮人若真的选了这条路,韩德让必然会派出一堆的木匠和老水手偷师的,不仅如此,他还打算事后大规模挖角,这帮色目人一个个的宋话说的都贼溜,不少还娶了大宋老婆,如何挖不过来? 韩德让看向孙悦以目示意,孙悦闻言还是没说话,却笑呵呵地走过来拍了拍刚才说话那人的肩膀,然后就用手,放到那人的脖子上,上上下下摸了两把,跟盘核桃似的。 那人吓的都特么快尿了,浑身上下打着摆子,上下牙直打架,感觉这孙悦好像下一秒就会把自己的脑袋给拧下来似的。 韩德让道:“诸位,不是信不过,只是事关国运,必须得万无一失才行,诸位都是商人,万一有人铤而走险,难道要我们几十万大军跟你们同归于尽么?” 几个人互相看看,还特别胆战心惊地瞅了孙悦一眼,小声问道:“敢问韩使君,第二条路是……” 韩德让笑笑道:“第二条路么,当然是进一步合作了,诸位,目前我大宋但凡是身家在十万贯以上的商人,几乎都抢着入‘公司’,拿股票,拿分红,诸位若是有心融入大宋,不如以船队入股加入‘公司’如何?明年战事结束,公司也要造一个大造船厂了,也可以交给你们管理么,诸位若有兴趣的话,战后节帅还打算耗费一千万贯造一座山海关,这笔生意也可以交给你们,至于股份多寡,咱可以谈么。” “这不是兼并我们么?韩使君的手段天下人谁不知道,您的公司插了手,这船还能听我们的么?说句不好听的,将来若生意失败我们想回故国,可就都回不去了。” 韩德让笑道:“哪里会有这么严重,公司成立的主要目的说白了还是咱们内部之间结算方便而已,我又没让你们把船都拿出来入股,可以分股票么,公司占四,你们占六,平时有的日常运营还是听你们的,我大宋哪个加入公司的商贾不是这么干的?股权换股票,你们是赚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商业行为而已,公司不是我的,不是朝廷的,不是孙家的,公司是咱们大家的。” 众色目人面面相觑,若是真的之需要掏四成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事关重大,一时间他们也商量不出个结果,孙悦却不耐烦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还要怎的?耶律休哥旬日便到,你们之前也答应过我必要时组海军助我,现在却在这么点鸡毛蒜皮上的小事墨迹?我把话放这儿,明天我就要你们的船南下去给老子运粮食,你们若说韩使君说的不行,那你们就自己拿个主意出来啊?” 众色目人龙套被孙悦训得跟孙子似的,这一时间他们哪拿主意去?虽然众人都有点摸不准,但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妥,也没人敢说不乐意,于是这事儿稀里糊涂的,居然就这么定下了。 他们也不想想,在大宋的地盘上,只要让公司的人掺和进来,四成和六成又能有多大区别?至于船厂和山海关的生意,与其说是酬劳还不如说是进一步把他们留在大宋的饵。 韩德让笑着鞠躬行礼道:“欢迎各位加入公司,请你们把船都凑一凑吧,三月之内,我最少要见到四百艘,而凡是出船的色目人,只要在大宋有房产,有老婆,每年居住时间在两个月以上,都可享受此待遇,而且因为你们现在运军粮毕竟也是为国出力,我许诺你们,等日后战争胜利了,你们拥有一定程度的,股票购买优先权,这可是军属才有的待遇。顺便请你们帮我们往你们的同乡中传递一下消息,这一次战役中没出船的,以后就不要来我大宋做生意了,我大宋不欢迎。另外,越早跟我置换股份的,所得到的股票就越多,今天一比一,明天可能就二比一了。” 众人一听,好像还挺为他们着想,纷纷抢着就把事儿给办了,人就是这样,传说中有一个劫匪抢劫了一车人,第一个交钱的交一百,第二个二百以此类推,到最后所有人都抢着交钱,谁都不反抗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内讧 却说耶律休哥紧赶慢赶的回到了幽州城下,却是物是人非,啥也不想的头铁打了一波,发现抵抗的力度竟远远强于他的想象,以他的军事眼光很快就判断出来,除非大宋内部有变或是粮草不济,否则以他现在手里的兵力,十年八载的也没戏。 毕竟孙悦现在手里已经有二十万人了,而耶律休哥却只有十万,人家还有城墙之险,甚至都不需要跟他们野战。 于是耶律休哥只好暂且休兵,退守古北口,同时写了封信去幽州,希望孙悦可以信守承诺放了他的家眷,结果回信却说孙悦特么的人没在,让他稍微等两天,整的耶律休哥都愣了。 他当然不相信孙悦真的不在,他自认对孙悦已经足够了解,孙悦对他是有一点害怕的,不可能面对自己的来势汹汹却离开幽州上别的地方浪去,那不是孙悦的用兵方式。 所以思来想去,耶律休哥只能认为孙悦这是在拖延时间,可是大宋有啥好拖延时间的呢?应该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难道不应该是他们辽国么? 又或者是后悔了,不想还他老婆孩子了?该不会是早就遭受毒手了吧!越想越急之下,耶律休哥恨恨地又特么打了三天,同时纵容手下骑兵四处劫掠,扔下了无数的尸体,而且把幽燕汉人对他仅有的一点好感也给打没了。 这让孙悦回来之后不由诧异了好半天,这特么耶律休哥疯了?这么不智呢么?想半天也没想明白这货咋想的,你要干咱就干呗,于是孙悦就开始跟耶律休哥死磕。 他还特意去找耶律休哥的老婆孩子唠了唠嗑,理直气壮地道:“这可不是我不守承诺啊,你们家大王压根就不在乎你们。” “…………” 这两天他其实压力不小,又来回来去的折腾,以至于有点感冒,脑袋疼的厉害,可是偏偏契丹人都比较抗冻,更没有用砖房的习惯,耶律休哥丫一个堂堂南院大王,私宅居然是个帐篷,秋雨一下那叫一个凉,直接就给他放倒了。 大黄鼻涕流下来止都止不住,泡在切了姜片的热水里,感觉特怪,整的跟要煮了似的,而这样的身体状况下,加上脑子一迷糊,他特么就把李继勋和崔彦进给忘了,等他想起来,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儿了。 以至于,李继勋气的都快疯了。 不带这么不拿老干部当回事儿的。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开了不就得了么,但人越老就越是在意面子,李继勋一气之下,谁能想得到,他居然就敢在半夜的时候带着他的昭义军出城了,正好碰上了耶律休哥派出去试探劫粮的部队,狠狠打了一仗还打赢了。 得知这一切的孙悦简直是哭笑不得,本想等李继勋回来之后好好给他记个功,赔个不是,连庆功宴都摆好了,做足了姿态,结果这李继勋小胜一场之后竟然不不回幽州了,改为屯住顺州,人家不跟他玩了。 “老子当行营都部署的时候,孙春明还没生出来呢。” 这自然就犯了忌讳了,军队最忌令出多门,不能协同合作,况且他带了这么坏的头,将来万一崔彦进的旧部到了之后也玩这么一手可怎么办?如今的宋军中资历比孙悦高的那可太多了,甚至连赵匡胤的老领导都不是找不着。 于是孙悦也生气了,你李继勋除了占着个资历老,有什么资格跟老子龇牙咧嘴?干脆,孙悦就命人停了昭义军的补给。 孙悦的想法很简单,饿你几顿,看你还老不老实,他还等着李继勋乖乖求他呢。 没想到,李继勋骨头是真特么的硬,自己的粮食吃完,却一点要和解的意思也没有,干脆,放纵手下士兵劫掠! 昭义军啊,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土匪军,这一下顺州及其周边的百姓可就遭了大罪了。 本来他们是无条件投降的,因为除汉奸的运动,家家户户多少还都分了点实惠,村里更是把地主的地都给分了,结果耶律休哥派人扫了一遍,他们也英勇的组织了壮丁反抗,并且在宋军的帮助下打跑了契丹小队,但一村之中男丁减半都是轻的。 现在李继勋又来了这么一手,直接就把他们给打蒙了,昭义军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比契丹人仁慈,所过之处尸横遍野,稍有姿色的女子无不遭殃。 至于顺州城里,据说已成鬼域,连百姓身上穿的衣服都给扒下来抢走了,幸存者十之二三,而且还都没衣服穿,只能暂时以纸来遮羞。 消息传到孙悦的耳朵里,孙悦本来就因感冒而有些头痛,当场就炸了。 “痛煞我也!!!” “节帅,节帅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啊!” 孙悦抽出宝剑照着面前名贵的古董花瓶就是一刀,大吼道:“他李继勋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特么的疯了!!他这是屠城啊!屠城啊!他现在在咱们大宋自己的地盘打防守战,结果他妈的他居然屠城?” “息怒啊,节帅。” “我息你老母!老百姓分不清什么昭义军忠武军天雄军,老百姓只知道,杀人屠城的是特么宋军!我的民心啊!老子辛辛苦苦几个月的经营,被他一天就给毁了,毁了你知不知道!” 众人见他这一副须发皆张的样子,都有些害怕,连劝都不知道怎么劝了,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了跟他关系最亲密的韩崇训。 韩崇训也知道自己跑不掉,只好硬着头皮道:“节帅,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想办法补救吧,咱们必须马上把李继勋调回来,再不济也得给他们补充足够的粮草,当兵的都是狼一样的性子,见了血开了荤,很难收的住的,若是他们再把环洲给洗了……” “我调他老妈!你还想我跟李继勋和解?民心不要了么?失了燕云十六州的民心,我拿什么挡耶律休哥?咳咳,混账!王八蛋!他根本就不配当将军,传我命令,杨延昭杨业,命你二人尽起本部人马,起灶做饭,吃饱出发,老子要攻打顺州城!” 第五百三十五章 舍你其谁 “节帅,三思啊!那可是李继勋啊!死了都要追封异姓王的,为大宋鼎鼎天下的砥柱之功的啊!” 韩崇训都有点蒙了,都不叫节帅了,“悦哥儿啊,他……他就算有千般错万般错,那也是开国的功臣,老将的魁首,他……他比我爹的资历都老啊,他还是太祖的义社十兄弟呢,你……这是要天下震动的。” 孙悦怒道:“我特么知道他是开国功臣,开国功臣就可以草菅人命么?他不给我面子我可以忍,我也可以用别的方法安抚她,但他现在屠戮的已经是我大宋的子民了!是我,辛辛苦苦,刚收复的子民,他现在这么做,是在把他们往耶律休哥那推你知不知道!” 孙悦是真气大了,一张嘴吐沫星子飞的满天都是,因为上火还有点口臭,喷的韩崇训那叫一个舒爽,要知道孙悦因为和韩崇训关系特殊,平日里是很少跟他说重话的,没人的时候都是以训哥儿和悦哥儿相称,显然,这次孙悦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韩崇训连忙偷偷给杨业使眼色,他知道孙悦是很看重甚至有点尊敬这个降将的,只是杨业多尴尬啊,说白了孙悦是想把昭义军兼并到他手里才闹出的这么档子事儿,他又跟李继勋有点宿怨,加之他降将的身份,眼前账内这大大小小的文武将吏有多少已经看他不爽了? 所以他一时半刻的还真站不太出来。 还是曹璨勉强站出来道:“节帅,这耶律休哥可就在古北口啊,这时候咱们不齐心退敌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呢?不说让不让别人笑话,此消彼长之下,万一这仗打输了可怎么办?节帅你很清楚,这一仗已经赌上我宋辽两国一百年的国运了!您要是实在对李帅气不过,等咱把耶律休哥打退了,我再帮您一块上表参他,请朝廷对他严加惩治如何?我让我爹帮你一块收拾他如何?节帅啊,军情如火,咱别在这个时候再闹了吧。” 孙悦好歹是知道这曹璨代表着谁,勉强深吸一口气没对他破口大骂,稍微态度好了一点道:“老曹,你也是使相是长子,咱以前没怎么接触过,但我相信使相的一身本事你也定是得了真传的,现在是算军事账的时候么?政治啊!民心啊! 燕云十六州怎么拿下来的,是打下来的么?不是啊!是因为汉人在我手里能过上好日子,是这十六州的百姓心甘情愿送给咱们的,自古燕赵多豪杰,这地方百姓可不是泥捏的,你信不信咱们若没了民心,人家怎么把你请进来的,就能怎么把你给踢出去?人家耶律休哥一直是亲汉派!他一个契丹王族真的是喜欢汉人么?那是因为他知道,若是燕云地的百姓人人反宋,人人心向契丹,这故土咱就是再打两百年也休想再收回来了! 我告诉你们,李继勋若是不能以雷霆酷烈的手段剪灭,不但此战我军必败,而且以后咱们连耶律休哥的面都见不着了,就这些汉地的百姓组织起来咱都打不下来,瓦桥关都保不住了!” 曹璨被震的不轻,也觉得孙杨说的确实是有点道理,只是似乎严重了些许。 传自曹彬的曹璨都颇为不以为然,那些军中的杀才自然就更不能理解了,天下乱了一百多年了,不一直都是你杀我我杀你么?李继隆吃人、王全斌屠川,不都是在这种背景之下么。百战百胜的宋军,实质上依然还是那么一支将狼性刻在骨子里的军队。 没拿老百姓的命当命啊,至少是没拿幽燕的草民当人命。 至此,孙悦不独断专行还能有什么办法? “诸位,我孙悦八岁以童举出道,打仗也打了十几年了,亲手杀过的人虽然不多,但死在我手上的二十几万也是少说了,但是,老子敢说这二十几万全特么是死在战场上的!老子,从来没有将屠刀举向过百姓!连敌国都不曾! 都特么说我百战百胜,我会打仗么?我会打个屁!曹彬会打仗么?他特么没比我强多少!他李继勋是会打仗,比我会打仗多了,可他打什么了?他当了两次行营都部署,结果呢?北汉是谁打下来的?杨业你自己说,换了我打你你真能守得住?百战百胜是哪来的?是特么老百姓送个我的!那是因为我有仁德的名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决不能让我十几年来辛辛苦苦建立的招牌,被李继勋这混蛋给毁了。 我的话说完了,谁也不许再求情,否则,休怪我治你们扰乱军心之罪,李继勋我打定了,你们若是理解了,将来你们也有机会成为我和曹彬这样的一方统帅,若是理解不了,那特么就给我憋着!” 雷霆一般训完话,训的一种将吏都有点迷,不少悟性高的还露出了深思之色,比如韩崇训,这一类道理他跟韩崇训说过很多次,而且这些人里数他最了解孙悦的底子,此时被这么一训倒是训出了点顿悟的意思。 倒是杨业,因为孙悦一直提他在北汉时候的旧事,那是相当的尴尬。 却见从曹璨的身后毅然站出一看上去仅有十几岁的少年,昂然站出来道:“孙帅说得好!这才是国士之言。末将不才,愿为节帅前驱,请节帅给我一部人马,由我来做先锋攻城!” 孙悦愣了一下,这谁啊,不认识啊,我这军事会议虽然与会众多,但什么级别的能说话,什么级别的把嘴闭上心里没数么? 还是曹璨尴尬地解释道:“孙帅见笑了,这是舍弟曹玮,您别看他年龄小,一身武勇却是不弱于人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随即板着脸对曹玮道:“没大没小,这又不是在家,轮得着你说话了么?军中人才济济,如何能让你一个小娃娃当先锋。” 曹玮当然不是不识数的二货,他站出来是有考量的,毕竟他就算不是长子,但也是曹彬的儿子,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曹彬的意思,甭管这事儿怎么解决,孙悦擅自攻打昭义军,都是捅破天的大事,都是要跟朝廷有个交代的。 而若是曹彬的儿子站出来当先锋…… 孙悦的眼睛噌就亮了,一把握住曹玮的手道:“原来你特么就是曹玮啊,好好好,我看这先锋,舍你其谁。” 第五百三十六章 曹玮 说起曹玮,孙悦当然是太了解了,只是他忙的事儿太多一时给忘了而已,说实在的论名声论功绩,这货其实要比他老子曹彬也不差什么,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当不好一个先锋的,又有着曹彬的政治背景,孙悦疯了才会拒绝。 吃饭的时候,曹璨很自然的就坐在曹玮的身边低声训斥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回闯了大祸了!你让我回家跟爹怎么交代?” 曹玮笑道:“大哥是觉得我当先锋会有危险?您放心,李继勋虽然猖狂,但孙帅之名我大宋将士谁不知谁不晓,都不用动手,他的将士就先惧上三分,顺州城又是一座孤城,内无粮草这是谁都知道的,这又减去四分,孙帅既是行军都部署,又持着得道多助的大义,昭义军每一个将士都知道自己理亏,必然再惧上三分,如此一来,若是耶律休哥不跟着掺和的话,甚至都不用孙帅动手,我就能灭了他。” 曹璨急着低吼道:“谁特么跟你说这个了,孙悦手上有十几万人,又向来用兵如神,凭李继勋手里那四万多自然是挡不住,可是然后呢?党进来了你怎么跟他解释?他是监军!!事后又怎么跟朝廷解释?怎么跟官家解释?阵前兵变,杀的是节度使!听都没听说过。” 曹玮满不在乎地道:“孙家加上咱们曹家,何必还要去跟谁解释什么?官家?他是我孙曹两家扶起来的官家,我孙曹两家若是不同意,他就当不了这个官家,他若是懂事还则罢了,他若不懂事,大不了就再换一个呗。” “你……” 曹璨感觉自己都快疯了,这特么是曹家的人么,怎么说话这态度跟孙悦那么像呢。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谁都知道的事儿,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就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诛九族?” “你……你呀,就算你说的对,可是你想想,那是他孙家捅出来的篓子,凭什么要咱们曹家和他一块分担政治风险?你知不知道你是代表了爹的,你出手就是爹出手。这事儿往轻了说,咱们应该远远的避开,将来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也能置身事外甚至落井下石,往重了说,这也是咱们跟孙家提条件,甚至是咱们曹家反压孙家一头的机会啊!这事儿你必须得听我的,一会你就说拉肚子,说啥都不能去了,我还就不信那孙悦还敢杀了你。” 曹玮似笑非笑地盯着曹璨看了半天,突然道:“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大哥,你跟孙悦的年龄应该差不多吧,都说你得了父亲的一身精髓,看来是言过其实了,你信不信你现在给爹写封信,爹肯定会支持我而不支持你?怪不得父亲总是哀叹孙相公后继有人,啧,确实是天地之差啊。” 曹璨听了一巴掌就拍在曹玮的后脑勺上,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旁人夸你两句聪明你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吧,有这么跟大哥说话的么?你现在翅膀硬了,大哥管不了你了是吧?” 曹玮笑嘻嘻地道:“哥,这事儿你真的错了,听我的吧,就这么滴了,要不一会我先走,你写信问问爹的意思。” 曹璨自然不服,气道:“我特么自然是不如孙悦的,可难道我还比不上你?那你给我说说,你的道理在哪?” “大哥,以你的眼光来看,这天下局势是走向哪的?这赵宋天下,可还维持的下去么?这天下大势中,我曹家又占了个什么位置呢?” 曹璨压根没寻思,张口就来道:“这有什么可说的,赵宋现在确实有点危机,但还远没到灭国的地步,至于这走向,无非就是赵、孙、曹三者而已,若宋要亡,掘墓之人非曹既孙。” 曹璨叹气道:“爹派你来之前怎么就没跟你把事儿说明白呢,又或者,爹也是当局者迷?看来等回去之后我得跟爹好好说说这个事儿了。” “你这臭小子,居然连爹都敢质疑了。” 曹玮摇了摇头道:“大哥,你现在的这个想法其实非常非常危险,当前的朝局绝不是三足鼎立,只有无知的普通百姓吹牛的时候才会这么说话。当前的朝局,代赵宋者必孙,曹家是没有任何机会的,若是我们敢代宋,京中的将士都不会服我们,我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个董卓。 说白了,爹的硬功劳有点小,给普通将士的恩惠也有点少,京中新军的命脉其实已经转移到孙家父子私人手里了,要不然你以为孙帅凭啥那么狂?我常听爹夸赞此人,说他少年老成,得志却从不猖狂,可你再看他现在,一个人怎么会真的越活越毛躁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真的有恃无恐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需要谦卑面对的人了。” 曹璨听后心里不舒服,不爽地道:“那照你这么说,咱们曹家是他孙家的傀儡不成?” “傀儡谈不上,做糖不甜做醋酸而已,咱没有取而代之的本事,但捣乱的本事还是有的,咱们家若真要跟孙家作对,他弄死咱们之前肯定能咬下他们爷俩一大块的肉,所以,人家一直都挺给咱面子的,咱不能不懂事儿啊,再说了,咱其实也是一块他们孙家的遮羞布,没了咱家,他爷俩不就成了司马懿和司马昭了么。” “孙家还在乎忠义的名声?这天下都乱了一百多年了,谁还有那个耐心,那依你的意思,咱曹家啥都做不了了不成?” “孙家在乎名声,但说实话也就那么回事儿,他们其实也在怕,赵宋江山是那么好篡的么?洛阳城还住着一个他们亲手培养出来的魏王呢,看他成天跟赵普花天酒地的,要说他真恢复成了个纨绔公子,反正我是不信,谁知道这位魏王在想什么?至于咱曹家,说实话咱还真得保着点赵宋。” “嗯?” “孙家若是真改朝换代了,咱就是下一个王峻,说实在的未必就是什么好事儿,王家现在也挺惨的,不过,大哥难道就不曾听闻旧事王谢堂前燕么?当年的王谢,岂不就类似于今日的孙曹么?对咱们来说,官家不能没了,得留着,但他现在威信还是有点大,孙相跟爹又都是稳重人,我看由咱们和孙帅联手踩一踩朝廷的脸面正合适,他李继勋不是太祖的义社十兄弟么?打的就是太祖的兄弟。” 第五百三十七章 叛敌 全军造反的时候,孙悦却正在修胡子。 小蝶备好了热水,要动手的时候却被孙悦给拦下来了,只是让她取来镜子,要自己动手。 这胡子他也留了十余年了,但却始终留不出美髯的效果,一根根支楞巴翘的,不修一修就跟流浪汉差不多,修完了也就是勉强能看,而且他一个儒生,却怎么修也修不出秀气的感觉,下巴上的长不长,嘴唇上的却很密。 这半年来他有点发福,脸有点圆了,其实跟英俊的小生已经不怎么挨边了,嘴角一咧,脸上好像还有点横肉,看着貌似还真有点吓人,他就这么一刀一刀,一刀一刀的修自己的胡子,修了半天却始终觉得不满意,凶巴巴的真像一头老虎,修着修着他就不耐烦了,于是手起刀落咔咔几下,就把他好不容易留出来的胡子全都给剃了。 “啊,老爷您……您怎么给剃了?这,您让妾身来修不就是了,这光秃秃的,多难看啊。” “难看么?” 现在这幅样子,倒是跟他穿越过来之前,硕士刚毕业的时候差不多了,至少面相柔和了不少,照着镜子瞅了半天,左晃晃脑袋,右晃晃脑袋,瞅着镜中人怎么感觉跟开了滤镜似的,这么帅呢。 “我觉得挺好,以后我不留胡子了,谁敢说我不好看?不对,谁敢说没有胡子不好看?以后这天下人是美是丑,就由我来定了。” 小蝶一愣,她多少也是有了一点文化的,脑子里不自觉的就冒出了个词:指鹿为马。 孙悦却没管她怎么想,跳了两步还挺活泼的就拿起了自己的宝剑,铠甲外罩了一身白袍出门了,其实曹玮说的是对的,他现在表现的越来越嚣张,只是单纯的因为,他已经无所顾忌了。 “将士们,李继勋背叛大宋投降契丹,跟我走,灭了他!” “灭了他,灭了他。” 这帮将士们听说去打李继勋,居然愣是一点士气影响都没有,尤其是那几万幽燕地新投靠的,更是嗷嗷叫着打鸡血,虽然这次孙悦压根就没带他们,而是留了他们在幽州守城。 倒是一众中层以上的将领们面面相觑,不是因为不服军令么,怎么就变成叛变投敌了?这对李继勋会不会太狠了点?将来青史之上要怎么书写?一声戎马的劳苦功劳难道就要被抹杀干净了么?一时间,倒是不少人露出了不忍之色。 包括曹璨。 曹玮提醒道:“李继勋滥杀顺州子民,害了幽燕民心,节帅是在跟耶律休哥争民心,往他身上泼脏水呢。” 曹璨听了后点头表示理解,只是心中却尤自有些难平,哀叹道:“如此宿老元勋,到头来却落了个国贼的下场,恐怕,这天下的各地节度使和老将们都该心凉了啊。” 曹玮冷哼道:“你也是是老将了?一群老头子,仗着官家威德不足近些年听说在地方上很是嚣张,也不想想这是谁做下的局面,敲敲他们也好,我看咱节帅巴不得他们都跳出来呢,以朝廷的名义将他们挨个捏死,省的将来麻烦。” “那若是他们一齐发难呢?” “那就一齐捏死,正好趁机扩张咱们孙曹两家的底蕴。” “…………” 却见孙悦大吼一声:“出发!” 令行禁止,愣是没有一个将领有什么屁话。孙悦将粮草后勤委派给了色目人并由韩德让接管,除了防备耶律休哥劫粮之外,更是顺手就把这后勤掌握在自己的私人手里了。 离了韩德让,谁也拿不到一粒粮食,所以孙悦此时对军队的掌控,其实是绝对的,要不然李继勋也不至于孙悦一断粮就去劫掠地方,他也是真找不着了。 大军出城,幽州离顺州本来也没有多远,自然很快就到了,而孙悦此次居然一反常态,没有用突袭手段打李继勋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这么点的距离,李继勋居然事先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之后,李继勋手脚冰凉的跌坐在椅子上,脑子一时乱哄哄的,张开嘴都说不出话。 “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李继勋也是老于战场的,他当然清楚,若论真刀真枪的打,他根本就不可能是孙悦的对手,只是,何至于此啊!他是李继勋,他死了天下都要震上一震的。 “节帅,咱怎么办?” 李继勋无言以对,他也想知道怎么办。 下属一咬牙,谏言道:“节帅,我军如今士气动摇,粮草不足,真打起来以孙悦的能耐很可能就会一鼓而下,他这次分明就是冲着节帅您来的,如何能放得过您?更何况他给您定下了投敌叛国的罪名,怕是投降也无济于事,您的一世英名……也难保了。” “我……是啊,一世英名难保了,那该怎么办呢?” “节帅,下吏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当说不当说。” “嗯?” “他不是冤枉咱们投递叛国么,这是他不给咱们活路,何不……真的叛了?耶律休哥就在古北口,而且此时恐怕也得了消息了,以节帅您的才德威望,何愁不受重用?” 李继勋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心腹龙套,不无悲凉地大笑道:“我李继勋五十多了,为国镇守边疆数十载,跟契丹人打了一辈子,你现在要我投敌?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节帅!事已至此,咱还有别的路么?” “不必再说了,不就是一死么,我李继勋做事,不能辱没了祖宗,更不能,让后代子孙因我蒙羞,孙悦要战,我陪他战就是了,耶律休哥想捡便宜?做梦!” “节帅啊!您糊涂啊!您现在已经没有身后名了!” 噗的一声,李继勋吐了一口血,随即一张脸就黄如金纸了。 “节帅?您没事吧。” “没事,替我执笔,写封信给耶律休哥,就说孙家父子只手遮天把持朝政,欺凌官家,我大宋,与大辽有兄弟之谊,请耶律休哥,派兵援救,助我大宋诛杀国贼。” “大帅您答应投辽了?那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李继勋骂道“投个屁,我想到怎么对付孙悦了,哈哈哈哈,我这心还真是通达了不少。” 第五百三十八章 战神 顺州城下,孙悦布下了极其严整的大阵,密密麻麻的局围了顺州城一圈。 曹玮昂然的骑着马一跃而出,请战。这少年虽然年幼,但一身气质却极其锋利,又不显得咄咄逼人,看的孙悦不由的笑了,这货太不像曹彬的种了,反倒是跟杨延昭有点相似之处。 “不急,总得给耶律休哥留点时间才是。” 说罢,孙悦作为主帅,毅然来到了城下,抬头开始往城上看。 “危险啊节帅!” 顺州城毕竟只是小城,城墙很矮,而孙悦走的又比较靠前,靠前到他仰头的时候已经可以勉强看得清墙上密密麻麻的昭义军了,同样,城上的将士看他恐怕会看的更清晰许多,勉强已经到了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内了。 孙悦却毫不在意,一阵风吹来,白袍迎风而展,到似个风流侠客,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城上将士,挨个看过去好像要记住他们的样子一般,可事实上他压根就看不清脸,这货稍微有点近视。 城上城下,寂静无声,孙悦带来的部队一个个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刃,都有些激动,而城上的昭义军则纷纷咽了口口水。 缓缓的,孙悦动了,动的很慢,却不是回阵,而是遛弯一般的信马由缰,围着顺州的城墙散了半天布,这特么要不是骑马而改成骑仙鹤,还真能让他骑出点仙风道骨的意思,而且离顺州又近了许多,依旧死死盯着城上的将士们,整个过程中没有半只羽箭落下。 两军的将士同时想起了一个名词:白袍战神。 今时今日,孙悦已经不用再安排一堆亲卫虚张声势了,仅仅只是神态和过往的威名,就足以震慑三军了。 曹玮见此模样激动的眼神都开始放光了,骑在马上的身体都忍不住在微微的颤抖,他敢肯定,现在攻城的话甚至都遇不到像样的反抗,绝对的一鼓而下,晚上还能回幽州吃晚饭。 原来这特么就是战神啊。好羡慕,有朝一日…… 同样有所感叹的还有城墙上的李继勋,因为刚吐了血的原因脸色很差,这会自然更黑了,有心想骂他两句振奋一下士气,到头来,却只是低声感叹了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 曹玮再次请求一战,而孙悦还是笑着摇摇头拒绝,道:“等一等。”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孙悦他们倒是没什么,可顺州城上的守军却有点受不了了,长时间保持精神的高度紧张可是很累的,就好像杀人的时候,一刀给捅死其实并不怎么痛,可若是一把刀比比划划始终不下刀,吓也吓死了。若不是李继勋统兵多年,杜昭义军掌握的比较牢固,恐怕他们都不战自愧了。 倒是李继勋微微有些松口气的感觉,不停的缓缓望向东北的方向。 就在孙悦的耐心也快耗尽的时候,今天的另一个主角终于姗姗来迟了,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一看就知道这是还没动手呢,一时间也是有些丧气。 孙悦这人就是这么讨厌,这货真正玩阴谋的时候很少,一旦让他掌握了节奏你就不得不被他牵着鼻子走,很明显这货就是想寻这么个机会要跟耶律休哥死磕一场。 因为耶律休哥此时是无力攻打幽州的,他现在真正的任务其实是等待援军,同时固守古北口,之前情急之下打了几天打的一脑袋包,如何还敢再轻举妄动呢。 而且他更知道,孙悦这纯粹是跟他争民心,李继勋到底是不是叛国他还不知道么,再说有史以来也没听过几个这个级别的大将投敌的,只要今天他过来,那这顺州的血债怕是就要算在他的头上了,幽燕的百姓以后招呼愈发的跟他离心离德。 然而他不过来行么?难得大宋又一次出了这种将帅不和的事儿,四万昭义军在大宋来说也算得上是精锐,总不能坐看人家从容收编,要是吞下这些人,此消彼长之下军事上他的胜算可就大上一大截了。 相比于政治账,耶律休哥现在还是算计军事账多一些,倒不是他水平不济,而是他现在潜意识里其实已经有一点放弃幽燕,保住古北口就好的意思了,只是他还不愿意承认而已。 再说了,李继勋真投降他的话也不是真的没有政治意义,毕竟现在大辽皇帝刚死,就特么丢了幽州,大家伙心里其实都挺忐忑的,这时候若能收编宋朝的大将,起码对朝廷来说是强心剂。 两军相对,耶律休哥与孙悦对视,好像都有一肚子话要说似得,好半天,孙悦却笑了,耶律休哥却怒骂道:“笑你老母,我老婆孩子呢?” 孙悦愣了一下,然后回骂道:“你特么神经病啊!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用一点羊马把你家人换回去,这么有风度的对手你翻翻史书有么?可是你呢?你特么也压根不来换啊!你自己要当枭雄,你自己冷血无情,你自己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现在跟你们家太后玩的高兴了,老婆孩子不想要了,就想跟我玩刚硬,怎么还骂到我头上来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帮你杀了你就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就可以跟你家太后双宿双飞对不对?我呸!我才不帮你杀呢,我恶心死你,耶律休哥啊耶律休哥,枉我拿你当知己,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我看错你了。” 耶律休哥被噎了好半天。 耶律休哥大怒,“谁……谁特么……明明是你反悔了想要挟我。” “啊?” 两人又聊了两句,终于弄明白,这是个误会。 耶律休哥这下尴尬了,明明是打仗呢,整的还挺儿戏,尤其是他好像还有点不识好人心的意思,于是俩人干脆就在阵前商量了一下交换俘虏的事儿,孙悦狮子大张口开始加价格,耶律休哥大半也都咬着牙答应了。 然后,李继勋终于忍不住了。 不带这么无视人的。 “你们俩特么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耶律休哥!废话不说了,只要你打退孙悦,我就投降大辽。” 耶律休哥闻言,命令部队缓缓退后,退到了顺州城的北侧,开口道:“李将军不比担心,我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放任不管。我看,还是你先上,我给你殿后吧。” 第五百三十九章变生肘腋 昭义军的将士听了耶律休哥一说,全都懵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也知道自己犯了孙悦忌讳,但却以为这只是高级将军们之间的内部矛盾,跟他们的关系并不会太大,毕竟孙悦就算再疯,也不可能将整个昭义军都给屠了,可现在……这是要叛国? 都是有家有业的,判的特么哪门子国?昭义军一辈子打契丹,说是仇深似海也差不多,他们并不想投敌,然而眼下又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孙悦压根也没给他们机会,甚至好像还巴不得他们全都投敌似的,他好一口气全部干掉。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李继勋就已经把顺州城的城门给开开了,这小城也没啥守的意义,干脆下令,进攻,那些昭义军条件反射似的就出去了,但特么谁也没有战心。 对此,孙悦只是冷笑一声,不屑之色溢于言表,他在军事上从来都是没拿李继勋当对手的,此时他的眼里只有耶律休哥,仅仅挥了挥手,孙悦便道:“曹玮,命你领本部人马,歼灭李继勋”。 曹玮愣了一下,好一会才确定孙悦说的是见么而不是先锋,但又马上坚定地道:“末将遵命。” 曹玮现如今就是一指挥使,前面还不带都字,他的本部人马撑死不过两千来人,让他这点人去跟李继勋的四万昭义军拼命,这着实有点太过天方夜谭了些。 然而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宋初四大名将中,单论一个猛字的话,曹玮可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当即抡起了大刀,连马都没骑就大吼一声冲了过去,使劲一抡,直接就砍死了周围的一圈人,看的别说昭义军了,就连他自己的本部也呆滞了一下。 这特么不是使相家的公子哥么?使相本人打仗也挺儒雅的啊,怎么感觉这是在跟着党进打仗呢? 很快,本来就士气低落没什么战心的昭义军,居然就被曹玮一人一刀,带着仨瓜俩枣的士兵,给生生的撕开了阵型。 孙悦压根就没看他们,俩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耶律休哥,这货打的什么主意很明白,让他想起了后世大名鼎鼎的一片石之战,这货的想法应该跟多尔衮差不多。 果然,没一会的功夫,耶律休哥就开始亲自率领着大军出现在了昭义军的身后,强逼着昭义军向前不许后退,昭义军毕竟也是天下精锐,现在看起来很颓只是兵无战心而已,这下被逼着往前一卷,曹玮就打的很艰难了。 “杨延昭,命你率领本部骑兵,斜插耶律休哥的侧翼,曹璨,你领兵马支援曹玮。” “是。” “是。” 孙悦早有准备,倒也并不慌乱,他自己则领着预备队待时而动。 有了曹璨的帮助,曹玮倒是也稳下来了,而杨延昭天下至猛,一直都统领着孙悦手上最精锐的骑兵,除沃罗铎之外整个大辽再无可以与之争锋的队伍,所以一时间耶律休哥的军阵也有那么一点慌乱。 就在这时,李继勋却突然拔出宝剑,大吼一声道:“将士们,建功立业正在此时,耶律休哥已中我家行帅之计了,随我杀啊。” 说罢,李继勋老骥伏枥,骑着马就一头插入辽军的军阵中去了,昭义军懵逼了。 这老将本来就是坐镇在最后压阵的,这下变生肘腋,正好就直面辽军的前军,辽军完全没有准备,直接就被他带着人给凿穿了。 于是刚刚还毫无战心的昭义军瞬间就热血沸腾了,原来是计啊……这么说我们不是叛国了?我们也不用跟孙悦打仗了?嗷嗷叫着就转身杀向了辽军,再一次展现出他们精兵的素质,仅一个照面,就把辽军给打的懵了。 此时的耶律休哥侧翼被杨延昭冲的有点乱了,前军本来半是督军的跟着昭义军,这下被人家回身一杀,彻底的就撤不出来了,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至于自己这中军……一时间好像啥都干不了了。 “中计了?孙悦敢用全顺州的百姓来给我下套?这不是他干得出来的事啊。” 然而他却来不及分析更多了,因为今天的李继勋也特么不正常,凿穿之后干脆领着身边三百多亲卫的骑兵,直冲着耶律休哥就杀了过去,连战局都不管了,俨然一副一心求死的架势。 这时候的耶律休哥的中军甚至都还没做好战斗的准备呢,竟然让李继勋就这么一矛一马的冲进去了,俗话说一人敢死,所向披靡,百人向死,万夫避翼,这三百来个亲兵都是李继勋从小养到大的,也很清楚李继勋的打算,此时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甚至于分明就是求死,所以所过之处居然有点滚汤泼雪的意思,就连耶律休哥派出的沃罗铎都挡不住。 耶律休哥冷哼道:“想要一死以保身后名?成全你!” 说罢,耶律休哥横枪立马,带着身边亲卫的沃罗铎,居然以主帅之身悍然与李继勋对冲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回在军事上陷入绝境了,前军不用想,肯定要全军覆没的,外围的骑兵被杨延昭正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是自己的中军再被李继勋缠上,等孙悦领着兵压上来自己就真的走不了了。 却说曹玮这边,见昭义军反水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他自己也嘀咕了起来:“是计?”低头看了一眼血泡了似得刀,苦笑道:“这特么还怎么在军中立足啊!”再回头看了下身边的袍泽,大半都跟他差不多,显然这是军心动摇了。 心情更复杂的还有孙悦,此时他一张脸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愤怒了。 可以想象,李继勋是没打算活了,这么大的大将若是战死沙场,一个忠武的谥号肯定是不能少的,名传青史更是不在话下,那么他费了这么大劲,存心把耶律休哥拖下水,为了跟辽国争燕地民心的心思自然也就全都泡汤了,就算军事上能赢,政治上的得失也不好说了。 不止如此,此举还一下子就将孙悦在政治立场上从有理变成了没理,不管怎么对外人解释,明明是李继勋倚老卖老不听号令,现在就变成孙悦凉薄,逼死老前辈了,朝廷怎么想他可以不在乎,但他不能不在乎三军将士怎么想。 这让他不由想到了原本历史上的潘美和杨业,人家杨业好歹还有个降将的污点,李继勋呢?万一后世再有个傻哔写一本李家将演义,那自己…… 艹!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考虑得失的时候了,毕竟军事上的胜利是实打实的,孙悦连忙调兵遣将,开始把自己也压上,朝耶律休哥的中军杀去。 万一这一仗留下耶律休哥了呢?那特么就是啥都值。 第五百四十章 哪有真的莽 一场谁都没有准备的大战,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开始又结束了,孙悦骑着白马,一路上踏着被血染成暗红色的泥泞,漫无目的的溜达在这人间地狱之中,一时间也是心绪难平。 此战,宋军大胜了,耶律休哥逃跑的时候狼狈的跟一条狗似得,整个前军全军覆没,中军也折损了将近一半,四万多契丹人的人头被孙悦整整齐齐地摆成了一个京贯,用以震慑敌胆,看上去更像是个小山,还有点像游牧民族祭祀时用的敖包,冲天恶臭扑鼻。 至于孙悦自己,他也不知道这对他个人而言到底是赢还是输了,反正李继勋成了最大赢家,虽然他已经死了,被耶律休哥亲手一矛扎在了肺上,当场就挂了。 但是他这么一死,却还真死出来个千古忠名,就算孙悦再怎么苛刻,也得将他的身后事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不但身上的爵位得以保留并传给了子孙,就连他的昭义军节度使,都有好多人提议传给他弟弟李继偓。 事后,昭义军上下凡是活着的人人升官发财,死了的也按照新军的标准厚赐厚赏,可他们谁也不领孙悦的情,都异口同声的说李继勋是孙悦给逼死的,这让他的威望弱了不少,那帮昭义军现在隐隐的已经有点不服他的意思了。 特么的这帮人也不想想是谁先屠的顺州城。 几天之后,孙春明也来信告诉他,朝廷已经决定由李继偓接任昭义军节度使了,因为这货本来也是都指挥使一级,因此倒也还算能勉强服众,孙春明还特意说明,这是自己的主意,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安抚住那些老将们,否则石守信等一干手里有两个兵的节度使非得闹出乱子不可。 对此,孙悦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本来是打算让杨业顶这个职位的。 不过那什么李继偓想分实权就不可能了,他将昭义军一分为二的拆开了,一半分给了杨业命他自行消化,同时上表请求朝廷封他为防御使,另一半则干脆扔给了曹璨和曹玮,自己就啥都不管了,以显示自己并不拦权,并因功上表请朝廷封曹玮为都指挥使。 这特么简直就是坐火箭的速度,比之当年的孙悦自己怕是也不遑多让了,当然肯定会有一定的难度,那就让曹彬头疼去就是了,也算是趁此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政治压力。 这是曹玮站出来当先锋,给他们曹家交换的利益补偿,聪明人一看就懂,倒也没哪个不开眼的站出来说他资历不足。 这期间,党进率领的七万多的大军终于姗姗来迟,汇到孙悦手上的时候他手里的兵马已经有二十五万了,足足五倍于耶律休哥,如果能趁此天赐良机打他娘的一仗,估摸着古北口此时都已经易主了。 然而因为宋军内部的一连串整顿,这天赐的良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溜走,兵少的耶律休哥自然是不敢再露头的,于是整个河-北居然难得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党进本来就有点难搞,名义上监军对主帅又有节制之权,加上孙悦在这搞的又好像一言堂一样,明显不合规矩,再加上李继勋这一档子事儿,瞅他自然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昭义军又面临拆分,还要架空他们的新节度使,孙悦哪还敢轻易的和耶律休哥再动手啊,攘外必先安内么。 党进的接风宴上,党进像一尊泥菩萨一样的冷冷坐在席上一言不发,孙悦敬他酒,他也干脆不喝,反倒是跟崔彦进一道,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嘀咕一些什么。 这让孙悦感觉很不爽,很没有面子,也有点下不来台,却也没有发作,回到自己的屋里,很是没有风度的砸了几个花瓶一类的东西。 结果他前脚砸完,后脚下人就禀报他,党进求见。 当党进进来之后,孙悦简直是一脸的懵逼,这货还拎了两条虎鞭,非得说要给孙悦补补身体,也不知从哪听说的孙悦肾虚。 啊呸!你丫才肾虚呢。 但是不管这礼物合不合适吧,好歹这态度还是很值得玩味的,与之前在众人面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孙悦也只好亲自烹了茶招待。 “党监,您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看的我有些不懂了呢?您上午的时候不是还跟崔帅……” 党进笑容满面,露出一丝皎洁笑道:“节帅有所不知了,我这次领来的七万人马中,并没有一个是崔大哥的旧部,您说我跟他十几年交情了,我能有今天也没少受他提携,这种时候我若再不装一装样子,他非得跟我翻脸不可,免不得还要有人骂我忘恩负义呢。” 孙悦闻言蹭就坐直了,一脸不敢置信地道:“七万大军中没有一个是崔彦进的旧部?怎么可能?崔彦进二十来年一路从禁军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就算是曹彬再精细,也绝分不出哪个是他旧部哪个不是他旧部了,况且他也不可能有时间这么做。” 党进嘿嘿笑道:“使相确实不清楚,毕竟他不是军人上来的,至于令尊相国大人就更不清楚了,不过巧了,我也是从禁军中熬出来的,我还是小兵出身呢,嘿嘿。” 孙悦下巴都快砸脚面了,整个人不自觉的就缓缓站了起来。 一直以来,党进给人的印象就是莽,就是彪,是号称李存孝第二的天下第一莽,起码论单挑能力的话别看现在已经五十多了,杨延昭却绝不敢跟他比划,而且据说不喜读书,若没人指挥的话打仗都不怎么会。 一直以来,党进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忠义,虽然笨是笨了点,但向来憨直的可爱,当年可是很得赵匡胤喜爱的,时时带在身边调教,虽说可能办不成什么大事吧,但不管让他干啥起码放心,大家也愿意提携他,施恩他,包括崔彦进,真没少帮他。 总的来说,这是个许褚似的人物。 然而现在看么……呵呵,人家啥背景没有,却能青史留名,混了个顶尖武将当当,怎么可能真是个莽夫。 “这么说,党监手下的这七万军,都是您自己的旧部了?” “当然不可能,使相也不能让啊,也就三万多点,嘿嘿。” “嘿嘿,嘿,党帅啊党帅,你还真是让我有点刮目相看啊,我明白了,你想跟我聊什么。” 第五百四十一章 交易 党进嘿嘿傻笑,貌似憨厚地,大块大块地在往自己嘴里塞着糕点,十足一副狗熊嚼牡丹的样子,甚至于就连远远服侍的丫鬟们都在忍不住偷偷笑他。然而孙悦却笑不出来,或者说不敢笑了。 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大智若愚,古人诚不欺我也。 “孙帅,咱们认识的时间其实也不短了,我党进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很清楚,我这人啊,是个直肠子,也没那么大的野心。” 孙悦笑着插话道:“以前我也以为自己挺清楚的,可现在,我却不太敢确定了。” 党进豪爽的大笑道:“孙帅说笑了,我党进自认是个粗人不假,可是粗人也不一定就是个傻子呀。” “党帅说的是,您今天还真就给我上了一课。” “嗯,其实现今这个局势,天下人心里都有数,我们这些禁军时代的老人,实际上已经不适合如今这新军的模式了,老了,就得服,不服老的他,自然就会成为年轻人的靶子。您别看我老党如今还有几分凶名在外,但实际上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你手下的那个杨延昭,我估摸着十之八九我已经打不过他了。” “党帅过谦了。” “实话实说,令尊和曹彬搞军改,把我从军队里捞出来,我是感激不尽的,这一声戎马啊,说起来风光,但实际上这身体七七八八的暗伤也不少,传说中秦琼为李唐流血一斗不止,以至于晚年成疾,孙帅,我老党,为咱大宋江山流出来的血怕是两斗都不止了,您看我这胳膊,当年晋阳城下杨业亲自射的,到现在,阴天下雨都要痛我个死去活来,唉,打不动了,其实我早就想图个爵位传儿孙,自己养老去了。” 孙悦闻言,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为官三思,思进,思危,思退,想不到朝中想的最透的,居然是党帅。” 党进毫不谦逊地就认下了道:“这倒是,不过我跟你们都不一样,你们别人能有今日大半靠的是脑子、机缘、家世、而我却是靠一身勇力,脑子这东西越老越精,勇力可就越老越弱啦,所以说实话,三帅的位子我早就不想做了。 按照本朝的规矩,武人在三帅之后,就应该外放节度使了,而且一般都还能放个肥一点的去处,哪知,自打官家驾崩之后,这朝中变局就一日乱过一日,为了维持稳定,我特么反而还走不了了。” 孙悦笑笑道:“旁人都觉得党帅与崔帅当三帅一当数年是泼天的际遇,想不到在党帅心中,还委屈了。” 党进笑道:“我又不打算黄袍加身,便是给我个殿前都点检,又有何用?打仗我去,享福就跟我没关系,家中女儿出嫁都不敢给太多嫁妆,至今几个儿子也没轮着实缺,宅子住的不过是个三进,妻妾又大多人老珠黄,稍有放肆就免不了挨御史言官的一通喷,唉,京师居大不易啊,就连寻常的五品六品小官,大多也要以礼相待,鬼知道背后通着谁,哪有外放当节度使舒坦? 你看老石,听说现在想干啥干啥,想打谁打谁,贪点酷点的也没人敢吱声,就算是当街强抢民女当地的知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子承他的爵位,此子读了书做了文官,老三老四做生意也都赚了大钱,就连他女儿现在也成天打他女婿,就算是将来改朝换代,手里有几万人捏着,新官家也不能不给点面子是吧,人老了,还有比这更好的养老方式么?” 孙悦这下更明白了,笑着道:“原来党帅是想当节度使,这还真是,您早说啊,早说您现在就跟崔彦进相调换了,不过党帅,您现在可是副使相,这地位也不比节度使低啊。” 党进闻言直接就骂上了:“不特么低个屁,你爹和曹彬这是拿老子放火上烤呢,我要当节度使是为了过逍遥日子,你让我当副使相又有什么意思?跟曹彬掰手腕子么?还是让曹彬当枪使了去打你爹?我是不是当官的料,天下人心里没点数? 再说了,我是个粗人,你让我操练兵马或是上阵杀敌,我绝无二话,可你让我坐堂,让我批阅折子?我也得干得了啊!你爹和曹彬分明就是让我上去当摆设的,谁看不出来啊!” 见孙悦脸色略有点尴尬,党进继续道:“当然我也知道,你爹也有苦衷,当时那情况,我不上来,老崔就得上,他的资历比我深,人脉比我广,脑子比我灵,最关键的是,他的野心比我大,若是真让他上去了,这朝中的局势兴许会变得更复杂也说不定,谁让我这人给人的印象又粗又傻呢,理解,理解,现如今我这木偶副使也当了有几个月了,京中军改也差不多了,经此一战之后你孙帅差不多也手握过半兵马了,能不能跟你爹说说,行行好放我一马?” 孙悦笑笑道:“好说,好说,你现在手里四五万的嫡系,什么都好说。” “好说就行,我看这样吧,你手里现在不是还有将近十万的投降汉军么,十万兵马啊,每个老成持重的人统领着怎么行?老夫毛遂自荐,不知以我的资历能力,当不当得如此要职?” “然后呢?” “然后?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我既然上手管了这十来万的新降之兵,千头万绪的肯定会有很多事,京城带出来的这些兵,自然也就无能为力了,要我看,将他们干脆打散,分别交给杨业、韩崇训等人统领就挺好。” 孙悦补充道:“好,此战胜后,十万新得之军,当淘老汰弱,独自成军,镇守古北口,这节度使之职,想来也没人会来与您争夺了。” 党进满意地点头道:“甚好,甚好。” “只是党帅,您身上可是还担着监军之职呢。” 党进大手一摆道:“我又不是文人,监个屁,再说如今的朝廷谁说了算我又不是看不出来,监军?跟谁汇报去?我看啊,一事不烦二主,干脆让曹璨当了,你跟你爹汇报,他跟他爹汇报,省事儿了。” 孙悦哈哈大笑,与他击掌相约,这交易算是成立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魏王千岁 洛阳城。 秋高气爽,正是打橄榄球的好时候,如今的大宋娱乐愈发昌隆,橄榄球比赛作为军训科目自然水涨船高更受追捧,出身差一点不要紧,只要敢打敢拼又有真本事,很快就会被官宦人家相中并好吃好喝地给供起来。 而那些富家公子,更是将球场完全当做了展示个人魅力的舞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赢球之后的公子哥总愿意趁机把自己的衣服给撕开,露出一身的腱子肉,然后看球的大姑娘小媳妇一定会扯着嗓子嗷嗷尖叫。 据说球打得好的公子哥总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子深夜探讨球技,甚至不乏因此而俘获大家千金的,所以这项运动是越办越热闹,便是普通的升斗小民也少有不看球、不爱球的。 好像哪里不对,貌似那些官宦人家的公子,就算不打球也不缺小姐姐谈心才是。 当然,一般人再怎么刻苦努力,目标一般也就是个第二,球王的位置,十几年都没换过人了,正是当今的魏王殿下,赵廷美。 赤膊着上身,赵廷美在比赛结束之后冲着全场观众露出一个阳光而又帅气的微笑,惹得阵阵尖声尖叫,然后潇洒地将自己汗透了的衣衫一拧,拧下来一大滩的汗,随手将衣服往肩膀上一搭,双手抱拳冲观众致意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冲着刚才仅以一球之差输给他的对手笑着打了声招呼,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小伙子们打得真不错,刚才有一个球,我的脚滑了一下,本以为要摔了呢,结果你们居然没抢到球,怎么,怕伤了我?”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话该怎么接。 “哈哈哈哈,我打球十几年了,是不是有意相让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们打得真的不错,那个球你们若是不是顾及伤到我的话我未必就能赢,可惜了。这样吧,一会你们到我的府上支两千贯钱分了买酒喝,明天下午咱们抽个时间再赛一场,我这人又不是输不起,也不是没输过,再让我可就真生气了啊。” 众人纷纷感动不已,全都真心实意地给赵廷美跪了,赵廷美又笑着走到其中一人身边笑道:“你们家属你打得最好,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受宠若惊,连忙又是一个大礼道:“末将……哦不,小人……也不对,我……我叫呼延守信。” “呼延守信……你是呼延赞的侄子?” “对,正是家叔。” 赵廷美哈哈笑着就搂了他的脖子道:“我与你叔乃是生死弟兄,你堂兄呼延必兴跟我的关系也挺不错的,你这臭小子还跟我客气上了,下次可是不许了,来,让大家伙认识认识你。” 说罢,赵廷美不由分说的,就拉着呼延守信来到了场中央,举着他的手大声喊道:“诸位,给大家介绍一个小英雄,呼延守信!刚才害怕撞伤我让了我一球,哈哈哈,虽然我不服,但是实事求是,今天的这场比赛,他才是当之无愧的球王,来,为我们的球王欢呼!” 四周观众马上就又是一顿尖叫,好像少说有百来个小姑娘突然间齐齐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弄的这小孩唰的就脸红了,看得赵廷美哈哈大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扬长而去。 “魏王千岁!魏王千岁!魏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般来说,北宋的皇帝都比较亲民,连万岁俩字也很少有人主动去喊,更别说什么千岁的王爷了,但是赵廷美却是个例外,洛阳城的百姓是真的自发的,自愿的,甚至于激动的每天恨不得都得喊那么几遍让他听见。 一个个小姑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蛋子都是通红通红的,“啊,不行了不行了,魏王好俊,好潇洒,好有风度啊,每次看完他打的比赛,回家瞅自己的夫君都觉得厌烦,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男子?” “谁说不是呀,魏王真乃是天下大德之人啊,你看这洛阳城如今的十里繁华,不都是魏王一砖一瓦的建设的么?外面都在传,说是没有他,就没有今日这么繁华的大宋呢,你别看他现在整日玩球斗狗的游戏风尘,听我大哥说,这都是为了咱大宋江山的稳固,害怕官家对他起了猜忌,这是在避嫌呢,不过也亏得如此,否则咱们还上哪去见殿下去?” “哼,要我说啊,咱们现在这位官家可是有些不知好歹,他这官家分明就是咱殿下让给他的,否则那金匮之盟上写的清清楚楚,连咱们这样的百姓都知道,魏王之德又足以为天下表率,凭什么让他夺了去?魏王哪都好,就是心太善了,现在咱们大宋昌盛富强,连燕云十六州都给收回来了,魏王却只能每日踢球耍宝度日,他那侄子也真够刻薄的。” “嘘~你疯了,这话都敢瞎说。” “怕什么,天下人谁不知道,谁不这样说?” ………… 却说赵廷美满头大汗的回了自己专属的休息室,简单的用孙家发明的‘花洒’冲了个澡,让两名美貌婢女给自己擦干了身子,,惹的一阵娇嗔,然后哈哈大笑地走了出来,也不避讳自己光溜溜的都没穿衣服。 “小寇啊,今天是建雄君节度使王超嫁女儿的大喜日子,我跟他平日关系挺好的,臭丫头出嫁的时候他还帮我骂了曹彬一通呢,这个情咱得记着,我也搞不懂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都喜欢什么,你得帮我选个礼物,一会过去给老王撑撑场面,老王得罪了曹彬,日子也不太好过呢,别再让他亲家给敲得轻了。” 身旁一十四五岁的少年连忙笑着应道:“您放心吧,早就准备好了,前些日子张帅给您送了一焦尾琴,刻的可是卓文君的款,我知您不喜这些,就自作主张,给王帅家送去了,算是咱们给小姐添的嫁妆,老有面子了。” 赵廷美闻言不由哑然失笑道:“护国军节度使张铎?这老货大字都不识几个,哪弄来的这么雅的东西?寇准啊寇准,你小子现在翅膀越来越硬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你都不跟我说一声就送人,就不怕我收拾你。” “嘿嘿,您可舍不得我。” 赵廷美当然不舍得,这可是今年童举的魁首,而且不知怎的还让孙春明给看重了,好悬没让他拉翰林院去,多亏了这小子对自己有点个人崇拜,这才留下当了个掌书记,越用越是喜欢,比之一般宦海多年的老官油子用的都好,笑着就扒拉了一下他的脑袋道:“瞅你那机灵劲吧,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悦哥儿。” “呦,您这话说的我都没法接,我虽也有个神童之名,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跟孙帅比的话,我可是给他提鞋都不配的。” “谦虚了,你这样的神童跟我一闲散王爷可惜了,这样吧,王继恩前两天跟朝廷要兵来着,说是西边现在有点不太平,杨、折、李三家好像翅膀有点硬,你过些天代我走一趟,立点功,我也好给你升官。” “这……殿下,我今年才十六,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小个屁,悦哥儿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手提灭国之功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去,给我拿衣服去。” 第五百四十三章 求助 从王超的府里出来的时候,赵廷美已经喝的晕晕乎乎的了。 迈着四方醉步,在寇准的搀扶下东倒西歪地回了家,逢人就笑,显然今天他是高了。 踏上客厅的门,发现有个身穿龙袍的身影正坐在他家客厅上正襟危坐地候着他,赵廷美揉了半天眼睛才看清这是赵德昭。 “呀?官家?你咋跑我这闲人的家里来了?咋也没人过去告诉我一声啊,等了多长时间了?” 赵德昭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道:“你我亲叔侄俩聊聊天而已,何必兴师动众呢。倒是三叔你,值此国家危亡关头,却还有心情喝得这般酩酊大醉,也是够心大的。” “危急存亡?哪来的危急存亡,咱不是把燕云十六州都收回来了么?前两天还听说悦哥儿大破耶律休哥呢,怎么,辽国反攻了?那个萧燕燕御驾亲征就这么猛?” 赵德昭黑着脸道:“前线很顺利,虽然耶律奚底甚至萧燕燕御驾亲征的大军都到了,但却也无力反攻幽州,反倒是咱们宋军,在孙悦的带领下可是众志成城的很呢,我看此战的要害已经不是幽州,而是古北口了。” “这不好事儿么?” “好事儿?我就是怕啊,怕这前线的近三十万大军,我大宋大半的精锐,太特么众志成城了!” “哦,你是担心这个啊,因为党进的事儿吧,啧,这回这党进确实是怂了点,不过他一武夫,本来也不适合做这监军么。” “三叔整日打球玩乐,这情报倒是也有点过时了。” 赵廷美诧异了一下,“你那又有什么新消息了?” “曹彬幼子曹琮,与孙春明的长女,订了娃娃亲了。” 赵廷美闻言怒而拍桌道:“岂有此理!!孙叔叔这么大的事儿,居然都不告诉我?哎呀呀,最近喜事儿怎么这么多,我这手头上都没有合适的礼物送了。” 赵德昭急的直跺脚道:“三叔啊!是曹彬和孙春明啊!!他们两家结了儿女亲家了啊!!” “嗝~,我知道啊,砸了?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多好的一对啊,曹彬和孙家几十年的交情了,悦哥儿以前还是他书记官儿呢,结个亲不挺正常的么。” 赵德昭急了,“正常?三叔我知道你生我猜忌你的气,但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装糊涂?当年赵普和李崇矩还尚且避讳一二呢,他们俩……他们俩……这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赵廷美嘿嘿笑道:“当年赵普和李崇矩面对的,那可是大哥,你觉得你能跟大哥比得了?心态放宽~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么。” 赵德昭好悬一口老血没喷出来,好半天才道:“三叔,孙春明如今那可是只手遮天啊,比之当年的赵普,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吧?至于孙悦,他都嚣张城什么样了?他现在这节度使当的跟特么唐朝时候似的了啊!再不管,这天下可就不是咱们赵家天下了!” “哦,那你就管啊?” “我……三叔,你得帮我啊,这江山是爹当年一双蟠龙棍打下来的,不能让外人夺了去啊!” 赵廷美似笑非笑地道:“我可不敢管,孙悦是怎么变成节度使的?不就是防着我么,我管了,你再猜忌我。” “三叔说笑了,如今这百姓们都在传,这天下是你让给我的,三叔若是愿意,我把这皇帝还给你做。” “别,我对那位子可是真没兴趣,我早就跟你说过,孙悦只要一天握着兵在外边待着,这事儿就没解,你说你,近三十万大军,居然派了党进做监军,不长脑子么?” “是,是我错了,可是当时谁能想到,那孙春明和曹彬,实则已是一丘之貉了啊!要不您帮我去当这个监军?” “呵呵,现在想起我来了?晚喽~孙家父子的做事方式我很清楚,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点兵恐怕早就让孙悦给收的服服帖帖的了,我们俩自打你上来之后就再没见过,他现在还能给我几分面子?” 赵德昭无言以对,却突然道:“三叔,要不然,您带着几个您相熟的节度使去西北吧,万一……万一咱家江山真有个什么不稳,您也可以仿北汉刘崇故事,给咱赵家留一点血脉……” 啪的一声,没等赵德昭说完,赵光美挥手就是一嘴巴子,打得赵德昭一懵。 好多年没人打过他了,他一时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该做什么表情。 却见此时的赵廷美酒意全消,好像一清醒人似的,十分认真严肃地道:“你给我听着,永远永远,都不许有这种想法,燕云十六州都收回来了,天下早就已经统一了,分裂割据,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天下人已经受够了战乱了,任何企图分裂华夏的人,都必将被牢牢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最终只能是自取灭亡!就算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你想想,刘家是什么下场,比之柴家如何?” 赵德昭还是刚才那个样子,好像还没从赵廷美的耳光中恢复过来,被打耳光的皇帝,估摸着有史以来一共也没几个。 “怎么着?我打你你还不服?” 赵德昭连忙道:“不是,三叔您说得对,被自己三叔打一下也没什么丢人的,我……唉,可三叔咱总得做点什么吧。您今天必须得帮帮我了,您要是不帮我,我就真的只能给您写禅让圣旨了。” 赵廷美不耐烦地道:“瞅你那点出息,我特么要是真让你写了你可特么砸整,啥话都敢说啊你是。” 赵德昭低头不语,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你想动,想怎么动?前线还在打仗,大辽太后都御驾亲征了,你要算计咱自家主帅?那是找死,孙悦回来之前孙春明你能怎么动?再者说了,就算是大哥,当年动赵普的时候也是先把二哥扶起来,一步一步的把他的羽翼都给削光了才敢撸了他的,你手里现在有这样的人么?” 赵德昭闻言一怔,好半天才道:“这不是……这不是还有三叔您呢么,我现在算是理解我爹了,二叔势力再大,毕竟是自家人啊,毕竟咱都姓赵啊,二叔您千万千万,得帮我啊!” 第五百四十四章 赵廷美出的主意 赵廷美一边轻轻地喝了口茶,笑着挥挥手打断了赵德昭的话。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特别的孙悦,赵廷美还颇为玩味的笑了一下。 “三叔?” “当年二哥能做到的事,我是万没有可能再来一遍的,一是我不行,没有二哥的手腕,二哥本来全无威望,单凭一区区开封府尹连接内外,勾连文武,连赵普那样的人物也拿他没办法,这是他的本事,而我却并不是那块料,二来,当年的大哥可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二哥没有半点怀疑的,且不管他是不是信错了,但是你,绝对做不到。” “三叔我……” “行了,这就咱们叔侄两个人,论心机我现在或许不如你,但毕竟跟孙家父子一块玩了这么多年,论眼光我还是挺自信的,废话说多了听着也烦,你想想,你说你的威望不足,那是跟大哥相比,可是跟大哥相比二哥的威望难道就够了么?威望不够,手段来凑就是了。” 赵德昭闻言立马就来了精神,“什么手段?三叔您是不是有什么办法,您一定得教我啊。” 赵廷美笑道:“其实事态远没到你说的这么严重的地步,权臣而已,哪朝哪代没有?真正篡夺江山的权臣又有几人?” “此一时彼一时啊,自唐末以来……” “我知道,唐末以来皇帝换的跟走马灯似的,所以百官和百姓心中甚至都换出惯性来了,总觉得谁的权利稍微大点就一定会谋朝篡位,只是你自己想一想,之前六十几年的权臣都是谁?都是那手里握着兵权,同时又有着威望的大将啊,如今呢?你指的权臣是悦哥儿还是春明叔?” “这……他们父子一体,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你以为大哥在位十几年做出的那么多的改革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禁军废了那么大的代价脱胎换骨城新军?骄兵逐主帅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将士们并不是忠于某个将军的,甚至也并不是忠于某个君王的,别看悦哥儿好像挺嚣张,可他若真想黄袍加身,他手底下那些兵怕是没人会跟着他胡闹的。孙家父子是权臣,那是毫无疑问的,但他们会不会是造反的权臣,老实说现在说还言之尚早,他们也没那个实力,你其实还是有机会的,而且很大。 此事的要害,说一千道一万其实还是要让孙悦先回京,我倒是有个主意,大哥曾说过,收复燕云者王之,等这仗结束之后,可以封他当异姓王,明升暗降的调回到京里养着,他若确实没有反心,将来做个郭子仪也挺好,若是有,也好过现在这样父子合力,让你投鼠忌器。” “三叔教训的是,听您这么一说,我倒是豁然开朗了,只是这仗尚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孙悦的手段天下人没有比三叔更了解的了,他们父子俩要干的事儿,不把棋下到最后一步,谁都看不透。” “啧,这倒是,话说现在北边的情况你一点都不清楚了?全指着孙悦跟你汇报?那个曹璨也靠不住?你这皇帝当到这份上,也真是……呵呵,派个监军过去吧,至少不能让孙悦把军队偷梁换柱都换成自己家的,到时候仗打完保证军队能正常解散各回各家就行,再派一点援军,不能再派京中新军了,建雄君节度使王超,护国军节度使张铎,这都是平日跟我关系相交莫逆的,打完仗人就回家了,孙悦也管不着他们。” “这个没问题,只是,谁来当这个监军?” “我倒是有一个人选,一定忠诚于你,能力上也没什么问题,甚至于孙悦也不得不给此人三分面子,就是不知你敢不敢用。” “谁?” “大哥的亲信宦官,王继恩。” “啊?” 赵德昭一脸懵逼,实在是这个名字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之前可是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过。 “你不用怀疑他的能力,毕竟跟了大哥那么久,简单的兵法还是懂的,甚至就连孙悦前几年的时候还跟我夸过此人厉害,况且监军本来也不是非得有多大,关键是可靠,不是么?此人乃是宦官,是咱们赵家的家奴,天下任何人都可能投奔孙悦,却只有他不可能,再说毕竟是大哥的近侍,也曾有恩于孙家父子,孙悦最起码不会太为难他。” “这……我明白了,三叔是在劝我重用宦官,呵呵,自打后唐庄宗之后,五十年来还从未有过一个实权的宦官呢,此例一开,怕是又要有不少人骂我昏君了。” “你要想名声好,把军国大权都交给孙春明便是,何必还来问我?等那王继恩也回来,不妨在两府之外再设一个内府衙门,由他去领头,争权的事儿交给他,黑锅屎盆子也可以一股脑的扔给他,不是正合适么?成了固然可以打压权臣,便是不成,奴才砍了就是,总伤不到你。” “为何一定要用王继恩?我身边也有贴心的太监啊。” 赵廷美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道:“第一,他们没有王继恩的本事和面子,第二,天下百姓和满朝文武,包括孙家父子在内,全都对我大哥忠心耿耿,你虽是活君王,却未必有大哥的身后名声好用,以我对孙悦的了解,你若敢用你自己的太监对付他爹,他就敢让你那太监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所以,这事儿只能用王继恩。” 赵德昭颇为尴尬地笑了下,心里也是有些不情不愿,这分明就是说自己这个皇帝,还没他爹死了之后的余威好使,毕竟也是成年人了,难免就有点伤自尊了。 赵廷美却没管他的面部表情,他要说的已经都说完了,也就懒得再搭理他了,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干脆利落的就跟赵德昭告辞,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回屋一看,寇准居然还在跟他老婆说着话,不由笑道:“你这小寇,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连我的卧房你也敢不告而入了,我看你分明是被我给宠坏了。” 寇准故做夸张到:“殿下您可不带这么冤枉人的,明明是王妃殿下非得拉着我,问王帅嫁女的事儿。” 哪知他那党项媳妇一点也不惯着,狠狠一个大白眼就给瞪了回去,骂道:“自打跟你嫁到中原来,数年之间除了你几乎就没怎么见着别的男人,你自己倒是成天去球场上莺莺燕燕的,好不容易拉着一个进后宅的说说话,你还不乐意了,你看看人家悦哥儿对慕容嫣,好意思么。” 第五把四十五章 老夫老妻 赵廷美愣了一下。 瞅了瞅他老婆如今愈发雍容华贵的脸,心里突然猛地有点空。当然他也知道他老婆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可是这玩笑之中难道就真的没有怨气么? 记得当年初初一见,这女子好像草原上的精灵,而此时再看,却已与普通的宋家贵妇没什么区别了,虽然两人依旧相爱,但却已好久没有当年那样,为君一诺奋不顾身的勇气了。 摸了摸爱妻略有见粗的腰身,赵廷美竟然丝毫不估计身边还有个外人看着,亲昵地凑了上去,同样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是我的错,这么多年在城里居住,苦了你了。” 寇准见状一个头俩大,连忙慌慌张张地就张口告辞了。 李氏娇嗔道:“你看你,三十的人了,这是干嘛呢?也不怕让小的笑话,好歹是王爷。” 赵光美却转过头对寇准道“小寇,西北你别去了。” “啊?啊啊,哦。” “王继恩会被调过来北上去给悦哥儿当监军,你不是一直都很崇拜他么?你跟着王继恩一道去找他吧,我会嘱咐他对你多多关照的。” 寇准闻言大喜,“真的?我……我要见到孙悦了?这……多谢殿下,殿下厚恩没齿难忘,那这西北……” 赵廷美柔情地回过头来,笑着道:“我想草原了,那片你我相遇的地方,夫人愿不愿意陪我回一趟娘家?” “真的?我……我们回草原?” “对,就你我,带上孩子,你再跳舞给我看。” 李氏脸上一红,羞答答地道:“老了,身材也走样了,跳不动了呢。” 寇准一看这架势,俩人马上就要互相亲上了,这回连告辞的话都不敢说了,溜溜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想,怪不得老一辈都说魏王纨绔起来没溜,自己也特么是开了眼了。 倒是李氏不无狐疑地问他道:“好端端的怎么想着跟我回娘家了?” “也是临时起意的,西北那边最近不太平,怕是契丹觉得东北无望,改在西边踢我大宋的屁股了,我去我去镇一镇,正好最近这段时间朝中波谲云诡的,瞅着烦,为了别牵连着我,躲一阵子再回来,时间不会太长,三四个月吧,正好你也放松放松。” “王爷,你……待我真好。” 赵廷美笑了笑,将佳人搂在怀中轻轻地道:“比起悦哥儿来,我可是差的远呢,慕容嫣都被他宠的上天了。” “咱可不一样,您是王爷我是王妃,哪能像他那般胡闹。” “呵呵,收复燕云者王,他也快了。我答应你,到时候你若想去找慕容嫣玩,就去吧。” 李氏激动的满脸泪水,深情地朝赵廷美的脸上吻去,老夫老妻,居然莫名其妙的吻出点激情出来。 而同样是老夫老妻,另一头的孙春明却是另一番景象了。 属于杨蓉的小院里,往日她最爱的花花草草全都被她亲自用铁锹给砍了个稀巴烂,爱不释手的一对西汉鎏金铜制灯台也被她狠狠摔在了假石上,至于符氏送给她的一些金杯玉盏,珠宝首饰等物,更是一股脑的全都扔在了人工湖里,也没人敢捡。 整个孙府三百多个下人,愣是没有一个敢上前多劝一句的,温婉了一辈子的二夫人,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一整天了,老爷亲自去哄劝都被生生打出来好几遍了。 符氏尴尬地端着一碗人参鸡汤,被她关在门外,尴尬地朝里喊道:“妹妹,你别这样,算姐姐求你了好不好?你就是再生老爷的气,也得吃点东西啊,身体是自己的。” “你滚!不用你假好心,饿死了更好,饿死了省的碍你的眼。” 符氏闻言不由阵阵气苦,却也无可奈何。 按说一般的侍妾若敢这么跟主母说话,那是无论如何都要打个半死的,符氏虽然性子柔,却也是将门虎女,该狠的时候那是真的狠,就在昨天还亲手勒死了一个给家里闯祸的小妾。 只是这杨蓉相比于其他的侍妾,却又颇为不同,一来这是跟老爷一块患过难的,自己没来的这十几年人家一直都是行使主母职责的,没看人家急眼了连老爷都打么,二来……他们也是真不占理。 事儿其实也并不复杂,无非是他们孙曹两家的那个娃娃亲罢了,那天边关传信,说是孙悦在前线把监军党进的兵都给收了,并干脆拆散分给了他自己亲信的将领,还让曹璨顶了监军。 谁听说过前方主帅自行任免监军的?说实话晚唐时的节度使这么嚣张的也不多,而且还直接就把孙曹两家的关系给曝光在阳光下了,孙春明能怎么办?除了埋怨小兔崽子坑爹之外,自然只能给他继续擦屁股了,反正曹璨和曹玮都被孙悦给安排了,孙春明索性就想,跟曹家再走进一步,去找曹彬一说,曹彬却提议两家订娃娃亲,孙春明也就答应了。 回家了才想起来,忘了问孩子她娘的意见了,这不,孩子她娘现在炸了。 要说杨蓉的这个脾气,嘿,二十年来跟孙春明别说发脾气了,红脸的次数都有限,然而是个人就有自己的敏感点,或者说逆鳞,在杨蓉的心里,她那个宝贝闺女就是她的命。 毕竟是个没名分的侍妾么,随着时间流逝,当年的花魁也难免人老珠黄了,这年代的化妆品主要是雪丹,而雪丹的主要成分又是铅,所以四十朝上的美人基本是不存在的,甚至杨蓉这种年轻时成天化妆的女子,老的还比正常女子快呢。 而正妻符氏,今年年芳二十,这还不算宅子里莺莺燕燕的,十六七岁的真正小妾。 加上随着孙春明生意越做越大,官越当越牛,她的出身与层次越来越跟不上孙春明的思维,更别提什么帮助了,所以,虽然孙春明对她依然念着旧情,对她尊敬有加,她自己却先没了自信,一颗心整个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说白了就是更年期提前了,现在事涉她的宝贝女儿,有这反应也就不奇怪了。 说实在的这事儿要说怨孙春明也没啥毛病,谁让这么大的事儿他都不跟孩子他娘商量呢,而且平日里他还总给杨蓉灌输有些类似于自由恋爱的糟粕思想,现在被打了真是活该,可是这跟人家符氏有什么关系? 可杨蓉偏偏就认为符氏要害死自己,符氏也是无可奈何,上哪说理去?她倒不是真担心这杨蓉饿着,她特么是怕这女人精神状态不对再死里头。 “我这大妇当的,真是……” 第五把四十六章 家长里短和国家大事 九月二十八。订婚前夕。 “好妹子,你快别哭了,哭的我脑仁都疼了。我年纪大了,可没你这精力了,家里老头子还等着我伺候呢。你说想春哥儿这样的人,身上是担着九州万方的,一举一动牵连着咱们整个大宋的子民,哪有什么事儿是可以任性的?这都是不得已的事儿,连他自己都有苦无处诉,你说你这么生自己的气,图的啥呀。” 说话的是老曹的老婆张氏,当年杨蓉进门的时候俩人最是互相看不顺眼,偏偏这么多年过去了,反倒是人家姐俩处的最好,如今更是只有张氏能进的来她的门了,只能说,世事无常。 杨蓉哭诉道:“我虽没有符氏生的门庭显赫,然而自幼也是官宦门第所长的,政治联姻这种事,从来都是最委屈孩子的,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有些作了,可是……可是我忍不住啊姐姐,现如今咱把女儿嫁给曹家,那图的是他们曹家的关系,可是朝堂变化最是风起云涌,谁知道曹家将来是什么样,跟咱们家就能一直这么和睦下去么?万一起了冲突,岂不是让孩子夹在中间为难,万一曹家在老爷处受了委屈,岂不是要拿孩子撒气么?他……他答应过我,要让孩子健康快乐的过一辈子的,他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她这是造了什么孽了啊,一个妾生女,居然还担负上了联姻的重任了?” 张氏笑骂道:“你说这话都丧良心,你进孙家十八年,谁真拿你当侍妾了?有你这样又打老爷又骂主母的侍妾么?我们家要是有这样的侍妾,早就剁碎了喂狗了。” 杨蓉噘嘴不说话了。 女人啊,有时候不是不讲理,但泛起性子来是却是真执拗。 “你自己也说了,妾生子是没有资格联姻的,你想她许的那是什么人?曹彬的嫡子啊!人家家里老三那都是得娶郡主的,他们家拿你家妮儿当庶出了么?春哥儿拿妮儿当庶出了么?你就作吧你,这门亲事要是不成,再把你跟春哥儿之间的那点情分给作没了,唉,到时候你家妮儿可真就成了庶出了。” “我……” “我什么我?你多大了,你快四十了你知不知道,我这最近啊,就觉得后脖颈子疼,身体啊,已经快要垮了,那我家老头,以前身体棒吧,现在躺着的时间比坐着的时间都多,一个月也走不了几步,你以为你比我们俩小多少啊,万一你要是染个病啊什么的先走了,谁照顾你家妮儿?春哥儿平日那么忙,万一续弦的那个欺负他呢?许了曹家,也好有人给她撑腰不是,你咋这么傻呢。” “我……可是我……老爷是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以后给孩子找个小康之家,甚至招个上门女婿,让孩子一辈子快乐的。他现在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商量了,呜呜呜呜……我……他都不在意我了,也不在意闺女了,将来闺女吃了亏,如何我还能信他给孩子撑腰?” “唉,妹子你摊上了个好主母啊,换了我早特么大嘴巴抽你了,你知道我来的时候春哥儿那续弦跟我说什么么?他说过两天订婚的时候,你坐主座,她躲出去,这也是春哥儿的意思,你说这个家,谁不尊重你了?你这真是自己给自己找气。” “真……真的?我坐主座?” “对啊,订亲的那不是你闺女么,你就是想不开,你想想悦哥儿管你叫什么?姨娘是吧,你再看看悦哥儿跟她的关系,哎呦喂,都还没见过面呢,打的呀,听说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是不是?你说这孙家以后啊,还不得是悦哥儿做主,你说你怕你家妮儿受气,那悦哥儿就能看着?” 杨蓉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悦哥儿?” “啊,你还有悦哥儿啊,这么些年下来,你们俩处的不说多好,也不差是吧,当年他搞那滑板,不都是你帮他张罗的么,我说句不太该说的,你那些担心啊,都多余,那曹家以后要是真不行了,春哥儿那脾气或许能忍,可悦哥儿呢?妮儿不喜欢的话悔婚这种事儿他都不是干不出来,我听人说,悦哥儿现在可横着呢,有小道消息说,他前些天还在前线的两军阵前口花花人家大辽的太后呢。” 杨蓉这下噗呲一声就笑出来了,道:“这事儿他还真做得出来。” “所以你就踏踏实实把心放肚子里去吧,只要悦哥儿撑着你们娘俩,曹家也好,那续弦也好,都不敢欺负你们,你以为现在春哥儿还做的了悦哥儿的主么?悦哥儿翅膀早就硬了。” “那……好姐姐,你知道悦哥儿什么时候回来不?实不相瞒,自打那符氏进了家门以来,虽然对我也算以礼相待,但我这心啊,没有一天踏实下来过。我老了,又没名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傍身,现在也要订亲了,你说得对,我这后半辈子,还真就只能指着悦哥儿给我做主了。” 张氏想了想道:“应该快了吧,我看军哥儿给我来信说,朝廷又派了一个太监去做监军,听说相处的也不是很愉快,那仗啊,打不下去了。” “怎么的呢?” “具体的我也不懂,说是,辽军早已无力攻打燕云了,之所以还耗着无非是悦哥儿想打他们的什么古北口,可是那地方贼险要,又在山上,加上萧太后亲自出征,悦哥儿就算手里有炸药也没用,想分出胜负就只能耗,朝廷呢,则已经不想耗了,因为辽国出阴招了,说是挑拨了党项吐蕃什么的,要袭扰咱们的关中,借此逼咱议和,朝廷的意思说,反正燕云十六州已经拿回来了,干脆就和了算了。” “那……和了之后,悦哥儿不用在幽州镇守么?” “镇什么守?悦哥儿那是要当王爷的人,哪能继续留在边塞苦寒之地受苦呢,自然是要回京享福的。” 杨蓉沉默。 她毕竟不是张氏这样啥都不懂的老太太,孙家两父子现在什么境遇他很清楚,恐怕,这仗不是还没打完,而是孙悦不想结束吧。 怪不得,向来反对联姻的孙春明没跟自己商量就要跟曹彬联姻呢,这次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任性了呢? 第五百四十七章 辽国投降 连杨蓉都觉得,孙悦是存心拖延战争以期抓牢兵权,别人就更不用说了,这两天洛中都有不好的流言蜚语传出来了。但是孙悦真的很冤枉,他嚣张跋扈不假,但他怎么可能干这么没底线的事儿? 幽州城,孙悦又又又又又一次的,用他的大嗓门嗷嗷嗷的骂人了,而且是指着账中的众将鼻子骂,啥难听骂啥。 “猪啊!猪啊!王老将军你是猪么?两千人,两千人的后援,让耶律奚底偷偷包圆给全灭了大半天,你自己居然都不知道?你这个节度使是怎么当的?你就是这么带的兵么?你是不是没卵子?还有你,韩崇训你别以为我跟你关系好你就能跟我嬉皮笑脸的,六辆楼车,六辆啊!你一天就给我打没了?你知道这六辆楼车我造了多久么?结果呢?你告诉告诉我,你用六辆楼车的牺牲换来了啥?契丹死了多少人?你特么也没卵子了啊?” 不一会功夫,帐内上到杨业和韩崇训,下到刚赶过来没几天的张铎王超,全都被骂遍了,而这帮将领一个个低着头,全都一副认栽的样子,一点脾气也没有,甚至韩崇训还和杨延昭在互相做鬼脸。 这样的痛骂都连续好几天了,他们一开始还挺委屈,后来干脆也就习惯了,毕竟天险么,哪有一蹴而就的时候,人家契丹已是押上国运来跟你死磕了,真那么容易打下来那就不是精兵而是神兵了,所有人都清楚,这事儿只能耗。 当然,他们更清楚,孙悦骂的这么难听压根就不是冲着他们,左一句没卵子,右一句没卵子,指桑骂槐的意思白痴都听得明白,然而那位新来的监军,那脾气是真的好,就那么笑呵呵地听着,见孙悦骂的口渴了还给他端上来一杯茶,口中还劝他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嘿,真不愧是伺候人出身的太监。 孙悦也被这王继恩给调教的有点没脾气了,这特么谁出的损主意,咋还把他给派过来了。 赵廷美到底还是了解他的,若朝廷派来的是别人,他早就直截了当的怼了,甚至直接想个办法给撵走也备不住。然而王继恩呢,一来宦官的身份代表着皇权,他不敢太过分,二是这老东西身上赵匡胤的烙印太重了,他不得不敬着,再说人家还帮过他。 说起来之前这货都沦落到给赵匡胤看坟了,还是自己想办法把他调去的军职,现在想起来孙悦都恨不得抽自己。 等到孙悦骂完了人,无力的挥挥手把人都赶走,只剩下王继恩给他端茶倒水,这货笑呵呵地一副让人连重话都不忍说的奴才样道:“孙帅,昨个朝廷又来信催促了,钱粮是真有点紧张了,您是不知道啊,官家现在穿的龙袍都打了补丁,三司里刚有点米粮,一天都待不住,转手就得给您送来,您说这日子咱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孙悦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咱日子不好过,可你要知道,契丹的日子比咱不好过一百倍。他们不仅军心不稳,后方也不稳,那萧太后一介女流之辈主政,那些契丹贵族是真心服她么?你看她现在好像手里有点权,那就是耶律奚底和耶律休哥给他撑的一张面子,一旦咱们这把她拖住的时间长了,他们大辽内部自己就得崩溃!王公公,咱若是拿下了古北口,按我的规划建设一个山海关,我大宋最少能保一百年无忧啊!” “呵呵呵,孙帅息怒,不要激动么,朝廷也是有朝廷的难处。另外孙帅,我也算是勉强知兵,您说咱们若现在停战,这契丹三十年内真的还有余力反扑么?我是不大信的。” “王公公,你的眼光能不能看得长远一点啊,三十年无忧是不假,可是三十年后呢?行百里者半九十啊!” “您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您知不知道,就在昨天,党项内部可是已经有人造反了,还有那吐蕃,上月更是劫掠了秦、凤二州,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咱大宋的兵全都跑北边来了么。” “我听说魏王殿下已经去了,难道以他的威望,还不能以德服人么?” “魏王殿下的威望和德望自然是够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这是契丹在勾着他们呢,人家说了,凡是反宋的,要马给马要羊给羊,宋军打过去还有他们帮衬,反倒是那些不反的,事后却要面临辽国的怒火,孙帅,西边不比北边,地广人稀不说,他们近,咱们远,咱争不过他们的。” 孙悦气的恨恨的就摔了杯子碗筷,骂道:“一群特么的墙头草,别让老子腾出手,否则非把那些背叛者全都屠了不可”。 “孙帅啊,朝廷的钱粮可是都给了你这头了,西边咱魏王就是再有能耐,不管是安抚还是围剿,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您说您要打,您要打到什么时候?一个月两个月的咱还能耗,可要是再打个半年,恐怕咱们关中都要乱了。” “我……你再给我……” 孙悦想说你再给我一个月时间,可是他又实在没什么底气。 古北口想靠军事力量打下来,打个三年五载的都正常,别说炸药了,明末清初时连火炮都有,清军打个山海关都愣是打了足足两代人,他现在跟萧燕燕打的只能是政治账,比的是谁特么先顶不住来自内部的政治压力,可是政治压力这种事儿谁有个准啊,尤其是老娘们一般韧性都还比较足。 反倒是王继恩先劝慰上他了,“孙帅,我理解您的不甘心,换了我,我也不甘心。您尽管再试试,再争取争取,我这双老眼是不瞎的,您到底是在拖时间还是在急攻,我还是分的出来的,只是您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一期限才是,否则,我没法跟朝廷交代啊。” “我的王公公唉,你就别再逼我了。再说你逼我有用么?契丹不说降,难道我去提和么?” 话音刚落,便见韩德让一脸古怪的从外面进来了。 “何事?没看见忙着呢么?” “萧太后派人来了,说,契丹愿意向大宋投降,约为父子之邦,只求我军可以退军,约以古北口为国界,其他条件您尽可以提。” “…………” 第五百四十八章 洪荒猛兽 深夜,房间里里,孙悦和慕容嫣龙精虎猛。 慕容嫣被孙悦折腾了好几番,实在也是有点受不住了,只得告饶。 “夫君是想着战局睡不着觉么?” 慕容嫣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毕竟她比孙悦要大上不少,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了,比特么符氏还大些,虽然保养得体依然漂亮,但也达不到当年天仙一般的级别了,夫妻感情倒是还算不错,然而肉体上早就不如年轻女子有魅力了,往常那啥的时候都跟交公粮似的扭扭捏捏,今天既然一反常态,那就明显是有事儿了。 “没事儿。” “夫君是在想着辽太后的议和提议吧,可是犹豫?” 孙悦翻了个身坐起来,与这时候他特别想点一根烟,可惜宋朝没有。 “你说我现在若是接受他们的议和,这仗算赢了吧。” “辽军都说是投降了,如何不能算赢?” “投个屁,嘴上说得好听给个面子罢了,人家那么大的国力呢,哪能真就这么认了怂,这事对人家来说就是国耻,几代人都洗不掉的仇恨,这回若不能趁机把古北口给拿下,重构长城天险,也就一代人,三十年后辽国缓过劲来无论如何也得把幽燕给夺回去,到时候,可就是连绵不绝的战争了啊。” “可是长城天险,对契丹一样重要啊,我觉得那辽太后是个狠人,她就是死长城上也不会让你给夺去的,相反,咱们大宋对此战的决心又有多少呢?夺回了燕云十六州,满朝文武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就连给咱的补给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若非我和老韩,怕是军中早就已经缺粮了,就连咱的将士其实也是师老兵疲,不想打了。” 孙悦笑道:“我听出来了,你的意思是劝我见好就收啊,你是不是也不想打了?” 慕容嫣吐了下舌头道:“是,我和老韩确实是有点维持不住了,你是没看见,昨天老韩累的在椅子上都睡着了,他还不到四十,这两个月来白头发长了三成多。” 孙悦皱眉道:“色目人有意见了?” “唉,何止是色目人啊,公司内部都已经有意见了,燕云既下,他们的利益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反倒是古北口,你说什么百年太平万世基业的,太远了,没几个真感兴趣的,现在让他们配合大军运输后勤,那是纯粹的往里搭钱啊,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商钞盐引制快崩溃了,现在想拿着盐引取盐,得等半年之久,你也不是不懂商业运作的人,什么样的身家,押上半年的钱都受不住的。” 孙悦苦笑道:“蓟州那边,恐怕你也不好过吧。” “是,这仗一打,蓟州城的生意就停了一大半,那么多人口呢,吃喝都成问题,为了燕云十六州大家勒紧裤腰带的支持你没问题,可现在幽州打下来了,就……传出了些不好的声音,现在下面都在传,是你好大喜功拖着不让战事结束,再这么拖下去,你那点恩德,可就要托成仇怨了。” 孙悦叹气,无奈道:“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啊,这么多年一直靠着这些军属和商人,不想如今却反倒被他们给逼迫了”。 “‘公司’是你们父子和老韩建的,可终究,那不是你的,手下这几十万将士如今确实都挺服你的,可说到底,他们也不是你的,夫君,你最近行事愈发跋扈,是不是有点太肆无忌惮了?我也不是不懂朝堂险恶,如今咱们家确实是有了横行无忌的资本了,官家也好曹彬也好,其实并不用如何放在眼里,但是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悦笑容更苦地道:“你现在就差直接骂我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夫君您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骄兵驱主帅,悍将逐君王,是先有骄兵,然后才有的悍将啊,咱们家如今拥有的一切其实都不是朝廷给的,而是下面的那些商贾和将士们给的,骄兵其实不在意您对朝廷忠心不忠心,商贾也不在意您到底是不是仁义无双,只要您能满足他们的利益,您就是他们的领头羊,风里雨里都愿意跟着咱家,可一旦咱们满足不了,甚至背道而驰,恩德也好,忠义也罢,又值得了几钱银子呢?当年太祖黄袍加身,何尝又不是真假难辨呢。” 孙悦面色阴沉道:“你是说,这仗我要是再打下去,他们就会反我?他们也不想想,是谁带领他们过上了好日子,是谁给了他们新军的编制,是谁给他们股票,是谁让他们……” “没用的。夫君是比我了解人性的,这些道理还是你教我的,你自己想一想。” “…………” “夫君,你的屁股坐歪了。你应该为将士们考虑,为出了银子的资本考虑,为‘公司’的股票考虑,朝廷、官家、后世太平,甚至于国家,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夫君可知,这个月公司的股票跌了?” 孙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毕竟他是人,不是神。 其实这种事儿跟后世的公司是一样的,公司赚钱时老板说啥都是对的,如果愿意多分一点,谁都会感恩戴德,可公司赔钱时,这老板不发工资试试?不管去年多发多少奖金,仨月不开支,准保全特么辞职。 “我怎么觉得我现在被资本绑架了呢?明明我想打,他们却想停,我还得听他们的。” “是。” “我在想,你说,这一仗我若是打输了,他们会不会早就反我了?” “这个……若是输的比较惨的话,恐怕会的。” 孙悦认真地瞅了慕容嫣一眼,突然道:“可是这天下,哪有真正的常胜将军呢?我虽然没输过,可我凭什么保证自己一直赢呢?” “唉……” “我亲手喂养了一头洪荒猛兽,骑着它无往而不利,可是我一旦不能再喂饱它,它就会反过头来吃我,而现在,这个猛兽就已经有点饿了,只是因为我余威尚在所以还勉强算是听话,是这个意思吧。” “…………” “我怎么突然就觉得,这权利有点烫手呢。”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一方诸侯韩德让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孙悦就捂着后腰,一瘸一拐的去见韩德让去了。古人诚不欺我也,这世上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慕容嫣昨晚明明连连求饶,今早起来却啥事儿没有,反倒是自己,现在感觉身体整个都掏空了。 韩德让见孙悦这模样还挺诧异,调笑道:“都是老夫老妻了,怎么突然还奔放起来了?哦,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夫人武艺比你好,这是没反抗得了是吧。” “滚犊子,没个正经。” 孙悦笑骂一句找个地坐下,仔细地瞅了瞅韩德让,发现他两鬓确实是有些斑白了,便叹道:“我听我家夫人说,最近很辛苦?” 韩德让笑笑道:“还行,下面人也就是怨言多了点,倒是也镇得住。” “自家人镇得住,色目人呢?” 韩德让点头承认道:“有点麻烦,关键是也不敢对他们太硬,只能怀柔,开战的这半年多,他们的损失其实都挺大的,好几个实力小的都已经破产了,我组织了他们建立协会互帮互助,可惜现在连‘公司’里的汉人商贾的日子也都挺不好过的,所以用处也确实不大。” “所以你也赞成停战是吧。” 韩德让笑道:“我看得到古北口的意义,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所以这一个多月我虽然确实挺难的,但爷从没跟你说过,因为我还顶得住,没人比我更了解大辽了,萧燕燕也在死撑,她也快撑不住了,今年这战争一耽误,契丹的牲畜都没来得及贴秋膘,现在他们又没了燕云十六州,就是现在停战,恐怕他们也是要动荡的,若是时间拖的再长,恐怕就不止动荡那么简单了,说真的,亡国都不是没可能。” “所以人家现在都提出父子之邦了啊。” 韩德让笑道:“虚名而已,有个屁用,我倒是觉得这恰恰说明他们已经到了极限了,只要再打下去,萧燕燕一定会支撑不住的,到时候我帮你去建你说的那个山海关,创建一个万世太平的基业!” 说着,韩德让俩眼睛直冒小星星,整个人完全进入了一种亢奋状态。 孙悦却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还是帮我把军队收一收吧。” 韩德让瞅了一会,认真道:“我真的还顶得住。” “可是我却不能再让你顶了,现在下面骂我的人都有,骂你的人恐怕更多吧。” 韩德让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承认了。 “你这个总经理,是我们父子俩推上去的,然而我们父子俩早就没有控股权了,若是把人得罪的太狠,随时可能被人赶下来的,到时候我们父子俩也无可奈何。” “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我爹也会介意,‘公司’是什么?那是我们全家的性命,丢了公司,我们就没法压制曹彬,当今的官家也……爱,总之,你若完了,我们全家也就离死不远了。” “…………” 孙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战得胜之后,朝廷就要封我为王了,封我为王必然要召我进京,当然,我可以不去,不过说实在的我在这河-北之地也呆够了,想我爹了,现在又不是汉末三国,我也从没有想过割据称霸,所以,我会去。朝廷派王继恩过来,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在我走之后分化瓦解我的影响力,我能靠谁?我只能靠你,你把这军粮蓟州的经济全都握在自己手里,这些军队不管换了谁来,都是我的,我没有篡权谋逆之心,但却也不想引颈受戮,我,离不开你。” 韩德让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认命般的叹了口气,缓缓道:“好,交给我你放心。” “我答应你,还会有机会的,起码我们还年轻,不是么?” “你走之前,安排的好一点,我这个随军转运使是你硬安排上来的,政治上还是有点站不住脚,我估摸着有人会反对,还有,幽州既然已经拿下了,逐州也就没什么用了,你什么打算,放手不管么?” “我会向朝廷上表你为幽燕转运使,杨业留下来当节度使,韩崇训为幽州知府,起码大面上你不会有太大的阻碍,当然,党进是要留下的,至于幽州的规划,我就把它交给你了,你先后跟我爹建设了洛阳,跟我建了蓟州,我信任你的能力,你自己建个幽州,你需要什么支持尽管跟我说就是。” 韩德让闻言略微诧异了一下,这是要让他当一方诸侯啊。不过随即他马上就想到了实际困难道:“得修运河,谁来出钱?‘公司’被掏的有点干了。况且这么大的事儿,我也没那服众的威望。” 孙悦想了想道:“让王继恩来干,朝廷巴不得,等具体干的时候你们仨想个法子架空他,朝廷肯定会出一部分,但应该不够,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我不信你能被钱给难住。” 韩德让想了下道:“需要钱庄帮忙,贷款。” “我跟我爹说,无条件支持你。” 韩德让还真有点感动,说道:“那我谢谢你的信任了,等我具体想好了计划,会写折子给你过目的。” 孙悦摇头道:“别给我看了,这也正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二件事。” “嗯?” “手里的权利适当放一放,你的,我的,都放一放,我现在觉得这权利有点咬手了,我怕我有一天会输。” 韩德让沉默了,其实他也有一点这方面的压力,只是从来没提过,毕竟孙悦干了这么多年了,来文的没赔过来武的没输过,大家都拿他当神一样的对待,无条件的相信,跟着孙家父子有钱赚,有肉吃,这也是孙家父子现在成为一代权臣真正的底气。 然而,世上真有从来不输的人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孙悦永远不输,自己呢?自己难道也是永远不输么? 韩德让很清楚,孙家父子若是输一场或许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而自己,却是一定会引咎辞职的,而没了‘公司’作自己的底气,谁特么认自己这个转运使? “我明白了,不过这权利怎么分,我还真得好好想想,你也好好想想。” “嗯。” 第五百五十章 真·天下第一奇女子 孙悦现在也算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跟韩德让沟通完了之后,马上就去找了王继恩,表示愿意接受辽国投降,让他管朝廷要授权,他要全权负责谈判工作。 王继恩一脸激动的当场就端不住了,这特么还有什么可请示的,当场就同意了,并表示只要能停战,你爱咋谈咋谈。在他和朝廷的某些目光短浅的人眼里,现在这战场上真正的敌人已经不是萧燕燕了,反而是他孙悦。这仗只要多打一天,他们就多提心吊胆一天。 这又是普遍的经验主义错误了,他们都以为,让孙悦统兵的时间越长,军中的威望越高,这些兵身上孙悦的烙印就越重,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仗越打将士们就对他越不满,也不知还会不会这么支持停战了。 这么一想,孙悦就觉得,自己为了大宋百年之基一直可都是不计个人荣辱得失的,甚至还顶着来自后方的怀疑和压力,自己真是太高尚了。 信传出去,萧燕燕真是顶不住了,二话没说,连信使都没派,直接就亲自坐着小车带着大军来到了幽州城下,孙悦也不墨迹,领着王继恩和韩德让同样在护卫下出了城。 孙悦还特意偷偷看了下韩德让的表情,发现人家正襟危坐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反应,更加确定了这货与太后此前压根不认识,至少是不熟,一想到原本历史上韩德让愣是葬在皇陵,让耶律贤的墓都绿了,他就忍不住想笑。 笑的韩德让一头雾水的,完全不知道这货又在发什么神经。 好一会,还是老熟人耶律休哥率先骑着马向前走了过来,孙悦他们投桃报李,也开始慢慢脱离大部队,最终只带着十几骑与耶律休哥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停下。 一见面,耶律休哥却先叹了口气,不无豁达地道:“孙悦,咱们这已经是第三次和谈了吧,还真是……我都老了,你却还是那么精神。之前我家眷的事儿,我私人谢谢你,如有机会真想跟你痛饮一场,一醉方休。”说着还给孙悦拱了拱手。 孙悦却张嘴就笑骂道:“滚犊子,谁愿意跟你喝酒,你老婆都落我手里了我都没动她半根毫毛,你之前逢人就夸我老婆的事儿怎么算?跟你喝酒,你再惦记我老婆怎么办?” 耶律休哥面红耳赤,一时竟然被孙悦骂的很是尴尬,毕竟人家孙悦这事儿干的确实讲究,而他如今跟萧太后之间某些不道德的男女关系又是宋辽两国都知道的事,关键是俩人好像还有点动了真情,那老娘们醋性贼特么大。 只得道:“之前我说起弟妹,也是出于欣赏,便是说了些胡话也不过是吹牛的醉话而已,便是易地而处,换了我抓了弟妹,难道我就真的会占为己有么?我是那种人么?” “怎么不是?你连你们太后都睡了,对,她还是你远房的侄媳妇吧。” “…………” 这特么要不是因为契丹主动求和,耶律休哥现在早就大拳头抡过去了,这孙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有点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呢,突然就听后面慢悠悠的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居然是萧燕燕已经不知何时从车上下来了,骑着一匹枣红色的胭脂马,身穿五彩凤袍,明眸皓齿,朱唇轻笑,竟霎时间惊艳的两军阵前鸦雀无声,就连孙悦也惊住了。 耶律休哥呆了一呆,整个人一时间有点木了,却见萧燕燕骑着马经过他的身侧停下,居然整个人直立而起,又从马背上朝他跳了过来,情急之下来不及思考,条件反射一般的就将人接住,萧燕燕娇笑一声,搂着耶律休哥的脖子,露出一张似羞似喜又似怨的侧脸,俩腿一分,稳稳地坐在了耶律休哥身前,二人同乘一马,往他身上一靠,靠的他都有点把持不住了。 “孙帅一张巧嘴好不饶人,不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么,居然也拿到这样的场合来给我家哥哥难堪,却是好没风度,见面不如闻名。” 耶律休哥惊道:“你怎么……” 萧燕燕伸出手指在红唇上一放,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又用她又圆又大的眼睛巧兮兮眨了两下,小声道:“好哥哥,我来。” 然后她转回身抬起头,英姿勃发地瞅着孙悦道:“我们俩的事儿是孤主动的,孙帅有什么非议冲我来就是,孤就是看上我家哥哥英雄无双了,又没有偷偷摸摸地偷情,怎么,我男人死了还不能再嫁了么?我一个弱女子,孤儿寡母的找个男人依靠有什么不可?难道孙帅一个外朝之臣,要管我们大辽的家事不成?” 孙悦被噎了半天,愣是无话可说,干脆利落地抬了抬手道:“太后风姿,令人心折,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奇女子,孙某佩服,耶律兄好福气。” 他能说什么?没啥可说的了,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会不爱呢?虽然这女人今年也有三十出头了,比慕容嫣好像还稍微大点,但怎么看在眼里就那么光芒四射呢,反正孙悦自问他与耶律休哥易地而处的话,估摸着也得沦陷,好想把她抓回去……咳咳,那当然是白日做梦的了。 突然间,他好像有点理解为啥这耶律休哥当初在战场上会对慕容嫣动心思了,这特么的,现在轮到他羡慕了。 反倒是作为随从的王继恩,见这奸-夫***居然堂而皇之如此的臭不要脸,简直冲击他的三观,这特么把皇权置于何地了?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用不大也不小的声音道:“呸!蛮夷,好生不知廉耻。” 耶律休哥这下也不矫情了,萧燕燕都能敢作敢当,他还有啥好怕的?干脆一把搂住萧燕燕的腰,堂而皇之的就在两军阵前,亲了一下,那温柔的眼神,含情脉脉的表情,愣是糊了孙悦一脸的狗血。 “孙悦,今日我夫妇二人过来是谈正事儿的,你有什么要求就当场说吧,能做到的我们当场答应,做不到的咱们再战就是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孙悦的条件 见人家这么痛快,孙悦自然也就不墨迹了,王继恩跃跃欲试的估摸着是想靠前宣读个圣旨之类的走走过场,却被孙悦一把给拉回来了,莫名其妙的,他就是不想在这对男女面前丢人。 是的,磨磨唧唧在人家面前宣读圣旨啥的,在孙悦看来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好,那我说一下我的原则,首先,你们提出的父子之邦不行。” 耶律休哥当即道:“若是这都不行,那咱也不用接着聊了,接着打吧。” “听我说完,我不是得寸进尺,只是觉得这种虚名没什么意义而已,我看还是之前的旧制,兄弟之邦比较好,不论辈分更迭,国君年齿,一律宋兄辽弟,。” 王继恩在身后听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其余人也没好上多少,除了韩德让因为早就知道孙悦的意思而面不改色之外,所有人全都窃窃私语起来了,人家都上赶着来认爹了,你还矫情上了?当年后晋之耻啊,为何不连带着燕云十六州一口气的全还回来? 王继恩小声道:“节帅,这可是国本大事,要不还是……” “国本个屁,叫你一声爹你能多换俩钱花花?辽国现在的小皇帝才几岁,叫你一声爹,你还不是得跟他这位继父论兄弟。” 王继恩噎了半天,竟不知要如何反驳。 孙悦又对耶律休哥和萧燕燕道:“我这人是个和平主义者,跟你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那是为了收复故土,不是我对契丹人有什么偏见,我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和谐相处,少动刀兵为上,父子之邦这种东西于我大宋而言毫无益处,于你们辽国而言却是奇耻大辱,非要找回场子不可的,那这仗再打一百年恐怕也停不了,何必呢。” 萧燕燕和耶律贤闻言很受触动,显然也是想起了石敬瑭旧事,看着是特么辽国风光了,可他们占了什么便宜了?反倒是因此多了许多无用的战争,徒劳耗损人力物力罢了。 想到此,萧燕燕率先抱拳行礼道:“孙帅高义,孤钦佩不已,为贵我两邦百姓,孤在此谢过孙帅了。” 孙悦昂然受之,不闪不避,王继恩却在身后嘀咕道:“他又不是官家,当然无所谓了。” 耶律休哥又道:“孙帅如此高义,可是想增加岁贡?” 孙悦道:“不但不加,反而我还要将以前的免了。” 两口子面面相觑,这孙悦是来送温暖的? “岁贡这东西,跟父子之邦大同小异,得不了多少实惠,反倒结一世仇恨,我大宋地大物博,还真不差你们那仨瓜俩枣的。” 后面的王继恩和一众宋将全都不会了,这特么到底是谁打输了? “孙兄你可不是个肯吃亏的人,有什么其他要求,全都说了吧。” “爽快,我的第一条,双方撤军以后,在蓟州城到张家口一带,共同建设一个两国友好商贸圈,商贸圈之中,行我大宋律法,但同时尊重你们习俗,你们也可以派特使来监督我们大宋的官吏执法,同时,我大宋商贾入境去你们大辽做生意,你们不得阻拦,当然,他们踏上你们土地之后也得遵守你们的律法。” 耶律休哥闻言皱眉道:“建设商圈没有问题,商圈上由宋人行宋法这一条,我原则上也可以同意,但是宋人商贾入我国境做生意……恐怕不妥吧,你们的探子进来我如何区分?如何管理?如果你们的精兵跟着混进来呢?” 孙悦道:“这一条不同意的话那咱就接着干吧。” 耶律休哥都愣了,这么随意么?丫到底有没有和谈的诚意?但要说没有吧……人家上来就拒绝了父子之邦,好像也并不如何强硬。别说他们了,大宋这边也没几个能看明白孙悦这套路的。 孙悦倒是想的很坦然,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既然现在他已经被资本裹挟了,那就踏踏实实的先给资本办事儿呗,东印度公司都被他们爷俩给弄出来了,还装特么什么清纯小白兔? 岁币那是入国库的,跟民间没有一毛钱关系,父子之邦这种事更是如此,甚至还会加剧民族仇恨,影响边贸发展,这两条就是耶律休哥非得要,孙悦都得拒绝,他现在代表资本,还是特么被他将大兵给绑到一块的资本,一言一行自然要符合资产阶级利益了,国家啊朝廷啊什么的,暂且可以先扔在一边了。 他敢说,因为这个继续跟大辽开干的话,那些指着工厂吃饭的军属们和那些期待着边贸丰厚利润的商贾们,砸锅卖铁也会继续支持他的。 耶律休哥和萧燕燕嘀嘀咕咕一番之后,认为孙悦好像确实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认真的,便还是由萧燕燕道:“孙帅这还真是有些强人所难,不如这样如何,将允许进入古北口的商人的范围限制一下,在商贸圈之内有过大额交易并定居,经过我大辽同意,严格限制出入境时间的商人,准许带一定数量的随从和货物入境,如何?” 这特么不就是要办理护照么,孙悦想了想道:“原则上同意,具体问题回头你们找韩德让商议吧。我走以后,河-北的大事小事俱由他来做主。” 韩德让闻言恭敬地站出来朝他们俩鞠躬行礼,王承恩在后面听此言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却被孙悦回头用刀子一样的目光给盯上了,一时间后脖颈都在发凉。 萧燕燕见韩德让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心中暗暗惊呼,好英俊潇洒的男人,然后微微地朝韩德让一笑,点头示意,而韩德让呢?他居然被萧燕燕这一笑给整的有点呆,愣了一下。 孙悦看了心里都忍不住有点忐忑,这特么不会是有什么大宇宙意志啥的再让他俩搞个破鞋之类的吧,那就太狗血了,这是历史小说,又不是女频。 但他还是补充了一句道:“让哥儿负责总领整个河-北的转运使工作,具体的商圈工作,将会由我姐夫吕蒙正负责,我走后他就是信任的蓟州知府,你们还是找他商量吧。” 吕蒙正一愣,我特么啥时候成了蓟州知府了?没人跟我说过啊!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商量商量么? 然而他也知道现在不是他说话的时候,因此只出来微笑拱手,与萧燕燕和耶律休哥互相示意了一下。 孙悦继续道:“第二,把你们契丹在西边伸出来的爪子给老子收回去,别在给我惹事儿了,承认吐蕃、党项、金州、沙州回鹘、甚至高昌回鹘,全是我大宋藩属,他们自己认不认是我们之间的事儿,让我知道你们给他撑腰,那咱就接着干,我亲自去西边陪你们干!我把话放这,我孙悦是渴望和平,但,从来不怕战争,老子打仗这么多年就没输过。” 第五百二十二章 家务事 洛阳城内,一片喜气洋洋,不少酒楼都搞出了半价酬宾甚至免费畅饮的活动,生意好的不得了,就连丰乐楼都难得的爆满了,人们似乎是将这辈子的积蓄全都拿了出来,到处都在呼朋唤友的庆祝。 辽国停战了,或者干脆说就是投降了,孙悦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消息终于也就实锤了,百姓们忐忑不安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如今的中原大地上还有不少老人都还记得当年被耶律德光所支配的恐惧,如今一雪前耻,听说契丹被打成了孙子,一个个的全都兴奋的几乎发狂,孙春明一路走过来回家,看到好多大冷天光着膀子满街乱跑的狂汉,一时间竟也有些啼笑皆非。 没经历过耶律德光时代的老百姓或许并不关心燕云,却也知道,和平来了,好日子来了,乱世终于彻底结束了。 等到孙春明回了家,发现他的府上早就被百姓团团包围了,这些百姓未必就跟契丹有过血海深仇,却也都多多少少的听长辈们说起过那段血泪史,一个个的都是眼泪含在眼眶,见孙春明下马纷纷哭天抢地地朝他跪拜,整的孙春明还好一阵尴尬,说了好多大而无当的空话,这才勉强挤开了一条路进去。 可一进了家门,满朝的文武百官,包括曹彬在内又都在他们家客厅等着他呢,居然纷纷打着贺喜的名义过来给他送礼,毕竟孙悦回来就会封王,而且据说他本人也已经交出兵权,随着京师大军一道回京了,这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也算是人生巅峰了,官场文化么,这时候送礼的多半都是记不住的,但不送礼的却一定是毕生难忘的。 这一下,却给孙春明整的有点骑虎难下,因为孙悦交出兵权回京这事儿,并没有来得及跟他商量,还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异姓王虽然荣耀,但实权上恐怕还真不如边关的实权节度使,之前这一年半他们父子俩一主内一主外过的挺舒服的,他心里其实是并不想让孙悦回来的。 况且儿子这种生物,向来是看不着想得慌,住一起烦的慌的,平时过年回家多待两天都得干仗,现在人家都当异姓王了,回来不是给自己找气么。 他还想等孙悦回来好好跟他聊聊,让他拒绝这个异姓王呢,可看这帮同僚的架势,哪里还能冷着脸赶人不成。 顺便说一句,孙悦回来之前倒是把手里的那点大将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除了韩德让和吕蒙正分别干了转运使和幽州知府外,杨延昭、田钦祚和曹军也回京陪他当了都指挥使,朝廷现在为了让他当一个没兵权的王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田钦祚和杨延昭毕竟还好,功劳资历摆在那呢,曹军么……明显是有点太那个了。 实在推脱不过的孙春明只好跟这帮同僚喝了起来,曹彬这个坏心眼子的带头灌他,夸他儿子的话一筐一筐的往外说,加上今天也确实高兴,就有点多了,再被众人一捧,突然就觉得,孙悦回来当王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一高兴,众人就撺掇他整一首诗,孙春明也是胆子大了,提起笔就写道:“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奔驰。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孙大将军。” 写完之后,孙春明感觉冥冥中有种不可抵抗的意志好像盯上了他似的,吓得酒都醒了大半。 酒宴最后,孙春明烂泥一样的被扶回了卧室,符氏不无幽怨地伺候他上了床,为他脱下鞋袜,委屈吧唧地瞅着他。 “嘿嘿~嘿,老婆,我喝多了……今天高兴,我这儿子真……长脸!” 符氏嗔怪道:“您之前不是说不想让悦哥儿回来么,怎么改主意了?” “额……小兔崽子自己要回来,我也管不了他啊,没事儿,等他回来我跟他在好好聊聊,当了王爷也不一定就非得留在京师么,符彦卿……啊呸,你祖父不就是以王爷之尊镇守边疆么。” 符氏叹气一声道:“他要是真不想回来,这次就留在幽州了,我倒不是说排斥他,只是……哎,算了不说了,你说他回来是住家里,还是另起一王府?” “他特么一共才几个老婆,起的什么王府,家里又不是没地方。” 符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居然罕见地耍起了小性子,不理他了。 反倒是孙春明,见符氏走了之后,苦笑一声就用被子把脑袋给蒙上了,特么的,他也愁得慌,这家庭关系咋处啊。 让孙悦出去住是不可能的,宋朝本来就不流行这个,会被人家笑不说,关键是他有点害怕这种行为被人家当作政治信号去误解,眼下孙悦卸下兵权回京,是福是祸暂且不提,起码这政治洗牌是一定的,再说,亲父子就没有政治冲突么?孙悦向来又是个猪腰子贼正的,放他出去住孙春明都怕他爷俩有朝一日变成政敌。 至于符氏和孙悦的关系……到时候再说吧,孙悦好歹也是心理年龄都特么快五十的人了,应该不会跟着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吧。 想着想着,孙春明就睡着了,打起了鼾,又特么做了个梦,梦中自己并没有穿越,依然还是一个小干部,然后有一天他领了一个比孙悦还小的漂亮女人回家。 孙悦说,卧槽,这妞我以前泡过。 然后,孙春明就被自己给吓醒了。 却说孙悦此时骑着马慢悠悠地赶路,却面临着跟孙春明差不多的问题,慕容嫣也在问他:“咱回京是新建一王府还是跟公公住在一块?” “我倒是觉得自己出去住能自在些,不过以我爹那谨小慎微的性子……恐怕不能同意,你也知道,我们父子俩相处的模式跟常人有些不同,我们俩从小随意惯了,有些细节不太注意,甚至时不时的还会跟他吵架,外人看了跟我不孝似的,现如今我们差不多成了这朝堂上的俩巨无霸了,难免有些别有用心之辈盯着我们,索性关起门来我们吵我们自己的比较好。” 慕容嫣噘嘴道:“你们爷俩倒是吵习惯了,我可怎么跟你那个娘相处啊。” 第五百五十三章 突然发难 俗话说近乡情怯,孙悦这风风火火的在外面打仗都三四年过去了,也三四年没见着爹了,临近了洛阳城门,还真有点忐忑。 朝堂争斗,对他来说如同浮云一般,反正他就要封王了,这地位属于超然,可是这家长里短的事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从慕容嫣手里接过了孙浩,这小子现在跟奶娃娃似的,从河-北出来乐呵一路了,愁啥都新鲜,这孩子现在还不懂事儿呢,就特么知道吃,一路上慕容嫣都在给他报菜名,逗得这孩子直流口水。 “宝贝儿子,想吃羊肉串不?” “想!” “想吃象鼻子不?” “想!” “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不?” 孙浩闻言就咽了口口水。 “想吃的话,爸有任务吩咐给你,能不能完成?” “能!” “你娘要是跟你的小奶奶打架你帮谁?” “我帮我娘揍他。” “真乖,我要是跟你爷爷吵架了,你也得帮我知道不?” “知道了。” 慕容嫣在后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道:“天底下哪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被人家笑话死,不对,这是要戳你脊梁骨的。” “你还说我,我这不还是为了你么,人家顶着孝字大旗,咱能怎么办?也就是拿这小辈的当挡箭牌了,放心,大孙子是老头子的心头肉,凡是咱俩搞不定的,儿子一哭准保办妥。要不,你自己面对符氏去?反正我是没法帮忙,她还压着我的辈呢。” 慕容嫣闻言也犹豫了一下道:“这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定了。” “…………” 几天后,孙悦回了洛阳城,离着城门还有好几里地的时候,就看见了前面乌央乌央的迎接队伍,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凯旋了,就连赵德昭也亲自出城,又亲自迎上前去将孙悦从马上扶下来,口中还对他的劳苦功高表示了连连的夸赞。 文武百官,更是齐刷刷站成了两排,朝他拱手行礼,只有孙春明本人没来,据说是请病假了,但傻子也知道这是因为来了的话没法论礼,就见赵德昭将人亲手负请上御驾,与自己并肩而坐,非常高兴地抓着他的手道:“悦哥儿真乃国家柱石啊,有悦哥儿这一胜,以后咱们整个大宋,可就都能睡得了安稳觉了。” 孙悦也只好谦虚道:“未能竟全功于一役,实在是当不得这般礼遇。” “悦哥儿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看你这功绩,光封个王都是不够的,应当赐剑履上殿,赞拜不名才是。” 孙悦笑道:“官家是在试探臣么?还是在官家的心里,臣父子二人已经是曹操王莽之流了?” “这……” “官家若真如此疑我,那我看这功也不必庆了,您现在直接下令将臣斩于城门之外便是。” “我……孙帅,我可是绝无此意啊。”赵德昭都懵了,他刚才是有点点拨敲打的意思不假,但孙悦这反应也着实是有点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在他想来,孙悦要么就是狂妄,干脆一口答应,要么就是谨慎,坚决拒绝甚至于起码假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现在这样算什么? 孙悦笑了笑道:“官家,我父子二人均受太祖厚恩,对我大宋朝廷也是耿耿忠心,若臣此前在前线有什么做的不当的地方,那也绝对是因为军情紧急,不得已而事急从权,从来就没有半点觊觎窥伺神器之心,所以也请官家莫要再说这等试探直言了,没意思,反倒徒伤君臣情分。” 赵德昭被噎的无言以对,只好笑笑道:“悦哥儿误会了,我是真心实意想要赏赐给你的,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说起来我自打登基以后你就没回过京,咱们君臣二人也就没碰过面,甚至没怎么接触过,彼此之间有些隔阂想来也属正常,等过一段时间咱们相处的长一些,也就好了”。 “臣也希望如此。” 一时间,君臣俩的气氛变得颇为尴尬,俩人都有点不自在,又一路尬聊了几句,都有点接不上话,孙悦干脆一路看着风景,品味洛阳城当上国都的这两年的变化,熬了半天才终于到了皇宫大内。 这大内是武周时的明堂所改,孙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修缮以后的完整版。唐朝时候的宫殿么,格局就比开封扣扣索索的大内高大上许多了,虽然跟大明宫还没法比,但麟德殿同时满足个几万人的饮宴还是问题不大的。 坐下看女官载歌载舞,看得他神采奕奕的,就是慕容嫣总在后面掐他,仅仅两碗酒水下肚,就不自觉的有点醉醺醺的了。周围的人都在奉承他,巴结他,恭贺他,老实说还是挺开心的。 却在这么个时候,突然不知从哪蹦出来一个御史龙套,在歌舞的间歇之中,猛地冲了上来,大声道:“敢问孙帅,李继勋因何而死?”孙悦的脸登时就有些黑了。 他知道李继勋那档子事儿是一定会被拎出来说事儿的,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这么猛,这特么还在庆功宴上啊! 不知怎的,孙悦就想起了狄青,一时间非常不爽,转过头直愣愣地瞅着赵德昭,想看看他打算给自己一个什么说法。他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么虎的御史,十之八九这人就是赵德昭指使的。 哪知就在大家都愣神的功夫,又一个御史蹦了出来,大声质问道:“敢问孙帅,韩德让是何许人也,此前何职,有过何种功绩,为何表其作河北道与幽燕道转运使?” 孙悦默不作声地把酒杯放下,一只手条件反射地就朝原本应该配剑的地方摸去,却摸了个空,他突然对之前赵德昭说的,剑履上殿的事儿有点心动了呢。 孙悦瞅着这这俩御史嘿嘿直乐,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很不高兴了,而近两年,孙悦不高兴的时候可是要死人的。 第五百五十四章 退而不隐 就在孙悦马上就要发飙的时候,赵德昭突然大吼一声:“放肆!今天乃是孙帅凯旋的庆功之宴,尔等安敢如此放肆?” 孙悦放下酒杯笑道:“合着今天若不是我的庆功宴,他们就可以如此放肆了是么?”说着,孙悦就站了起来,又对赵德昭道:“我知道,我身上还挂着枢密副使和天雄军节度使的名头,碍眼了,李继勋那事儿我虽然自问是问心无愧,但也确实是不好不给天下一个交代。” 说着,就见孙悦突然抄起桌上的金杯,劈头盖脸就砸向了龙套御史,随后一脚踹翻了桌子,拎起凳子腿上去就一顿砸,而身后陪着他的杨延昭则赶紧上去拉架,当然,拉的是偏架,不一会就将两个御史揍的鼻青脸肿,等到众人反应过来让金瓜武士们将孙悦真的拉开的时候,两个龙套御史,居然特么的被活生生给砸死了。 “孙悦!你疯了么?本朝开国以来还从未有因言而获罪者,你居然敢在大殿行凶,打死本朝御史?要不要我这个皇帝让出来给你做!” 所有人都傻了,实在是没想到,这剧本怎么就发展的这么曲折离奇?莫非这孙悦和官家俩人要在今天图穷匕见不成? 却见孙悦坦然地朝赵德昭一行礼,道:“回官家,臣自知罪孽深重,自请削夺一切官职,回家闭门谢罪。” 赵德昭闻言又懵了,他这还是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面对孙悦跟他交锋,现在他发现了,孙悦这货好像就从来没有按常理出牌的时候。 归根到底,李继勋死不死的跟他有什么关系?论起嚣张跋扈,李继勋仗着自己年老功高,与孙悦真的是半斤八两,他今天安排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要逼迫孙悦,进一步削他的实权,可这孙悦……好像特么还挺配合。 至于那两个被砸死的倒霉蛋,若是能以他俩的死换孙悦手中的权利,似乎这买卖做的相当划算啊。 说罢孙悦也不理会众人的一脸惊愕,随手将身上挂着的,乱七八糟的一大串跟钥匙串似得紫金印绶往桌上一扔,便拉起慕容嫣挺胸抬头地走了,走到门口还回过头说了一句:“草民告退” 整的满朝文武都有点不会了,只有曹彬瞅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似乎是有所领悟。 倒是还有不怕死的御史龙套煽风点火,说孙悦嚣张至极,论罪当流放三千里之类的屁话,然后杨延昭和曹军两人沉默的站起来齐齐往前一迈,也就老实了。 赵德昭也不敢进一步逼迫,甚至还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以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他的政治目的已经达到了,倒也不愿继续节外生枝。 却说孙悦丢掉一身官职出了宫之后,居然感到一阵阵的神清气爽,优哉游哉地骑着马,都忍不住唱起来了:“我本是~卧龙岗上,散淡的人~” 慕容嫣见此骂道:“一身的官职都丢了,就为打死两个御史出气,你这是神经病啊。” 孙悦笑道:“功名于我如浮云,富贵于我如粪土,我孙悦手提三尺青锋,只为安邦定国,从不是为了个人得失,如今幽燕已复,天下太平,正该功成身退,寻一风景秀丽之所在,结一草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时书画懒时琴,逍遥过此残生,何必为这浮云粪土,而使我不得开心颜?” “说人话,没让你编史书。” 孙悦哈哈大笑,解释道:“也并非全都不是人话,功名富贵于我而言确实已是无用之物,可笑朝中碌碌彘犬看不透,居然还将那几枚破印绶当个宝,着实可笑。夫人管过蓟州,又与我在河-北久居,当知我父子二人的权利,其实早就是来自于下而非来自于上了,正愁这一身的官职交不出去呢,用它们打死两个讨厌的混账,何乐而不为?” 慕容嫣笑道:“说的这么潇洒,还不是为了名声。” 孙悦也不否认,点头道:“正是为了名声,却不是为了扬名,说到底我如今的立身之本,一是这十数年来对天下对将士的恩义,二就是我的名声,夫人当知,恩义是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转眼也就忘了,甚至于升米恩斗米仇也是人的天性,而名声,只要让天下百姓和将士们相信,跟着我有肉吃,跟着我有好日子过,一想起我来心里就有底,这世上就没人动得了我。 我父子二人辛苦经营近二十年,如今我的名声已经到顶,将士与百姓对我的期望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为官三思,当思进、思危、思退、再不思危思退,恐怕我离万劫不复也就不远了。我以现在这种方式退下来,不但不会影响我在将士之中的名声,反而会给我自己蒙上一层悲情色彩,你信不信,明天天下就会传遍此事,不会有人注意到两个倒霉蛋,天下人只会觉得官家卸磨杀驴,更不会有人对我心怀怨愤,他日我若是想进了,随时都可以高更猛进,换句话说,从今天起,我就是进退自如了。” 慕容嫣道:“在河-北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现在这权利有点烫手,想要分出去,却想不到你居然分的这么彻底。” “彻底?不不不,差远了,要做到退而不隐,这里面可是有大智慧的,我这顶多算是开了个头而已。我听说上古时候有一个叫基辛格的人,人家这一手玩的才叫溜,回头有机会我给你讲讲。” 慕容嫣沉思了一会,突然道:“夫君,此处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实话,你想没想过要当皇帝?” 孙悦愣了一下,随即坦然承认道:“不瞒你说,真想过,但现在我又不想了,不过呢,我也没打算当个忠臣。” “没懂。” “没懂就对了,说实话现在我自己都有点迷糊,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喏,家到了,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啊,一会见了我那传说中的小后妈,你要怎么跟她相处。” 慕容嫣闻言,霎时间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尴尬 因为孙悦是小散步慢慢悠悠地回家的,所以当他来到自家大门前的时候,早就有人将孙悦在大殿上打死御史的事儿告诉孙春明了。 孙春明还没跟孙悦沟通交流过,自然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然也是急于见了孙悦聊一聊的,可另一方面呢,他还真有点紧张。 老子见儿子却紧张,也特么是没谁了。 他紧张,符氏更紧张,一双手被自己撮的都快出泥了,尤其是孙春明还特意把老曹和张氏也叫到了家里,一块欢迎孙悦,这俩人尤其是老曹已经彻底的老了,兴许没几年好活也说不定了,因此脑子有点不好使,也不乐意搭理新人,凑到杨蓉跟前倒是有说有笑却就不搭理她这个主母,众人聊着孙悦小时候的趣事她自然也完全插不上嘴,弄的她跟个外人似的,别提多尴尬了。 这会有人报信说孙悦回来了,众人便站起来出门迎接,还是孙春明看出了她的窘迫,伸手握住了她,这才稍微给了她一点力量。 见了孙悦和慕容嫣,符氏自然就更忐忑了,因为怎么说呢,孙悦毕竟心智远比生理年龄成熟,反应在脸上就显得稍微有点老,河-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自然看上去就更老,明明人还没到三十,看上去就跟快要四十了似的,而符氏呢,因为保养得比较好,明明已经快到三十,看上去却跟二十出头似的。 这俩人要是往外一站,保不齐都会有人误会是父女。 至于慕容嫣,她倒是显得年轻,可她的实际年龄却比符氏还稍微大些,再加上‘凶名在外’,说实话她反倒更麻爪一些。 久别重逢,孙悦与老曹等人自然很是亲热,等到一一与众人全都见过了礼之后,只剩符氏了,一下子整个院子的上空都飘散着尴尬的气息。 还是孙春明打破了尴尬道:“那个……第一回见面哈,这个……这是你……娘。” 符氏紧张道:“悦哥儿” “额……符姑娘。” “……” “……” 孙春明可能是有点挂不住脸,虎着脸就要训子,孙悦见机不好,连忙道:“那个……爸啊,我刚才庆功宴上喝多了,还杀了俩人,头有点疼,可能是被那两个二货还手的时候伤着了,我屋给我收拾好了没,我回去睡一会。” 说完撂下众人就跑了。 “你……你这个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孙悦压根没搭理他,一溜烟就没影了。 孙春明又将目光看向慕容嫣,院子里的众人这会更加尴尬。 慕容嫣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心里骂了孙悦足足一百遍,打定主意今晚上非得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不可。 “那个……公公,悦哥儿真挨揍了,你知道,就他那三脚猫功夫,杀人也挺费事儿的不是,那个……我去看看他去啊。” 说罢慕容嫣干脆,也不管不顾的跑了。 “唉……我说你们这俩孩子,我还给你们准备了火锅呢。” “那个……您们先吃吧,我们吃不下了。” 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更加尴尬。 孙春明可能是面子上实在有点过不去了,气呼呼的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根棍子,装腔作势的说要揍小兔崽子之类的,当然,老曹等人都看得出这是在虚张声势,故意没搭理他,还是符氏善解人意,知道要给老公面子,连忙跑过去将他拦了下来:“算了老爷,其实,我也没准备好,再给孩子一点时间吧。” “行,今天看你面子了,否则我非打死他不可。” “是是是,您消消气。” “吃饭,咱们吃火锅,不理他,爱吃不吃,饿死拉到!” ………… 好在终究符氏是个懂事儿的,虽然困难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大,但她知道孙悦刚回来肯定有好多家国大事要跟孙春明商量,现在确实不是拧巴这点小情绪的时候,既然孙悦不肯退让,那她就先暂且退让一步呗。 于是她仅仅只是草草吃了几口蘑菇,就推脱自己吃饱了,说自己约了曹彬的女儿一块逛街,便先走了。 孙春明其实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其实这种事儿跟二十一世纪的找小妈也差不多,从古至今都比较难办,发生在他们两个活在古代礼法之下的现代人身上自然也就更加的难办。 一般来说,无论古代现代,当中间夹着的那个男人的心态都是差不多的,其实也没指望这俩人真的可以处成一家人,那不现实,有本事娶得了小媳妇的男人没人脑子里有泡,只希望大面上过得去就行,而要想大面上过得去,这俩人里至少他得摆平一个,也就是至少得有一人受点委屈。 一般来说,这时候的男人心里想的既不是孩子不能委屈,也不是老婆不能受气,而是,谁好摆平就去摆平谁,谁的性子相对软一些,谁就自认倒霉。 而在他们家这个问题上,谁好摆平还用思考么? 于是孙春明在嘴上假装挽留了两句,背着孙悦骂了他几句之后,便痛痛快快的叫上几个家丁丫鬟,让他们陪老婆逛街去了。 然后,走到孙悦的房间里敲了敲他的门道:“行了,她走了,赶紧出来吃饭。” 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孙悦一脸欠揍的贱笑道:“嘿嘿,不好意思啊春明同志,让你为难了。” “滚蛋,你说说你,你都多大的人了,就让着点她呗,跟一个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哎你还知道她小我大啊,我特么瞅她就跟瞅自己孙女似的,您说,您让我怎么叫的出口?我采访一下你呗孙老头子,娶了个小孩,您是不是感觉都焕发青春了?天天都跟嗑药丸子似的吧。” “又特么拿你爹打岔,你啊,就是不孝,再说哪有那么夸张,你今年心理年龄四十六,她二十三,哪来的孙女?赶紧的吧,出来吃口饭,聊会正事儿,你老婆呢?”说着孙春明还一个劲的用指头点他。 “翻墙跑了,说是回娘家住几天。” “…………” 第五百五十六章 聊点正事儿 火锅桌上,父子俩埋头吃肉,半天都没什么言语,显然彼此之间还尴尬着呢。 “这两年在外面过的好么?” “这两年家里好么?” 异口同声。 “啊,家里……挺好的,符氏其实挺适合做大妇的,家教好。” “哦,我在外边也挺好的,就是皮肤冻的糙了点。” 俩人又沉默半天。 孙悦给孙春明夹了个毛肚,孙春明给孙悦夹了一筷子鸭血。 “朝中什么局势?” “边关都安排完了么?” 又是异口同声。 噗呲一声,爷俩都乐了,小孙浩不知道这两个大人在搞什么鬼,手里捧着一杯柳橙汁,俩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孙春明伸手摸了一下孙子的头,笑着道:“你看我孙子这馋样,肯定平时过的缺衣少食的,让你给我送回来你又不肯,京城再怎么说也比边关的条件好点。” “这话让你说的,都是封建社会,能有什么差别。” “你不信?小浩,吃好了么?爷爷领你去玩好不好?” 孙浩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孙悦,孙悦自然不会反对,他倒真想看看孙春明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于是孙春明拉起了孙浩就走,孙悦都还没吃完呢,也只能跟去。 结果来到后院,孙悦当时就傻了。 滑梯,跷跷板,转椅,秋千,这种相对比较原始的游乐设备也就罢了,孙悦居然还发现了旋转木马和空中飞人? 孙春明满意地嘚瑟道:“怎么样,我就说不一样吧,乖孙,跟爷爷走。” 孙悦蛋疼的看着孙浩跨上了旋转木马,结果这玩意居然真的动了起来,还特么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乐队,把头那女的清了清嗓子唱道:“喜洋洋~美羊羊~红太狼灰太狼~” “这……这怎么做到的?别告诉我你把电机都给鼓捣出来了。” “怎么可能呢,其实还是机械的,有轴通地下,地下十多个人专门用脚蹬踏板。” “这……这东西造价得多少,又要花费多少人力?” “造价倒是不贵,这么个旋转木马,也就十万贯,不过连着唱歌的在内,这么个玩意我得养三十多人。” “疯了?三十多人就伺候这么一个小祖宗?再说十万贯这种数字如何能跟不贵二字联系到一起?够打一场小规模战役了!” “账不是这么算的,你想啊,我孙子本应该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吃着蛋糕看着电视长大的,结果现在倒好,生在这万恶的旧社会,要啥没啥,好在咱爷俩有钱有权,能补偿一点就是一点吧。” “…………爹,史笔如刀,您这么个干法,好说不好听的啊,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奢侈腐败了。” “史笔如刀?我是贪污了还是受贿了?这钱是我自己赚的,又不是滥用职权,给我自己的亲孙子花钱,我看谁敢说半个不字?史书?史书也是人写的,再说便是记录下来又能如何,老子今年真实年龄都快八十了,我还在乎这个?” 孙悦再一次无言以对。 他想起后世一个惊悚的段子,说是某富豪家的小孩,在幼儿园跟小朋友吹牛说自己家里有两艘豪华游艇,孩子他爸知道了后说了句,不能让我家孩子撒谎,于是就真的买了两艘。 有钱人的快乐,老百姓是想象不到的。 孙悦想说男孩要穷样,这么惯容易惯的没志气不说,最关键的是将来孩子大了很容易就拿钱不当钱,甚至拿人不当人,生出一脑袋的阶级思想之类的,结果看孙浩咧着大嘴傻乐,哈喇子留了一胸口的蠢样,他居然有点说不出口。 于是,手握大权的爷俩就这么干巴巴地站着,将自己珍珠玛瑙一般宝贵的时间就这么浪费着,一脸笑容的瞅着小孙浩玩了一下午,孙春明拍拍手,就又有一流水般的托盘送了上来,各式各样的小吃甜点应有尽有,光果泥就有十二种,饮料十七种。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父子俩才终于聊起了正事儿。 “大殿上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怎么想的?你那王爷还要不要了。” “要啊,干嘛不要,这不还有爹您呢么,明天就帮我把王爷的事儿落实了便好,管他有什么用呢,起码面子上好看不是。这本来就是我应得的,如今我既然交了实权,想来赵德昭也没必要难为我,否则他就成了自己找骂了。” 孙春明笑道:“你还真想当郭子仪不成?” 孙悦笑道:“那倒没有,我想当的是基辛格。这次伐辽,感触挺大的,其实回过头来想想,咱们爷俩如今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了,可这二十年以来,有几天不是在被时事推着走甚至逼着走?到头来,还不是身不由己。 另外爹,咱俩的先知差不多都用完了,未来的朝局怎么走,我不知道,科学设计院那边,您也帮不上忙了吧,就连思维,那些跟咱们时间比较长的人也差不多都学去了,这次我回京,幽州那边的事儿我全权都交给韩德让处理了,他给我设计了一个京津冀一体化的项目,我看了,不出意外的话那将来甚至都不比洛阳开封这片中原差。” “你怕了?” “怕了,我又有什么底气说不怕呢?咱爷俩上辈子就是个普通人,而现在围在咱身边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人中龙凤啊,您知道么,资本这头巨兽,已经开始咬我的手了,这世上技术再好的老船长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船一定不碰上风浪,开港口,才是最稳妥,最赚钱的。 所以爹,我想从一线上退下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也可以退下来,退而不隐,咱当幕后大佬,这样万一一线上的人出了岔子,咱们随时都可以再换一个,咱都拼搏了一辈子了,做了二十年别人的手中刀,也该轮到咱们做一把执棋人了吧。” 孙春明嗤笑道:“这世上有谁能保证自己永远只持棋,不入场呢?你觉得皇帝这个职位算么?” “当然不算,我若想当皇帝早就不是这么个玩法了,别说咱俩了,就连赵匡胤在兵变之前又何尝不是犹豫不决,最后下边的人实在等不住了才给他黄袍加身的?欲成天子,他日便是求一庶民也不可得了。五代都这么多年了,哪个皇帝当的就省心了呢?” 第五百五十七章 小兔崽子 “你这口气还挺狂啊,听你那意思给个皇帝还不做了是吧。” “是啊,给个皇帝我还真不做,本来应该是赵匡胤结束五代十国的,这次若是反了他们赵家的天,我还真不敢说咱家就能长远了,你我二人或许还行,你看那货,不好说啊,万一让人把江山夺去,有几个赵匡胤这样的?到时候咱全家都得死光了拉倒。怎么,爹您的这中书门下平章事还没当够?” “说实话,早就当够了,可我就怕手上的这权利一撒,咱的身家性命不保,你想要退而不隐,不占着茅坑还不让别人拉屎,这特么难度可不比直接造反来的小。再说士族门阀武则天那会就没了,你这是要开历史的倒车啊。” “以前的世家门阀是通过垄断教育和知识来垄断权利,随着造纸术和印刷术的普及走向没落是必然的事情,可是爹,美帝在二十一世纪都是有财阀的。” 孙春明想了想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按你的说法肯定得奔着虚君立宪去了,我总觉得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点。” “成,不急,谁让咱爷俩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呢。” 正聊着,就见前边的孙浩玩着玩着,一个没站好就摔倒了,还啃了一嘴的泥,抬起头就哭了。 吓得父子二人连忙就冲了过去,嘘寒问暖的,好像天下大事都不如孙浩的一根汗毛重要,孙春明更是久违的,对周围的下人狠狠发了一通脾气,骂的那帮下人都快要吓死了。 “爹你跟他们发啥邪火啊,明摆着就是这小祖宗自己嘚瑟。乖儿子我看看你摔哪了?” 蹲下一检查,发现屁事儿没有,就破了点皮,那大嘴咧的,眼泪鼻涕全顺嗓子眼里去了。 “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别特么娘们唧唧的,去,接着玩去。” 突然臀部一痛,原来是孙春明照着他的屁股就来了一脚,把孙悦还给踢了个马趴,就见孙春明骂道:“有你这么跟儿子说话的么?你小时候我是这么教育你的么?孩子磕了不说关心关心,张嘴就骂的啊?” “不是,爹,他又没磕坏。” “什么没磕坏,你怎么知道没磕坏?这不都破皮了么?万一感染了呢?赶紧的,叫大夫,给我大宝贝检查检查来。不哭不哭哦,爷爷给你揉揉,吃布丁么?吃不吃布丁?爷爷有布丁。” 孙悦皱眉,也不管什么皇帝还是立宪了,不满道:“爹,照您这教法咱非养出一废物不可。我小的时候,您可是把我当别人家孩子揍的。” “什么废物?谁敢说我孙子是废物?” 孙悦闻言脸更阴沉了,瞪着眼睛道:“小浩?你过来,不许抱着了现在是大孩子了。” 孙浩怯生生地看着他,却没动弹。 “过来!” 孙悦可是杀人几十万的主帅,这一嗓子那叫一个凶,吓的孙浩登时就不动弹了,想哭吧,还不敢,只能抽,就那么一抽,一抽的,有点像开了低频振动的手机。 孙春明大怒抬腿就要去踢孙悦,好在孙悦打了这么多年仗了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他肯定是不敢跟孙春明动手的,但孙春明一介文弱书生而已,他要一心想躲的话,孙春明是休想碰的着他的。 于是孙悦一边躲,一边骂道:“小兔崽子你给我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别以为你躲在爷爷怀里就没事儿了,你再不过来回头我扒了你的皮。” 孙春明则一边踢一边骂道:“小兔崽子你骂谁小兔崽子呢?你给我站住,不要躲,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一回家气你爹是吧。乖宝贝别怕,爷爷给你做主,我看他能怎么滴。” “小兔崽子你过来!”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 ………… 孙浩这小兔崽子其实特聪明,俩大眼睛一转,马上就领悟到了,原来无所不能的爸爸怕爷爷。 然后笑脸往孙春明的怀里一钻,任凭孙悦怎么骂,权当听不见了。 孙悦气坏了,大吼一声道:“好!小兔崽子你好样的,你特么真是好样的,你以后跟你爷爷过吧。” 说罢转身就走。 孙春明在后面喊道:“你特么吓唬谁呢!不管就不管!你知道你这叫什么不?你这叫不孝!” “我不孝?明明是你溺爱孩子!科学说了,孩子的教育要靠父母,你越俎代庖,干扰我教育你知不知道。” “科学?科学是谁啊,你把他叫过来给我认识认识,这特么是北宋,我是一家之主你们都得听我的你知不知道。” “你……你还敢骂我?你忤逆!” “我若是忤逆,那你就是老不修!” “你忤逆!” “你老不修!” “你忤逆!” “你老不修!” ……………… 府上的下人吓得全都跪地上瑟瑟发抖了,那些几年以前就在家里伺候的还好些,知道这对爷俩向来没大没小,拌嘴吵架都是常事儿,可那些新来的可真没见过这阵势,甚至有那胆小的都害怕主子会不会干脆杀了他们灭口。 等俩人吵的终于累了,这才各回各屋,全都气的摔了杯子,而孙浩则果然没良心的跟孙春明走了,比较丧心病狂的是,孙春明自己的卧室里居然还有张大大的婴儿床。至于没聊完的正事儿……谁特么还关心这个? 孙悦越想越气,就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盘算起了搬出去单住的想法,而同样的,孙春明也动了撵他出去的念头,不过臭小子可以有多远滚多远,大孙子可得给自己留下。 不过好在,孙春明到底是没有真的忘了正事儿的。 第二天上朝,没等赵德昭发话,群臣便纷纷上书请官家封孙悦为王,也不是没有反对意见,只是孙春明一个眼神瞪过去,那头就有点不太敢说了,再加上赵德昭其实也真不怎么在意一个王爷的虚衔,也就同意了。 这一整个早朝更多的其实都是在商讨给孙悦封一个什么字。 本来呢,异姓封王,正常情况下应该封郡王,原本历史上的童贯在收复燕云之后封的也是广阳郡王,唐朝时的郭子仪也封了汾阳王,但也不知是不是孙悦的军功太大,还是单纯的为了拍他们父子的马屁,满朝文武中大多数人都赞成要封孙悦为一字王,还说这是珠玉在前,符彦卿不就是魏王么? 就因为这么点破事儿,一早上了,愣是没扯明白,孙春明又不好意思站出来说,我儿子得封一字王,主动表示封个郡王吧,又特么有一点不甘心。 一直等到快散朝的时候,也没个准,却见赵德昭突然问道:“孙相公,悦哥儿封什么王,咱们不妨先放一放,您看,他那枢密副使,兼掌握军委司的实差,由谁来担任比较好啊?” 闻言,大殿上立马就安静的落针可闻,而孙春明的眼睛也不自觉的眯起来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赵德昭的套路 孙悦身上所谓的枢密副使,其实一直就是个荣誉职称,他去河-北打仗前前后后都三四年了,也没有一步踏进过枢密院,而军委方面的事儿,早就全由‘公司’做主了,军委顶多也就占了一监管,去年的时候还被孙春明和曹彬给暗箱操作没了。 也就是说,这官,已经没用了。 当然,赵德昭不可能会管孙家要一个没用的官职,人家这分明是想在其中插一脚,因为这个职位一旦操作的好,是可以将这部分实权从孙春明的手里分出来的。 而这部分的实权,其实也是孙春明这个宰相与皇权分庭抗礼的最大底气之一。 说白了,这又是一场皇权与相权的冲突,满朝文武也都明白这一点,因此一时间居然全都沉默寡言了起来,这一天其实早有预料,只是之前因为孙悦拥重兵在外,又有收复燕云的大义,不管是皇权还是相权都多有顾及而已,现如今孙悦既然都回来了,不管是孙春明还是赵德昭,自然也要纷纷出招了。 因此,满朝文武,谁也不敢冒冒失失的站队,就连曹彬,也干脆闭上了眼睛,做出了一副随时要睡着的姿态。 不过赵德昭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不等孙春明说什么,便马上问曹彬道:“使相以为,谁可担此大任啊?” 曹彬见躲不过了,干脆利落地道:“臣实不知何人可担此重任,要不……还是让孙帅来?” 枢密副使,这特么是摆明了要跟自己分权的官,曹彬疯了才会向着赵德昭说话,到时候把好端端的两强朝局整成三权分立?更何况他现在跟孙春明还是盟友关系。 孙春明也马上表明态度道:“臣以为,此差必须要熟悉军务,在军中有一定的威望,又要深通文牍,了解各道甚至各府的行政情况,最关键的是,还要懂得一定的财物运作,当然了,还得深得官家的信任,眼下恕老臣直言,除犬子之外,确实是难有合适的人手。” 赵德昭不悦地道:“怎么,我堂堂大宋,除了悦哥以外就再没人可用了么?薛居正,你来主理此事如何?” 不等孙春明反驳,薛居正自己倒是坦然地站出来道:“回官家,臣虽愿为国分忧,奈何却从未担任过军务,由臣来做此事的话,恐怕下面将帅不服。就算他们服气,臣也实在不敢保证自己做得好,为大宋江山之稳固,臣恳请官家另选贤能。” 说完,他就又站回去了。 孙春明则道:“启禀官家,薛相辅国已近十载,经验丰富手段老练,实乃臣的左膀右臂一般,政事堂的工作实在离不开他,更何况……薛相近十年来功劳显著,官家不升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降他的职?敢问官家,是薛相主政时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你……” 薛居正现在的职位是参知政事,此时的实权虽然还比不上宋朝后来的时候,却也是当之无愧的副宰相,而理论上来说,通中书门下平章事是要比枢密院高上半级的,没道理人家一个有功无过的副宰相,去干一个副使相吧。 当然,这话孙春明也有点耍无赖,如今他比之当年的赵普有过之而无不及,薛居正几乎就没有压班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他的一个助手,而那个枢密副使,看赵德昭的意思可是有机会独当一面的,但问题是人家薛居正自己都说了不干了,赵德昭还能硬逼着人家干么? 而这职位若是薛居正不干,别人还真没啥资格。 “可难道孙悦昨天刚扔下官印,今天朕就得再把他请回来不成?封王又不耽误,御前杀我两个御史都不用付出代价的么?” 赵德昭突然变得很严厉,而且还说了朕。 孙春明也有点火了,便也不装了,索性道:“官家若是觉得此差无人可用的话,干脆撤了便是,犬子离家近四年了,也没见将士们造反。” 本以为赵德昭会大发雷霆,然而赵德昭却不恼,反而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语出惊人地道:“嗯……孙相言之有理,其实这军委司啊,主要管的也是军委的那点事儿,不就是查账么,何必非得跟枢密副使联系在一起呢,我倒是觉得,稍微能看得懂账的就行,这样吧,这个职位就不设了,朕派内侍省的人,定期查个账,也就是了。” 哄的一下,整个大殿全都炸了,孙春明和曹彬,以及再往下的薛居正吕端等人,脸上全都黑的跟炭似得。 合着赵德昭饶了这么大一圈根本就不是为了托薛居正三足鼎立,而是为了宦官干政! 虽然没规定具体权责,但宦官这东西,给点阳光就能特么的灿烂,这口子一开,以后可就必然没完没了了,而这下损害的,可就是全体文官,甚至满朝文武的集体利益了。 孙春明当即就大喝一声道:“官家!!太祖有祖制,宦官不得超过七品,更不得干政!” “孙相此言差矣,我爹当年是用过王继恩晒捡奏章的,当年,凡是诽谤您和悦哥儿的折子,可是全都送不到御前的,难道您不记得了?” “我……” “况且查个账么,七品小官也足够了,孙相以为如何?” 至此,孙春明终于弄明白了这赵德昭葫芦里卖的药,可能是觉得自己占据大义,干脆连辩都不辩了,直接一挥袖子,走了,临走时还说了句:“官家自己看着办吧,此事政事堂绝不复议,门下省也绝不通过。” 赵德昭嘿嘿乐了一会,回道:“怎么,朕指使内侍省的奴才,都要政事堂同意才行了?” 孙春明压根没鸟他。 一群大臣懵逼着就要谏言,甚至还有那胆子大的直接就要冲上来的,赵德昭也不怒,干脆利落地挥挥手道:“既然孙相身体不适先走了,我看这朝会也不用开了,退朝吧。” 压根就不听,也学着孙春明的样子,甩甩袖子就走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什么时候他指使内侍省做事还需要过门下省复议了? 一群官员没了主心骨,孙春明走了,便也只好齐齐围在了曹彬的身边,而曹彬则冷哼一声道:“都围着我干嘛?你们不都是文官么?回家写折子骂呀!” 第五百五十九章 广阳王孙悦 孙春明阴沉着脸回家,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更让他火大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乖孙子居然不在自己院里,一问之下才知是孙悦把人给领走了,甚至还一道拐走了自己的闺女。 霎时间,什么宦官不宦官的都不重要了,劈头盖脸就把符氏给说了一顿,责怪他没看好孩子。符氏也委屈啊,她管慕容嫣都勉强,他敢真去管孙悦么?她就是敢拿出后妈的架子来,孙悦也得吃这一套啊! 可她看出了孙春明心情不佳,加上从小受的教养比较好,也没跟孙春明争吵,只是默默地自己哭了一会。 而孙春明跑到孙悦的院里去一看,刚露出个头,小孙浩嗷嗷哭闹着就钻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就不撒手,明显这是在孙悦的手里遭了罪了,给孙春明心疼的啊,当即就跟孙悦吵起来了,而孙悦却也觉得自己管教自己儿子天经地义,自然不会像符氏那样让着忍着他,立马就连珠炮似的回了嘴,吵了个天翻地覆,被孙春明用鸡毛掸子追的满院子乱跑。 因为这种争吵,将成为未来至少十年内父子俩的生活主题,所以这里就不多费笔墨水字数了。总之,这次吵架的结果就是孙春明又一次气哄哄地抱着自己大孙子走了,与孙悦闹了个不欢而散。 至于正事儿,爷俩又是一句没说。 当天晚上,慕容嫣翻墙回来,孙悦就道:“我想好了,我要搬出去住,跟我爹实在是一天也住不下去了。” “真的?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新建王府么?” “当然是真的,不过也确实不是要新建个王府,我是说我要住到工作岗位上去,我想过了,我要在洛阳城外建一个大大的书院,离家这么远,不回家住也就很正常了,而且谁也探查不到我们爷俩的事儿。” “书院?什么书院?哪又冒出来一书院?” 孙悦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脑袋,都是我爹给我闹的,吵了两天了,愣是还没商量过正事儿呢。是这样,我不是要当王爷么,当了王爷之后我想写本兵书,顺便让洛阳城的大大小小的正副都指挥使都给我帮忙,再把韩叔叔那种,退下来的将领们全都叫着,索性开一个面对新军内中层将领的军校,这我第一步,这样才能保证我退而不隐。” 慕容嫣无语道:“这么大的事儿,你回家都两天了,你都没跟公公商议?那你这两天都干嘛了?” “干架了啊!谁特么还有心思说这个?” “…………” 孙悦的计划其实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一言以蔽之,就是旋转门。 所谓旋转门,是二十一世纪美帝国那边玩的东西,政府要员任期满了之后,就会先去高校中担任教授,以智库的身份继续影响政府,并参与国家决策,而这一期间,他们所带的博士生会大量大量的进入国家决策机关的底层或中层,以确保他们的地位和影响力。 再几年之后,这帮人就会从高校退出来,开个公司或者去某个集团当个ceo之类的,利用自己对政府的影响力踏踏实实地赚上个几年钱,等到自己对政府影响力下降到比较危险的地步了,就会重新利用这些年在商界积攒的能量,把自己送回白-宫,如果活的足够长的话还可以再玩一轮。 这特么是个完美的闭环,即使在那么复杂的皿煮社会都能玩的转,美帝国的高级官员确实少有贪腐的,因为他们有的是机会合法赚钱,那么同样的一套理论,如果由孙家父子主持,改头换面一下变成自己父子拦权的制度,似乎也并不难。 于是第二天早上,孙悦终于心平气和的去找孙春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这特么本来应该在他当天回来就跟孙春明说清楚的东西。 这时候的孙春明,经过了一宿的思想斗争其实自己也冷静了,他还想把昨天朝廷上的事儿拿出来跟孙悦分析分析呢,听孙悦这么说当然是连连赞叹,赞叹他长了个好脑子,到底是聪明。 只是他却表示,小兔崽子要滚赶紧滚,但孙子必须给老子留下。 于是理所当然的,爷俩又干起来了,朝堂上的事儿自然也就没去跟孙悦说。 非常过分的是,孙春明害怕自己上朝后孙悦又要揍他宝贝孙子,符氏看起来也不是信得过的,干脆,这货抱着孩子就上差了,朝会之前干脆就扔在了政事堂,让太监们看着。 这特么天下之中枢,非朱紫权贵不能进的地方,就这么变成了这小混蛋的玩乐之所。 今天是小朝会,大殿上没那么多人了,为了不至于一上朝就开不下去,赵德昭也没再提宦官干政的事儿,干脆就又重新议起了孙悦的王怎么封。 孙春明跟孙悦憋气啊,听他们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结果,便主动‘高风亮节’地道:“犬子一个外姓封什么一字王?随随便便封一个郡王就得了。” 那些张罗着要封一字王的本来也都是为了拍他的马屁,一看他都这么说了,自然也就不在坚持,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事实上因为昨天赵德昭的惊天之言,这帮人其实还真就没那么大的心思纠结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最后选封地的时候,还是孙春明懒得墨迹,直接敲定了广阳,于是从这一刻起,孙悦就变成了广阳郡王。 之所以挑这地方,没任何的玄机,纯粹是因为原本历史上的童贯就是封的这个,孙春明这是存心恶心孙悦,给自己出气呢,玩了一个全天下只有他们父子俩懂的梗,事后气的孙悦差点把房子给点了。 当然,封王这种事毕竟是人臣之极限,乃是国事之重,所以一应的礼仪议定自然也是重中之重,那是要办的越隆重越好的,孙春明知道孙悦最讨厌这些隆重的繁文缛节,所以他给礼部下了指示,一定要一丝不苟的来,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要比有史以来最高规格还要高。 礼部官员们以为这是领导想要爱子风光大办,纷纷都拿出了封禅一般的架势,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第五百六十章 宦官 怀着对自己亲爹的满腔怨念,孙悦全程阴沉着一张脸走完了封王那复杂而又繁复的一应流程,回家的时候已经累的跟木偶人似的了,躺床上看着天花板,屁都不想干了。 “我特么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天底下居然有这么祸害自己亲儿子的爹,媳妇你说我不会真是他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吧。” “净瞎说,别人家的孩子若像你这样,早就给活活打死了。” “不管,反正我跟他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让你帮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书院,我好著书立说,你找到没有?” “地方倒是不难找,明天你得闲了我陪你去看看,挑一个就是,只是你这么急着就搬出去,会不会不太好?我听说公公最近在朝堂上颇为不顺啊,这个时候你不帮他反而离家,这……不合适啊。” “不顺?他能有什么不顺的,皇帝都怕他三分。” “你不知道么?官家要用宦官跟公公争权,这些天都提拔了好些个宦官了,尤其是军委司,今天都已经有宦官去代他查账了,气的公公领着许多大臣摔了折子就罢工了呢,这事儿如今全洛阳都在传,你居然都不知道?” “宦官专权?没人跟我说过啊!我这老爹在搞什么,居然都不告诉我?赵德昭把唐朝时,太监把皇帝当狗玩弄的前事这么快就忘了么?后唐庄宗因宦官和怜人亡身亡国,这么快就忘了么?这明显是赵德昭再亮刀子啊,不反击的话接下来就是软刀子割肉了,这老头怎么欧起气来分不出轻重缓急呢,真是越老越糊涂,气死我了。” 慕容嫣听孙悦骂孙春明是老糊涂,吓得顿时就手足无措起来了,毕竟在礼教之下,这话她一个儿媳妇就连听都已经是一件颇为大逆不道的一件事了。 “公公也是不想让你平白担心吧,那内侍省毕竟都是官家的奴才,算是这天家的家里人,甚至连花销走的都是内库甚至封桩库,公公便是手握中书门下三司乃至枢密院,又有何用?难道真的就直接造反不成?你这个天下至利之刃,又能如何作为?” 孙悦冷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爹现在是百官之首,天下宰执,凡事自然要讲气度,讲规矩,些许小事自然不方便轻易的就使用手段,甚至于还得故意的,处处表现出一些君子的样子,这才能让那些宦官在小处嚣张,他身上的那些官职既是权柄,也未尝不是就不是枷锁。 可是我就不同了,我现在无官一身轻,刚刚封了王,身份又举足轻重,我爹不能干的事儿,我可是能干的。” 说罢,孙悦居然抬腿就走,倒是把慕容嫣给恍的够呛,一把没抓住,连忙道:“你干嘛去?别犯浑啊!” “我今天还真就犯浑了,我看谁能那我怎么地?” 话音未落,孙悦竟已翻身上马,直冲皇宫大内,把门的将士本来还想让他下马,却被他大吼了一句滚开,就真的乖乖滚开了,任由他就这么骑着马进了宫,等好不容易派人追上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枢密院了。 枢密院看门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服侍,嘴里亲热地道:“呦,这不是广阳王么,今儿是什么风,怎么把您给吹咱枢密院来了?奴才不记得有人请您呀。”说着,忙弯下腰,用自己的后背当作了垫脚石。 孙悦也不客气,狠狠一脚就踩了上去,大骂道:“怎么个意思?老子在这枢密院干了都快二十年了,现在我回我自己家还特么得有人召见了不成?你不让我进?” 那太监脸色一苦,连忙道:“哪敢啊哪敢啊,您这话说的是存心扇奴才的嘴巴子啊,您愿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这枢密院上上下下,谁敢不欢迎您呢,都盼着您得空的时候能过来莅临指导呢。” 孙悦闻言哈哈一笑,用手轻轻拍了拍那宦官的脸蛋笑道:“好,好好好,这才是好奴才么,奴才就要守奴才的本分,知不知道?” “是是是,您说的是。” “这天下的奴才,要是都像你这么规矩,那该多好。” “不敢当不敢当,敢问您来枢密院是……” 孙悦上去就是一脚道:“这是你一奴才该问的么!!” “是是是,您说的是。” 孙悦见他乖,也就不理他了,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就进去了,故意扯着嗓子喊道:“曹使相,曹使相?你在不在啊,我来找你喝酒来了。” 不一会,又有一个小太监赶忙跑过来道:“哎呦我的王爷啊,您这是干嘛啊,小的们也是奉了主子的命过来办事的,您说您……” 话没说完,孙悦转身就是一个大嘴巴抽了过去,抽的那可怜的小太监滴溜溜转了个圈,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珠子里已经是晶莹闪烁了。 “谁让你跟我说话的,我是来找使相的,你配跟本王说话么?” 又一个小太监慌忙跑过来,跪地上道:“王爷饶命,那曹使相,今天告假回家了啊。” 孙悦又是一脚踢了上去骂道:“狗奴才,这特么堂堂枢密院里连个全乎人都找不着了么?怎么全是奴才,没有官吏了么?站出来个带吧把的跟本王说话!你们枢密院是瞧不起本王么?还是说,人走茶凉?” 说罢,孙悦就在枢密院里嗷嗷喊了起来。 事实上他还真的是有恃无恐,因为今天这枢密院里,吏或许还是不少的,但官却真是一个都没有了。 毕竟士大夫和太监的斗争已经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几百年了,从两汉的时候开始就没断过,其残忍程度远比官员的内部厮杀要惨烈百倍,这种时候,士大夫是没有阵营之分的,谁敢稍微让让道,就是整个阶级的敌人,孙春明既然带头摔了奏章,别说这暴风眼枢密院了,估摸着大内之中的整个南衙,估摸着全都剩不下什么人了。 这也算是孙春明的一种斗争方式。 便听远处一尖尖的声音道:“广阳王好大的火气啊,欺负这些没品级的奴才,不觉得失了风度么?” 孙悦皱着眉瞅着来人,远远的就闻到浓浓的脂粉味和尿骚味混合到一块的那股子怪味,很显然这又是个太监。 第五百六十一章 你怎么不戴帽子呢? “你是……” “下官刘正,乃是承旨司的主事,不知是否有资格和广阳王说话?” 承旨司,乃是枢密院内,与通进银台司并重的要害部门,当年孙悦刚入官场的时候还在这衙门里做过事,而那时候的曹彬,正是这承旨司的枢密承旨,按照官场的潜规则来说,这承旨司应该算是孙悦的娘家,承旨司的官员,孙悦也应该稍加照拂才是。 然而这承旨司与其他部门又不太相同,因为这衙门的主要职责是自上而下的传递文牍,直面皇帝本人,因此除了老大枢密承旨之外,大部分的领导却都是太监,主要是图个方便,打唐朝时候就是如此,当然,品级上来说都不大。 孙悦见来人走过来,颇为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眼神中居然还透漏出一点不卑不亢的意思来,并没有普通太监的那种谄媚劲儿,这样的眼神,孙悦还只在王承恩这一个宦官的身上见到过,今天是第二个了。 当然,人家也是有底气的,承旨司主事,虽然太监的身份改不了,却也已经是官的范畴了,官么,就算孙悦是王爷,也不可能随意打骂。 于是孙悦问道:“我听说有人要查军委司的账,是不是你?” 太监笑道:“职责所在,也是奉命行事而已,毕竟我身在院中,更了解一些情况,官家有命,自然要竭尽全力,还望广阳王不要怪罪。” “这话说的,你为官家办事,用心是好事儿,哪能怪你呢。” “如此便好。” 太监轻笑一声,依然不卑不亢的回答,然而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大嘴巴,就打了他一个满天星。 “你……你竟敢……” “你怎么不戴帽子呢?” “…………” 太监无奈,强忍一口怒气,让身边的跟班太监取了管帽,周周正正地戴好,这才重新又毕恭毕敬地道:“多谢广阳王教诲,不知广阳王还有什么吩咐?” 孙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才对么,枢密院乃是我大宋一等一的要害部门,代表的乃是咱整个大宋的脸面,你既然身为承旨司的主事,就应该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来,我看看,打疼了没有。” 说着,孙悦还伸手揉了揉那太监的脸,却故意将他的帽子碰到了地上,那太监弯腰去捡,还没等戴在头上,啪的一声又是一个大嘴巴将他抽的原地转了起来。 “你怎么又没戴帽子呢?” 嗯,咱可不是无故殴打,咱讲理着呢。 这算是赤果果的羞辱了,那太监哪里还能忍耐得住?大怒之下一把将帽子摔倒地上吼道:“孙悦!!你特么欺人太甚!!你以为这还是河-北么?来人啊,给我把上,把他给我插出去,上头问罪我顶着!!” 一群太监也早就忍耐不住了,闻言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孙悦却哈哈大笑,一把抽出了自己的宝刀,昂然向前,大吼一声道:“来啊!老子杀你们这帮狗奴才白杀,谁敢动我一根毫毛?” 一群太监闻言面面相觑,却也真的没人敢再上了。 “卫兵!!卫兵呢?” 这么大的动静,门外的武士自然早就听到了,闻言条件反射一般的就冲了进去,却一时有点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悦一把就将刀子抽出来指着他们道:“军机重地,我看谁敢再向前一步?” 哗啦的一下,冲进来的十几个将士齐刷刷的就退了一步。 孙悦这才面色稍缓,随即下令道:“来人啊,这几个太监居然敢围攻本王,你们给本王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拖到外面去,打,不把屎打出来不许放。” 刘政也炸了:“你们敢!!我才是枢密院的主事,孙悦无令无职擅闯枢密院,尔等既然护卫大内,就有职责抓捕这擅闯中枢军务要地的恶徒!” 十几个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全都瞅向了他们的小校。 小校一咬牙道:“难道不听王爷的却听太监的么?以后还想不想混了,家人老小还活不活了?” 众将士纷纷点头,然后一拥而上,不一会功夫整个枢密院都变得清净了。 当然,刘政这个当官的太监他们也是不敢动的。 孙悦也没指望他们真敢动刘政,可他们不敢自己敢啊,于是他满脸狞笑,嘿嘿地走向了他,吓得他直后退,“你……你要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啊!” 啪啪啪啪,孙悦左右开弓,十几个大嘴巴子扇上去,扇的刘政跌坐在地上屎尿齐流,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然后甩了甩因为太用力而有些疼痛肿胀的手掌,理直气壮地道:“你怎么还不戴帽子呢?” “………………” “告诉你,本王爷有事儿没事儿的,就会来枢密院溜达一圈,来一次就会来指教你一次,你若是再敢不注重仪容仪表或是有类似的毛病被我抓住,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知道了么?” “…………” 终于打痛快了,孙悦也知道再打的话容易把人给打死,就连忙出门骑上了自己的马,又春风得意的回家了。 事情的始末传到赵德昭那里,赵德昭自然是大发雷霆,怒不可遏,被孙悦气的手都抖,就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太监本质上就是皇帝的家奴,这孙悦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动手打他的家奴,这不就是在打他的脸么? “来人啊!来人,给我把孙悦……”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可处理的。把人抓起来?别逗了,那不是逼着孙家造反么,估摸着洛阳这么多兵马官吏,上上下下敢执行这个任务的都没有几个,光凭他的中旨的话真不见得有什么威力,至于门下省的印章?那玩意在孙春明手里握着呢。 于是第二天,赵德昭问群臣,孙悦所为该当何罪? 一个龙套侍郎当先站出来表态道:“臣以为,承旨司主事刘政,办差时衣衫不整,有伤风化,广阳王虽然手段激烈,但却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枢密院乃是天下军机之所在,必要时以军营的管理办法官吏,也是可行的。” “…………” 又一个龙套站出来道:“隋侍郎此言差矣,广阳王虽然用心是善,但毕竟手段过激,又是在枢密院这般天下重地,臣以为,当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孙春明不失时机地站出来道:“回官家,臣教子不严,愿同罪,也请官家将臣的俸禄,罚去三月,以惩臣之罪。” 一群大臣齐声道:“孙相此举,真乃人臣楷模啊!” “是啊是啊,孙相公,青史留名啊!” 赵德昭:“…………………………” 第五百六十二章 鳌拜是怎么死的 赵德昭回宫的时候,气的脸都有点白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误判了局势,文官集团在面对宦官的时候所表现出的精诚团结,狠狠的震慑住了他们。 莫非三叔错了?不能依靠宦官? 可是,不依靠宦官,他还能依靠谁呢?赵德昭暗想,其实三叔说的或许真的有些激进,但事到如今,这帮文官都已经拧成一股绳了,这话不对也特么得对了。 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文官了。 赵德昭不禁又想,依托宦官是没问题的,那有问题的应该就是自己的方式方法了,欲治大弊,必下猛药,自己搬出了宦官,却只是以萧宦官试探他们,这才导致了自己面对孙春明的时候被打了个毫无还手之力,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还试什么试?不如干脆一步到位! 另外,他找的这宦官人选也有问题,那孙悦简直完全不把自己的面子放在眼里,自己应该听三叔的,用王继恩来直面这对跋扈父子,这是当年服侍父亲的老人,对他们还有过恩德,孙家父子和群臣哪怕是看在父亲的面上,就算作对也不敢这么直接折辱。 想到此,赵德昭连下了两道圣旨,一道给内侍省,让他们建立一个掌印司,另一道,则是直接发给了王继恩,命他火速回京,别特么再管河-北的那点破事儿了。 当然,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赵德昭也是有策略的,两道圣旨下去之后,他又虚晃一招,下了一道圣旨给政事堂,要求他们提升宫中宦官的品级,将大太监的品级从七品,提升到三品。 他也知道这圣旨一定会被打回来,但是没关系,打回来之后自己可以再提,通不过不要紧,这一招却足以吸引了文官集团的全部火力,让他们无法再干涉内侍省的事儿。 而这一招毒就毒在,孙春明看破了都没什么卵用,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事关士大夫阶级的整体利益,作为士林领袖的他必须为此而赴汤蹈火,万一他揪着所谓的掌印司不放,自己再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就是了,文官集团一定欢欣鼓舞的应下。 毕竟,本来孙春明这个宰相也没什么理由去管内侍省的事儿不是,至于孙悦,呵呵,内侍省属于后宫,他敢在枢密院撒野,可他难道还敢进后宫不成?那跟直接造反还有什么两样? 想到此,赵德昭不由得兴奋的发抖,还回后宫龙精虎猛了一把。 事实上,孙悦和孙春明现在压根就没空搭理他。 孙悦的书院选址倒是很快,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除了赵匡胤的之外,几乎是想选哪就选在哪,很快就让他找到了一处山清水秀,风景如画的所在,背靠着大山,前临着大河,大河两岸的村民们以种茶为生,正是茶花烂漫时,风一吹竟是漫山飘香,仿佛人间仙境。 水泥的使用经过这么多年的探索早已经是驾轻就熟,工匠们的建设速度比之二十一世纪也没慢上多少,甚至还奢侈的用黄铜铺满了底下管道,冬天时烧热水进去循环,可以造出人造地暖的效果,让孙悦大为满意。 然而随着书院建设的越来越快,他和孙春明的矛盾却爆发的越来越激烈了,爆发的焦点自然还是孙浩这个小兔崽子,孙悦想把孙浩带走,孙春明自然不干,关键是孙浩这个小兔崽子自己,现在傍上自己的亲爷爷那可是真的牛了,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压根就不鸟孙悦了,死活赖着孙春明,都不乐意见他了。 为此,孙悦和孙春吵架的时候差点把房子都给点了,爷俩自然没精力去注意赵德昭的那些小动作了。 于是仅仅一个月之后,内侍省掌印司终于正式成立了,而掌印太监自然就是刚刚被召唤回来的王继恩。 王继恩一上任就大刀阔斧的进行了改革,拉出了宫里所有读书识字的宦官进行集中统一的培训,将机灵的全部拉入了掌印司,一人一支笔,开始帮赵德昭批改奏折。 至此,这掌印司和明朝时的司礼监已经很像很像了,只是没有披红那么大的权利而已,但这些太监们却确确实实的对中书省的工作造成了极大的干扰,一时间孙春明手里的权利大减。 百官们对赵德昭自然是要抗议的,在孙春明的带领下政事堂又一次集体请假罢工,可是人家这次已经不是光杆司令了,掌印司马上就将政事堂的文件搬走,连夜批改完毕,不等门下省盖章直接就发了下去,虽然大部分都没有得到执行,但对文官集团的士气却是产生了严重的打击。 赵德昭尝到了甜头,高兴的不得了,脑子一转,接二连三的‘妙计’就出现了。 他琢磨着,这掌印司现在权利算是扩张出去了,孙家父子和满朝文武也确实不敢故意折辱王继恩,可其他的太监却没那么好命了,加上宦官升品那事儿又没通过,因此这帮太监日子过的都挺憋屈,甚至于就连他自己都有点害怕孙悦大闹枢密院那件事儿再次重演。 怎么办呢?京中的军队是肯定不用想了,孙家父子用商业手段把他们都牢牢绑在了自己的战车,虽然受限于新军的制度,这帮将士们不太可能跟着孙家父子一块造反,却也绝没人敢去惹孙家父子。 于是赵德昭灵机一动,决定再建一个壮卫司,挑选孔武有力的宦官,再取一些泼皮无赖之辈入为补充,如此一来,不就没人敢撒野了么? 嗯……貌似还可以顺便保护自己,咦,还可以用他们打探消息啊!哇靠,查案也不是不行啊! 赵德昭自然不知道什么叫东厂,什么叫锦衣卫的,但天下事大多异曲同工,纵使没人指点,这个新部门在规划时也越来越朝着那个方向而去了。 当赵德昭将这个计划抛出来的时候,天下震惊! 孙春明和孙悦也顾不得再吵架了,立马就团结一致了,发动群臣齐齐反对,这东西跟之前的其他分歧可不一样,甭管战斗力如何,这却相当于赵德昭的私人武装力量,这如何能不让他们父子俩寝食难安?太监拿起了武器还得了?鳌拜怎么死的? 第五百六十三章 百官逐宰相 赵德昭自认自己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所以面对群臣的反对,他置若罔闻,反而觉得此举乃是打到了孙家父子和这帮文官的痛处,对壮卫司愈发的重视。 群臣自然不可能让皇帝由着性子胡来,可还是那个问题,他们这些外朝之人,就算权利再大,如何管得了内侍省的事儿?就算孙春明可以只手遮天,可也顶多只能保证他们的手伸不出来,却无法干涉这个部门成立。 可这东西既然都成立了,谁能保证这手永远抓不到伸出来的机会呢? 群臣们的第一反应当然还是罢工,可赵德昭却摆出了一副跟你们耗到底的架势,哪怕政务荒废,这壮卫司他也一定要建。 群臣们傻眼了,总不能一直罢工下去吧,任何一个朝代都不缺少愿意当官的人,万一赵德昭增开科举,用新人逐步代替旧人怎么办?就算礼部不给他开贡试,人家也可以玩恩科啊。 万般无奈之下,孙春明只好与赵德昭奔着翻脸而去,直接就断了内侍省的银钱。 内侍省的银钱,也就是皇帝本人的零花钱,宫中的一切用度全是从此而来,包括内侍省这个衙门里的太监,全都得从这里头讨食,这一断,就相当于釜底抽薪一般了,当然,这怎么看都有点大逆不道就是了。 如今的大宋,钱袋子完全都在他一人的手里握着,他干这事儿,还真就没什么难度,谁曾想赵德昭这次居然真的是铁了心了,他将皇庄的钱收上来之后,不但全都给了这个新建的衙门,居然还号召后宫的嫔妃宫女们,把首饰都捐赠出来,命太监出宫去卖!同时宣布,即日起宫内的一切开销全部减半。 孙春明到此为止,也是真有点无奈了,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拥有了百官的拥护,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将跋扈进行到底了,你赵德昭不是要武装太监,不信任军队么?那行,那你干脆就别信任了。 孙春明找到了曹彬,与他密谋了足足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已经贵为一军都指挥使的曹军,酒因打架斗殴而降职了,却降职成了内殿班值都虞候! 也就是赵光义当年当过的那个武官,隶属于控鹤军,专门负责保卫中宫安全的。 倒不是真的要干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毕竟换了官却没换兵,只是希望宫中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能得到消息而已,不至于稀里糊涂的就成了鳌拜。 至此,孙春明与赵德昭的关系终于降至了冰点,甚至孙家父子还分别管曹军要了许多带甲的护卫之士,时时跟随左右,就连孙春明上朝或者面圣也都带着,生怕自己哪一天出门就被人给打了闷棍,并且再也没单独面过君。 赵德昭也不遑多让,每次出现的时候身后也必然跟着好多个膀大腰圆的太监。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春明别提多愁了。 他很清楚他现在的行为代表着什么,历史上这么干过事儿的大臣都有数,曹操迎献帝的时候貌似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了,然而他有曹操那条件么?坦率来说并没有,群臣任由他胡来,并且现在完全跟他一心,那是因为赵德昭开始重用宦官了,加上他们父子确实势大,不得已随波逐流,真以为曹彬是泥捏的么?他现在往大里说,勉强也就算是个霍光,可霍光最后是什么下场? 所以他因此而失眠了,仿佛脚下已经是万丈深渊。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如履薄冰。 他甚至想过要不然干脆把皇帝废了得了,他现在造反的话或许实力还稍有不足,但要只是废立的话,难度却应该不大,至于废立之后的事儿么……唉,貌似同样是不容乐观。 而赵德昭的情况却也并没有比他强到哪去。 他想建设一支大宋版的锦衣卫,哪有那么容易,这玩意建设起来最是费钱不过,就凭皇庄的那点收入,够干个屁的?他现在花的可全都是封桩库里的钱,问题是封桩库里的钱是有数的啊!自打他爹死后,这里就几乎再也没有过进账,还被他二叔用于拉拢人心花了不少,剩到他手里,其实也就是个底儿了,估摸着不出俩月,他就会被榨干。 更何况,他的令现在连皇宫都快出不去了,他又如何不焦急万分?要想改变这一局面,必须就得扩大太监们在宫外的势力甚至是影响力,这就不仅需要建设壮卫司了,而是整个内侍省都得扩建。 归根到底,还是特么的一个字儿:钱! 有钱才有资格和孙春明掰手腕,没钱,他就算天大的本事也休想翻得起浪花来。 从三司手里肯定是掏不出钱来了,他比谁都清楚,孙春明这么大的权利归根结底还是打钱上来的,这个字儿上他根本连斗的必要都没有,于是,趁着封桩库还没花干净还剩了一点底子,这货干脆将掖庭局也给改组了。 他将他手里的太监一股脑的全放出去,放到地方上,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尽管放手而为,反正是要钱,当然,他们达不到东汉年间的太监那么牛逼,毕竟君权本身也有限,却也有点类似于明朝时的矿监税监了。 因为孙春明毕竟在地方上势力有限,那帮太监们又打着皇家的旗号,所以他虽然管了,但还是有不少地方都被他们弄的天高三尺,甚至于那些转运使也为难的很,你说你们宰相和皇帝打架,凭啥遭殃的却是我们? 所谓二妇之间难为媳,大宋朝的地方官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怨声载道,却也真让这帮太监们把钱给刮出来了。 三个月后,内侍省正式全方位的扩建,王继恩正式从一司令官,升职成了内侍少监,手也伸向了枢密院,皇权与相权的矛盾进一步恶化了。 而孙春明这次,却是真的焦头烂额了。 他能感觉到,朝廷上上下下都在对赵德昭酝酿着极为强烈的不满,而地方官的不满层层传递,也全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被夹在火上烤了,再这么下去,自己非得被下边的这股情绪推着去干那废立之事不可。 谁说只有骄兵驱主帅,这特么百官要是驱他这个宰相,那可如何是好?可他要真是废立了皇帝,之后呢?宦官这支手一断,这帮人还会以自己马首是瞻么? 呵呵,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是干了,别人不说,曹彬第一个就会抓住机会与他划清界限,他离成为霍光好像也就不远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著书 时值初秋,花儿落叶而黄,蝉儿消水儿凉,耕种的人家差不多都在准备着秋收,这是一年中最为忙碌的时候,然而对富贵人家来说,倒是挺闲。 无事一身轻的孙悦,罕见在洛阳城居然广发英雄帖,到处呼朋唤友,要请朋友们一块上他新建好的书院中,赏桂花,钓螃蟹,到了晚上又煮了一锅香茗,温上几杯好酒,将百日里钓的螃蟹用开水煮了,敲开壳子后尽是肥美的膏腴嫩肉,倒也好不逍遥。 这样逍遥的日子已经过了好多天了,孙悦有时候甚至真心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说起来也是气人,他的书院建好了之后,终究还是从孙春明家搬了出来,给自己在书院中另起了一个青砖淡瓦的小院子,然而他自己的亲儿子却还是没争得过孙春明,暂时留在了孙府,父子俩为了这事儿,互相之间都已经不说话了。 而书院这里风景虽好,也算鸟语花香,但人烟却难免稀少,若不是这样整日的呼朋唤友,他都要无聊死了。 当然,能被孙悦一邀的,朝堂或军中大佬肯定是不多,大多都是些年岁相仿,相对还算得上年轻却已初见峥嵘,前途无量的那种俊彦人杰,因为这地方天天开派对,孙悦又是吃过见过真会玩的,所以久而久之的,孙悦这里居然成为了全洛阳最顶级的一个小沙龙,许多的天下大事居然都是在这里议定的,从这传出去的建议就连政事堂也颇为重视,人人都以能参加孙悦的沙龙为荣。 赵德昭自己都不信,孙悦会真的甘心归隐山林,但他如今既然摆出了这么一副架势,他自然不会有所阻拦,反而愈发的恭敬起来。有时候甚至暗想,孙家父子若是现在收手归隐,倒也不失为一对名垂青史的一对贤相,那是给什么封赏都心甘情愿的,倒也不可能不让他们安享晚年。 不过这特么也就是想想。 事实上赵德昭很快就发现,他特么想多了。 历史上,通过修书这种事集权的皇帝或大臣多了去了,更何况还是兵书,只是大多都发生在宋明清三朝,因此这赵德昭也好,满朝文武也好,对此大多有点后知后觉,发觉蹊跷时木已成舟却是有些晚了。随着陆陆续续的越来越多老帅回京,加入了孙悦写兵书的大业,孙悦这次所谓的退隐,终于逐渐的显露出了真实面目。 孙悦先是号召那些手里已经没有了兵权的老将领甚至地方节度使一块过来帮他修书,反正他这书院风景秀美,也挺适合养老的,很快就得到了在京老将的热烈追捧,尤其以老资格张永德最为积极,这货可是特么赵匡胤的老上级。 这些人都有自己的门生故吏,孙悦自己更是在新军中留了不少的旧部,这里每天晚上又都开派对,于是这些将领就隔三差五的往书院上跑,孙悦也就让这帮人有事儿没事儿的帮着一块参与参与,同时他和那帮老帅还能集思广益的传授那些一线将领一点军事经验,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事情发展到这儿,倒也还算是一切正常,然而事情很快就特么跑偏了。 书院么,哪有不收学生的,很快,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甚至外族的,只要是手里有兵有权的,都把儿子送了过来,由孙悦领着那帮老将军们亲自授课,传授兵法,表现格外良好的还可以成为他们的助手,帮着修书。可以想象,未来十年的大宋新军之中,稍微上的了台面点的高级军官,都将从此而出。 再之后,孙悦又说什么有教无类,号召京中及各方节度使、防御使、将各人手中表现的比较好的,识字的基层军官,尽数派过来参与兵书的编写,说主要是为了让他们演练和推演阵法。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这就是唐朝时候的宿卫啊!军官训练营啊!这些兵学成之后纵使比不得那些将门虎子,也绝对是天下兵马中的中坚力量。 如此一来,军中现在及未来二十年内的上、中、两级军官居然就这么全都握在孙悦的手中了。 更绝的是,孙悦还借口修兵书要查资料,天天安排那帮小翰林们往他这跑,那帮翰林也挺愿意去,可问题是,翰林院本质上可是皇帝的秘书处啊!是属于中书省下面的! 至此,孙家退而不隐,大宋旋转门的第一步差不多也就完成了,政事上不论,军事上的事儿,哪个人员调动他插不上嘴?两百人以上的调动,不出半个时辰这边就能得到消息,甚至于就那几千个‘帮助修书’的精兵,自成一营都有点凶,完全不受枢密院节制的啊!!这不就相当于孙悦的私兵了么?要知道理论上李世民玄武门之变的时候,也不过用了八百私兵而已。 旋转门的精髓,就在于这层牢固的双向影响,退政从学的大佬,靠那些一线事业上的学生保持对官府的影响力,而这份影响力又切切实实的保障着学生古吏们的前途。如果这其中再加上些许师生之间的伦理大防,和崇高的有点过分的个人威望,以及一个只手遮天的爹……这特么好像几乎就是个死循环。 赵德昭不由得有点懵了。 怪不得孙家父子对他大肆使用宦官的反应虽然激烈,却并没使用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完全不像他们以往的作风,这特么……完全不需要啊! 估摸着等他的宦官军团长成大器可堪一用的时候,人家就已经门生故吏满天下,敢叫日月换新颜了。 当然,这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人家并没有造反的意思,人家的目标好像真是旧时王谢,俗话说千年的世家百年的朝廷么,更何况这一百年来都换了这么多代的朝廷了,但他却并不觉得轻松,特么的孙家若真成了就是王谢,再特娘的与曹家联手建一乌衣巷,自己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个屁的意思?老赵家的子子孙孙当皇帝还有个屁的意思? 赵德昭自然要着手反击了,再不反击他就要坐以待毙个屁的了,他很清楚,门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的淘汰乃是历史的必然,就不信孙家这种倒行逆施的作法真的就长久得了。 然而很快,孙家父子就一如既往的,又一次违背常理的,一套组合拳将他打的有点摸不透了。 孙春明居然紧接着孙悦的动作,以身体老迈精力不济为由,将三司使的差事给主动辞了!而且还不是假招子,一直以来孙春明跟皇权叫板最大的底气之一的‘公司’,被他给解散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创造新时代的孙浩 孙春明一股脑的将孙家在‘公司’内的所有股份,全都换成了股票分给了将士们,每人分到手的倒也不多,而‘公司’也在孙春明自己的主持下,被分解成了二十余个‘小’公司,并成立了一个所谓的‘集团’总部,负责协调联络,虽暂时还是他负责,却当众表示,他将在一年之内彻底退出,以后专心国事,不再过问商业上的事了,甚至连韩德让都将逐步退出。 这一步棋,走的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大大的违背常理,毕竟孙悦都已经退了这一步了,没道理爷两个全都退了以待将来吧,那现在由谁去照应去? 为了试探孙春明,赵德昭还特意派了自己的心腹太监入驻三司与公司,而孙春明愣是压根问都不问,这下就连满朝文武都有点惊呆了。 这当然不是说孙春明脑子抽了,其实这和孙悦写兵法一样,都是退而不隐而已。 很快,赵德昭就被血粼粼的现实给教育的有点透了,也大体上明白了所谓的新局面。 赵德昭不无悲哀的承认,就算孙春明啥也不管,他的那些太监们能做的依然极其有限。 即使拆散城了二十个,那些‘公司’依然全都是庞然大物,不但左右着地方甚至国家的经济,就连新军的将士们也跟他们严密捆绑,一个握有实权的掌柜,在地方上调兵遣将居然已经是平常事了,一般的知府都要看他们的颜色行事,人家压根就不鸟赵德昭派出的太监。 印象中养肥了就可以杀掉的商人,已经不知不觉中成长成了极其庞大的一方诸侯!哪一个身后都站着几千上万指着他们吃饭的大兵和军属,更不提他们一个个的都捏着数万人的生计,大多都不过是扔下几千贯银钱恭恭敬敬地就将他派出去的太监给打发走了,甚至还有几个暴烈的,派出去的太监压根就没能回得来。 孙家父子倒是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资产阶级的意识,这回算是彻底觉醒了,搞不好他们早就等着孙春明退下的这一天呢,这帮人的心里野着呢,若是孙春明再强压他们几年,那点恩德搞不好都容易变成怨气。 历史的客观规律,从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新贵族到底还是出现了。 之前孙悦就感叹过资本这头巨兽的成长速度,现如今其实孙春明也好韩德让也罢,驾驭起来都已经很费劲了,而权力这东西啊,是个金字塔,这东西并不只是自上而下的,他其实更多时候是自下而上的,全天下的压力都特么压在了塔尖的那个位置上了,一旦出了差错,全天下的怒火都是集中在这个塔尖的。 孙春明又不是什么经济学家出身,他上辈子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而已,商业发展的这么迅速,鬼知道啥时候会爆发出类似于经济危机那样的东西,到时候恐怕是什么恩德都没用的,反倒是像现在这样退居二线,那份看似若有若无的东西却能一直存在。 当然,孙春明也以‘集团’的名义,建了一个商学院,和一个‘咨询公司’专门给各个‘公司’提供人才并出谋划策,大体上与孙悦的修兵法大同小异。 这是孙家退而不隐的第二步。 到此为止,孙家父子就算全是一介白身,恐怕也随时可以搞出一场‘光荣革命’了。 当然,能不要革命,还是尽量不要革命的么,所以这退而不隐的最后一步,自然就是孙春明的宰相之位了,照葫芦画瓢,将书院的文科班也架起来,然后再将官员与各‘公司’勾连起来,使得军、财、政三者互相依托相辅相成,又统统都以孙家为纽带为依托,并世世代代的传下去的话…… 有点英美合体的意思。 孙悦的野心从来都不是要虚君去立宪,而是特么的去虚掉整个朝廷!毕竟当皇帝是很危险的,或早或晚总难逃一个全家死光的命运,又不见得多轻松,大多短命,何不做个手握大权的门阀呢?他要做的不是传统的,靠垄断知识而生存的旧门阀,而是通过制定世界规则而形成的新门阀! 他们要做美帝的洛克菲勒、杜邦、摩根、以及波士顿财团,要做倭国的三井、三菱,南韩的三星李家,阿三的塔塔,任凭岁月更迭,朝堂变换,永远屹立不倒,却暗中控制一切,皇帝爱谁做谁做,反正谁做了都得听我的,甚至以后若有了性质,搞出个皿煮选举然后躲在背后看猴戏也说不定。 当然,他们本来是打算走的更稳一些的,应该等孙悦走稳了第一步,孙春明再去拆散公司,走稳了第二步,才会一点一点的淡出政界的。 可是谁让赵德昭瞎胡闹呢,自下而上的压力时时刻刻一层一层的传递在他的身上,百官对赵德昭的不满一日甚过一日,再不退他就要被笔者往前进了。 如今他连政事堂去的都不多了,大多数的时候负责组织开会的都是薛居正,他就算去了,没大事儿也懒得押班,俨然连第三步都开始往外迈了,一个月三十天倒有二十天往书院跑。 当然,这并不是全部原因。 年近六岁的孙浩,不知不觉间,居然彻彻底底的创造了新时代。 其实很简单点事儿的,孙悦搬出去自己住了以后,还是对自家宝贝儿子的教育放心不下,一心念叨着孙春明这一套乃是惯子如杀子,于是他便寻了个机会,让慕容嫣回家,偷偷把孩子给偷过来了。 这回可没有孙春明拦着了,当天孙悦拎着孩子的脖领子那叫一个痛揍。 得知此事的孙春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差一点就放火点了孙悦好不容易建起来的书院,大吵一架后终于凭借着父亲的权威把宝贝孙子给抢了回去。 然而孙春明那么大的官总不可能成天看着孩子啊,一离开,孙悦和慕容嫣就会打上门去抢孩子,哪个下人敢拦他?符氏也怕孙悦啊! 于是抢回去之后又是一顿胖揍,然后再被怒发冲冠的孙春明给抢回去。 作为孙悦的儿子,孙浩可是很聪明的,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父亲和爷爷较劲的擂台了,这特么招谁惹谁了?再这么下去这日子就没个完了,于是终于抱着孙悦的大腿,任凭孙春明磨破嘴皮子也不回去了,回去干吗?还得被抢回来,还得挨揍。 孙春明心里那叫一个疼哦,从此以后简直是茶不思饭不想,整天看着后院的旋转木马和喜洋洋之类的浩大工程发呆,加之朝廷局势确实也是真让他为难,于是他一咬牙,公司就解散了。 老头子也特么搬到了书院里,收了三五十个学生,讨了几个翰林,也特么要著书传世,将孙家家学整理成册。 如此一来,孙春明又能每天都看到孙子了,而孙家这爷俩的争吵,估摸着后半辈子都消停不了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西线传捷报 距离孙春明解散公司,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两个月来孙春明去政事堂的次数越来越少,去书院的次数越来越多直至干脆住了下来,书院也逐渐变得文武并重,并由孙春明带头,联合在‘公司’中有股份的勋贵和豪商,把联合储蓄钱庄给搞了出来,大体上与后世的美联储大同小异,打算等韩德让回京就将这产业传给他。 总的来说,这两个月他和孙悦都过的还算不错,胃口好了皮肤嫩了身子骨也轻便了,就连皱纹好像都有点少了,除了爷俩隔三差五的吵一架之外,生活充满了美好。 所以孙春明已经决定,在韩德让回京之后就干脆辞掉自己宰相的位置。 这一日,孙春明和孙悦又在吵架,孙春明激动的道:“你要气死我是吧,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行,老子现在就上吊,是不是合你意了?” “好啊爹,您那上吊绳结不结实啊,不结实儿子给您换个铁链子好不好啊,您放心,儿子一定会将您,风光大葬的!” “好你个小兔崽子,早就盼着我死了是吧,啊,我这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你娘死的早,我是又当爹又当妈的将你抚养大,让你出息,结果……怎么把你就给养成白眼狼了呢?” 不远处,符氏正抱着小孙浩玩一个叫魔方的东西,而慕容嫣则和杨蓉兴高采烈的聊着今年应季下来的新茶,对爷俩急头白脸的争吵视如不见。 无他,习惯了而已。 今天的这份争吵倒也不是为了孙浩,而真的是特别特别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儿。 这不是冬天快要来了么,杨蓉就提议在山上移植点梅花过来,到时候好看,父子俩对此都非常赞成,结果孙春明想移植宫粉梅,孙悦认为太香了,想要移红梅,孙春明又觉得太俗。 就这么巴掌大点屁事儿。 就连孙浩都看出来了,这爷俩吵架跟自己貌似也没啥关系,纯是为了吵而吵。 其实想想也难怪,这俩人一个生理上进入了更年期,一个心理上进入了更年期,又都是常年手握大权说一不二惯了的,平常跟外人说话或许还会带着三分社交的颜色,这特么在自己家里卸下了伪装,不吵才是真怪了。 正吵着呢,就听外面曹军的大嗓门大声的,由远及近的呼喊:“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不一会,人跑到山上的时候居然都已经气喘吁吁的了,脸上却还带着笑容。 “什么好消息?” “啥好消息?” 曹军扶着膝盖用力喘了几口气将自己喘匀,这才激动地道:“西北,西北前线传回来的消息,大捷!魏王殿下一战杀敌六万,俘虏十三万,党项叛乱平定了,吐蕃和回鹘的联军也被打退了,金州、瓜州、沙洲,也,也,也正式成为我大宋的地方了,明天就会议订几州的知府人选了!” 孙春明和孙悦同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么快?” 曹军疑惑地道:“你们……你们怎么面色这么严肃,这么大的好事儿,你们不开心么?大宋太平了啊,美……美哥儿就要回来了啊,悦哥儿,你们都多少年不见了,难道你不想他么?” 孙悦和孙春明对视了一眼,脸上丝毫不见喜色,相反却都有点愁容。 “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魏王了,辽军虽然不再对西北用兵,但耶律休哥绝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削弱我大宋的机会,马匹武器,粮草银钱必然毫不吝啬,西北联军本就不弱,他凭什么这么快就能打赢?我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到。” “额……好像,确实不是美哥儿自己一人的功劳,他手下有两元大将,一个是呼延赞,听说其人领着骑兵冲杀敌阵八百余里,杀敌数万,一路追到沙洲回鹘的老巢,如今能止瓜沙二州的小儿夜啼。” 孙春明感叹道:“呼延将军世之猛虎,能有此番作为,倒也不奇,另一个是谁?” “另一个啊,另一个是悦哥儿的徒弟,李继迁,这小子虽然只十五弱冠之年,但却极得党性民心,党项的反叛大多都是这小子一人平定,而后又帮着呼延将军对敌军进行了包围封锁,打的可是漂亮,甚至还生擒了敌军大将呢,外面都夸悦哥儿你教徒有方呢。” 孙悦一听李继迁掺和进来了,一时间眉头皱的更紧。 他知道李继迁历史上成名极早,十二岁就成了一员小将,十四岁就已经打出了好大的名声,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早就跟赵廷美凑合到了一块,看现在这架势他们合作的好像还挺愉快。 这一时空,李继迁因为常年跟着自己,加上宋朝确实对党项部有不少的经济援助,因此他倒是并不仇宋,孙悦虽没怎么正儿八经的教过他,但所谓身教大于言传,小李同志这种聪明绝顶的人,光看也能学上个七七八八,一直到前年他叔叔李光睿被正式封了定难军节度使,他才回去,恐怕已经比原本历史上更加可怕了,也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孙悦皱眉道:“魏王此前素无军功,如何竟能驭使那党进的李继迁和呼延赞这样的虎将如臂指使一般?况且单单只凭一二骁将之勇,何以这么快就奠定了大局?” “听说他是学你。” “学我?” “是,他在西边,用党项人和汉人合作,也组织了一家商业公司,并绑定在西北将士和这趟随他去的新军身上,以党项的湖盐为基础,以丝绸之路为饵,又陆续开发了不少其他的产业,对了,他们还在夏州附近找到了一个巨大的石英矿,听说要建一座玻璃厂,要专门造了玻璃去卖给往高昌甚至辽国,都比洛阳方便得多。” 孙春明和孙悦情不自禁地又对视了一眼,苦笑道:“美哥儿这些年,跟我们父子俩倒是真没少学啊,怕是已经有我父子的七成火候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帮他管公司的是李沆吧。” “是李大哥,不过还有一个叫寇准的,据说也很厉害,有小道消息说他打算干脆将公司的事儿交给寇准,让李大哥随他一道回京呢。” 曹军见父子俩还是苦着一张脸,不由心无底气地道:“怎么了?莫非……悦哥儿,春叔,咱们家不会连美哥儿也要对上吧,他可是……他可是美哥儿啊!” 孙悦挤出来一个笑容道:“我希望不会,我想,他应该是这么想的。” 第五百六十七章 王者归来 曹军走后,孙家父子架也不吵了,气也不置了,院子里到底种什么花他们也不在意了,孙春明甚至亲自翻找出了烧烤架,说是要亲自在院子里烤一顿烧烤给孙悦吃。 结果北风一吹他又改主意了,到底吃的还是火锅。 孙悦此时自然也就不在意吃什么了,找了两瓶啤酒打开咣咣的就一口气喝了一瓶,孙春明给他夹了一筷子肉,出言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以我对那孩子的了解,没事儿的,你们俩对不上。” “我知道,我们彼此太了熟悉了,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但是有些事儿却不能因为私人关系而不加以防范,明天爹你就回城去吧,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个官,麻烦您再干一段时间,抓一抓争取在他回来之前就将军改完成。” “军改的事儿,我和曹彬已经商量过了,他原则上也还算同意,毕竟如今燕云既复,我大宋已经并无强敌,现在连西北都太平了,那就更没有什么真正的大敌了,天雄军,随时可以解散,一部分分到几大‘公司’之下,成立二十个专门的保卫科,另一半与蓟州的色目人合作,新建一家‘海运’公司,负责航运之外还可以顺便开拓新航线,韩德让的信也已经到了,基本算安排妥当了。” “没有闹着故土难离的?” “家人在哪,哪才是真的家。资本主义既然已经出现,工人阶级自然也就出来了。好在大宋现如今工、兵一体,倒也不担心有人敢剥削。” 孙悦点头道:“好,让杨业挑选其中最精锐的三千人,以私人身份雇佣,入京,就说我另有活安排他们,钱由集团来出,养着他们以备不时之需。” “曹彬恐怕不能同意吧。” “你上表,让曹璨当巡察使,曹玮为团练使。” “河-北经营那么久,说不要就不要了?” “吕蒙正和杨业还在,谈不上不要,更何况我和韩德让经营多年,那里如今已成全大宋资本势力最强的地方,官方任命的官职,未必就能有多大的作用。” 孙春明想了想,发现孙悦说的好像确实是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孙春明就好久不见的一反常态,不但返回了政事堂办公,还让整个中枢都陪他加班加到了第二天早上,终于将军改的东西形成了书面文件,并不顾赵德昭的反应马上执行了下去。 不止是天雄军,全天下的兵马几乎都减了一半,毕竟铸剑为犁么,天下既然已经安定,让将士们解甲归田也不失为一项仁政,而孙春明仗着他的影响力,则直接就将那些解甲归田的将士一窝蜂的发给了二十个子公司,省下的复原费则发给了他们做贷款,让他们去扩大生产安置这些退伍将士。 此举受到了天下的赞誉,全天下的人好像都挺开心的,其实那些将士们都不怎么甘心退役,毕竟一辈子学的都是杀人的本事,回乡种地是真的没几个会的了,去工厂就不一样了,这个时空的工厂被孙家父子弄的,还真就跟军营里差不了多少,而且待遇还很好。 二十个子公司也高兴,他们当然愿意雇佣退役军人了,有组织有纪律不说,用起来还特有安全感,还能得到大比的钱庄贷款。 好像不高兴的,也就是赵德昭一个人而已。 事到如今,他已经基本摸清楚什么是资本主义了,不敢说了解,起码也明白这东西的反弹力度,以及孙家父子的底气之所在了,这么多的将士们分到这帮人手里,孙悦岂不是就更加有恃无恐了么?调动正规军还需要乱七八糟的各种繁琐手续和掣肘,可调动这帮货,那就是调动私兵啊! 然而天下太平减兵是大势所趋啊,总不能没仗打了还干养着吧,况且不卖给那些资本家好像也没地方去,这玩意一个安置不好可是容易出大乱子的,加上孙春明依旧权倾朝野,他反对了也没什么用,所以干脆也就同意了。 不过他的不爽自然不会让身边的心腹看出来,当皇帝毕竟也当了这么久了,多少也练出来了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交代王继恩用好了自己的大印之后,赵德昭对着门外的雨幕,竟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主子,您笑什么啊?” “孙春明急了,我自然要笑。” “孙春明急了?” “是啊,你想他近些时日明明早已不再押班,军改也只是提出了大体方略之后问都少问,何以却突然一反常态?这不是急了是什么?哈哈哈哈,是三叔回来了!三叔带着威望和兵马回来了!别看他们家跟三叔的关系莫逆,但三叔毕竟是天家皇姓,这两人都已经明目张胆的挖我赵宋江山的根了,三叔俨然能容他?哈哈哈哈哈,等三叔回来,看他们父子俩还如何嚣张得起来,若他们懂事,安安心心的留在书院养老倒也罢了,若是敢图谋不轨,我们叔侄俩联手,这等乱臣贼子必然反手而定!” 王继恩闻言连忙跪下道:“主子爷圣明,咱们赵宋的江山,必然永远稳固。”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边陲,赵廷美明明都已经是三军统帅了,但看起来却好像依然还是没什么正形的意思,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不说,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阳光一照金光闪闪的铠甲,身后居然还带着一条两米多长的披风!大红色的,迎风一吹那一顿飘啊,他也不怕把他自己给带下去。 总之一个字:骚! 这造型是生怕敌人不认识谁是主帅啊。 然而说来也奇怪,这位魏王殿下明明文不成武不就,偏偏就是挺得人心,将士们只要远远的看着前面迎风飘扬的大红披风,就会觉得特别安心。 “呼延将军,还有多久能回京城啊。” “照这行军速度的话……两个月左右吧,怎么,殿下想家了?” 赵廷美哈哈大笑道:“家人在哪哪就是家,我可是王爷,有特权的哦,喏,带媳妇来的。”说着还给他老婆抛了个媚眼,李氏则甜甜的,在马上给他来了个飞吻。 呼延赞笑而不语,心里感叹,年轻真特么的好,三军面前秀恩爱都不带害臊的,听说孙悦跟他媳妇更过分,行军赶路的时候都能搂着一块亲一会,怪不得人家是好兄弟,物以类聚啊。 “我倒是挺想悦哥儿的,呵呵,这一晃眼可真是好多年都不见了啊,悦哥儿啊悦哥儿,现在的你,是个什么样子呢?我倒是真期待啊。” 第五百六十八章 但愿情谊依旧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今天,就是赵廷美凯旋的日子。 这两个月孙悦过的并不如何舒服,倒也不能说怕,事实上穿越者混到他们父子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害怕任何人或事了,更何况他还在这两个月里,将杨延昭调了回来,并精选出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锐作为自己的私军。 只是内心却一直都比较煎熬,毕竟赵廷美对他来说,是生命中真的非常非常重要的人,这是他在这世上除了孙春明和慕容嫣以外,最在乎的人了,一想到有可能和他兵戎相见,难免心如刀绞。 也不知如今的赵廷美,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个朋友的。 孙悦和孙春明两人骑着一匹白马,随意带了三十来个护卫,就这么在城外等着赵廷美,毕竟出城迎接凯旋的将军是古礼,赵德昭都来了,他们爷俩不来有点说不过去。 很快,伴着落日的余晖,赵廷美和他身后的大军缓缓的出现在地平线上。 还是那么阳光,那么帅气,那么骚,一身金黄色的铠甲灼灼生辉,两米多长的大红披风迎风招展,亲切地骑在马山朝那些出城迎接他的百姓们挥手致意,引起了一阵阵的惊声尖叫,大部分都是女高音,这让孙悦略微有点嫉妒,他当年的功劳可比赵廷美大多了,也没享受过这待遇。 “魏王真是太帅了,你看,多有威仪啊,啊~我都不行了。” 女人垂涎某个男子时,就算捂住嘴,水也会从别的地方流出来,这一会功夫居然已经倒下一片了。 “要我说,这魏王这么大的本事,当年就不应该把皇位让出来。” “谁说不是呢,若由魏王当官家,绝不会像今天这位这样荒淫无道。” “唉,魏王可真是古之少有的贤王啊。” ………… 类似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孙悦都没特意听就灌入了他的耳朵,显然,赵德昭也没理由听不见,却也只能强颜欢笑。 说来也是可怜,赵德昭的私人用度被孙春明剥削的厉害,压根就没什么机会去奢侈腐败,相反,这货日子过的其实挺惨的。 可谁让他没有舆论权呢,这年头的舆论都是掌握在读书人的手里的,而读书人又都是反对宦官的,能对他有什么好评价?老百姓又不晓得真正的国家大事,可不就是读书人说啥就姓啥么,再说,民间百姓通常也不喜欢太监啊。 赵德昭终究也算是修炼有成的,面对这些窃窃私语,虽然手上捏的青筋直冒,脸上却偏偏古井无波,笑容满面的向前迎接了几步,亲手扶着赵廷美下马,口中道:“三叔……您可算是回来了。” 赵廷美点了点头,笑着说了些客套话,赵德昭又道:“三叔一路风尘,辛苦了,侄儿已在麟德殿备下了上好的酒宴,款待三叔和您麾下的文武,三叔,上侄儿的车架同往吧。” 赵廷美笑笑道:“不了,打了这不到两年的仗,倒是有点不愿意坐马车了,我还是骑马舒服,你自己且去坐车去吧,我与悦哥儿也是好久不见,便与他并马而行,路上叙叙旧吧。” 赵德昭脸色有点僵,不太好看,但也没法说什么,只得自己一个人又重新坐回了御驾,心里闷闷不乐。 而赵廷美骑着马缓缓走到孙悦的跟前,与他对视了足足七八秒,这才互相微笑示意,还是赵廷美先用拳头锤了孙悦的胸口一下,笑道:“几年不见,你终于结识了。” 孙悦回了他一拳,结果打在他盔甲上打的自己的手还挺疼,引得赵廷美忍不住哈哈大笑。 “想不到当年只知吃喝玩乐的三大王,竟然会变得如此了得,真是世事无常啊,在我的印象里,你可是一直没什么正形的。” “我现在其实也没什么正形的,悦哥儿,我谢谢你,若没有你,我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纨绔子弟,如今我的这一身本事,几乎全都是学的你,真的谢谢。” “久别重逢,为什么要说这个,还说的这么严肃?” “啊,是啊,久别重逢,小时候,三天看不见你就想得慌,我记得那会我跟黏在你身上似的,都离不开你,哪像现在,离了你我居然还特么会打仗了,这可真有意思。” “啊,长大了么,你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你了,也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顿了一下又道:“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赵廷美闻言突然特别严肃地道:“悦哥儿,我希望不管你我怎么变,我们都不会相互为敌,我们,永远是兄弟。” 孙悦愣了一下,看赵廷美特别认真,好一会才点头道:“这也是我的希望。” 两个人突然齐声地哈哈大笑,竟然在马上,宛如小孩子一般的打打闹闹了起来。 一路走到麟德殿,一应繁琐的礼仪之后,宴会终于开始,赵廷美看上去还是原来那副德行,对宴上所聊的一切朝政大事丝毫不感兴趣,反倒是一个劲盯着那些舞女的大腿,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没有一丁点大佬的气度。 孙悦打趣道:“全洛阳的女孩子都为你疯狂,你居然还对女子这么感兴趣?怎么,今天若不是场合不对,你是不是还想让他们脱了跳啊。” “嗨,当兵三年半,母猪赛貂蝉,这一仗打的,苦啊,西北那地方又多风沙,便是有母的也长得跟爷们似的,我这都快憋坏了。” “净扯淡,回鹘女人出了名的漂亮,我可不信你们没掳掠俘虏。” “掳了,可我又下令都给放了,不光女人放了,连男人也都给放了,还把兵器还给了他们。” “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慈悲了。” “不是慈悲的事儿,我在那边新建了好几座商贸城镇,总不能跟他们结仇接的太狠,回鹘人自古善于经商,我要重开丝绸之路,总得靠着他们,何必打的大家有你无我呢。” “你要重开丝绸之路?” “是啊,我记得当年你第一次带我去夏州的时候,就是这么忽悠那帮党项首领的吧,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咱大宋如今实力也有了,是时候恢复汉唐雄风了,怎么样,我这么做对不对?” “你现在……倒是越来越高瞻远瞩了。” “呵呵,都是跟你学的,来,干一个。” 笑着喝完了酒,赵廷美轻声自言自语道:“但愿明天以后,你我情谊依旧。” 第五百六十九章 造反 晚上,酒席结束的时候孙悦已经喝的迷迷糊糊的了,与赵廷美两人搂着脖子抱着腰,摇摇晃晃七扭八歪的就出了门,压根就没等到酒宴结束,当然,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非议他们俩失礼,临走前赵廷美还咸猪手的摸了好几个宫女,孙悦被他带的兴起,也特么伸手摸了几个。 嗯,挺软,到底还是年轻丫头手感好些,慕容嫣的已经有点下垂了。 两个东倒西歪的醉汉,瞅着满天星星一会傻乐,一会唱歌,一会跳舞,鬼知道是怎么走出的朱雀门,被各自的仆人拉着,强行让他们各回各家。 一转身,赵廷美就把手指头抠进了嗓子眼,哇的一声就吐了,再抬起头时,眼中的醉意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夜半三更。 街面上安静的连蚊虫都不吵不叫,魏王府中却是灯火通明。 以呼延赞为首的一干军中悍将,竟全都恭恭敬敬地站在厅堂之内,拱手而立。 而赵廷美,却也是甲胄鲜明,手中按剑,身后依旧披着他的那条两米多长的大披风,笑道:“诸位,宫中的酒宴好吃么?” 将士们齐喝:“好吃!” “可吃饱了?” “饱了。” “饱了,就做事吧。” “愿为殿下效死!” 话罢,呼延赞亲自推开王府大门,其余悍将也分立两边,让赵廷美从容的走过,却见他的大院子中居然整整齐齐地跪着数排武士。 若是懂行的一看就能明白,这次去宫中饮宴的将领都来了,换句话说,这次出征西北的所有基层将领们,都在这了,至于普通士兵,今天接受了赵德昭的嘉奖和训话,正在城里休息呢。 “今日之后,美,当与诸君共富贵!” “誓为殿下效死!” “誓为殿下效死!” “誓为殿下效死!” 噌的一声,赵廷美拔出腰间宝剑:“各去营中唤醒兵马,随本王进宫!” 哗啦一下,一院子的将士齐齐的四散而去。 而赵廷美,则带着呼延赞、张铎、王超等高级将领,明火执仗的就朝大内缓步而去,当走到地方的时候,便已经有万余人马集结完毕在等着他了。 宫门,开着。 呼延赞亲自领着亲兵组成了一道盾墙,护着赵廷美就往里缓缓而走,一路上愣是畅行无阻的就来到了中门。 中门楼上,刀枪琳琳,防守森严,为首的却是个熟人,曹军。 这是内殿班值,皇宫的最后一道防卫。 只见曹军立在墙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支仿佛突然出现的大军,半天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赵廷美笑着推开了盾墙,朝楼上喊:“是军哥儿么?这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在城楼上干嘛啊?” 曹军双目含泪,虎吼道:“我乃内殿班值都虞候,包围官家乃是我的职责所在,你说我在这干嘛?倒是你!!你深更半夜的带兵入宫,到底是何居心!” 赵廷美骚包地回头瞅了一眼自己的大军,然后笑着道:“这还看不出来么?我造反啊。” “你……你……你居然真的要造反?” “对啊,怎么了?昭儿的皇位是我当年让出去的,现在我想收回来了,这不是很正常点事儿么?军哥儿啊,你给我让个路,我办完了正事儿再回来与你唠嗑,好不好?” 曹军大怒一声吼道:“放屁!保护官家是我的职责所在!” 赵廷美也大吼一声道:“孙悦让你当这个都虞候是特么保护官家的么?” “我……” “军哥儿,我如今兵强马壮,真打起来,你绝不是我的对手,杀了皇帝,我和悦哥儿之间倒也没什么,可若是伤了你,我们这兄弟也就做到头了,你再拦着我,就是逼悦哥儿跟我开战!” “我……” 曹军真的懵了,说实在的他虽然作战也算勇猛,但脑子其实挺一般的,能到这个位置七成是靠的孙悦的裙带关系,这一会的他几乎就已经失去判断力了。 “军哥儿,我跟孙悦是兄弟,我跟你,也是兄弟啊,军哥儿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你今天真的要跟我兵戎相见么?你真的愿意为了赵昭儿,跟我这个兄弟,兵戎相见么!” 赵廷美见曹军不说话,微微一笑,便已是智珠在握,他太了解曹军了,干脆就舍了盾阵的保护,径直地走了过去,嘴里还喊道:“军哥儿若真要为了昏君效死,不顾你我二十年的兄弟情谊,不顾我与悦哥儿的兄弟情谊,不顾这天下大局,那就用你手里的弓,朝我射!” 还是没动静。 赵廷美笑得更开心了,回头吩咐呼延赞道:“不必管守军了,直接撞门。” “这……” “撞吧,没事儿了”。 呼延赞将信将疑,但还是安排了将士们去撞了,而果然,城楼上压根就没射箭。 很快,城门就撞开了。 赵廷美朝上面拱了拱手道:“军哥儿啊,谢了。一会完事儿我请你喝酒啊。” 而曹军,则已经跌坐在城头,呜呜哭了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哭,又哭的是什么,按说他跟赵德昭屁的恩义都没有才是,但他就是伤心,就是难过。 话说两头。 此时的赵德昭自然早就醒了,听说有人攻城,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孙悦逼宫了,连忙大喊大叫地吩咐道:“快!快!孙悦要造反了!孙悦造反了!快去请三叔救我!快去请三叔救我!” 王继恩面色平静地道:“主子,这外面来的,就是魏王殿下啊,至于广阳王么……许是还正睡着呢吧。” “什么?” 赵德昭大惊,感觉晴天霹雳一般。 “三叔……是……是三叔反我?这……这怎么可能呢?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谁来救我?快,马山让壮卫司集结,保护我,然后派人突围去调新军!” “回主子,壮卫司的人,就在外头列着阵呢。” 赵德昭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却又马上改口道:“不行,三叔手里都是酒精沙场的悍将,凭你们根本就挡不住,我应该跑,对,我应该先跑,王继恩,快服侍我换衣服,翻墙先跑!” 王继恩却好像更平静了,笑着道:“主子说的是,这壮卫司啊,跟魏王的人马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根本就挡不住,所以我们列的这个阵啊,也不是挡他的,是拦着主子您,逃跑的。” 刷得一下,赵德昭脸色就白了。 “你……你是他的人?” “是。” “什么时候?” “一直都是。” 第五百七十章 死的不利索 当赵廷美提着锃光瓦亮的宝剑,潇洒倜傥的走进紫宸殿的时候,赵德昭已经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等死了。 赵德昭烂泥一摊,嘿嘿地瞅着,瞅着那把宝剑上丁点血污都没有,就知道赵廷美这一路走来压根就没遇上过像样的抵抗。 “我这皇帝当的……还真是失败啊。” 赵廷美扔过去一把短刀,也颇为伤感地道:“好歹是九五之尊,咱又是一家人,你自我了断吧,也好给泥自己流血体面。” “呵呵,家人?你拿我当家人么?是你,劝我重用宦官,与孙家父子争权的,王继恩,也是你让我用的,你知道孙春明他卡内侍省的用度卡得有多狠么?你知道我这一年多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么?可是我换来了什么?现在我失了民心,失了官心,失了仁德,百官各个都巴不得我赶紧下台,你这时候造反,不但不会有人帮我,那帮大臣恐怕各个都在拍手叫好呢。高啊三叔,我与你年岁相仿几乎一块长大,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啊,你居然会有这么深的心机,我还天真的认为你这次回来会跟我一块对付孙家父子,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这是多么的可笑啊。” 赵廷美想了一会,还是干脆一屁股坐在赵德昭的旁边,解释道:“今天这事儿呢,说我早有预谋倒也不算是冤枉我,可是当时这一手啊,是想着万一你要是玩砸了,我来给你接个盘。我这人你知道的,我不想当皇帝,真的,解释过很多遍了,我劝你用宦官跟孙家抢权,当时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孙家父子这一手走的,确实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这天下,不能再放在你手里了,再放你手里咱们家早晚有一天得被人家连骨头带肉的全都吞进去。” 赵德昭摇着头苦笑:“三叔啊,都这时候了,你说你还装什么呢?我是笑我自己,居然真的相信,你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亲王,会乖乖的,甘心当一个整日踢球的富贵闲人!是我蠢啊!!” “我没装,今天这局面我跟你还有什么装的必要,再说你也不用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你压根就没信任过我一天,否则当初你就不会把孙悦留在边关让他手握天下兵权,这江山也不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 “我……哈?合着你还挺理直气壮。” “我当然理直气壮了我,大哥走的时候,留下的那是个多好的江山啊,不敢说坚如铁桶,那也是蓬勃向上啊,可等到二哥上来之后,尽失天下武人之心啊,现在呢?孙与赵共天下?唉,昭儿啊,你久居深宫,有些事儿你根本就没看懂,说实话若不是跟在孙家父子身边多年,这趟又在西北自己折腾了一番,我自己都看不明白,孙家父子,远远远远比你想象中要可怕的多。” “你的意思是,只有你才能对付得了他们了?” “说实话,我也没有,但我至少比你强,这就是今天反你的理由,江山被我抢了,好歹还算是烂在咱自家锅里的肉,昭儿,你安心的去吧。” 赵德昭闻言突然就泪喷了起来,竟泣不成声了。 “又怎么了?” “我……我……三叔,我的孩子,夫人,你能不能放他们一条活路,就像你说的,咱们是亲人啊,他们也是您的亲人啊,您就放过他们吧,我求求你了,我那孩子他不成器的,不会对您产生什么威胁的。” 赵廷美点头道:“放心吧,我压根就没打算对他们动手,去吧。” 赵德昭声音颤抖的连音都几乎听不见了,“你没骗我吧。” “都说了,这个时候了我必要骗你。自裁吧” “好。” 说着赵德昭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跪在了地上,呜呜大哭道:“爹啊~我对不起你啊,你给我的江山我没守住啊~” 赵德昭对赵匡胤那还是相当敬重的,闻言自己心里倒是有点忐忑,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大哥我这也是不得已,我这也是怕外人抢了去,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却见赵德昭手里一把短刀架在脖子上,一会跪在床边脸冲他,一会又跪在门口脸朝外,脸上鼻涕和连累混合成一块,好生狼狈难看,惹得赵廷美大怒道:“三军将士都在外面看着呢,我许你自裁不是让你丢咱们赵家的脸面的!” “我……我刚刚,想向着家的方向而死,面相了东边开封的方向,可是又一想,爹的永昌陵却在西边,一时,居然不知要向何而死。” 赵廷美皱眉,感觉面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替他决定道:“咱家本来就是洛阳人,大哥更是生在了夹马营,你向西而死便是。” “是。” 然后赵德昭又举着刀子比划了半天,呜呜又哭。 “又怎么了?” “三叔……我不敢。” 赵廷美无奈,只好官呼延赞借来了长工,用弓弦套在了赵德昭的脖子上,亲自双手一搅,将人活活给勒死了,算是勉强保住了赵德昭的一点尊严。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赵廷美才一屁股坐在床上,双眼含着泪花的仰着头,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他也没想多久,马上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孙悦到了,还带着兵。 呼延赞等人都很紧张,但赵廷美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道:“没事儿,悦哥儿于我是兄弟,他也就是过来看看情况,都撤了吧,呼延赞陪我在这等他过来就是。” 呼延赞咽了口口水,脸色微微有点难看,但还是点头说了句遵命。 很快,孙悦就领着曹军,领着大军亲自过来了。 其实今天赵廷美一动手他就得着信了,毕竟是酒精沙场的大宋第一战神,这点军事素养还是有的,可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撒腿就跑,领着孙春明七拐八拐的就找个地儿藏起来了。 他有点害怕赵廷美是要趁他在城里的这个机会要杀他。 当然,很快他也就清楚了赵廷美的目标,微微松了一口气之后,马上就去拍了曹彬的门,连夜调了点兵,去进宫与曹军汇合,一见曹军本部毫发无损,自然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而赵廷美看见他,却也只是阳光地笑了笑,开口道:“你来啦,比我想象中要慢不少。” 第五把七十一章 互不为敌原来是这意思 “我现在是应该管你叫魏王,还是叫官家?新官家?” 赵廷美笑笑道:“你还是叫我美哥儿吧,悦哥儿,带这么多兵过来干嘛啊,你还真敢杀了我不成,你要杀我,今天的账可就扣你头上了。你看我就带着呼延将军一人,咱们兄弟之间有必要搞得那么剑拔弩张的么。” “我怕你杀顺了手,把我也给杀了啊。” “咱一块玩了二十年,我理解你不相信我的诚意,可你不相信我的智商就过分了,我要真这么简单的把你杀掉,这天下得乱成什么样啊,到时候我肯定也是不得好死,再说春明叔不是还在呢么。” 孙悦想了一下,便点头道:“除了军哥儿,其他人都出去。” “大帅……” “出去吧,没事儿。” 众将四下寻觅了一圈,好像这殿上除了呼延赞之外,确实是没有别人了,这才缓缓退下。 赵廷美笑着说:“酒宴上你说,你希望永远都不与我为敌,这话应该不是忽悠我吧。” “这话你也说来着,你又是不是忽悠我呀。” 赵廷美哈哈大笑,坐在鎏金的台阶上往自己身边拍了怕笑道:“悦哥儿啊,坐。” 孙悦略微慎重的考虑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 “都说人的野心和欲望,膨胀起来根本就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以前我还不太信,现在看来……” “悦哥儿,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矫情了,这话你自己说着不脸红么?野心,欲望,你难道就逃得了这两样么?你现在在做什么,莫非我还看不明白?” 孙悦沉默地点了下头,“你说得对,而且,我早就已经停不下来了,停下来,就是死。所以,你要弄死我?” 赵廷美却又摇起了头,道:“我如果能弄得死你,或许真的会下手吧,但是我比昭儿多少还是强一些的,我知道我弄不死你,也斗不过你,我这一身本事,几乎全都是学你,自问顶多也就是你七成的火候吧。” 孙悦皱眉道:“什么意思,你抢了皇位,却打算任由我挖你的墙角?” 赵廷美笑道:“首先,我并不打算当皇帝。明天,将会有‘遗诏’,新官家就由赵德芳来干,我呢,还干我的魏王。” “…………何着您今晚上带着兵是来大内遛弯的是吧。” “皇帝若是这么好当,你为什么不当啊。” “我又不姓赵,哪有这条件。” “你可得了吧,咱们弟兄之间聊天,被再掖着藏着了。皇帝,不但你不稀罕,连我也不怎么稀罕的,我今天做这个,是为了阻止我赵宋江山被你们父子俩一刀一刀的给刮没了。” “卧槽,这话说的,三岁娃娃怕是都不能信的,赵德昭挡不住我,赵德芳就是那块料了?你还真拿他当八贤王不成。官家就这么俩儿子,你都亲手宰一个了,给他留个后吧。” 赵廷美笑道:“你能说这话,可见你对我大哥,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废话,若不是官家不明不白的突然就没了,事情何至于就发展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赵廷美拍了拍孙悦的肩膀道:“你放心吧,我是真心要将皇位给芳儿的,我这不是为了自己,我不过是想自己做点事情,要点权而已,昭儿他对我防范太过,我也是不得已,只能把他给废了。” 孙悦一脸懵逼。 赵廷美笑道:“我带兵,一共也就一年出头的时间吧,你知道外面这些人,为什么跟我一块干这掉脑袋的事儿么。” “愿闻其详。” “我不是学你,在西边开了一个公司么,我啊,给他们多分了一点股票,并答应了他们,等事成之后,会再建设一支商队专门走丝绸之路,到时候这商队由他们来做。” “你想说明什么?” “悦哥儿啊,以前我知道你们父子厉害,却实在是没想到,你们父子厉害到这个地步了,我坐在皇帝的位子上,会被你斗死的,你的力量,差不多是我的二十倍。 呵呵,托你的福,公司和新军勾搭在了一起,是要钱有钱要兵有兵,今天我干的这事儿,您那拆下来的二十个公司,任何一个都有同等的实力去干一模一样的事儿。 哦当然,他们没我这么高的威望,可是这却说明啊,以后的皇帝,不好当了,你若不是看明白了这个,你特么造句造反了,咱俩光屁股长大的交情,我一直都知道你特么是个无君之人。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十年之后,这天下……怕是再也没有这朝廷说话的余地了吧。” 孙悦闻言沉默了一下,却也光棍的承认了,伸出一支大拇指道:“我到底还是小瞧你了,居然看出了资产阶级的崛起,厉害,除了我们父子之外,你恐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看出端倪的人了。” “你们父子俩,眼光一向都是长远的可怕。” “过奖,那你弑君却不篡位,是想做什么呢?” “你们父子俩辞官的辞官,拆公司的拆公司,你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呗,反正东边归你们父子了,西边呢,你们想插手也没那么容易,将来这天下啊,将来这天下,就算谁当皇帝都不重要了,我赵家,总得有点底子自保吧。 反正呢,这就是我的意思,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发展你的,我发展我的,朝廷发展朝廷的,你我兄弟,谁也别互相为难谁,怎么样,行不行。” “原来你说的互不敌对,是特么这个意思啊。” “悦哥儿,这是我底线,你若还不同意,那就只能,鱼死网破了,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和你为敌。” “行,那我同意,天晚了,我特么没睡醒就起夜了,回去睡觉去了,你今晚上,就睡这紫宸殿了呗。” “啊。” “那我走了。” 说罢,孙悦拍了拍屁股,搂着曹军就走了,曹军则一脸懵逼,表示啥都没听懂,而赵廷美身边的呼延赞呢,脸上的表情跟曹军差不多。 而比较诡异的是,孙悦转过身之后他和赵廷美两人明明互相都看不见了,表情却一模一样,都是嘴角上扬,略带得意的笑容,好像占了便宜一样。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丝绸之路与大航海时代 孙悦走后,呼延赞一脸懵逼地在向赵廷美求教。 这是赵廷美手下的第一悍将,是有望成为统帅之才的,所以赵廷美倒也破天荒的跟他解释了一下。 “孙家父子现在干的事儿,并不是单纯的谋朝篡位,否则事情倒也简单了,如果说这天下权利是一座山,孙家父子现在就相当于是领着一群从未登上过历史舞台的角色,在一块挥着锄头,从山脚开始一点一点的把山给凿空了!而山上面的人,对他们却是束手无策,我也没有办法。就算是可以用计除掉他们父子也无用,天下挖山之势已成,有他们在挖的还能有规矩一点,没了他们,怕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山塌的更快。” 呼延赞依旧一脸懵逼。 “所以我要做的,并不是登到山顶上去,而是组织起另一伙人,跟他们孙家父子一块挖,他们挖他们的,我们挖我们的,到最后看谁那挖出来的更多,谁就是老大。” 呼延赞疑惑道:“那,您说的那些跟着孙家父子挖山的人,指的是哪些人呢?” “是这天下所有不种地,也不当官的人,包括目前大宋所有的手中拿了股票,退役了选择去工厂作工的新军。这些人已经没法压制了,所以只能引导,其实某种角度上看,孙家父子也是被这些人给绑架了,他要当这个新兴阶级的领头羊,他就必须也只能被他们推着跑,想停都停不下来,想拐弯,怕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又何尝不是呢? 就说咱们今年打得仗,我组建的那公司固然是让将士用命了,可你想过没有,这一仗万一要是打的不好,将士们还不把我活活给煮了?我想这才是他们父子俩辞官的根本原因吧,这世上没人能保证自己常胜不败。” “可是……末将还是不懂,既然您二位都嫌这权利烫手,他们无心官职,您也不当皇帝,您二人又如何去竞争呢?” 赵廷美笑道:“我们二人只是不挖山了,又不是不做事了,这么跟你说吧,小的时候悦哥儿给我讲过一个挖金矿的故事,说上古时候,有个叫旧金山的地方,突然出现了金矿,好多百姓都抛家舍业的过去挖金矿,然而有的运气好,有的技术好可以挖到金矿,但却有好多人运气不好,辛苦多日也一无所获。 这时候,有一个叫做李维斯的家伙,发现大家因为都在挖山,就发明了一种特别结实的裤子,可以将挖出来的金子直接撞到兜里,并且不易磨损,结果大家就都管他买裤子,那个叫李维斯的上古先贤就发了财,谁也没有他赚得多。” 呼延赞脸色纠结地道:“我呼延赞虽然是个武将,但自问也算是熟读史书,怎么从没听过天底下有这种地方。” “这个不重要,你跟悦哥儿接触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他嘴里你不知道的上古先贤比你在史书上看见过的都特么多,我都习惯了,就当他被神仙摸过顶就是,关键就是这个事儿,我和他现在做的,就跟那个叫李维斯的先贤差不多,我们不挖山,但我们生产挖山的锄头,并教别人怎么挖山,所以我们可以对那些挖山的人继续领导,同时他们要是被塌方啊之类的砸死,也跟我们无关,这么解释你懂了么?” 呼延赞点头道:“这么说来,等这山真的挖空以后,咱们还是要跟孙家父子决战一场的是么?所以他们还是敌人而不是朋友?” 赵廷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在新的世界中,恐怕敌人和朋友,将会很难分得清了,商业利益讲究流通,讲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打的时候可以打个头破血流,但要说拼命,怕是根本就打不起来,等山挖空了,我估计咱们之间也不会爆发什么真正的冲突,大家怕还是要商量着来,小时候听悦哥儿提过一嘴,他说这就叫民什么主,大家打不起来了,矛盾却还特多,因此只能制定一套吵架的规则来重新治国。” “…………我怎么觉得这治理天下,在您和孙悦眼中就跟闹着玩似的呢。” “呵呵,恐怕你以后看到的所有斗争,都会跟闹着玩似的。” “那照您这么说,您以后跟孙家应该是小矛盾不断,大矛盾没有了?” “不错,甚至于大方向上我们都是一致的,都是要尽快的把我大哥建立的这座山,不,或许应该说这座秦皇统一天下以来,屹立千年的大山,给挖塌掉。” “那到时候是不是谁挖的多,您和孙家谁的嗓门就大,吵架的时候就容易赢?” “应该是这个意思。” “这……这咱真的赢得了么?他们父子俩比您早干了那么多年,而且……而且……” “而且我这一套全是学得他们,至多只学了七成,甚至人家还有隐藏的本事没用,怎么看都输定了是吧。” “这……末将就是这个意思。” “也对,可也不对,毕竟这山现在还没榻呢,我又毕竟姓赵,我们俩刚才相约,东边他已打下来的江山我不动,可西边的江山却全都归我。呼延将军,东边就是大海了,可西边的天地,却是无穷无尽的。” ……………… 同一时刻,孙悦也在跟孙春明汇报着今晚的情况。 当然,吃的还是火锅,毕竟这本书的作者笔名就叫九宫格夫妻。 “这么说,光美那小子打得居然是跟咱一样的主意?一个封建亲王,屁股却坐到资本主义的头上,倒是好眼光,好见识。” 孙悦也道:“我也没想到,恐怕用不了多久,朝堂就会出现党争了,而且还是带着现代色彩的党争,我推断经过一阵磨合之后,差不多就可以立宪了,上议院和下议院十之八九也得弄出来。” “呵呵,有点意思。美哥儿怎么跟你聊的。” “他代表西向资本,我代表本土向和东向资本呗,我估摸着他这次从西边回来,跟党项人之间应该是达成了某种高度共识,甚至于沙洲回鹘,乃至高昌回鹘他都应该已经搞定了,丝绸之路马上就能重新开辟,甚至比盛唐之时更加昌盛,这应该就是他想跟我斗的底气所在吧。” 孙春明连连赞许地点头道:“嗯……不错不错,你这兄弟还真得了你几分火候,这算计相当厉害啊。” 孙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那些色目人收拾的怎么样了,咱是不是该掀起一场大航海时代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新皇帝的三把火 有些东西,赵廷美能看出个苗头,就已经很厉害了。 而像是资本主义发展这种事,孙家父子光凭个苗头,就已经足以判断这树长成以后会是什么样了。 首先可以确定,大宋立宪是肯定的,立宪方式应该会与英帝国相差无几,早晚也会出现议会。 至于斗争内容,却应该是两党在绝大多数根本利益相同的情况下,对分歧利益的争夺,这又有点像美帝。 斗争实质么,则无限接近与倭国,甚至还会有点像二战时期的倭国,大陆政策和海洋政策的争夺。 总之,孙悦和孙春明设计了一堆,但结果却整出来了个四不像。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实上任何一个强大的皿煮国家都不是为了皿煮而皿煮的,否则就会沦落为类似宝岛或南美大部分国家那样的一场闹剧,这玩意本质上就是斗争的产物,各个国家各个时代都有各自的斗争方式,自然也就有各个的妥协形式了。 大宋妥协来妥协去的,自然也就会最终形成自己的宋朝特色,既,孙悦和赵廷美两个人之间的皿煮,这几乎是已经可以预料的事了。 当然,这是孙家父子的预料,对别人来说,看出所谓资本主义阶级兴起的都是凤毛麟角。 所以第二天,当文武百官上朝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懵逼的。 只见,赵德芳已经规规矩矩地在龙椅上坐好,王继恩站在他的身后,高声朗读遗诏,大意是,昨晚上赵德昭突然生了不知道什么名字反正特别厉害的重病,所以就挂了,皇位传给弟弟赵德芳,文武百官要悉心辅佐之类的。 群臣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毕竟这个理由说出来实在是有点没说服力,在京里当官的,谁还没点消息来源,都知道昨晚上发生了超级巨大的大事,只是不知具体细则而已,有些迷糊的还以为造反的是孙悦。 但,不管是孙悦造反也好,赵廷美造反也罢,怎么看也轮不着赵德芳当皇帝吧!甚至于有些资历比较浅的小官,都不知道赵德芳是谁。 什么时候,皇帝宝座这么烫屁股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脑子坏了的站出来大呼此事蹊跷,但好在只是极其个别的少数脑残,都没等说完话,就被武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不一会,新君之事敲定,再也没人敢放个屁了,王继恩这才施施然地又拿出来第二道圣旨,说是新官家的旨意。 “皇叔魏王挺美,征讨西北叛乱有功,当封摄政魏王,加九锡,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总理军政大事。” 赵廷美假模假样地道:“谢官家。” 这是应有之意,孙悦和孙春明并不如何意外。 “第二,自即日起,解散内侍省,只保留内府局、内仆局、宫闱局和太子内坊局,一应宦官,全部打发到皇庄之中,直属于摄政魏王,帮着天家打理生意。” 此政一出,谁还管魏王谋没谋反,起码这满屋子的文臣武将全都手舞足蹈起来了,大赞魏王有古之贤王之风。 而孙悦和孙春明,也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伸出大拇指朝赵廷美示意了一下,这一手确实高明。考虑到王继恩是早就归顺了赵廷美的,甚至在他得势之前,恐怕这老太监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赵廷美见孙悦父子夸他,不由也是得意洋洋,他也觉得他这一手玩的不错。 而第三道旨意,则是真正让满朝文武和孙家父子见识到了赵廷美的魄力“自孙相公辞去三司之职起,财相一职始终空悬,无人可以胜任,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又安可以一日无相?命,检校太尉赵普为此,为国分忧。” 哗啦一下,除了赵廷美以外所有人都懵了,资历稍微高一点的,不由得又重新想起了当年被赵普所支配的恐惧。 赵廷美不等旁人再说话,直接就站出来走在最前面道:“孙相公,不知您对这项任命可有什么意见?” 孙春明笑道:“以赵相之才,任一个三司使,自然是绰绰有余,就怕是会委屈了赵相。” 别说满朝文武了,就连赵廷美自己也明显是愣了一下。 赵普可是他的杀手锏,本以为孙家父子会极力反对呢,没想到这么顺利,至于其他的百官,那就更不用说了,心中在翻起了滔天巨浪之余,却也更加摸不到头绪,便是自诩智者,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多说一句话。 莫非这孙家父子真的是无意朝堂,打算归隐山林了不成?魏王又是怎么寻思的? 当然,要说谁的心里最苦涩,那无疑就是薛居正了。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这酒鬼能力资历其实都是有的,也不乏机遇,就是倒霉了一点,打从赵匡胤时期他就是参知政事了,只是一只被赵普压制,难以有所表现而已。 在赵普下台的那么一小段时间里,他甚至还真拥有过醒掌天下权的体验,谁知局势变化太快,赵匡胤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赵普不明不白的就又回来了,后来孙春明又后来者居上反压制了他,一晃眼这货当副相已经十几年了,眼看着孙春明无心政事,就要退了,赵普居然还有个三起三落? 虽然,赵普不是回政事堂,但那可是赵普啊!资历什么的就算浮云了,可人家几十年积攒下来的人脉谁能不当回事儿?再说手腕,天下人恐怕少有敢说比得上他的。 这老货,向来都是说一不二,而且不管在哪个职位,都能干得了宰相的活,孙春明或许还能跟他较量较量,薛居正?呵呵,算了吧。 况且普通的百官或许看不出资产阶级崛起,但三司使这个财相,地位越来越重却是毫无疑问的。 赵廷美的打算倒是也并不难猜,自打赵德昭上来之后,这货和赵普就成了一对忘年交,暂时这大宋的江山只是刚刚开始挖,还没到挖空的时候呢,他又多年不问朝政,满朝文武中没几个他的人,就这么直截了当的登上了山顶,难免有些根基不稳,把这货拉来倒也算是强强联合。 对此,孙春明和孙悦一脸的淡定。 第五百七十四章 低龄化朝争 一场惊心动魄的朝会,文武百官全都心惊胆战,过程中却是半点波折都没有,一切顺利的都不像话。 如果说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改天换地的朝会,那就是沉闷,孙家父子不出声,其他人也看不起其中门道,只能以沉默应对。 有些天真的朝臣,甚至以为这场政变将会就这么如此平稳的过去,却不想,第二天就出了幺蛾子,因为赵普到了。 赵普本来就一直留在洛阳闲居,因此倒也不用特意去外地请,第二天一早上,这老货就颤颤巍巍地顶着一脑袋的白头发进了大殿,这老货已经七十大几了,身体倒还真挺硬朗。 赵德芳连忙命人搬来一个小凳道:“太尉年纪大了,赐座吧。” 赵普闻言面无表情的在赵德芳左侧坐下,那小凳子是空心的,里面点着沉香木,初冬时节坐上去还挺舒服。 这一坐,就显得赵普很是鹤立鸡群了。 赵廷美有点不喜,因为这并不是他安排的剧本,而是赵德芳自作主张,他虽然不打算让赵德芳当一个提线木偶,但这货刚一上来就整这么一手,却有点让他为难了。 还没来得及下放的王继恩站在他身后,轻轻咳了一声。 赵德芳马上道:“皇叔为我大宋江山劳苦功高,又是摄政王,也当赐座。” 于是又有小太监搬来小暖凳,放在了赵普的下首,赵普又马上就懂事儿的挪了一下位置,将自己上首的位置空出来让给了赵廷美。 赵廷美这才满意,坐了上去,脸上笑嘻嘻的。 赵德芳松了口气,正要开始朝会,却见孙悦笑道:“官家,我坐不惯这种小凳,请问宫中可有大一点,带着靠背的椅子么?” 赵德芳一愣,这是怎么个意思? 说起来也是搞笑,赵德芳这辈子压根就没想过自己有当皇帝的一天,前天晚上宫中派人接他当皇帝的时候整个就是懵的,以至于在此之前,他从来就没关心过朝廷上的事儿。 此前,他只知道孙家父子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就想着若是再有什么黄袍加身的旧事,但愿这父子能像自己父亲一样善待前朝皇亲,哪知一转眼的功夫,自己的三叔却突然蹦了出来,并掌控了局势。 他只能想当然的认为这朝廷里还是三叔最大,至于赵廷美怎么压制的孙家父子,那就不得而知了,可是看今天孙悦这架势,这特么是被压制了? 赵德芳这才注意到,孙悦手里居然还拿着把剑,这是怎么带上来的? 很显然,孙悦对赵廷美加九锡是有点不满的,人家不是没人封么,干脆自己就剑履上殿了,居然也没人敢拦。 一把剑未必有什么卵用,他也并不是那种务虚的人,如果换了别人这么干或许他嘿嘿一乐也就过去了,可谁让那是赵廷美呢,私交而论,两人堪称是刎颈之交。 兄弟这种关系,有时候是很有意思的,如果是真的你死我活,他们或许就笑呵呵的互相礼让了,可他们偏偏又是个竞争却又不至于玩命的关系,孙悦偏偏就嫉妒上了,好像非要跟赵廷美较个劲一样,呼延赞一语成谶,这朝廷斗争,越来越像是小孩子斗气了。 赵德芳的眼皮子直抽抽,先是扭头瞅了赵廷美一眼,见他面色上啥也看不出来,甚至都没有看他,想了想,便命小太监又拿了把黄花梨的大太师椅,搬到了自己的右手边。 孙悦也不客气,岁数不大却拿剑当拐杖走,剑鞘敲在大殿金砖(一种瓷砖)上,发出叮叮的刺响,很是扰人心烦,走到了椅子旁边却道:“爹,您先请吧。” 孙春明哭笑不得,他对这种形式上的斗气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辞掉宰相的位置安心去书院教书了,孙悦也差不多,到时候俩人朝都不上了,何必在现在搞这种形式主义? 但现在孙悦都张口要了,他自然也不会矫情,便上去了。 孙悦又独昂杜昂的用剑鞘敲地板。 这回太监也不等赵德芳发话了,直接就又拿了一个大椅子放在了孙春明的下首,让孙悦堂而皇之的坐了上去。 赵廷美冷哼一声道:“官家,我这次打仗的时候伤了腰,也有点坐不住。” 赵德芳又连忙弄了俩太师椅把赵廷美和赵普的屁股底下的小凳给换了。 赵普心里还有点不太高兴,因为他是真觉得那小凳挺舒服的,还暖和,太师椅是孙家父子穿越过来以后才出现的东西,他这么大岁数了坐的并不如何习惯,关键是还凉。 孙悦冷哼一声道:“呦,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伤着腰倒是小事儿,要是伤着腰子可咋整。” 赵廷美道:“不用悦哥儿担心,我向来比较持久坚挺,便是打个折,依然也还算的上强悍,倒是悦哥儿你,我记得你的时间向来不长,几年未见,不知是不是又退步了?慕容嫣虎狼之年,兄弟可还满足得了?” 孙悦大怒,挥舞着手中的剑就冲他道:“赵老三你胡说八道!我特么时间短这谣言打根上就是你瞎特娘的传的,我特么又没跟你一块招过妓,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居然还敢旧事重提?” “哈,小样的你拿着把破剑吓唬谁呢,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有把剑你会用么,来来来,小爷赤手空拳,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空手夺白刃。” 孙悦楞了一下,想了想,好像自己确实拿着剑也打不过这货,便道:“赵老三我没跟你说剑的事儿,我跟你说时间的事儿呢,你短才是真的,当年咱俩去夏州城,你跟你媳妇去滚草坪,我还给你放过风呢,撒泡尿的功夫你丫就完事儿了。” 赵廷美大怒道:“放你娘的狗屁,胡说八道,下朝以后咱俩春风楼,比一比?” “比就比,怕你不成?” 孙春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下面的满朝文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朝堂上打架的事儿他们见多了,吵这个的,这估摸着也是破天荒了,见赵德芳也不敢拦着,气的是乓乓的直拍椅子,甚至干脆都骂了起来,这才制止了这俩货在大殿上继续丢人。 而赵德芳呢,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是真没把他这个天子看在眼里,简直是当他不存在么。 他此前对朝廷实在是迷迷糊糊的一知半解,也有点搞不明白当下的局势到底是咋回事儿,在他的印象中,曹彬此前好像也是很牛的,很有权臣范儿,生怕得罪了人,便道:“使相同样也是劳苦功高,要不,给使相也搬一把椅子?” 曹彬愣了一下,这里头还有我的事儿呢? 孙悦和赵德昭也是齐齐一愣,然后又齐齐地点了下头。 不过太监搬来椅子之后却是有点傻了,眼前的局面是左边坐两个右边坐两个,泾渭分明,便道:“官家,使相他坐哪?” 然后赵德芳局懵了,一脸无辜地看着曹彬,孙悦和赵廷美也齐刷刷的将视线投向了他,唰的一下曹彬的头皮就麻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初见端倪 麟德殿上,赵普、赵廷美、孙春明、孙悦,坐了个圈,帝王威仪,算是丢了个干干净净。这么一坐,孙悦就特想让太监搬一张桌子过来,让他们四个打麻将。 却说曹彬,这人要说到权臣二字,其实还是稍稍差点意思的,但这么个角色在权利的金字塔上却又举足轻重,做糖不甜做醋酸,倒也勉强能算个三巨头之一。 当然,百官未必能看得出来什么就是了。 他倒是也有意思,先是极力拒绝,任凭赵德芳咋说都不同意,可不成想孙悦和赵廷美却非逼着他坐下,逼着他干出站队。曹彬见实在推脱不开,一时也有些懵,要知道曹彬的位置确实是挺尴尬的,因为他跟孙春明和赵廷美,都是亲家,尤其是他女儿嫁到了人家赵家,人家会不会给他穿小鞋? 但想想,他两个儿子现在可全在河-北发展,而且那点兵权可是天下有变时他们曹家最后的底牌,加上这些年来和孙家合作的也确实是不错,便硬着头皮坐在了孙悦的下首。 对此,孙悦字自然很是满意,赵廷美却被气了个不轻,不由得出言讽刺了一番。曹彬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许的口舌之利,孙悦却是不乐意了,直接就帮着曹彬怼了回去,于是孙悦和赵廷美两个人又吵起来了。 总之这整个朝会啊,正事儿几乎一点都没办,满朝文武可以说是听着这俩人从头吵到尾,所有人都觉得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要冲突明面话了,忧心忡忡的下了朝回了家,却又听说魏王和广阳王结伴去喝花酒去了。 满朝文武一脸懵逼。 据小道消息传播,广阳王和魏王,只是单纯的要比上一比,那方面的强悍程度,俩人较上劲了,各自选择了八个女人回房,一宿逍遥。 据小道消息又传播,他俩其实都没碰各自的八个女人,一人给五百贯银币就睡觉了,并嘱咐第二天的时候再帮着吹一下牛哔,就说全都一泻千里之类的,并帮着传播传播。 其实他俩也不想想,这种隐私上的事儿,他俩就是真个软如涕脓如酱,又有谁敢说他们不行?这是压根就分不出胜负的事儿。 本以为这事儿就算是放下了,可是耐不住这哥俩成天吵架啊,而且动不动就牵扯到人身攻击,最尴尬的是,不知哪冒出了传言,说是其实他们俩人都不行。 于是俩人为分高低,开了同一间房,那啥。 结果又因为俩人为争面子全都吃了虎狼之药,而且还吃的有点多,愣是冲撞了两个时辰,都特么累出腹肌来了,满头大汗也没那啥出来。 两人心照不宣的威胁了某人一番,说是这事儿敢有第四个人知道就杀你全家。于是,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赵廷美和孙悦也没再提过此事。 当然,孙悦与赵廷美的争吵虽然看似低龄,但终究也不是为了争吵而争吵,其实俩人主流上争吵的还是京中新军的分配问题,这玩意毕竟是关系到他俩的身家性命的。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赵廷美这一波绝对是做足了准备才动的手,招招都打在要害上,全是暴击伤害。 首先,他虽然顶着摄政王的名头,却也学着孙家父子的样子,搬到了皇庄去住,并将皇庄彻底的给改成了一个贸易公司,成天领着一帮太监算账,并学着孙悦组建了一支私兵,专门负责保卫皇庄。 简单来说,孙悦和赵廷美两个人几乎将新军给分了。 孙悦本以为这货会在皇庄内部建一个玻璃厂,来跟他们家抢生意,毕竟洛阳玻璃厂乃是孙家产业乃至整个集团的支柱之一,利润率最高,结果这货却瞄上了内陆运输。 仅仅几封书信,就将大半的内陆运输握在了自己手里。 毕竟这货打着天家的旗号,而且这宋朝的运河都是他修的,跟那些沿河的地方守军以及各地知府都熟的很,又引入了地方官府以码头参股的新思路,一时间各地的码头建设都是如火如荼,除了蓟州内河还控制在孙悦的手中之外,其他地方现在全都姓赵了。 第二把火,则是宣布了马屁和骆驼为战略资源,买卖必须在官府备案,官府同意了才能买卖,并派了呼延赞去了趟夏州,也不知怎么弄了两万多头骆驼,并组建了个运输公司。 显然,这是惦记着垄断丝绸之路呢,人家本来就在西北经营多年,孙悦对此虽然极力反对,并与他大肆争吵,但人家却照样做了,反对屁用没有。 顺便说一下,孙悦和赵廷美现在平时都不上朝,但非常默契的每十天上朝一次,专门跟对方吵架,好多国策都是在他们的吵架中定下来的。 不得不说,孙悦对赵廷美这两把火烧的真是刮目相看。 孙家在制造业方面经营了太久了,甚至于凡是在工厂里作工的男人都是孙家的人也不为过,这其中牵扯着新军,他想插手难得很。 但问题是大宋并不是只有新军,大宋还是有很多厢军的,这些人随着军改,大量的下课之后,好多人干脆沦落成了脚夫啊纤夫啊之类的苦力,赵廷美无师自通,看出了第三产业将是消耗劳动力的大户,甚至是比第二产业还要大的大户。 当然,跑运输利润相对较薄,所以这帮人的工资还没法跟孙家下面的工厂里相比,但赵廷美给他们做主之后,生活确实也得到了一定的改善。 这一招真的很高,哪怕仅仅是运河流经的地区,也一下子就让他拉起了一股几乎不输给孙家父子的力量。 况且如此一来这货将商品的流通环节都快给垄断了,跟孙家父子说话的时候腰杆也硬了不少。 赵德芳倒是看出来了,这俩王爷对什么国家政事好像都不太感兴趣,凡是人事任免,赋税征缴,组织变动等大事,这俩货好像都没问过,偶尔孙春明跟赵普会聊一聊,却也从没争吵过。 而孙悦和赵廷美,在他们看啦争吵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旧事重提,赵廷美又一次提议要修建运河,立下了雄图壮志,说要让每一个宋朝的州县都能通运河。而孙悦则主张拿钱在沿海地区先建港口,发展造船和航海业。 赵德芳和满朝文武都有点想不明白,这种小事,何至于就让俩人吵的不可开交,而参知政事的任免,却全都兴致缺缺的样子。 第五百七十六章 奇怪的君主立宪 孙悦和赵廷美,一吵就是三个月。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吵,居然还给他俩吵出了贤德之名。 群臣们都看出来了,俩人别看吵的特厉害,却还维持着不错的私人关系,甚至于后期吵出了默契,只在大殿上吵架,而下了朝则干脆在一块吃吃喝喝,打球泡妞,赵廷美向孙悦请教商业问题的时候孙悦也是从不藏私。 无形中,这特么居然还有了点君子和而不同的意思。 最关键的是,俩人吵的架全都是事务性的,三个月来朝廷没有过任何因人废事和因人任事的情况发生,互相之间也不拉山头立党争,更没有使过阴招下过绊子,甚至在朝堂上都很少去培养自己人。 这不是真君子是什么?虽然因为俩人的吵架,仨月里朝廷其实屁都没干成,俩人都在各干各的。 连稀里糊涂坐上皇位的赵德芳都是一脸懵逼,因为暂时来看,他除了没面子了一点之外,他这个皇帝的诏令居然全都畅行无阻,一点也没有傀儡的意思。 反倒是赵普和薛居正俩人,都得倒是不轻,可是这俩人似乎并不完全代表这两个王爷,甚至于孙悦和赵廷美都懒得鸟这俩人的‘小打小闹’。 当然了,这是庸人的看法,至少孙悦和赵廷美知道不能再这样了,不拿出个解决办法,再这么各整各的,国家就乱套了。 又是一个孙悦和赵廷美都参与了的朝会,散朝后俩人嗓子都直冒烟,孙悦感觉嗓子里有玻璃碴子似的,赵廷美也没强到哪去。 有小太监拿了两杯蜜水过来,孙悦咕咚咚一口就给周了,见赵廷美喝的慢,还剩了半杯没喝完,他便直接抢过来自己造了,赵廷美皱着眉道:“连杯蜜水你都跟我抢,我可告诉你我吐了口水了。” “瞅你那小气的样吧,老韩给我弄了点大鲍鱼,人脑袋那么大的那种,你吃不吃?” “你亲自做我就吃。” “爱吃不吃,惯得你毛病。” 然后两个十分钟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王爷,搂着脖子就去孙家吃鲍鱼去了,而群臣对此也已经见怪不怪。 酒足饭饱,俩王爷翘着二郎腿剔牙,身后有美婢按摩捶背,连姿势都一模一样。 孙悦率先开口道:“咱都吵了三个多月了吧,狗屁也没吵出来吧。” “是啊,我感觉再这么吵下去再吵三年也都吵不出个所以然。”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么空吵无意义,因为没有裁判,永远只能是现在这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赵廷美不屑道:“你想让谁当裁判?赵德芳么?” 孙悦想了想道:“组建一个众议院吧。” “啥叫众议院?” “所有手上管着三千人以上生机的民间有钱人,我们孙家集团下面的各个公司以及你那头都派人组织一下,到时候咱俩一人做个计划方案出来,投票决定。” “行。” 然后,就有了众议院。 众议院成立的初衷,只是单纯的,要确立一下未来经济的发展方向,到底是内河还是外海而已,反正干事儿的也都是这帮资本家,索性就让他们定了。 不过比较悲催的是,这一轮投票孙悦输了,毕竟目前一流的航海术还都掌握在色目人手里,民间资本家门还是对内陆河运更感兴趣一点。 其实这也在孙悦的意料之中。 又过了半年,朝廷又在政事堂的基础上扩大化了一个上议院,一口气发出了四十几个同参知政事,每月开一次大会,每天开一次小会,赵普和薛居正更是公然各自结党,政事上,凡是政事堂最终敲定的事情,都不能再更改。 有意思的是,上议院的成员,居然是众议院的议员们选出来的,而不是被谁任命的。 总的来说,众议院不是选出来的,而是看钱的,只有你有钱有人,就可以成为众议院的一员,目前大概有两百多人,还在继续增加中,一年开会两次,只探讨大方向和选举上议院,而上议院呢,则控制着政局,并对众议院负责,跟特么英帝国的两院完全不是一码事儿。 这算是君主立宪么?好像也算,就是特么的有点四不像,暂时就连孙悦和孙春明都有点认不出它的模样,倒是有点像是人民-代表-大会的感觉。 总的来说,这制度很奇葩,好像也跟皿煮没啥关系,社会似乎进入了一个资本为王的时代。 而在上议院成立了之后,赵普和薛居正的争吵则代替了孙悦和赵廷美,这俩货没事儿的时候谁也不去朝堂不说,甚至默契的脸上议院也不咋去了。 过了春假,赵廷美亲自去了一趟高昌回鹘。而孙悦则去了一趟广-州。 赵廷美在高昌回鹘待了一个多月,不但见了国王,据说和回鹘的所有贵族都相处的非常不错。 孙悦在广-州,则组织了一场超级巨大的聚会,据说参会的有两千多个色目人,全都是最少有三五艘大海船的那种。 其实不管是孙悦还是赵廷美,所面临的问题其实都差不多,不管是丝绸之路也好,还是想掀起一场大航海时代,关键的核心技术都不在他们自己的手上握着。 赵廷美那头就不用说了,高昌回鹘毕竟不是什么小国,而且几乎是一统西域,大宋此时的武力也并没有达到盛唐之时的强盛,他倒是想对高昌回鹘用兵,但那太不现实,孙悦不可能答应,那些心向孙悦的众议院议员也不可能答应,得不偿失么。 而孙悦的处境却比赵廷美也强不到哪去。 虽然他在众议院就今年的重大议题上败了,但他并不觉得海运就搞不了了,恰恰相反,他认为明年才是真正上海运项目的良机,因为内陆运输的利润是可见的,赚的终究都是辛苦钱,偏偏赵廷美的计划又太宏大,修运河哪是那么容易的?杨广修个京杭大运河就几乎修到亡国,他那计划一百年都完不成。 而资本都是逐利的,当内陆运输因规模的扩大,而变得自我竞争,摊薄了利润之后,资本家们必然会将眼光又重新转移到海运上,到时候孙家父子手握集团,一定可以集中举国之力来发展航海。 可是问题来了,当前的大宋海运,甚至于世界海运,都是握在色目人手上的。虽然他通过手段也已经培养出了一定的航海人才,并同化了蓟州色目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比航海他们大宋与色目人的差距依然巨大到让人绝望。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不顺 说起来后世很多人都觉得,在古代中华是一枝独秀,其他国家都是渣渣的。这话也对,却也不对。 跟西欧相比,那种花家简直是天堂也不为过,像是二十一世纪的英德法等国家,放到十世纪基本上就相当于后世的孟加拉啊,埃塞俄比亚啊这一类国家,既不富裕,也不文明。 (所以资产阶级革命其实对生产力的和国民素质的要求真没那么高,即使是大航海时代,全欧洲的生产力加一块也不如大明的三成。民智更是近乎于无,贵族的识字率都不高。) 但是相对应的,色目人世界却同样是高度发达,总体方面比唐宋肯定还是远逊,十六世纪之前全世界只有咱们种花家拥有百万以上人口的城市,但海运方面,他们却领先了咱们时代。 或者说是这帮人领先了全世界一个以上的时代。 孙悦要搞大航海,必然是要奔着新大陆去的,这其中的技术与风险姑且不说,孙悦相信有志者事竞成,可问题是,新航路这东西并不是谁先开发就归谁,全世界一起做文明乖宝宝,面对这么高的利益,色目人可能不来强么? 而如果色目人与大宋真的打起海战,虽说有点涨他人志气吧,但客观来说大宋是真的打不过。 原本的历史上,色目人是蒙元帝国的第二等贵人,算是统治阶级,但也正因如此,随着蒙元帝国的分裂,以及朱元璋的驱除鞑虏,色目人也跟着一起吃了刮落,那点船啊,技术啊啥的一股脑的全都便宜了朱元璋,这才有的郑和下西洋,顺便说一下,郑和本人就是色目人。 所以造船基础没有解决之前,孙悦就算明知道一路向西就会找到遍地黄金的新大陆,却始终不敢轻易涉足,就是怕白白给色目人做了嫁衣。 如果可行的话,沿着丝绸之路一路上凭着陆军推过去,把色目人全灭了,再去开辟新航路,或许是个还不错的选择。 不过说到底,宋朝的军队终究还是没强盛到盛唐时的地步,北方又有契丹在虎视眈眈,西边的党项人和吐蕃人也不是吃素的,真要是交手,劳师远征之下恐怕赢面也不会很大,更别提中间还隔着个高昌回鹘了。 所以这是个绕不过去的槛。 好在,如今的色目人也早已经不是七世纪时团结在四大哈里发旗下的那个色目人了,如今的他们,其实更像是一盘散沙,而且这帮人以宗教统治,老百姓对国家的向心力很低,甚至于无限接近于零。(事实上欧洲古代也几乎没啥国家观念,都是效忠于领主的。) 这帮商业份子,除了对他们的真-主效忠以外,似乎只对金钱效忠,否则也蒙元时代他们也不会大量迁居泉州了。 说回此时,其实此时的色目人如果非要分割成国家的话,很难说得清他们到底应该算是几个国家,但如果以教义来区分的话还是比较清晰的,既阿拉伯地区的逊尼派和波斯地区的什叶派。 所以这或许是孙悦的机会。 所以广-州大会上,孙悦热情洋溢的向他们介绍大宋的友好,并决定由‘集团’和朝廷出资,一口气建六个巨大港口和两个巨大造船厂,然后诚挚的请他们来入股,并特意从蓟州找来了那些合作愉快已经入了股的先辈,跟他们讲述大宋的美好生活。 为了表示诚意,孙悦甚至表示,凡是在大宋定居了的色目人,都可以自己掏钱建设清真寺,并不限制他们的传教,反正汉人天然就没有信仰任何宗教的先天条件,虽然他知道这么干又会有一些玻璃心且啥都不懂的读者骂娘。 他的想法很简单,把这些色目人的船和航海技术,在大航海开辟之前全部套牢在大宋内部,到时候真跟色目人打起海战来也就未必怕他们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再卑鄙点,学会之后把这些色目人杀光么,反正船留下就行。 另外说实在的,十世纪的*****,其实真的挺文明的,起码相比于世界上除了大宋和契丹以外的其他地方,无论政治、军事、哲学、文化,都是超一流的,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国民识字率比大宋还要高出不少,与后世那些绿色恐怖的邪教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会议在友好和谐的氛围中开始,又在安定团结的氛围下落下了帷幕,然而进展却十分有限,除了之前就定居在蓟州的那些跑这条航线的色目人之外,其他航线上的色目人对定居泉州并不是很感兴趣,响应者寥寥无几,倒是答应了孙悦帮他建设泉州城。 有点收获,但和目标想去甚远,孙悦可是打算把色目人搬空的。 利润方面的事儿倒是好说,大不了孙悦可以继续让利,在大航海面前任何的利益纠纷都是渣渣,只要能把他们人套进来就行,可关键的信任问题却始终没办法解决。 在这帮色目人看来,大宋是颇为危险的,因为这里的君主拥有几乎无限的权利,他们在此除了船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保障他们的身价性命,偏偏孙悦想跟他们合作的地方还真就是船。 他们不能理解这种强权,敬畏这种强权,事实上那些住在大宋的色目人吃够了朝廷更替的苦,那些没住进来的更是敬而远之。 这可愁怀了孙悦了,他并不是完全没有解决之道,但是他并不想用,因为那是真正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以他这趟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 回京以后他才得知,赵廷美的丝绸之路,也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那么顺利。大宋发展两条腿,东进与西进皆不顺。 或者说,比他想象中要不顺利得多得多得多。 人的共性,就是接触一个陌生国家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跟自己的国家代入,赵廷美也犯了这个毛病,他的丝绸之路计划得到了高昌回鹘所有贵族们的支持,甚至于高昌回鹘还筹备了数万头骆驼,随时都可以卖给大宋。 然而想就这么把丝绸之路走出来,不得不说他太幼稚,太年轻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双刃剑出鞘 高昌回鹘这个国家吧,嗯,如果他能算得上是一个国家的话,他的统治力其实是松散的可怕的,说他们是一群军事部落的松散联盟。 这么说都抬举他们了。 这地方以前呢,应该说是旧唐故土,唐帝国强盛的时候这地方生活在大唐王朝的高压之下,虽然实事求是的讲存在着一定的剥削,但日子却也因平静而相对美好。 后来唐帝国衰落了,这帮人倒是成立了这么个国家,但就算不提他的那些几乎完全自主的绿洲和部落,单以民族而论,除了回鹘人之外还包括了南突厥、北突厥、大众熨、小众熨、样磨、葛逻禄、黠戛斯、末蛮等民族。 所以赵廷美想走丝绸之路,要么一路打过去要么一路谈过去,绝不仅仅是搞定天山上那点贵族就能成行的。 顺便说一下,在孙悦的那点可怜的残存的中亚史记忆里,赵廷美谈过去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与零。 因为这里头还是牵扯到一个宗教的问题,整个高昌回鹘,东边都是信仰佛教的,而西边则严重受到伊-斯-蓝东进的影响。 也就是说这个国家本身就是东西对立的,凡是东边所赞同的,西边必定反对。 顺便说一下,这个国家的南北也是分裂的。 反正啊,两个大宋顶尖的人杰分别去执行的大宋发展计划,都以失败告终了,孙悦还特意做了顿火锅,安慰了一下赵廷美,顺便跟他一道喝了个闷酒。 说到底,还是特么的大宋的国力不行,科学院都建立了那么多年了,还是没能把火枪给他造出来,让他不能玩排队枪毙这种酷炫的游戏。 倒也不是完全没造出来,只是太原始了些,倒是跳过了火绳直接进入了燧发,但炸膛率极高,对自己人比对敌人还狠,没个三年五载的休想解决这个问题,最关键的是造价还贵,不可能普及三军。火炮的情况也跟火枪大同小异。 总的来说就是,火炮不如回回炮或霹雳车,火枪不如神火飞鸦或竹火弹,就算对军队的战斗力有着那么一二分的补益,却也还不是决定性的。 吃火锅的时候赵廷美还劝他呢:“没事儿的悦哥儿,干事业么,哪有一帆风顺的,不遇上点困苦,怎显得出咱兄弟俩的本事呢?” 孙悦就道:“我其实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还不想用而已。” “…………” 接下来的几个月,孙悦与赵廷美各自发展。 赵廷美发展的处处碰壁,却依旧贼心不死,两条腿走路,甚至还裹挟了不少的众议院的人,想要让他们支持西征,重现汉唐雄风,到时候高昌回鹘内部乱不乱就不重要了,反正都得听大宋的。 另一条腿,则是安安稳稳的去与吐蕃、党项、归义军联合,以高昌为贸易的终点,开辟半丝绸之路,反正回鹘人天生就会做生意,如此一来也能跟西域互通有无,只是利润低了点而已,分了党项的和吐蕃的,大宋剩不下多少,还是特么的辛苦钱,大头怕是要被那帮回鹘人赚去了。 孙悦甚至还从小道消息听说,赵廷美打算在瓜州搞政变,不但要名义上的瓜州,他还打算把整个曹家都给废了,并且收编归义军,编户齐民。 如果曹家敢反抗的话,十之八九是要战争的,而如果契丹敢在这事儿上插手,以孙悦对赵廷美的了解他应该也是不会虚的,到最后搞不好还会把他也给搭进去。 至于孙悦,这货就更忙了,赵廷美之所以干事儿这么急,这么不要脸,未尝不是孙悦给逼的。 航海么,谁规定就只能奔着新大陆去了呢,东南亚也是不错的好地方么,这年月的东南亚虽然还没有橡胶,也没有烟草,但占城稻还是有的么,这是可以让大宋的粮食产量直接提升最少两倍以上的东西。 所以当船队把这玩意拿出来的时候,整个天下都沸腾了。 除了粮产量这种硬杠子之外,最直观的一点,那就是傻子都知道,江南要大开发了。明清时期不是有种说法么,叫做湖广熟天下足,说的就是这占城稻。 而随着江南的开发,江浙一带的桑、漆、铜等相关的产业必然也会得到进一步的发展,甚至于成为传说中的经济中心指日可待。 哦对了,随着粮食的富足,中原,尤其是山-东地区,可以把本来大量需要种小麦的地方用来种植棉花,又进一步可以促进棉纺织业的发展。 总之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东西,仅凭这么个玩意,孙悦直接就在短短几个月后,成了实际上的众商领袖,就连那些本来非常愿意跟赵廷美混的,也跳槽去孙悦那去了。就连他引以为傲的地方厢军,也被孙悦派的资本家给大批量的裹挟着南下开荒去了。 赵廷美不急才见鬼了,就差主动挑起边患去转移主要矛盾了。 然而,这只是开胃菜。 之前就说过,孙悦有一条杀手锏是可以让色目人乖乖听话的,在占城稻引进来之后,大宋内部对航海的热情一下子也变得空前高涨了起来,上议院里薛居正说话的底气都大了好多。 在孙悦思前想后,以及和孙春明商量了之后,孙悦决定还是干脆用了。 其实很简单的一点小伎俩,那就是把蓟州色目人给支倭国去。 倭国,至少读宋初时期的大食人来说还是很陌生很陌生的,但这地方却是遍地的宝贝,比如漆器,比如……白银。 因为孙悦和孙春明的改动,钱庄开始发行银币,而且其中的信用价值远大于了实际价值,虽然是铸币了吧,但市面上白银的价格也一下子就涨了许多倍,比金子还要贵。 大宋内部不产银么,中亚和欧洲其实也不怎么产银。 一旦倭国开发,大量大量的白银流入这些色母人的手里,再由他们拿着白银来大宋买东西的话,这钱赚的恐怕比抢劫还要容易无数倍。 当然,这对大宋经济本身的打击绝对是崩溃式的。 就好像十五世纪的明朝,大量的白银涌入,直接就把大明个榨干了,以至于朝廷想干点啥都处处没钱,最终亡国并差点灭种。这甚至可以作为大明灭亡的第一原因,比之什么小冰川之类的自然灾害要严重的多的多。 双刃剑一挥,色目人如何不知道,反正大宋肯定是要先被斩去半条命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胆大包天的计划 既然明知这一招是伤人先伤己,为何孙悦还非得要这么做呢? 首先孙悦很清楚,这一招顶多也就伤大宋半条命,绝不会像明朝一样直接就彻底干了个歇菜。 说到底,大宋如今其实还是铜本位经济的,银币更多的其实是用于大额的商业活动结算,跟一般老百姓的关系并不算大,所以白银如果大量涌入的话,真正倒霉的其实是那些有钱人,嗯,也就是孙悦和赵廷美的那些靠山们,众议院的议员们,而普通百姓虽然会因此而受到波及,但应该都不至于去要饭乃至揭竿而起。 明朝直接凉了,那是因为明朝的铜币是先于白银崩溃的,民间除了白银啥都不认(再次捎带手的吐槽明朝的经济政策,简直是令人发指!!)。 而只要大宋不会因此而死,些许痛苦,忍一忍是值得的,这不是还有江南大开发拖着底儿呢么,要不然孙悦也不会早不放晚不放,这个时候才把占城稻给放出来。 想想吧,大宋鼎盛时可是占世界gdp百分之八十的,宋初就算远远不如,百分之四十总是有的吧,掏干这样一个大经济体的利润,那些唯利是图的色目人海商还不疯了? 他们只是不敢常驻在大宋而已,倭国总是敢的吧,这年头的倭国……好像离幕府时代已经不太远了,各地的庄园主已经开始各玩各的了。 所以除非这帮色目人集体转性了,或者是集体变态了,否则他们中的七八成,应该都会迁居到倭国去,正好与蓟州的色目人们相呼应。 但问题是倭国是没有造船基础的,别看着是个岛国,造船水平比之孙悦改革之前的大宋都还要弱上不知多少倍,他们甚至连足够的木匠都没有,大宋呢,又在大力的大力的大力的发展航海业,而他们又要争分夺秒的抢大宋的白银市场,因为这东西三岁小孩都知道肯定是越早白银越值钱么。 所以毫无疑问,这帮人会把身家全都砸进来,帮大宋建造造船厂。 而这帮一盘散沙似的色目人入驻倭国的话,宋朝其实是不怕的,因为那毕竟离得很近啊!实在不行从高丽借个道,也是很容易就到的吗,就算大宋的海军再垃圾,也是完全有能力打击倭国本土的。 当然,如果碰上所谓的神风……那特么可能真的是倭国有什么大神庇佑吧,那这本破小说也没必要存在了。 也就是说,这帮人移居倭国,是可以创造出,类似于把他们移居泉州的效果的。 而根据孙悦的推断和历史总结,这帮人在通过白银洗劫大宋的时候,随着大宋的白银持有量相对多起来,白银的价钱相对稳定下来的时候,整个中东中亚乃至欧洲非洲地区,都将被同化成银本位,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自己。 这个时候,如果大宋进行了新航路开辟,并在一开始的时候废了他们的武功的话…… 据他所知,仅秘鲁一个地方的白银,就至少相当于倭国银矿的二十倍,如果算上玻利维亚的、墨西哥的、甚至于加拿大的,那这世界岂不是任由大宋予取予求了么? 顺便再多说一下,西班牙在大航海开辟以前是世界上最铁最铁的银本位,开发秘鲁银矿和墨西哥银矿之后很快他就自己转化为金本位了,然后把其他使用白银的国家都坑的不轻,尤其以咱为首。 没理由西班牙那破地方破人种破素质破水平都能办得到,咱却搞不明白。 况且就算不考虑这些金融上的问题,仅仅是实打实的利益,大航海时代也是一个足以令人兴奋到发狂的大事件,要知道光是这几个字就让欧洲整整沸腾了两百多年。 两宋加一块才多少年年啊! 为了开启大航海时代而先把自己打个半死,值,太特么值了。 这就是孙悦的计划。 他将来是肯定要被人雕个山一样巨大的脸供后世瞻仰,是要成为先贤的,不开创出一个新时代出来,将来在九泉之下怎么好意思跟那些同样将头像印在货币上的别人打招呼呢? 孙春明对此倒也还算支持,跟孙悦聊完之后就正式放下一切政治身份,开始着手布局了。 说白了,就是想在现有的钱庄制度上稍微再变通一下,除了银币之外再搞个金币甚至纸币之类的,以减少到时候被白银冲击时所遭受的损失。 然而事情还是不顺利。 天下商人都觉得银币用着挺好的,没必要多此一举,尤其是寺庙里的那些和尚们,直接就炸了,甚至于差点因为这事儿要暗杀孙春明,毕竟寺院这种放高利贷的地方,向来都是屯银大户,再说这帮和尚们建钱庄的时候可是把鎏金的大佛全都融了,捐了,你现在跟我说要铸金币?你是玩和尚呢还是玩佛祖呢? 于是,金币和纸币虽然都发出来了,但愿意来钱庄兑换的却寥寥无几,以至于市场上压根就不承认。 孙春明无奈,这帮和尚们自己找死,怪的谁来?要知道现在距离世宗灭佛的时间说近不近说远可也是不远的,银价这么一冲,不知又要有多少寺院破产了。 搞不好直接把这个宗教给冲没了也说不定。 而随着计划的展开,新的困难总是一个接一个的蹦了出来。 首先,是朝廷的上议院里吃了败仗。 孙悦本以为见识到占城稻之后宋朝人对出海一定会疯狂起来的,可结果却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哪怕是薛居正,对赵廷美提出来的想要攻略河西走廊的计划,都远比出海要大得多。 毕竟,唐朝时候珠玉在前么,而且华夏人讲究个穷则搁置争议,达则自古以来,这个民族对历史故土的执拗有一种外族永远都没法理解的热诚。 河西走廊,丝绸之路,西域,这是唐朝时候的领土啊!收复他们是每个大宋子民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义务啊。 上议院的普遍意见是,不是不发展大航海,但可以等大宋收复瓜州以后么,当然,国家力量不给你动用,商业力量你还是随便的,反正现在孙悦能控制的商业力量早就不容小觑了。 孙悦对此简直是一脸懵逼,按这说法,何着咱特么收复碎叶城之前啥都别干了呗,神经病吧。 第五百八十章 真有意思 虽人不在朝堂,孙悦却也知道,如今京中的将士们都已经开始在做准备了,随时有仗随时就能上。 这让他很恼火。 毕竟战争永远都是一个政权最大的正事儿,这仗要真打起来的话他的计划一定会大受影响的,再说万一打的稍微拖沓一点,再赶上个经济危机,万一出了大乱子呢? 于是孙悦费了好大的劲,又去与赵廷美明争暗斗了一番,甚至还差一点就又一次想办法召集了众议院开会,孙春明也对此十分上心,一直陪着他折腾了小两个月。 然而士大夫们收复故土的决心实在是太强了,说到底,此时的大宋终究也并不是真的就进入立宪政体了,上议院也是政事堂宰相们扩展而成的,之所以愿意去接受众议院的选举,说白了还是看在孙悦和赵廷美的面子上,或者说这些规矩本就是他们的要求而已。 而士大夫么,其实都是有气节的,宋初的这些士大夫头铁起来不怕死的多了,乌纱帽自然就更不在话下了。 在他们看来,收复故土这种事儿,那是有着绝对重要的历史意义的,就算是不能名垂青史,也甘愿为此做一个无名英雄。 总之就是,人家不鸟你了,就连一向站在他这一边的薛居正,这回都不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 孙悦那叫一个愁啊,那叫一个郁闷啊,一把一把抓头发啊,就在他一筹莫展无计可施的时候,一封进京的秘报直接就把他给整的愣住了。 就在朝廷这边吵吵吧火的,想要去重振雄风的时候,泉州、金陵、广州、宁州、蓟州、莱州、登州、竟然全都纷纷建起了造船厂,而且规模都特么极大。 这也就罢了,毕竟这也就算是个商业行为,然而紧接着,就传来了余杭改组和泉州重建的消息,直接就把他给整懵了。 所谓余杭改组,是一个姓张名邵的商贾,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余杭一带的……刺史?而朝廷却完全不知情。 关键是人家这个刺史还并不是像宋朝封的其他刺史一样虚衔大于实职,人家是按照汉朝时候的刺史那么玩的,手里握实权的,整个钱塘一带,或者说整个吴越国故地,都归人家管。 这特么要是个单纯的妄人倒也罢了,关键是此人干出这么大的事儿整个江南一带一点冒泡的都没有,几乎将朝廷视作无物。 再一细细调查才知,原来此人居然有近乎过半的,众议院议员的举荐函。 俗话说钱帛动人心,江南开发的利益太大太大了,海贸的诱惑也着实是不小,加之占城稻的榜样和孙悦的向来正确,这帮人对故土啊什么的完全没有丁点兴趣,居然要……另立朝廷是怎滴? 甚至还有那狂徒放出了话来,说是这个姓张的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明天刺史就姓钱。 嗯,翻译一下就是,你们最好乖乖认了,要不明天特么的吴越国就会复国。 至于泉州建城,则更有意思了,说的是泉州这么个城市啊,不是来了一波色目人么,这帮色目人和那些当年南汉的残余的势力,以及一些从北边带人带钱过去的资本家们一联合就搞出来的股份制建城。 跟当年的孙春明建洛阳,孙悦建蓟州的方式方法几乎一模一样。 本来也就是那么三板斧,这天底下的聪明人多了去了,这么多年下来学个七八分火候其实真不难。 可问题是,孙春明建洛阳,那是有着赵匡胤的支持的,孙悦建蓟州的时候,他那都是什么地位了?而现在这泉州么……好像纯粹是民间自发的。 而这帮人分完泉州城的利益之后,居然还联名写了封信,请求加入众议院,比较有意思的是,这其中居然还有不少的色目人。 孙悦只在朝会上说了一句话,不关我事,就没再解释什么,他已经决定,打这以后不上朝了。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他也好赵廷美也好,还是有点小看资本阶级成长的速度了,当然,也低估了他们的胆子,这些人在利益面前,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有人提议兴兵讨伐,毕竟以军事角度来说,就算当年的南唐和南汉真的重建了也不见的就是多大的麻烦,可谁曾想,京中的将士们一个个的居然谁也调不动。 或许让孙悦亲自领军的话可以震得住,可孙悦会领这个兵么?显然不会,就连赵廷美都不会。 这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嘴巴子,打在了满朝文武以及赵德芳的脸上,也一下子就让他们清醒了很多。 这一切在孙悦看来,自己好像是有点操了闲心了,巨兽已经长大,早就不需要自己扶持了,而受此刺激,本来就是垂暮之年的赵普,嘎的一下,就挂了。 几乎是差不多的日子,符氏怀孕了。孙悦还逗呢,这特么自己师父不会是想投胎给自己当兄弟吧。 于是孙悦干脆利落的回山写兵书去了。 赵廷美好像也反应过来了,也安心回皇庄了,这货也聪明,知道造船需要的木头东南一带大多都不太合用,还是得靠内河从西边运,于是他又让身边的太监们,撺掇着一群跟他混的众议员砍树去了。 于是国事,他们俩居然谁也不管了。 而孙悦那个通过倭国套牢色目人的计划么……成功了一半。 那些色目人确确实实是去了倭国,也找到了大量的白银矿,但几乎没人挖他们,这些白银矿居然被众议院自发的给封存了。 色目人欣然的提出交换条件,要求大宋允许他们色目人,资产数够的也必须加入众议院,凡是境内的色母商人,都要被当做大宋自己人看待。 这帮人居然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融入大宋,并切实的维护大宋利益,或者说是,他们愿意将自己的利益与大宋捆绑了。 孙悦堂堂郡王,携军神之威,大过年的亲自南下对他们说尽了好话他们都不见丝毫动摇,结果现在,泉州城一建完,这帮人倒是死皮赖脸的贴上来了。 呵呵,资本社会,真有意思。 第五百八十一章 十年 十年后。 洛水之上,柳絮飘飞,十里花船上莺莺燕燕翠翠红红,丝竹管弦之音不绝,水面上也都是油花花的脂粉残渣。 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姑娘,手拿一条二尺来长的大长鞭,气势汹汹的就一条一条花船的闯,看着架势倒像是来抓老公的,却偏偏谁也不敢阻拦,显然是都认识这位小祖宗。 “孙浩!!你特娘的给本姑奶奶出来。” 船上的一众姑娘们闻言全都脸色惨白,显然是知道这姑奶奶的厉害的,凭人家的身份,就是把这花船给拆了砸了烧了,估摸着都幕后老板都得笑呵呵地站出来夸赞一句烧的好,万一被这姑奶奶迁怒,岂不是无妄之灾? 但那正主却依然笑嘻嘻地不当回事儿,脑袋躺在一个白皮肤蓝眼睛的妹子的大腿上,俩腿放在一个麦芽色皮肤的妹子的胸脯上,又有一个棕色头发长着一点小雀斑的萌妹子举着一个椰子,上面插着一根芦苇管,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孙衙内,要不要不您躲一躲?” “躲?真是笑话,小爷我活了十七年,压根就不知道躲字怎么写。” 话音未落,就见画舫的大门砰的就被踹开了。 “孙浩呢?在不在你们这儿?”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您这不是冤枉我们呢么,您都放出话来了,哪家的船敢让孙公子上船?” “你给我起开,让我看见孙浩在你们这,我把你们一船人全都卖到非洲去。” 说罢,这女子竟然挨家挨户的搜了起来,一点也不避讳这是不是风月场所。 几个小姑娘被吓得都快哭了,颤颤巍巍地问孙浩“爷?” 孙浩伸出手挥了挥,示意她们淡定,然后翻身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包裹打开,拿出了一身女装,特淡然的就穿自己身上了。 “姐妹们,咱们打麻将啊。” “” 别说,这招还真好使,那姑娘踹门进来,孙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杠了张东风,愣是没被发现。 直到人下了船走了,孙浩才将脸洗了个干净,又重新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柔软的美腿上,浑身上下跟没长骨头似的。 “别愣着啊,快给我捶捶腿。” “” 哪知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突然间轰的一声,整个花船都摇晃了起来,吓了孙浩一跳,便见花船的老板娘花容失色的就跑过来“不好了孙公子,不好了,您小姑她她她放炮轰咱们呢。” “什么玩意?” 孙浩吓得连忙坐起来,就见之前那女子正亲自驾驶着一艘小短挺,新式的带炮的那种,好不英姿飒爽,嘴里还大喊道:“孙浩!你个小王八犊子,家里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所以,你特么快给老娘死去吧!!” 轰! 又一炮。 原来这女子正是孙浩的小姑,孙雪娥。孙春明和杨蓉的那个女儿。 孙雪娥论辈分虽然比孙浩大了一整辈,但毕竟年纪差不多,又一块长大,加上孙家的家教么嗯,深得慕容嫣的真传啊。 总之,俩人的感情极好,像姐弟远多于像姑侄,一般个姑姑会用火炮关心侄子么?显然是不会的么。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全都吓的有点缺心眼了,甚至于有那好几个大美女最低上就开始哭,还有人埋怨道:“浩爷啊浩爷,您这又是怎么得罪这姑奶奶了,一家人,怎么还动上炮了呢?她就不怕真把您给炸死啊!” 孙浩苦笑道:“还不是我那小姑父么,我看他整天在实验室里待着,心想他肯定闷得慌,我就将我祖父新赐给我的一对双胞胎公主送给他了,那可是真公主,我自己都没舍得玩。你们说,我对她老公这么好,她还这么对我,她是不是神经病?” 莺莺燕燕们暗想,你才神经病呢,你们一家子都是神经病。 轰的一声,房间被开了一个大洞。 “卧槽,这女人来真的,这船沉定了,姑娘们再见,我先走一步。” 说罢,孙浩一个飞身,噗通就跳河里逃跑了。 晚上。 孙浩找了条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随手拿起桌上一个烤地瓜就吃。 曹琮皱眉道:“你还真不客气。” “咱哥俩谁敢跟谁啊,再说我这不都是因为你么,你媳妇特娘的疯了,今天用大炮轰我。” “啊,听说了,活该啊。” “得了便宜卖乖是吧,要不你把那俩公主还我。” “没听说过送人东西还能往回要的。你怎么不回家?” “不回,回家多没意思啊。” “我这就有意思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求我。” “嘿嘿,到底是啥事儿都瞒不住你,我说小姑父,咱俩可是一块长大的好兄弟,有件事儿我还真就只能求你,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 “你又要离家出走?” “对,给我整艘船。” “啥玩意?” “给我整艘船,要你们最新研制的那种,会呜呜呜喷烟的那种大船。” “你说蒸汽船?你疯了?你要这东西干嘛?” “出海啊!小姑夫,大海才是男人的浪漫啊!我眼看着就要十八了,整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泡妞打架,天底下还没几个人敢惹我,你说,这是人过的日子么?” “” “你说我,除了继承我爹和我爷爷给我留下的集团,除了我们家那交给我管理的一千亩良田,十四个工厂,一千五百万的基金,二十五个红颜知己,我简直是一无所有啊,我的人生难道就不能有点别的追求了么?” “” “不!我不要永远都活在我爹和我祖父的阴影中,我要活出不一样的精彩。我要当,海贼王!” “你等会,你爹,世界航海协会会长,你,要当海贼王,劫你爹,是这意思不?”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神经病啊。” “你就说借不借吧。” “借,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见你被你爹追回来,被他绑树上揍的样子了。” 三天后。 孙浩将卖船所得的五百万拿出来买了一颗超级巨大的宝石项链,送给了自己小姑赔罪。 “小姑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真的,我小姑夫也知道错了,这项链是我俩合伙买的。” 第五百八十二章 老不正经和小不正经 不理会曹琮是否会被曹彬在大怒之下揍出屎来,孙浩在得到了小姑的原谅之后,终于敢回家了。 一进家门,孙浩就轻车熟路的先去了一趟祖父孙春明的屋里,快二十的人了,却装出一副十一二岁的幼稚嘴脸,跟怪老头撒会娇,谁让老头就好这一口呢,逗得老头高兴了,孙浩才会回自己房间去温书学习。 孙浩是个很孝顺的孩子,打记事儿起,就属祖父对自己最好,亲爹倒总是凶巴巴的惦记着揍他,所以虽然如今全天下的人都觉得自己的祖父是个怪老头,甚至还有人说他老糊涂了,但他却依然坚持只要回家就逗逗祖父笑。 今天孙浩翻出来的作业是毛诗,后天自己的亲爹要检查背诵,如果背不出来是要挨揍的,孙悦从小就觉得,自己不是亲爹亲生的,这货打人的时候感觉一点都不像是在打儿子。 不一会,孙春明端着一盘洗好切好,插着牙签的各色什锦水果敲敲门就进来了,脸上的笑容跟一朵绽放的菊花似的。 “乖孙,做作业呢?辛不辛苦?来,吃点水果吧。” “谢谢祖父。” 孙春明放下水果,也不离开,就那么随手搬了一把小凳坐在边上,目不转睛的就瞅着他,满脸的慈爱,对此,孙浩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于还挺习惯。 “祖父啊。” “嗯?” “我爹和我娘是怎么在一起的?” “你爹和你娘啊,那说来可话长了,你爹年少的时候是天才,你知道吧,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灭了好几个国家的人了,那个时候咱们大宋还没有火枪和火炮,打仗需要真刀真枪的干,特别不容易。” “啊,我知道,我爹一喝多就喜欢跟我吹,这些年没少听,您直接说他俩那段就行。” “哦,他俩那段啊,那时候啊,你外公是咱们大宋的天下第一军人,天子之下第一人,相中了你爹是个人才,就把你娘嫁给他了。” “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以他俩的性子,应该会惊天动地一点呢。” “哪那么多惊天动地?不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么。” “那,您跟祖母呢?” “我?我就更简单了,那会太祖皇帝刚走,我们爷俩急需找个靠山自保,正好当时的天雄军”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的真祖母,你们之间不会是媒妁之言了吧。” 孙春明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孩子说的是孙悦的亲妈,那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遥远到向来不服老的孙春明都开始追忆起来了。 “我跟她啊那可太早了,那会啊,我们是一个单位的,那天不对,你小子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孙浩脸一红,竟然还扭捏起来了。 “真看上了啊,谁家的姑娘?你跟爷爷说,爷爷亲自去给你提亲,保证让你娶到心上人。” “这还是算了吧,我爹不会同意的。” “他敢!!我打折他的腿!!你不许听外人瞎说什么门户之见,咱家不兴那个,只要你小子自己喜欢,你想娶谁就娶谁,家里干啥的对咱家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反正不管干啥的也都没咱家有权有钱。” “这我我看上了平安郡主。” “郡主啊,这不挺登对的么?平安郡主,平安郡主有点耳熟啊,这谁家的。” “魏王家的。” “赵廷美?他有叫平安的女儿?没印象啊。” “不是女儿,是孙女。” “噗” 孙春明想起来了。 “你给我等一会,我屡一下,你,看上了赵廷美的孙女,你要是真把人给娶回家,以后你就得管赵廷美叫爷爷?那你爹岂不是就得管他叫” 孙浩不无忐忑地点了点头。这下,就连孙春明的脸色也有一点不太好了。 “嗯没事儿,爷爷支持你,真爱至上么,天大地大没有我孙子喜欢大。” “真的?” “但是我支持没用啊,你爹要是知道,他能气的蹦起来,咱家跟魏王的关系,外人或许看不明白,你还能看不清楚么?这事儿赵廷美那小王八蛋肯定是一百个乐意的,他能拿这事儿活活挤兑死你爹,谁让你爹生你生得晚呢,你生出来的时候,他那长子都像你这个岁数了。” “那怎么办啊。” “没事儿,这不有你祖父我呢么,我帮你想办法。” “真的?” “首先,咱们得想个法子把你爹给调离京师,否则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啥花招你也干不成。” 孙浩噘嘴道:“这话让您说的,凭我爹今时今日的名望地位,得啥样的事儿能调得走他?谁又能指使得动他?连您都指挥不动。” “所以啊,必须得发生一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才成。” “这种大事怎么可能说来就来啊。” “唉,有了,前些天朝中是不是有折子说,大辽要投降来着。” “好像是有这事儿吧,说是辽国想依附于大宋,自请去封号改国主,并且退出古北口,以换取一些经济上的支持。” “就这事儿了,我一会指示一下老薛,让他回嗯,辽国那边,必须要萧太后亲自来幽州城谈判,以表诚意,如果不同意,就让曹玮那小子狠狠再打他们一顿。” “这是为何?” “你不懂,你爹他啊,当年与那个萧太后有过一面之缘,打那以后,那叫一个魂牵梦绕,倒也不是看上了,毕竟那老女人今年也四十大几的人了,这有点像是小粉丝和偶像的关系。也只有为了见这女人,你爹才有可能千里迢迢的跑幽州一趟,别人,还真没那么大的面子。” 孙浩撇嘴道:“爹爹是我大宋的亚圣,一个蛮族女人,凭什么让我爹爹去崇拜?” “说了你不懂吧,这男人崇拜一个女人吧,通常都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这里面有尊敬,有欣赏,有钦佩,有暧昧,有算了,不解释了,解释不清,总之这事儿交给我了。” “那我干啥。” “你啊,这事儿咱得这样,你得想个办法,把生米给他蒸成熟饭。” 第五百八十三章 结局:建国先贤 二百年后。 国会山下,成群的游客略带着几分不耐烦地在排队,每年九月这里开饭的时候都是这样,朝廷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好在这里的导游大多受过专业的培训,基本的耐心还是可以的。 “好的各位游客们,您现在看到的国会山人脸相就是传说中咱们的建国先贤们的样子了,最中间的呢,就是国会之祖孙春明,在他两边的就是曹彬和赵光美了,很壮观是不是,我们目前所使用的货币,其中的百元大钞就是以这个肖像为基础,等比缩小之后打印的。” “据说当年雕刻国会山的时候,是想将先贤孙悦放在最中间的,但当时的孙公认为他们父子俩不应该一块抢这个风头,所以以至于整个国会山的外部,都是没有悦公的雕像的。” 大宋自己的子民自然是对这段历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这些导游其实大多是冲着那些外国游客们说的,好多经济状况良好的游客已经掏出了笨重的相机在拍照了,毕竟,孙悦不仅仅是大宋的先贤,也是世界的先贤。 虽然,这货同时也是罪恶的大航海的开创者,并且有小道消息说,他是侵略倭国的罪魁祸首,五十年倭国苦难史里最少要有他一半的责任,但这依然不影响国际友人对他的崇拜。 “诸位如果想一睹悦公的英姿,就请跟我上来。” “悦公一生几乎是一己之力推动了资本主义革命,并且率先垂范,这才有了咱们如今的自由生活,一直活到一百零七岁时,世上已经发明了第一台照相机,为悦公的四世同堂拍了悦公一生唯一的一张珍贵照片,也是世界上第一张珍贵照片,因为底片早已丢失,所以这张照片目前就存放在大宋帝国历史博物馆的最顶层,堪称是镇馆之宝,诸位现在所拿到的乃是这张照片的纺制品,但依然可以通过这张照片看出,悦公年轻时的雄姿英发。” “悦公的一生,极其富有传奇色彩,但却很难考证其源头,据说没人知道他八岁以前的过往,就连其父春明公年轻时的经历都是一片空白,目前的史学界大体分成了幽州派和关中派两部分,还有一种比较小众的说法呢,是他们父子来自于渤海国,乃是渤海国皇室的后裔,有契丹人的文献资料可以作证,但大多数的史学家认为这应该是契丹人伪造的。” “来,这边请,您现在所看到的呢,就是我大宋七十二先贤群画像,而在七十二先贤之上,唯一花在了天花板上的就是悦公了,这上面截取的,乃是他收复燕云后班师凯旋的场景,当时的悦公手里掌握着三分之二以上的全国精锐,并且拥有无人能比的个人威望,但他却义无反顾的将军队,还给了我们,两百年过去了,即使现在,大宋军队依然保持着忠诚于国家,绝不忠诚于个人的传统和信念,大宋人民为了纪念这个时刻,特意将这一历史时刻永久的记录在了这里。” “这边请。您现在看到的壁画,就是由著名画家李成耗其一生心血所绘的,宪法的诞生,又叫神圣的时刻,史学界也大多认为此是悦公和美公二人重归于好,为了国家和人民放下成见,拥抱信任的开始,也是我大宋由人制走向法制的开始,大宋人民将永远都记住此时此刻。” “当然,也有小道消息说,悦公和美公在成立宪法的时候,二人刚刚喝完了花酒回来,更有甚者还说,两位先贤当时所点的是同一位姑娘。” 众人哄笑不已。 “好了,接下来诸位看到的便是国会山最重要的一幅画了,叫做众议院的诞生,也叫诸贤退位图,我们要知道,众议院成员中是不包括我们的建国诸贤的,但这里画家却巧妙地将悦公、明公、美公、彬公等人画在了天花板上的位置,以此来表示建国诸贤们对众议院的关注和重视,而且从站位的角度来看,这幅画其实运用了大量神像的构图方式。当然,我知道,在很多人的心里建国先贤们的地位基本已经等同于神明了。” “看这里,这是悦公之子孙浩与美公之孙女成亲的画面,站在悦公身边的就是慕容嫣,女权运动的领袖。史学界中的很多人都认为,这才是大宋真正和而不同精神的来源,不过也有部分史学家认为,这时候的悦公是没有参加的,因为他还在跟美公闹别扭。” “据说美公和悦公的晚年时代,一度感情很僵,但史学界普遍认为,悦公的身体是在美公去世之后,就变得一病不起的,两个人据说八岁相识,在一起玩了一辈子,也斗了一辈子,大事讲合作小事争高下,也正是这样一份特殊的友谊,奠定了目前我们大宋两党制的核心思想。” “这一副画,据说画的就是两位先贤童年时相遇的场景,当时的美公便已经是亲王之尊了,而悦公还只是平凡如你我的一个普通小孩子,一眼,就是一辈子,有人说如今的大宋是建立在二人的友情之上的。” “好,出了国会大厅,后院就是诸贤的陵墓了,据说美公本来是应该葬进太庙的,但他拒绝了,而悦公更是生前便已经有了亚圣的名号,但根据悦公的遗嘱,坚决不许后人捧他成圣,他说,他只是一个因缘际会的平凡人,两位先贤的墓穴很,这对老朋友,老对手,将永远永远,在国会山的山顶上看着我们。” “请注意,国会山上不可以见任何明火,要祭奠先贤的,请到左手边买花,不要点香,违者将移送公安机关,我们将以亵渎先贤的罪名对您进行诉讼。” 说罢,那个女导游当先掏出了十块钱,买了一束菊花轻轻地放在了孙悦的坟前,深沉地鞠躬,然后双手合十道:“亲爱的国父,我儿子今年就要高考了,请您保佑他,可以考上您亲自提名的清华大学。” 完结感言 结束了,在读的诸位可能大多都是最后一次看我写的字了,所以有点话想说,这就是所谓的完本感言吧。 首先,这本书是我个人认为,写的最完整的一本书,整个结构,以及这个结尾,都是我很满意的,既说完了我想说的故事,也没有为了多赚点钱而狗尾续貂。 好吧,还是多少差那么一点的,如果非要追求完整性,孙悦和赵光美在最后应该是干一场大的的,只是这份完整我写着写着自己都觉得残忍,小说么,何必让主角这么六亲不认呢。 然后我想说,谢谢每一个看正版的读者,这本小说的成绩虽然依然不能算好,却也让我拥有了一份在三线城市还算凑合的收入,让我可以选择做了一份收入虽然不高,但我还挺喜欢的工作。 挺骄傲的说,谢谢你们,让我拥有了一份多出来的底气,让我觉得,我是比较幸运的人。 最后呢,新书应该会在近期发出去,等我广告,别急着移除书架,希望到时候你们可以依然支持。 谢谢,谢谢你们陪我度过的,一百一十七万字。 我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