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对清王朝越来越不利了,道光帝独坐在龙椅上,伏在堆积如山的案牍后,眼前的一份奏折让他心惊胆颤。
南方的龙居士称帝了……
称帝意味着什么?道光比起别人更清楚。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果说以前道光还寄希望于南方的教匪,能够迷途知返,接受招安的话,那么现在这最后一点盼头也没了。道光后悔自己当初不该为教匪的妖法所迷惑,当时他看到教匪从天而来,又说要归还湖广两地,还信以为真,不料这是教匪的缓兵之计,先是找出种种借口拖延着不还,还趁自己不备占了四川,半年后又占了西南三省。现在教匪之兵已达五十余万,据说还有一只强大的水师,教匪的这支水师很强,连船坚炮利的洋人都在教匪那吃了败仗。
如今的教匪不但人多势众,手中的武器也是匪夷所思。双方仗打了那么久,道光总算弄清楚了教匪所用的武器是什么妖物了。教匪的武器之先进、做工之精巧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样品搞到北京来之时,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认得,这是些什么东西!后来通过洋人之口倒是明白了,教匪所用的这种步枪,和是普鲁士人目前使用的,最先进的后装德雷泽针击步枪相似。但其射速和射程又比德雷泽枪先进得多。还有一物,据说是教匪当火炮使用的,不过不论是工部还是洋人都搞不明白一个口径为2.5寸的铁筒子,外带二条支撑腿,是如何将炮弹打出去的。
有奇技淫巧之物相助的教匪个个勇悍无比,人人都能以一当十。自己手中的这些八旗和绿营跟本不够瞧的。无奈之下,准了大臣们奏报,充许各地编练乡勇,购买洋人枪炮,以为武备。但地方的乡勇实力壮大了,要是有朝一日不受控制了怎么办?
于是又不得不在直隶编练新军。这支新军由穆章阿推荐的曾国藩统领,招募直隶附近的丁壮为兵,雇佣洋人为教习,以西式方法操之,如今训练已有一年半了,不知战斗力如何,不过从监军那得么的密报来看,曾国藩倒也尽心尽力。如今南方的教匪竟称起帝来了,该是给教匪一个教训的时候了,手中这支新军正好又也到成军之日了。
道光幻想着这支新军能够狠狠的教训一下教匪。但耳听的总是虚的,眼见才可信,这支新军战斗力如何?道光觉得自己有必要御驾亲临一次。
在新军的武器方面,道光帝还真花了不少本钱,后装德雷泽针击枪,三十两一支,子弹一两一发。大臣们都说太贵不能购买,道光力排众议,下旨购买。这样光枪弹就花去了300万两。随后购买的大炮更是昂贵。枪与炮两样一买,千万两白银就不见了踪影,国库为之一空。可就是这样的昂贵的枪炮,如今由于教匪的水师封锁也很难买到了。现在仅存一条路就是从北方的罗刹国购买。但罗刹的枪炮质量低劣,不堪一用。
太常寺少卿许乃济上折,奏请督办洋务,自己生产枪炮。他这个想法很好,道光帝也准了,但办洋务的银子花了不少,所制造出来的枪炮只能用垃圾形容,根本不堪使用。道光大发雷庭,以督办不力之罪严惩了许乃济。
自己造枪炮不成,购买又不成,新军的编制无法扩大不说,还势必影响新军的训练,和将来的作战。一支缺乏武器弹药补给的新军能有多大的战斗力?如果将这支新军派去剿匪,前景堪忧啊。
为什么自己造枪炮就那么难呢?教匪那造枪炮倒像是很轻松啊,道光帝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开始怪起老天不公来,英明神武的太祖皇帝怎么也不帮自己一把?
新军训练营位于距北京城仅有二百里的直隶,这儿本是一块荒地,没有名字,军营建好之后,当地人也就随口称其为新营。于是新营就成了这儿的地名了。
曾国藩能够成为总兵,训练这支新军,这多亏了穆彰阿的提协,曾国藩心知肚明,怎能不感恩戴德?当兵吃饷,当将吃空缺,曾国藩怎能不知?名义上新军拥有三万五千人,实际上真正能上战场的只有二万人,整整少了一万五千人!不过由于少得太多,要是遇到上面有人来查,怎么混得过去?于是拉了附近的流民,凑足了数。这些流民只给饭吃,不领军饷,也不参与军训。平素给军营打打杂之外,还就着附近的荒地,种起地来。如此总算维持了时断时续的军饷和必不可少的给上面的孝敬银子花费。不过朝庭对自己这个汉人究竟是不放心,常有大臣奉旨前来检查不说,还在半年前派来了监军。最近这段时间那更是不得了,圣旨一道接着一道像雪片似的飞来。
圣旨来的数量虽多,但归结起来,皇帝只有一个意思,询问新军能战否?
“能战否?”曾国藩未老先衰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别人不知道,他作为这支新军的创建者,还会不知道?直隶这一带的民风懦弱,战鼓一响,掉头就跑。你要给他们讲什么忠君爱民根本就听不进去,要是给他们讲金银权力倒特有劲。如果自己手中有大笔白花花的银子,要维持土气倒也不难,可是自己最缺的就是银子啊。朝庭虽说为这支新军花了千万两,但真正落在军费上的不到三成。
那些洋教官编的新式军法也真是奇怪,走路要“奶的”、“累的”(即英文的左右)的喊,这对于大字不识一个的中国人来说,哪分得清什么左右?更不用说洋文“奶的”、“累的”;前进时要排成一队,新军士兵在当兵之前都是些农民,散漫惯了,训了老长一段时间才站起来像个队列的样子。不过一旦走动起来,马上就原形毕露了。左脚右脚跟本分不清楚,踏不上军鼓的节奏,只要走上十来步,整齐的队列就放鸭子了。
如此在队列上训练上花了足足六个月的时间,总算是通过了洋教官的考评。
接下来的枪弹射击训练又是一大难题,枪声一响就让兵勇吓一大跳,直道是晴天霹雳。好不容易不再害怕放枪了,那三点一线的射击理论,又让人犯起迷糊来,首先你得解释什么是点,什么是线,什么又是直线,最后还得解释为什么三点在一线上枪才会打得准。教直线射击的枪都那么难,那复杂的曲线射击的炮兵训练,简直让那些洋教官们抓狂得想跳河了。弹道射击的原理,曾国藩这个读圣贤书的知识分子都不懂,更不用说那些目不识丁的新兵了。无奈之下,洋教官只得自任为较准员,而那些炮兵全成为了搬运工。他们的作用在于将大炮拉到战场,然后将炮弹放进炮膛,并随着洋校官的命令升高或放低炮管,最后点火放炮。
教匪那边,曾国藩想尽了一切办法搜集资料,从手中不为数不多的资料上判断,自己手中的这支新军要是拉去打仗,肯定骨头都不会剩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从来得越来越频繁的天使,越来越多的圣旨中,曾国藩敏锐的感觉到了大战前的气息。
“圣上,难道想南下剿匪了?”曾国藩不寒而栗。
监军小德子,面带喜色,大刺刺的闯了进来,阴阳怪气的说:“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有喜啦!”
曾国藩正愁着呢,那来的喜?对于监军小德子,曾国藩是将其像爷爷似的供着,每日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还常常送银子,那白花花的银子哟,送得真叫肉痛。可是小德子的贪欲那能填得满?时不时的借皇上的威风,打打曾国藩的秋风。这打秋风的方式之多让人瞠目结舌:过年过节得有节礼,王爷格格生辰得有孝敬,喜有礼悲有礼,就连送个消息都要“跑腿费”。京片子卫嘴子,说的就是北京人特能摆显,任谁都能够将自己与皇帝沾上点亲故。芝麻大的事,可以吹得比西瓜还大,真要是让他们干点什么事来,又马上焉了。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讲的就是北京人。
今天小德子前来道喜,如果是一点小喜事还好,要是大喜事,曾国藩恐怕要大大的破上一笔财了。
“何喜之有?”曾国藩虽对小德子不满,但表面文章做得是滴水不露的,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小德子见总兵大人,被自己吊起了胃口,摆显起来,不急着说好消息,自个儿找个了位置先坐了下来。
“上茶!”
丫鬟小菊应声而至,一杯香浓的雨前龙井就倒了出来。
小德子小抿了一口,叭唧一下嘴巴,赞声好茶,这才开口道:“这个好消息可不一般啊,咱家花了五百两银子才得到了。”
什么?又要五百两!曾国藩一听马上明白了,今天这好消息至少得五百两才能摆得平。心底虽怒,但脸色是绝不没有半点变化的。
“德公公也是为了国事,怎可让您破费?菊丫头你去叫帐房的先生来,封五百两与德公公。”
小德子一听,喜上眉梢:“咱家怎好要曾大人的银子呢?”
“本官这还得仰仗着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呢,这点儿银子,就当茶水钱吧,也好给公公润润嗓子。”
“大人如此美意,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人此事甚密,附耳过来,以防隔墙有耳。”
曾国藩依言而行,待听完小德子之言,不但不喜,反而一惊。
皇上要来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