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如苏言叙,经他一点猜出个大概,“父亲是……想先替陆是臻婚配?”话说得十分含蓄。
威远侯在外积威甚重,手段雷霆,但在家,先是被侯夫人拿捏,后有了女儿又被女儿拿捏,别说惩处苏雅儿,就是她哭唧两声他都舍不得,“你妹妹是个敢爱敢恨的暴躁性子,除非她自愿放手,不然……你我都奈何不了她。”
苏言叙何尝不明白,凝眸思忖片刻,开口道:“陆是臻我倒是见过一面,虽然诱骗雅儿罪大恶极,但他身上有种……”
他顿了顿,向来舌灿莲花的他一时找不到合适形容去描述陆是臻其人,“有种难以言喻的特质,雅儿迷上他,倒也不无缘由,儿子派人多方查过,单从经历上看,是个泥地里长大的混小子,但又没长歪,想是有点韧性在里头。”
“韧性……”威远侯捏着小瓷瓶轻敲桌面,“这个毒……说来也阴邪,比之寻常媚药要怪一些,所见即所爱,成事后,心里就只有那个人了。”
苏言叙觉出味儿来,“这药……还有些蛊的成分。”
“嗯,既是雅儿喜欢的人,也该配个好姑娘,言叙你眼光向来不差,着人物色个心甘情愿的好姑娘。”
苏言叙想起苏雅儿对那臭小子的多般维护,“雅儿知道了,怕是要伤心了。”
威远侯道:“她恨那姓陆的,总比和家人离心好,她现在年纪小不懂事,不明白这个道理,以后会体谅我们的。”
苏言叙默然。
威远侯见他顾及雅儿,又道:“但凡姓陆的不是这等出身,哪怕是个寒门,安心念书的,都不至于出此下策,他是异国后裔,京城容不下他这等人,雅儿以后能依仗他?再说雅儿被你宠成什么了,屈居于狄婉秋之下都让她抓心挠肺的,她受的了那种苦日子吗?”
苏言叙闻言不满,“父亲也没少纵她。”
威远侯瞪一眼儿子,道:“不说这个。去办事吧,替你妹妹把无益的人事都扫除干净。”
苏言叙斐然君子,纵使厌恶陆是臻占了雅儿便宜,这个手段也觉不妥,“父亲,儿子觉得陆是臻也不像那等要攀着雅儿的人,不如这样,儿子先行劝说,若他真心喜欢雅儿为她考量或者知难而退……”
知子莫若父,威远侯哪里不知儿子性情磊落,不屑于使这种快法,“若真能这样,自然是上上策。若是不成,就快刀斩乱麻。”
“儿子明白。”
苏言叙回府的事终究还是传到了苏雅儿耳朵里,毕竟是她混了一辈子的威远侯府,就算桉珊桉楠不在身边,她依旧有众多耳目。
“哥哥回府第一件事居然不来看我!”苏雅儿气恼地拍桌,“你去亲自找哥哥一趟,让他来找我!”
顾铎穿着不打眼的灰衣,半跪在她脚边,“小人若是接近公子,怕是会和詹护卫一样被软禁,再不能给小姐传信了。”
苏雅儿头痛地扶额,“他呢?知道被关在哪儿吗?”
顾铎摇摇头,“府里多了些士兵,有些地方属下去不得,怕惊动侯爷的人。”
苏雅儿心里惴惴不安,以她对父兄的了解,总觉得他们要对陆是臻出手。
“这么下去可不行。”苏雅儿站起身,“你说哥哥出去了,去哪个方向了?”
顾铎揣摩道,“应是往长乐坊那边。”
长乐坊……苏雅儿“啧”了一声,莫非想让陆是臻沉迷美色?陆是臻吃了媚药抱着她都能忍一晚,还怕那些女人。
哼,父兄怕是对陆是臻有什么误解?
不过苏雅儿始终不放心,父亲手握权柄,手上的资源不是她能想象的,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真让陆是臻睡了其他女人从此食髓知味……
那可不行!
陆是臻是她使出浑身解数都没睡到的心上人,绝不允许其他人捷足先登!
“顾铎,想办法带我出去!”苏雅儿焦急。
顾铎无言沉默。
此刻院外守着威远侯的亲兵,苏雅儿知道要出去必然很难,若是有什么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忽然她灵机一动,“顾铎,我的库房里有好些姑母赏赐的浏阳花炮!”
顾铎惊愕,“小姐,浏阳花炮价值千金……”
“顾不上那么多了!”
“啪!啪啪!”突兀的爆炸声击破幽静的院落,守卫的亲兵下意识拔刀四顾。
“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其中一名士兵道。
另一个士兵注视着院落的情况,冷静道:“别管,我们的职责是守卫大小姐。”
威远侯正在听手下将士们汇报戍边的情况,听见花炮的声音,将士们一顿,威远侯笑了声,眼里含着宠溺,“这不省心的小丫头……”
“他们走了吗?”苏雅儿猫在花丛里。
顾铎摇摇头,心里升起敬佩,感慨道:“侯爷的亲兵不会中这种计,哪怕是真有人杀来,他们也会守到最后一刻。”
苏雅儿听着顾铎不合时宜的感叹,咬牙切齿,“可恶!”她从花丛中直起身,气冲冲走到院门,一把推开院门,左右亲兵见到她,微微颔首:“大小姐。”
苏雅儿气恼,“去告诉父亲,我要见他!”
亲兵木着脸:“侯爷说不需要传达任何小姐的需求。”
“那我……”苏雅儿展开香帕往门槛上一铺,坐下来,“那我就坐这儿!”
亲兵肃容,“悉随尊便。”
顾铎见小姐耍起了性子,隐入暗处遁了。
苏雅儿双手撑颊坐在门口,她的院子夹在哥哥和父母的院子之间,哥哥若是去寻父亲,必然要经过她这里,若是运气好逮住哥哥,必然让他跑不了。
苏言叙去长乐房花重金买了个色艺双绝的清倌儿,这容姿才情,配那臭小子是绰绰有余了。
带着人回府,他打算先行劝说,遂带着人去了软禁陆是臻二人的偏院。
亲兵见是他,自动放行。
陆是臻此刻正难受,他猜自己或许是心病,惴惴的恐惧始终萦绕在心头,压着他身体都显出不适。
张鹤鸣努力用自己从爷爷那儿学的皮毛给他推拿,但收效甚微。
“按这里真的没用吗?”张鹤鸣搜肠刮肚地回想爷爷当时的话,“应该是这样啊……这个风池穴……”
陆是臻把他的手拉开,“别按了,回头被你给治死了。”
门“吱”地一声被推开,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容姿昳丽,倒是悦人耳目。
来人正是苏言叙,带着刚买的清倌儿莲弦。
张鹤鸣发出没有见识的声音,“这姑娘真好看!”
陆是臻本不轻易评价别人容貌,闻言却攒了眉,压低声对张鹤鸣不满道:“比起雅儿小姐差了许多,你和她在一起呆那么久怎么也不见你赞她一句?”
张鹤鸣歪头想了想,道:“可能觉得那是是臻你的心上人,没把她当寻常女人来看。”
陆是臻一噎,“好吧。”又拍拍张鹤鸣的肩,“好兄弟。”
苏言叙走进屋,自来熟地笑道:“陆少侠、张少侠,住得还习惯?”
陆是臻已经从软榻起身穿好鞋,朝门口走去,近了,止步,拱手作揖,“苏大人。”
苏言叙摆摆手,“叫什么大人,我痴长你几岁,托大让你叫一声言叙兄可好?”
张鹤鸣对苏言叙没什么好印象,趁机刺他,“之前在河滩是臻称你言叙兄,苏大人可生气了。”
陆是臻暗踢张鹤鸣一脚,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可逞口舌之快。
莲弦亦步亦趋缀在苏言叙身后,闻言偷偷瞥那少年一眼,心道是谁那么大胆子敢讽苏大人。
高高的少年郎,身板儿健壮充满朝气,但依然比不上苏大人一根指头,情绪直白简单,不是傻就是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