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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公园内的人烟稀少, 如黑洞般的湖水与黑夜融为一体,漫天黑暗里淡淡出现了这个小身影,更显得落寞孤独。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请稍后再拨……”

    不断重复的机械女声传至佟霖冻得发僵的耳朵, 而寒夜里呼啸风声无限放大这种空洞寂静。

    雨虽然停了,地面上的雨渍仍湿漉漉的。

    a市的冬天就是如此,除却低温, 还有更加难捱的、入骨的湿冷。

    她的眼神空洞无神, 静静地注视着手机屏幕由通话终止到变暗再到屏幕亮起。

    脑海里回忆起方才田甜发来的帖子, 帖子本身内容故意做了模糊处理, 像是发帖人特意为了保护自己的个人信息给事件打的码。

    主楼内容很简单, 一段话讲述了自己应聘学校某重点实验室科研助理落选经历。

    拥有本校和专业方向优势的楼主却因为学术妲己与男友考核作弊而落选。

    帖子最后还附上了一张照片,一男一女身穿白大褂的背影,女生低头在做实验,男生拿着记分册站在一旁。

    照片是偷拍的, 角度却很刁钻, 甚至还拍出了男生眼中的几分柔情。

    实话实说, 起初佟霖在看到帖子标题上一些“学术妲己”、“科研助理”等字眼时,内心是燃起了几分紧张和害怕的。

    害怕这件事会和林景舟扯上关系。

    害怕她会成为林景舟原本光明坦荡的科研路上一道扎眼的污点。

    待确定照片里的女生是她后, 一颗悬吊着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帖子内容与林景舟无关, 照片是在实验考核时拍摄的,照片里的另一个人是陆恒然。

    也可以基本确定是发帖人因考核落选而颠三倒四。

    子虚乌有的事情, 她不想搭理,但帖子底下一些指桑骂槐的评论依旧扎眼——

    【中国学术圈已死, 这种女的就是靠着□□交易爬上去的咯,建议查查她的毕业论文。】

    【惊呆。哪个实验室啊??胆子这么大??学校还不出面开除这对狗男女。】

    【就一个科研助理的职位不至于吧?保持中立,持续关注。】

    ……

    “有事?”电话那头响起佟母那不异于通讯公司机械女声的冰冷语调。

    佟霖嘴唇微微翕动,大脑指令和行动因湿冷放缓,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只好说:“没什么事。”

    “那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我都打算睡了,你也早点睡。”佟母好像都懒得应付,语气里只有不耐。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听说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就是容易怀念家的温暖,但她选择给佟母打电话好像并不是一个正确的举动。

    从苏南搬至南湖湾后,佟霖仍和佟母保持着一定联系,大多时候都是她主动,佟母不咸不淡地回复,交谈中佟母总要把话题点拐到林景舟身上。

    渐渐地,两人交流联系越来越少。

    直到佟霖成功录取科研助理,她满心欢喜地主动和佟母坦白她已经从长明药业辞职、以及畅想的职业规划。

    百字长文,握住手机的手掌渐渐发汗,等来的却是佟母冷冰冰的回复——随便你。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猝不及防地给佟霖泼了桶透心凉的冷水。

    佟母再次不耐烦道:“不说我挂了啊,你下次用微信打电话,你真当这电话费不要钱啊。”

    露在外面的手指已经僵硬到麻木,佟霖感觉不到冷,取而代之的是刺痛。

    佟母的漠不关心比零下五度的低温和网络恶意评论都要更加刺痛心脏。

    她想到帖子里那些大放厥词要开除她的人,有点幸灾乐祸地报复性回复:“如果我被开除了怎么办?”

    在“随便你”的诅咒里成为一个糟糕透顶的人,是我对你最大的“诅咒”。

    佟母语调放缓:“被开除什么?就你之前说的助理?”

    “嗯。”

    “开除就开除呗,我和你说林景舟是人才引进进的a大,学校是应该给配偶提供工作的。你不好意思我来和他说,把你调去行政岗啊,助理终归永远是助理,行政岗又是坐办公室又有地位,人家都是求着你办事……”

    佟母顿了一秒,又继续补充:“还有人才引进的那笔钱你得找个机会抓住,男人手上不能有闲钱的。”

    “我说的你有没有听?”

    佟霖有点烦躁,“可是我这辈子也要像你一样指望着别人活吗?”

    “佟霖,我指望什么了?是。你是可以不管不顾读博,然后和你爸爸一样五六年毕不了业,再重蹈佟春生的覆辙。”

    “佟春生在美国快活那几年,我是怎么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你拉扯到大吗?他可以故作清高对家里不管不顾,我可以吗?”

    佟母的歇斯底里永远是这些陈词滥调,但佟母又一次赢了。

    佟霖的脑袋像是装了个炸弹,感觉随时要炸开。

    每次都是这样,用父亲的不作为来压制她,时刻提醒她姓佟,佟家这辈子都欠着佟母的,包括她。

    “话我说到这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电话被挂断,又一次不欢而散。

    佟霖把脑袋全部埋进手里,冰冷的肌肤相互触碰渐渐滋生出点暖意。

    寒风随意吹动发丝,她的知觉终于恢复。

    啊,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