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水说完心里又叹了口气,看过再多论文,如果有一天,自己面对亲密关系中的矛盾,他能处理得了吗?
“你妈妈不是这样的。”
“嗯,我知道,如果有可能,她一定想要陪伴我和云暇到最后。”
卓一没说话。
他们的车迅速拐入了一处密林,惊起了一片飞鸟。
卓一把车停在一边,对洛天水说道:“我们开车进去过于显眼,同事们走的另一条路,快要到了,我们走路进山。”
……
云暇看了看天空中的飞鸟,目光又慢慢落回在这个男人的脸上。
他冷冰冰开口道:“满嘴谎言。”
“你,你凭什么说我满嘴谎言?”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情绪激动,整个人在颤抖,似乎就要崩溃。
“噢,如果你的女儿是被同学霸凌而死的,你怎么不去找她的同学,老师报仇,而跑来绑架小学生?”
云暇站了起来,日光透过密林落到他的脸上,让云暇的脸出现道道阴影,使他的表情显得更加变幻莫测。
他语气毫无起伏地吐出那些冷冰冰的词语:“是不是因为你到了附中发现那些高中生都和我一样高大,让你心生恐惧?于是你看上了旁边的小学生,你向更弱者挥刀如果是正确的,那我向你挥刀又有什么错?”
“对我来说,你就是更弱者。”
道德,是用来保护弱者的,如果弱者放弃道德,就等于同意强者用非道德的手段对待自己。
“所以……当你绑架她们的时候,就意味着你已经同意被我所杀了。”
中年男人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情绪崩溃。
“我确实满嘴谎言,我其实知道她不是被同学欺负了……她是因为受不了我们家的苦日子,受不了我们的管教,受不了我们打她,骂她……可是,棍棒底下出孝子,谁不是这样被挨打过来的?我能承受,她就不能?而且都高三了,不学好,去追星,我撕了她买回来那些杂志,海报,抢了她的手机,把她保存的照片都删了……也抽了她巴掌……我不是说她永远不能,至少她现在不能,过几年,她大学毕业了,有工作了,想做什么不行吗?可是……谁想到……”
中年男人满目怆然:“我们让她跪下道歉,写保证书,她看了我们一眼,直接打开家里的窗户跳下去了……一秒都没有犹豫,一秒都没有!”
他崩溃了,他不能接受女儿就这么跳楼,不能接受近在咫尺的希望没有了,也不能接受是自己导致的,所以他要报复学校!
如果学校的老师同学们不要那么冷漠,如果他们多多关心她……
最后他流了下眼泪:“……是我害死的……”
然后,少年慢慢低下头,注视着他。
中年男人觉得少年的瞳孔是如此的漆黑,黑得像无尽的深渊,男人似乎被这个眼瞳深深吸引了。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呓语:“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他喃喃问:“我该付出什么?”
少年的呓语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你应该去陪她,向她道歉。”
他的脸颊方才被树枝刮蹭的伤口流出一道道鲜血,从少年的脸上缓缓落下。
少年整个人透出森森鬼气。
无常索命,挡道天诛。
男人突然想到了儿童时代,在农村老家常常听老人说过的这句话。
原来是无常索命啊……
男人恍恍惚惚站起来:“……我该怎么做。”
少年的目光看向远处:“你看那里。”
顺着少年的目光,山腰是一个隧道,隧道尽头是高架桥,高架桥的旁边是铁轨,似乎在召唤着他。
他于是顺从地,神情恍惚地向前走去。
身后,少年盯着他离开,身影也消失在密林深处。
另一边,密林里洛天水还在跟着卓一艰难前行,他用手扶了下膝盖,换了口气,继续努力跟上。
“卓警官,你最开始说这件事和我还有一点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
“以你的聪明才智,会想不到?”
洛天水不由失笑:“卓警官,你是认真的吗?我所谓聪明才智,也就在综艺里表演一下,和你们专业的查案,怎么可能相提并论?”
“是吗?我看你在综艺里的推理很厉害,还上了热搜不是么?”卓一挑了挑眉毛,步伐更快了。
“卓警官还有空看我一个月前录的综艺啊,我还以为你很忙……不对……难道说!”洛天水瞳孔一紧,不可置信又确定地说, “王元春追的星该不会是……我们……”
“潘多拉男团。”卓一毫不犹豫接道。
一个月前,正是潘多拉男团演唱会舞台事故,上了蓝底白字的通告,成为全网笑柄的那天。
而因为这件事,男团中的成员范悔至今仍在拘留,等待公诉和坐牢。
王元春喜欢上的,正是潘多拉男团的范悔。
没有人可以真正感受她的心情。
她贫瘠的日常生活中唯一的安慰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而且,并不是常见的所谓“谈恋爱”式的塌房。
王元春曾经对自己说,就算有一天范悔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她都会很支持。
因为她喜欢范悔。
这些对她来说不算塌房。
她自以为只要自己能接受这些,就一辈子也不会受到打击。